《重生气运被夺后,真假千金联手了》 第1章 庆元二十八年,春月,国丧,满京城的白幡。 一辆马车在一片肃穆中,低调地停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 宋时蕴和张妈妈坐在马车里。 耳边是张妈妈自顾自地絮叨。 “要说……也是时节不对,时玉公主方才香消玉殒,国丧期间侯爷和夫人也得在京中守孝,只能派老奴来接二小姐,还望小姐不要介怀。” 张妈妈望着刚找回来的二小姐宋时蕴,心情有些复杂,说这话的时候,小心观察着宋时蕴的神色。 她原是平宁侯府的管家婆子,近日平宁侯府出了点新鲜事。 平宁侯夫妇去年意外发现,自己养到十六岁的女儿竟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四处查证,才发现,原是女儿刚出生就被抱错了。 找到亲生女儿踪迹后,张妈妈便被指派亲自去接这位二小姐回来。看书溂 张妈妈接到宋时蕴,一路上,这位二小姐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 张妈妈以为她是介怀亲生爹娘没有来接自己,便好心劝说。 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宋时蕴抬起头来,看向张妈妈,微微颔首,“知道了。” 宋时蕴其实根本没注意听张妈妈刚才说了什么,此时她的脑海里想的全是另外一件事。 护国公主时玉,死了。 可,她重生了…… 宋时蕴望着自己的手脚,掌心微微有些冰凉,她垂下眉眼,静默不语,有些恍惚。 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死去的时玉公主。 她还记得,是父皇说龙脉有异,要她亲自赶过去查看。 她连夜启程,不料路遇埋伏,被万箭穿心。 可最令她无法置信的却是,遭遇埋伏后,她亲眼看到自己的父皇拿着一把剑,一寸寸刺入她的心口。 她修的就是山医命相卜,为人趋吉避凶,算命看相,捉鬼除妖,可常言道,算人不算己,至死,她都不明白,一向最疼爱她的父皇,为什么要杀她?! 甚至在她一息尚存之际,还要亲手将她分尸,封印在邙山各处。 为什么…… 宋时蕴心脏微微紧缩,死前巨大的痛苦弥漫开来。 那样的凄入肝脾之痛,历历在目。 再醒来,她便重生在一个叫做时蕴的农家小姑娘身上。 还没等她适应新身份,平宁侯府的人便来了,说她是被抱错的侯府二小姐。 这诡异的身份…… “陛下爱重公主,时玉公主死后,陛下辍朝十日,举国哀悼,各种事宜都要低调处理……”张妈妈见宋时蕴又坐在那里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说:“府上也不能大肆铺张迎接二小姐回来,二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宋时蕴闻言扯了一下唇角,爱重? 辍朝十日…… 还真是讽刺啊! 她深呼一口气,强忍着残留在魂魄深处的疼痛,撩开帘子往外一看。 望着京城内熟悉的街道,让宋时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的是隔世了…… 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宋时蕴暗暗地握紧手掌,眼前仿佛出现一片血色。 张妈妈觑着她的神色,试探道:“二小姐,我们已经到侯府了,不如先下去,外头天寒——” 宋时蕴回过神来,颔首。 张妈妈见此,松了一口气,率先下车,而后对宋时蕴伸出手来,“二小姐,我们回到侯府了。” 宋时蕴无视张妈妈的手,径直从马车上走下来。 张妈妈见此悻悻然地收回手,赔着笑脸,站在宋时蕴身边,“二小姐终于回家了,恭喜二小姐。” 宋时蕴抬头,望着平宁侯府的大门。 这时,平宁侯府的门就开了。 只不过,开的是侧门。 有一行人从侧门中,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一个比张妈妈年长一些的婆子。 看到她,张妈妈笑着欠身,“徐姐姐怎么出来了?” 徐妈妈走过来,站在高阶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道:“老夫人知道二小姐应当是在今日回府,特意叫我来迎接。” 张妈妈还没说话。 徐妈妈轻睨地扫了宋时蕴一眼,“这位就是二小姐?” “对,二小姐已经回来了。”张妈妈堆着笑脸,转头跟宋时蕴小声介绍道:“二小姐,这位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徐妈妈。” 宋时蕴望向那位徐妈妈。 徐妈妈面相还算不错,模样周正,只是一双眼睛过于精明浑浊,工于心计,三白眼又有些小肚鸡肠,不是个好相处的。 徐妈妈看着宋时蕴,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二小姐回来就好,请二小姐入府吧——” 语毕,她往旁边让开一步,露出侧门。 这举动,显然是想请宋时蕴从侧门而入。 张妈妈脸色一变,干笑道:“徐姐姐,这……” 宋时蕴打断张妈妈的话,不卑不亢地望着徐妈妈,平静地道:“我是平宁侯府的嫡出,应该从正门而入,侧门是下人出入的地方,难不成偌大的侯府,还不如我这个乡野丫头,连这规矩都不知道?” 徐妈妈的脸色,也黑了一瞬,她重新看向宋时蕴,多了个正眼,“这是老夫人的吩咐,二小姐要违抗老夫人的话吗?” “这么说,不懂规矩的是老夫人?”宋时蕴眉梢一挑,天真好奇似的一问。 徐妈妈:“……” 她面色沉沉,“老夫人说了,二小姐八字不祥,还未回来,侯爷夫人身上便不痛快了,显然是二小姐不祥所致,所以二小姐不能从正门而入,免得坏了侯府的气运,还请二小姐跨完火盆之后,从侧门而入,老夫人正在里面等待二小姐,希望二小姐不要再次浪费时间,以免让老夫人久等。” 语毕,徐妈妈身后的长随,即刻端出来一个火盆,放在侧门门口。 宋时蕴皱了皱眉,八字不祥? 作为镇国公主,天生偃骨,随她而来的,从来只有福瑞二字,八字不祥竟然能跟她沾边。 “对了……” 宋时蕴还没说话,徐妈妈再次开口,“老夫人还准备了一盆黑狗血,为二小姐驱邪——” 她打了个手势,身后便有人端出来一盆腥臭的黑狗血。 徐妈妈接过黑狗血,主动接过来,端到宋时蕴面前,语气毫无尊敬可言,“请二小姐用黑狗血,洗手洗脸,去去晦气。” 张妈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你确定——”宋时蕴却抢先开口,她的目光从那一盆黑狗血上划过,落在徐妈妈脸上。 “这黑狗血可以驱邪?” 徐妈妈道:“老夫人说了的,自然是可——” 没等她说完一句话,宋时蕴忽然抬手。 下一秒,一盆狗血,直接泼在徐妈妈的脸上。 黏稠的血液,一下子顺着徐妈妈的脸,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 徐妈妈难以置信地愣在那里。 宋时蕴盯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平静地道:“既然是用来驱邪的,给你驱驱邪正好,免得满嘴晦气,让人厌烦。” 徐妈妈面皮愤怒地颤抖起来,脸上黑狗血滴落的速度似乎也在加快。 这时,吱呀一声,侯府正门大开,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好牙尖嘴利的丫头,甫一回来,就伤了我身边的人,果真是养在乡下的丫头——” 第2章 宋时蕴抬头看过去。 一个身着华贵的老妇人,在一堆丫环婆子的拥簇下,拄着拐杖,一顿一顿地走出来。 她沉着脸,神色威严,但眼神浑浊幽暗,面容更是尖酸刻薄,全无贵气,只剩下戾气。 宋时蕴一眼看过去,便被她后背的东西吸引。 老夫人的背上,竟然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重新看向平宁侯府的老夫人。 前世她曾经听过这位老夫人的悍名,看样子不仅是凶悍成性,手上还不太干净。 见此,宋时蕴有些冷淡地道:“我只是在想,老夫人这话,说得委实有点道理,我一出生就被抱错,被乡野夫妻收养,养在乡下,自然是没有教养的,但这是谁的错呢?是谁让我抱错的呢?” 老夫人闻言,老脸一沉,“既然在外头没有好好受过教养,如今回了侯府,就好好的受着!你方才要回来,你母亲便一病不起,可见你身上的晦气有多重!” 平宁侯府在昌平大街上,此时正值辰时刚过,人来人往。 宋时蕴余光瞥见,旁边聚集了不少民众,面对老夫人,她眸光一闪,心痛地叹息:“祖母若是不喜欢我,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这么羞辱我?” 宋时蕴深吸一口气,哀莫大于心死,“我是平宁侯府刚找回来的嫡出女儿,甫一回来,侯府不开正门就算了,还一口一个我不祥,让我从侧门而出,祖母是平宁侯府的老夫人,自然知道应有的规矩,祖母这么刁难我,是为不慈,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丑,毁我名声,是为不仁,如此不慈不仁的祖母,如此不堪的平宁侯府,我也不愿意入,时蕴就此别过。” 宋时蕴一口气说完,没给老夫人插话的机会,语毕,转身擦擦眼角,委屈至极,便要离开。 一旁的张妈妈,已然傻眼了,她一直以为宋时蕴是个羞赧,不爱说话的小姑娘,没想到嘴皮子这么利索…… 老夫人更是被她这一番装腔作势,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都青,没想到一个养在乡下的小姑娘,这么厉害。 附近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此时听见宋时蕴的话,已经叽叽喳喳起来。 老夫人看见那些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一口血险些吐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叱骂。 身后传来一道焦灼的声音。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颀长瘦弱的身影,从侯府内急匆匆走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一身青色长袍,有些文弱,眉眼中全是焦急之色,身后还跟着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小姑娘。 他走出来,目光扫到台阶下的宋时蕴,眼睛一亮,“这就是时蕴吧?” 张妈妈反应过来,堆笑道:“侯爷,这位正是二小姐。” 闻言,他快步走下台阶。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那叫一个热情。 宋时蕴身子不自然地一僵。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她如今名义上的便宜父亲,这一代的平宁侯宋清远。 宋清远握住宋时蕴的手,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好孩子,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你母亲多想你,我们都念着你呢……” 说话间,宋清远又看向老夫人,嗔怪地道:“母亲也真是的,知道你念叨着时蕴,可您也不能为了想早点见到时蕴,便跑到这里拦着时蕴啊,您明知道的,韵如有多想念时蕴,怎么都应该先让时蕴进去才是呀。” 老夫人面皮抖了抖,心里老大不舒服,但宋清远这话,无疑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老夫人不能说什么。 瞪了宋时蕴一眼,她转身拂袖而去。 就在这时,宋时蕴却突然开口:“人在做天在看,您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一切小心啊。” 老夫人忍不住回头。 宋时蕴对她有礼有节地福了一礼,“看在您是我祖母的份上,请记得我的提醒。” 老夫人黑着脸,只将宋时蕴这话当成诅咒,阴沉着脸,转身拂袖而去。 然而,她气冲冲地甫一转身,便一脚踩在旁边的火盆上。 火星子立即溅出来。 她那长长的裙摆立即飘起来黑烟。 “啊!快,快救火!” 老夫人吓得尖叫一声,慌乱地抖动着双脚和衣袖,想要扑灭裙摆的火焰。 四周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老夫人——” “母亲——” 宋清远惊呼一声,跟旁边的下人们,一道扑向老夫人。 就在这时候,惊慌失措的老夫人,脚一崴,身子直直地倒下去,砰的一声,额角磕在前面的门槛上,鲜血立即涌出来。 旁边的人都吓坏了,七手八脚冲上前去,一部分人为老夫人扑灭裙摆的火星子,一部分人慌里慌张地扶起老夫人。 老夫人满脸的血,人已经昏过去。 看见老夫人额头上,汩汩流出来的血液,平宁侯府众人的脸色,那是相当地好看。 宋清远心里都不由咯噔一声,愕然地转过头,看向高阶下的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那里,对上宋清远的眼神,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福身。 宋清远顾不得多想,立即吩咐旁边的婆子,“徐妈妈,赶紧去请大夫,你们几个帮我把老夫人送回房间!” 徐妈妈应了一声是,提步便向街上跑去。 宋清远和其他婆子一道,扶着昏过去的老夫人,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跟旁边的张妈妈和一个年轻姑娘吩咐道:“时柔,张妈妈,你们带时蕴去见见她母亲,别都在这站着了。” 宋时蕴听见宋清远的话,才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颇为拘束和紧张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和她差不多的年岁,看上去怯生生的,眉眼之间有些焦灼,似乎在担心老夫人的情况,但模样与宋清远长得并不相似。 这应该就是那位,代替她的身份,在平宁侯府生活了十几年的假千金。 宋时柔跟宋清远其实是一道出来的,但她不敢露面,躲在旁边。 听到宋清远的话,她才看向宋时蕴。 瞥见宋时蕴清淡的目光,她又飞快地低下头,道:“我知道了,父亲放心,我这就带二姐去见母亲。” 宋清远也顾不上此举合不合适,闻言,便扶着老夫人赶紧走了。 宋时柔这才重新看向宋时蕴,咬了咬唇瓣,她走过来,主动福了一礼,“见过二姐。” 张妈妈看见宋时柔过来,在宋时蕴耳边小声地介绍了一下,“二小姐,这位是三小姐。” 宋时蕴微微颔首,路上便听张妈妈说过,宋清远和夫人杨氏,舍不得在膝下养了十几年的宋时柔,加上并未找到宋时柔的亲生父母,他们便将宋时柔留在了平宁侯府,假称为三小姐。 宋时蕴向宋时柔还了一礼,没怎么说话。 宋时柔见此,心下微微一紧,做了个请的姿势,有些怯怯地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张妈妈附和道:“二小姐先进去吧,外头天寒地冻的,夫人还在里头等您呢。”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在张妈妈和宋时柔的陪同下,进入平宁侯府。 她如今既然回来了,便没有打算轻易地离开京城。 前一世她长年在天机山,甚少和京城中的贵族们打交道。 对平宁侯府也不甚熟悉。 宋时蕴一边打量着平宁侯府,一边听张妈妈念叨着,她名义上的母亲杨氏。 杨氏对她这个女儿思念成疾,如今病倒了。 “母亲……病得很严重吗?”宋时蕴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微一动,悄悄地打量宋时柔一眼。 在宋时柔身上和整个平宁侯府内,她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阴气。 这阴气和老夫人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杨氏恐怕不是普通的生病。 第3章 宋时柔闻言,以为宋时蕴是担心杨氏,柔声宽慰道:“娘就是太过思念二姐了,如今二姐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妈妈笑呵呵地道:“三小姐说得对,夫人看见二小姐回来,定然会很高兴。” 她们二人说得轻松,但整个平宁侯府内洋溢着的阴气,让宋时蕴没有这么乐观。 那毕竟是自己如今名义上的母亲,两个人之间算是有了血亲关系,她既然代替原身,便有因果承负关系,不能坐视不管。 宋时蕴思及此,跟宋时柔和张妈妈一道,向后院走去,她要看看杨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和宋清远住在兰亭苑。 宋时蕴走到杨氏的屋外,便感觉到这附近的阴气更重。 宋时柔主动走过去,抢在张妈妈前面,打起帘子,对宋时蕴十分恭敬和礼让,“二姐姐先进去吧。” 宋时蕴先一步进入杨氏的屋子。 宋时柔和张妈妈跟在后头。 一进屋子,宋时蕴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浓烈药香,其中还夹杂着浓重的阴气。 宋时蕴循着阴气看过去,便见靠西侧的床上,躺着一个妇人。 她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从露在外面的胳膊来看,瘦弱得厉害,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此时她紧闭着双眼,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双手捂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 宋时蕴目光从她身上滑过,探究到她身上的阴气,确实和老夫人身上的阴气如出一辙,恐怕是被老夫人所累。 宋时蕴正观察着,宋时柔已经走到床边,柔声地唤道:“母亲,二姐姐回来了——” 杨氏似乎听见宋时柔的话,眼皮微微睁开来,目光四下寻找着,哑声道:“我的女儿在哪儿……” 张妈妈立即介绍道:“夫人,你看看,二小姐就在此呢,二小姐回来了。” 杨氏目光有些涣散,看见宋时蕴的时候,眼神才有些聚焦,闻言,她颤巍巍地伸出手。 “我的女儿……” 宋时蕴望着她的手,动作却有些迟疑。 她……很抗拒所谓的亲情。 宋清远没多想,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杨氏的手里。 杨氏抓紧宋时蕴的手,眼泪就出来了,“没想到,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亲眼看到你回来,母亲真的好想你……如今能见你一面,便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死而无憾。” 宋时柔喉结微动,哽咽道:“母亲怎么这么说,二姐姐才刚回来呢。” 张妈妈也有点鼻酸,“是啊,夫人,二小姐如今回来了,您的身子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杨氏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声音都在哆嗦,“我的身体,我知晓,这次怕是不成了,宫内的御医都来看过了,可是没什么用……” 宋时蕴闻言,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你并非身上的病,太医来了自然无用。” 宋时柔和张妈妈,不由看向宋时蕴。 杨氏不明所以,“时蕴,为什么这么说?你……还会看病吗?” 宋时蕴借着抚平袖子的空档,按了按自己的手掌,没有人发现,她被杨氏握过的手掌,此时还在颤抖。 方才那一瞬间,她想起曾经也有人这样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却在转头给了她一刀。 她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面上神色如常,“以前在乡下跟游医学过一些,但那位不是普通的游医,而是道医。” 宋时柔站在一旁,听得迷糊,“什么是道医?” 宋时蕴淡淡地解释道:“道门之内,分为五类,山医命相卜,其中的医,便是道医,古来有一种说法,十道九医,道门之人多少会点医术,道医以此为精,四处云游时,以道术入医,以救人入道。” 屋里剩下三个人:“……” 他们能说听不懂吗? 张妈妈反复琢磨着宋时蕴这话,斟酌道:“二小姐的意思是,您会医术?” 宋时蕴颔首,“会一点,但不是普通的医术,夫……母亲的病,也不是普通医术便能够救治的。” 宋时柔不由紧张起来,“二姐姐的意思是?” “她是感染了阴气,外感邪气,有阴邪缠身,才会一病不起。”宋时蕴直接回答道。 杨氏一怔。 宋时柔和张妈妈也是一阵愕然。 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一切。 宋时蕴前脚刚说过,老夫人有血光之灾。 乍一听仿佛诅咒一般。 但后脚,老夫人便真的受伤流血,现在伤情轻重,还未可知。 这真是巧合? 宋时柔望着宋时蕴,胆怯的目光里,带起些许的试探,“那二姐姐能治好母亲的病症吗?” “当然可以。”宋时蕴没客气,直接问道:“有笔墨纸砚吗?” 宋时柔一愣,“什么?” 宋时蕴重复道:“笔墨纸砚,随便什么纸笔都可以。” “有,有……”宋时柔反应过来,迟疑地道:“只是,二姐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你取来即可。”宋时蕴面色冷淡,莫名有一丝淡淡的上位者的威压。 让宋时柔不敢拒绝。 宋时柔几乎是本能地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东暖阁。 杨氏住在西暖阁,东暖阁那边正好是一间书房。 宋时柔很快便取来一份纸笔,递给宋时蕴的时候,还有点怯生生的,“二姐……要这纸笔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回答,只是将纸笔接过来,铺在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毛笔,一手捏手印,一手开始在纸上作……画。 宋时柔和张妈妈,便见她在纸上好似胡乱画着什么。 两个人不由起身凑过去,想要看看宋时蕴在干什么。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宋时蕴好像是在画符。 大庆尚道,即便是普通百姓,对符箓纹样都十分了然,更不消说他们这种钟鼎之家。 但是…… 画符不是应该用黄纸和朱砂吗? 宋时蕴随便拿来一份纸笔,这样画有用吗? 宋时柔和张妈妈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杨氏在昏迷的边缘,身体愈发吃不消,她隐约知道女儿应该是在做什么,但也不太清楚,更无力开口。 方才跟宋时蕴说了几句话,仿佛便掏空她所有的力气。 张妈妈瞧着宋时蕴那画符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画符的样子,不太一样,不由问道:“二小姐这当真是在画符吗?老奴怎么瞧着……不太对劲?” “谁给你说,画符有固定标准的?” 宋时蕴头也不抬,一边画符,一边淡声道:“古言说,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若真有本事,便不需要那么多假把式。” 说话间,宋时蕴一笔下来,很快便画出一张符来。 张妈妈和宋时柔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时蕴拿着笔,在符头、符胆、符脚,各画了一个勾。 随后,她放下笔,又抬起手,放在齿尖一咬。 下一秒,她的指尖冒出来一滴血。看书喇 宋时蕴单手结印,想也不想,便在符头、符胆、符脚的三个勾上,各点一下,此为点相。 符纸点相聚灵后,方才成符。 就在宋时蕴的点相之后,拿起符纸,向四周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张妈妈和宋时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感觉应该是某种符咒。 未几,宋时蕴声音一沉,低声道:“成了。” 第4章 随后,宋时蕴将符纸拿过来。 张妈妈和宋时柔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符纸上面好像闪过了一抹金色的流光。 两个人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宋时蕴便拿着符纸,向杨氏的身上丢过去。 宋时柔和张妈妈唰的一下看过去,便见那符箓触碰到杨氏身上后,竟然轰隆一声,无火自燃起来。 宋时柔瞳孔一震。 张妈妈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过去,“着,着火了!快,快来人!” 宋时蕴见此,却一把拦住张妈妈,“别过去,这火伤不到她。” 张妈妈急得汗都快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然而,她一句话还没说完。 宋时柔忽然惊呼起来,“变,变色了……” 张妈妈闻言,定睛一看。 便见那火焰,浮在杨氏身上三寸之距。 不仅如此,原本清澈的火焰颜色,在几个呼吸间,忽然变成了一道幽蓝骇人的颜色。 紧接着,杨氏身上甚至飘起一阵阵黑烟。 那黑烟扭曲着,摆动着,飘到半空中后,便被火焰吸过去,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如若不是张妈妈和宋时柔亲眼瞧见了那东西,她们甚至都要怀疑,那东西根本没有存在过。 张妈妈一口气哽在嗓子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床上半昏迷的杨氏,忽然急促地呼吸起来。 “夫人!” 张妈妈担忧地快步走过去。 这次,宋时蕴没有阻拦她。 宋时柔也跟了过去。 张妈妈凑到床边,有些紧张地看着杨氏,却见杨氏毫无血色,惨白到吓人的脸色,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过了几秒,杨氏便睁开眼来,眼神明亮清澈,气息也沉稳了许多。 宋时柔看到这变故,颇有些惊骇,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感觉怎么样?” 杨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感觉,身上轻快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便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身子确实轻巧不少。 原本躺着都有些困难的人,现在却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宋时柔和张妈妈,看着杨氏越来越好的脸色,两个人又惊又喜。 张妈妈忍不住问:“夫人,现在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杨氏摇了摇头,反而带着些许喜色道:“我,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好像沉疴旧疾被抽丝而去——” 张妈妈大喜,激动地拉过宋时蕴的手,道:“夫人,这可都是二小姐的功劳!老夫人说二小姐是什么灾星,老奴看可不是!这不二小姐一回来,夫人的病就好起来了!” 宋时柔也有些激动,望着宋时蕴的神色,也胆大起来,“二姐姐真厉害!” 杨氏还有点莫名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并未开口。 张妈妈和宋时柔便你一句我一句,把方才的事情,跟杨氏说了个遍。 原本在杨氏身上燃烧的符箓,此时也化成一团灰烬,在床铺之上,颇为明显。 这些都在提醒她们,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假的。 杨氏不由拉住宋时蕴的手,喜道:“好孩子,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宋时蕴压住潜意识里对这亲密接触的抗拒,道:“在乡下跟一名游医学的。” 大庆尚道,常有散修游医,四处游历,这很正常。 杨氏也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宋时蕴这么有天赋,随便跟游医学了点,便如此厉害,“果然是我们平宁侯府的女儿,就是有出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时柔闻言,眼神里滑过一丝黯淡。 余光瞥见宋时柔的神色变化,宋时蕴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母亲还是不要太过放松,您的病症来自阴气,阴气祛除后,身上是会轻快一点,但阴气折磨多时,对身体还是有所损伤的,我开个方子,张妈妈去抓服药回来,让母亲每日两次,服用七日,这几日正午前,再出去晒半个时辰的太阳,去去残余的阴气,身体才会好起来。” 语毕,宋时蕴便走回桌前,开始写药方。 杨氏见此,脸上堆满笑意,怎么看自己的女儿,怎么高兴。 张妈妈也是连声答应下来。 几个人对宋时蕴的医术,现在是颇为放心。 毕竟杨氏之前看了那么多太医,都没什么效果,宋时蕴一出手,杨氏便好起来了。 有些事情,容不得她们不信邪。 宋时蕴很快就写好了一张方子,交给张妈妈,让她去抓药。 张妈妈接过来,郑重地点点头,临走时,又有些不放心,唤了几个大丫环,进来侍候杨氏。 见有人来,宋时蕴便顺势道:“您身子刚好转,也需要休息,我方才回来,这一路上过来,也有些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杨氏喜悦之下,才想起来,宋时蕴一路风尘仆仆回来还没休息,心疼地道:“对对对,时蕴快去休息吧,我已经让张妈妈将雅轩收拾出来了,让时柔带着你去吧,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也都安排妥当了,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再同张妈妈说。”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对杨氏施了一礼,便提步离开。 宋时柔见此,嘱咐杨氏好好休息,便跟在宋时蕴身后,一道离开杨氏的屋子。 杨氏和宋清远都颇为疼爱宋时蕴这个女儿,雅轩是前不久刚修建出来的院子,挨着主院没多远,在前院和后院的中间靠南一些,前后都修建了花园和荷塘,景色颇好,地方也大。 可见杨氏和宋清远对宋时蕴的歉疚和爱重。 宋时柔给宋时蕴引路,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本她对这个要回来的姐姐,侯府的真千金,心里有些不安又复杂的情绪,她不太敢在宋时蕴面前说话,又怕宋时蕴难相处。 但现在看下来,宋时蕴是修道的,那应该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方才宋时蕴跟她们说话也是客气有礼的。 不像是难相处的人,但也不像是乡村长大的小姑娘。 莫非,这真是天生血脉的缘故? 宋时柔正想着,不由偷偷看了看宋时蕴几眼。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时柔,你怎么在这?” 宋时柔闻言,和宋时蕴一道,抬头看过去。 两个人已经走到前院和后院的中间,正要拐去雅轩。 前院的二道门那里,此时却走出来两个青年男子。 两个男子,皆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其中一个男子,与宋清远长得有些相似,几乎一看,宋时蕴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宋文思。 然而,宋时蕴眼里,现在只有宋文思身边的男人。 那人长得颇为俊秀,右边眉尾还有一颗红痣,添了些许风情,神色……更是依稀如旧。 宋时蕴看见他,心里不由微微一怔。 居然是……谢如故。 宋时蕴早些年一直在天机门修炼,第一次接她下山,带她入皇城的人,就是谢如故。 她被杀之前,曾经听闻,谢如故受了重伤,在府中休养,她遇袭之前,还曾想过,若是龙脉无恙,等她回来,便去看看谢如故。 毕竟,谢如故是她为数不多的旧人。 却没想到,再见是如今的光景。 第5章 如今故人见面,却是物是人非。 “见过大哥。”宋时蕴正想着,宋时柔已然向宋文思福了一礼,“我和二姐姐方才从母亲房里出来,正要带二姐姐回房休息。” 说着,宋时柔想起什么似的,看看宋时蕴,向宋文思介绍道:“对了,方才忘了和大哥说,这位就是二姐姐时蕴。” 宋时蕴闻言,将目光从谢如故的面上收回,向宋文思欠了欠身,“时蕴见过大哥。” 宋文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眉心便皱起来,背着双手,打量地道:“你就是时蕴?” 宋时蕴颔首,“正是。” 宋文思面色微沉,“二妹妹一直在外养病,如今回来是好事,但你也该懂点规矩,方才回来就把祖母气病了,这是小辈们该做的事情吗?你的恭敬和孝悌在哪里?” 宋时柔面上露出些许尴尬,想要打圆场,“大哥,这件事……” 宋时蕴却开口,打断宋时柔的话,“大哥方才是从外面回来的吧?” 宋文思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说,紧皱眉头,“是又如何?” 宋时蕴淡定自若地道:“大哥既然是从外面回来的,想必还不知晓事情的全过程,既然未知全貌,又何必这么快下定论?大哥什么都不知道,就质问我孝悌何在,大哥孝悌又在哪里?我以为,一直养在平宁侯府中的大哥,理应比我更懂规矩,您说是吗?” 她不咸不淡,不徐不疾,把宋文思噎了个够呛。 宋文思黑着脸,还没说话。 旁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在场的人,立即将目光全部放在谢如故面上。 宋文思瞧见谢如故,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神色有些尴尬,“如故兄,你还笑……” 谢如故连连拱手,做道歉状,忍着笑意道:“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文思兄家的二妹妹,十分有趣。”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宋时蕴的面上,眼底含着笑意,眉尾的红痣,似乎也更加耀眼一些。 但宋时蕴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审视之色。 宋文思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理了理神色,道:“忘了跟你们介绍,这位是定国公家的世子,谢如故。” “时柔见过世子。”宋时柔闻言,怯怯地往后退了半步,向谢如故行了一礼,但眼神里,藏着一抹异样之色。 宋时蕴见此,跟着福了一礼,“见过世子。” 谢如故弯了弯好看的唇角,打量着宋时蕴,“见过两位妹妹。” 听到他那轻佻的语气,宋时蕴心下微微诧异,以往见过的谢如故,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 她记忆中的谢如故,不怎么爱说笑,难不成病了一场,性子都变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和世子是回来取东西的,刚好听闻祖母和母亲都病了,世子便想随我去看看。”宋文思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把话题拉回来,望着宋时蕴,却还是忍不住板着脸,带着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道:“时蕴,你既然是小辈,无论如何,都应该对祖母客气一点,她毕竟是你的祖母,如今年事已高,你……” “大哥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安危比较好。” 宋时蕴开口打断宋文思的陈词滥调。 宋文思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古板的一味说教。 宋时蕴一个字都不想听。 宋文思闻言,眉心一皱,还以为宋时蕴就是不想听他的话,故意这么堵他,他面色更是沉了沉,“我这么说你是为了你好,如今是在京城中,比不得你以前所处的地方。” “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大哥好。” 宋时蕴望向宋文思,微微一笑,“大哥,你人中有黑气入口,年寿枯黑,眼底泛红似火烧,皆是短命之相,鉴于你我是兄妹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近三日不要出门,尤其是不要靠近火源,多的我就不说了,我言尽于此,告辞。” 宋时蕴说完,不卑不亢地向宋文思和谢如故福了一礼,便目不斜视地提步向前走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谢如故不由转过头,盯着宋时蕴的背影,眸色渐渐沉下来,带着一丝疑惑。 不知为何,他在宋时蕴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 宋文思此时,听完宋时蕴的话,一脸懵。 但下一秒,他便怒发冲冠地盯着宋时蕴的背影,黑沉沉的脸色,彰示着他根本就不相信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那些话,分明就是在咒他! 如若不是介于这里有外人在,宋时蕴又是方才回来,他定然要好好责罚宋时蕴! “大哥……” 就在宋文思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宋时柔望着他,忽然小声地开口。 宋文思转过头,皱眉道:“想说什么?”看书溂 宋时柔犹豫地道:“大哥,其实……二姐姐的话,未必是诅咒。” 宋文思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她那些话不是无稽之谈,我当真是将死早亡之相?” 宋时柔连忙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我只是想说,二姐姐好像会些相面之术,是什么道医来着,她的话未必不可信,大哥小心点总是好的。” 宋文思黑着脸,他一向最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宋时柔知道他的脾气,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多言,“大哥……你稍稍放在心上一些,我,我还要送二姐回房,便先过去了。” 语毕,她对宋文思和谢如故行了一礼,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待走过谢如故身边时,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望着谢如故的神色有些复杂。 宋文思听到她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满脸莫名,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瞥见谢如故在,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让如故兄看笑话了,我那二妹妹从小是在外头养大的,不懂规矩,满口胡言,如故兄不要放在心上——” 谢如故闻言,左手搭在右手上,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似笑非笑道:“如故兄,真觉得令妹的话不可信?” 宋文思一愣,满眼疑惑,“如故兄……该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吧?古人云,子不语怪力乱——” 谢如故知道他那老古板的性子,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二妹妹的话,听一听也无妨。对了,不是说,要去看望老夫人吗?” 宋文思想起自己的正事,也顾不上去管教宋时蕴,便点头道:“好,我先同如故兄去看看祖母,再去看看我母亲。” 谢如故颔首。 宋文思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往前走。 谢如故一边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宋时蕴和宋时柔已经走过转角,不见踪迹。 见他一个劲儿地回头,宋文思不由问道:“如故兄在看什么?” 谢如故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二妹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跟宋文思和谢如故分开后,宋时蕴便在宋时柔的引路下,径直向雅轩走去。 宋时柔人跟在宋时蕴身边,眼神却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光瞥见她几番欲言又止,宋时蕴主动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无须担心,我无意和你争抢什么,我回来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只是占了侯府嫡女一个名分,不会真的和你争什么,你依旧是侯府的嫡女,永远都是。” 宋时柔猛地一愣,错愕地看向宋时蕴,小脸很快便不好意思地红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姐姐,我……” “你有这份机缘,是好事,我与你说清,也省得你有诸多的顾忌。”宋时蕴打断宋时柔的话,定定地看她,那双眼睛,仿佛真的将宋时柔里里外外看个透。 宋时柔感觉,自己站在宋时蕴面前,仿佛什么都没穿一样,哪怕她心里在想什么,宋时蕴都知道。 她心里一颤,一种畏惧感油然而生,连忙低下头去。 第6章 宋时蕴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 雅轩就在前面。 未几,宋时柔便将宋时蕴送到雅轩门口。 里面已经有丫环在等候。 宋时柔跟丫环们草草吩咐一下,便快步地离开了雅轩,唯恐在宋时蕴面前多留一秒钟一般。 宋时蕴也不理会,径直进入雅轩的寝房。 另一边,宋时柔从雅轩出来,心脏却还在咚咚地直跳,安静不下来。 前几天,就在宋时蕴快回来时,她曾经做过几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是一本书的女主角,而宋时蕴则是书中的女配角。 书中的宋时蕴并不好相处,回来之后,便处处刁难宋时柔。 而梦中的各种细节,和宋时蕴要回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对应上了。 宋时柔这几天一直害怕着,在梦境里面,宋时蕴几次陷害她,让她差点活不下来。 而最后潦倒惨死的,却是宋时蕴。 她这几日一直害怕着,唯恐梦境里的事情全部成真。 但现在看来…… 梦里的宋时蕴,和现实中的宋时蕴并不相同。 不仅如此…… 她的梦境,好像被宋时蕴看穿了。 …… 就在宋时柔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时蕴回到寝房里,便打算休息。 杨氏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环,指过来伺候宋时蕴,一个叫做秋白,一个叫做霜重。 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七八左右,一看就很机灵,双眼清明,五官周正,不是坏心肠的人。 宋时蕴跟她们打过招呼,算是短暂地认识一下,便吩咐她们去准备热水,她要休息。 宋时蕴这边安安静静,平宁侯老夫人住的慈安堂此时却炸开了锅。 老夫人已经醒过来,可在大夫治疗伤口的时候,她却一直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大夫便让徐妈妈先行给老夫人检查一下,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摔伤。 徐妈妈扶着老夫人在内室检查,然而,刚脱下老夫人的外袍。 老夫人忽然惊呼一声,“哎呦,怎么这么冷啊,屋子里没生地龙吗?” 徐妈妈闻言,惊愕一愣,有点迟疑,“如今已经是春日里了,早就没生地龙了,老夫人忘了?” 这下轮到老夫人一愣,“是啊,都春日了,可我今日身上怎么还是这样寒凉,我感觉,好像有冷风飕飕地往骨头缝里钻……莲安,你让人给我准备个汤婆子。” 徐妈妈迟疑地答应下来,刚想要去吩咐外头的丫环。 老夫人忽然又尖叫起来,“哎呦!你这个老东西,让你给我拢个汤婆子而已,你拧我作甚?” 徐妈妈闻言,捧着还没放下的外袍,看看自己被占用的双手,错愕道:“老夫人,老奴没碰您啊。” 老夫人揉着自己的肩膀,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分明便感觉到,你方才拧我了!” 话音未落,老夫人又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砰的一下,猝然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老夫人!” 徐妈妈见此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外袍,将老夫人扶起来。 好在屋子里都是软垫,并未伤上加伤。 然而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么一摔,还是有点受不了。 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此时,她顾不上喊疼。 因为她刚坐下,便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双手,冰冰凉凉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个劲儿地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老夫人面色一僵,缓慢地低头一看,徐妈妈正扶着她的双臂,两只手都不得闲。看书喇 也就是说,她肩膀上的那双冰凉的手,不是徐妈妈的。 而刚才她摔倒的时候,也明显感觉到,是有人狠狠推了她一下。 当时,徐妈妈就在她面前,断然不可能从后面推她。 意识到这一点…… “鬼啊!!!!” 老夫人的尖叫声,忽然响彻整个慈安堂。 宋清远和大夫都在外室,等着里头的消息。 忽然听到老夫人的惨叫,宋清远猛地转过头去。 便见老夫人白着一张脸,神色仓皇,手脚并用地从里面跑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嘴里还在喊。 “鬼,有鬼啊!” 她那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哪里像是平时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夫人,便是连市井妇人都不如。 宋清远怔了一秒,急忙过去,伸手扶住老夫人,“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一把抓住宋清远的手,浑身都在颤抖,“有,有鬼!有鬼想要害我,我儿,救我!” 宋清远皱起眉头,往后看了看,却只看见徐妈妈在那,他刚想说,哪里有鬼。 老夫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身子往上一窜。 “又来了,它又来了,它要害我,它要害我!” 话音未落,老夫人惊恐地一把推开宋清远,狼狈地朝外跑去。 房间里好像真的有洪水猛兽一样,她一刻钟都不想在房间内呆着。 然而…… 老夫人慌不择路,左脚绊右脚,刚冲出房间,便一脚踩空了台阶,直直地向台阶下摔过去。 幸好这时候,宋文思和谢如故正好进来。 看见这一幕,宋文思猛地扑过去,垫在老夫人身下,才没让老夫人再次受伤。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宋清远跟着跑出来,便看见这一幕,连忙吩咐旁边的下人,“都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将老夫人和少爷扶起来!” 四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下人,这才跑过去,将老夫人和宋文思扶起来。 宋文思到底也是个文弱书生,被老夫人这么一砸,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被下人搀扶起来,看着昏过去的老夫人,不由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谢如故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 宋清远也没看见他,闻言满脸怒气地看向身后跑出来的徐妈妈,呵斥道:“让你伺候老夫人更衣,检查身上的伤,你在里面做什么呢?为何将老夫人吓成这样?” 徐妈妈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屋,屋子里好像有鬼……” 宋清远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浑说什么,青天白日,哪里有鬼!” 徐妈妈快要哭出来,“真,真的有鬼!老夫人与老奴面对面站得好好的,忽然就摔倒在地,老夫人亲口说的,是有人推她,而且老夫人还说,有、有一双冰凉的手,搭在她身上……”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 宋清远也是一愣。 但很快平静下来,他呵斥道:“就是你们这些下人,一个个的胡说八道,才会弄得院子里乌烟瘴气,回头我非要好好的——” “不,不是的,侯爷,真的有鬼!不信,你,你摸摸老夫人身上……” 徐妈妈带着哭腔,打断宋清远的话,抱着自己的双臂,把自己缩成一团。 宋清远黑着脸,还没说话。 扶着老夫人的两个丫环,便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还,还真是……” “老夫人身上好冰啊!” 宋清远闻言,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伸手贴在老夫人的手背上。 便感觉,自己仿佛摸着一块冰似的,冰凉的,毫无温度。 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手。 再看老夫人的脸色,乌青乌青的,气息也很微弱。 宋清远心里猛地一跳,“快,大夫快——” 第7章 一旁的大夫,听到召唤,这才跑过来,一检查,他也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根本无从下手。 他只能一脸无奈地望着宋清远,摇摇头。 宋清远脸色发黑。 宋文思见此,忍着疼道:“再去请其他大夫!我才不相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话!” 话音未落,徐妈妈便尖叫起来,“有,真的有!请大夫没用,去,去请二小姐!二小姐说不定能救老夫人!” 宋文思不由一愣,这跟宋时蕴又有什么关系? 宋清远闻言,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宋时蕴之前在大门口跟老夫人说的话。 她让老夫人小心血光之灾,老夫人就出事了…… 那她口中的,小心后背,又是怎么回事…… 宋清远心脏猛地跳了跳,快速对旁边的丫环吩咐道:“快去请二小姐!” 丫环还未说话。 宋清远又不耐地一摆手,“算了,我自己去请。” 语毕,他便快速地提步走出慈安堂。 宋文思看到这一幕,完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书喇 不由看向一侧的谢如故,仿佛在问谢如故,你懂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谢如故一脸风流佻达的笑,“我早就说过,你这个二妹妹很有趣。” 宋文思狠狠皱起眉来,这些人是不是都吃错药了…… 另一边。 宋清远从慈安堂出来,便急吼吼地往后院走。 管家正好迎上来,“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宋清远立即问道:“二小姐如今去雅轩休息了?” 管家点头,“正是,方才三小姐带过去的,老奴也亲自送了些东西过去。” 宋清远脚步一转,便径直向雅轩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带上我的腰牌,去宫内请个御医来,顺便去天司局请一位能工来,或许派得上用场。” 管家不由诧异道:“请能工?” 大庆的天司局,便是官方的道门,里面全是各地的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人,非寻常江湖骗子可比。 大庆尚道,陛下还给他们赏赐了职位,便全部称之为能工。 寻常这些人,是不到外头来的,只为皇家办事。 以往时玉公主在的时候,天司局的人,便以时玉公主马首是瞻。 现在则全部归陛下直接管辖,想要请来,恐怕不容易。 宋清远何尝不知,但他一则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二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思及此,他便道:“嗯,你快去请请看,能请来便好,请不来也不强求,再去寺庙里请一个大师来就是。” 闻言,管家应下一声是,便去取来宋清远的腰牌,直奔皇城。 宋清远则快速赶到雅轩。 一进来,便听霜重说,二小姐已经睡下了。 这丫头,倒是睡得着! 宋清远皱着眉,背着手,面色沉沉地走过去。 但他方才一到廊下,秋白就拦住了他。 宋清远挑起一侧的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秋白福了一礼道:“二小姐方才吩咐过奴婢,说是她已经休息,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包括——侯爷您。” 秋白觑着宋清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宋时蕴的话说出口。 宋清远眉心狠狠一皱,什么意思,这丫头是早就知道他要来,特意在这等他?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慈安堂要出什么事情,她是想要报复老夫人? 宋清远望着紧闭的房门,沉默片刻,没有理会秋白的话,伸手径直推开房门,走进去。 甫一进去,宋清远便看见宋时蕴坐在屋子里的桌前,面前摆放着不少的黄表纸和朱砂,应是方才让下人准备的。 她坐在那里,正在画符,根本就没有睡下。 宋清远心下明白,宋时蕴就是故意的。 宋时蕴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便道:“您怎么过来了?” 她显然是知道,来的人是谁。 宋清远闻言,望着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有些愧疚又有些‘近乡情怯’的尴尬,不由得气短,神色缓和许多,没有方才的生硬。 宋清远咳了一声,走过去,“时蕴啊,你祖母病了,父亲想请你过去瞧瞧,你看成吗?” 宋时蕴抬头,诧异地看了宋清远一眼,“老夫人病了,自然应该去找大夫,找我作甚?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宋清远听到她对老夫人的称呼,就知道她有心结,他叹息道:“时蕴啊,你不是不知道,你祖母那不是普通的病,方才她在慈安堂里一直在喊闹鬼,人都被吓晕了过去,我想着,你或许懂点什么,能不能过去给你祖母瞧瞧?” 宋时蕴淡淡一笑,“您真是高看我了。” 宋清远不由皱眉,“时蕴,我知道,祖母刁难你,你心里有气,父亲都能够理解,但你祖母毕竟是长辈,哪有小辈跟长辈计较的?你就当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别计较这件事了,先去给你祖母看看,慈安堂里是不是闹鬼,成吗?” 宋时蕴画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下来,望向宋清远,起身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过去瞧瞧,但若是我治不好,还希望您不要见怪。” 宋清远闻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满脸堆笑地道:“怎么会呢?就算不成,你祖母和父亲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肯过去看一看就好。” 他也没有全部寄希望于宋时蕴身上,已然派人去请了能工。 纵然宋时蕴不成,还有能工在。 他现在请宋时蕴过去,只是因为宋时蕴就在家里,比较省时间,以免夜长梦多。 若是宋时蕴能够治好老夫人的毛病,那就更好不过。 宋时蕴闻言,微微颔首,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宋清远连连点头,便带着宋时蕴直奔慈安堂。 他们赶到慈安堂的时候,听到消息的宋时柔也来了。 她和宋思文、谢如故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忧心忡忡地望着正屋。 看见宋清远带着宋时蕴进入院子,宋时柔便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去看宋时蕴。 然而,宋时蕴和宋清远都没顾上他们。 父女二人径直进入正屋。 就在踏入慈安堂的那一瞬间,宋时蕴便察觉到一抹浓重的阴气,在屋子里飘荡着。 她走进来,鼻翼微动,循着阴气看过去,便见那团阴气,缠绕在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此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和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皆是一片冻得发紫的颜色。 见此,宋清远着急得不行,急吼吼地看向宋时蕴,“时蕴,你看着……” 宋时蕴闻言,径直走到床边。 她伸手探了一下老夫人的脉息,眉心微动,单手捏诀,在老夫人头顶的百会穴和双肩上,各自轻轻敲击一下。 随后,宋时蕴转头对不远处一位老者说道:“有银针吗?” 那老者正是宋清远之前请过来的大夫,现下还没走。 听到宋时蕴的话,他微微一愣,顾不上惊讶,连忙道:“有的。” 老者走到旁边的桌前,从上头的药箱子里面,拿出来一包银针,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取出来一根银针,就着旁边的蜡烛,在上面过了一下火,便拿起老夫人的手掌,将银针刺入她的食指指尖中。 一滴血便冒了出来。 宋清远在旁边看着,眉心紧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夫人,眼皮忽然抖动了几下。 紧接着,她便猛然睁开眼来。 宋清远见此,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睁开眼就看见宋时蕴的老夫人,脸色猛地黑下来,她一把推开宋时蕴,看到指尖的血液,她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着就骂起来。 “你就是个灾星!还没回来,就克了你母亲,现在还要害我!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第8章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夫人。 宋清远见此,连忙扶着老夫人,道:“母亲,您弄错了,方才是时蕴救了您啊,要不是时蕴,您现在可能还在昏迷。” 老夫人浑身颤抖得厉害,脸色又白又紫,狠狠地瞪了宋清远,根本不相信宋清远的话。 她恶狠狠地盯着宋时蕴,咬牙道:“她就是个灾星,我这样都是她害的!” 宋清远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老夫人忽然痛呼一声,身子重重地跌倒在床上。 “哎呦!我,我的肚子,好,好疼——” 宋清远急急地看过去,便见老夫人捂着肚子,在床边打滚,他急得满头大汗,“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疼得脸色都白了,不停地在床上打滚,好像没听见宋清远的话一样,一直惨叫着。 下一秒,老夫人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半张脸忽然肿胀起来。 看到这一幕,宋清远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宋时蕴,“时蕴,你看你祖母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将银针放回针线包里,淡声道:“她既然嫌弃我是个灾星,这种事情,您还是不要来找我比较好。” 宋清远一愣。 一直惨叫的老夫人都是一愣。 但不等他们多想,老夫人忽然又惨叫起来。 宋清远转头一看,便见老夫人的手,缓缓地抬起来,然后啪的一声,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宋清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见老夫人的手,又重重地砸到了床上,整个手臂诡异地扭曲着,耷拉在床边,仿佛断了一样。 宋清远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急赤白脸地道:“时蕴,这时候,你就别跟你祖母计较了,你快救救她,快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看了一眼痛呼不已的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道:“想要我救她,不是不行,但得让她向我低头认错。” 宋清远一噎。 “你,你休想!你,你就是个灾星,灾星!” 老夫人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闻言,强忍着痛意,还不停咒骂宋时蕴。 但话音未落,她猛地从床上跌落下来,狠狠地砸到地面上,好像是被人推下来的。 同一时间,宋时蕴便感觉到,屋子里的阴气,增长了许多。 “母亲!” 宋清远脸皮一抽,急忙过去,扶起老夫人,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急切又无奈地道:“母亲,你就别说这话了!如若不是时蕴,你方才就不可能醒过来,时蕴怎么可能是灾星呢?”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门口处,宋时柔跟徐妈妈站在了一起。 只见宋时柔好像跟徐妈妈说了什么似的,一直守在门口的徐妈妈,快步走进来。 她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侯爷说得没错,现在只有二小姐能救您了呀!老奴是万万不会骗您的,您就低个头,服个软,什么能比命重要啊?” 方才宋时柔把宋时蕴给杨氏看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徐妈妈。 徐妈妈更加肯定,宋时蕴真是会点东西的。 老夫人疼得浑身大汗,衣裳都已经被浸透,听见自己的心腹徐妈妈都这么说,她分出来一丝精神,厌恶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显然是不愿意向宋时蕴低头。 宋时蕴见此,淡淡一笑,“既然老夫人不想活了,各位又何必拦着呢。” 语毕,她将针线包递还给大夫,“看来,这是派不上用场了,您收好。” 大夫迟疑地接过来。 宋清远急得抓耳挠腮,“时蕴,你何必要跟你祖母计较这……” “一路奔波,我也有些累了,既然这里不需要我帮忙,那我便回去休息了。” 宋时蕴径直打断宋清远的话,语毕,她向宋清远福了一礼,转身便往外走去,毫不留情。 宋清远面部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候,徐妈妈忽然尖叫起来。 “老,老夫人!” 宋清远低头一看,才发现,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吐血。 宋清远吓得魂不附体,“母亲!” 徐妈妈更是带着哭腔,“老夫人,您,您就低个头吧!再怎么样,也是命更重要啊!” 老夫人现在五脏六腑,疼得仿佛移了位一样,她现在计较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徐妈妈不可能骗她,抬头看向宋时蕴的背影,咬牙道:“是,是我的错,行了吧?” 宋清远闻言,急忙帮腔,“时蕴,你祖母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计较了吧?” 宋时蕴转头看过来,正对上老夫人满眼的愤怒和恨意。 她扬了扬眉,却也没说什么,转而对旁边的徐妈妈说道:“外头的花园里,有一株桃树,麻烦取一些新鲜的桃枝回来。” 徐妈妈一愣,顾不得多想,便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宋时蕴见此,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老夫人还在痛得惨叫。 宋清远担忧不已,几番看了看宋时蕴,但宋时蕴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宋清远只好咬着牙,先将老夫人扶回床上。 好在徐妈妈办事还算利索,没一会儿,便取来了一些新鲜的桃枝,战战兢兢地交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桃枝,从袖中取出来一张方才画好的符纸,包裹在桃枝上。 随后,她便拿着桃枝,走到床边。 见她过来,宋清远张了张嘴,刚想要问什么。 宋时蕴却抢先开口,“想要我救她,就得听我的,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们不得阻拦。” 宋清远愣了一下,有些忐忑地盯着宋时蕴,“这……” 宋时蕴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我既然是来救人的,就不会害她。” 宋清远看了一眼床上疼得直抽抽的老夫人,头皮有点发麻,一咬牙一点头,“成吧,只要能救了你祖母,我不拦着你就是。” 宋时蕴闻言,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先请您离远一些。” 宋清远犹豫地起身,往旁边退了几步。 宋时蕴见此,扬起手里的桃枝,啪的一下,便抽在老夫人的身上。 屋子里所有人,都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 “时蕴,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清远下意识地就想扑过来。 宋时蕴却一眼看过去。 目光微冷,骇人。 宋清远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又被宋时蕴这眼神一吓,双脚死死地钉在地上,没有再挪步。 同一时间,宋时蕴手疾眼快,手里的桃枝,再次稳准狠地落在老夫人的身上。 老夫人浑身一抽,尖叫声几乎要掀开房顶。 “哎呦!打死我了!你,你这个小贱人,灾星!” 她不停地咒骂着宋时蕴。 宋时蕴充耳不闻,手里的桃枝,一下又一下地落在老夫人身上。 宋清远脸上蒙着一层青黑,桃枝每落下一次,他的面皮便跟着一抽。 老夫人一直在咒骂,指责宋时蕴这是蓄意报复。 别说老夫人了,就连宋清远也觉得,宋时蕴这是在蓄意报复。 大庆尚道,宋清远也见过不少玄门的术法,从来没见过这样打人的。 他心里很是担忧,宋时蕴是故意挟私报复,犹豫片刻,见宋时蕴还没有停手的打算,他提步便想要过去。 然而,他还没动,身后便有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看书喇 宋清远转过头去,便见管家带着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站在他身后。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袍,两鬓斑白,怀里还抱着一柄拂尘,瞧着颇有一种道骨仙风,要羽化成仙之感。 看见他,宋清远大喜过望,“张真人——” 他刚想要说什么,张真人却对他微微摇头,“侯爷小声些,莫要打扰了这位姑娘。” 宋清远闻言,不由地道:“她这是……” 张真人打断他的话,示意他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就好。 张真人是天司局的供奉,平时专门为皇家处理祭天之类的事情,宋清远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心想,有张真人在此,就稳妥了。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忐忑地望着宋时蕴。 就见宋时蕴丝毫不手软,接连打了好几下,那桃枝就仿佛鞭子一样,一下一下地落在老夫人身上。 起初老夫人还在惨叫,后来浑身发黑,好像被打得不行,便喊不出来,只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 徐妈妈和宋清远见此,眉心都猛地一跳,刚想要过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团黑雾,从老夫人体内冲出来,砰的一声,砸在床边的空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个女人! 第9章 宋清远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那女人通体是半透明的,身上还有不少的血液和伤痕,瞧着就不像是个正常的活人。 而且,正常人哪能从老夫人体内钻出来。 一旁的张真人,看见这一幕,微微眯起眼来,抬头望向宋时蕴。 此时屋子里,站着不少人,就连宋思文和谢如故,也在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后,走了进来,只不过他们只站在门口,没有凑得太近。 但这样并不妨碍,他们将屋里的一切,瞧得真切。 谢如故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女人,目光很快便落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瞧见那女人,手里的桃枝,啪的一下,扔到了女人身上。 紧接着,众人便见那桃枝好像活了一样,连带着上面的符纸,嗖的一下,变成一道绳索一般,一下子捆住那个女人。 “别打了,别打了!”女人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惨叫着求饶,“我受不了了!我,我不是有意想要害人的,况且我刚才也是帮你出了一口气,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时蕴闻言,微微眯起眼,“帮我出气?” 女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艰难道:“对啊,她嘴上不干不净的,明明自己是个恶人,却指责别人,我折磨她,也等于是在给你出气啊!” 宋时蕴打量着她,这时候才发现,女人的腹部,竟然有些隆起,是个即将临盆的妇人。 再看她身上,怨气深重,像是含冤而死似的。 一尸两命,最容易成厉鬼。 但好在这个女人,好像并没有失控,被怨气操控。 再看她和老夫人之间,也没什么因果关系。 应当不是老夫人害死了她。 见此,宋时蕴眉心一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缠着她?” 女人闻言,气愤地刮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夫人,咬牙道:“是她嘴上先不干不净的,怪不得我——” 宋清远看到屋子里凭空出现这么大一个鬼,本来吓得不行,听到女人这话,他忍不住呵斥道:“你浑说!我母亲近日都没有出门,怎么会……” “不是近日,是前一段时间!”女人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宋清远,咬牙辩驳道:“前些日子,她和令夫人从宫内守孝回来,路上遇到我的棺椁,嘴上不干不净,说我命中该死,说我没福气,还说我在这时节添了晦气……” 宋清远闻言,不由一愣,急忙看向老夫人。 但老夫人此时如同死过一场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此,宋清远只能向一旁的徐妈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从方才的震惊和惊吓中回过神来,倏地想起来,“好,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老奴和老夫人、夫人,一道从宫内守孝回来的时候,确实在路上碰到一队送葬的,老奴听他们说了一嘴,好像是礼部侍郎薛大人家的夫人,因为难产而死,但恰逢是时玉公主的丧仪期间,便只能草草处理后事……” 当时,老夫人听闻这件事,嘴上确实嫌恶地说了一句晦气,听闻那人是难产而死的,也确实说了一句,没福气…… 不承想,这竟然就被盯上了! 徐妈妈现在想起来,浑身便出了一层冷汗。 宋清远闻言,呆若木鸡地看向女人,“你……是薛大人的夫人?” “我才不是他的夫人,薛振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人!” 女人闻言,咬牙切齿,满眼厌恶地把薛大人狠批了一顿。 众人一听这话,更加确认了她的身份。 只不过…… 看样子,薛夫人和薛大人的感情并不好。 宋时蕴打量着薛夫人,也看出来,在提到薛大人薛振的时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气,一下子增长不少,带着强烈的怨恨。 恐怕这位薛夫人的死,和薛大人脱不开关系。 思及此,宋时蕴从袖子里再次拿出一张符来,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嘴里念了一道口诀,将那位薛夫人,嗖的一下收进符中。 不远处的谢如故和张真人,见此,眸光微微都起了一些变化,紧盯着宋时蕴,目光里全是探究和打量。 同一时间,众人正沉浸在薛夫人的言语之中,便见薛夫人忽然消失了。 宋清远猛地一怔,愕然地问:“她,她人呢?” 宋时蕴收好符纸,淡声道:“她跟老夫人的病症,已然没关系了。您也听清楚了,老夫人之所以被她缠上,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如今她离开,老夫人的病,自然也会好起来的。” 宋清远闻言,回想着老夫人嘴上不干不净的话,神色颇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问道:“那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宋时蕴很肯定地说:“不会。” 宋清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你祖母没事了吧?” “这不是还有大夫在吗?”宋时蕴看向一侧的大夫,“请大夫开些补身养气的药,慢慢调理着就是了。” 大夫闻言,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拱手道:“是,在下现在就去开药,只是,该开什么药?”看书溂 他有些呆呆地询问宋时蕴。 宋时蕴失笑,“您是大夫,应该开什么药,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哦,对……” 大夫讪讪一笑,仿佛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便走到床边,再次确认老夫人的脉息,准备开药。 宋时蕴见此,向宋清远福了一礼,“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了,我便先回房休息了,告辞。” 语毕,她便打算离开。 张真人却拦住她,“且慢。” 宋时蕴转头,望着张真人,眉心微微一动,这位也是她的老熟人了。 她以前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张真人作为天司局的供奉,便时常和她有所往来。 然而,此情此景再见,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宋时蕴微微福了一礼,道:“您是?” 张真人拱手回礼,笑呵呵地道:“忘了同姑娘自报家门,贫道乃是天司局的供奉,蔽姓张。还未问姑娘是?” 宋时蕴还没说话,宋清远便介绍道:“方才太乱,忘了同张真人说,这位便是我们平宁侯府上的二小姐宋时蕴,她今日也是刚回来。” 张真人早就听说过,平宁侯府从外头找回来了一个女儿,闻言,他捋了捋胡子,面上笑意不改,“原来是二小姐,是贫道眼拙了。方才见二小姐的身手,应当也是玄门中人,且沉稳老道,颇有些让贫道熟悉之感,不知道二小姐师承何门何派?” 玄门中人虽修习的术法都差不多,但因个人不同,无论是口诀手决还是符纸,都会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稍微了解一些的人,便可以通过使用术法、符纸不同,辨认出来,动手之人是谁,出自何门何派。 宋时蕴方才没有注意到张真人在此,忘了隐藏,自然会引起张真人的注意。 宋时蕴现在懊恼也来不及了,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她快速反应过来,淡淡一笑,道:“我算不上有什么正经门派,只是在乡下,结识过一位游医,出自道门,教了我一些简陋的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我却是听他说过,他出自天机门,好像是个外门弟子,但并未将名号透露给我。” 宋时蕴一番话,把张真人所有问出口的、没问出口的疑惑,全部堵了回去。 若她只说,自己无门无派,张真人势必要问,她的术法有天机门的影子。 倒不如将一切全部推给旁人。 推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张真人心里再疑惑,再想要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张真人闻言,略有些诧异,却也能理解,不少外出云游的人,都不愿意轻易透露名号。 只不过…… 他感觉,宋时蕴的身上,不仅仅有天机门的影子,还带着某个人的强烈色彩。 就在张真人心里疑惑时,一道目光紧紧地盯在宋时蕴身上。 第10章 宋时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抬头看过去,便对上一双桃花眼。 谢如故对宋时蕴微微一笑。 宋时蕴眉梢微动,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 谢如故见此,无声地一笑,心想,倒是个惯会骗人的小骗子。 …… 宋时蕴没在慈安堂久留,跟宋清远告罪一声,便走出了慈安堂。 但她前脚刚出来,后脚便有人追出来,拦住她。 “二妹妹且慢。” 宋时蕴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和宋思文、宋时柔三个人,全部追过来。 方才那一声二妹妹,便是谢如故唤的。 谢如故径直走到宋时蕴面前,桃花眼尾弯弯,眉眼带笑,仿佛一个天生骨子里带风流的公子哥儿。 宋时蕴记忆中的谢如故不是这个样子,她不由一愣,“世子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方才见二妹妹如此厉害,便想请二妹妹,为我看看卦,算算命。”谢如故笑吟吟地望着宋时蕴,琥珀色的眼里,却带着几不可见的探究。 他当真是在宋时蕴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并且这感觉,愈演愈烈。 宋时蕴闻言,望着谢如故,缓缓地一眨眼,瞬间浅笑开来,“世子何必来刁难我呢,您是天潢贵胄,命格之贵重,贵不可言,哪里是我这个只学了点皮毛的小丫头能看得了的?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世子爷若需要逗趣,去找别人便罢了。” 语毕,宋时蕴福了一礼,提步离开。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的背影,这次倒是没有追上去。 方才那么一瞬,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错了。 他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最是喜欢装成小大人,永远一副死板守礼的模样,好像从来和旁人都不亲近,也不屑于和旁人亲近。 只有在陛下面前,偶尔会冒出来孩子气的一面,像是个活人。 对外人一向一板一眼,口齿远没有这么伶俐。 可方才宋时蕴为老夫人看诊时、抓鬼时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 “如故兄。” 谢如故正想着,宋思文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宋时蕴的背影看,宋思文微微皱眉道:“如故兄本就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应当也会些术法才对,不需要二妹妹帮助吧?”看书喇 谢如故闻言,回过神来,弯了弯唇角,“思文兄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个挂名弟子罢了,从小在京中,哪里正儿八经的学过什么。” 宋思文一想,好像也是。 方才他还以为,谢如故那么纠缠宋时蕴,是……有别的意思。 现在看来,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宋思文回想起宋时蕴方才的举动,挠了挠脸皮,“如故兄,你觉得我这个二妹妹怎么样?她……之前跟我说的话,会是真的吗?” 谢如故意味深长,“你说呢?” 宋思文心里打了个突。 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宋时柔,偷偷地看了看谢如故,心脏狂跳了一下,心情复杂。 …… 宋时蕴从慈安堂内出来,径直回到雅轩。 秋白和霜重,正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等她回来。 方才她和宋清远去得急,没带上两个丫环。 瞧见她过来,秋白和霜重远远地就迎上去。 “二小姐回来了,一切都好?” 秋白拿出手上的大氅,披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已经没事了。” 霜重跟在她身边,往雅轩内走去,“那老夫人可还好?” 宋时蕴道:“慈安堂已经安静下来。” 这意思,就是没事了。 霜重和秋白交换个眼神。 她们也曾听杨氏身边的张妈妈说过,这位二小姐与众不同。 果然是如此。 秋白觑着宋时蕴的神色,斟酌地说:“方才二小姐不在,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来过,送了好些补品过来,也嘱咐我们二人,要好好照顾小姐。” 秋白这话,便是跟宋时蕴打个招呼,她们俩已然知道宋时蕴会点特殊的本事。 宋时蕴瞥了她们俩一眼,“我这边没什么难伺候的,少说话就是了。我累了,要休息,你们不必跟进来。” 秋白和霜重闻言,齐齐应了一声是,留在门口。 宋时蕴径直推开门走进去,一关上门,她便将收在拘魂符里的薛夫人,放了出来。 从拘魂符里出来,薛夫人便掉转过头,朝门口扑过去。 宋时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一张符啪的一下,抢先一步贴在门扉上。 下一秒,薛夫人便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上面。 没有如她预期中那样穿墙而过。 反而撞得她头晕眼花,又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瞥她一眼,宋时蕴在桌边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要徒劳了,你逃不掉的。与其再浪费力气,倒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尸两命的,从古至今不算少,但像你这样,浑身煞气这么重的,倒是难见,你的死有冤情?” 薛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鬼还会这么疼,疼得她根本动弹不得。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宋时蕴在门上那张符上,做了什么手脚。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宋时蕴。 如若不是实力不允许,她恨不得将宋时蕴生吞活剥,更别说配合宋时蕴了。 宋时蕴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你已经是鬼了,若是再死,便是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既然坚持到这一步,必定不想就这么消散在世间吧?若你好好配合,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一条生路,为你申冤也说不定。” 薛夫人瞳孔一震,愕然地望着宋时蕴,似乎想问宋时蕴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宋时蕴看穿她的心思,扯了一下唇角,“你我无冤无仇,我若是早想要杀你,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呆着吗?” 薛夫人愣了一秒,不得不承认,宋时蕴的话有些道理。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宋时蕴淡声:“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薛夫人打量她片刻,见她认真,不像是拿她取乐,她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还能是怎么死的?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我是含冤而死的,准确地来说,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宋时蕴把玩着茶盏的动作一顿,“谁?” 薛夫人知道她在问什么,蓦地握紧双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人名:“薛振!”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薛振?” 薛振不是薛夫人的夫君吗? 前世,她虽然不怎么参与朝堂,但也听说过,薛夫人的爹,是前任太子太傅柳大人,而薛振是柳太傅的门生。 看出来宋时蕴不相信,薛夫人冷笑道:“看吧,别说你们不相信了,在这之前我也不相信,可确实是他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气,蹭地一下增长不少。 宋时蕴神色一沉,道:“他为什么要害你?” 柳太傅虽然已经年老致仕,但在朝堂上还是说得上话的,薛振为什么要害柳太傅的独女? 薛夫人闻言,双目含恨,字字泣血。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骗子,因为他喜好娈童,却被我发现!他怕我告诉我爹,怕我与他和离,毁了他的前程!” 宋时蕴不由有些惊讶,“这……” 薛夫人桀桀冷笑,说起薛振的罪孽,双目通红。 薛振是柳太傅的门生,当时柳太傅已经致仕,但毕竟是前太子太傅,各方面还是说得上话的。 薛振那时家境贫寒,是外地学子,柳太傅有心提拔,让他住进自己的家里。 彼时还是闺阁千金的薛夫人,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之中,渐渐和薛振有了情愫。 薛振也争气,一举高中,在柳太傅的帮衬下,很快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薛振和薛夫人的婚事,便也提到了日程上。 本是佳偶天成,一段佳话,薛振为了薛夫人,更是遣散了府上所有年轻丫环,只留下年轻的小厮伺候。 薛夫人本也以为,两个人是两情相悦真心实意。 婚后,她因身体不好,第三年才有身孕,为了稳固胎气,薛振特意搬去书房住,唯恐打扰薛夫人休息。 薛夫人感动不已,孕后期,她特意做了一碗汤,送去书房,慰劳薛振。 谁承想,撞破薛振和娈童的好事…… 第11章 薛夫人当时只觉得恶心不已,既震惊又愤怒,她终于明白薛振身边为什么不要女人伺候。 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薛振好男风! 而且,还喜好年纪小的娈童! 她就是薛振的遮羞布! 认清楚这一点,薛夫人便在愤怒之下,要求和离,要回娘家将这一切告诉柳太傅。 薛振急急忙忙上来阻拦,拉拉扯扯间,薛夫人就动了胎气。 薛振便急忙请来稳婆。 薛夫人原本以为,虎毒不食子,薛振还有点良心。 却不想,薛振却是买通了稳婆,在她生产的时候做手脚。 她本来就是难产,宫位不正,稳婆又不断揉搓她的肚子,导致孩子更下不来,最后母子俩双双殒命。 薛夫人惨死,又是一尸两命,不愿意离去。 但恰逢,时玉公主丧命,大庆国丧,她的丧事注定不能大操大办。 加之她是难产而死,便是柳太傅夫妇来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能草草处理她的后事。 薛夫人那时不知怎么,被封在棺材内,无法脱身,送她棺椁出城的队伍,又撞上了平宁侯府的马车。 她就听见,平宁侯老夫人说她晦气不祥,她怒气大增,竟挣脱了束缚,一下子钻进平宁侯老夫人体内,随她们来到平宁侯府。 “我真的无意害人,只是老夫人欺人太甚!她不积口德,怪不得我!你不能为了给她出气,便要我的命。”薛夫人说到这,委委屈屈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为她出气?你看我像吗?” 薛夫人嘟哝了一声,好像还真不是…… 而就在宋时蕴了解薛夫人死因的时候,慈安堂里,终于安静下来。 在大夫给老夫人开药的时候,徐妈妈帮老夫人换了一身衣服。 换衣服时,徐妈妈意外发现,老夫人身上一点抽打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不由惊讶。 当时宋时蕴打得凶,她也以为,宋时蕴是挟私报复。 但现在看来,那些抽打好像只落在了那女鬼身上,半点也没伤害老夫人? 徐妈妈正想着,昏迷中的老夫人,忽然抽了一口气,颤巍巍地醒过来。 徐妈妈立即惊呼起来,“老夫人,你醒了?” 站在屏风外的宋清远,听到这话,立即凑近屏风,问道:“母亲如何?” 徐妈妈大喜过望道:“老夫人醒了!侯爷!” 宋清远闻言,立即绕过屏风走进来,见老夫人醒过来,气色也恢复不少,他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母亲,你总算是醒了!” 老夫人扶着额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众人,“我这是怎么了?” 宋清远关切地道:“母亲全然忘记了吗?方才若不是时蕴,您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 老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回想起宋时蕴抽打自己的模样,顿时炸开锅来。 “宋时蕴!那个小贱人,她就是挟私报复!” 宋清远面上喜色消退,皱眉道:“母亲,话不能这么说,如若不是时蕴,兴许您已然没命了,她……” “如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情?”老夫人骤然打断宋清远的话,挣扎着坐起来,双眼喷火,“她就是个灾星!我早就说了,她八字太硬,不能让她回来!你们偏不信!还没回家来,就克了杨氏,现在又来害我!你,你立马拿着大棒子,把她给我打出去!打出去!” 宋清远面色一沉,怎么都没想到,老夫人醒来竟然是这个态度。 “母亲,时蕴不是灾星,我还是那句话,如若不是她,您现在也许便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了。我不管您是怎么想的,她是我的女儿,不可能离开平宁侯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您身体不好,大夫已经开了药,等下服过药,便先休息吧。” 语毕,宋清远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他是孝顺孩子,但也不能容忍母亲,这么诋毁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宋时蕴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手段是过激了一点,但也确确实实救了老夫人。 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女儿的。 “这,这个孽子!” 老夫人见他甩脸走人,气得脸色发黑,浑身颤抖。 徐妈妈赶紧扶住她,有些犹豫:“老夫人,二小姐……也许真不是什么恶人,您别看她之前狠,方才老奴瞧了,您身上一点伤都没留下……” “你这个老娼妇,也帮她说话?!” 老夫人不等徐妈妈说完,眼睛一瞪,狠狠地推了徐妈妈一把。 徐妈妈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到底也是一把年纪,半天没爬起来。 老夫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啐了她一脸:“你们是不是还想说,是我私德不修,所以那女鬼才缠上我?她宋时蕴救了我,我还得感激她?我告诉你,老东西,如若不是她克了我,我绝对不会受这一遭!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见老夫人满脸怒气,徐妈妈又疼又怂,不敢再说什么。 另一边。 宋思文在家里犹豫了片刻,还是跟谢如故张真人一起离开了平宁侯府。 从平宁侯府出来,张真人与谢如故并肩,捋了捋胡子,他瞥着谢如故的神色,问道:“世子有没有觉得,平宁侯的那位二小姐有些奇怪?” 谢如故眉梢一挑,“哪里奇怪?” 张真人捋胡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眯起眼来,“贫道总是觉得,仿若在哪里见过她,如若蒙上脸,方才那一瞬间,贫道还以为是公主再世。” 谢如故轻笑一声,“真人说的是哪位公主?” 张真人一顿,哈哈一笑,“世子就不要打趣我了,我朝还有哪位公主,可不是时玉公主吗?” “时玉公主——” 谢如故声音微沉,又摇了摇头,“我与她接触不多,并不太了解,倒是觉得这位二小姐十分有趣,是个妙人。” 张真人闻言,思忖片刻道:“也是,二小姐的性子,要比公主更加……有人气一点。” 张真人也不想用这个词,但他记忆中的时玉公主,真是刻板到过分。 一点也不像是活人,更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公主。看书喇 谢如故淡淡地笑开,没有说话。 张真人又叹了口气,“大约真是贫道看错了吧,公主已逝,怎么可能回来?” 张真人叹息着摆摆手,便和谢如故告辞,分道扬镳。 谢如故望着张真人的背影,面上笑意渐渐消失。 “不能回来吗——” “如故兄在说什么?” 谢如故声音未落,宋思文的声音,便在旁边响起。 谢如故回头看过去,带着浅淡的笑意,“没什么,不是要去城郊吗?一道去吧。” 宋思文闻言,点点头,跟谢如故一边往城郊去,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不知道宋时蕴那些话,会不会成真…… 第12章 宋时蕴询问过薛夫人的死因后,便将薛夫人重新收回拘魂符里。 薛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心中忐忑,在拘魂符中,仍旧惴惴不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宋时蕴却当真去休息了。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宋时蕴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有些茫然,看着陌生的环境,她有些头疼地扶额。 与此同时,宋时柔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从外头传来。 “二姐……你还在小憩吗?爹娘准备了接风宴,唤我过来请二姐过去——” 宋时蕴听到她的声音,眼底渐渐恢复清明。 片刻,她长出一口浊气。 “来了。” 对外唤了一声,宋时蕴起身,整理好衣物,走过去打开房门,便见宋时柔拘谨地站在门口。 见她开门,宋时柔十分局促地道:“二姐,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时蕴清了清嗓子,微微摇头:“没有,不是要去用饭吗?走吧。” 语毕,她便主动向前走去。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心下十分忐忑,一直在扣自己的手指。 秋白和霜重跟在两个人身后。 宋时柔瞥了她们俩一眼,又看了看宋时蕴,“二姐……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宋时蕴语气淡淡:“有话说便是。” 宋时柔却是欲言又止。 秋白和霜重都是机灵的,见此立即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宋时柔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觑着宋时蕴的神色,扯着自己的袖子:“我,这一阵子,经常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我不知道那些梦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有些事情好像特别真实……” 宋时蕴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仔细打量她一眼,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的机缘……倒是被开了灵窍。” 宋时柔一愣,没太听明白,“灵窍?” 宋时蕴继续往前走,“初次见面,我便发觉你心里藏着事情,灵相也过于清明,与常人不同,便想着,你或许得了什么机缘,原来……竟然是梦境。” 宋时柔还是一知半解,搅弄着衣袖,低声:“我,我不知道那些梦境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本来以为那些梦境是真的,但现在看到宋时蕴…… 为霞尚满天。 宋时蕴走在她前面,仿若身披霞光,纤细的身姿,却十分挺拔,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度,都不像是她梦境中,那个乡下的小姑娘。 哪怕宋时柔站在她面前,都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地道:“梦里是真,梦外是真,谁也说不准,谁也不知谁身是客,我说过,这是一番机缘,但也不必太过着相,执拗太多,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她脚步一顿,转头望向宋时柔,认真地道:“你只需要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你依旧是平宁侯府的小姐。” 宋时柔呆呆地望着宋时蕴。 今天一天下来的经历,让她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尽管她不太听得懂宋时蕴这些话,但莫名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只是她想不明白,宋时蕴为什么肯让自己留在平宁侯府,还不愿意与她相争? 梦里……并不是这样的。 宋时蕴一眼看出来宋时柔的想法,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是我身为客,只是借住,所以我为何要抢你的位置?” 宋时柔再次茫然,不懂宋时蕴这话的意思。 宋时蕴却已经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宋时柔咬了咬唇瓣,心下却是真正地放松下来。 两个人一道前往偏厅。 赶到时,宋清远和杨氏,已然在偏厅里等着她们。 还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只是人有些少,看着不那么热闹。 宋清远和杨氏还在小声地说着什么,瞧见她们俩进来,宋清远才止住话头,露出一抹笑,对她们俩招了招手。 “时蕴时柔来了,快来坐,就等你们俩了。” 宋时蕴微微颔首,提步走过去。 宋时柔向宋清远和杨氏福了一礼,跟在宋时蕴身后,在杨氏一侧坐下来。 甫一坐下来,宋时蕴的目光,便在桌上转了一圈。 宋清远怕她多想,立即解释道:“时蕴今日回来,本应该是为你大办接风宴的,但如今正是国丧期间,不能大操大办,你祖母又病倒了,只能是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便算是给你接风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宋时蕴颔首,“我知道的。” 见她神色淡淡,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宋清远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吩咐旁边的下人开始布菜。 杨氏望着宋时蕴,各种喜爱,亲自为宋时蕴盛了一碗汤。 见此,宋清远顺势笑着说道:“我方才同你母亲说话,还说起时蕴呢,时蕴可是我们家的大福星,你一回来,你母亲的病便全好了。” 宋时蕴淡淡一笑,接过杨氏递过来的汤碗,道了一声谢。 见她一举一动,有大家风范,一点也不像是乡野间的姑娘,宋清远心里愈发高兴。 他望向宋时蕴,开口道:“对了,时蕴,我听你母亲说,你曾经在乡下跟一位云游的道医,学过一些玄门之术?” 宋时蕴将碗筷放下,“是,但只是略懂一些皮毛。” 宋清远诧异,试探道:“应该不是略懂皮毛吧?” 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看,他总觉得这个女儿,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宋时蕴闻言,却垂下眼眸一笑,“真的只是略知一二,算不得什么。” 宋清远心下微动,看得出来,宋时蕴并不想说,他没有拆穿,“我瞧着你天赋不错,不知你可有入道门好好修习一番的打算?如若你想要好好修习,我或许可以帮你寻一个好的师父。” 宋时蕴微微摇头,“这倒是不必了,我在乡间闲散惯了,受不住正道的拘束。” 宋清远本就是试探地一说,闻言,便转移了话题,“那就随你吧。对了,时蕴,那你祖母现在应当是没事了吧?” 宋清远还是有些担心老母亲的。 宋时蕴闻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四张正气符,递给宋清远。 “老夫人那边是没什么事了,但府内阴气太重,这是正气符,可用来调阴阳正乾坤,比一般的净化符更行之有效,您拿去燃烧后,去去府内的阴气即可。” 宋清远闻言,忙不迭地接过来,“这个,燃烧就成了吗?” 宋时蕴点头,“对,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燃烧即可。” 宋清远一听这话,仔细一看,宋时蕴给的正好是四张正气符,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不过宋清远现在对宋时蕴深信不疑,立即道:“好,我知道了,回头,我便亲自带人去处理此事。” 宋时蕴点点头,下一秒,目光一转,落在杨氏身上,“我听说,您和柳太傅家的儿媳,是手帕交?” 宋清远的话被堵在嘴里。 杨氏有些诧异,“时蕴怎么知道这事儿?” 宋时蕴闻言,瞥了一眼宋时柔道:“是三妹妹告诉我的。” 宋时柔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清远和杨氏看过来。 她下意识地道:“对,我同二姐姐闲聊了几句……” 杨氏闻言,便没有多想,颔首道:“是,柳太傅家的大儿媳章氏本就是京中名门,同我在闺中就认识了。不过,时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宋时蕴正色道:“我是有一件事,想要求您帮忙。” 杨氏见她一脸认真,有些意外:“什么事儿?” 宋时蕴看了一眼宋清远:“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同您说过,今日慈安堂发生的事情,那位纠缠老夫人的女鬼,实则便是柳太傅的女儿。” 杨氏自然听宋清远说过这件事。 宋清远有些不太理解,“她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为何还要提起此事?” “她心有怨气,才会逗留在此处,我想着,让她回家看看,或许能够减少她心中的怨气,毕竟也是一个可怜人。”宋时蕴解释道。 宋清远蹙了蹙眉,迟疑道:“这也算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鬼神之说,据我所知……柳太傅便对这些嗤之以鼻,恐怕……” 宋时蕴温和地一笑,“这些便不用侯爷操心了,只需要您带着我,进入柳太傅家,这件事便可迎刃而解。” 她后半句话,自然是对杨氏说的。 杨氏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蹙眉问道:“时蕴,你方才叫你父亲什么?” 她将筷子放下,面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看书喇 第13章 宋时蕴微微一顿。 见她不语,杨氏叹息着,伸手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母亲知道,你在外头多年,与家人不熟悉。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侯爷也是你的父亲,万不可这么生疏呀。” 宋时蕴现在不太喜欢唤父亲母亲,心里有一个坎儿,过不去。 但要在平宁侯府立足,在京中待下去,不可能不改口。 宋时蕴心里深呼吸一口,望着杨氏,张了张口,“母亲说得是。” 杨氏一听这话,便高兴起来,拍了拍宋时蕴的手背,“好孩子,我这身体也慢慢地好了,只不过国丧期间,不太好出去走动,明儿我便让丫环去柳太傅府中送一张拜帖,请他们家的儿媳来一趟,这事儿你便放心好了。”看书喇 宋时蕴见杨氏答应下来,应了一声好,目光一转,又道:“好像,没有见到大哥。” 宋清远闻言,为宋思文解释道:“你大哥倒是想留在家里,为你接风洗尘,奈何今日是时玉公主的七七之日,陛下为超度时玉公主往生,请了高僧诵经祈福,但需要七七四十九个童男子为祈福守灵,京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户,家里的男子都被点去了,你哥哥实在是脱不开身。” 宋时蕴闻言,心里却是一沉。 她本是想转移话题,随口一问。 但这么一问…… 她怎么觉得,有点问题? 那位杀了她之后,将她分尸封在龙脉山各处,显然是为了封魂,并不是为了给她超度。 而且…… 超度哪有指名道姓,需要七七四十九个童男子加持的道理? 宋时蕴觉得,这不是超度,倒像是……封魂!镇邪! 还是在七七这天…… 宋时蕴心口弥漫出巨大的钝痛。 想不到,她已经死了,她的好父皇,还不肯放过她。 “时蕴,你怎么了?”见她脸色忽然一瞬间发白,杨氏有些担忧地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被你父亲的话吓着了?” 宋时蕴回过神来,微微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没事,吃饭吧,母亲,我饿了。” 杨氏一听这话,立即给宋时蕴不断地夹菜。 同一时间里。 宋思文和谢如故,此时都在城郊的公主岭。 这本是城郊一处名山,连接龙脉山,但在时玉公主香消玉殒后,陛下便为此赐名公主岭,将公主葬在此处。 此次超度,便是在公主坟前,特意搭建了台子,四周还放着一排又一排的祈福灯,照得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思文和谢如故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看着附近不少火堆,宋思文心里还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嘟哝:“如故兄,你说时蕴的话,会不会再次灵验啊?” 谢如故调笑道:“思文兄现在才知道担心,是不是有点晚了?” 闻言,宋思文心里咯噔一声,尴尬地一笑,“我,我这不是必须得来嘛,若是能不来,我指定便不来了……” 他是真想过不来了,但是这是陛下点名,他若是不来,说不过去。 谢如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轻松地笑:“自求多福吧,思文兄。” 他这么一说,宋思文心里更紧张了。 或许是心理因素,他右眼皮开始狂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可不是好征兆! 宋思文往常不相信这些,现在心里也有些打鼓,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眼皮。 同一时间里,他却听到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动。 宋思文的余光,便瞥见旁边好像有火光在闪。 他一转过头,便见他身侧立着的那一排祈福灯,轰隆一下,朝着他所站着的位置,直直地拍下来! 宋思文瞪大眼睛,心脏在那么一瞬都忘记了跳动,身体也完全忘了反应。 “小心,都散开!” 就在这时,宋思文听见谢如故吼了一声。 紧接着,他被谢如故一把拉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那一排灯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上。 宋思文左右还有好些人,没反应过来,被那一排灯架,直直地拍在下面。 紧接着,滋啦一声,火焰便燃烧起来。 下面立即传来一声声惨叫。 那一排灯挂在一个偌大的木架子上,上面齐齐整整大概有四五十个灯笼,本来牢牢地固定在两侧的木柱上,不知道为什么散开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如故喊了那么一声,才有人开始动,但已经晚了。 听到下面不停传来的惨叫,众人从心悸中回过神来,惊呼起来。 “快,快救火!” “走水了,快救人啊!” 所有人忙活起来,一时间全部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一旁管事的内监,还有祈福的高僧们,都跟着忙乱起来。 宋思文被谢如故,拉到了台下,还有些呆愣,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呐呐地道:“刚才,那,那架子好像都砸到了我的鼻子上……” 他唰的一下,看向谢如故。 “如故兄,你看见没!又让时蕴说对了!那被砸在下面的,差点就是我了!” 见他脸色发白,谢如故拍拍他的肩膀,面上没了嬉笑的意思,“今日这祈福是不成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明日我再去看你,别多想。” 宋思文张了张嘴,很想说留下来帮忙,但他真没这个胆子,便默认下来。 谢如故很快便安排了人,送他离开。 他回到平宁侯府时,天色已晚,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吃过饭,都已经回房休息。 踏入平宁侯府大门的那一刻,宋思文仿佛才活过来一般,一把抓住门房小厮,便急吼吼地问道:“二小姐在哪里?” 门房小厮被问得一脸懵,“二小姐此时应当是在屋里休息吧?” “哦对,休息……” 宋思文自顾自地说着,提步便向雅轩走去。 没走两步,他更是小跑起来。 四周的下人都是一脸茫然。 宋思文却大气不敢喘地跑到了雅轩。 秋白和霜重还在廊下站着。 便见宋思文绷着脸,屏着呼吸,跑过来。 秋白和霜重立即行礼。 宋思文却急切地一摆手,“二小姐人呢?” 秋白打量着宋思文一身的寒气,问道:“二小姐自然是在屋里休息,大少爷是要找小姐?” 宋思文飞快地点头,“跟你们家小姐说一声,我有急事找她!” 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都很意味深长。 原因无他…… 从接风宴回来后,宋时蕴进屋子前,便曾跟她们俩说了一句,让她们俩守在廊下,若是宋思文来了,便赶紧禀报。 当时她们俩还好奇呢。 没想到,二小姐竟是算准了这个。 然而…… 不等秋白和霜重说话,宋思文便急不可待地将她们俩拨到一旁,大步走到门口,砰砰地拍起门来。 “时蕴,时蕴,你睡下了吗?时蕴,我,我有事找你——” 话音未落,面前紧闭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 宋时蕴站在屋里,衣冠未卸,显然并未休息,好像专程在等他一样。 瞧见他,宋时蕴毫不意外,淡声道:“进来吧。” 语毕,她便率先转身进屋。 宋思文急忙跟进去,回头看了一眼要跟上来的秋白和霜重,急忙道:“你们俩就守在外面!” 语毕,他啪地一下,便关上门。 秋白和霜重一脸莫名。 屋里。 宋思文跟在宋时蕴身后,进入房间,便着急地道:“时蕴,你真的早就发现,我要死了,对不对?” 宋时蕴站在桌前,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大哥现在还没死,不是吗?” 宋思文接过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将茶杯重重地放下,“我,我现在是没死……但,但那太吓人了!我,我感觉我好像随时会死,时蕴你告诉我,我……我是不是还是会死?” 第14章 宋时蕴打量宋思文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定地坐下来,“大哥面上的死气,淡化了些许,不过煞气太重,死劫仍在。” 听到这话,宋思文啪的一声,跌坐在凳子上,脸色都白了,“我……怎么会这样?我,我也没做过什么恶事,难道是命中有此一劫,过不去了吗?” 宋时蕴慢悠悠地喝着茶。 见此,宋思文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将她的茶杯拿下来,“时蕴,你快别喝茶了!你,你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淡笑,“大哥不是并不相信这些吗?” “我……” 宋思文一噎,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挠了挠脸皮道:“我原先是不相信的,但如今……形势比人强……我知道,你是有点真本事的,你就帮帮我吧。” 他一脸恳求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推到他面前,道:“先将你的生辰八字写下来。” 宋思文略一顿,下一秒便将纸笔拿过来,老老实实地将生辰八字写下来。 生辰八字可以算命,他是知道的。 写好之后,宋思文将纸张递给宋时蕴,紧张又期待地问道:“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接过纸张,向上面的生辰八字一扫,目光一顿。 宋思文的生辰八字,还挺好的…… 原本并不是短命之相,但命格中的煞气,忽然异军突起,又有小人运在旁边催生,缠绕入体,破坏了原本的命格。 这倒是难得一见。 “……是,是不是问题很严重?”见宋时蕴皱起眉来,宋思文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好。 宋时蕴抬头看他,“大哥近来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宋思文眼神里划过一丝茫然,“得罪过什么人?” 宋时蕴将纸张放在桌上,点了点他的生辰八字,“你的命格中,小人运太过强势,犯了小人煞,是有小人在背后作祟,给你下了什么咒。” 说话间,宋时蕴仔细看了看宋思文,在宋思文身上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 闻言,宋思文瞪大眼睛,“下咒?真的假的?” 宋时蕴眉梢一挑,“我有必要诓骗你吗?” 宋思文:“……” 好像没必要。 宋思文咳了一声,皱起眉来,“可是……我感觉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应该没有什么人,非要我的命不可……” 宋思文自认为不是个大好人,但也知道与人为善,从不作恶,他实在想不出,他会得罪什么人。 宋时蕴闻言,沉吟片刻,道:“下咒无论是如何施行,一般都需要介质,有时候是物品有时候是食物,大哥近来可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收到什么奇怪的物件?” “奇怪的食物,或者物件吗?” 宋思文迟疑片刻,狠狠皱起眉来,“好像没有……” 他望向宋时蕴,抿了抿唇角,“时蕴,你确定我是被人下咒了吗?” 宋时蕴打量他一眼,“稍等片刻。” 宋思文忐忑地应了一声好,便见宋时蕴起身,从内室里,拿出来一沓空白的黄表纸,还有一盒朱砂。 宋思文有些疑惑,这是要做什么,现场画符吗? 却见宋时蕴,当真趴在桌前,开始画符。 宋思文也瞧不出来,她画的是什么符,只觉得宋时蕴下笔如有神助,速度还挺快的。 没一会儿,她便画好了一张符。 “好了,大哥,你靠近一些。” 宋时蕴拿起符纸,看向宋思文。 宋思文不明所以,但还是极力配合,往前探了探身子。 宋时蕴将符纸拿起来,送到宋思文的鼻尖下,紧接着她手指一抖,那符纸便轰隆一声燃烧起来。 宋思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躲开,宋时蕴却抢先一步,用另外一只手,压住宋思文的脖子,让他不得动弹。 宋思文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脖子尽量往后靠,唯恐那火焰烧上来。 却见那符纸烧出来的,竟然是一团团的白雾。 那白雾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停地向宋思文的鼻子里钻。 紧接着,宋思文便感觉到,自己的鼻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让他很难受。 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有一种想要打喷嚏的感觉。 宋时蕴见此,忽然出手,一掌打在他的后心。 “噗!” 宋思文身子往前一倾。 口鼻里,喷出来一大股黑水。 而在他喷之前,宋时蕴便抢先一步起身,远离了危险区。 宋思文此时异常难受,只觉得浑身不舒坦,身上的精气神儿,好像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样。看书溂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目光扫到地上的黑色液体,却是一顿。 他倏地看过去。 却见,地上的根本不是黑色液体。 那些‘液体’竟然在蠕动! 宋思文瞪大眼睛,仔细一看,那一团团黑色的,不是液体,而是一只只小虫子,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团墨色的液体。 宋思文看到那虫子在爬,忍不住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那些虫子离开了他的身体,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主心骨一样,四散爬开来。 宋思文顿时间头皮发麻,胃里翻涌,难以想象,这些东西是从他体内出来的。 宋时蕴此时站在旁边,看到那虫子想要乱爬,她立即拿起旁边的蜡烛,沿着那些虫子,在旁边滴了一圈热蜡油。 那些虫子,立即像是被封印一样,又像是在害怕什么,不敢靠近那些热油,瞬间重新聚集在一起,变成拳头大小的一块黑水。 宋思文捂着嘴,浑身都在颤抖,“这,这些是什么?” 宋时蕴举着蜡烛,一板一眼地道:“很简单就是虫子,类似于蛊虫吧——” 宋思文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蛊,蛊虫?” “嗯,但不是正经的蛊虫,是有人通过邪术,给你下的阴蛊,通过一种阴物介质,比如死人血或是死人头发之流,辅以符咒,将阴煞种在你体内,产生虫体,这种蛊虫是阴物,不能见光怕火,只能寄宿在死人身上,种在你体内,便会加速你的死亡,让你变成适合它们食用的养料。” 说着,宋时蕴补充了一句。 “倒是一个又狠毒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法子。” 由于是阴物,会产生阴气,阴气过剩,会让宋思文轻则抱恙重则丧命。 如若宋思文今日没有死于意外,来日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于一场众人都查不出来的‘重病’。 “倒是有点本事——” 宋思文听到她还在夸奖,心情十分复杂,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在前一瞬都已经起来了。 “是,是谁要这么害我……” “有阴虫在,自然有下咒的介质,我方才说了,不是死人的血就是死人的头发。” 宋时蕴盯着宋思文,“我刚才问过你,有没有收到过奇怪的东西,有吗?” “奇怪的东西……真没有。”宋思文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皮一颤,“但我收到过一样东西,可那东西应该不奇怪吧?” 宋时蕴蹙眉道:“什么东西,得先让我看过才知道。” 宋思文闻言,脸上飞起来一片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就,就是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一个香囊……” 宋时蕴立即问道:“那香囊在哪里?” 宋思文:“我放在屋里了。” 宋时蕴蹙眉追问:“谁送的?” 宋思文见她好像认真起来,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应,应该不是那香囊的问题,那不算是奇怪的东西,可能是其他……” “宋思文。” 宋时蕴突然打断他的话。 宋思文一抬起头来,便对上她一双冷眸。 宋时蕴没什么情绪地道:“我记得,我说过,得让我看过,才能确定和那东西到底有没有关系。我再重复一遍,你说的不算。” 宋思文顿时哑火,有一种被宋时蕴压制,无法反抗的感觉。 看书喇 第15章 见此,宋时蕴起身道:“那东西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在我屋里……” 宋思文仍旧紧皱着眉头,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宋时蕴见此,嗤笑一声,“大哥如若不想活的话,不必浪费我的时间,时辰也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宋思文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带你去就是了……” 语毕,他急忙做了个请的姿势,眼巴巴地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面上的神色缓和些许,跟宋思文一道,去了他住的前院。 宋思文有一间单独的小院。 他带着宋时蕴,便直奔自己的屋子。 一进院子,宋时蕴便闻到奇怪的臭味儿。 不是阴气,是一股类似臭虫的味道。 和宋思文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应该没错了。 宋思文此时已经进了房间。 宋时蕴收起思绪,跟在宋思文身后,一道进去。 甫一进去,她便感觉到那股臭味来自何方。 “等一下。” 此时,宋思文一进去,便想往床边去。 宋时蕴喊住他,道:“你在这等着。” 宋思文一脸莫名,便见宋时蕴已经提步走过去。 她径直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来一只香囊。 宋思文不由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把香囊放在那里?” 宋时蕴看着手里的香囊,是一朵并蒂莲纹样的香囊。 她眉心一皱,看向宋思文,道:“我可能找到你被下咒的源头了。” 宋思文一愣,“……你,你是说这香囊?”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徒手抓住香囊,宋思文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裂帛响起。 刺啦一声…… 香囊便四分五裂。 宋思文眼皮狠狠一跳,还来不及心疼,便见宋时蕴从香囊的夹层里,取出来一些东西。 宋思文定睛一看,正是一撮头发。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告罄。 “这上面阴气极重,应该就是死人的头发,而且应当是含冤而死的人,这样阴气才会更重,能够置你于死地。”宋时蕴望向痴呆状的宋思文,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凉水。 宋思文愣了一秒,大步走过来,不愿意相信地将头发抢过去,“这怎么可能?这香囊是虞三小姐给我的,她,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宋时蕴早在看到并蒂莲纹样时,就觉察出这香囊来历有问题,闻言她立即追问道:“虞三小姐是谁?” “怎么会这样……” 宋思文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头发,他脸色发白,脚下都有些踉跄。 闻言,他呆呆地看向宋时蕴,“虞三小姐……是沔阳郡主府上的……三小姐……” 沔阳郡主? 宋时蕴眉心一挑,沔阳郡主算是她的堂姑姑,是皇家的成员。 宋时蕴对这位郡主,倒是有些印象,听闻她嫁给了虞国公,那虞三小姐应当就是她的女儿。 只不过,宋时蕴鲜少和这些皇亲国戚往来,并不认识这位虞三小姐。 “大哥确定,这香囊是虞三小姐给你的?” 宋思文白着脸,眼眶却有点红,“是,是她亲手给我的……” 虽然虞三小姐当时什么都没说,但红着脸,把绣着并蒂莲纹样的香囊递给他,是什么意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在京中,经常碰面,早就有一些暧昧不清的情愫。 虞三小姐向他送香囊,宋思文自然喜不自胜,爱不释手,但这纹样的香囊,太容易被人发现。 他便只好将香囊带回来,放在枕下,以慰相思之情。 他甚至想好了,等国丧过去,便让母亲上门说亲…… 现在告诉他,虞三小姐送他香囊,是想要他的命? “这肯定不是真的!” 宋思文根本没办法相信,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时蕴,二妹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吧?”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不是虞三小姐下的手。” 宋思文大喜过望,“对吧,你也这么觉得!”看书喇 宋时蕴解释道:“因为她没必要这么做。” 宋时蕴并非相信虞三小姐的人品。 平宁侯府和沔阳郡主都是京中的高门大户,没有必要为了点儿女私情,弄出人命来。 即便虞三小姐不喜欢宋思文,那不理会宋思文,不和宋思文往来即可。 宋思文又不是什么恬不知耻的人,相反他很是古板守旧,一旦感觉出来虞三小姐的抗拒,他势必不会纠缠。 毕竟都要顾惜脸面。 这事儿,完全上升不到要人命的地步。 定然是从中出了岔子。 宋思文闻言,渐渐地冷静下来,“对,对……你说得有道理,但,那香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应当是被别人做了手脚,不过……”宋时蕴盯着宋思文,话锋一转,“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好。我眼下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找出真凶,就看大哥肯不肯下这个狠心了。” 宋思文一愣,“什,什么法子?” “这种阴物下咒,是通过介质,但介质一向需要两种,一种是死人的,还有一种是下咒之人的血。且这是诅咒的一种,下咒的一方,必须是恨极了你,越是如此,效果才越是好,所以你若是肯的话,我可以做一个阵,用以反噬,无论是谁给你下咒,都会得到反噬,当时落在你身上的一切,都会加倍落在那人身上,但此法便有些心狠,不知道大哥肯不肯?” 以前这种法子,宋时蕴是不屑于用的。 但如今,她倒是看开了。 若是能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什么法子是不能用的? 只要不主动作恶就是。 宋思文闻言,神色一怔,继而,果然露出犹豫之色。 宋时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大哥是怕,万一真是虞三小姐下咒,会害了她,是吗?” 宋思文绷着脸,搓着双手,缓缓地一点头。 宋时蕴有些疑惑,“如若是虞三小姐下咒,那就代表着,她确实想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何还不愿意伤害她?” 宋思文抬手捂住脸,脑子里现在一团乱。 他确实不想让虞三小姐受到伤害。 但宋时蕴说得也有道理…… 如若真是虞三小姐动的手,起码应该让他知道,让他死心…… 思及此,宋思文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重新看向宋时蕴。 “时蕴……你能控制一下吗?就是,让那个给我下咒的人,得到惩罚,但不要伤及那人的性命,可以吗?” 他有些忐忑地望着宋时蕴,唯恐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强人所难。 宋时蕴却直截了当地点头,“可以。” 这个很好控制,反噬阵法的效力降低一点即可。 宋思文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好,那一切就交给你了。” “多谢二妹妹。” 宋思文说着,双手抵在面前,拱手行礼,深深地向宋时蕴鞠了一躬。 “大哥不必如此。”宋时蕴扶起宋思文。 宋思文面上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是应该的,我之前……对二妹妹多少介怀,二妹妹不计前嫌,还肯施以援手,是二妹妹宽宏大量,之前也是我,知人不明,有眼无珠,对不住二妹妹。” 宋时蕴倒是没想到,宋思文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淡淡一笑道:“大哥之前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喜欢祖母。不过,这事儿现在也不必再提,我去准备东西,稍后布阵。” 宋思文闻言,点点头,转而问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要我帮忙吗?” 宋时蕴摇摇头,“不用,只要准备一点朱砂和两根蜡烛即可,很简单。” 语毕,她便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秋白和霜重吩咐了一句,让她们去帮忙准备朱砂和蜡烛。看书溂 两个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宋思文住的小院。 等她们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宋时蕴要的东西。 宋时蕴拿到东西,便准备布阵。 第16章 宋思文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呆呆地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拿着秋白和霜重准备的朱砂和蜡烛,已经在地上开始作画。 宋思文很想认为,那是作画。 但看下去后,他更觉得,那像是鬼画符。 宋时蕴修长的手指,蘸取着朱砂,在地上一笔一笔地画出,一些古老的符文。 宋思文觉得,那像是很早以前的文字,但又像是一团花。 没多久,宋时蕴就画出一个完整的阵法。 复杂的符文,纵横牵扯,绘就成一个圆形的阵法。 成形的那一瞬间,宋思文才知道,那是阵法。 画完之后,宋时蕴将两根蜡烛,放在了阵法两侧。 紧接着,她便抬起头来,对着宋思文伸出手来,“把那个香囊给我。” 一直呆愣愣看着的宋思文,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时蕴眉梢一挑。 没说话。 宋思文却被点了一下似的,立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攥在手里的香囊拿出来,递给她,“在,在这……” 宋时蕴伸手接过来,将香囊连带着里面的头发,放在阵法中央。 紧接着,她又抬起头来,“有刀吗?” 宋思文:“啊?” 宋时蕴耐心重复道:“有刀吗,需要用。” “刀,刀啊……” 宋思文闻言,没头苍蝇似的左右环顾。 宋时蕴刚想说话,他忽然一拍手,“有有有!” 话音未落,他便立即跑到一侧的书桌边,从旁边的匣子里,取出来一把笔刀。 他喜欢研究古文字,便收藏了一套做工精致的笔刀。 宋思文拿出最锋利的一把,忐忑地递给宋时蕴,“这,这个可以吗?” 宋时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可以。” 她将笔刀接过来,又跟宋思文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啊?” 宋思文愣了一瞬,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要,做什么?” 宋时蕴说:“需要你的一点血。” 宋思文浑身一抖,“血?!” 宋时蕴点点头,眉梢一挑,“对,需要一点你的血,用以将下咒的效力反噬。” 宋思文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迟疑片刻,还是一咬牙,“行吧。” 宋时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壮士断腕的模样,颇有点好笑。 她没再说什么,用笔刀手疾眼快地,在宋思文的手指上,划了一下。 宋思文便觉得,手指一阵刺痛,紧接着,血珠便冒出来。 宋时蕴立即抓住宋思文的手指,将他指尖的血,滴在了香囊上面。 随后便放开宋思文的手。 宋思文捂着自己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时蕴又拿起笔刀,在她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宋思文蓦地瞪大眼睛。 宋时蕴却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好像划伤的不是她的手指。 下一秒,她便将指尖的血,抵在阵法的四个内角上。 宋思文刚想询问,便见她的血液一滴上去,整个阵法上,便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顺着阵法,一下子钻进香囊之中,但一瞬间便又消失了。 好像是他眼花了一样。 宋思文不由快速地眨眨眼,“这,这是?” “聚灵,起阵。” 宋时蕴说着,站起身来,拿出手帕,按住自己出血的手指,“这样阵法就算是成了。” 宋思文望着那阵法,有些迟疑,“这样就成了?” 宋时蕴点点头,“对,这样就成了,只要蜡烛不灭,阵法就会一直延续,而在这期间,原本会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都会反噬到下咒之人身上,这两三日,大哥留意关注一下身边的人和虞三小姐,多多注意,看看有谁变得更加倒霉,或是突然生病起不来身。如若有的话,那人八成便是下咒之人。” 宋思文一听这话,立即紧张起来,郑重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那大哥早些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宋时蕴语毕,对宋思文福了一礼,提步便往外走去。 见此,宋成文却没由来的心慌,“等,等等,时蕴,这,我,这阵法……” 听着宋思文手足无措的样子,宋时蕴淡笑了一下,转而拿出一张符,放到宋思文的手里。 “这是平安符,可保大哥平安,大哥如若不放心,便将这符纸带在身上即可。至于这阵法,只要大哥不触碰,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一下子将宋思文担忧的一切,全部说完,便转身离开。 宋思文握住手中的平安符,还有些身在梦中的恍惚。 …… 宋时蕴带着秋白和霜重,直接回到雅轩,便打算休息,一路上,并没有跟秋白和霜重说明,今晚发生了什么。 两个丫环也是有分寸的,隐约察觉到,今晚应该出了什么大事,但宋时蕴没说,她们便装聋作哑,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正当宋家,全面进入休息的时候,有些人家,就没那么痛快了。 宋时蕴没有去管那些事情。 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一早。 杨氏便让管家婆子,亲自拿着拜帖,去登柳太傅的家门,将柳太傅的儿媳章氏,请了过来。 并在第一时间,通知宋时蕴。 宋时蕴正好推门出来,便见秋白在和一个丫环说着什么。 听见动静,秋白回头看了一眼,便对丫环摆摆手,紧接着,便快步走到宋时蕴面前,福了一礼。 她刚想开口,宋时蕴瞥了一眼几步外的丫环,抢先开口问道:“母亲那边来了消息,柳夫人上门了?” 秋白愣了一下,旋即便想通了,自家小姐那么厉害,连鬼都能抓得住,看准这些也不算什么。 思及此,秋白便点头道:“正是,柳夫人章氏正在花厅,夫人派人来请二小姐过去。” 宋时蕴颔首,“那就带路吧。” 秋白应了一声是,给那小丫环使了个眼色,便跟着宋时蕴一道离开雅轩。 小丫环了然地给她们带路,带她们一路去往,主院旁边的花厅。 宋时蕴和秋白赶到时,杨氏正和一位贵妇人闲聊。 如今正值国丧,那位妇人穿着很是简约素雅,只是一席淡杏色的云锦长裙,头上也只有两根素银簪子,但架不住通体的气韵,坐在那里,身姿板正,说话间微微颔首,笑意盈盈,张弛有度,一看便不一般人物。 宋时蕴进来时,瞥了她一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正在这时候,上首的杨氏,也瞧见了宋时蕴,立即扬起笑脸道:“时蕴来了?” 说着,又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夫人,笑盈盈地介绍道:“梅兰,这就是我那二丫头。” 章氏闻言,打量着宋时蕴,眼里流露出一丝诧异,旋即缓缓地一点头,弯唇一笑,道:“真是漂亮,跟韵如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大美人坯子。” 杨氏今日气色不错,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纯色长裙,听到这话,笑颜如花,又连忙对宋时蕴招了招手。 “时蕴,还没见过吧,这就是柳太傅家的儿媳,你的章姨母。” 宋时蕴闻言,向两位福了一礼,“时蕴见过母亲,见过章姨母。” 见她行礼时,颇有一种风韵,章氏笑了笑,“我瞧着时蕴当真是不错,一点也不像是从外头回来的。” 宋时蕴被找回来这件事儿,杨氏没有瞒过章氏。 章氏是知道内情的。 本来还担心,这外头回来的丫头,会跟侯府内‘水土不服’,如今瞧着,倒是半分没有,反而像是在宫里长大的姑娘。 “我家时蕴可有本事了。” 杨氏听到旁人夸奖自己的女儿,也十分开心,伸手拉住宋时蕴的手,对章氏说道:“这次请你来,其实也是我们家时蕴的主意。” “哦?” 章氏一听这话,便有些诧异了。 本以为,杨氏是身体好些,想找她叙叙旧解解闷。 章氏不由看向宋时蕴,疑惑道:“不知时蕴找我有何事?” 宋时蕴刚从外面回来,之前和章氏都不认识。 章氏实在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会找她过来。 宋时蕴见此,便直接开门见山,“今日请章姨母过来,是想请章姨母见个人,帮她沉冤昭雪。” 章氏闻言,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看了看杨氏,“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有冤情,申冤也应该到衙门,怎么反倒来找我?我一个弱女子,能帮上什么忙?” 宋时蕴却道:“能不能帮上忙,还请章姨母见见这个人。” 第17章 章姨母实在是不懂宋时蕴和杨氏要做什么。 申冤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她的。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杨氏和宋时蕴,看在手帕交的面子上,她没说什么。 见此,宋时蕴便拿出来一张符。 大庆就没有不认识符纸的人。 章氏一看,便更加疑惑了。 不懂宋时蕴这时候,拿符纸出来做什么。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宋时蕴手指一抖。 章氏便看见,一道影子从符纸里跌落出来,落在她面前。 章氏定睛一看,手中的茶盏,忽然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茶盏落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停在章氏的脚边,里面的水,喷溅了章氏一身。 章氏却视而不见,双目圆睁,怔怔地盯着地上那个影子,颤抖的声音,好像每个字都在彰示她的不敢置信。 “玉,玉珍?怎么是你,你这是……”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 章氏嫁入柳家的时候,柳玉珍年纪还小,待字闺中,姑嫂俩的感情也还算不错。 就算是柳玉珍化成了灰,章氏也能一眼认出来。 更别说,柳玉珍的模样,和生前丝毫未变。 只不过…… 看着柳玉珍那半透明的身影,章氏心里狠狠一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薛夫人,也就是柳玉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嫂嫂。 听到嫂嫂喊自己的名字,柳玉珍眼里,便有两行血泪流下来。 整个花厅里的煞气,噌的一下弥漫开来。 见此,宋时蕴拿出一张符,啪的一下,贴在柳玉珍的背上。 她身上的煞气,立即得到压制。 看到这一幕,章氏提了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来,错愕地望着宋时蕴和杨氏,失神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茹,你真是让我看不懂了,你,你们是不是给我用什么障眼法?不,不然我怎么看到玉珍了?” 杨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还是得让时蕴来告诉你。” 闻言,宋时蕴便主动开口解释道:“章姨母,这不是障眼法,也不是街头幻术,这是真的。大庆国风如此,章姨母应该也听过,神鬼之说吧?” 章氏倏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说,这……” “没错,这就是柳玉珍柳小姐的亡灵,俗称是鬼。” 宋时蕴没有给章氏自我否认的机会,直接挑明。 章氏愕然地望着柳玉珍,张了张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庆虽然尚道,但正经的读书人,并不齿这些。 尤其是柳太傅这样的老古板,老学究,一向将礼法和圣人言,当成人生信条。 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 从不允许柳家内,有人谈论鬼神一事。 连带着柳家上下,都不太相信这些事情。 章氏也从来没想过,鬼……会出现在她面前。 对上嫂嫂呆愣的双眼,柳玉珍声音带上哭腔,“嫂嫂,当真是我……”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章氏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忙站起身来,想要去扶起趴在地上的柳玉珍。 但双手,却从柳玉珍的肩上直直地穿过。 见此,章氏的双手,立即僵硬在半空中。 由不得她不相信。 章氏眉心狠狠一跳,强撑着理智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珍,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柳玉珍忍不住大哭起来,“嫂嫂,我死得实在是冤枉,你要替我申冤啊!” 她这话一出口,章氏更加懵了,环顾四周,“这,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你不是难产而死吗?” 柳玉珍拼命地摇头,“不,我是被人害死的!嫂嫂,害死我的人,就是薛振啊!” 章氏猛然一震,“什么?” “这怎么可能?” 章氏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他那般珍视你爱重你,怎么会害你?” 柳玉珍闻言,恨得双眼冒火,“他那都是装的,他就是一个骗子!天底下最虚伪的人!” 章氏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见柳玉珍气头上说不清楚,宋时蕴便开口道:“章姨母有所不知,柳小姐并非真正的难产而死,这里面另有隐情。” 她按照柳玉珍之前跟她说的话,向章氏复述了一遍。 柳玉珍在旁边不停地点头,血泪横流,满脸的血泪,都是她的恨意。 章氏看到她的模样,额角突突地跳着,忍不住一把推开旁边桌上的茶壶。 砰的一声! 茶壶重重地砸落在地,迸溅成无数的碎片。 章氏气得,气喘吁吁地道:“他薛振怎么敢的?他怎敢如此!” 柳玉珍呜咽道:“嫂嫂,我们都被他骗了……” 章氏满眼的怒火,紧握着自己的衣袖,“我要将此事告知父亲和母亲大人!” 她看向柳玉珍,惋惜又难过。 “玉珍莫怕,嫂嫂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柳玉珍闻言,不停地点头。 章氏提了一口气,看向杨氏和宋时蕴,福了一礼,“多谢敏茹和时蕴,若不是如此,恐怕我们柳家还要被蒙在鼓里,玉珍之前险些害了老夫人和敏茹,当真是我们的罪过……” 方才宋时蕴,也将柳玉珍如何来到了平宁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了章氏。 章氏得知杨氏最近缠绵病榻,都和柳玉珍有关系,颇为歉然。看书溂 杨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妨事,这事儿……原也是我们平宁侯府有做得不周的地方,如今遇到柳小姐也是缘分,这些事都不打紧,现在重要的是柳小姐的事情。” 章氏忙不迭地点头,“没错!”她暗暗一咬牙,“我定然不能让父亲母亲轻饶了薛振那厮,我这就带玉珍回家!” 宋时蕴闻言,却道:“如今正是光天化日,她出不去。” 章氏一愣,再次想起来,柳玉珍现在已经是鬼了。 青天白日的,鬼似乎不能出现。 章氏微微一皱眉,但脑子转的飞快,她立即看向宋时蕴,以长辈之身,向宋时蕴欠了欠身,“不知可否劳烦时蕴,将我家玉珍送回去?柳家虽然很少沾染这些,但我瞧着时蕴你定然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方才,不就是宋时蕴带柳玉珍过来的吗? 宋时蕴如今提起,肯定是有法子。 宋时蕴闻言,面上出现些许的为难之色。 章氏见此,连忙说道:“时蕴若是愿意帮我们柳家,那我们柳家必定记得时蕴的大恩大德。” 宋时蕴叹了口气,松开眉头,“章姨母严重了,这是有些为难的,但为了两家的情分,时蕴也愿意试试,其他的便不提了。” 章氏闻言,心里颇为感激,越看宋时蕴越是满意,心想这一直养在乡野的女儿,却一点不输京中世家之女。 她忍不住再次向宋时蕴道谢。 宋时蕴抬手,阻止章氏再次行礼,道:“章姨母这样便是折煞晚辈了,章姨母稍等片刻,时蕴让人去准备一些东西,稍后便随章姨母一道,送柳小姐回家。” 章氏连连点头,不停地道谢。 宋时蕴摆摆手,又看向杨氏。 杨氏淡淡一笑,“去吧。” 宋时蕴微微欠了欠身,这才带着秋白和霜重走出去。 离开花厅,宋时蕴便吩咐道:“秋白,你去准备一把红色的伞来。” 秋白一顿,“红色的伞?” 第18章 宋时蕴点头,“对,红色的伞,越红越好,但不要有其他杂色,只要红色的。” 秋白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离开了主院。 在京都这种地方,想要找一把红色的伞,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秋白去寻伞的时候,宋时蕴回房,拿出昨日让丫环买来的黄表纸和朱砂,开始画符。 没一会儿,她就画好了几张符,放在身上留待备用。 而后,宋时蕴再次去往花厅。 她赶到后,不久,秋白便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赶回来了。 “二小姐,只找到了这样的红伞,您看行吗?”秋白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将红伞交到宋时蕴手上。 宋时蕴接过来,打量一眼,颔首道:“很好,劳烦你了。” 秋白连忙摇头,“二小姐言重了。” 宋时蕴微微一笑,拿着红伞,进入花厅。 杨氏和章氏,仍旧陪着柳玉珍呆在花厅里。 但,花厅里此时也只有她们两人一鬼。 听到动静,杨氏和章氏一道看过来。 瞧见是宋时蕴,章氏情切地道:“时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宋时蕴握着红伞,道:“可以了。” 随后,她望向柳玉珍,“劳烦柳小姐过来。” 柳玉珍还有些害怕宋时蕴,但莫名觉得,宋时蕴现在是她唯一能够全然相信的人。 闻言,她毫不犹豫地便飘了过去。 见她过来,宋时蕴便撑开红伞,在伞柄上,贴上一张符。 柳玉珍方才一靠近,便感觉有一股吸力,将她吸进了红伞中。 见柳玉珍忽然消失,章氏猛地一愣,“我家玉珍人呢?” “章姨母莫怕,我只是让柳小姐暂且在这里面歇一歇。” 宋时蕴重新将红伞收起来,递给章氏,“红伞可断阴阳,这样便可在青天白日出入,不会出什么意外。” 章氏迟疑地接过来,“玉珍在里面?” 宋时蕴肯定地颔首。 章氏已经见过宋时蕴的神乎其技,对此倒是很快便接受良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 章氏转头跟杨氏打了一声招呼。 杨氏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让时蕴跟你去吧,你们先去忙,咱们俩有的是时间说话。” 章氏点点头,便捧着红伞,率先朝外走去。 宋时蕴转头向杨氏福了一礼,便跟在章氏身后,离开后院。 宋时蕴和章氏走到大门口时,正好碰见宋思文。 宋思文满脸憔悴,双眼下全是乌青。 看样子,昨晚应该是没怎么休息。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帮他拿着一些书本。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出来时,差点撞到了章氏。 还好小童反应快,拉了他一把,“少爷小心。” 宋思文被拉得身子一踉跄,一抬起头来,才瞧见面前的章氏和宋时蕴。 宋思文的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连忙拱手行礼,“章姨母妆安,晚辈无意冲撞,还望姨母赎罪。” 章氏心里藏着事儿,急忙便道:“不妨事,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便不同侄儿闲聊了。” 宋思文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姨母先行。” 章氏颔首,便提着裙摆,快步走向柳家在门口等候的马车。 宋时蕴见此,回头看了一眼宋思文,见他神思不属,低声道:“大哥今日小心,记得将我给你的平安符,带在身上,千万不要丢了去。” 宋思文一晚上没睡,心下本就有些忐忑,听到这话,更紧张,“很,很危险吗?” 宋时蕴福了一礼,淡笑:“小心点,总归是无妨的。” 语毕,她便转身走了。 留下宋思文一个人在原地,心里直打鼓。 如今过了时玉公主的头七,国子监重新开院,宋思文必须过去听课。 可听到宋时蕴这话,他有点不太想出门了。 书童见宋思文一直站在原地,柳太傅家的马车都走远了,他不由出声提醒道:“少爷,咱们该去国子监了。” 宋思文回过神来,知道这时候不可能真的打退堂鼓,便点点头,带着书童,心惊胆战地前往国子监。 同一时间。 宋时蕴坐上柳家的马车,和章氏一块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柳家。 说来也巧。 宋时蕴和章氏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柳家大门的另一侧,也停着一辆马车,瞧着像是有来客的模样。 章氏不由瞥了一眼,带着宋时蕴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向门房问道:“家里来了客人?” “是,姑爷和定国公世子来了。”门房小声地回答道:“说是有点事情,想请教老爷,如今正在书房。” 章氏猛地一皱眉,“哪个姑爷?” 门房一愣,“自然是薛大人啊。” 柳家只有柳玉珍一个女儿,能有几个姑爷? 虽说柳玉珍如今已经香消玉殒,可薛振与柳家关系一向不错,自柳玉珍死后,常常到家里来探望两位老人家,晨昏定省,比亲儿子都勤快。 柳家所有人便还以姑爷称呼他。 想到这些,章氏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团气,越想越怒,黑着脸便道:“你去同管家说一声,让管家去书房将父亲请去母亲房里,便说我有生死攸关的大事,请父亲过来一叙。” 门房见她神色带怒,不敢多问,点头称是,旋即便快步跑进院内去找管家。 章氏见此,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的宋时蕴,“时蕴,我们先去母亲房中吧。” 宋时蕴应了一声是,跟在章氏身后,脑子里想的却是定国公府的小世子——那不就是谢如故? 如今这年岁,倒是巧了。 以往长年见不到几面的人,重来一生,倒是天天碰面。 而且…… 谢如故毕竟是天机门的俗家弟子,虽然在她记忆中,谢如故没怎么在天机门修炼过,但能入天机门,想来也不是什么俗人。 这时候出现在柳太傅家,还同薛振一道过来…… 谢如故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微微蹙眉,跟在章氏身后,很快便到了柳夫人住的静心苑。 看到静心苑的小门,宋时蕴回过神来,暂时将谢如故放下。 一进入静心苑,宋时蕴便闻到一股药香,鼻翼翕动,仔细一闻,都是一些寻常的补身药物。 宋时蕴便低声向章氏问道:“章姨母,老夫人病了?” 章氏闻言,闻着院子里的药香,便解释道:“自打玉珍去了之后,母亲身体便不好了,悄悄地请了不少大夫来看,都说母亲是伤心过度,要好好调养,如今便是汤药不断,是有些味道……” 宋时蕴闻言,反应过来,章氏是会错了意,温声道:“章姨母误会了,我以前也是个大夫,对这些药香,当真亲切,闻到药味儿,便像是回到家一样。” 章氏顿了一下,诧异地看她,“时蕴还会医术?” 宋时蕴点点头,“有道是,十道九医,都是会点的。” 章氏了然地点点头,方才恍惚地想起来,宋时蕴是修道的,宫内供奉的道士们,好像确实都会点医术。 她便没有多想,反而邀请道:“那等会儿见了母亲,还请时蕴给我母亲瞧瞧。” 宋时蕴却是摇头,“老夫人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再者章姨母已经将心药带回来了,又何须用我?” 章氏一愣,很快明白宋时蕴是什么意思,欣赏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对宋时蕴一笑。 宋时蕴但笑不语。 章氏带着她,此时已经走到正屋的廊下。 守在廊下的丫环,瞧见章氏,福了一礼道:“见过少夫人。” 章氏摆摆手,低声问道:“老夫人可睡着?” 丫环一边打起帘子一边回答:“老夫人方才用过药,这会子正醒着。” 章氏点点头,对宋时蕴说:“时蕴,进来吧。” 宋时蕴闻言,却站在原地没动。 第19章 章氏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宋时蕴伸手,拍了拍章氏手中的红伞,道:“章姨母自己进去后,打开红伞,她便会出来,这是柳家的家事,我不好在场,况且你们可能有私房话要说,我更不好进去了。” 章氏一想,也是。 她便点点头,吩咐丫环带宋时蕴去旁边的抱厦稍候片刻,便自己捧着红伞,进入正屋。 宋时蕴却没有跟丫环去抱厦,而是等在外头。 丫环见她坚持,便不好再说什么,退到旁边继续守着。 宋时蕴在外头站了片刻,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凄厉嘶哑的哭声。 “我的玉珍啊——” 丫环听到里面的哭声,吓了一跳。 这时候,宋时蕴便见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当先的,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者,后头跟了个管家打扮的男子。 宋时蕴对当先的老者,有点印象,这人就是前任的太傅。 柳太傅微微佝偻着腰,颇为瘦弱,但精神尚可,走起路来,还算是老当益壮。 他快步走过来,瞥见一侧的宋时蕴,穿着打扮和气度都不像是普通人家,不由一顿,“这位姑娘是?” 宋时蕴向他福了一礼,“小女是平宁侯府的宋时蕴。” 柳太傅一顿,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刚想询问。 便听到屋内的哭声。 柳太傅面色一动,立即打起帘子,快步走进去。 宋时蕴还守在外头。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砸杯断裂盏的声音,和一声咒骂。 “薛振,竖子尔敢!” 柳太傅的声音,带着愤怒,铿锵有力。 “老夫要去杀了他!” 伴随着话音落下,柳太傅的身影,便冲了出来。 “爹,爹且慢……” 章氏追着出来,瞥见一旁的宋时蕴,刚想请宋时蕴帮忙。 宋时蕴便已经提步,拦住了柳太傅,“太傅且慢。” 柳太傅怒目圆瞪,“你是谁?” 宋时蕴温声道:“小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小姐是我送回来的。” 柳太傅一愣。 章氏见此,插过来,挡在柳太傅面前,急忙点头,“正是,父亲,这位便是我方才在屋内,跟您说过的那位平宁侯府二小姐,也是我们家玉珍的恩人。若不是她,我们一家现在哪里知道玉珍的死还有冤情?玉珍更不可能回来了。” 闻言,柳太傅面上的怒气消退了一点,但脸皮紧绷,像是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才不至于失态。 他提了一口气,向宋时蕴拱手,“多谢,但老夫还得去处理家事,恐怕没有时间招待姑娘,我……” “太傅想要做什么,时蕴能够猜到七八分,薛振如今就在柳家,您自然想过去找他报仇,然而……您一把年纪,贴身肉搏怎么可能是薛振的对手?纵然您让柳家下人帮忙,杀了薛振,但那又如何?他是朝廷命官,您杀了他,要偿命不说,柳家前途尽毁,柳小姐已经折在了薛振手上,为了一个薛振,您老还要把整个柳家搭进去吗?” 章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反应过来,便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啊,父亲!您不能不在乎全家老少啊!” 柳太傅浑身一震,却不得不停下。 章氏也是聪明人,见此立即补充道:“父亲,儿媳是个妇人,不懂什么,但儿媳知道,纸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薛振做下这些,必定留有痕迹!咱们大可以仔细调查,去公堂告他薛振!”看书喇 柳太傅面上的怒气渐渐消退,理智回归,他沉沉地一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去查查当日给玉珍接生的稳婆!” 章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父亲说的是。” 柳太傅顾不上跟章氏寒暄,赶紧吩咐管家,亲自去查这件事。 宋时蕴退到旁边,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一个直觉,这事儿恐怕没那么轻松便可解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宋时蕴眸光暗了暗,她有自己的打算和自己要做的事情。 柳家的事情,不过是踏板。 做到了她该做的即可,余下的,便是柳家自己的事情。 柳太傅吩咐好管家亲自去查这件事后,暂时稳住情绪,长呼一口气,看向宋时蕴,拱了拱手,道:“外头还是有些天寒,请二小姐进屋坐吧,我也要话,想要同二小姐聊聊。” 宋时蕴闻言,倒是没有拒绝,“却之不恭。” 柳太傅做了个请的姿势,又给章氏使了个眼色。 章氏反应极快,立即带着宋时蕴进入屋子。 柳太傅故意落在后面,瞧见她们进去之后,才同旁边的长随低声吩咐道:“去跟世子爷和薛振说一声,便说我这边有点事情,稍后过去,请他们等我一会儿。” 说起薛振的名字,柳太傅便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他必须得把薛振留下来! 如若找到人证或者物证,他便立即押着薛振去见官! 长随得到吩咐,便躬身离开。 柳太傅见此,才进入屋子。 屋子里面。 柳老夫人和柳玉珍正相对而哭。 柳老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时蕴和章氏进来时,她气息微弱,倚在床边,像是要晕过去似的。 章氏心惊地走过去,扶住柳老夫人,“母亲,您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大夫?” 柳老夫人双眼有些失神,好像并没有听见章氏的话,没有给予回应。 章氏见此,急忙便要对外面的丫环喊起来。 宋时蕴却在这时候走过来,一手扣住柳老夫人的手腕。 章氏愣了一秒,骤然反应过来,宋时蕴说过,她是学过医的。 章氏立即往后退了半步。 宋时蕴的手指,搭在柳老夫人的手腕上,片刻后,松开手,又抬手,在柳老夫人的人中、耳后,分别按了几下。 章氏看得疑惑,刚想询问柳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便见不多时,柳老夫人的眼皮,颤悠悠地动了动,眼神再次聚焦。 章氏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试探地问道:“母亲,您现在怎么样了?” 地上的柳玉珍,也担忧地望着柳老夫人,唯恐母亲出什么事情。 柳老夫人终于回过神来似的,闻言摆摆手,“没事……” 柳太傅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快步走过来,握住柳老夫人的手,“夫人,如何?” 柳老夫人看到丈夫,眼眶更红了,“老爷,我们的女儿……她无辜啊……” 柳太傅哪能不知道妻子的意思,心口一疼,摸了摸柳老夫人的手背,哽咽地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替咱们的女儿,讨回公道!” 柳老夫人这才掉下眼泪来,但这次却是放松的眼泪。 宋时蕴见此,插话道:“老夫人就是悲怒交加,这样骤然的情绪起伏,确实容易上身,还是得调理。” 章氏闻言,连忙道:“不知道时蕴有没有什么调理的方子?外头请来的大夫,开的药,好像一直没什么用。” 宋时蕴顿了一下,拿出一张符来,递给章氏,“这是养身的延年益寿符,拿去之后,同药物一道煎煮后服用即可。” 章氏有些迟疑,“这……就行了?” 虽然大庆尚道,但喝符水什么的,给人的感觉,还是不正经。 章氏有点排斥。 宋时蕴一眼看出来她的顾虑,解释道:“符箓的种类很多,除却你们常见的保平安、捉鬼降妖的、还有一种符,就是药符,这是将药材的精华,凝练出来,以灵力融汇在符纸之上,本质上来说,这算是一味药,并不是简单的符纸。” 章氏闻言,这才注意到,手上的符纸上,好像确实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其他符纸上浓郁的朱砂味不同。 章氏尴尬地一笑,“原是有这么多讲究,是我不懂了,我这就让人拿去煮药。” 宋时蕴颔首,“药物还是用大夫开的寻常药即可。” 章氏记在心里,便拿着符纸出去了。 柳老夫人此时来了点精神,听着宋时蕴和章氏的对话,有些疑惑,“这位姑娘是?” 柳太傅刚想介绍。 柳玉珍便开口道:“娘,这位便是我之前,同您说过的宋时蕴宋二小姐,如若不是她相助,我恐怕都没有再站在这里的一天了。” 柳老夫人这才知道宋时蕴的身份,拉住宋时蕴的手,声音又哽咽起来,“多谢,多谢……” 第20章 “老夫人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举手之劳罢了。”宋时蕴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您身子不好,当下应当好好歇息,情绪不能过度起伏。” 柳老夫人微微点头。 柳太傅见此,便说道:“对了,我请二小姐过来,是有话想问问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帮上忙?” 宋时蕴闻言,故作不解地问道:“太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处?” 柳太傅不知道宋时蕴是真不懂他的潜台词,还是真不懂,便开口直接道:“我见二小姐颇有本事,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玉珍留下来?” 宋时蕴眉梢一挑,“留下来?” 柳太傅肯定地点点头,“对。”他回头看向柳玉珍,满眼的不舍,“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薛振也是我为她挑选的夫婿,结果却是这样……当真是我对不住她,她还那么年轻,我便想着,二小姐或许有办法,能够让她留下来,哪怕是要我一命换一命,我也是愿意的。” 柳老夫人一听,连忙道:“我愿意,要换也是换我的命。” 柳太傅闻言,眼睛一瞪,刚想说话。 宋时蕴抬手阻止,“好了好了,我想两位搞错了一件事。”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同时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望着他们的眼睛,直白地道:“两位生在大庆,应该是知道的,人固有一死,死后便为鬼,人鬼殊途,鬼不可能留在阳间,必定是要走的,而且人只有一条命,死了便是死了,哪有死了后还能再活过来的?如若这样,天下不是乱套了吗?”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闻言,神色逐渐黯淡下来。 柳太傅是读书人,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只是……太舍不得了。 听到宋时蕴直白地解释完,柳太傅喉头滚动,忍不住哽咽一声,“是我对不住你,玉珍……” 柳玉珍飞快地摇头,“不,这不是爹娘的错,我也没想到薛振是那样的人,这怪不了我们,只能怪那薛振。” 这话一出,一家三口几乎又要抱头痛哭。 宋时蕴站在旁边看着,如同一个界外之人。 同一时间里。 宋思文心怀忐忑地赶到国子监。 大庆的国子监,便是国家最高学府,面对所有青年男女开放,只要是才学过人的,能够通过考试,无论男女,都可以进入国子监。 时玉公主死后,国子监关闭了七日,如今早就过了头七,国子监便早已经恢复开放。 大庆国风开明,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 宋思文赶到国子监时,国子监外面便有不少男男女女,向国子监内走去。 都是来上课的。 宋思文拿着自己的书,神色恍惚地从马车上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他,险些一脚踩空。 幸而先下车的书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伸手扶住宋思文,才没让宋思文摔倒。 宋思文踉跄了一下,注意力才回来些许,张了张口,刚想说话,旁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宋思文和书童下意识地循声看去,便见他们旁边不远处,同样停着一辆马车。 有人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如同宋思文一样,一脚踩空。 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扶住他,他直直地摔在地上,脸直接磕在了地砖上。 看到这一幕,宋思文有点受到惊吓。 旁边的下人们,看到主子摔下来,七手八脚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那人扶了起来。 宋思文此时,才瞧见他的长相。 那人额头已经渗出血来,疼得龇牙咧嘴,但宋思文能够认出来,这是宁国公府的世子,蒋子英。 宋思文和蒋子英关系并不太好,属于平时见到面,都不会打招呼说话的那种。 看到摔倒的人是蒋子英,宋思文心里的情绪平稳下来,带着书童,转身便离开。 蒋子英正对着下人破口大骂,怨怪他们伺候不周,余光便瞥见宋思文离开的背影。 旁边的下人,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深深地低着头,怯生生地问:“世子爷,您受伤了,要不然,小人替世子爷去和夫子告假,世子爷先回去休息?” 蒋子英看到进入国子监的宋思文,眼神暗了暗,他舔了一下牙根,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血,龇了龇牙,道:“我偏不!” “他宋思文都来了,我怎么可能走?” 蒋子英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下人,提步便往里走去。 下人忙不迭地跟上,心惊胆战地道:“可是世子爷,您的头还在流血,昨儿晚上开始,您身子就不舒服,现在还受伤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不然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蒋子英不耐烦地一皱眉,却牵扯到伤口,刚想要说话,却听到一阵黄莺般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思文!” 蒋子英猛地抬头看过去,便见有一道倩影翩然走过来,却停在了前头的宋思文面前。 宋思文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儿,面上一喜,神色都鲜明起来。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看书喇 他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虞三小姐。 虞三小姐闻言,抿唇笑了笑,“对啊,前几天被我爹娘拘着,但现在国丧也算是过了,我自然要来听学。” 宋思文这几日有一阵子,没见过虞三小姐了。 现在看到虞三小姐,他心里是很高兴的,但高兴了一会儿,心情又有点复杂。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见宋思文望着自己一直不说话,虞三小姐面上笑意淡了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起来。 宋思文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虞三小姐闻言,便拉着宋思文的袖子,道:“没有就好,走吧,夫子快来了。” 语毕,她便拉着宋思文,朝课堂的方向走过去。 蒋子英看到这一幕,几乎把牙根咬碎。 额头好像都不疼了。 望着渐渐走远的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他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追过去。 从前院到后院的课堂,中间有一道曲水小桥。 看着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一路走过去,蒋子英快步地走上小桥,脚下速度不停地加快。 然而,他刚走到桥中间,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蒋子英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脚下便是一空。 下一秒,他便伴随着小桥的碎片,砰的一下,摔进水池之中。 后面紧跟过来的宁国公府下人,看见这一幕,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惊呼道:“世子爷,世子爷……快,快来救人啊,世子爷落水了!” 宋思文和虞三小姐走在前头,正小声地说着话,听到这一声声仓皇的喊声,两个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 便见蒋子英,就像是一只落水的旱鸭子,在水里扑腾。 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池水混着额头上的血水,一同从脸上流下来,看着颇为吓人,如同水中厉鬼一样。 宋思文看得心里咯噔一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怎么觉得,蒋子英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不,不对,不是不太好。 而是太不好了! 宋思文莫名想起来,宋时蕴之前为他布的阵。 原本落在他身上的伤害,都会加倍的反噬在,下咒害他之人身上。 这个人……会是蒋子英吗? “怎么回事?那桥怎么断了?”虞三小姐站在宋思文身边,看到蒋子英在水里,惊讶地捂着嘴,没有注意到宋思文的异样。 宋思文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没有听见别人说的话。 蒋子英落水后,整个国子监便乱了起来。 蒋子英毕竟是宁国公府的世子,不少人赶过来,没一会儿就把蒋子英救了上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蒋子英运气太差,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让他休息一会儿。 那巨大的水边石头,从未移动过,但这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蒋子英刚一靠上去,石头便叽里咕噜地,连带着蒋子英滚进了池水里。 不仅如此,那石头还压在了蒋子英身上。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是一愣。 宋思文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思文,你怎么了?” 虞三小姐这时候,也看出来宋思文情况不太对,不由关切地问道:“是……吓着了吗?” 宋思文连忙摇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菡萏,你之前给我做了一个香囊……” 虞三小姐不明所以,闻言,有些羞赧地红了脸,“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宋思文从未撒谎过,绞尽脑汁地想,“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个香囊挺好看的,我很喜欢……可我怕有人知道,你送了香囊给我,一旦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利。” 虞三小姐见宋思文关心自己,面上笑意更加浓烈,道:“不会的,没有人知道的。” 宋思文不太相信地问:“真的没人知道吗?” 第21章 虞三小姐摇了摇头,她确定是没人知道的。 毕竟是花开并蒂的香囊,指向性太明显。 她也不敢让别人看见。 “好,好像不是的……” 正在这时,虞三小姐身后的丫环,忽然小声地开口。 虞三小姐唰的一下看过去“品儿,你在说什么?” 品儿闻言,有些慌乱地道:“小姐忘了吗?那日,您在院子里绣香囊,宁国公府世子不是来家里做客,还撇开了下人,跑进了菡萏院吗?” 虞三小姐闻言,猛地一怔。 对…… 她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时天色正好,她便在自己院中绣香囊。 未曾想,蒋子英突然自己闯进来。 她手忙脚乱地将香囊藏起来,还呵斥了蒋子英一通。 蒋子英当时也没追问香囊一事。 她还以为,蒋子英没瞧见。 “蒋子英知道香囊的事儿?”宋思文听到这话,眉梢已经高高地挑起来。 虞三小姐有些犹豫,不太肯定地道:“应该没有吧……他一直没提过这事儿,可能没瞧见。” 宋思文却沉沉地出了一口气,望向再次被救上岸的蒋子英。 蒋子英此时已经昏迷,浑身是伤,看样子伤得不轻。 宋思文握了握身侧的双手。 …… 柳太傅家中。 柳太傅派出去的管家,很快便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并不太好的消息。 那就是…… 当日薛家为柳玉珍延请的稳婆,已经死了。 柳太傅听到这话,眼皮猛地一跳,唰的一下,直接从拔步床上跳起来,“死了?” 管家弓着身,“是,死了,听说给薛家接生后不久,回家就病了,没两天就死了,家里人都说,她是被薛夫人难产之死的恐怖之相吓着了,所以才一病不起。” “这怎么可能?”柳太傅满脸通红,怒目圆瞪,猛地一甩袖子,将旁边的茶盏,扫落在地,“这分明是他杀人灭口!”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但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那位稳婆的死,恐怕跟薛振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几不可见的一皱眉,这个薛振,比她想象中还要凶狠残忍。 “那个稳婆不是我们柳家找去的,现如今人也死了,这可怎么办?”一直守在旁边的章氏,听到这些,也有些为难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刚服侍柳老夫人服用过药物。 柳老夫人此时还算是精神,听到这话,忍不住望着柳玉珍,悲痛地哭起来。 柳玉珍也是一怔错愕,身上的煞气,在一瞬间迸发而出,增长到巅峰。 她含恨地咬着牙根,眼睛愈发地猩红。 宋时蕴见此,暗道一声不好。 “没了人证,那可有什么物证?”柳太傅此时,不知道是向谁在问。 管家低声道:“恐怕是没有的,薛振大约是直接买通了稳婆,稳婆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也就是这案子,恐怕要搁置了。 柳太傅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正在这时候,他却感觉到,旁边吹过一阵阴风。 他急忙看过去,便见柳玉珍嗖地一下往外冲出去。 柳太傅眉心一跳。 一侧的宋时蕴,像是早就注意到这一切,同时冲过去,挡在了柳玉珍面前。 看着拦住自己的宋时蕴,柳玉珍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流出一行行血泪来,咬牙切齿地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拦着我吗?没有证据,现在没有证据了,二小姐,我只能自己报仇!就算我和孩子,不得超生,我也不能让他苟活!” 宋时蕴闻言,却松开眉心来,淡声道:“我没想拦着你。” 这下子,轮到柳玉珍一愣,“什么意思?” 宋时蕴放下手臂,“我也觉得,薛振罪孽深重,应该得到报应,我支持你报仇。” 柳玉珍怔愣之后,便高兴地想要往外冲。 宋时蕴却又说了一句,“但你直接杀了他,只会害了你自己,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你报仇,你愿意一听吗,柳小姐?” 柳玉珍迟疑且试探地望着宋时蕴,“二小姐有什么法子吗?” 宋时蕴闻言,靠近柳玉珍一些,小声地在柳玉珍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有她们俩能够听见。 跟出来的柳太傅等人,都没听见宋时蕴说了什么。 只见宋时蕴说完,柳玉珍面上的煞气,消退不少。 她定定地望着宋时蕴,弯了弯腰,“多谢二小姐!” 宋时蕴却微微一笑,“我方才说的话,柳小姐可记住了?” 柳玉珍知道宋时蕴什么意思,郑重地点头,“我明白的。” 宋时蕴便让开来,“那好,只要柳小姐记住我的话即可,现下那薛振,就在柳家,你去吧。” 柳玉珍点点头,立即飘出了主院。 看到这一幕,柳太傅往前追了两步,又急吼吼地去看宋时蕴,“二小姐,玉珍她这是去做什么了?会,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妨碍?”看书喇 宋时蕴闻言,却笑了一下,“柳太傅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眼下有一件事,需要太傅帮忙。” 柳太傅立即道:“什么事,二小姐尽管说便是。” 宋时蕴往前走了小半步,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太傅敞开大门,不要让任何人阻拦薛振行踪即可。” 柳太傅一愣,不知道这算什么事情,“二小姐这是……” 宋时蕴低声道:“只要太傅配合即可。” 柳太傅不明白宋时蕴要做什么,但见宋时蕴双眼清澈,应当是想要帮他们的。 柳太傅便没再说什么,立即吩咐管家,按照宋时蕴的说辞,敞开前后的大门,撤掉廊上的下人。 宋时蕴见此,向柳太傅福了一礼,提步便往外走去。 柳太傅见此,回头看了一眼柳老夫人和章氏。 章氏扶着柳老夫人,三个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莫名。 他们有些忐忑地跟在宋时蕴身后。 同一时间。 柳太傅平时所用的书房里,谢如故和薛振相对而坐。 谢如故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岿然不动。 薛振几次三番,想要同他说话,谢如故都没什么回应。 薛振一时间,有些坐不住。 他正想去招来下人问问,柳太傅怎么还没回来,面前紧闭的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自动打开来。 薛振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他抬头望过去,便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下一秒,薛振的瞳孔,瞬间放大。 “你,你……”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望着前面的影子。 谢如故眉心一动,也看过来。 两个人都看到了,书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柳玉珍。 但,说她是人,不如说她是鬼。 她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脸上还挂着两道血痕,加上高高隆起的肚子,悬空在地面上的双脚,让人一看,便心中一阵骇然。 “是,是你吗?” 薛振望着柳玉珍,一身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玉珍望着他,两个眼角流下两行血泪,“你说呢?” 薛振心头一颤。 “薛振,你害得我一尸两命,让我们母子死得凄惨,你说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薛振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谢如故见此,微微眯起眼来,坐在那里,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同一时间。 宋时蕴和柳太傅等人,出现在书房所在的小院。 甫一入内,宋时蕴等人便听见一阵惨叫。 “不,不要,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话音未落,他们便听见,一阵叮铃哐啷,紧接着,有人手脚并用地从书房里爬出来。 那人头发乱了,身上的衣服也乱了,几乎是从地上爬出来的,整个人颇为狼狈。 “别,别过来,别过来——” 他一边往外爬,一边惊恐地往后看。 柳玉珍从他身后飘出来,见薛振要跑,她一下子扑过去。 薛振被吓了一跳,尖叫着跳起来就要跑。 见此,宋时蕴右手一翻,捏着一团符纸,指尖一弹。 第22章 那团纸张,立即砸到薛振的腿弯上。 下一秒,薛振便哎呦一声,惨叫着摔倒在地。 正在这时候,谢如故也从书房内走出来。 看见这一幕,他的目光,直直地穿过人群,落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对上他的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谢如故便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宋时蕴眼皮一跳,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下意识地偏过头。 同一时间,柳玉珍正好扑上来,压在他的身上。 “不,不要,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玉,玉珍,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我不该害了你和孩子,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薛振惊悚地望着柳玉珍,语调完全变了个样子,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柳玉珍却像是一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 听到薛振的话,柳玉珍满心的怒气,抬起手,便狠狠地在薛振脸上一抓。 一瞬间,薛振的脸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瞬间在脸上纵横起来。 看到这一幕,柳太傅和柳老夫人等人,心里都是一颤,有点害怕。 可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宋时蕴站在旁边,瞥见薛振脸上的血,她微微一皱眉,看了柳玉珍一眼。 柳玉珍注意到宋时蕴的眼神,猛地一把推开薛振,院子里刮起一阵阴风,卷起她的衣角和发丝。 “薛振,你害了我和我的孩子,你还想要我原谅你,放过你?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不,不要!” 薛振闻言,惊悚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狂奔,他一边往外跑,一边还在求饶、大喊。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玉珍,你就放过我吧……”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买通稳婆,害了你,可,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出事,我得活下去,得好好地活下去……”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薛振一边求饶,一边往外面跑。 柳玉珍却是紧追在他身后。 但若仔细看,便能够看出来,柳玉珍追得十分有技巧。 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好像随时会追上,又没追到。 逼得薛振脑子一阵空白,只顾得求饶和逃跑。 宋时蕴看他跑过来,一把拉开柳太傅等人,躲在暗处。 薛振看着紧追不舍的柳玉珍,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他想要求人帮助,但整个柳家,此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书喇 薛振顾不得多想,只能狼狈地向外逃窜。 柳玉珍紧紧跟在他身后,口中一直威胁着,要杀他。 薛振完全被吓疯了,一口气从柳家跑出来。 眼见着,柳玉珍还跟在自己身后,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什么。 他几次三番地摔倒在街道上,加上他嘴里癫狂的话,很快吸引来不少百姓的注意。 百姓们便看着,有一个疯子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着自己有错,自己有罪,求人原谅。 柳玉珍追在薛振身后,除了薛振,旁人并看不见她,只能看到一个疯子。 宋时蕴此时隐匿于人群之中,看到薛振的反应,她咳了一声,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这位好像是礼部侍郎薛振,薛大人啊?” 她这话在人群里一出,众人一惊,紧接着,便像是一滴冷水,滴落沸油之中,瞬间炸开锅来。 “看样子,好像还真是!” “我去,还真是薛大人啊!” “怎么回事啊,薛大人这是……说他杀了人?” “对了,前一阵子,薛夫人去世,听闻是一尸两命难产而死,后事都是草草办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看是真的,你没听见他嘴上说,是他对不起孩子和夫人,不该找稳婆,还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这肯定错不了!” “那他干嘛发疯在外面说这事儿啊?”看书溂 “我估计是杀人之后,害怕,心虚,疯了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也将事实拼凑出来个大概。 听到这些话,宋时蕴又低低地咳了一声。 那声音很低,柳玉珍却听见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宋时蕴所在的位置。 宋时蕴给她使了个眼色,便悄然退出人群。 柳玉珍含恨地瞪了一眼手脚并用在地上爬动的薛振,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浊气,跟在宋时蕴身后,飘着走了。 薛振此时好像真的疯了,时不时地往后看,根本没瞧见柳玉珍不见了似的,嘴里一直在哀求。 此时,柳家人也出来了。 柳太傅站在街道上,听着薛振的胡话,做出一副震惊且痛心疾首的样子。 “薛振,你,你怎么能如此?” 薛振根本没听见柳太傅的话一样,爬起来又摔倒,摔倒又爬起来,几乎快要晕过去。 连柳家报官,官府来了人,如何将他拖走的,他都不知道。 宋时蕴这边,带着柳玉珍,站在柳家大门内。 看着官府的人,将薛振拖走,宋时蕴便看向柳太傅等人。 此时,谢如故已经不知所终。 宋时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但见谢如故不在这里,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对柳太傅等人福了一礼,“看样子,这件事算是有个着落了。” 柳太傅心中欢喜,重重地一点头,拱手道:“真是多亏了二小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换作老朽,是怎么都想不出来的。” 宋时蕴淡笑,“太傅这是变着法子,说我刁滑吧?” 柳太傅哭笑不得,“怎会?我们柳家对二小姐感激都来不及。” 宋时蕴温声道:“我知道,不过是玩笑罢了,柳太傅还是快些去官府吧,至于柳小姐……我便先带回去了。” 柳太傅等人闻言,面上为数不多的喜色,顿时荡然无存。 他们有些舍不得地望着柳玉珍。 柳玉珍此时模样好了许多,面上的血泪都消失了,看着柔柔弱弱的,依稀是生前的模样。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很快就红了眼眶。 柳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心知没办法将柳玉珍留下来,便向宋时蕴拱了拱手,“那小女便托付给二小姐了。” 宋时蕴回了一礼,“柳小姐一尸两命,煞气怨气并重,需要好好地度化,待度化完毕后,我会告知柳家。” 柳太傅道了一声谢。 宋时蕴颔首,拿出一张拘魂符,便将柳玉珍收起来,随后便告辞,离开了柳家。 柳太傅也收拾了一下,快速赶去衙门。 …… 宋时蕴从柳家,便径直地向平宁侯府走去。 但还没走几步,身后便有一辆马车驶过来,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边。 听到动静,宋时蕴下意识地停下来,抬头看过去。 马车此时也停下来。 有人掀起车帘,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从帘子下露出来。 正是谢如故。 望着宋时蕴,他弯唇一笑,眼角的红痣,熠熠生辉。 “二妹妹,是要回平宁侯府吗,我送二妹妹一程吧。” 宋时蕴看到谢如故,眉心微微一皱。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谢如故,心里便微微有些不适,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感觉,似曾相识。 宋时蕴本能地想要拒绝,和谢如故单独相处。 像是知道她脑海里在想什么,在她开口前,谢如故又笑道:“二妹妹刚回京,想必对京中的路,不太熟悉,自柳家去平宁侯府,得走过几条街,二妹妹怕是找不到的。” 宋时蕴心里咯噔一下,她把自己本该不认路的事情给忘了。 她这次是跟章氏一道出门的,并没有带丫环。 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借口。 宋时蕴望着谢如故那一脸的笑,只能弯了弯唇角,福身道:“我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幸亏是遇上了世子爷,多谢世子。” 谢如故眉梢轻轻一挑,“确实是巧了,二妹妹赶紧上车吧。” 话音未落,他便伸出手来。 宋时蕴心里几不可查地一跳,被迫伸出手,将自己的掌心,放在谢如故的手上。 谢如故的掌心,有点热。 他握住宋时蕴的手,微微一用力。 宋时蕴借力,便进入了马车。 马车里。 宋时蕴和谢如故相对而坐。 整理了一下衣衫,宋时蕴咳了一声,又道了一声谢。 谢如故闻言,不由一笑:“二妹妹当真这么客气?这才多久,这谢谢二字,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看得出来,二妹妹当真与我生疏的很。” 宋时蕴不明白谢如故这份自来熟是从哪里来的,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世子莫不是忘了,时蕴刚回京,与世子不过见了两面,自然是生疏的。” 第23章 谢如故托着腮,“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但我在柳家瞧着,二妹妹和柳家人关系倒是极好,对柳太傅的性子,也摸得很准。按理来说,二妹妹刚回来,怎么如此轻易,便愿意劳心劳力地帮助柳家?” 宋时蕴闻言,握紧在袖中的手掌。 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谢如故邀请她上马车的动机不纯。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淡笑,“我在乡下时,便是个游医,回京后,第一个遇见的便是柳家小姐,听闻她的事情后,便有些伤怀,感念她是个可怜人,便想要帮一帮她,至于柳家的事情,也不过是从她口中听说的,世子爷这样问,倒好像是我刻意接近。” 谢如故轻轻一挑眉。 不等他说话,宋时蕴又道:“话又说回来,便如同世子所说,我甫一回京,对京中事务全然不了解,又何必特意去结交柳家呢?世子都知道,我对京中什么都不懂,连回家的路都不知晓,才特意来送我,为什么还有此一问?” 得。 绕来绕去,又回到他身上,全成了他的错。 谢如故轻笑一声,“我竟然不知,二妹妹这么伶牙俐齿。” 这话原是没问题 但宋时蕴总觉得,谢如故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好像在暗示什么。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 宋时蕴面上不显,但笑不语。 谢如故倒也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送她回平宁侯府。看书喇 另一边。 一团乱的国子监,在蒋子英被送走之后,终于恢复平静。 其余学生,各自回去听学。 宋思文坐在课堂上,满脑子浆糊,夫子在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而蒋子英被送回宁国公府后,宁国公府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宁国公夫人看到儿子的伤势,慌乱地请了不少大夫来,还派人去宫里请了太医。 可无论是太医还是大夫,都说蒋子英的伤势不算重,都是些皮外伤,小心养护就好。 可蒋子英却一直没有苏醒。 宁国公府上下,担忧不已。 宁国公夫人害怕出什么事情,忽然想到一件事,便悄悄派人去请了一位道士回来。 这道士叫做静无,算是宁国公府私下供奉的道人,专门帮宁国公府做一些祈福之事。 最近蒋子英跟他来往也比较多。 宁国公府一向相信这些事情,见儿子一直昏迷不醒,便将他请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静无一过来,看到蒋子英,脸色就变了。 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出来,蒋子英是被反噬了。 静无黑着脸,立即打开蒋子英卧房旁边的房间。 那是一个空房间,里面却布置着一个阵法。 一进去,静无便看见,自己的阵法已经逆转了。 没想到,有人知道是他在下咒,还有本事逆转他的阵法,将效力反噬在蒋子英身上。 静无见此,急匆匆地将这件事,告知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这才知道,静无和蒋子英私下里做什么。 但她顾不上这些,立即心惊胆战地追问道:“那我儿还能好起来吗?” 静无捋了捋胡子,脸色阴沉,“只有将阵法拨乱反正。只要阵法效力,无法反噬到世子身上,世子便可苏醒。” 宁国公夫人闻言,立即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啊!” 静无点头,便让自己身边的小道童,去准备了一些东西,重新布置阵法。 宋思文煎熬地在国子监里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可以放学回家。 然而,他刚一起身,忽然感觉脑子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去。 虞三小姐坐在他身后,正想喊他一道走,便见宋思文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她吓得脸色都白了。 “思文!” 谢如故将宋时蕴送到平宁侯府门口,看着宋时蕴下车。 宋时蕴对谢如故行了一礼,便没有逗留,径直进入平宁侯府。 望着她的背影,谢如故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 过了一会儿,看见宋时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放下帘子,冷淡地道:“回国公府。” 马车很快,便吱吱呀呀地驶离走远。 未几,宋时蕴从大门口侧边出来,望着走远的马车,她眉心一皱。 心里对谢如故的感觉,愈发奇怪。 宋时蕴正想转身进去,却瞥见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停在门口。 那一瞬间,宋时蕴便感觉到一阵阴冷的煞气。 她转头看去,便见宋思文身边的书童,白着脸从马车上下来,便对大门喊了起来。 “快来人,少爷出事了!” 宋思文? 宋时蕴眉心一跳,立即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她一靠近,掀起车帘往里面一看。 便见宋思文躺在里面,满脸惨白,呼吸微弱,仿佛病入膏肓之人,随时会断气一般。 书童认出来宋时蕴,急忙说:“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少爷在学堂上本来好好地在听讲,等到了下学时,少爷方才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就直直地倒下去,怎么都叫不醒!” 宋时蕴闻言,脸色微沉。 正在这个时候,门房小厮听到呼喊,已经快步走过来。 书童立即招呼他,帮忙将宋思文抬进平宁侯府。 门房小厮一看,又叫了几个长随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宋思文从马车上抬下来。 宋时蕴让到旁边,趁着众人搬动宋思文的时候,她伸手探了一下宋思文的脉息。 便见宋思文脉息混乱,而且……体内有很强的阴气乱窜。 使得宋思文的奇经八脉都出了问题,仿佛挪了位一样。 并且,宋思文体内,还有重伤之相。 这不像是他本来就受伤了,倒像是反噬。 思及此,宋时蕴一把抓住要跟进院子的书童,问道:“今天国子监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书童急着进去,闻言,险些哭给宋时蕴看,“什么叫做怪事啊?二小姐,您能不能先让小人将少爷送进去?” 宋时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宋思文,松开手,“边走边说。” 书童立即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抬着宋思文往平宁侯府内快步走去。 宋时蕴便跟在他们身边,让书童把国子监内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一遍。 书童不明所以,但碍于对方是主子,还是抽出些许精神,回答道:“要说起来,今天国子监也是走了霉运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宁国公府的世子爷和咱们少爷,今天都格外倒霉。” 宋时蕴闻言,眉心一动:“宁国公府?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书童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说:“就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啊,今天格外倒霉,马车刚到国子监大门口,世子爷就摔了一跤,额角都磕出血来了,然后进了院子,又碰上好端端的桥,竟然塌了……” 书童绘声绘色地,把国子监里面发生过的事情,跟宋时蕴说了一遍。 “总而言之,宁国公府的世子爷,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小人原想着,是世子爷一个人运气不好,可我们家少爷好端端地听完夫子的课,莫名便晕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小人瞧着,倒像是国子监最近的运道不好,别是有什么脏东西。” 书童说着说着,便小声抱怨起来。 “前一段时间,国子监就出了事,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心下一动,问道:“前段时间,国子监出事了?” 书童道:“是啊,二小姐那时候在外头,不知道也正常,大约就是时玉公主刚刚离世第二天的事情,国子监内有好几个学子失踪了,都是那种才气挺高的,但陛下当时沉湎在时玉公主离世的痛苦中,直接辍朝,朝堂上的官员,也都在服国丧,就没人管,又过了几天,就听说那些人已经死了,小人有点怀疑,别是那些人死后,心有不甘,跑回国子监作祟了。” 第24章 大庆尚道,导致普通国民心中,颇为推崇鬼神之说。 绝大多数普通人都相信,人死之后绝对会变成鬼,若是有冤情,就会回来申冤。 书童看见蒋子英和宋思文接连出事,想起以前在外头听说的一些怪力乱神之说,便联想到前不久的案件上去。 听说,那些人为什么失踪,又怎么死去的,到现在都没查清楚。 因为碰上时玉公主的国丧,也没几个人去查。 只是官府和国子监,给了其家属不少抚恤,将此事压下了。 那些人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听到书童这些话,宋时蕴心里浮起些许的异样。 她追问道:“那你知道,当时失踪了多少人吗?” 书童迟疑了一下,“七八个吧?听说是结伴出去玩,一起失踪的,但具体是怎么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七八个? 这已经是很大的失踪案件了。 在她死后第二天,失踪了这么多人。 因为国丧,又恰巧被压下不提,悄悄遮掩过去。 这么多人命,就这么算了? 宋时蕴怎么感觉,时间线上这么奇怪? 七八个人…… 这个数字,也值得探究。 她死后第二天…… 若是用以封魂,正好需要七个阳命生灵,将她的亡灵,彻底封印。 然而…… 她的魂魄,如今却早已经逃出来。 那些人的失踪,未必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宋时蕴仍旧觉得有些奇怪。 但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宋时蕴和书童说话间,他们已经快速,将宋思文送回了修竹院。 随后,听到动静的杨氏,已经被宋时柔搀扶着,赶了过来。 看到宋思文惨白着一张脸,昏迷不醒,杨氏眼前一阵发黑,颤抖着道:“我,我儿这是怎么了?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便成了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书童闻言,跪在杨氏面前,只说宋思文是突然昏厥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敢将,方才和宋时蕴说的浑话,全部告诉杨氏。 杨氏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身子一晃一晃的。 若不是宋时柔扶着,她此时已经晕过去了,她勉强撑着,凄声道:“快,快去请大夫!” 宋时蕴闻言,往前走了一步,“不必去请大夫了,请了也没用。” 杨氏这才注意到,宋时蕴也在屋子里。 宋时蕴此时站在一处空地前面。 地上是她昨夜布置的阵法。 但阵法的流光,现在已经倒转,原本集中在阵法中央的血液,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散发着骇人又怪异的微光。 只不过,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昏迷的宋思文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杨氏听见宋时蕴的话,望着宋时蕴的背影,不由问道:“时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转过头来,“母亲有所不知,大哥的病,不是普通的病。” “不是普通的病?” 话音未落,杨氏蓦地瞪大眼睛,想到什么似的,“时蕴,你,你不会是说……你大哥和我一样,遇到了鬼吧?” 宋时蕴顿了一下,没有详细解释,含糊地道:“也可以这么说,所以叫大夫来是没用的。” 杨氏一听,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怎么办?”她急急地推开宋时柔,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哀求地道:“时蕴,请大夫没用的话,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你若是有办法的话,一定要救救你大哥啊!” 宋时蕴望着杨氏通红的眼眶,心里微动,安抚地拍了拍杨氏的手背,声音温和许多:“母亲先不要着急,大哥这边的事情,我自然会帮忙。” 说着,她看向宋时柔。 “三妹妹先扶母亲出去休息片刻,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宋时柔望着宋时蕴的眼睛,迟疑了一秒,便点点头,提步走上来,扶住杨氏,“母亲,二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便先下去吧。” 杨氏怎么肯轻易离开? 她刚想说不。 宋时蕴却抢先道:“母亲在这里,我反而施展不开手脚,若是为了大哥好,母亲还是暂且离开吧。” 杨氏到嘴边的话被堵住了,想着宋时蕴救过自己,靠得住,她才犹犹豫豫地一点头,“那,那我在外头等你们的消息。”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 杨氏闻言,舍不得又担忧地向床上的宋思文看了一眼,才在宋时柔的搀扶下转身。 此时,宋时蕴悄悄地给宋时柔使了个眼色。 宋时柔心里一跳,紧接着了然地一点头,扶着杨氏离开了宋思文的屋子后,没有让杨氏留在院子里,借口院子里风大,将杨氏请到了旁边的书房里小坐。 待她们离开后,宋时蕴便让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她和宋思文两个人。 将房门关上后,宋时蕴走到阵法旁边。 看着地上逆转的阵法,宋时蕴拿出随身携带的朱砂,重新在阵法上描绘了几笔。 而后,她找到昨天的笔刀,划破手指,在符纸上画了几笔。 随后她将符纸丢进阵法中央。 紧接着,符纸轰隆一声,便在阵法中燃烧起来。 床上的宋思文,在此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思文痛苦地皱起眉头,额头上很快就出了一层冷汗。 宋时蕴擦了擦笔刀和指尖的血,拿着笔刀走过去。 她将笔刀放在旁边的蜡烛上,烧了一会儿,简单地消毒后,便又拿着笔刀,在宋思文指尖划了一道,放放血。 宋思文的指尖,很快就冒出来一股黑血。 黑血滴落在地上,里面却好像有虫子在爬动一样。 宋时蕴见此,快速拿出一张符,裹在宋思文的手臂上。 而后,她捏了一下自己指尖的伤口。 血珠一下子冒出来。 她将冒血的指尖,放到宋思文的伤口处。 下一秒,宋思文伤口冒血的速度忽然加快。 好像是什么东西,闻到了好吃的一样,拼命地往外钻似的。 宋时蕴知道,那些都是蛊虫。 她将蛊虫引出来,在蛊虫即将爬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抓起怀里的朱砂盒子,将朱砂泼了上去。 那些蛊虫,立即掉在地上,化成了一缕缕黑烟。 同一时间里,宋思文面上的痛苦之色,也在逐渐消退之中。 宋时蕴回头看了一眼,阵法的颜色也在变化,整个阵法上,迸发出一抹刺眼的金光。 见此,宋时蕴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宋思文情况好转的时候,宁国公府内,却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静无道长帮忙之后,蒋子英的情况,一直在好转,并且很快便恢复清醒。 伤势好转得极快。 刚刚还喝了一碗排骨汤。 然而,就在刚喝完排骨汤后,他的情况便变得突然不对劲起来。 他一下子痛苦地倒在床上,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腹部上,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呼声。 照顾着他喝汤的宁国公夫人,吓了一跳,她飞快地将汤碗放在旁边,急忙扶着蒋子英。 “子英,子英,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蒋子英煞白的脸,很快又变得充血起来,渐渐地,便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似的,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来。 看到这一幕,宁国公夫人吓坏了,转头对外哭喊起来。 “静无大师,静无大师你快进来,子英不行了!” 一直在外面熬药的静无大师听到声音,迅速走进来。 看见蒋子英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便黑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床边,探了一下蒋子英的脉息,语气阴沉。 “好厉害的术士,倒是我低估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急忙问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日前,世子请我帮了个忙……”静无道长把蒋子英让他布阵害人的事情,告诉了宁国公夫人,又道:“现下看来,是对方发现了下咒一事,动了手脚,让世子爷身体产生了反噬,贫道本以为,我将阵法拨乱反正,便会没事,却不想对方道行不浅,竟然又动了手脚!” 第25章 宁国公夫人脸色煞白,“那可怎么办啊?我儿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静无道长沉声安慰道:“国公夫人不要着急,贫道自有办法。” 宁国公夫人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一切就拜托大师了。” 静无道长却道:“这事,还需要取世子爷一点血才行。” 宁国公夫人一听要取血,吓得不轻,但看见蒋子英痛苦不堪,她又不敢拒绝,只能犹豫地点点头。 静无道长走过去,很快便从蒋子英的手臂上,取了一碗血。 看到他端着一碗血出去,宁国公夫人心疼坏了。 另一边。 宋时蕴守在宋思文身边,并没有离开。 她心里清楚,蒋子英那边显然是有人发现了反噬的存在。 她这边稍有动作,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所以,她必须在这守着。 答应过了片刻,宋时蕴神色微动,唰的一下转过头去,便见阵法中央的两根蜡烛上,飘起来一阵阵黑烟。 那一阵阵黑烟,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在半空抖动了片刻,便飘向宋思文所在的地方。看书溂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抓着手里的朱砂盒,直接洒过去。 那股黑烟顿时被打散在半空中。 宋时蕴并没有停下来,她起身上前,从屋子各处,拿过来几个锃光瓦亮的花瓶,放在阵法四周。 随后,她拿出几张黄表纸,用指尖的鲜血,画出符箓。 将那几张符,分别贴在每个花瓶上。 而后,再次用朱砂混合着鲜血,将那几个花瓶底部,用阵法连接在一起。 阵法画成的那一瞬间,仿佛和原本的阵法融合为一体。 宋时蕴见此,盘腿在地上坐下来,一手捏决,一手拿着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静无道长在阵法上加了不少蒋子英的血,又加入了阴血,想要加大阵法的力度,让对方无法压制。 一开始,阵法确实有了变化,好像重新转动。 但下一秒,整个阵法啪的一下,变成一片灰暗,朱砂和鲜血,全部黯淡下来,黑成了墨水一样。 静无道长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紧盯着阵法,有些不敢相信。 对方到底什么来历,轻轻松松便压制了他的阵法? 静无道长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对方,他拿出来一张符,在阵法中央燃烧起来,旋即盘腿坐下,嘴里同样念念有词。 若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静无道长这是在跟人斗法。看书喇 伴随着他嘴里念念有词,他面前的阵法,重新腾升出一股黑烟。 宋时蕴这边,同样看到了一股黑烟。 她却像是早已在等待一样,指尖一抖,手里的符纸便立即燃烧起来,飞出一团团白烟,和那黑烟纠缠在一起。 紧接着,宋时蕴念了一道口诀,捏着天罡印,掌心猛地往下一压,拍在阵法中央。 燃烧的符箓,瞬间包裹着那黑烟,嗖的一下,钻进阵法之中。 同一时间,静无道长正念决,眼前的阵法上,忽然迸发出一道金光。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金光,便猛地一下撞到他身上,将他弹飞出去。 他砰的一声,身子便重重地砸在紧闭的房门上。 巨大的惯性,迫使他裹挟着房门,一并摔了出去。 院子里的下人,便见房门突然爆开,里面飞出来一个人,重重地摔在了院子里。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静无道长。 宁国公府的下人立即惊呼起来。 心惊胆战在屋里等着的宁国公夫人,听到动静,迅速走出来,看到静无道长倒在地上,气息奄奄,满脸鲜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脚下一踉跄,险些晕死过去。 平宁侯府中。 宋时蕴坐在地上,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这身躯太弱了,她强行提升灵力,现在内脏如同撕裂一般。 别提多难受了。 但见面前阵法上的金光,渐渐消失,她便知道,对方斗法失败了。 此时对方,即便没死,也受了重伤,阵法也被彻底毁掉了。 对方应该没办法再来找宋思文的麻烦。 思及此,宋时蕴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一声声惊呼。 “我的孙儿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不醒,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宋时蕴看向紧闭的房门,听出来这是平宁侯府老夫人的声音。 她微微一皱眉,有些诧异,老夫人怎么过来了。 但仔细一想,宋思文忽然昏迷不醒,这事儿肯定瞒不住老夫人。 宋思文代表着平宁侯府的未来,何其重要? 老夫人一向也是最看重这个孙儿,得知宋思文出事,自然会过来查看。 她昨日所做,也并没有真正地让老夫人受伤,老夫人自然是能过来的。 宋时蕴正想着时,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她迅速站起身来,用双脚快速将地上的阵法毁尸灭迹。 刚处理了个大概,房门便被人推了一下。 没推开。 老夫人便开始在外面砸门。 “谁在里面啊,为什么关着门?思文怎么样了?快开门啊!”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杨氏的声音。 “母亲怎么过来了?” 门口。 老夫人被徐妈妈搀扶着,满眼的担忧,听到杨氏的话,她眼睛一瞪。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看到杨氏,她就想起来,杨氏坚持要接回来的宋时蕴。 老夫人瞬间满眼怒气,“你说我怎么过来了?我孙儿出了事,我这个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过来看看吗?” 杨氏一噎,无奈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思文现在……一切都好,您身子又不好,不知道是谁的耳报神这么灵,就把消息传给了您,让您担忧了。” 老夫人狠狠地剜了杨氏一眼,“不要用这样的话搪塞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们就是故意瞒着我,我都听人说了,宋时蕴那丫头是不是在这?” 杨氏一愣,不知道是谁把这消息告诉老夫人的。 她张了张口,刚想解释。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杨氏和老夫人抬头看去,便见宋时蕴从里面走出来。 宋时蕴走到她们跟前,不卑不亢地对老夫人,稍稍地欠了欠身,“是我在这里,老夫人有什么指教吗?” 老夫人一看到宋时蕴,便气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你还有脸出现在这?” 宋时蕴不解,“我为何不能在这?” 老夫人一咬牙,指着宋时蕴,便辱骂起来,“你这个灾星,你一回来,整个平宁侯府便被你闹得鸡犬不宁,家里的人,接连出事,都是你克的!你大哥现在病倒了,你还敢过来,还有脸这么问我!” 宋时柔听到这话,抿了一下唇角,想要帮宋时蕴解释,“祖母,不是……” “要说把侯府闹的鸡犬不宁,不是祖母吗?”宋时蕴却打断了她的话,她望着老夫人,不咸不淡地道:“如若不是祖母,嘴上不积德,在旁人棺椁前胡言乱语,惹得怨鬼报复,让整个平宁侯府都沾染上阴气,府中的人怎么会出事?世人都知道,这宅子上阴气重了,住在宅子里面的人,都会受到影响,这说起来到底怪谁,祖母自己不知道吗?” “你!” 老夫人猛地一咬牙,脸色铁青得吓人,一口气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只剩下浑身不停地颤抖。 四周的下人,听到宋时蕴的话,一个个不由偷偷地看了看老夫人。 宋时柔看了看宋时蕴,没有再说话,退回了杨氏身后。 在她的梦境里,平宁侯府这段时间,确实会接连倒霉,跟宋时蕴没关系。 甚至,如若不是宋时蕴回来的话,杨氏和老夫人都不可能好起来。 宋时柔也觉得,不能怪宋时蕴。 可是,宋时蕴这话说得太不好听了。 老夫人自然不可能接受。 第26章 看到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杨氏急忙打圆场,她佯怒地瞪了宋时蕴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祖母说话呢?还不赶紧退下?” 知道杨氏是为自己好,宋时蕴不可能拆台杨氏,便福了一礼,退到和宋时柔一样的位置上去。 杨氏又看向老夫人,赔了个笑脸,柔声道:“母亲,小孩子家家胡言乱语,您不要往心里去,那女鬼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咱们就别提了。” 杨氏这话,算是不卑不亢,表面上是安抚老夫人,却还是提了女鬼的事情,只是过去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让老夫人记着,女鬼的事情,是真的存在过。 宋时蕴刚才说话是不好听,但说的是实话。 老夫人哪能听不出来杨氏的意思,面露凶光,“你……” 杨氏连忙拉住老夫人的手,柔声道:“母亲,您不是来看思文的吗?我扶您进去瞧瞧?” “不用你来扶我!” 老夫人含恨地剜了一眼杨氏和宋时蕴,一把甩开杨氏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提步进屋。 知道跟她们母女俩继续纠缠没什么好事,她也不想继续在众人面前丢人。 瞧见老夫人进了屋子,杨氏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宋时蕴,小声地问道:“时蕴,你哥哥他……” 宋时蕴温声道:“母亲放心,大哥如今没事了,请府医过来,开点补药即可。” 杨氏对宋时蕴十分信任,闻言松了一口气,“好,如此就好。” 她立即对自己的丫环吩咐了一句,让丫环去请府医。 屋子里这时,却传来老夫人的心疼呼声。 “我的孙儿,思文啊,怎么弄成了这样?这一直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杨氏闻言,让宋时蕴和宋时柔留在外头,自己便提步走了进去。 此时,宋思文躺在床上,还在昏迷,指尖的伤口,已经被宋时蕴处理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但他脸色不太好看,依旧惨白如纸。 老夫人看到他这模样,自然是百般心疼。 听见有人进来,她猛地转过头,死盯着杨氏,“都是你,都是你和那个灾星干的好事!你们克我也就算了,现在连思文都被那灾星克了,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都不心疼?” 杨氏望着宋思文的模样,当然心疼,闻言,却也只能无奈道:“母亲,这事儿跟时蕴没有关系,我们还不知道时蕴的下落时,我就开始病了,怎么就怪到时蕴头上了?” 老夫人眼睛一瞪,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照你这么说,是要怪到我头上了?” 杨氏头疼,“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妈妈见老夫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要继续吵似的,连忙劝说道:“老夫人,少爷还病着,还是不要在这吵了,当务之急,是治好少爷的病啊。” 老夫人闻言,到嘴边的话一噎。 杨氏见缝插针道:“我已经让人请了府医来,不过方才时蕴给思文看过,思文没什么大碍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怒火中烧,刚要骂人。 这时候,丫环却带着府医进来了。 “老夫人,夫人,府医到了。” 府医走过来,便要给她们行礼。 杨氏连忙道:“不用这些虚礼了,张医师,你快给思文看看,他现在应当是没事了吧?” 府医应了一声是,才走过来,给宋思文把脉。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向杨氏和老夫人拱了拱手,道:“大少爷没什么事,只是稍稍有些气虚,吃点温补汤药就好。” 杨氏舒了一口气,着重地问了一句,“思文之前突然昏迷不醒,现在确实没什么事了吧?” 府医回答道:“从脉象来看,少爷没什么大碍,之前突然昏迷,是何病症,老夫也不知晓,但眼下确实无须担心。” “那还劳烦张医师开个温补的方子。”杨氏面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吩咐道。 张医师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写方子了。 杨氏转而看向老夫人,“母亲,您也听见了吧,跟时蕴说的一样,思文确实没什么事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胸口憋着一团火,她根本就不相信,这是宋时蕴的功劳。 也不愿意相信。 在她看来,杨氏和宋时蕴就是一伙的,就是来欺负自己的。 她狠狠瞪了杨氏一眼,转身便要往外走。 徐妈妈向杨氏福了一礼,急急地跟上。 然而,刚走两步,老夫人瞥见地上有一团什么东西。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 那是一团乌七八糟的东西,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只能看出来,好像是一些朱砂还有蜡烛燃烧的痕迹。 从边角来看……像是有人在地上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书喇 老夫人眉心猛地一跳。 徐妈妈此时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瞥见她神色不对劲,低声问道:“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回过神来,没有说话,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宋时蕴,她阴恻恻地看了宋时蕴一眼,难得没有再骂宋时蕴,而是径直提步离开。 宋时柔见此,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都有些害怕老夫人再对宋时蕴说什么,方才暗戳戳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宋时蕴将宋时柔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待老夫人离开后,她拍了拍宋时柔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了。” 宋时柔闻言,有些尴尬地抚了抚鬓角的碎发,“二姐姐,不,不好意思啊……” 宋时蕴失笑:“为什么同我这么说?又不是你的错,大哥如今应该没事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宋时柔闻言,点点头,和宋时蕴一道进屋。 从杨氏口中得知,府医确认过宋思文已经无碍,只不过眼下还未苏醒,宋时柔便放下心来。 宋时蕴见此,向杨氏福了一礼道:“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母亲,我想先回去了。” 杨氏担忧儿子,也没心情做其他的事情,加之宋时蕴刚回来风波不断,她也心疼女儿忙碌,便摆摆手,“回去好好休息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是。 宋时柔见缝插针,提出来去送宋时蕴。看书溂 杨氏自然不会反对。 姐妹俩便一道离开了修竹院。 就在宋时蕴和宋时柔回雅轩时,老夫人在徐妈妈的搀扶下,正在往慈安堂走去。 但走着走着,老夫人忽然紧握住徐妈妈的手,停了下来。 徐妈妈不解地望着她,“老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唰的一下回过头,紧盯着徐妈妈,神色很奇怪,看得徐妈妈心里攀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不等她再问,老夫人忽然开口,“你方才在思文屋子里的地上,有没有看见一团奇奇怪怪的东西?” 徐妈妈满脸茫然,“奇怪的东西?” 老夫人沉沉地一点头,“对,地上有一团乌七八糟的东西,虽然被毁掉不少,但我看,好像是朱砂……对!” 老夫人忽然一拍手。 “就是朱砂,还有符文!那地上肯定是画了什么符咒!” 徐妈妈一脸莫名,“没有吧,老夫人是不是看岔了?谁会在大少爷的屋子里,画那种东西啊?”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这个老东西,你知道什么?正常人是不会在思文的屋子里画那种东西,可若不是正常人呢?” 徐妈妈一顿,再傻也听出来老夫人意有所指,她试探地问:“老夫人是说?” “那个死丫头刚回来,我们府上就接连出事,思文原本好好的,也突然病倒了,我看和那丫头脱不开关系!” 老夫人一把抓住徐妈妈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忘了,我们去的时候,那丫头一个人在思文屋子里,还反锁了房门,定然是在里面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我看地上的符咒,就是她画的!她肯定是在诅咒思文,诅咒我们一家!正巧是我去了,她才毁掉了那符咒,思文这才没事了!” 第27章 徐妈妈听到这话,心情也有点复杂。 平心而论,她觉得,宋时蕴应该没有那么蠢。 她虽然没什么大的才学,却也听人说过,下咒害人这事儿,又不挑地方又不挑时间,宋时蕴就算想要诅咒宋思文,也没必要跑到宋思文屋子里去吧? 这也太扎眼了。 但见老夫人一脸笃定,徐妈妈不敢忤逆,只能小声地,试探地说:“或许……不是这样呢……” “你这个蠢出生天的老妇,什么都不懂!”老夫人一听这话,一把甩开徐妈妈的手,黑着脸,咬牙道:“定然是这样错不了!那个死丫头,绝对不简单!我看她回侯府,定然是包藏祸心!” 徐妈妈见此,不敢乱说话。 老夫人一通发泄完,却又拉着她,小声地吩咐道:“老东西,你帮我去找个人……” 她贴在徐妈妈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徐妈妈听得神色愈发慌张,最终却也不敢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另一边。 宋时柔很快便将宋时蕴送到了雅轩门口。 望着在雅轩门口,等待宋时蕴的秋白和霜重,宋时柔便停了下来,“二姐姐回去休息吧,我便不去打扰了,我还是回大哥那边看看。” 宋时蕴点点头。 宋时柔福了一礼,便打算离开。 然而,她甫一转身,宋时蕴又叫住她。 “时柔。” 宋时柔不解地转过头来,“二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宋时蕴打量着她的面相道:“这两日出门的时候小心些,不要靠近水边,你有机缘,这话本不用我说,但方才你维护过我,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万事小心,提防你身边的人。” 宋时柔闻言,心里猛地一跳,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那是她昨晚,做过的一场噩梦。 梦里,她溺水了,整个人在水里扑腾挣扎,腥臭的水,一股一股地灌入她的口中。 那种濒死的感觉,猛地让她惊醒过来。 至今,她还记得那感觉。 听到宋时蕴的话,她心里打了个寒颤,急忙往前走了一步,“二姐姐还看出什么来了?”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你有你的机缘,小心些就是了,我只能点到为止。” 语毕,她对宋时柔投以安抚的一笑,便转身进入雅轩。 宋时柔望着她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雅轩里。 秋白和霜重迎上来,跟着宋时蕴一道向正屋走去。 不知怎的,秋白和霜重都看出来,宋时蕴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些疲惫虚弱,但下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速度之快,仿佛是她们眼花一般。 两个人对视一眼。 秋白向前走了一步,保持跟宋时蕴的半步距离,试探地问道:“二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此刻的宋时蕴,神色如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瞥了秋白一眼,温声道:“我哪有什么不舒服?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只不过连日赶路回京,昨夜又没睡好,有些困倦,我回去睡一会儿,你们守在外头,不要叫任何人来打扰我即可。” 见她面露疲惫之色,秋白和霜重齐齐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宋时蕴径直走过去,推开正屋的门,便走了进去,将自己关在里面。 然而,甫一关上门,宋时蕴脚下便一踉跄。 幸好她飞快地抓住旁边的柜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她眼前此时一阵一阵发黑,脸色也红得吓人,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浮在脸上。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这……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她方才强行掏空了体内仅存的一点灵力,算是把自己耗光了。 此时,魂魄和身躯,仿佛在撕扯打斗一般,好像要魂魄离体似的。 但又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体内拉扯着她的魂魄,禁锢着她的魂魄,不让她离开似的。 这怪异的感觉,宋时蕴是头一次遇见。 此时她也没时间多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便倒在床上。 宋时蕴现在急需休息,倒在床上,她的意识便被黑暗笼罩。 朦胧之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花香,像是冷杏。 那味道很快便笼罩住她,味道极为好闻。 宋时蕴体内被撕裂的痛感,在此时莫名得到了平复。 意识也陷入更黑暗的昏睡之中。 与此同时。 修竹院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思文,却忽然睁开眼,唰的一下,坐起来。 杨氏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过来,大喜过望道:“思文,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思文满头大汗,身体因为喘息而抖动着。 闻言,他茫然地看着杨氏,眼神有点涣散,像是还没醒过神来。 下一秒,他一把抓住杨氏,眼神迅速聚焦,“母亲,我,我怎么在家里?” 杨氏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还说嘴呢,你突然在学堂上晕厥过去,自然要被送回来,幸好是你妹妹时蕴会医术,将你救了过来,否则你现在哪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听到时蕴这两个字,宋思文像是彻底活过来一样,一个激灵,急吼吼地问道:“时蕴,是时蕴救了我?她此时在哪里?她可曾说了什么?” 杨氏见他情绪过于激动,吓了一跳,不解地问:“思文,你这是怎么了?自然是时蕴救了你,如今她应该是回去休息了,不曾说过旁的什么,你为何要这样问?”看书喇 宋思文闻言,舔了舔唇角,一把推开杨氏的手,作势就要下床,“我,我得去找时蕴……” 杨氏一把拉住他,“时蕴回去休息了,你这时候去找时蕴做什么?” 她紧盯着宋思文,审视地道:“思文,你和时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亲?时蕴之前也曾说过,你的病不是普通的病,到底有什么事情?” 宋思文闻言,颓然地在床边坐下来,哑然道:“母亲,我不是病,是有人要害我……” 杨氏悚然一惊,厉声问道:“谁?是谁?” 宋思文张了张口,想要说去宁国公府的名头,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见他突然沉默下来,杨氏心急如焚:“到底是谁,你倒是说话啊?” 宋思文深吸了一口气,沙哑道:“母亲,这事儿,您就别问了,等……等时蕴休息好了,我去同时蕴说,时蕴能处理好这件事的。” 杨氏听到这话,眉心紧皱,刚想要再询问,张妈妈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对杨氏福了一礼,禀报道:“夫人,宁国公夫人来了。” 宋思文闻言,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她还敢来?” 杨氏和张妈妈俱是不解地看向宋思文。 杨氏心里有些朦胧的猜测,“思文,为何这样说?” “我……” 宋思文顿了一下,重新坐下来,低着头,不再开口。 杨氏狐疑地皱着眉,心里惊悸不安,但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见此,不由问道:“夫人,宁国公夫人还在等着——” 杨氏闻言,只能暂时把宋思文的事情放下,“我去见见她,你让张医师留在修竹院,照看大少爷。” 张妈妈福身,应了一声是。 杨氏深深地看了宋思文一眼,“有什么事情,等母亲回来再问你。” 语毕,她提步走出去。 张妈妈也跟着离开。 宋思文坐在那里,又气愤又无奈。 …… 杨氏这边急匆匆地走到前院正厅,便见宁国公夫人已经在焦急地等待她。 宁国公夫人站在正厅中,来回踱步,焦躁不已,时不时地向外看。 远远地便瞧见杨氏过来,她立即迎了上去。 杨氏刚要开口说话,宁国公夫人便一把抓住她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哀求起来。 “好妹妹,劳烦你跟你家思文说一声,放过我家子英吧。” 第28章 杨氏被宁国公夫人这一番话说蒙了,但联想到宋思文方才诡异的态度,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夫人何以说这样的话,倒叫我听不明白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却以为杨氏是故意装作不知,哭天抹泪地,直接跪下来,“算是我求你们宋家了,求你们饶过子英这一回吧,都怪我平时太过骄纵子英那孩子,才让他犯下这样的错,可不管怎么样,思文现在好好的,也不能要了我家子英的命去啊!” 杨氏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宁国公夫人,“夫人这话,我是真的听不懂了,这到底是何意啊?” 宁国公夫人抽泣着,瞧见杨氏那一脸茫然的神色,不像是作伪,抽噎了一下,神色有些尴尬地道:“妹妹还不知道呢?思文此时在什么地方,能否让他出来,我同他说两句话?” 杨氏思忖片刻,婉拒道:“夫人有所不知,思文今日病了一场,眼下刚刚苏醒,恐怕是不宜见客的,夫人有什么事情,不妨说给我听,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宁国公夫人原本见杨氏不知情,并不打算让杨氏知晓的。 此时看到杨氏的反应,却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她红了红脸,擦了擦眼角,长吁短叹,自责不已,“这不是两个孩子之间,起了点龃龉吗……” 她避重就轻地,把蒋子英给宋思文下咒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而后又着重地道:“其实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这都是常有的,原不是什么大事,子英也跟我说了,他只是想让思文倒倒霉吃点亏,并不是真的要害思文,可如今事情却闹得这样大,若是真伤了哪个孩子,你我两家以后还怎么相处,妹妹,你说是吧?” 宁国公夫人一脸赔笑。 但这番话,却说得是刚柔并济,看似道歉,实则在威胁。 杨氏听到她前半段话,刚要暴跳如雷,便听到她后面那番话,一股怒气顿时无处发泄。 平宁侯府如今式微,宋清远现在就是得了点荫封官职,是个闲职,白食俸禄,根本没有什么实权。 自然抵不过花团锦簇的宁国公府。 杨氏心疼自己的儿子,可听到宁国公夫人这番话,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子英那孩子气性也太大了吧,虽然不是他想的,可下咒这种事情,本就是邪术,贻害无穷,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不是想要我家思文的命吗?” 宁国公夫人张了张口。 不等她说话,杨氏又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幸好是我家思文,平时行善积德,从不与人为恶,有菩萨保佑,这才没事儿。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件事竟从来没让我知晓过,否则我也不会等夫人上门告知我这件事。” 宁国公夫人闻言,完全笑不出来。 哪能不知道,杨氏句句暗讽。 她脸色沉了沉,刚想说话。 杨氏又堵住了她的话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若不是夫人告诉我,我现在恐怕还不知晓呢,方才思文昏迷不醒,我正想着要去找大夫,他自己便醒了过来,可见他平时烧香拜佛,是有用的,夫人不如赶紧回家,让子英也去菩萨面前,多多烧香磕头,也许这病,立刻便能好起来。” “妹妹这话说的,便是不肯原谅我们家子英了。” 宁国公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的伪装,彻底装不下去了,她寒着一张脸道:“我们家请人看过了,思文身边有高人,早就破解了术法,并且还让我家子英得了反噬,现在必须那位高人解除这反噬,我家子英才能好起来,我这才求到平宁侯府。” “我知道,我们家子英是不成器的,是他没考虑好后果。”宁国公夫人说着,又拉起杨氏的手,潸然泪下,“可是,妹妹,你要知道的,子英是我们宁国公府的世子,是我唯一的儿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们宁国公府怎么承受得了,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杨氏听出来宁国公夫人话里的威胁,眸光闪动。 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继而又道:“再者说,子英这件事,如若传出去,知道的人,是说我们家子英咎由自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平宁侯府请了人来,害死了我们家子英,这要是传到朝堂上去,怎么是好?” 杨氏面皮一抖。 宁国公夫人这话,显然是在告诉她,他们宁国公府已经知道,蒋子英是因为和宋思文斗法失败,得了反噬的。 如果蒋子英死了,宁国公府绝对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以宁国公府在朝堂上如今的风光,想要惩治一个落魄的平宁侯府,自然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把罪过全部推到他们平宁侯府的头上。 杨氏气结,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然而…… 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不能拿整个平宁侯府,去跟宁国公府玉石俱焚。 杨氏忍了忍,跟身后的张妈妈,小声地说了一句,“去请二小姐过来。” 她知道,宋思文身边哪有什么高人,能够在这件事上出力的,只有宋时蕴。 张妈妈应了一声是,躬身出去。 杨氏见此,转头向宁国公夫人,勉强一笑道:“还请夫人稍作等候。” 宁国公夫人闻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早前,静无大师被轰出屋子时,下人搀扶着她过去,便见静无大师奄奄一息。 当时,她心里便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心里清楚,恐怕是事情没有处理好。 追问之下,静无大师果然说,他与平宁侯府之人斗法失败了。 反噬效果仍旧会出现在蒋子英身上。 想要解除,除非平宁侯府内那位大师高抬贵手。 静无大师已经算是极为厉害的大师了,否则宁国公府也不会供奉他。 静无大师这么说,宁国公夫人心里便明白,想要救下蒋子英,只能来找平宁侯府。 好在是,她还能拿捏住小小的平宁侯府。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施施然地坐下来,没有了方才的焦灼,仿佛胜利在握一般。 杨氏见此,心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张妈妈从正厅出来,便直奔雅轩。 到了雅轩才知道,宋时蕴在休息。 “这个时候,二小姐可别休息了。” 张妈妈一听这话,急得上前,敲响宋时蕴的房门。 屋子里,宋时蕴一直沉睡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水池里,那水池温润,正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听见一阵敲门声,吵得她头疼。 她唰地一下睁开眼来,便看见头顶上那滚雪细纱的豆沙色床幔。 外头敲门声还在继续。 “二小姐,二小姐,您可歇下了?” 同一时间,张妈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宋时蕴立即坐起来,额角涨得刺痛,她伸手揉了揉额角,对外朗声,一开口,便有些疲倦的沙哑。 “稍候。” 听到这话,外头的敲门声,才算是安静下来。 宋时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便是一片清明。 不知怎么,刚才睡了一觉,睡得她有些恍惚,好像梦里一直有一个人陪着她。 宋时蕴起身,准备换一身衣衫,余光一扫,却发现正对后院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 宋时蕴目光猛地一聚。 她睡前开了窗吗? 第29章 宋时蕴皱了皱眉,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仔细在屋内环顾一圈,却没有察觉到其他异样。 屋内所有摆设也好,地面脚印也好,都没有外人动过的痕迹。 许是她想多了。 “二小姐,外头来了贵客,夫人请二小姐去见一见。” 宋时蕴正想着,一直守在外头的张妈妈有些着急地再次开口。 宋时蕴回过神来,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又捋了捋头发,朗声道:“再等候片刻,我拿一些东西。” 张妈妈着急又无奈地道:“那二小姐可快点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整理好发髻,走到一侧的柜子前,她之前带来的包袱,便放在这柜子里面。 宋时蕴从柜子里面,取来一些朱砂和符纸,便站在桌边,快速画了几张符。 随后,她将符纸收起来,便打开门走出去。 张妈妈正抓耳挠腮地等待着,瞧见她开门出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二小姐,您总算是出来了,那宁国……” “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宋时蕴一边往外走,一边打断了张妈妈的话,好似早就知道谁会来一样。 张妈妈愣住一秒,旋即快步跟上。 秋白和霜重,也跟了过去。 张妈妈跟在宋时蕴身后,觑着宋时蕴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二小姐可知道前头来的是谁?” 宋时蕴面无表情:“谁?” 张妈妈捉摸不透,她是不知道还是装的,便继续说:“宁国公夫人来了,为着咱们大少爷的事儿来的,少爷的病好像是宁国公府世子蒋世子害的。” 闻言,宋时蕴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稍稍颔首,“知道了。” 张妈妈心下纳罕,看不透宋时蕴这个人。 下一秒,宋时蕴便转头跟秋白说道:“去将大哥请过来,让他在正厅外等候,不必进来。” 秋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往修竹院。 张妈妈有心想要问宋时蕴这么安排做什么,但见宋时蕴一脸过分的平静,好似什么都心中有数,她便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宋时蕴和张妈妈一行人,便赶到了正厅。 看到宋时蕴过来,杨氏便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宋时蕴的手掌,“时蕴来了,这位是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坐在那里,伸长了脖子,向宋时蕴身后看了看,却并未起身。 宋时蕴见此,微微点头,算是见礼,“见过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应付过去,着急地向杨氏问道:“那位大师呢?” “哦,时……” 杨氏刚要说话。 宋时蕴却按住了她的手,对宁国公夫人笑了一下,“我师父是不轻易见人的。” 宁国公夫人一顿,“那位大师是你师父?” 宋时蕴微笑,“师父知道夫人为何而来,我们平宁侯府一向与人为善,也不愿意与人结仇,只不过,宁国公府想要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宁国公夫人听到她这么说,皱了一下眉,张口辩解道:“子英他们就是年纪太小了,闹着玩罢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怎……” “如若我没记错的话,蒋世子比我大哥还大一岁,已经年及弱冠,是可以成家立业的人了,这个年纪还算小吗?” 宋时蕴轻飘飘地,打断了宁国公夫人的话。 宁国公夫人一噎。 宋时蕴拉着杨氏的手,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而后弯唇一笑,“我们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不想为难蒋世子,但宁国公府也得让我们看见,你们的诚意,这么大的事情,难不成就因为一句年纪太小,便想遮掩过去吗?蒋世子这么谋害我大哥,总要给我们平宁侯府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即便是闹到了公堂上,我想陛下也不会偏帮宁国公府,而罔顾是非吧?” 宁国公夫人脸色一变,张了张口,“我们……” “当然。” 宋时蕴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打断宁国公夫人的话,“我想宁国公府也不愿意将此事闹到公堂上,你我两家都是勋贵,若是闹到公堂上,谁脸上都不好看,不是吗?” 宁国公夫人再次一噎,望着宋时蕴,心里压抑着怒火,不由看向杨氏,问道:“妹妹,这位姑娘是谁,好生厉害啊。” 杨氏听到宋时蕴说得一套一套的,也愣住了,听到宁国公夫人的话,才回过神来,“这是我们平宁侯府的二小姐,时蕴。” 平宁侯府近日找回来一个二小姐的事情,虽然因为国丧没有大肆宣传,但京中的勋贵,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但知道的并不详细。 他们只知道,平宁侯府有一个因为八字太弱,需要在外头养到16岁才能够回来的二小姐。 听说这位二小姐一直养在乡野。 宁国公夫人不由疑惑,乡野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般口齿? “夫人现下还有心情关心我的身份,看来令郎病得不重。”宋时蕴微微一笑,打断了宁国公夫人胡乱飞舞的思绪。 宁国公夫人的面皮一下子垮下来,“你我两家,没必要因为孩子的事情,闹成这样吧?” 宋时蕴眨眨眼,“我们平宁侯府,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蒋世子为何要这么谋害我大哥的真相,难道算是闹吗?自古以来,无论什么案子,给予受害者公道,不是常理吗?” 宁国公夫人再次被宋时蕴的话噎住,搅弄着手里的帕子道:“哪有什么理由啊,不过是小孩子……” 宋时蕴面色微微一沉,“夫人如若继续这样说的话,那我们确实只能到公堂上说一说礼了。” 宁国公夫人面皮一抽,脸色也冷下来,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这么不好对付。 这事儿,真闹到公堂上,怎么说都是他们没理。 宁国公夫人思及此,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颊,含糊地道:“不过是一些小矛……” 宋时蕴端起旁边的茶盏,轻飘飘地看了宁国公夫人一眼。 宁国公夫人到嘴边的话,立即变了个样子,很是不自然,不情愿地说:“其实就是一点小事儿,子英和思文都喜欢虞三小姐,两个人难免吵架拌嘴,我们家子英是被我惯坏了,胆大妄为,原本以为是小小的惩戒一下思文,没承想会闹这么大……” 杨氏闻言,一把握住了椅子扶手。 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些拈酸吃醋的事儿。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宁国公府竟然想要她儿子的命! 杨氏差点气个半死。 宋时蕴悄悄地递过去一盏茶。 杨氏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茶盏,伸手接过来,压抑住怒气。 宋时蕴收回手,端坐在那里,“这里有,听着是有些真了,但就为了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儿,蒋世子就这么做,可见心胸有多么狭窄,也可以想见,平素里,宁国公府的教养,着实有些松懈了,夫人您说是不是?” 宁国公夫人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是……” 宋时蕴又笑了笑,伸手拿出一张符,递给宁国公夫人,“虽然蒋世子骄横跋扈,心肠歹毒,但我们平宁侯府一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愿意与别人计较这么点是非的,这是我师父让我转交给夫人的化灵符和净化符。” 宁国公夫人闻言,大喜,连忙伸手接过来。 宋时蕴却是微笑着继续道:“将这两张符拿回去,净化符放在阵法旧址上,燃烧后净化煞气,化灵符混合补身的药汤,一起服下,可暂时化解蒋世子的病症。” 宁国公夫人正高兴着,但听到宋时蕴这话,一琢磨,脸上的笑意立即僵住,声音都忍不住拔高起来,“暂时?什么叫做暂时?” 宋时蕴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才道:“蒋世子险些要了我大哥的命,想要我们平宁侯府就这么高抬贵手,宁国公府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宁国公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望着她,不卑不亢,“只要宁国公府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们平宁侯府自然会放过蒋世子,保蒋世子平安无虞。” 第30章 宁国公夫人谨慎地道:“什么条件?” 宋时蕴伸出两个手指,“第一,让蒋世子退出国子监,他与我大哥结了仇,日后总不好在国子监低头不见抬头见,毕竟谁知道蒋世子以后会不会还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事情来?第二便是,往后在朝堂上,宁国公府不许因为此事,对平宁侯府挟私报复。” 宁国公夫人眼角狂抽,“我儿在国子监好好的,凭什么退出来?” 宋时蕴不紧不慢地说:“就是因为,蒋世子先下毒手害人。这事儿,无论什么时候,拿到朝堂上去说,我们平宁侯府都是受害者。另外,蒋世子的命,还握在我们手里呢,夫人别忘了。” 宁国公夫人一噎,“你!” 宋时蕴微微一笑,“夫人应该明白,你们宁国公府供奉的那位大师,想必是不差的,否则你们宁国公府哪里会供奉他?可他在我师父面前,仍旧不是一招之敌,如若宁国公府还想挟私报复,也得掂量掂量,我们平宁侯府是不是好欺负的?今日,我们平宁侯府能够让蒋世子病重不起,明日也能够让蒋世子好起来。” 宁国公夫人浑身一抖,死死地握住手里的帕子,又惊又气地望着宋时蕴。 杨氏坐在一旁,此时也是呆若木鸡的。 正厅内,所有人此时都看着宋时蕴。 谁也没想到,宋时蕴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宁国公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一时间,整个正厅里,都安静下来,仿佛呼吸声都停了。看书溂 只剩下宋时蕴一个人,在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并没有再去逼迫宁国公夫人。 她闲适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确实。 这时候该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宁国公夫人望着一脸悠闲的宋时蕴,眼里的火焰几乎快要扑出来。 过了片刻,她咬牙道:“我答应你,你就会放过我儿子英?” 宋时蕴抬头看她,“我宋时蕴说到做到。” 宁国公夫人闻言,提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会让子英离开国子监,此事揭过,往后绝不再提。现在,你可以将完全化解我儿病症的法子,告诉我了吧?” 宋时蕴却是笑:“夫人,我是年纪小,不是傻。待到蒋世子离开国子监时,我自然会让人将剩下的符纸,送到宁国公府上,不让夫人操心。” 宁国公夫人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磨了磨牙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好厉害的丫头。” 说话间,她转头看向杨氏,皮笑肉不笑。 “妹妹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有这个女儿在,只怕往日这京城,要让平宁侯府翻了天去。” 杨氏还没说话。 宁国公夫人便拿着两张符,拂袖而去。 然而,她刚走两步,宋时蕴望着她的背影,便笑吟吟地提醒了她一句。 “对了,还未告诉夫人,化灵符在配合汤药服用时,还要配合一记童子尿,效果才会真正显形,否则只怕会浪费这一张化灵符呢。” 宁国公夫人骤然停下来,唰的一下转头,死死地瞪着宋时蕴,“你……此话当真?” 宋时蕴眨眨眼,“我有什么骗夫人的必要吗?” 宁国公夫人心下狐疑,心跳如擂鼓。 但转念一想,以前似乎听说过,童子尿确实有辟邪的效果。 宋时蕴此时,确实没有骗她的必要。 真和宁国公府闹掰了,对平宁侯府而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深深地看了宋时蕴一眼,拉着脸,甩脸走人。 然而,宁国公夫人甫一出来,便看见了站在正厅门外一侧的宋思文。 瞥见他,宁国公夫人面上的表情有片刻的龟裂,是施暴者看到受害者的片刻心虚和尴尬。 她转而低下头,便带着宁国公府的下人,快步逃离现场。 从平宁侯府出来,坐在自家马车上,宁国公夫人心里仍旧又气又惊。 想到宋时蕴方才要挟自己的模样,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想办法整死平宁侯府一家。 然而…… 宋时蕴方才说的话,却在宁国公夫人的心里回响。 有些话,宋时蕴说的是对的。 静无大师能够被宁国公府选上供奉,其实力自然不差。 即便在偌大的京城,也找不出来几个人,能出其左右。 然而,他仍旧不是宋时蕴师父的对手。 可见宋时蕴那位师父有多厉害。 有他在,旁人想要坑害平宁侯府哪有那么容易? 不被平宁侯府反过来害得家破人亡,就不错了。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心里又有些惊悸不安,她一把撩起帘子。 站在马车旁边,正准备上车的贴身嬷嬷,见此不由问道:“夫人,怎么了?” 宁国公夫人神色复杂,低声说:“派人去帮我查查,宋时蕴和她那个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就不信,一个养在乡野的小丫头,能有这么厉害的口齿,那么厉害的师父!” 她总觉得,宋时蕴来历奇怪。 嬷嬷闻言,点头称是。 片刻后,宁国公府的马车,便摇摇晃晃地离开。 在他们离开不久,一辆马车,从侧边的小道驶了出来。 如若宋时蕴在这的话,便会认出来,这是谢如故的马车。 车上的人,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宁国公马车离开的方向,目光沉沉。 …… 平宁侯府正厅大堂内。 自宁国公夫人走后,正厅内便陷入一片寂静。 杨氏站在厅堂中央,望着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屋子里其他人,察觉出不妥,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说话。 宋时蕴在旁边坐着,喝完了一盏茶,才站起身来,道:“母亲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便先回去了。” 杨氏回过神来,望向宋时蕴,神色很是复杂,她伸手拉住宋时蕴的手掌,问道:“方才你跟宁国公夫人说,蒋世子比你大哥还要大一岁,这事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宋时蕴毕竟是刚回京城来,从前根本没接触过京城中的人和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宋时蕴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是三妹妹跟我说的。” 说话间,她顿了一下,望着杨氏,有些奇怪地问:“母亲何以这样问?我刚回京城不久,这种事情,自然是旁人告诉我的,母亲这么问我,可是有其他原因?” 杨氏心里的疑惑,被她的话堵了回来,干笑道:“没,母亲不过是随口一问。” 宋时蕴微微点头,“那母亲还有别的吩咐吗?” 杨氏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却只能含糊地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宋时蕴应了一声是,向杨氏行了一礼,便提步离开。 从正厅出来,看见一侧默默不语,也不曾进去的宋思文,宋时蕴一点也不惊讶,温声道:“大哥,可要一同回去?” 宋思文看了看她,点点头,“一道走吧。” 宋时蕴便和他一同离开。 杨氏站在正厅,看着宋时蕴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张妈妈此时上来,扶住杨氏的手臂,“时间不早了,夫人可要回去休息?” 杨氏闻言,反握住张妈妈的手,问道:“奶娘,你有没有觉得,时蕴……好像有点奇怪?” 张妈妈不解:“二小姐哪里奇怪?” 杨氏皱了皱眉,迟疑地道:“你说,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第31章 张妈妈更加不理解了,“夫人何以这样问?” 杨氏紧皱着眉头,神色复杂,“我就是觉得,她……不太像是养在乡下的小丫头,那般口齿,也未免太伶俐了一些,你方才没瞧见,宁国公夫人在她面前,竟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张妈妈恍然,知道杨氏在担心什么,扶着杨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宽慰道:“老奴觉着,许是夫人想太多了,二小姐本就不是常人,她跟着游道,学过那般的本事,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能够处理那些东西,面对那些鬼啊怪啊的,都面不改色的人,还能怕什么?至于二小姐的来历,老奴仔仔细细核查过多次,绝对错不了,且夫人看二小姐那模样,与夫人和老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假?” 杨氏闻言,吐了一口浊气:“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张妈妈小声地宽慰着杨氏。 杨氏心里也清楚,宋时蕴应当就是自己的女儿错不了,那般的样貌,怎么可能有错? 她真是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 就在杨氏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时蕴和宋思文,正在往雅轩走的路上。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 眼看着雅轩越来越近,宋思文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二妹妹派人叫我过来,便是想要我听见蒋子英为何要害我这件事吧?” 宋时蕴没有否认,“总要知道他为什么要害大哥,知己知彼,下一次才能够防患于未然。” 宋思文闻言,苦笑道:“我知道蒋子英喜欢虞三小姐,我也知道他看我不惯,但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宋时蕴看了看一脸苦涩的宋思文,对此,她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含糊地说:“情之一字,大概确实会害人吧。” 宋思文叹了口气,“罢了,现在知道这件事,也不算晚,而且二妹妹也帮我出了一口恶气,他日他离开国子监,我便能高枕无忧了。” 宋时蕴闻言,却意味深长地道:“我看未必。” 宋思文不由一愣,驻足看她,“二妹妹……为什么这么说?” 宋时蕴淡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蒋子英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宋思文紧紧地皱起眉头。 不待他再说话,宋时蕴便道:“好了,大哥,雅轩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语毕,她便向宋思文欠了欠身,转身向雅轩内走去。 留下宋思文一个人,盯着满脑袋的问号,疑惑不解。 宋时蕴回到雅轩后,整个平宁侯府,很快也陷入了寂静中。 而宁国公夫人回去之后,宁国公府却再次热闹起来。 宁国公夫人拿着符箓,让静无大师检查了一遍。 静无大师毕竟是修道之人,身体素质比蒋子英好了不少,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只不过还是格外虚弱,脸上毫无血色,都坐不起来身,只能躺在床上。 他看了一下,宋时蕴给的符箓,都是好东西,没做什么手脚。 宁国公夫人提起,要加一记童子尿,静无大师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试图理解,“童子尿一向有辟邪的功效,每个术士治病救人的法门,又并不相同,或许这是他的独家法子,但理当没有什么害处。” 宁国公夫人听见静无大师这么说,便彻底放下心来,让人赶紧将符纸拿过去,混合药材,找来个童子,煎药。 不一会儿,宁国公夫人便把煎好的药,亲自送到了半昏迷的蒋子英嘴边,将汤药强行灌了下去。 汤药灌下去后不久,蒋子英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来。 见此,宁国公夫人大喜过望,连忙将药碗放下,喜极而泣道:“他们平宁侯府果然没胆子骗我,这童子尿就是好使啊!” 刚清醒过来的蒋子英,有些没听懂宁国公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问:“什么……童子尿?” “就是方才那汤药里面,加了点童子尿,是平宁侯府给的法子。” 宁国公夫人欢喜地解释了一句,心里都在上高香了。 然而,蒋子英一听这话,翻身趴在床边,便险些吐出来。 宁国公夫人见此,连忙阻拦,惊呼道:“别吐出来,可别吐出来!若是吐出来,就没有第二服药了!” 蒋子英此时倒也是真的吐不出来。 听见宁国公夫人的话,他磨牙嚯嚯道:“母亲,你这给我喝的都是什么?你怎么去找平宁侯府了?这样,他们不就抓到了我的短处?” 宁国公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啪地一下黑了下来,“你还说嘴呢!我倒要问问你,谁让你用这么阴毒的法子去害人的?幸好他们平宁侯府胆子小,不然你以为你此时还有命在?” 她向静无大师追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知蒋子英为了个女人,向宋思文下死手,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他跟我抢女人的?他宋思文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女人?”蒋子英眼睛一瞪,呸了一口。 宁国公夫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女人呢?他宋思文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他好歹是平宁侯府未来的世子,将来的平宁侯!为了个女人,你也值当?” 见他一醒过来,就惦记着女人,宁国公夫人心里怒气蹭蹭地往上涨。 “我告诉你,这门婚事,你就甭想了,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了,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去国子监,好好在家闭门反省!” 一听这话,蒋子英急了,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 然而,他刚醒过来,浑身发软。 刚支撑起一点身子,又重重地摔回床铺上,只能狼狈地趴在床上,咬牙道:“我不,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国子监?”看书喇 “就凭你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我在平宁侯府面前答应了,让你退出国子监,才保住你一条命,你要是不想死,就别瞎折腾了,老老实实在家休养生息!” 宁国公夫人狠狠地瞪了蒋子英一眼,语毕便走了出去,但到底舍不得,临走时,还是让下人好好照顾蒋子英。 蒋子英看到宁国公夫人竟然就这么走了,气得要死,待下人过来,他立即抓住下人追问,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从下人口中,他才知道,宁国公夫人去求平宁侯府,答应让他退出国子监的事儿。 听到这些,蒋子英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床铺上,双眼冒火。 “宋思文,小爷跟你没完!” …… 宋时蕴并未理会今晚会发生什么,回去之后,她便再次躺下休息。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方才醒过来,她便听见敲门声伴随着秋白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二小姐可醒了吗?柳太傅来了,正在正厅,说是想要见小姐一面。” 宋时蕴本来不想理会的,听到柳太傅来了,她才坐起来,对着紧闭的房门,朗声道:“知道了。” 听到这话,秋白便推门进来,霜重和小丫环们,捧着洗漱需要用的东西,来替宋时蕴洗漱。 宋时蕴并未说什么,起身任由她们替自己洗漱,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衫后,宋时蕴便赶去了前院。 她赶到正厅时,柳太傅正在同宋清远说话。 宋清远还穿着一身官服,像是刚从朝堂上下来,得知柳太傅来了,便匆匆地赶过来。 柳太傅不知道正跟宋清远说什么。 宋清远听的一脸笑意,目光炯炯,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听到下人报了一声,二小姐来了。 宋清远和柳太傅同时抬头看过来。 瞧见宋时蕴,宋清远便露出满脸的笑意,“时蕴来了?柳太傅正夸你呢,快来见过柳太傅。” 宋时蕴走到跟前,向柳太傅行了一礼,“时蕴见过太傅,太傅今儿一早过来,看样子是柳小姐的事情,有了定论?” 柳太傅闻言,对宋清远一笑,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时蕴这双慧眼,让你说对了,今早陛下下了圣裁,我儿玉珍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了。” 第32章 柳太傅说起这些,都有些哽咽。 昨天柳玉珍的案子,告到了京兆府,薛振像是被吓破了胆子,一直对着虚空,大喊着柳玉珍在哪里。 京兆府尹一开口询问,他便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自己的罪名招了个干净,末了还说,只要柳玉珍不要杀他,他都招。 京兆府尹见他的精神不对,但碍于薛振这么说了,京兆府尹便派人去查了这件事。 里里外外排查了个遍,当日知道柳玉珍难产,是稳婆动了手脚的,还有薛振身边的下人。 只不过他们都被薛振封了口,自然不会主动往外说起这件事。 后来瞧见京兆府开始查,薛振自己又供认了罪名,那个下人,才说清楚了这件事。 那下人,也不是普通人,正是……薛振养的一名娈童,深受薛振喜爱。 这或许便是他逃过被薛振灭口的原因。 有人证加上薛振的口供,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了。 只不过,薛振毕竟是朝廷命官,官职也不太低。 京兆府尹不可能直接宣判。 柳太傅便拉着京兆府尹,押着薛振一道,在宫门口跪下来,求陛下圣裁。 最后,薛振自然得到了应有的刑罚,薛家被抄家,薛振本人流放西南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这算是重罚中的重罚了。 柳太傅得到这样的结果,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轻松,仿佛连日来的沉疴痼疾,都一扫而空。 他便兴奋地跑来平宁侯府,一来是向宋时蕴报喜,二来便是向宋时蕴道谢。 “也怪薛振遇上的时节不对,如今陛下正为公主新丧而难过,听到老夫哭诉,便狠狠发落了薛振。”柳太傅说着,叹息道:“也得多谢时玉公主和陛下。” 宋清远在旁边听着,附和地点点头,“陛下当真爱重公主,如今陛下正值丧女,赶上柳小姐这事儿,陛下自然是感同身受的。” 宋时蕴坐在一旁,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却委实觉得有点好笑。 爱重…… 可当初亲手杀了她的人,就是旁人口中十分爱重她的父皇。 乃至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杀了她。 当初杀了她,现在又做出这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做戏给谁看? 宋时蕴想着都觉得有些好笑。 “二小姐——” 柳太傅这时候,喊了她一声。 宋时蕴回过神来,“薛振已经被发落,柳小姐应当可以安息了。” 柳太傅郑重地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是啊,我只希望玉珍瞑目。对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宋时蕴。 “其实今日来,不仅仅要向二小姐道谢,还想请二小姐帮个忙。” 宋时蕴略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太傅的?” 柳太傅正色道:“是家里的亲戚,出了点事情,想请二小姐看看,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口中的这个问题,自然不是简单的问题。 宋时蕴了然地道:“太傅先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这个……” 柳太傅却有些一言难尽。 他捋了捋胡子,道:“那远亲是我夫人娘家的女眷,事情也有些复杂,不知道可否请二小姐同我一道回去,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说?” 宋清远听明白了。 女眷的事儿,恐怕是他不宜听讲的。 宋清远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时蕴,你便陪太傅走一遭吧。” 宋时蕴闻言,福了福身,“是。” 宋时蕴又看向柳太傅,拱了拱手,“太傅,时蕴是个小女娃,未必能够帮得上忙,还请太傅您不要多见怪。” 柳太傅淡笑:“侯爷放心,二小姐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求到二小姐这里来。” 宋清远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宋时蕴便和柳太傅一道离开了平宁侯府。 坐上大门外柳家的马车,宋时蕴便开口询问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下没有旁人,柳太傅这才直接说了。 柳太傅口中的远亲,正是西昌侯府二房的媳妇郭氏。 郭氏是柳老夫人的远亲,也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嫁到了西昌侯府后,在京中和柳老夫人一直有往来,感情不错。 柳玉珍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昨夜郭氏听到了消息,便赶去柳家陪柳老夫人。 得知柳玉珍的事情,是宋时蕴帮忙查出来的,郭氏就动了点心思。 说她的侄女,最近也出了点问题,行为举止怪异,有时候阴沉沉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豪门女眷的私事,一向是讳莫如深,郭氏便也没有同我们说得那么清楚,还得二小姐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柳太傅跟宋时蕴解释了一句。 年纪大了,便容易心软,郭氏和他们常有往来,开口向他们求助,柳太傅自然不好拒绝。 宋时蕴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直接去西昌侯府吗?” 柳太傅道:“对,郭氏说了,如若二小姐答应的话,让我带着二小姐,直接去西昌侯府。” 宋时蕴答应下来,“那好。” 见她十分好说话,柳太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真是劳烦二小姐了。” 宋时蕴淡笑,“太傅客气了,我并非善人,也并非单纯帮助太傅,其实我也有想要求太傅帮忙的地方。” 柳太傅闻言,诧异了一瞬,却很是高兴,“二小姐快人快语,不知道二小姐想要老夫帮什么忙,但凡是老夫帮得上的,老夫定然义不容辞。” 宋时蕴腼腆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方才从乡下回来,对京中很多礼仪规矩都不太懂,便想要去国子监学学规矩,多读点书,但我一介女流,又没有什么才学能耐,不知道柳太傅能不能施以援手?”看书溂 柳太傅闻言,捋了捋胡子,下意识地问:“二小姐为何不请侯爷帮忙?” 宋时蕴面上的笑,愈发不好意思,“我问过父亲,这种事情,他不太帮得上忙。” 柳太傅恍然,平宁侯府到了宋清远这一代,几乎只有虚名。 宋清远没有什么大本事,靠着祖上庇佑那点荫封,才混了个虚职,在各处都没有人脉。 想要凭空把宋时蕴塞进国子监,确实不容易。 柳太傅就不一样了,柳太傅当日门生遍布,又深受国子监学生推崇。 这种事情上,他更容易出力。 柳太傅心想,这主意,八成还是宋清远给宋时蕴出的。 思及此,柳太傅便笑眯眯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尚在老夫的能力范围之内,老夫保证,二小姐明日便可去国子监听学。” 宋时蕴闻言,欠了欠身,“多谢太傅。” 柳太傅别有深意地看了宋时蕴一眼,“二小姐不必谢我,依老夫看,二小姐有真本事,入国子监后,大可以好好努力一番,来日或可入天司局。到时候,老夫还要请二小姐庇佑才是。” 宋时蕴闻言,但笑不语,像是被看穿后的心虚。 柳太傅见此,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宋时蕴想要入国子监,恐怕没那么简单,是在为来日入天司局做准备。 这倒是一笔好打算。 但到底是年纪太小,稍稍问一句,便露了怯。 不过,柳太傅就喜欢宋时蕴这性子。 若是宋时蕴真说毫无所求,他反而要怀疑宋时蕴为什么帮自己,帮柳家了。 这样也好。 柳家承了宋时蕴的恩情,他便还个顺水人情给宋时蕴。 柳太傅欣赏地看了看宋时蕴,带着宋时蕴,很快就到了西昌侯府。 只是到了西昌侯府后,宋时蕴才发现,西昌侯府今日好像颇为热闹。 看了一眼,停在大门附近的马车,宋时蕴一边跟着柳太傅向西昌侯府内走去,一边小声地问道:“今日是西昌侯府什么大日子吗?瞧着像是来了不少人?” 柳太傅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些马车,低声道:“今日是西昌侯府长房嫡出的四小姐的及笄之日。” 第33章 宋时蕴扬眉,“及笄?” 柳太傅微微点头,“如今过了五七,按大庆的风俗,虽然还不允许大肆操办红白喜事,但已经可以互相走动来往,那位四小姐,老夫曾经见过,是个性子要强的,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及笄之礼,就这么遮掩过去,便打算悄悄地办了。” 既然是悄悄地办,整个西昌侯府内外,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门道的。 瞧着里里外外,一片鸦雀无声,好像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柳太傅也说,听闻,西昌侯府只邀请了一些豪门女眷,还有一些和四小姐的手帕交前来聚一聚。 并未大肆宣传。 宋时蕴微微点头,跟在柳太傅身后,待柳太傅递上名帖后,很快他们便进入了西昌侯府。 进入后院后,才有了点热闹的气息。 院子里摆放着各色鲜花,还站着不少女眷,说话赏花,看上去真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宋时蕴跟在柳太傅身后,走在旁边的九曲回廊上,正打算往偏院去。 一扫眼,她却在院中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正是宋时柔。 宋时柔跟两个差不多大的姑娘,似乎正在说什么话,在宋时蕴和柳太傅过来时,也瞧见了他们。 她立即提步走过来。 见此,宋时蕴便停下了脚步。 柳太傅瞥见她的动作,不由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宋时蕴低声解释:“我家三妹妹在这。” 柳太傅闻言,往前一看,也看见了走过来的宋时柔,便没再说什么。 宋时柔轻快地走过来,看到宋时蕴和柳太傅,也很诧异,“二姐姐,你怎么来西昌侯府了?” 宋时蕴闻言,望向她,刚想说话,目光落在宋时柔的脸上时,却猛地一顿。 宋时柔此时,满脸的黑色死气,已经覆盖到人中。 这模样……显然是今日必死之相。 宋时蕴不由皱了一下眉。 宋时柔见她不语,不由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宋时蕴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宋时蕴解释道:“今日是西昌侯府四小姐及笄之日,她与我是好友,我便过来送贺礼,二姐姐若是早些说,今日也要过来,我就同二姐姐一道过来了。”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竟意外发现,方才与宋时柔站得靠近的那两个姑娘脸上,也是一片死气。 宋时蕴不由紧皱起眉头。 见她神色明显不对,宋时柔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迟疑地问:“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太傅也好奇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宋时柔,又是一皱眉。 短短这么一会儿,宋时柔脸上的死气,便又重了一些,已经没过人中。 宋时蕴一把拉住宋时柔的手,带着她往侧边走了几步。 宋时柔不明所以,“二姐姐,怎么了?” 宋时蕴盯着她问道:“你这几日,可曾做过什么梦?” 宋时柔猛地一愣,“什么?” 宋时蕴不由皱眉。 宋时柔一下子回过神来,“我,我前几天确实做过一次梦,梦见自己差点溺水,二姐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溺水? 宋时蕴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字,按住她的手背,低声道:“我今日是同柳太傅一起过来,为西昌侯府二房一位小姐看诊的,或无法陪你一道,待会儿你自己行事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切忌靠水太近。” 语毕,她取下手腕上的红绳,在指尖绕了几下,弄成了一个简单的平安结,系在了宋时柔的手腕上。 “我未曾带平安符出门,这算是一个简单的平安符,关键时刻或可保你一命,你一定要戴在身上,不要取下。” 宋时柔听到宋时蕴这话,心脏都跟着紧缩起来,另一只手按紧了手腕上的平安结,紧张地道:“二姐姐,这到底是……” “别问了,你且小心就是。” 宋时蕴从宋时柔的面相上,也只能看出来她的将死之相。 这话说给宋时柔听,没有意义。 她现在没时间断定,宋时柔面相的变化,跟西昌侯府有关,还是跟其他有关。 只能让宋时柔尽量小心。 “二小姐——” 宋时蕴的话音刚落,柳太傅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 是侯府的小厮,在催促柳太傅了。 柳太傅不得已,只能唤起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按了按宋时柔的手腕,抬头道:“来了。” 语毕,她给了宋时柔一个一切小心的眼神,便提步向柳太傅走去。 宋时柔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宋时蕴走到柳太傅身边,便道:“太傅,我们可以走了。” 柳太傅歉然地道:“二小姐可是还有旁的事情?” 宋时蕴微微一笑,已经是一脸平静,“没事,太傅,我们先过去吧。” 见她言语轻松,好像真没什么事,柳太傅便跟着放松下来。 两个人很快便在侯府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房所住的偏院。 “姑父来了?” 宋时蕴和柳太傅刚到偏院门口,便见那里站着一个妇人,瞧着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深青色的长裙,模样看着倒是颇为俊秀。看书溂 她身边还站了一个更为年长的妇人。 看到柳太傅过来时,她们俩可算是大喜过望。 年轻一点的妇人,应当就是郭氏。 她身边的,便是她的婆母,西昌侯府的二房太太崔氏。 郭氏扶着崔氏往前迎了一步,上来便给柳太傅行礼。 柳太傅抬手止住,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在乎这些。” 语毕,他又向崔氏拱了拱手,客气地略微寒暄了两句。 崔氏心里压着事情,似乎有些着急,看了看柳太傅身边的宋时蕴,便问道:“这位,就是太傅之前说过的,那位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吧?” 柳太傅立即笑着介绍道:“对,这位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宋时蕴,二小姐心善,听闻需要帮忙,便跟我紧赶慢赶过来了。” 宋时蕴闻言,对崔氏和郭氏欠了欠身,算是见过礼。 崔氏满脸欢喜地道:“二小姐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正眼巴巴地盼着二小姐来呢,还请二小姐先进去,我们再说。” 宋时蕴点点头,一行人便很快进入了偏院。 崔氏和郭氏对柳太傅都很是推崇,连带着,宋时蕴都受到了她们的礼遇。 一旁的其他人,看向宋时蕴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些打量和质疑。 似乎没想到,柳太傅带来的能人,会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但是,能够得到柳太傅推崇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整个二房偏院,便显得有些静悄悄的。 崔氏和郭氏,很快便带着宋时蕴和柳太傅到了偏厅里。 崔氏屏退了下人,望着宋时蕴和柳太傅,面上客气地笑,也淡了些,有些焦灼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冒昧将二小姐请到府上来,委实是家里出了点事情,需要二小姐帮忙。” 宋时蕴温声道:“老夫人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崔氏闻言,看了看郭氏。 郭氏便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我家侄女妙儿,病了好些时日,我们也请过不少郎中来看,甚至去请了太医来,吃了不少药,但收效甚微——” 林妙儿是二房长子的嫡长女。 亲生爹娘外放出去做官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侯府内。 平素都是郭氏照顾着。 郭氏说,林妙儿的爹娘,将侄女托付给了自己,这突然就病了,还找不出什么缘由来,她自然是心急如焚。 她也曾想过,去宫里或者庙里,找些大师来看看。 但林妙儿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那些大师什么的,又全是男子。 来了闺阁之中,少不得要有所接触,这回头传出去,林妙儿便没法子做人了。 西昌侯府的门第又森严,和以前的柳太傅一样,老侯爷从不喜家中的人,提起什么怪力乱神之语。 二房便更没可能光明正大请大师来看。 只能一直拖到今天。 郭氏听闻了柳玉珍的事情,赶去柳家后,难免问起,柳玉珍的事儿是怎么查出来的,之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闻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帮了柳玉珍,郭氏便动了心思。 宋时蕴是个姑娘,跟柳太傅一道出入西昌侯府也方便,再者说,今日西昌侯府大房那边正热闹,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静。 第34章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厚颜将二小姐请过来。”郭氏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希望二小姐不要见怪。” 宋时蕴微微笑了一下,“可以理解,没什么好见怪的,不过妙儿小姐到底是什么病症?” 郭氏为难地道:“说不清楚是什么病症,起初发热梦魇了几日,后来便没再发热,我还以为就是普通的风寒,好了便没事了,可隔了两日后,妙儿……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宋时蕴眉梢一挑,“变了个人?” 郭氏迟疑地点头,“对,妙儿那丫头,本来是挺乖巧的一个姑娘,见人爱笑,喜欢与人说话,但近日来,她……有点阴沉沉的,常常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见人,也不与人说话,我和她祖母去看她,她也统统不见,只每日让丫环把食物放在门口,傍晚再去收。有时候,丫环去收食盒,还会收到她换洗下来的衣物……那衣物也很奇怪,全都湿透了,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郭氏当时听到下人这么来回禀,和婆婆崔氏便有些着急,唯恐林妙儿别是得了什么恶疾。 两个人不顾林妙儿的阻拦,破门进去,却发现林妙儿好好的。 “说是好好的,但……也不算是好好的,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坐在床边,穿戴整齐,甚至……还画了红妆。” 郭氏越说眉头皱得越厉害,“妙儿今年才十四岁,往日是从来不描眉画红的,那日不知是怎么了,我和婆母看的心里发慌。” 崔氏在旁边不住地点头。看书喇 也是因为那一次,她们俩更加坚定觉得,林妙儿可能是撞邪了。 两个人也曾弄过桃枝朱砂之类,洒在林妙儿的屋子内,但都没什么用。 一时间,她们也不太确定,林妙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能劳烦二小姐给我们妙儿看看,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崔氏担忧又不好意思地开口。 宋时蕴闻言,琢磨着郭氏方才说的话,问道:“妙儿小姐日常换下来的衣物,都是湿透的吗?”看书溂 郭氏点头,“对,大约每日换一次衣物,每次换下来的衣物,都是湿透的,能够拧出水来那种。” 宋时蕴又问:“那衣物上面,可有什么怪味?” 郭氏道:“有,就是……说不上来的臭味儿,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很刺鼻,让人闻着不太舒服。” 宋时蕴静默下来。 见她不言不语,郭氏和崔氏对视一眼,更加紧张,两个人只能齐齐地看向柳太傅。 柳太傅咳了一声,只好开口问道:“二小姐可有什么想法?” “我……” “不好了!” 宋时蕴刚开口,便有人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跑进来。 是一个丫环。 郭氏起身,厉声呵斥道:“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没瞧见还有客人在此吗?往日,我便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丫环白着脸,急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却顾不上那么多,扑通一声跪下来,便道:“二夫人,不好了,六小姐昏厥过去了。” 郭氏猛地一震,“什么?” 一旁的崔氏,也急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怎么会是这样?妙儿怎么会昏厥过去?” 宋时蕴和柳太傅也跟着默默地站起身来。 丫环急得眼睛通红,“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奴婢去给小姐送饭菜,发现昨夜送去的饭菜,小姐一口没动,还在门口放着,奴婢觉着不妥,便敲了敲门,可是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丫环当时就害怕了,刚想去找人,结果房门却自动开了。 里头没有上门闩。 她迟疑地走进去一看,却发现,小姐在床上睡着,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很微弱,一张脸更是惨白的吓人,仿佛死人一般。 她尝试着,唤了几声,林妙儿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这才吓破了胆子似的跑过来通报。 闻言,郭氏白着脸,求助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我们……” 宋时蕴了然地点头,“先过去看看吧。” 郭氏连连点头,“走走,二小姐这边请。” 宋时蕴欠了欠身。 郭氏扶上崔氏,率先朝外走去。 宋时蕴和柳太傅跟在她们后面。 穿过一道月亮门,里面的绣楼,就是林妙儿住的地方。 但一进去,宋时蕴便察觉到,空气中浓烈的水腥味,以及一股子……阴气。 这里的阴气太过浓烈,按理来说,这么浓烈的阴气,一定会四散到各处都是。 可是,宋时蕴初入西昌侯府时,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的阴气。 这不太对劲啊…… 她仔细看了看绣楼小院的上空,浓烈的阴气,几乎虬结成了黑雾一般。 但每每触碰到小院的边沿,又会回退分寸。 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这些阴气,不让阴气窜出去,被人发现似的。 宋时蕴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几个人已经来到绣楼前面。 几个人一过来,便看见丫环所说的,放在门口的饭菜,确实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些饭菜,跟郭氏和崔氏一道,走了进去。 柳太傅一个外男,不好进入,便站在外头等着。 宋时蕴和郭氏崔氏一进去,便见西侧的榻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姑娘。 呼吸确实很微弱,不仔细探查,几乎察觉不到她还有呼吸,当真如死人一般。 郭氏和崔氏,看到林妙儿这副模样,心疼坏了。 崔氏更是哽咽起来,眼巴巴地看向宋时蕴,“劳烦二小姐给我们家妙儿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宋时蕴颔首,走到床边,便感觉到,林妙儿身上有很重的,阴气残留的痕迹。 很浓重。 宋时蕴伸手,想要探一下林妙儿的脉搏。 但当她伸手入被褥下,想要将林妙儿藏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时,却伸手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下一秒,她唰的一下,掀起被子。 郭氏和崔氏不明所以,急吼吼地看过去。 几个人便看到,床铺上有大片的水渍。 锦被的表面看着干爽,但内里早就湿透了。 而林妙儿的身上和身下的床褥上,也全部湿透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似的。 没有一处干爽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 郭氏和崔氏看到这一幕懵了。 郭氏急赤白脸地转过头,对身后的丫环怒斥道:“我让你们伺候六小姐,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小丫环扑通一声便跪下来,带着哭腔道:“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六小姐如今寻常是不让咱们奴婢进来伺候的,她若是换了什么,便放在门口,昨日换下来的只有衣裳,奴婢也不知道被褥也湿了……” 郭氏黑着脸,“你还敢狡辩!” 宋时蕴仿佛没听见郭氏的怒声,她稍稍凑近了一些床铺,弯下腰来,伸手在那些水泽上,摸了一把。 随后,她抬起手来,将湿润的指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确实有一股水腥味,还有一丢丢腐朽烂肉的味道。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伸手搭在林妙儿身上,心里默念着口诀,积攒了一些灵力,凝聚于指尖,透过林妙儿的皮肉,探进去,探查林妙儿的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 然而…… 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宋时蕴看着林妙儿身上那么浓重的阴气,本以为,谁是什么替死鬼,附着在林妙儿身上。 不想,却没有找到那厉鬼的踪迹。 但是,宋时蕴仔细探查一番后,却发现,林妙儿体内,确实有厉鬼借住过的痕迹。 残存的阴气,盘踞在林妙儿的灵台之上。 这或许,就是林妙儿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但,此时却不见那厉鬼的踪迹。 除非,那厉鬼知道她会来,提前跑了? 但…… 她和柳太傅明明是今日突来的,之前并未有所规划,就连西昌侯府二房的人,想必也无法肯定,她今日回来。 那厉鬼怎么能跑得这么及时? 第35章 宋时蕴直觉,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猫儿腻。 见她站在床边,一直没说话,一旁的崔氏有些着急地问:“二小姐,我家妙儿究竟是怎么了?” 宋时蕴抬起头来,看向崔氏,微微摇头。 郭氏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道:“我看六小姐的模样,应该是撞了邪,但奇怪的是,那东西如今不在六小姐体内,也不在这屋子中。” 郭氏和崔氏一愣。 两个人对视一眼。 崔氏不解地问:“那,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郭氏拽了她一下,一脸的噤若寒蝉。 崔氏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是,是那种东西吗?” 她脸色苍白,有些害怕。 宋时蕴点点头。 郭氏面色也有点发虚,环顾四周,急忙地问:“我,我们家妙儿怎么会惹上那些东西?” 宋时蕴低声:“这我就不知道了。” 郭氏有些着急,但使不上力,只能问道:“那,那东西现在不在这里,是不是自己跑了啊?” 宋时蕴没有吭声。 崔氏急切地道:“那东西自己跑了的话,我家妙儿是不是就没事了?” 宋时蕴微微摇头。 她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同一时间里。 宋时柔正在跟西昌侯府长房的四小姐一同聊天。 四小姐林悦瑶,和宋时柔关系不错,两个人和另外两个小姑娘,一边说话,一边在花园里散步。 走着走着,几个人就走到了一处湖边。 林悦瑶小声跟宋时柔吐槽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倒霉,今年是我及笄,却赶上了时玉公主身亡。” 宋时柔只能小声安慰,“没人能够提前想到这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林悦瑶撅着嘴,“时玉公主就比我大了两岁,本来是花团锦簇的年岁,突然就这么没了,也是倒霉,说是护国公主,什么星命降世,我看都是假的,就是个短命的。” 宋时柔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立即拉了林悦瑶一下,“悦瑶,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西昌侯府恐怕都保不住你。” 林悦瑶撅了撅嘴,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但她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说,传出去的话,肯定是要倒霉的。 她叹了口气,刚想说话。 宋时柔的脸色,忽然又是一变,“王小姐,赵小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那是湖边,你们快回来啊!” 林悦瑶听到这话,唰的一下转过头去,便见之前跟在她们身边的王小姐和赵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突然朝着湖里走过去。 旁边的丫环,看到这模样,没有阻拦不说,竟还跟着走过去,好像都没看见眼前是一条湖。 西昌侯府的这个湖,并不浅,现在这时节,又正是春寒料峭,掉下去之后,肯定难受。 可是,那些人就像是没听到宋时柔的话,直直地走进了湖水里。 扑通扑通,连续几声,那几个人,就像是下饺子似的,跳了进去。 林悦瑶猛地瞪大眼睛,有些慌乱地喊起来,“快,快来人,救人啊!” 跟在林悦瑶和宋时柔身边的下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便朝湖边跑过去。 宋时柔和林悦瑶也跟着凑过去。 看着在水里扑腾挣扎的王小姐赵小姐等人,宋时柔心里惴惴不安。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便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宋时柔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摔进了湖水里。 一旁的林悦瑶,惊慌地道:“时柔!怎么回事啊?快,快救人啊!” 宋时柔掉进湖水里,便感觉到,腥臭的湖水,一下子涌入自己的鼻腔和口腔,呛得她难受。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在水里扑腾,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这时候,她却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 却不是抓住了她的手,而是抓住了她的双脚。 那东西冰冰凉凉的,仿佛是一些细丝之类的东西,紧紧地锁住她的脚踝。 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拖着她往湖水的更深处坠去。 宋时柔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就在慌神的那么一瞬间,余光之中,她竟然瞥见,旁边的赵小姐和王小姐,身上好像也捆着什么东西,拖着她们往下坠。 旁边扑过来的西昌侯府的下人,伸手去抓她们,却拉不起来,反而被她们拉扯着,一并深陷下去。 看到这一幕,宋时柔灌了一大口腥臭的湖水,脑子却在此时清醒下来。 她忽然想到,宋时蕴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别靠近水边…… 二姐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宋时柔忽地瞥见手腕上的一抹红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脚踝处,挥打过去。 她用尽全力,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触碰到一缕头发丝似的东西。 下一秒,那东西就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嗖的一下,向四周推开。 同一时间,宋时柔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绳,在不断地发烫,好像烧着了一样。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婆子,凫水到了宋时柔这边,一把抓住了宋时柔的手,把宋时柔拖上了岸。 宋时柔一下子扑倒在岸上,狠狠地吐出几口水来,立即便抬起手腕。 便见手腕上的平安结,正在微微发着红光,她伸手摸了一下,滚烫的下人,却没有伤人的感觉,摸上去,反而让她放松不少。 思及此,宋时柔唰的一下,看向湖里的赵小姐和王小姐。 此时,那些下人,正跟赵小姐和王小姐一样在湖水里挣扎。 林悦瑶在一旁,看得急赤白脸,“你们怎么回事啊!快把人救上来啊!” “救命,救命啊——” 下人却像是没听到林悦瑶的话,非但没有拉着赵小姐和王小姐上来,反而在湖水里扑腾起来,喊起救命。 湖边的人,在这一时间,便多了起来。 不远处跑来不少人,过来帮忙救人。 看到他们都要下去,宋时柔心里一惊,刚要喊住他们,不要靠近。 这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时柔一抬起头来,便看见宋时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过来了。 不仅是宋时蕴,柳太傅和崔氏郭氏都赶了过来。 “二姐姐……”宋时柔望着宋时蕴,呐呐地唤了一声。 宋时蕴嗯了一声,盯着她问:“没事吧?” 宋时柔摇了摇头,又飞快地抬手,指了一下湖水,想要说些什么。 宋时蕴却抢先道:“我知道。” 说话间,她抬起手,抓出一张符纸,趁着混乱之际,指尖一弹,符纸立即飞入湖水之中。 紧接着,宋时柔便感觉到,那湖水中,好像划过一抹暗暗的金光。 唰的一下,整个湖面,仿佛都平静下来了。 方才跳下去的下人,不多时,便拉着赵小姐和王小姐,从湖水里上来。 可上了岸之后,赵小姐和王小姐,却陷入了昏迷。 有经验的婆子,替她们做点急救,想要让她们将水吐出来,可是无论她们怎么按压胸腹,赵小姐和王小姐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来啊!” 崔氏和郭氏赶到了近前,看着赵小姐和王小姐没有反应,吓得脸色都白了,让人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宋时蕴闻言,提步走过去,道:“先让我看看吧。” 郭氏一听,惊喜道:“对对对,二小姐会医术的,快让二小姐瞧瞧!” 众人闻言,便四散开来,惊疑好奇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在众人的注视下,靠近一些,蹲下来,探了一下赵小姐和王小姐的脉息。看书溂 不探不要紧,一探,宋时蕴便察觉到,赵小姐和王小姐的魂魄竟然都有所受损。 昏迷不醒,也是因为魂魄受损的缘故。 除此之外…… 赵小姐体内还隐藏着一股,浓烈的阴气。 尽管那东西,已经尽量隐藏了,但宋时蕴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 但宋时蕴面上不显。 她抬起手,在赵小姐和王小姐的胸腹几个穴道上,不轻不重地点击了几下。 没一会儿,赵小姐和王小姐便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湖水来。 第36章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见此,郭氏胆战心惊地问:“二小姐,她们俩没事了吧?” 宋时蕴起身道:“暂时没事了,但受了风寒,身体虚弱,不知道府上有没有客房,能否先送她们去客房休息片刻,我去开个方子。” “有,有的!” 崔氏不断地点头,旋即便向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快,让人把两位小姐送去客院,再去正房那边禀报一声。” 婆子躬身,立即张罗着人,扶起赵小姐和王小姐。 崔氏见此,吩咐婆子去找府医来看看,免得出什么岔子。 今天过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户家的千金小姐。 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西昌侯府也不好交代。 宋时蕴见她要请府医,却阻拦道:“不必叫府医了,我过去照顾就好。” 崔氏一愣,“二小姐这是……” 宋时蕴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都是姑娘家,出了什么事,不好叫别人知道,我来照顾刚刚好。” 她着重提了姑娘家三个字。 郭氏和崔氏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 她们请宋时蕴来,不就是因为,宋时蕴是个姑娘家,方便帮助林妙儿吗? 宋时蕴此时又这么说,难道赵小姐和王小姐一样? 郭氏和崔氏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件事来。 那就是她们赶过来的原因。 她们本来在林妙儿的屋子里,待得好好的,全部都在关心,林妙儿到底是怎么了。 忽然间,宋时蕴便突然往外走。 郭氏和崔氏不明所以,这才跟了上来。 刚走出侧院和正院中间的月亮门,她们便听到这边的动静,这才匆匆赶过来的。 当时她们都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没有多想。 但现在仔细一回想,宋时蕴赶出来的时候,仿佛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赵小姐和王小姐,也是出了什么岔子? 思及此,崔氏和郭氏心里齐齐一跳。 郭氏拉住崔氏的手,望向宋时蕴,勉力地笑着,“那就听二小姐的,劳烦二小姐照顾了。” 宋时蕴颔首,“我会替她们再仔细检查一遍,只是检查的时候,不希望有外人打扰,毕竟检查的时候,不可避免要为两位小姐脱去外衣,若是让旁人撞见了,总是不太好的。” 郭氏会意,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二小姐放心,我会跟家里人说好,也跟长房那边打好招呼,不会让人去打扰二小姐。” 宋时蕴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一笑。 郭氏提着一口气,立即让人赶紧把赵小姐和王小姐送走。 宋时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时柔,道:“你也过来。” 语毕,她便跟着那些婆子,一道向客院走去。 宋时柔胆战心惊的,还有点魂不附体,听到宋时蕴这话,她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跟在宋时蕴身后走过去。 柳太傅见此,心里清楚,宋时蕴应当是看出来什么。 加上出事的都是女眷,他也不好过去,便站在原地,跟郭氏和崔氏一道,等待西昌侯府长房那边来人。 宋时蕴等人赶去客院的时候,郭氏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跟着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听从宋时蕴的吩咐。 只要宋时蕴的要求不太过分,说什么,都让她先答应着。 管事嬷嬷知道宋时蕴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听到这话,便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众人一道离开。 就在宋时蕴等人刚刚离开不久,西昌侯府长房那边的人得知了消息,侯爷和侯夫人终于赶了过来。 看到湖边不少丫环小厮身上都湿透了,看样子闹了一场大的,长房那边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堪。 在侯爷开口询问前,崔氏便过去,小声地跟他们耳语了几句。 几个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侯爷寒着脸,怒斥了一句:“荒唐!” 崔氏脸上挂不住,连连告罪:“大伯,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今天的事情,着实太蹊跷了,找人来看看,也挺好的不是吗?” 侯爷眼睛一瞪,刚要训话。 柳太傅笑呵呵地走上去,“西昌侯,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侯爷看到柳太傅,脸色好转了一些,拱手道:“太傅今日怎么来了?” 柳太傅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道:“我今日是陪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一道来的,毕竟是我请她来帮忙的,定然要跟着过来不是嘛?” 侯爷诧异,方才听崔氏说过,平宁侯府那位二小姐,就是崔氏请过来,会点异术的人。 怎么又跟柳太傅扯上了关系? 不等西昌侯询问,柳太傅便拉着他的胳膊,一边往正厅那边走,一边说:“我知道侯爷想问什么,我们借一步说话。” 西昌侯心里有一万个疑惑,但不能不给柳太傅面子,便隐忍着没有发作,被柳太傅带着离开了。 崔氏见此,又看了看自家嫂子,也就是西昌侯夫人。 西昌侯夫人是个极为和善好说话的人,倒是没说什么,知道崔氏心疼自己那孙女,她便让崔氏赶紧把现场收拾好。 随后,便带着人一道走了。 崔氏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让人打扫一下院子,又将其他女客,请去了花厅,让她们暂时远离这片湖。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和宋时柔一道去了客院。 西昌侯府的婆子,将赵小姐和王小姐,送进了屋子。 宋时柔拉了一把,想要跟过去的宋时蕴。 宋时蕴一转过头,便看到宋时柔忐忑不安的模样,“怎么?” 宋时柔张了张口,“我,我刚才在湖水下,好,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宋时蕴转过身来,“什么东西?” 宋时柔脸色有点发白,回想道:“好,好像是头发,冰冰凉凉的,很长,很长的头发……那头发拽着我和……赵小姐王小姐……好像要把我们拖到湖水深处去……”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除了头发,还有挂别的吗?” 宋时柔迟疑地摇头,“好,好像没有了……” 下一秒,她声音带着哽咽,“二姐姐,那湖水里,是不是有……有鬼啊?” 宋时蕴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时柔眼泪却一下子掉了下来,“如若不是这个平安结,我是不是会死啊……” 她望着手腕上的平安结。 这会子,平安结已经完全冷却下来,看着和普通的红绳,没有什么区别。 仿佛刚才发光发烫,保护她的,不是这平安结一样。 宋时蕴瞥了一眼平安结道:“好好戴着,现在没事了,你在这等着我,别一个人乱走。” 宋时柔抽噎了一下,“二姐姐,那湖水……” “那东西已经不在湖里了。”宋时蕴知道她要问什么,“你不用担心。” 宋时柔闻言一愣。 已经不在湖里了? 她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婆子和丫环便纷纷从里面出来,关上了房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宋时柔猛地瞪大眼睛,浑身一颤。 …… 宋时蕴进入房间,便打发走了所有丫环和婆子。 管事嬷嬷记着郭氏的吩咐,带着所有人走了,把空间留给宋时蕴一个人。 宋时蕴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赵小姐和王小姐此时还在昏迷中。 脸色也有点惨白得吓人。 在旁人看来,她们俩别无二致。 但是,宋时蕴的目光,却放在了王小姐身上。 看了一眼赵小姐,宋时蕴一抬手,便拿出几张符来,贴在门窗上。 紧接着,她才走到赵小姐身边,拿出一张驱邪符,打在赵小姐的身上。 下一秒,赵小姐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却毫无焦点。 她就好像是一个傀儡一样,猛地坐起身来,一下子扑向宋时蕴。 宋时蕴眉心一皱,抽出一把桃枝,一下子摔在赵小姐的双手上。 这是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在路上折下来的。 桃枝一打过去,赵小姐立即痛苦的尖叫起来,“啊——” 见此,宋时蕴掌心一翻,拿出一张驱邪符,包裹在桃枝上。 紧接着,又是一桃枝,打在了赵小姐眉心中央。 赵小姐惨叫一声,身子猛地一颤,一团黑雾从她身上窜出来,一下子冲向房门,像是想要离开似的。 然而,那团黑雾刚触碰到房门,贴在门窗上面的符纸,便发出一道金光。 那团黑雾砰的一声,便被弹了回来,砸在了地上。 宋时蕴定睛看过去,那团黑雾掉在地上后,便变成了一个人。 第37章 那是一个小姑娘,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宋时蕴不由一皱眉,本来拿在手里的符纸,又压了下去。 她盯着那小姑娘,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姑娘凶狠地望着宋时蕴,旋即又胆怯地往后面缩了缩脖子,龇了龇牙,并没有回答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看得出来,小姑娘身上的阴气,跟林妙儿身上的阴气如出一辙。 之前在林妙儿身上作祟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 宋时蕴盯着小姑娘又看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小姑娘的魂魄不全。 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下一魂四魄。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头,盯着她,放缓了声音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姑娘却没有吭声。 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好像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样子是忘记了…… 宋时蕴看了看她的模样,西昌侯府内似乎没有这般大的孩子。 她记得,如今西昌侯府内,只有六位小姐,林妙儿就是最小的那位小姐。 如今也有十二三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顶多只有八九岁,看模样和西昌侯府的长辈,也并不相似。 应该不是西昌侯府内的人。 宋时蕴思及此,拿出来一张拘魂符,唰的一下,趁着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便将她收进了拘魂符里。 旋即,宋时蕴又拿出来几张净化符,放在床铺四角。 紧接着,净化符便燃烧起来,起初净化符飘出来的是白烟,但接触到空气后,又变成了一道道黑烟。 宋时蕴盯着那些烟雾。 直到那些烟雾,再次变成白烟之后,宋时蕴才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郭氏和崔氏此时也赶了过来,正在外头的院子里等着。 看到宋时蕴出来,郭氏扶着崔氏立即走上前来。 “二小姐,赵小姐和王小姐此时如何了?可曾醒过来了?” 宋时蕴欠了欠身,道:“已经没有大碍,稍后便会醒过来,但我有事,想要去见见妙儿小姐。” 郭氏一顿,和崔氏对视一眼,立即低声问道:“莫非赵小姐和王小姐的病,和我们家妙儿……有关系?” 宋时蕴微微颔首,“差不多。” 郭氏和崔氏脸色有些发白。 郭氏急忙问:“怎么会这样?妙儿一直在房间内都没出来,也没碰见过赵小姐和王小姐啊……” 宋时蕴见她们大有追问到底的架势,瞥了一眼两旁的下人。 崔氏先反应过来,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心领神会,立即带着其他下人,退出了客院。 待她们离开后,宋时蕴才直接道:“妙儿小姐应当是撞邪了,但我去给妙儿小姐看诊的时候,那邪祟已经不在妙儿小姐的身上,我猜测她应当是个水鬼。” 郭氏脸色一白,“水鬼?” 宋时蕴颔首,开口便证实了崔氏和郭氏心中的猜测。 “她藏身于湖水之中,不知道是有意想要招惹其他人,还是无意的,总之赵小姐和王小姐的落水,应该跟她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这么一说,郭氏和崔氏便明白了,怪不得宋时蕴之前在偏院好好的,忽然便走出去,还正好赶到了湖边。 “那,现在……”崔氏脑子有点发蒙。 宋时蕴知道她想问什么,“我赶到时,在湖水下用了驱邪符,她应当是感觉到了威胁,所以寄身于赵小姐身上,现如今我已经抓到她了,赵小姐和王小姐自然也无碍了。” 郭氏和崔氏闻言,松了一口气。 郭氏心有余悸地问道:“那,那东西除掉了,妙儿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宋时蕴却道:“那个水鬼,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姑娘,且少了些许魂魄——” 宋时蕴将水鬼问不出来所以然的事情,告诉了郭氏和崔氏。 郭氏和崔氏有点茫然。 崔氏不解道:“不管怎样,只要把她除掉了,我家妙儿就没事了,既然如此,何必管她?”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二老夫人是普通人,与我们玄门中人想法不一样,是可以理解的,我们玄门中人一向是以度化为先,能够度化便先度化,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一击击杀。” 崔氏闻言,才听出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面上有些尴尬。 她心里觉得,宋时蕴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宋时蕴毕竟是刚帮了他们西昌侯府,崔氏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 郭氏见此,连忙打圆场,“二小姐有二小姐的考量,我们自然是听从二小姐的,但这事儿如今跟妙儿是不是已经没关系了?”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是,凡事讲究缘法,妙儿小姐碰上这个水鬼,某个层面来说,也是一种缘分,这水鬼如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便想问问妙儿小姐,近期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陌生的人和事。” 郭氏和崔氏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有些茫然狐疑起来。 在她们再次开口前,宋时蕴却忽然补了一句,“如今妙儿小姐还未苏醒,她也需要我为她驱除掉体内的阴气,才能够醒过来。不然阴气在体内逗留缠绵日久,对妙儿小姐的身体,会有更大的损伤。”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郭氏,听到这话,立即道:“那,那就麻烦二小姐过去瞧瞧。” 宋时蕴闻言,微微颔首,看了一眼一侧呆愣中的宋时柔,便提步率先走出去。 宋时柔机灵地立即跟上。 郭氏和崔氏也只能认命地跟上。 到了客院的门口,郭氏吩咐下人,还是将府医请过来,给赵小姐和王小姐看看,这样她们才好安心。 随后,她们一行人,便赶回了林妙儿住的绣楼。 她们回去的时候,林妙儿还是昏迷未醒。 宋时蕴走到床边,拿出来一张净化符,依样画葫芦,在房间的四角燃烧。 郭氏和崔氏有些担忧地站在屋子里,看着那些飘起来的烟雾,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们竟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回升不少。 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这屋子里,原本就有些阴冷。 只不过她们的心,都悬在了林妙儿身上,一开始并没有多想。 现在,这温度的变化,却让她们不得不注意。 宋时柔也感觉到了这一丝变化。 她不由看向宋时蕴。 “呜——” 就在这时候,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嘤咛。 郭氏和崔氏立即转头看过去。 同一时间,宋时蕴快步走到床边。 便见床上的林妙儿,眼皮动了动。 没一会儿,她便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郭氏和崔氏大喜过望。 “妙儿,你醒了?” 林妙儿茫然地看了看她们,张了张口,沙哑地道:“婶母,祖母——” 听到她开口说话,崔氏险些喜极而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妙儿却有些呆滞,“我,我这是怎么了?” 闻言,郭氏和崔氏两个人围在床边,望着林妙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林妙儿最近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我和你祖母,都快被你吓死了,幸好平宁侯府的二小姐过来相助,这才让你醒过来,不然我和你祖母,还不知道得悬心多久。”看书溂 郭氏说着,又把宋时蕴介绍给林妙儿认识。 林妙儿望着宋时蕴,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看上去,性子倒是一个乖巧的。 宋时蕴对上她的眼睛,放缓了声音,直接问道:“妙儿小姐还记得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林妙儿闻言,迟疑地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她又摇了摇头。 一旁的宋时柔见此,不由问道:“妙儿小姐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林妙儿听得这话,张了张口,小声地说:“我,我这几天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有好多好多水,我快被淹死了,还有一个小姑娘,一直拉着我,我好难受……” 听到这话,宋时蕴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八九岁的模样,右侧眼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胎记?” 林妙儿闻言,蓦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第38章 闻言,郭氏和崔氏宋时柔三个人,也齐刷刷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淡声道:“果然是她。” 语毕,她拿出拘魂符来,指尖一弹。 众人便见一个身影,掉在了屋子的中央空地之上。 众人一下子看过去,便见那是一个小姑娘。 模样跟宋时蕴方才形容的,一模一样。 她趴在地上,故作凶狠地对众人龇了龇牙,但又悄悄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众人看到她,也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郭氏指着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时蕴却看向林妙儿问道:“妙儿小姐见过的,可是她?” 林妙儿定睛一看,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愈发地惨白,“对,就是她!她,她怎么在这里?” 宋时蕴追问:“妙儿小姐在做噩梦之前的几天里,可曾见过她吗?” 林妙儿往被窝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包裹成蚕蛹,听到这话,她愣了愣,飞快地摇头,“没,没有……” 宋时蕴见她害怕得说不清楚话,安抚道:“妙儿小姐不必害怕,她现在不会伤害你,我们都在这看着呢。我现在问你这些,也是想早点解决这件事,好让妙儿小姐高枕无忧。” 林妙儿闻言,还是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小姑娘。 地上的小姑娘,此时也蜷缩成了一团,面上一脸凶狠,怒目圆瞪,可仔细一看,分明害怕到骨子里。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妙儿心里放松了一点,小声地说:“我,我之前真的没见过她……” 宋时蕴见她有些放松,在床边坐下来,温声道:“那你前些日子,可曾去过什么水边?” 林妙儿茫然地想:“水边?” 宋时蕴嗯了一声,“有吗?” 林妙儿愣了一会儿,忽然疯狂地点头,“有,有!” 崔氏闻言,火急火燎地问:“妙儿,你什么时候去过水边?” 林妙儿听到这话,缩了缩脖子,有点犹豫地说:“时玉公主头七时,我们去城郊皇觉寺上香祈福的时候,我偷偷跑到山下去玩儿,是,是去过一次河边……” 崔氏和郭氏想起来这件事,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时玉公主头七的时候,但凡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代表去宫内祈福守孝。 剩余的女眷,也大多去了城郊的庙宇,为时玉公主祈福。 崔氏当时进宫了,郭氏则带着林妙儿,跟长房其他女眷一起,去皇觉寺祈福。 却不想,生出了这么多枝节。 郭氏转念一想,林妙儿开始发病不舒服,确实是从皇觉寺回来之后。 郭氏思及此,慌忙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我家妙儿的病,跟河边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瞥了一眼地上的小姑娘,道:“她是水鬼,如若我没猜错,她应当是沉尸在那条河里,就是妙儿小姐靠近的那条河流。” 语毕,宋时蕴又看向林妙儿。 “妙儿姑娘,当时只是站在河边,还是触碰到了河水,又或者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郭氏和崔氏眼巴巴地盯着林妙儿。 林妙儿犹豫了片刻,说:“我,我一开始只是在河边的……” 林妙儿当时是和其他姐妹一道去的。 那时候还是冬日。 风大,吹得人脸疼。 林妙儿拿着帕子遮挡脸部的时候,帕子就被风吹到了河里。 但就在河岸边,稍稍地碰到了一些水源。 并没有完全浸入河水里。 她没等丫环,便自己过去,想要叫帕子捡起来。 但突然就来了一阵妖风,迷了她的眼睛,她没注意,一不小心就摔进了河水里。 宋时蕴听到她这么说,再次问道:“当时,河水里有没有奇怪的异样?” 林妙儿回想着:“我,我记得……我一只手按在了水里,河水冰凉得吓人,我好像还摸到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的,像是水草……” 但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跟着来的丫环,便冲过来,急忙将她从河里扶了起来。 宋时蕴闻言,声音一沉,“那不是水草,是她的头发。” 宋时蕴口中指的她,到底是谁。 屋子里其他人,心里都清楚。 众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 “她,她怎么会死在那条河里……”林妙儿也瞪大了眼睛,“我,我,我们当时在河边,没有看到有尸体啊……” 宋时蕴解释道:“尸体应该不会漂浮在岸边,应该是沉尸在河底,不然早就被发现了,妙儿小姐当时遇到的,只不过是一种表象。有些意外身亡的人,死后魂魄会被束缚在自己的死亡之地,只有找到合适的生人,做自己的替死鬼,与自己用同样的方法死去,才能让他们解脱,妙儿小姐当时遇到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崔氏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妙儿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宋时蕴沉吟几秒,道:“妙儿小姐的生辰八字偏阴吧?” 郭氏一听,连连点头,“对!妙儿的八字是有些偏阴……” 不管信不信道,一般孩子出生后,都会去算算八字,求一个平安吉利。 越是京中的大户人家,越是在乎这一点。 西昌侯不相信这些,但私下里,她们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的孩子,算一下八字。 林妙儿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曾经带着她的八字,找大师算过。 说是这孩子八字偏弱,要小心一点,坟地、灵堂,最好不要让她靠近。 但过了那么久,林妙儿如今都十几岁了,家里人渐渐就忘了这件事。 再说,郭氏上次带她去的是皇觉寺,那是皇家寺院,又是佛门圣地。 谁也没想到,林妙儿会在那种地方出事啊! 郭氏真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气得直叹气。 “妙儿小姐八字偏弱,所以容易被鬼魂盯上,容易被拉去做替死鬼,但她能够遇上这个小姑娘,也算是一场‘缘分’。” 宋时蕴继续开口道:“虽然,你们定然不觉得这是什么缘分,但确实是妙儿小姐命中的缘法,得妙儿小姐自己破除才行。” 郭氏一听,顾不上难受,追问道:“这要怎么破除?” “她葬身在河底,死后又不愿意离开,八成是冤死的,找出她的尸体,她的身份,让她可以入土为安,这事儿便算是彻底解决了。”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如若不然,这事儿的因果,或许会落在妙儿小姐身上,对她不利。” 郭氏和崔氏一听这话,两个人对视一眼。 崔氏急切地道:“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先报官吧,带着官府的人,前去挖掘尸体,官府介入,查起来会快许多。” 郭氏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那我现在便让人去报官!” 崔氏催促道:“快去!” 郭氏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吩咐下人去报官。 宋时蕴见此,对外朗声道:“跟官府说,意外在河边发现了尸体,莫要说是先发现了鬼魂。” “我明白了。” 郭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又跟外面的下人,吩咐了几句。 宋时蕴见此,便先将小姑娘收了起来,“她魂魄不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现如今只能期盼西昌侯府能够帮上忙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好事一桩。” 崔氏心里只担忧着林妙儿的话,但听到宋时蕴的话,她还是点了点头,“也是,权当是我们侯府行善积德了。” 宋时蕴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官府的人便来了,郭氏则带着人,跟他们一道前往指认。 这事儿本来应该是林妙儿的,但林妙儿现如今身体虚弱,自然不可能去。 郭氏只能谎称,自己当时也在场,便由她带着官府的人过去,寻找尸体。 宋时蕴留下来一张方子,让西昌侯府的人拿去抓药,给林妙儿服用,连续服用三日,便可大安。 旋即,她便找了一个借口,和郭氏一道前往。 宋时柔见她要去,便也跟了过去。 柳太傅知道宋时蕴要过去,也跟了过去。 突然变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去皇觉寺的山脚下。 第39章 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跟着赶到河边。 京兆府的衙役,指了指前面的那条河,问道:“少夫人说的,可是这条河?” 郭氏对此并不清楚,但皇觉寺山脚下就这么一条河,她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就是这里。”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时蕴望向那条平静的河面。 这条河,表面平静,看似河水应该不深。 但仔细看,河水黑沉,应当有一定的深度。 但皇觉寺后头,有一处暖泉,因此皇觉寺的山脚下河流,水温都不太低。 即便是冬日,也不会结冰。 而众人都没看见,在那平静的水面上方,覆盖着一层浓厚的阴气。 和那小姑娘身上的阴气,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她的沉尸之地,没错了。 “那夫人可还记得,具体是在什么位置,瞧见了那尸体?”衙役捕头,正询问着郭氏。 郭氏一愣,她哪知道这些。 然而,不等她说话,宋时蕴的声音,便在旁边响起。 她指着河岸一处,道:“是在那里。” 衙役捕头不由看过去,瞧见宋时蕴穿着气度,都不是普通小娘子,他客气地问:“这位小姐是?” 宋时蕴眼也不眨地说:“我和妙儿是好友,当日,我曾同她们一道来这里,记得很清楚。” 衙役捕头犹豫地看向郭氏,用目光询问。 郭氏倒也机灵,飞快地点头,“对,她当日也在场的。” 闻言,衙役捕头没有再怀疑,便让自己的人,沿着宋时蕴指出来的位置,进河里面找找看。 一时间,京兆府的衙役,便在河边忙活开来。 柳太傅站在宋时蕴身边,看着那些衙役下水,小声地询问道:“二小姐确定那尸体在这里吗?” 来的路上,柳太傅曾经从宋时蕴和郭氏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柳太傅猜想,宋时蕴方才指位置的时候,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应当是有几分把握的。 宋时蕴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稍等片刻自然分晓。” 柳太傅便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宋时蕴却觉得,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柔站在自己身后,有些紧张兮兮的。 宋时蕴温声问道:“怎么了?” 宋时柔有点胆怯地道:“二姐姐,这里……好像有点冷,阴森森的……跟侯府那口湖给我的感觉一样……” 一来到这里,她就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有一股冷气环绕。 那冷气的感觉,就和她掉入湖水中的感觉一样。 宋时蕴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方才接触过阴气,现在体质有些介于阴阳之间,对阴气会格外敏感一点。这里毕竟是她的死亡之地,阴气格外地重,你会有所感应,这也正常,不必担心。” 宋时柔微微瞪大眼睛,更害怕了,“那,那我是不是能够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宋时蕴淡笑:“有这个可能,但也没有那么可怕,寻常人偶尔接触一次阴物,多晒几天的日光,便会没事了,待阴阳平衡恢复,你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 宋时柔闻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瞥见宋时蕴唇角的笑意,宋时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这里好热闹啊——”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 宋时蕴听出来一丝熟悉的感觉,唰的一下转过头去。 便见一身广袖长袍的谢如故,长身玉立地站在上山道的入口处,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 他…… 怎么在这里?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 一看到谢如故,她就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怎么这次回来,到哪里都会碰上谢如故? 是巧合吗? “谢世子,您怎么在这?” 京兆府尹捕头赵世明,看见谢如故,连忙凑到跟前去行礼。 四周的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谢如故,都有些诧异。 宋时柔都不由得小声地说:“定国公世子,怎么在这里?” “我与诸位一起,过来上香,为时玉公主祈福。”谢如故正在与赵捕头说话。 这话,倒是给了个解释。 京中的人,大多都知道,谢如故和时玉公主关系尚可,算是系出同门。 他心疼时玉公主早亡,过来上香祈福,也是正常。 宋时蕴听在耳里,望着谢如故,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谢如故此时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看到宋时蕴,他话锋一转,问道:“不过,你们怎么在此?” 赵捕头闻言,立即将他们为何前来的原因,告知谢如故,不敢有所隐瞒。 “哦?” 谢如故听完赵捕头的话,目光再次落在了宋时蕴身上。 下一秒,他提步走过来。 宋时蕴见此,眉心微微一跳。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应付谢如故时,谢如故却走到了郭氏面前,停了下来。 他望着郭氏,问道:“定国公府与西昌侯府也算是远亲,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我自然得留下来帮忙了。” 郭氏闻言,有些尴尬地笑,客套地寒暄起来。 宋时蕴站在一旁,听着谢如故和郭氏的客套寒暄,眉心又是一跳。 她怎么感觉……谢如故在耍她? 正想着,谢如故却再次看了过来。 这一次,他倒是真的开口了。 “二妹妹,也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二妹妹。”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一口一个二妹妹,看样子和宋时蕴的关系,很是亲昵一样。 柳太傅等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宋时蕴闻言,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时蕴见过世子,世子今日出现在这里,也确实是很巧呢。”看书喇 谢如故像是没听见宋时蕴话里的机锋,道:“对了,二妹妹当时和二夫人是在哪里瞧见那尸体的,不知可需要我的人帮忙打捞?” 谢如故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宋时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上面泛着光,让一切或明或暗中的东西,都无处遁形。 宋时蕴顿了一下,“不劳烦世子了,方才我已经跟官爷们说过了,他们自然会派人打捞。” 赵捕头闻言,也立即说道:“对对对,我们京兆府尹的衙役,已经下水了,世子爷不必担心了。” 谢如故哦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滑过自己的袖口,望着宋时蕴,倒是没再说什么。 赵捕头看了看他们,见他们好像没其他吩咐,便赶紧张罗着人,加快打捞寻找的速度。 而就在赵捕头刚走不久,谢如故便走到了宋时蕴近前。 他的肩膀,几乎贴着宋时蕴的肩膀。 这已经不是正常男女的社交距离。 宋时蕴想要悄悄地往后退一步,却听到谢如故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我记得,二妹妹是前日刚回到京城的,但西昌侯府女眷前来皇觉寺上香祈福,好像是月前的事儿。” 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明示了。 宋时蕴握紧了袖中的手指,面上不显,淡定自若地道:“世子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也算是玄门中人,西昌侯府有求于我,请我帮忙,我不过是假称罢了,世子爷何必跟我较真呢?” 这倒成了他较真。 谢如故挑起一侧的眉梢,勾起唇角,“二妹妹说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时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有些莫名,她记忆中的谢如故,从来不是这种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性格。 她还记得,谢如故去接她时,虽只是匆匆一见,却是一个少年老成,温柔儒雅的模样。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混不吝的? 第40章 “找,找到了!” 宋时蕴正想着,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喊声吸引过去。 宋时蕴悄然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看过去。 有一个衙役,从河水里探出脑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知道是河水太冷,还是害怕的,他脸色发紫,浑身哆嗦。 “下,下面真的有一具女尸,年纪不大,估摸着不到十岁的模样!” 听到这话,赵捕头立即往前小跑几步,“就在这下面?” 衙役一边凫水一边说:“对,就在这下面……但,但她的模样,有些奇怪……” 赵捕头猛地一皱眉,“怎么个奇怪法子?” 衙役面皮抖动着,声音都在哆嗦,“……属下,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捕头先派人,把尸体打捞上来再说吧!” 赵捕头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立即派了几个人下水协助。 宋时蕴站在不远处,听到衙役们的对话,望着水面上,再次汹涌起来的阴气,微微眯起眼睛。 所有人都没看到,水面上方,仿佛覆盖着一层浓厚的墨汁,又或者是黑色的雾气,盘踞在河流上方,缓慢又汹涌地流动着。 整个画面,异常诡异可怖。 但凡有人稍稍地靠近些许,那阴气,便向前侵入几分,仿佛要渗透进每个人体内。 这突然汹涌起来的阴气…… 不太正常啊! 按理说来,小姑娘的亡魂,在宋时蕴手中,并不在河流中,河流中至多只会剩下些许残留的阴气。 若无其他东西,阴气只会随之日照,日渐减少,绝不可能再升。 更不可能,在生人增多的时候,跟着增加。 除非…… 这条河流下面,不知仅有一具尸体! 意识到这一点,宋时蕴眼皮一跳,看着已经有衙役脱掉了上衣,要跳进湖水里。 宋时蕴朗声道:“且慢。” 谢如故立时,向宋时蕴看过来。 宋时蕴此时也顾不上谢如故还在一旁,提步走向赵捕头等人。 赵捕头等人听见突然有人喊停,都在回头看。 瞧见宋时蕴一个小姑娘过来,几个脱掉上衣的衙役,立即抓起地上的衣物,披在自己身上。 “二小姐有什么吩咐?”赵捕头望着走过来的宋时蕴,往前拦了一步,不太理解这小姑娘往前凑什么劲儿。 宋时蕴见此,便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拿出来几张符,递给赵捕头。 赵捕头看到符纸,有点傻眼,“这是?” 宋时蕴说:“这是驱邪符,可避些许阴气,免得阴气沾身,是我从庙宇里求来的,河下是尸体,难免有些许阴气,沾染上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让他们小心一些吧。” 要是换作平常,碰见这种事情,赵捕头肯定会不予理会。 但是,他们作为衙役,确实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情。 而且,大庆尚道,让他们普通人,对这方面的事情,都有些许研究。 赵捕头也知道死人阴气重,尤其是这种孩童,又死于意外的,没几个消停的。 思及此,赵捕头便将符纸接了过去,“那就谢过二小姐了,多亏二小姐想的周到。” 宋时蕴收回手,瞥了一眼河面,压低些许声音道:“另外,请大人派人在水下四处再找找。” 赵捕头一愣,“再找找?这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宋时蕴有些迟疑地道:“我当日其实,在水下见过不止一具尸体,但只是一瞥而过,我也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心下实在是惶恐不安,还请捕头让人再找一找。” 见她紧锁眉头,说的很是认真。 赵捕头心里不由一沉。 他下意识地看向,还算平稳的河面。 不止一具尸体…… 不是真的吧? “还是麻烦大人了。”宋时蕴这时候的声音,将赵捕头的思绪拉了回来。 赵捕头有些犹豫,但手下已经有人下水,也不在乎在水下多找一会儿。 更何况,如今在这里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他也得罪不起。 思及此,赵捕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二小姐先到一旁稍候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开河边。 赵捕头拿着驱邪符,旋即走到自己人身边,把符纸给他们分了分,“这是二小姐体恤咱们,给的驱邪符,可以避点阴气,都小心拿着。” 衙役们将符纸接过来,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 紧接着,就有衙役小声地说:“可这是符纸啊,下水不是就泡坏了?” 赵捕头闻言一噎。 刚走出去几步远的宋时蕴,像是听见了他们的话一样,朗声道:“尽管带着下水,不会有碍。” 众人又是一噎。 寂静了几秒钟,赵捕头才说:“行了,二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吧,无谓为了这些事儿,得罪他们不是?” 众人听明白赵捕头这话里面是什么意思,齐齐点头。 赵捕头随后又道:“等会儿,你们下水之后,沿着河流,向其他地方找找看,这水下可能不仅仅只有一具尸体。” 衙役们惊愕不已。 “不止一具?” 赵捕头沉着脸,“嗯,二小姐说是当日恍惚见过其他尸体,但也不敢确定,横竖咱们都来了,就多查查看吧。” 衙役们闻言,下意识都以为,宋时蕴别是看花了眼,在这信口胡诌。 但是,他们也知道,宋时蕴好歹是侯府的小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赵捕头都答应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答应下来。 没多久,几名衙役便重新下水。 很快,他们就发现,带着下水的符纸,泡在河里之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损坏迹象。 不仅如此,符纸上面的朱砂,反而隐隐发光发烫,好像真的在为他们驱赶邪气一样。 众人不由惊诧。 这符纸……那么灵啊? 市面上的符纸很多,即便是平民百姓,见到的也不在少数,但他们还是从未见过这么灵光的符纸。 想要这么灵验的符纸,恐怕只有到天司局,或者静心观才有吧? 衙役们不由胡思乱想着。 但眼下,显然不是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下水,那冰冷的湖水,就席卷过来。 包裹住他们。 但,就在那些湖水,浸泡到符纸的一瞬间,好像寒冷都被驱除了。 众人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却也顾不得多想,立即赶去了早先下水探查的衙役身边。 沿着衙役的指点,他们看到了河水下方的尸体。 看到那尸体时,众人的脸色,都颇为难看,有人更是呛了一口河水,忍不住浮出水面,将河水吐出来。 赵捕头在岸边,看着这一幕,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在片刻之后,几名衙役便联手,将尸体送了上来。 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在场众人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很难看。 胆小的人,如同郭氏和她身边的丫环,都忍不住纷纷转过头去,大吐特吐起来。 宋时蕴看到那尸体,脸色也是猛地一沉。 那……简直不能说是一具尸体。 虽然还是完整的,但还不如分尸。 尸体整个被铁圈禁锢成一个圆形,首尾相接,做成了一个香炉的形状,眼睛和耳朵都被挖出割掉,内脏也被掏出来,身体各处都被灌满了香灰,又用铁片封住。 ……人间炼狱。 “怎,怎么会……” 宋时柔脸色惨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转过身去,扑到旁边的树旁,呕吐起来。 赵捕头望着那尸体,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久久无法言语。 所有人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下去探查的衙役,说话那么支支吾吾了。 谁看到这尸体,还能冷静地说话? 第41章 “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捕头发出来一声怒骂。 “谁特娘的,这么不是人?” 他掐着腰,一脸怒气。 把众人心里的怒吼,都吼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想,到底是谁,这么变态残忍。 宋时蕴沉着一口气,提步走过去。 赵捕头额角突突地跳着,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正想让人赶紧把尸体遮盖住,免得吓坏了这边的贵女。 余光便瞥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赵捕头神色一变,转头看过去,便见是宋时蕴。 瞧见她,赵捕头有些不太舒服地道:“二小姐还是回避吧,这尸体……” “没事。” 宋时蕴打断他的话,径直在尸体前面蹲下来。 见她神色未变,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模样,赵捕头噎了一下。 四周的衙役,一边哆哆嗦嗦地穿衣服,一边诧异地望着宋时蕴。 心里都有些狐疑,这高门贵女胆子怎么这么大? 竟然连这种尸体都不怕? 宋时蕴蹲在尸体边,盯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仔细看了看那尸体。 随后,赵捕头便看见,她伸出手,竟然想要触摸尸体。 赵捕头眼睛一瞪,“二……” 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的手,便放在了尸体上面。 赵捕头一句话,噎在了嗓子眼里。 宋时蕴伸手在尸体的手腕上,摸了一下,摸到一手的香灰。 旋即,她将香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四周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不怕尸体就算了,竟然敢摸,还敢闻! 这小姐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尸体啊! 在水下不知道泡了多久,尸体虽然没怎么变形,但已经足够惨不忍睹。 正常男人都害怕,这高门贵女竟然一点都不怕? “二妹妹看出来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谢如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抬头瞥了他一眼,顾不上在乎其他的,沉声道:“香灰,是来自皇觉寺。” 赵捕头傻眼:“这,这怎么看出来的?” 想到宋时蕴刚才的举动,他迟疑地问:“难不成是闻出来的?” 那也不可能啊! 宋时蕴没看见赵捕头眼里的诧异一样,点头,起身:“嗯,闻出来的。” 赵捕头:“………………” 这怎么闻出来的? 那些香灰虽然凝固了,但在水下泡了那么久,上面还染着鲜血和河水,只怕连香味都闻不出来了。 更何况,寺庙里用香,不都一个样吗? 全是一种檀香,哪里还有味道差别? 纵然檀香品种略有不同,可是味道也不会有多少差异。 又经过环境破坏,哪里能闻出来差别? “我记得,皇觉寺用香,确实和别的地方用香不一样。”谢如故在这时候,却慢悠悠地开了口,“皇觉寺所用的是,赤血檀香,来自西域,产量极少,皇觉寺是皇家寺庙,所以赤血檀香,专供皇觉寺使用。” 宋时蕴接过话来,“而且,是仅供为皇家做法事时使用,寻常上香,也不会使用赤血檀香。” 谢如故闻言,弯了弯唇角,“嗯,二妹妹对这些很是了解呢。” 宋时蕴转过头,望着谢如故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可以感觉到,谢如故眼里的探究。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挑眉一笑,仿佛有一种,什么都看透的感觉。 宋时蕴抿了抿唇,却没再说什么。 “不是……” 赵捕头觉得,他不应该在此时开口。 这里的氛围,有点奇奇怪怪的。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二小姐,世子爷,你二位是怎么看出来,这是赤血檀香的?” “二妹妹,解释一下?” 谢如故闻言,望着宋时蕴眉梢一挑,意味深长。 宋时蕴往下压了压唇角,却还是开口道:“赤血檀香,香灰泛暗红,且有淡淡的血腥味,但经过燃烧,血腥味会变得更淡,一般人轻易不会察觉,但若是见惯了血腥气,自然会感觉到不同。且大人仔细看,香灰现在可还是泛着淡淡的红色?” 赵捕头闻言,探头过去,瞪大眼睛,眼眶都有些发酸。 但这么一看,他还真看出来,那香灰泛着淡淡的红色。 这不是正常的红色,像是表面一层灰色,下面是一层红色。 上面的灰色,将下面的红色,几乎全部遮盖住了。 若是不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那红色的存在。 “还真是啊……” 赵捕头一脸惊疑,“真是红色,难道真是赤血檀香?” 话音未落,赵捕头又觉得奇怪。 “不对啊,如二小姐和世子爷所言,赤血檀香是皇觉寺为了皇家法事专用的檀香,那香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寺庙里不会整日清理香灰,而皇觉寺一年到头,恐怕也不会用几次赤血檀香。 即便用了,也不会次次清理,一般都会积存在香炉里。 香灰积存多了,并不是一件坏事。 那,那么多香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皇觉寺要处理积存的香灰,定然也会特殊处理,不会轻易地扔掉或是如何。 赵捕头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赵捕头正想再问的时候,河里突然又响起一声惊叫。 “我的老天爷啊!捕,捕头,出大事了!” 宋时蕴、谢如故和赵捕头,和其他人一样,齐刷刷地看向河水。 便见有两个衙役,凫水到河岸边,一张张面孔,全部写满了惊惧。 他们俩是刚才被留在下面,寻找有没有其他尸体的衙役。 一直没上来。 两个人现在,忙不迭地凫水到岸边,狠狠地吞咽着口水。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神色,赵捕头心里一沉,快步走到岸边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衙役哆嗦着,指着河水道:“顺着河流往下,还,还有几具尸体……” 赵捕头猛地瞪大眼睛,“还有几具尸体?到底是几具?” 另一个衙役,吞咽着口水,摇头道:“不,不知道……很,很多,总不低于十来具……”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祖师爷啊! 不少于十来具尸体,这是什么鬼? 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条河环绕着皇觉山,河流绵延很长,但是…… 一条河里,沉尸了十来具尸体…… 如若都是这样被凌虐过的尸体…… 那也太可怕了。 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时蕴也皱紧眉头,提步过去追问道:“什么时候能打捞上来?” 两名衙役一愣。 赵捕头反应极快地道:“对,先把尸体打捞上来!” 两名衙役异口同声道:“那,那得多来些人帮忙!” 赵捕头当机立断,“来人,去回府尹,就说京中出了大案,请府尹多派些人手来!” 其余衙役闻言,立即应了一声是。 紧接着,便有一个人,迅速翻身上马,向城中的方向跑过去。 赵捕头见此,又跟剩下的人说,“你们几个先下去,看看能打捞几个上来,就打捞几个上来!另外,再查查河流上下游,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尸体!” 众多衙役应了一声是。 河流之中,顿时热闹起来。 宋时蕴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提步向上游走去。 宋时柔见此,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哑声喊道:“二姐姐,你去哪儿……” “二妹妹想必是有要紧事要处理,三小姐就别担心了,我跟过去看看就是。” 宋时蕴还没回答,谢如故便回头,对宋时柔淡淡地笑了一下,旋即便跟在宋时蕴身后离开。 第42章 看到这一幕,宋时柔不由愣了愣。 在她那些荒唐的梦境里,她记得,谢如故和宋时蕴没什么瓜葛。 而且,在她的梦境里,宋时蕴最后是死了。 而她的死,好像还有谢如故的功劳。 但现在看他们俩,关系好像还不错? “二小姐和定国公世子交情不浅啊?”似乎是验证宋时柔的猜测,一旁的郭氏也忍不住嘀咕起来。 看吧,其他人都这么想。 宋时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郭氏什么都没察觉,还在说:“瞧着定国公世子一口一个二妹妹,倒好像真的将二小姐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 宋时柔想起来,方才谢如故称呼她是,三小姐。 但称呼宋时蕴,却是二妹妹。 差别确实挺明显。 思及此,宋时柔不由低下头去。 …… 宋时蕴顺着河流往上游走去,瞥见跟过来的谢如故。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说:“世子爷真的好清闲。” 谢如故抱着双臂,吊儿郎当地跟在宋时蕴身边,“这怎么能叫清闲呢?二妹妹这不是要查案吗?我来帮二妹妹,这自然是正经事。” 听他一本正经,宋时蕴脚步一顿,凉凉地看过去,“谁知道我要查案?” 谢如故眉梢一挑,“不是查案?那二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宋时蕴一噎:“……” 她当然是想查查看,那么多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尸体太奇怪了,死状奇怪,死后的处理方式也奇怪。 她心里有一个猜测,但还没有足够多的证据。 她想要查清楚,那些人的死,和她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谢如故显然是知道这一点,还在这呛她。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谢如故这么气人。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面无表情地向前方走去。 谢如故看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勾了勾唇角,抱着双臂,继续吊儿郎当地跟在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沿着河流,一路往上。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越是往上游走,河面上的阴气便越重。 但在即将靠近皇觉寺的那条山道时,阴气却戛然而止。 像是被一刀切断。看书喇 又像是,被人屏蔽。 宋时蕴蓦地想起来,那小姑娘呆在林妙儿的绣楼里时,阴气也是被困缚在绣楼小院中。 她当时以为,是小姑娘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小姑娘的行为,而是有什么术法,在暗中控制她以及那些尸体身上的阴气,不让散发出来? 思及此,宋时蕴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她提步走到河边,望着表面上一片平静的湖水,伸手探入其中。 手指甫一进入河水之中,便有一丝冻人的寒气,涌上来,缠着她的手指,像是找到什么可以寄宿的地方一样,争先恐后地,想要渗透进她的体内。 宋时蕴默念着口诀,指尖的阴气,便立即消散开来。 宋时蕴刚想站起身来,谢如故的声音,却忽然在旁边响起。 “这里,是什么?” 宋时蕴闻言,偏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河边,盯着河岸的泥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时蕴见此,提步走过去,站在谢如故身边,定睛一看。 下一秒,她的眉心便皱起来。 宋时蕴唰地一下蹲下来,捡起旁边的树枝,拨开挨着河水的,岸边的泥土。 稍稍扒拉开一些,泥土下,便露出一抹红色的土壤。 但,宋时蕴的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泥土。 她伸手捏起一块红色的土壤,在指尖搓了搓,一抹红色在指尖荡开来。 这颜色是…… “是朱砂。” 谢如故蓦地开口。 宋时蕴抬头看他,“你早就看出来了?” 谢如故眨眨眼,“没有啊,这不是看二妹妹搓开了揉碎了,好像是丹辰砂的颜色,我才这么一说吗?” 他说着,又笑起来。 一副单纯又好相处的模样。 宋时蕴却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 谢如故显然是看出来什么,却在这装起来了。 宋时蕴不由得想,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谢如故这么气人,这么能装呢? 宋时蕴腹诽完,黑着脸,顺着河岸边,扒开一层层的土壤检查着。 沿着河岸两侧,都有不少的朱砂痕迹。 但,那些朱砂的分布,有点意思。 并非单纯沿着河岸均匀分撒。 而是分段出现的。 有时候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会出现一团朱砂。 有时候,隔着好几米,才会出现一点朱砂。 这个分布的规律…… 宋时蕴和谢如故站在河流的上游,往下望去。 那些朱砂的分布,仿佛径直出现在宋时蕴的脑海里。 清晰地看着脑海里的分布图,宋时蕴瞳孔微微一震。 这好像是……阵法?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没去管身边的谢如故,便快步朝着来路赶回去。 谢如故瞥了一眼河岸的朱砂红痕,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跟上宋时蕴,一前一后地走回去。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河岸边正被一片死寂笼罩。 已经再次打捞上来两具尸体。 和第一具被打捞起来的尸体一样,死状惨烈,尸体可怖。 伴随着那些尸体出现在河岸上,众人的神色愈发的难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宋时蕴快步走回来,冰冷的声音,打破寂静。 “一共打捞上来了多少人?是不是九具尸体?” 赵捕头正沉着脸,盯着河水,听到宋时蕴这话,转过头来,有些诧异,“二小姐?尸体还没完全打捞上来,二小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宋时蕴脚步一顿,“还没打捞完?” 赵捕头叹息道:“没那么简单,尸体多,而且每一具尸体,都……是这样的……” 他指了一下已经打捞上来的三具尸体。 “都得好几个人一块,才能把尸体抬上来,有点困难……” 宋时蕴闻言,没有再说什么,顺着赵捕头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站在那几具尸体前面。 这三具尸体的处理方式都是一样的。 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时蕴却蹲下来,徒手掰开了其中一具尸体上面的铁片。 里面的香灰,一下子便散了下来。 丝毫没有凝固的模样。 赵捕头看到这一幕,刚想要劝劝宋时蕴,死者为大,还是不要这样冒犯死者比较好。 然而,不等他开口,他便看见宋时蕴伸出手,将那些香灰全部扒拉出来之后,翻开那尸体的皮肉,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到这一幕,赵捕头都差点吐了出来。 旁边的其他人,更是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直视。 宋时蕴看了看那被挖开的皮肉四周,隐约可见,上面有一条条红线。 有点脱落了,但仔细看,仍旧能够看出来,那些红线应该是朱砂画就的。 丝丝缕缕的红线,纠缠在一起,绘就出一句句符文。 只不过有缺失的部分,即便是玄门中人,看到这些红线,只怕也不会联想到符文。 但宋时蕴看到这些符文的时候,脑海里便想起来,刚才在河岸边看到的朱砂。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如法炮制一般,又检查了一下另外两具尸体。 果然。 每一具尸体上面,灌入香灰的地方,都有红线痕迹。 不仅如此…… 打捞上来的,第一具尸体,是属于宋时蕴带来的那个小姑娘的。 尸体的心口处和面门上,都有一些特殊的红色痕迹。 这是其他两具尸体没有的。 宋时蕴心里一沉。 正在这时候,她便感觉到袖笼里的拘魂符,有了点动静。 那是藏着小姑娘魂魄的拘魂符。 宋时蕴捏住那拘魂符,便感觉到拘魂符内部的震动。 小姑娘似乎在拘魂符里震怒而起。 透过拘魂符,她都能够感觉到,小姑娘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煞气。 是跟看见她的尸体有关系吗? 宋时蕴看了一眼四周,悄悄地拿出拘魂符,将小姑娘放了出来。 她一出来,便发出一声惨烈的呜咽,浑身的煞气,让四周的空气,一瞬间都冷了不少。 第43章 “卧槽,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一旁的赵捕头,先惊呼起来,他搓了搓两条胳膊,嘀咕:“难不成要变天了?” 可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是春日,但艳阳高照,应该没有多冷才是。 宋时蕴听着赵捕头的嘀咕,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 她魂体颤抖着,愈发的透明,身上裹挟着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煞气,整个人站在那里,佝偻着脊背,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尸体,嘴里发出一声一声低沉的吼叫,像是濒死的困兽。 宋时蕴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往下一压,她身上的煞气,一下子收束不少。 她僵硬地,缓慢地转过头,愕然地望着宋时蕴,似乎想要问什么。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小声,询问道:“想起来你是谁了吗?” 她望着宋时蕴,茫然又可怖。 过了片刻,呐呐地吐出两个字。 “阿花——” 宋时蕴追问:“你叫阿花?” 她却没有真正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阿花,阿花……”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转而问道:“你住在这附近吗?” 她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这里,熟悉。” 宋时蕴闻言,立即看向赵捕头,道:“麻烦赵捕头请人去查问一下附近的村民,可有人认识一个叫做阿花的小姑娘。” 赵捕头满脸疑惑,“查这个小姑娘作甚?” 宋时蕴沉声道:“她可能就是这里的死者。” 赵捕头更加疑惑了,“???二小姐从何而知?” 宋时蕴蹙眉,“你去查就是了,查到了再说。” 赵捕头张了张口,还想要问什么。 一旁的谢如故却在这时候,轻轻地咳了一声。 赵捕头茫然地看过去,便见谢如故手里拎着个扇子,倏地对他笑了一下。看书溂 赵捕头:“……” 他怎么感觉那么渗人? 但赵捕头自诩好歹是混官场的,他还是明白谢如故的意思的,便没有开口拒绝宋时蕴,到嘴边的话,也换了个样子。 “行吧,那我派人去查查看。” 宋时蕴颔首,“有劳。” 赵捕头说了一声客气,便转身离开,吩咐人去办事。 见此,宋时蕴看向一侧的谢如故。 谢如故站在那里,对她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无辜…… 宋时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移开目光,对这人表示无视。 谢如故见此,倒是笑意盎然,看了一眼宋时蕴身侧的小姑娘,他倒是没说什么。 宋时蕴扶着小姑娘,在原地等着消息。 这个时候,郭氏和宋时柔等人,都不敢上来。 毕竟宋时蕴站在尸体旁边,那么吓人的距离,谁敢过去? 她们只能在旁边焦灼地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京兆府尹带着大量的衙役赶过来了。 看到谢如故在这里,京兆府尹便过来打招呼。 谢如故和京兆府尹简单地交谈起来。 看到谢如故忙活起来,宋时蕴乐得清闲,拉着小姑娘,向旁边走了几步,把空间腾出来。 赵捕头很快也赶了回来,看到京兆府尹便立即过来禀明情况。 得知河流下,有不少的尸体,京兆府尹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在京郊,自然也是京兆府的管辖区域。 天子脚下,他的管辖区域内,出了这么大的恶性案件,传到陛下耳朵里,他这个京兆府尹就该换人了。 京兆府尹脸色沉了沉,让人赶紧把尸体都打捞上来,确认死者的身份,尽快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捕头闻言,立即回答道:“大人,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小姑娘,就住在这附近的大柳村,属下方才带着人,去大柳村打听过了,这小姑娘小名叫做阿花,是大柳村孙老五家的女儿,属下回来时,已经把孙老五两口子带过来了。” 赵捕头说话间,指了指第一具打捞上来的尸体。 京兆府尹瞥了一眼那尸体,便迅速地转过头,不忍直视,他顿了一下,随后才诧异地看向赵捕头,“你小子这次行动倒是挺快的。” 赵捕头干笑两声,“是二小姐让属下去查的,没承想,竟然还真是这附近的村民。” “二小姐?” 京兆府尹一脸疑惑,哪里蹦出来了一个二小姐? 见他不知,赵捕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宋时蕴,跟京兆府尹介绍了一句。 京兆府尹才知道,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些豪门贵族们,今天没事,都凑到这里来做什么? 京兆府尹皱了皱眉,却也没心情问这些,转而向赵捕头追问道:“死者的父母呢?” “在这。” 赵捕头转过头,对身后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快,带人过来。” 刚才跟他去附近打听消息的衙役,立即带着两个村民打扮的中年夫妇走了过来。 那两个中年夫妇,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龟裂泛红的脸上,此时满是心虚和惶恐,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走一步晃三步,根本不愿意靠近。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大约更愿意转身就跑。 京兆府尹也是个查案老手,一看他们俩这模样就不对劲,“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快点过来,看看这死的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其中的男人,听到京兆府尹这话,看也不看,便连忙摆手,“不,不是,她不是我们的女儿……” 赵捕头眼睛一瞪,“胡说八道!我跟村里人打听过了,你们的女儿,不是很久之前就失踪了吗?你还没看见死者,怎么知道不是你们的女儿?” 男人瑟缩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他旁边的女子,面上更是不见血色,两个人的行动也愈发困难,满心不情愿。 而这时候,宋时蕴身边的小姑娘,早就看见了他们俩。 在他们俩出现的那一刹那,小姑娘身上的煞气,便陡然增高,宋时蕴险些都压不住。 宋时蕴沉着脸偏头看过去。 小姑娘正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满眼全是恨意,咬牙切齿地道:“是,是他们,是他们把我按在河里的,是他们!” 宋时蕴眉心一跳,“他们,是你的父母?” 小姑娘呼吸愈发粗重,却没有回答宋时蕴,仿佛根本听不懂宋时蕴的话一样,只是盯着那对中年夫妇不放。 宋时蕴心下沉了沉,抬头看过去。 那对中年夫妇,一个叫做孙老五,一个是孙老五的媳妇,别人都叫她孙五嫂。 两个人此时正跟京兆府尹和赵捕头扯谎,只说自己的女儿是失踪了,但肯定没死,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死了。 京兆府尹让他们过去认尸,孙老五只是硬着头皮看了一眼,下一秒,便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猛地往后跳开来,一个劲儿地说:“不,这不是我们家阿花,绝对不是!我,我们家阿花,长得不是这个样子……” 孙五嫂则一直低着头发抖,一句话也不说。 宋时蕴望着他们,可以明显地看见,孙老五身上裹挟着一层深厚的业障。 这人,手上有人命官司。 再看小姑娘的模样,很显然她的死,和孙老五脱不开关系。 但孙老五现在却不承认。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下一秒,倏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宋时蕴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缚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对她说,“去吧,去给自己报仇!” 小姑娘瞳孔骤然放大。 旋即,她转过身,就朝孙老五和孙五嫂扑了过去。 宋时蕴在原地站着,岿然不动。 同样是为人父母,她想要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第44章 宋时蕴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谢如故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看见宋时蕴将小姑娘放开,也看见宋时蕴眼底暗藏的恨意。 谢如故垂下眼眸来,遮盖住眼底的暗潮。 “这真不是我们家阿花,我闺女长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吗?官爷,你们真的找错人了。” 孙老五站在京兆府尹面前,还在百般推诿。 然而,京兆府尹一看他们的模样,就觉得不对劲。 打量着孙老五和孙五嫂,京兆府尹转而向孙五嫂问道,“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女儿?” 孙五嫂还没有动静,孙老五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对京兆府尹赔着笑脸,道:“官爷,我家婆娘她脑子不好,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您有什么问我就好了,那真不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孙老五身子一挺,旋即僵硬住,那笑脸也僵在了脸上,看样子像是突然被点穴似的。 京兆府尹望着他,皱眉道:“怎么不说了?” 孙老五胸口渐渐大幅度地起伏起来,脸上很快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整个人随后都开始哆嗦起来。看书溂 四周的人,看得一脸茫然,还以为孙老五是不是突然犯了什么病。 这时候,却只有孙老五一个人知道,他在经历着什么。 就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是一道冰冷刺骨的触感,好像有人拿着一块冰儿,贴在他的手臂上。 而那并不是冷硬的冰,触感又冷又软,又像是蛇。 不仅如此,孙老五还听见,有人在旁边,喊了自己一句:“爹——” 那声音糯糯的,很好听。 但落在孙老五耳朵里,不亚于厉鬼索命。 “爹,你怎么不看我——” 那声音,很快又出现了。 孙老五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感觉到有东西拽了拽自己的胳膊。 孙老五狠狠地吞咽着口水,缓慢地转头,向下看过去。 便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用一双只有黑色瞳仁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看书喇 那是一个穿着麻布长裙,浑身湿透,身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的小姑娘。 也是孙老五颇为熟悉的一个小姑娘。 可他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 就在京兆府尹看到孙老五盯着虚空哆嗦的时候,真以为孙老五突发恶疾,刚要开口询问,孙老五忽然尖叫起来。 他一把甩开自己的胳膊,转过身,一把推开面前的孙五嫂和衙役们,拔腿就跑。 一边跑,他一边还在喊。 “鬼,有鬼啊!你,你别过来,阿花,你别过来啊!” 赵捕头和京兆府尹听到这话,俱是一脸懵。 一行人迅速地向四周看去,根本没有看见什么鬼。 但孙老五却活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还在惊惧地往后看,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下子就摔倒在地。 同一时间,阿花嗖的一下,闪到了他面前。 孙老五吃痛地一抬起头来,就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张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 “爹,你要去哪儿?” 孙老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拼命地大叫着,“阿,阿花,别,别怪爹啊,你别缠着爹,爹也是没办法了……你,你赶紧去投胎吧,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你就别缠着爹了,行不行?” 阿花却好像没有听见孙老五的话,她一下子凑过去,伸手去抓孙老五。 在即将触碰到孙老五身体的时候,她那双小小的手,指尖倏地增长,变得尖细而长,如同一把把尖刀似的,在孙老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哧一声,刺入孙老五的肩膀处。 “啊!” 孙老五痛苦地大喊着,肩膀很快氤氲出一团血迹。 京兆府尹和追上来的赵捕头,看到这一幕,脸色都是一变。 “不,不要杀我啊,阿花,爹错了,爹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娘肚子不争气,一直生不出来个儿子,爹只是想要一个儿子啊……” 孙老五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肩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对于死亡的畏惧,在疼痛的加持下,无限加大。 他脑子一紧,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阿花听到他的话,动作迟缓了一瞬,眼底似乎有些许茫然。 孙老五便听见她问,“难道阿花不是爹的孩子?” 孙老五一噎。 没等他说话,阿花又抬起双手,一把掐住孙老五的脖子。 如同孙老五当时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水里的模样。 孙老五瞬间翻起白眼,一张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他双手掰扯着阿花的双手。 然而,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却是他自己撕扯着自己的脖子。 众人便见他的双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脖子,很快就把自己的脖子,抓得一片血肉模糊。 孙老五既惊惧绝望,又不甘心地,带着一丝恳求地望着阿花,破碎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阿……阿花……” 听到这句话,京兆府尹和赵捕头等人,俱是一激灵。 阿,阿花…… 难道那个小姑娘真的在这里? 郭氏和宋时柔等人,都不由得向四周看过去。 他们虽然没有看见阿花的身影,但孙老五的模样,显然已经把自己出卖了。 那个叫做阿花的小姑娘尸体,显然就是孙老五的女儿。 孙老五现在想不承认都不行。 “快,快,把他救下来,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京兆府尹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身边的赵捕头,厉声呵斥。 赵捕头飞快地扑上去,一把压住孙老五的双手,不让他去抓自己的脖子。 孙老五却一直在翻白眼,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胡乱地蹬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几乎都快成黑色了。 这显然不对劲。 赵捕头腾出一只手来,尝试着掰开他的嘴,让他呼吸,却都没什么用。 他不由急得看向京兆府尹,“大人,好像有问题啊!” 赵捕头虽然没有明说,有什么问题,京兆府尹心里却是清楚。 这个孙老五,恐怕真是撞邪了。 京兆府尹也接触过一些光怪陆离的案子。 阿花的尸体在这儿,魂魄说不定还真在这。 孙老五跟她的死,肯定是脱不开关系,这不,让阿花的亡魂给缠上了! 京兆府尹思及此,飞快地向旁边的其他衙役吩咐道:“快,派人去皇觉寺,请皇觉寺的大师来帮忙!” “不用了。” 衙役还没答应下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便跃过众人,传到京兆府尹的耳朵里。 京兆府尹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蕴从人群中走过来。 这就是,赵捕头曾经说过的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京兆府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看见宋时蕴的赵捕头,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喜道:“二,二小姐快救人啊!”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提步走过来,拿出一张符,贴在了阿花身上。 下一秒,阿花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身上的煞气,也在极速地收束消失。 同一时间,孙老五扑腾的身体,安静下来,他张大嘴巴,劫后余生地,贪婪又疯狂地大口呼吸着。 脸色也在慢慢恢复正常。 见此,赵捕头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放开双手来。 刚才他用力压制着孙老五,但孙老五濒死挣扎反抗的力气不小,快累死他了。 赵捕头翻身坐在地上,看着宋时蕴,干笑:“幸好有二小姐在……” 宋时蕴一脸冷漠地盯着孙老五,“我不是为了救他,让他活着,只是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 第45章 赵捕头闻言一噎,但这话也没错。 一旁的京兆府尹,听到这话,不由看了看宋时蕴,心想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不等他开口询问,便有机灵的衙役凑过来,跟他耳语一番,把他来之前,宋时蕴拿符纸帮助他们打捞尸体的事情,跟京兆府尹说了。 京兆府尹心下更是惊疑。 确实听说过,平宁侯府多了一位二小姐,但没人说过,这位二小姐还是玄门中人啊。 京兆府尹顿了顿,走过去,对宋时蕴拱了拱手道:“多谢二小姐相助,敢问二小姐,那个……阿花姑娘,可是在这里?” 宋时蕴瞥他一眼,“阿花在不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孙老五刚才已经算是招供了,不是吗,大人?” 京兆府尹被她噎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位二小姐脾气有点大,好像不太好相处。 宋时蕴却没有都跟京兆府尹说话,而是望着地上,如同一条死狗般的孙老五。 “阿花是你的女儿,她也是你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所谓的儿子,你就把她杀了?你们为人父母,便是如此狠心?” 孙老五此时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浆糊,意识不清,根本没有听见宋时蕴在说什么,只是拼命地呼吸着。 宋时蕴见此,不由皱了皱眉,脸色愈发的冰冷。 正在这时,她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宋时蕴刚想冷着脸说,男女授受不亲,谢如故却弯唇一笑,“京兆府尹在此,他们会好好查案,二妹妹过来歇会儿吧。” 宋时蕴一顿,想起来,这案子确实应该归京兆府尹管。 她不能插手太过,免得节外生枝。 思及此,她沉了一口气,抽出自己的衣袖,带着阿花,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冻着脸站着。 谢如故跟着凑了过来。 他刚走到宋时蕴身边,不等他开口,宋时蕴忽然问了一句:“天下父母不是应该,都喜爱自己的孩子吗?” 谢如故还没有说话。 宋时蕴又说:“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还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还会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谢如故望着她,宋时蕴站在那里,面上冷冷的,看上去好像单纯在为阿花的遭遇而生气。 但仔细看,她的眼底,却是更多的痛苦和难过。 谢如故走到她身边,转过身,与她一同望着孙老五的方向,才开口:“人与人不一样,大概父母与父母也不一样吧。” 宋时蕴顿了一下,偏头看过去,“我记得,世子爷的父母便很好,天下人都知道,定国公夫妇最疼爱世子爷。” 谢如故淡笑,“大约是我运气好吧,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运气这么好。” 运气好…… 宋时蕴忽然想起来,上一辈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运气好,星宿转世,生来就是公主,负担着大庆的龙脉国运,又有父皇宠爱、师门疼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命数。 但谁也没想到,她最后会惨死荒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大约……天下的父母,确实都不一样。 宋时蕴垂了垂眼眸,望着身侧冷静下来的阿花,对她身上此时蔓延出来的悲伤,感同身受。 那感觉,太过痛彻心扉。 “二妹妹觉得,这事只是因为,他们想要儿子吗?” 宋时蕴心口弥漫出一股冷涩,但还没等她被那感觉包裹,谢如故再次开口。 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谢如故拉过去,“什么?” 谢如故扬了扬眉,“二妹妹见过,哪个为了求儿子的阵法,会是这样的?那么多尸体,那么大的阵法——” 谢如故啧了一声,声音恰到好处,戛然而止。 宋时蕴听到这话,心里一沉。 她当然知道谢如故什么意思。 她也从未觉得,这是单独为了求儿子,弄出来的人间惨剧。 她只是气愤于,孙老五对女儿的抛弃。 但是,谢如故这话,让她冷静下来。 确实。 现在更重要的是,查清楚这个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书溂 思及此,宋时蕴望向谢如故,问道:“不知道世子爷有什么高见?” 谢如故用手中的扇子,挠了挠自己的额角,道:“二妹妹这话,可算是问住我了,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在天机门挂了个门的弟子而已,没有好好地修炼过,对此真是略知皮毛,想要让我看出来,到底是什么问题,那真是为难我了。” 他一脸委屈,可怜巴巴。 宋时蕴:“……” 这个人,真是愈发会装蒜了。 不过,她记忆中,谢如故确实没有好好地在天机门修炼过。 宋时蕴便没有再问他什么。 其实,她脑海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雏形,只是缺少一些证据。 “大人,捕头,尸体都打捞上来了!” 宋时蕴正想着,河岸边便响起来一声大喊。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抓过去。 赵捕头迅速起身,拿出随身带着的鞭子,捆住了孙老五的手,把人交给衙役,便快步跑去河岸边。 京兆府尹等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也不约而同地走过去。 河岸边此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少女的尸体。 这些少女,几乎都是八九岁的模样,最大不超过十三岁左右。 每一个的死状,都是一样的。 宋时蕴扫了一眼尸体的数量。 赵捕头正拿着手指头数着,倏地惊呼一声,“九具尸体,还真是九具!” 他一边惊呼着,一边看向宋时蕴。 “又让二小姐说对了!” 京兆府尹闻言,不由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早就知道下面有多少尸体?”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挨个儿检查起那些尸体。 京兆府尹满脸狐疑。 赵捕头见此,凑过来,跟他小声地说起,宋时蕴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不是胡乱来闹的。 京兆府尹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立即去打断宋时蕴的举动。 宋时蕴一一检查过那些尸体,面色微沉地起身道:“不是求子,是结煞,养尸!” 谢如故晃着扇子的动作一顿,望向宋时蕴。 “结煞,养尸?” 京兆府尹和赵捕头同时惊呼出声。 四周的人,也全部向宋时蕴这边看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里,都透着惊讶和疑惑。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道:“对,方才我和世子爷,在河岸两边,发现了一些阵法的残余痕迹,应当是九阴阵。九阴阵,顾名思义,是需要九名童女为祭,女则为阴,童女阴气更甚,而且我猜测,这些姑娘的生辰八字也是偏阴的,能够吸引四周的阴气,催发煞气,从而养尸为煞。” 京兆府尹闻言,愣了愣,盯着宋时蕴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探究,“二小姐师承何门,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可以确定这是九阴阵吗?” 宋时蕴顿了一下,飞快地道:“这些话都是方才,世子爷告诉我的。” 京兆府尹一愣,不由向旁边的谢如故,投去询问的目光,“世子爷……看出来的?” 谢如故似笑非笑,只是转头看向宋时蕴,脚步移了过来,挨着宋时蕴,以极低的声音,询问道:“二妹妹说笑了吧,我怎么不知,是我看出来的?” 宋时蕴悄悄地伸出手,从身后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帮我遮掩一下,便算是我求你。”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那悄悄作祟的手,弯了弯唇角,“既然是帮忙,二妹妹总要给我一些谢礼吧?” 宋时蕴见京兆府尹一直盯着他们看,几不可见地一皱眉,不知道谢如故在这时候闹什么,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世子爷让我帮什么忙,但凡是我宋时蕴帮得上忙的,我自然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第46章 谢如故却是一笑,“有二妹妹这话,我就放心了。” 话音未落,他便看向京兆府尹。看书喇 “我好歹出自天机门,也算是略通了一些皮毛,不过也是二妹妹聪明,稍加点拨,便看出来了蹊跷。” 京兆府尹的目光,在谢如故和宋时蕴中间穿梭起来。 但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淡定,神色一个比一个稀松平常。 着实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而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如故是天机门的弟子。 天机门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全大庆,最高的玄门府邸,历代国师皆出自天机门。 即便谢如故只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自然也比普通的玄门中人厉害一点。 京兆府尹也深知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疑惑,便稍稍地打消了一些,向两位拱了拱手,问道:“那敢问世子爷和二小姐,养尸结煞有什么好处,为何会有人在此养尸结煞?” “这个……” 谢如故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把问题丢给宋时蕴,意味深长地道:“方才我已经同二妹妹说过了,就让二妹妹跟大人解释吧。” 宋时蕴看他一眼。 这个人,真的会打蛇随棒上。 但没关系。 本来她也不想完全暴露自己。 宋时蕴便顺着谢如故的话,向京兆府尹解释道:“是,世子爷方才跟我说过,一般人养尸结煞,都是为了图谋不轨。这种邪术,滋养十年,便可以养成鬼煞,而一名鬼煞,便可灭一城,这里一共有九具尸体,如若养成九鬼煞,那么天下恐怕就要不太平了。但也有些人,养尸结煞,是为了修炼邪术,提升自己的修为,又或者号令鬼煞,为自己做一些满足自己私欲的事情,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但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 京兆府尹闻言,眉心狠狠跳了跳。 在京城,天子脚下,做这样的邪阵。 若是鬼煞真的养成,对方又确实有图谋不轨之心,那京城不是危矣了吗? 思及此,京兆府尹的心脏都跟着跳了跳,厉声道:“可是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京郊天子脚下,做这样的事情?” 宋时蕴向山道上方瞥了一眼,“那就得问问皇觉寺了。” 京兆府尹满眼疑惑,“什么?” 谢如故主动将话接过去,“如此大的邪阵,就在皇觉寺脚下,皇觉寺内的大师,不可能毫无察觉,也不会有人胆子那么大,敢在皇觉寺山脚下,做这种邪阵,除非是——” 他的话没说完。 在座的众人,脸色都跟着变了。 所有人都明白,谢如故这话是什么意思。 恐怕这布阵的人,跟皇觉寺脱不开关系。 不然的话,谁敢这么大胆,难道不怕被皇觉寺发现,让自己的计划,付诸东流吗? 除非,布阵的人,可以肯定,自己的阵法,绝对不会被发现。 “世子爷的意思是,布阵的人,就是皇觉寺内的人?”京兆府尹惊讶不已地问。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赵捕头,挠了挠头,却道:“可即便是皇觉寺的人,应当也不会在这地方布阵啊?毕竟一旦被发现,皇觉寺便会第一个被怀疑,那布阵的人,不是很容易就会被揪出来吗?” 宋时蕴淡声道:“一来,这阵法上方还覆盖着一层禁锢阵,使得冤魂无法脱身,阴气和煞气无法迸发蔓延,一般来此的人,又是单纯来上香的普通人,自然无法察觉。二来,皇觉寺所在的位置特殊,在龙脉分支之上,地气好,灵气重,能够让所有的阵法,效果加倍,在这里布阵,可以大大缩短鬼煞养成的时间,从十年变成七年八年乃至五年,都是有可能的。” 京兆府尹听得心惊肉跳。 这确实是有极大的诱惑力。 如若是他,恐怕也会愿意冒险一试。 如若布阵的人,还是皇觉寺的人,那危险系数便更低了。 思及此,京兆府尹脸色黑了下来,“皇觉寺内的人数也是众多,想要排查出来,恐怕也不容易。” “挺容易的啊。” 谢如故轻笑了一声,扇子点了点不远处的孙老五,“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证吗?” 京兆府尹顺着看过去,眼睛一亮,“倒是把他给忘了!” 说着,京兆府尹立即走过去,追问孙老五是受谁指使,在这帮忙布阵的? 孙老五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啊,我,我不知道什么阵法,我就,就是想要个儿子,我只是想要个儿子……” 京兆府尹闻言,头疼地皱起眉来。 宋时蕴在此时却走了过来,“那我问你,是谁跟你说,杀了自己的女儿,沉入河底,可以为你换来儿子?” “是,是我们隔壁村的一个村民,叫做李大壮的,他跟我说,这法子百试百灵,只要把闺女沉在这条河里,我就能得个儿子,是他跟我说的!” 孙老五被绑着手脚,看着四处的官兵,现在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问什么答什么。 宋时蕴闻言,又问道:“李大庄又是从哪里听说的?把尸体弄成这样,是别人帮你们弄的吧,不是你们一个人能够办到的吧?” 孙老五此时,却有些犹豫起来,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宋时蕴皱眉,“你杀了自己的女儿,让她沉尸在这种地方,死得如此凄惨,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你还要隐瞒,就为了所谓的生儿子?”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孙老五闻言,抽噎了一下,指着一旁,一直低着头,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孙五嫂,控诉道:“谁,谁让这婆娘的肚皮不争气?” 说起来,他还有些委屈。 他这一代,有五个兄弟,他是老妖,可从小个头小身体弱,在兄弟们之间,是个备受欺负的存在,从小就被兄弟们欺压来欺压去。 到了分家的时候,兄弟们搜刮走了最好的田地,只给他一块小小的,靠着溪边的田地,种什么都种不出来。 一家子窝窝囊囊的,过着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 因为没本事,没脾气,他也不敢反抗。 唯一做出的反抗,就是拼命生儿子。 他觉得,只要有儿子就好了,有一个儿子,就能撑起他们家的门楣,有了儿子,别人就不能一直欺负他们了。 可是,他和孙五嫂日夜耕耘,接连生下来四个女儿。 眼看着没有生儿子的希望,全家都是女眷,更容易被欺负,孙老五只能用了点特殊的法子。 他上隔壁村吃酒的时候,跟李大壮闲聊起来,听李大壮说起,自己之前也是一直没儿子,后来用了点法子,才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孙老五一听,就上赶着追问。 李大壮就把自己的办法,分享给了孙老五。 孙老五这人胆子小,没什么出息,初初听到这个法子的时候,吓出了一身冷汗。 呆呆地回到家里,在家里坐到半夜。 一直没什么本事的他,才突然硬气了一回儿,第二天去找到李大壮,和李大壮商量好,他也要用这个法子。 剩下的事儿,便是李大壮牵头,而他只是在当天,把孩子带了过去。 宋时蕴闻言,面如冻雪:“你把孩子带过来就没了?谁帮你将孩子,弄成现在这副样子的?难不成也是李大壮?” 孙老五下意识地摇头,“不,不是,一个师父,一个……” “咻——” 孙老五的话还没说完,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细微的,破空的声音。 宋时蕴第一时间听见了那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便见一支暗箭,嗖的一下,迅速朝孙老五的方向刺过去。 宋时蕴眉心一跳。 未等她反应过来,旁边忽然飞出一件物什,砰的一下,直接将那暗箭撞飞出去。 伴随着铮的一声,暗箭裹挟着一件物什,扎入地面,箭身都在因为撞击而颤动着。 宋时蕴定睛一看,暗箭刺穿的,除了地面,还有一把折扇。 第47章 宋时蕴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谢如故。 此时他两手空空,手里的折扇,早就不见了踪迹。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对她歪头一笑。 宋时蕴顾不上管他,抬头便朝暗箭的来处看去。 便见一道衣角,从山道上快速而过。 这时候,死寂被赵捕头打破。 “那有人,快追!” 赵捕头一眼,也看到了那飞跑出去的人影,大喝一声,便率先朝那人影冲了过去。 谢如故见此却道:“不用追了,你们追不上。” 赵捕头等人脚步一顿,差点打滑,不由茫然地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却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伸手将自己的折扇和暗箭取了回来。 抖了一下折扇上面沾染的泥尘,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们追不上,这么近的距离,这种飞箭速度,此人不是一般人。” 一旁的京兆府尹等人,这时候才缓过神来,一个个捂着心口,仿佛才活过来一样,惊慌不已。 尤其是孙老五,直接瘫软在地,眼睛都直了,大约是想不出来,是谁会要杀他。 宋时蕴瞥见孙老五的反应,直接问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杀你?你还不赶紧说出来,是谁帮你做这种阵法的?” 孙老五闻言,瞳孔一震,反应过来,嘴一张,“是,是皇觉寺的一位师父,叫做固云的一位小师父,说是做这种事情,是为自己积德行善,才愿意无偿帮助我们……” “杀人布阵,这叫积德行善?”宋时蕴冷笑一声,“这话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相信吧?” 孙老五一噎,悻悻然地低下头。 他们当然会相信啊…… 那位师父跟他们说,八字偏印的,本来就是天上的童子下凡受劫的,杀了他们,也只不过是提前将她们送回天上而已。 将她们送回了天上,还替他们换来了儿子。 那可不是积德行善吗? 可是…… 孙老五这会子也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正常的积德行善。 所幸,现在没人顾得上他。 谢如故听见孙老五的话,便看向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一下子反应过来,对赵捕头呵道:“赶紧带人去皇觉寺抓人!另外,再派一人,去请天司局的人过来帮忙!” 京兆府尹也是聪明。 事关皇觉寺的师父,恐怕不是普通人能够解决的。 这时候,请天司局过来协助,再好不过。 本来还想去皇觉寺帮忙的宋时蕴,听到京兆府尹这话,便没有再开口。 赵捕头应了一声是,点了一队人,跟自己去封闭皇觉寺,又点了一个人回去请天司局的人过来。 宋时蕴见此,便带着阿花的魂魄转身,准备回到郭氏和宋时柔身边。 而这时候,阿花却忽然离开了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便见阿花一步一步地,走到一旁的孙五嫂身边。 孙五嫂一直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像孙老五说的一样是个傻子,从未开口过。 阿花走过去,神色有些木讷,缓慢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孙五嫂的脸似的。 孙五嫂此时,却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身上颤抖了一下,微微抬起脸来,眼泪很快便滚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阿花有些慌乱,想要替她擦擦眼泪,手掌却从孙五嫂的脸上穿过去。 下一秒,她呆呆地望着自己透明的手掌,脸上瞬间多了两行血泪。 孙五嫂像是知道了什么,伸手在虚空抓了一把,自然什么都没抓到。 宋时蕴在一旁看着,感觉心口一窒。 见阿花身上的煞气,有增加的趋势,宋时蕴提步走过去,握住阿花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走吧。” 阿花看了看宋时蕴,又回头看了看孙五嫂,低下头,跟着宋时蕴走了。 阿花刚从孙五嫂身边走过去,孙五嫂就悲痛地大哭起来。 宋时蕴带着阿花走过去,没有回头。 宋时柔和郭氏两个人凑在一起,两个人一直有点害怕。 见宋时蕴走过来,手里像是还牵着一个人,宋时柔和郭氏心里微微一颤,面上仍旧在故作镇定。 宋时蕴带着阿花走过来,对郭氏微微欠身福了一礼,道:“有一件事,还想请二夫人帮忙。” 郭氏回过神来,客气地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宋时蕴扫了一眼身侧的阿花,说道:“我想请二夫人帮忙,为阿花姑娘选一块墓地安葬,阿花既然碰上了妙儿小姐,也算是一场缘分,若是能处理好阿花姑娘的身后事,让她彻彻底底地入土为安,对妙儿小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并且也算是为妙儿小姐积累了一个善缘。” 郭氏闻言,略一思量,便答应下来,“这是小事,只要能对我们家妙儿好,我们西昌侯府,自然会鼎力相助,二小姐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 说着,她瞥了一眼远处的尸体,有些讳莫如深地移开目光,又说:“不过,可能需要京兆府结束了这个案子,我们才能将尸体带回去了。” 宋时蕴明白这一点,便点头道:“只要二夫人能够帮忙处理好她的后事,等一段时间也无妨。” 郭氏见她答应,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关切地问道:“那我们家妙儿……” 宋时蕴温声道:“妙儿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地调养一些时日即可。” 郭氏彻彻底底放下心来,被吓得惨白的面上,也多了一些红润,“那就好,那就好。” 宋时蕴微微颔首,看向一侧的宋时柔。 宋时柔乖巧地喊了一句,“二姐姐。” 宋时蕴问道:“现在没特别的感觉了吧?” 宋时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微微摇头,小声地说:“嗯,感觉不到什么阴气了。” 宋时蕴嗯了一声,“且等等,等天司局人来了,我们就回去。” 宋时柔应了一声好。 目光一扫,便见谢如故也走了过来。 宋时柔不由道:“二姐姐,定国公世子爷过来了。” 宋时蕴闻言,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晃着他那被戳了一个洞的扇子,叹息地走过来,“可惜了我这一副好扇面。”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世子爷既然舍不得,方才便不要出手好了。” 谢如故闻言,抬眼看她,淡淡一笑,“我若是不出手相助,孙老五现在只怕已经死了,二妹妹到时候恐怕要哭鼻子了。” 宋时蕴微微皱眉,这个人……她像是那么容易哭鼻子的人吗? 宋时蕴不想跟他再说话,偏开头去。 见此,谢如故却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宋时柔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穿梭了几个来回,心里有些犯嘀咕,但到底没说什么。 几个人在原地等了片刻,天司局的人就来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真人。 张真人还带了两名徒弟来,带着徒弟向京兆府尹见礼之后,张真人一眼瞧见了旁边的宋时蕴,略有些诧异。 然而,不等他开口,京兆府尹便快速将目下的情况,跟张真人说了一遍。 张真人带着徒弟,检查过岸边的尸体,面色沉了下来,“确实是九阴阵,没想到,在皇觉寺山脚下,竟然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 他又看向京兆府尹道:“这阵法,是世子爷和平宁侯府二小姐一道发现的?” 京兆府尹方才已经跟他这样说过,闻言便点点头。 张真人不由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 他有很多想要问的,想和宋时蕴和谢如故讨论讨论,但眼下显然没这个时间。 张真人便点点头,道:“那我们先去皇觉寺吧。” 京兆府尹就等这句话呢,带着剩下的衙役,便和张真人师徒一道,准备赶往皇觉寺。 见谢如故和宋时蕴,似乎没有要同行的打算,京兆府尹便问了一句,“世子爷和二小姐,是否要一同前往?” 第48章 谢如故还没说话,宋时蕴便道:“既然天司局的人来了,我略略只懂皮毛的黄毛丫头,便不过去凑热闹了。” 谢如故笑眯眯地点头,表示他不去了。 京兆府尹倒是没其他想法,便跟着张真人师徒,赶紧走了。 目送他们走向山道,谢如故便看向宋时蕴,笑吟吟地道:“不若,我送二妹妹回去?” 宋时蕴立即拒绝,“多谢世子好意,我与二夫人一道前来,自然要一道回去,都是女眷也方便一点。” 潜台词就是,你这个外男,就别跟着女眷瞎搅和了。 谢如故扬了扬眉。 宋时蕴便对郭氏和宋时柔说道:“二夫人,我们先回去吧。” 郭氏和宋时柔早就想走了,两个人点点头,旋即对谢如故福了一礼,算是打过招呼,便和宋时蕴一道离开。 柳太傅见此,便也跟着走了。 见宋时蕴走得头也不回,谢如故面上的笑意渐渐扩大。 西昌侯府的马车,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坐在马车上,郭氏还有些心有余悸,“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父母,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一想到那些尸体的惨状,郭氏感觉,自己可能要失眠好一阵子了。 几乎一闭上眼,就是那几具尸体的惨状。 她忍不住在心里念起佛经来。 宋时蕴闻言,想起来谢如故的话,淡声道:“大约,天下父母着实不同。” 郭氏却有些愤愤不平,她觉得,都是自己的孩子,都是为人父母,怎么都不应该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宋时蕴听着她的抱怨,不置可否,脑海里却浮现出,父皇拿剑刺向她的那一幕。 正想着,旁边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是阿花。 阿花坐在她旁边,于无人看到的地方,握了握她的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刚才的宋时蕴好像很悲伤,和她那一日被父亲带走时的母亲,一样悲伤。看书喇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握住宋时蕴的手。 宋时蕴看了看她,对她淡淡一笑,想着这马车里,还有两个普通人,与鬼魂待在一起久了,对生人来说,都是非死即病的,便拿出来一张养魂符,先将阿花收了进去。 养魂符和拘魂符不同。 拘魂符内有镇压禁锢,魂魄在其中会受到捆缚之感。 养魂符虽然也可以让魂魄暂居,但对魂魄来说,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以养护其魂魄。 两者之间的差距,就相当于从水牢换到了安逸舒适的偏院。 “二姐姐……” 一旁,宋时柔将宋时蕴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一愣,忐忑地问道:“那个,阿花姑娘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郭氏闻言,想起来刚才孙老五那惊恐的模样,又想起来宋时蕴那一连串奇怪的举动,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宋时蕴将她们俩的惊惧,看在眼里,道:“不用担心,她方才是在这里没错,但她也是受害之人,不会害人,而且我现在已经将她收了起来,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郭氏面皮一抖,握紧双手,“鬼,鬼不会害人?” 那妙儿为什么一直生病? 这话,她委实有点不相信。 宋时蕴解释道:“鬼也有不同,和人一样,无论是什么样的群体,都有好有坏,鬼也一样。阿花不是什么恶鬼,如若真是恶鬼,那妙儿小姐这么长时间下来,就不仅仅是生病,你们西昌侯府便应该为她准备后事了。” 郭氏:“……”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妙儿遇到阿花,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 真要出事,便是九条命,也都用光了。 思及此,郭氏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孙老五,又觉得,那个叫做阿花的小姑娘,确实可怜,便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坐在马车里,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住,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好在马车没一会儿,便回到了平宁侯府大门外。 郭氏先将她们送到了平宁侯府。 瞧见宋时蕴和宋时柔下了马车,郭氏打起帘子,望着宋时蕴道:“今日多谢二小姐了,待此事平息,我们西昌侯府必定要设宴,感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宋时蕴欠了欠身,“二夫人不必如此,我也没做什么,二夫人早些回去吧。” 郭氏只当宋时蕴是客气,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她便点点头,将帘子放下,马车很快便从平宁侯府大门口离开。 柳太傅的马车,一直跟在后面,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打起帘子,跟宋时蕴客套地说了几句话,无外乎是道谢。 宋时蕴寒暄了几句,才将人送走。 待马车一一离开,宋时蕴揉了揉有些笑僵的脸颊。 心想,这与人寒暄,也真是令人疲惫。 她转过身,瞥了一眼身侧的宋时柔,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一边往大门内走,一边偷偷地看了看宋时蕴,几番欲言又止。 余光瞥见她的神色反应,宋时蕴直接道:“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宋时柔怯生生地望了望宋时蕴,犹豫着开口,“二姐姐和世子爷关系很好吗?”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直直地望着她。 宋时柔一下子有些被吓到了,握紧手中的帕子,呐呐地道:“我,我是不是不该问这话?” 宋时蕴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宋时柔斟酌着开口,“我,我就是觉得,世子爷对二姐姐挺好的……” 宋时蕴意有所指地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到底是为什么,直接说吧。” 宋时柔闻言,咬了一下唇瓣,道:“我…………” 她声音越来越低。 “我曾经做过一场梦,梦境里,我……我记得二姐姐和世子爷关系不怎么融洽…………” 宋时蕴眉梢一挑,“然后呢?” 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若只是梦境中,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关系不好,宋时柔也不至于这么紧张,目光里还有些害怕…… 宋时柔忐忑地抬起头来,看了宋时蕴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但宋时蕴五感异于常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见宋时柔害怕地说:“还,还有……在我的梦境里,二姐姐你……你最后死了……而,而且你的死因,好像还和定国公世子,也,也就是谢如故有关系……” 宋时蕴闻言,倒是猛地一怔。 在宋时柔的梦境里,她最后……死了? 害死她的人,还有可能是谢如故? 宋时蕴不由盯着宋时柔皱起眉来。 宋时柔的梦境,应该不全是假的,她看得出来,宋时柔开了一点点灵窍。 相当于半个预言家,会梦见一些未来的事情,这不奇怪。 那,宋时柔梦境里的宋时蕴,到底是她,还是原本的宋时蕴? 难不成,她重新回来一趟,最后还是会惨死吗? 谢如故……又为什么跟她的死,扯上了关系? “二姐姐……” 见宋时蕴盯着自己不说话,宋时柔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我的梦境,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我,我就是做了噩梦,二姐姐,你……你别当真,我看世子爷,如今对二姐姐挺好的,我那个梦,定然是假的——”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 宋时柔说得其他话,她不太认同。 但,不得不认同,宋时柔后面那一句。 现如今的谢如故,虽然看起来很欠揍,但对她……确实还算不错。 他怎么会跟自己的死扯上关系? 就算宋时柔梦境里的宋时蕴,是原来的宋时蕴,谢如故也不应该跟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仇怨啊…… 第49章 宋时蕴有点想不通。 “二姐姐……” 宋时柔解释了半天,见宋时蕴也不理会,心里愈发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得罪了宋时蕴。 宋时蕴听到她那怯生生的声音,回过神来,道:“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个梦境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 宋时柔闻言,却并未完全放下心来,“二姐姐,我那个梦境,定然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我心中有数,放心吧。” 宋时蕴对她安抚地一笑,不再说这件事,提步便再次向大门走去。 宋时柔见此,抿了抿唇角,只能将心里的忐忑压下来,和宋时蕴一道进入平宁侯府的大门。 然而,宋时蕴的右脚,刚迈过门槛,踏入大门内,脚步便是一顿,保持着一脚门外一脚门内的模样,没有再动。 宋时柔跟过来,见此不由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宋时蕴不说话,只是盯着大门内的地面看。 宋时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大门内的地面上,不知道为何,铺了一层红色。 宋时柔迟疑地道:“这是……有人突然在家里换了地砖颜色吗?虽然时玉公主的五七过了,但大红色……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纠正道:“不是地砖漆,而是……朱砂。” 宋时柔不由一愣,“朱砂?”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还是上好的丹辰砂。” 宋时柔更是茫然了,“干嘛用朱砂铺地面啊?” 她忽然一顿,又继续:“就算家里前几天,沾染上了一点阴气,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吧?” 宋时蕴闻言,却冷笑一声。 宋时柔听到她的笑声,有些迷惑和害怕,“二姐姐,你……笑什么?” “没事,进去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行动自如地继续往前走。 宋时柔不明所以,但也跟了进去。 宋时蕴踩在那一地的朱砂上,瞥了一眼,朱砂的下面,其实还藏着一些暗纹。 像是某种阵法的符文。 这阵法,根本不像是宋时柔口中,针对前几天平宁侯府上出现的阴气而来。 恐怕……是针对她来的。 思及此,宋时蕴面上愈发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好像没看见那些朱砂似的,继续往前走。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也在盯着地面上的朱砂,都没有看见,自己一路跟着宋时蕴回到了雅轩。 而那一路的朱砂,直直地铺进了宋时蕴的雅轩里。 其余地方却没有了。 宋时柔再迟缓,此时也反应过来,“这朱砂……怎么铺进了雅轩?” 宋时蕴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甫一踏入雅轩,便看见秋白和霜重,靠着院墙,站在一侧,两个人身上挂着一圈一圈的大蒜,面上和身上,还抹了一层朱砂。 两个人俱是一脸敢怒不敢言。 而在院中,还有人在铺洒朱砂。 带着人铺洒朱砂的人,正是徐妈妈。 宋时蕴见此,脸色一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徐妈妈猛地转过头去,瞧见宋时蕴回来,她神色也有些尴尬,快步走过来,福了一礼,“二小姐回来得这么早?” 宋时蕴皮笑肉不笑,“已经是傍晚了,还算早吗?看来,平宁侯府内,有的是人不想让我回来。” 徐妈妈脸色一变,“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宋时柔站在宋时蕴身边,看着院中的狼藉,也忍不住道:“徐妈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这是二姐姐住的地方,你们弄成这样,让人怎么住?” 徐妈妈尴尬地一笑,解释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祖母?”宋时柔有些不解,“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宋时蕴盯着徐妈妈。 徐妈妈被盯得心口发凉,急忙道:“老夫人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府中的阴气重,二小姐又是刚回京,水土不服,老夫人是怕二小姐体虚,被阴邪之物钻了空子,所以就弄了点朱砂和桃枝,辟辟邪——” 闻言,宋时蕴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是怕阴邪害我,还是担忧我才是阴邪?” “不……” 徐妈妈一怔。 宋时蕴直接打断她的话,“朱砂从大门口,一路铺进雅轩,表面上看着是一层的朱砂,实际下面却是镇祟阵,老夫人真是当真疼爱我。” 徐妈妈脸色有些发白,握紧手指,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宋时蕴看穿了。 这是老夫人昨天回到慈安堂后,想出来的招数。 她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宋思文家里那个是阵法,觉得是宋时蕴在害宋思文。 同时,她还觉得,宋时蕴不正常,不像是个普通的乡野小姑娘,怀疑宋时蕴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上身。 所以,让徐妈妈私底下,找了一位大师支招。 这些都是大师吩咐做的。 说是这么做之后,如若宋时蕴身上真有邪祟,必定会显出原形。 徐妈妈一开始,是真心想要劝说老夫人的。 可是,老夫人不听,她一个下人,也只能唯命是从。 徐妈妈思及此,苦不堪言,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宋时蕴又冷淡地开口,“我不想同你们再废话,镇祟阵是用来逼迫邪祟露面,镇压邪祟的,如今我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我是不是邪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可以回去复命了,便别在雅轩里再折腾了,我没空陪你们闹着玩。” 语毕,宋时蕴冷着脸,从徐妈妈身边径直走过。 那一瞬间,徐妈妈感觉冷气扑脸。 四周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好几个度。 她的身躯忍不住抖了一下,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蕴瞥向一侧的秋白和霜重。 “回屋收拾一下,下次若是再碰见这样的事情,直接拿棒子打出去,打出事情,算我的。” 语毕,宋时蕴便推门,进了房间。 秋白和霜重应了一声是,只觉得心中畅快,飞快地拿到身上的大蒜,便各自回屋去收拾。 徐妈妈见此,有些牙疼,只能看向一旁的宋时柔,“三小姐,您看着……” 宋时柔也有些无语,低声问:“祖母这么做,父亲和母亲可知道了?” 徐妈妈摇头,“侯爷还没回来,夫人还在养病,并不知外头的事情。” 宋时柔闻言,头疼地道:“祖母这办的什么事儿,若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怎么办?” 徐妈妈不敢说话。 这种话,她们做下人的,注定没办法接。 宋时柔见此,扫了一眼院子里的狼藉,无奈道:“赶紧收拾了吧,回头让父亲母亲知道了,又要与祖母置气,到时候家里又不得安宁了。” 徐妈妈呐呐的,只能应下来一声是。 宋时柔摇摇头,先走了。 目送她离开,徐妈妈只能让带来的下人,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她自己则快速地回到慈安堂,把事情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见她回来,还有些意外:“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宋时蕴那小贱人回来了吗?” 徐妈妈脸色不佳地道:“二小姐已经回来了。”看书喇 老夫人一听这话,有些激动,“怎么样?可看出来什么问题?” 徐妈妈哭笑不得,“老夫人,可别提了!二小姐踩着朱砂,一路回到雅轩,什么事儿都没有,老奴瞧着,二小姐定然不是什么邪祟附体。” 老夫人闻言,面上的期待,顿时一扫而空,不悦地道:“没事?怎么可能!” 徐妈妈无奈道:“是真没事,老夫人,或许是咱们想岔了。” “不可能!我问过大师,大师说,宋时蕴那丫头的生辰八字,早就是个死人了,不可能活着,她现在一定是被邪祟附体了!” 徐妈妈倒觉得这话不可信。 宋时蕴有体温有心跳,怎么可能是早死之人?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继续劝说。 老夫人却忽然道:“去,把曹大师请到府上来,我得让他再想想办法!” 第50章 徐妈妈没办法,只能按照老夫人的话,去将曹大师请到平宁侯府来。 另一边。 宋时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真正地去休息。 听到外面徐妈妈离开,她沉着脸,神色却没有放松下来。 以平宁侯府老夫人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毕竟,她确实是占了原来的宋时蕴的身体。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确实不是宋时蕴。 一旦真有人介入调查,只要内行的人,一定能够看出来她的问题。 只不过,她是意外进入宋时蕴的身体,并非献舍,也并非夺舍,一般的术法,对她来说无用。 是以,镇祟阵才没有让她露出什么不适之感。 但,为了以防万一…… 宋时蕴思忖片刻,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翻找出来一些新的蜡烛,而后拿出来一把匕首,坐在铜镜前面,开始雕刻蜡烛。 宋时蕴下手利索,像是以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不消片刻,那个蜡烛,在她手里就变了个模样,露出一个人形。 如若杨氏或是宋时柔在这里,就会看出来,宋时蕴雕刻出来的,竟然是她自己的模样。 准确地来说,是雕刻出了,她现在这具身体的模样。 宋时蕴根据铜镜里面的模样,逐渐雕刻出人形。 确认无误之后,她又拿出来一张空白的黄表纸,在上面写出她自己——属于时玉公主的生辰八字。 而后,在下面又画出来一道符咒。 做好这一切,宋时蕴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裹在人形蜡烛上面。 随后,她便点燃了蜡烛。 蜡烛很快便燃烧起来,飘出了一阵阵青白的烟雾。 宋时蕴在一旁静默地看着,心里默念着宋时蕴的名字和这具身体的生辰八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蕴面前的蜡烛,几乎快要烧光殆尽。 而这时候,院子里却响起一些异样的声音。 “大师,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小贱人住的院子,那脏东西是不是就藏在这院子里?” 此时,院子里,老夫人便带着一名穿着道袍的男人,走进雅轩。 徐妈妈走在旁边,听到老夫人这么说,无言以对。 一旁,男人穿着灰色的道袍,一手罗盘,一手拂尘,两鬓都有些发白,一张国字脸,加上怒目圆瞪,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他身后还跟着不少道童,一个个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 听到老夫人的话,他捋了捋胡子,眉头紧锁,盯着手中的罗盘,只是说了一句:“奇怪——” 老夫人闻言,担忧地问:“大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您可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就直接说,我们平宁侯府受得住。” 男人却没有立即回答。 此时,看到这架势,刚将自己收拾妥当的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立即快步走过来。 拦在老夫人前面,秋白和霜重,齐齐行了一礼。 秋白打量着那些人,挤出一抹笑来,向老夫人问道:“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家里阴气太重,大师说,是有厉鬼作祟,我请大师来做个道场。” 老夫人沉着脸开口。 秋白干笑:“老夫人要做道场,可曾知会过侯爷夫人?若是没有的话,奴婢过去代为通传一声?” “你少拿侯爷来压我!”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一瞪,“侯爷是我儿子,我是侯府的老夫人,这侯府内自然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说话了?” 秋白脸色一白,刚要辩解。 便听到吱呀一声。 雅轩正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宋时蕴旋即,出现在房间门口。 她望着院中的老夫人,无悲无喜地道:“老夫人,这么折腾,有意思吗?” 看到宋时蕴出来,老夫人一把抓住曹大师的袖子,急切地求助道:“大师,你看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孙女!您之前说,她的生辰八字已经死了,人不应该活着,可她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大师,你说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宋时蕴听到老夫人的话,眸色一沉。 果然…… 她就知道,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宋时蕴冷着脸,道:“老夫人就算不喜欢我,不想让我回家,直言便是,何必这么羞辱我?方才布置过镇祟阵,对我无用,却还不死心,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曹大师听着老夫人的话,正盯着手中的罗盘看。 又听到宋时蕴的话,他不由抬起头来,望了望宋时蕴。 第一眼看过去,他便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正常。 乃是一体双魂。 像是鬼附身。 可是…… 她眉目清明,并无邪祟的迹象。 他也看出来,院子里还有他之前让老夫人布置的镇祟阵。 宋时蕴站在这地方,却没有任何异样。 果真奇怪。 “我可不是为了羞辱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平宁侯府!”老夫人听见宋时蕴的话,拉长着脸,理直气壮地道:“我给大师看过你的生辰八字,我那个短命的孙女,已经死了,可你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不是鬼是什么?”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谁说我已经死了?我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老夫人都不知道?你宁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要相信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胡说八道,老夫人当真是为了平宁侯府好啊。” 老夫人听出来宋时蕴话里的讥讽,猛地一咬牙,道:“我不跟你费口舌!” 她唰的一下看向曹大师,撺掇道:“曹大师,之前可是你说的,我那孙女已经死了,你得帮我弄清楚,眼前这是个什么东西!” 宋时蕴闻言,目光直接落在曹大师身上,厉声问道:“我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到你嘴里,却成了死人,你是个什么大师?” 曹大师看了看她们祖孙俩,面色沉了沉,“这话确实是贫道说的,贫道自认为没有说错……” “听到没!曹大师已经断言,你这厉鬼,还敢站在这里!”老夫人一听这话,可算是找到主心骨,眼睛一瞪,激动地道:“大师,赶紧杀了这脏东西!”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盯着曹大师,“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死人的?我人站在这里,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你仅凭生辰八字,便能够断定我的生死?正好,我与你也算是系出同门,还请大师,当着我的面,算算我的生辰八字,我倒要看看,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变成死人的。” 曹大师自认为自己不会出错,再加上,他确实有点真本事,瞧见宋时蕴第一眼,就看出来宋时蕴不正常。 但见宋时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反而有点迟疑了。 就在曹大师还没有开口说话,老夫人却率先急了起来,“大师,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这邪祟显形,除了她啊!” 曹大师闻言,将手中的罗盘,递给旁边的徒弟,又拿出来一张纸,向宋时蕴问道:“这上面,可是你的生辰八字?” 这是宋时蕴的庚帖,当然是老夫人给她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曹大师手中的纸张,直接道:“是我的,但还请大师当着我的面,重新演算,我倒要看看,问题在哪里。” 曹大师盯着宋时蕴,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看见宋时蕴灵台闪过一丝灵光。 这是……开了灵窍? 曹大师不由一愣。 正常人修炼开灵窍都难,若是厉鬼附体,自然不可能有这番机缘。 难不成真是他算错了? 第51章 曹大师思及此,紧皱着眉头,望着手中的庚帖,重新开始演算起来。 一旁的老夫人,看见曹大师真信了宋时蕴的话重新演算,急得抓耳挠腮。 她只能一再催促:“大师,你听这个邪祟的话做什么啊!赶紧除掉她啊!” “且慢——” 曹大师头也不抬地抬手,阻止老夫人的话,目光一直锁定在生辰八字上面。 老夫人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 宋时蕴站在廊下,却是一派轻松淡定。 看见她那淡定自若的模样,老夫人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就在这时候,曹大师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高高隆起的眉头,甚至可以夹死两只苍蝇。 “怎么会……怎么可能?” 未几,曹大师忽然小声地嘀咕起来。 老夫人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唰地一变:“大师,怎么样?她,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曹大师紧锁着眉头,满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见此,眉梢一挑,问道:“大师演算得如何,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曹大师紧抿着唇角,“命格五角齐全,灵气逼人,贵不可言,自然是——活人。” “什么?!” 老夫人一听这话,却尖叫起来,顾不上规矩,一把抓住曹大师的胳膊,“大师,你之前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跟我笃定地说,她已经是死人了吗?” 曹大师沉着脸,心下也是十分不解。 他可以确定,自己之前演算的生辰八字,绝对是个死人。 而这庚帖,是他随身携带,从他身上拿出来的,全程不假于人手。 可以确定,是他之前演算过的生辰八字无误。 可不知道为什么,同一副生辰八字,才不过一日夜的时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曹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话啊!” 见曹大师一直不吭声,老夫人急得直跺脚。 曹大师压了压唇角,“八字确实是活人的,并无错处。” 老夫人不相信,瞪大眼睛,“不可能!大师,是不是她用了什么邪术?她怎么可能是活人?” 宋时蕴闻言,有些好笑,“老夫人到底是有多厌恶我,为什么非要一口咬定我是死人,我到底哪里像死人?” 老夫人一噎,从表面上来看,宋时蕴当然不像是死人。 但老夫人就是觉得,这个死丫头有猫腻。 曹大师曾经说过,宋时蕴的八字已经死了,她更加相信,眼前的宋时蕴是鬼附身。 现在让她相信,是曹大师看错了,她怎么愿意? 死死地盯着宋时蕴,老夫人猛地一咬牙,道:“邪术,一定是邪术!大师,您直接动手吧,把这厉鬼给杀了!” 宋时蕴闻言,冷笑讥讽:“老夫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找来什么道士大师的合谋,也来只是想杀我而已?” 曹大师听到这话,不悦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望向宋时蕴:“二小姐若是活人,贫道断然不可能伤害二小姐,但是——” 话锋一转,他又看向宋时蕴。 脑海里回想的,都是自己昨天看到八字时的演算结果。 他可以肯定,那时候的八字,确实是属于死人的。 他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但老夫人的猜测,也许是对的。 那就是,宋时蕴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术法。 思及此,曹大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符,“这是伏鬼符,去准备一碗水,将伏鬼符放入水中,化为符水后,只要二小姐喝下去无恙,那便可以证明二小姐清白。”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符纸,可以看出来,是确确实实的伏鬼符。 宋时蕴望向曹大师,眉梢一挑,“你让我喝,我便非喝不可?” 曹大师还没说话。 老夫人便喜上眉梢,“大师,你看,她根本就不敢喝,她果然就是厉鬼!” 宋时蕴冷笑一声,道:“你们无端怀疑我,让我喝这种来历不明的符水也不是不行,可倘若我喝下去后安然无恙,那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要,要什么说法?”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我这也是为了——” “莫要拿平宁侯府做幌子了。” 宋时蕴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不再跟她虚以为蛇,直接戳破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大可以承认,你就是看不惯我,觉得我在乡野长大,不适合呆在侯府之内,回来之后,又让你丢脸,所以才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 老夫人面色一变,有些挂不住的,又红又白。 宋时蕴却视而不见地继续道:“我说过了,我本无意留在平宁侯府,是父母想让我留在膝下尽孝,为了父母我才愿意留下来。但既然老夫人这么对我,我自然也不想往后天天如此,这符水我可以喝,但我有一个条件。” 老夫人眉心跳了跳,警惕地望着宋时蕴,道:“谈什么条件?这符水也是为了你好,你若喝下去无恙,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有……” “我只有一个条件,若我喝下去安然无恙,还请老夫人迁入佛堂清修,再不过问府中事宜。” 宋时蕴没给老夫人叽叽歪歪的机会。 她满脸冷色地望着老夫人,道:“若是老夫人不答应,这符水我自然也不会喝,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僵持下去,待父亲回来,这件事又传入母亲耳中,不知道老夫人可想好了,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老夫人握紧双手,耷拉的脸皮,骤然被拉长。 如若让宋清远和杨氏知道雅轩这边发生了什么,宋清远和杨氏自然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 到时候,她难免要和自己儿子离心。看书溂 老夫人已经看出来了,为着她不愿意让宋时蕴回来,以及上次当着宋清远的面,咒骂宋时蕴的事儿,宋清远已然不高兴。 这事儿,若是再传入宋清远耳中,他们母子的隔阂只会更深。 这也是老夫人为什么要趁着宋清远不在家中,才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她本质上,便不想让宋清远知道这些。 宋时蕴显然也看出来这点,所以用这点拿捏着她。 思及此,老夫人怒火噌的一下,水涨船高,她双眼喷火地盯着宋时蕴,咬牙道:“你想都不要想!我是长辈,我是平宁侯府的老夫人,怎么可能答应你这种条件?小贱人,我便直接告诉你,这符水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若是不喝,我就让人强行给你灌进去!” 一旁,曹大师闻言,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宋时蕴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老夫人这话也实在是不妥。 他现在也看出来,老夫人对付宋时蕴,纯属是私人恩怨,并不是担心宋时蕴被鬼附身。 只是单纯,想让他帮助除掉宋时蕴。 然而,他又确实看不出来宋时蕴是什么情况,也想用伏鬼符试一试宋时蕴,到底是不是鬼怪附身。 思及此,他并未说什么。 宋时蕴听到老夫人这话,却扯了一下唇角,笑开了,“老夫人倒是可以试一试。” 见她这么不配合,老夫人怒火越来越重,猛地瞪了一眼身边的徐妈妈等人,“你们都聋了吗?还不赶紧押住她,把符水给她灌下去!” 徐妈妈有些为难,“老妇人,这……” 老夫人凶神恶煞地瞪了徐妈妈一眼,打断徐妈妈的话,又看出来徐妈妈不情愿,便直接推了一把,身边的其他丫环婆子,“你们赶紧给我押住这小贱人!谁今日将符水给她灌下去,我就赏谁百两白银!”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丫环婆子,立即两眼放光。 第52章 平宁侯府中的丫环婆子,撑死了,每个月只有二两的月银。 一百两白银,是她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天文数字。 一听到这个数字,丫环婆子们立即争先恐后地朝宋时蕴扑过来。 一旁的秋白和霜重,看到这一幕,脸色突变,两个人齐齐地冲过来,就要护在宋时蕴的面前。 宋时蕴却像是早就猜到她们的举动一样,背对着她们俩,轻轻一抬手,阻拦住她们俩的举动。 秋白和霜重有些迟疑,又担忧地望着宋时蕴,“小姐——” “无妨。” 宋时蕴声音淡淡的,和她的人一样,淡定自若。 望着那些冲过来的,五大三粗的婆子丫环,宋时蕴没有一丁点的神色变化。 徐妈妈看着这一幕,心下有些着急,她总感觉,老夫人会办错事,砸了自己的脚。 思及此,她悄悄地让身边一个不经世事,有些胆小不敢上前的小丫环,去通知宋时柔。 老夫人平常很看重宋时柔这个孙女。 虽然老夫人对宋时蕴不怎么喜爱,但对宋时柔却是疼爱有加。 哪怕知道宋时柔不是自己的亲孙女,老夫人对宋时柔的疼爱,也没有减少。 若是三小姐来,或许能够劝得住老夫人。 而这事儿,还不能让杨氏知道。 一旦侯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只怕要和侯夫人起龃龉。 徐妈妈特意交代了一番。 小丫环怯怯地点点头,趁着院子里一片混乱时,悄悄地离开了雅轩。 与此同时。 老夫人身边那些丫环婆子,已经冲到宋时蕴面前,一个个伸长双臂,就像是鬼故事里的长臂妖怪一样,伸手去抓宋时蕴。 秋白和霜重吓得脸色都白了。 宋时蕴却仍旧面不改色。 就在其中一个婆子的手,即将触碰到宋时蕴时。 她瞥了那婆子一眼,右手指尖一弹,一枚铜钱如同利箭一般嗖的一下飞射出去。 啪的一下,打在那婆子的手臂上。 紧接着,众人就听到咔嚓一声的骨裂声,在空气中响起。 下一秒,众人便听见那婆子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惨叫声,如同半夜杀猪般。 众人听到那声音,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定睛一看,却见那婆子的手臂,诡异地向下垂着,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一块破布,整个手肘关节的地方,又红又肿,上下手臂也已经错位…… 显然是被打断了手臂骨。 众人看到这一幕,脸色全都白了,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下意识地,惊悚地看向宋时蕴。 老夫人眼珠子也快瞪出来了,浑身颤抖着,指着宋时蕴,却说不出话来。 整个院子,在此时寂静得可怕。 其他丫环婆子看到这一幕,也都愣住了,纷纷不敢靠近。 就在院子里一片死寂的时候,叮的一声,一枚铜钱,从那断臂的婆子手臂上掉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曹大师低头看过去,脸皮都抽了一下。 那就是一枚铜钱,没什么特殊的,如若说,唯一特殊的地方,那就是…… 那不是一枚普通的铜钱,而是一枚五帝钱。 玄门中人都知道,五帝钱是用以驱邪镇祟的。 宋时蕴若是厉鬼,自然不可能随身佩戴五帝钱。 且从宋时蕴方才出手的力道和速度来看,宋时蕴都不像是普通的人,倒像是一个玄门内的练家子。 还是那种内功极为深厚的。 平心而论,曹大师自认为,以他如今的功力,想要一枚铜钱,便打断一个人的手臂骨,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宋时蕴这个小丫头却做到了。 曹大师紧盯着宋时蕴的模样,只见宋时蕴的灵台愈发清明,举手投足之间,灵气四溢,全然不可能是厉鬼。 曹大师不由想到宋时蕴的八字。 其实他方才少说了一句话。 那就是宋时蕴的八字,天降星宿,紫薇明路。 乃是大吉之相! 大吉之相就算了。 关键是,星宿降世,紫薇明路。 星宿降世…… 这个命格,曹大师听都没听过几个。 唯一听过的一个,乃是已故的时玉公主。 思及此,曹大师神色愈发复杂。 “你,你怎么敢出手伤人?!” 就在这时候,老夫人像是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似的,恶狠狠地盯着宋时蕴,咬牙切齿的时候,心里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心虚。 宋时蕴闻言,扯了一下唇角,“明明是老夫人想要伤我在前,我这只能算是自我防卫,怎么还错了?” “你!” 老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地看向曹大师,“曹大师,你倒是说句话啊!” 曹大师定定地盯着宋时蕴。 片刻后,他打了个同道礼,“福生无量天尊,敢问小友师承何门?” 听到这话,老夫人彻底傻眼了,“不是,大师,您之前不是说,她是被鬼附身了吗,您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人彻底被曹大师的话弄蒙了。 宋时蕴瞥了曹大师一眼,冷漠地道:“我无门无派,哪里比得上曹大师出身贵重。” 曹大师听出这话里的讥讽,神色愈发复杂。 宋时蕴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你还想继续闹下去吗?” “你!今日,我非让你喝了这符水不可!” 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有些骑虎难下。 同时,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宋时蕴确实是鬼附身。 伏鬼符能够让宋时蕴显形。 不然,不说宋时蕴,只怕宋清远和杨氏,都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思及此,老夫人眼里露出一副狠色。 她一把夺走曹大师手中的伏鬼符,又自己跑去旁边的小厨房里,弄了一杯水来,将伏鬼符放进去。 曹大师倒是有点真本事。 那伏鬼符一放入水碗中,便瞬间融化,和水融合在一起,看不出来一点痕迹。 老夫人阴沉着脸,端着一杯水,便朝着宋时蕴走过去。 “你们给我押住她!” 一旁的丫环婆子,看着抱着自己手臂,倒在地上,不断痛苦哀嚎的婆子,哪敢轻易上前? 想要挣一百两,也得有命花啊! 宋时蕴见此,向老夫人讥讽地一笑。 老夫人胸口因为愤怒,大幅度地欺负着,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咬牙道:“好啊,都不敢,那我自己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贱人,敢对我这个长辈动手!”看书溂 她怒气冲冲地,直接朝宋时蕴走过来。 正在这时,杨氏的声音,却从雅轩门口传来。 “母亲且慢——” 宋时蕴和众人抬头望过去。 便见徐妈妈派出去的小丫环,跟在宋时柔和杨氏身后。 此时,宋时柔则扶着杨氏,快步走进来。 看到杨氏出现,一直悬心的秋白和霜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徐妈妈看到杨氏,却只是松了半口气。 “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皱起稀疏的眉头,望着杨氏,心里暗骂了一声。 杨氏走得太快,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急匆匆地对老夫人行了一礼,便道:“母亲带着人,这是在做什么?时蕴是我的孩子,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我已经让人再三查证过,母亲还要这样闹,这是想要置我们娘俩于死地啊!” 老夫人一句话还没说,杨氏便委屈地哭哭啼啼起来,把老夫人都给堵住了。 老夫人额角跳了跳,咬牙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杨氏,我这也是为了平宁侯府着想,万一你的亲生女儿已经死了,现在是个鬼附身的怪物,进了咱们平宁侯府的家门,往后能有好吗?我这是担了骂名,也想让我们平宁侯府往后顺顺利利的,你不要不知好歹!” 第53章 “母亲这话,是要我的命啊!” 杨氏见老夫人王八吃撑托铁了心,眼睛通红地哽咽道:“时蕴是我的女儿,幼时因我的错,已经让她如此可怜,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母亲还怀疑她是怪物,这话若是传出去,你让时玉怎么做人,让我怎么做人?” 老夫人还没说话。 杨氏一抹眼泪,又道:“母亲若是看不惯时蕴,那便直接休了我,让我带着时蕴离开平宁侯府,也免得她受这样的羞辱!” 宋时蕴望着杨氏,心脏似乎快速地跳动了几下。 老夫人眉心也是突突地跳了几下。 杨氏没有过错,有儿有女,且宋思文已经成人。 莫名其妙休了杨氏,宋清远和宋思文怎么可能答应? 若是为了宋时蕴这事儿,把杨氏给休了,传出去,她在京中才是没办法做人! 老夫人黑着脸,气不打一处来,“杨氏,你这是要害我才是!我明明是为了平宁侯府好,你却这么对我,我还活个什么劲儿,不如去死算了!” 说着,她就要去撞墙似的。 谁也没想到,老夫人突然玩起一哭二闹三上吊。 曹大师带着徒弟们,往旁边退了几步,也是一脸无奈和后悔。 宋时蕴瞥了一眼老夫人的举动。 说是要去死,可手中的符水,还端得稳稳的,哪有半点要死的模样? 可是,杨氏却不敢让老夫人冒险。 若是老夫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没办法交代不说,传出去,反而会成了她和宋时蕴逼死长辈。 她就不说了,宋时蕴往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以后只怕连婚事都艰难。 思及此,杨氏慌忙别要去栏老夫人。 宋时蕴却在此时,开了口,“老夫人何必惺惺作态呢?” 老夫人假动作一顿,转头狠狠地瞪着她。 不等她开口,宋时蕴扯了一抹讥诮地笑,又道:“我方才就说过了,老夫人想要我喝下这符水可以,但是,老夫人这么怀疑我,针对我,总要给我一点保障。不然,今日让我喝符水,明日让我吃香灰,这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了?平宁侯府还想要安宁吗?” 杨氏愣了愣,望着宋时蕴,总觉得女儿这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 宋时蕴随后又道:“老夫人,还是那句话,我喝下这符水,若是安然无恙,就请老夫人进佛堂清修,也算是积极口德,为平宁侯府的安宁和顺祈福,老夫人若是答应,我就喝下这符水,如何?” 老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打鼓。 总感觉,宋时蕴有后招。 但她现在骑虎难下,骤然说不查了,自己的脸就算是丢尽了。 可若是答应,说不定最后丢脸的人,还是自己。 就在老夫人犹豫的时候,杨氏身后的张妈妈,听到宋时蕴这话,率先反应过来。 她走过来扶住杨氏的胳膊,叹息着说:“老夫人为了平宁侯府的安宁和顺,宁愿以入佛堂清修为代价,也要查证此事,可见老夫人之决心,夫人你就不要拦着了,这若是传出去,即便是侯爷听说了,想必也会感佩于心。” 杨氏闻言,也瞬间反应过来,露出一脸为难,又不得不赞同的模样,哭哭啼啼地擦擦眼泪。 老夫人:“……” 她回头瞪着 瞬间明白过来,张妈妈杨氏和宋时蕴这也是在逼她。 可她们却是一脸为她着想的贴心模样。 老夫人心里恼恨,又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挑了挑眉,微微笑道:“若是老夫人不愿意的话,大可以带着人现在就走,只不过,还希望老夫人以后不要识人不清,认人不明,听人家三言两语的挑拨,便做出这么伤害一家人情分的事情。” 一旁的老夫人:“……” 曹大师:“……” 两个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老夫人更是明白,宋时蕴这话就是在诛心。 若是她就这么走了,等于低头认错,自我认定自己是胡搅蛮缠不说,还承认,是自己想要针对宋时蕴,奈何又耳根子软,眼睛不好,被人给骗了。 这要是传出去,她才是真的没办法做人了。 恐怕往后都要称病,躲在家里,再也不见客,不出门。 这就相当于,还是让她被关进了佛堂,与世隔绝,没办法再插手府中的事情。 杨氏虽然是侯夫人,可老夫人这个婆母在,杨氏在家一直没什么管家实权。 老夫人一直把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死死的,用此拿捏杨氏。 而无论是称病闭门谢客,还是躲进佛堂里,都是等于,把管家的权利,还给杨氏。 往后她想要再拿回权利就难了。 老夫人思及此,有一种莫名的念头。 那就是,宋时蕴该不会早就想到了这点吧? 她早就知道,杨氏没有管家的实际权利,所以想要趁这个机会,帮杨氏夺回实权吗? 老夫人想到这种可能,心下掀起一片涟漪,不由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则是一脸的淡定,又冷静。 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上老夫人的双眼,宋时蕴淡淡一笑,“老夫人想好了,让这场闹剧如何收尾了吗?” 老夫人眉心跳了跳。 事到如今,无论怎么选择,对老夫人来说,都极为不利。 思及此…… 她只能去赌,赌宋时蕴是被鬼附身的,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尽管现在她自己都知道,这可能性极低。 但……不排除宋时蕴是假把式。看书喇 老夫人犹豫着,想起曹大师,求助地看向曹大师,想要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曹大师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与世隔绝的模样。 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心里更加忐忑,望着手里的符水,一时间没有动作。 宋时蕴却在这时候,再次开了口,“若是老夫人自知理亏,那就回去吧,免得让人看笑话。” 这话一出,老夫人心里的怒气,再次被挑起来,冲散了心中的忐忑。 她抬头瞪着宋时蕴,猛地一咬牙道:“好,只要你愿意喝下这符水,确认你不是被鬼附身,那就是我识人不明,弄错了这件事,我自愿去佛堂清修!” 宋时蕴淡淡一笑,伸出手,“把符水给我吧。” 见她一脸轻松,同意得飞快,老夫人更加忐忑。 然而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哪有让她回头的道理? 老夫人只能提着一口气,强忍着双手的颤抖,将符水递给了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却顿了一下。 看到她这举动,老夫人心里的希望,如同死灰复燃一样,又冒出来一丁点火花,她有些期待和紧张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旋即,趁着老夫人还没回过神来,她二话不说,端起符水,仰头一饮而尽。 一整碗符水,全部被她喝了下去。 一滴不剩。 曹大师此时不由得,紧盯着宋时蕴,观察着她所有的反应。 他看出来,宋时蕴应该不是什么鬼附身,可他清楚地记得,昨日见宋时蕴的八字,那八字的主人,分明已经死了。 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在这种基础问题上出错。 所以,他有心想要看看,宋时蕴服下符水后的反应。 这就是他方才,为什么没有阻止老夫人的原因。 老夫人也在紧盯着宋时蕴,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宋时蕴喝了符水后的反应上。 只要证明眼前的宋时蕴是鬼,那么,对于平宁侯府而言,她就是功臣。 她和宋清远的母子关系,也能够得到修复,还能够除掉宋时蕴。 对她而言,简直一举数得。 老夫人现在可谓是紧张至极。 除却老夫人外,杨氏和张妈妈,也有些担忧地望着宋时蕴。 她们并不是担心宋时蕴是鬼,而是担心那符水会对正常人有什么危害。 可是…… 喝下符水后,宋时蕴将水碗,递给旁边的丫环。 秋白飞快地接过去,和霜重眼巴巴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顶着所有人的注视,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就连面部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54章 宋时蕴站在廊下,神色依旧淡定自若,连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她就那么气定神闲地望着老夫人。 一秒—— 一盏茶—— 一刻钟—— 雅轩之内,一股诡异的死寂,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所有人的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下来,几乎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看书溂 老夫人期盼又害怕且紧张地望着宋时蕴,想要看见宋时蕴暴露出真实面目。 可是…… 等了许久,并未出现她想象中,那惨白的脸,拉长的舌头,满是鲜血的大口的模样。 只有宋时蕴那清清冷冷,冷冷淡淡,一如往昔的样子。 根本没有出现什么恶鬼显形! 宋时蕴望着老夫人,弯了弯唇角,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道:“老夫人,对现在的结果还满意吗?” 她一句话,唤回所有人的理智。 老夫人脸色煞白得吓人,活像是一只恶鬼,气喘如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是活人?曹,曹大师明明说过,你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活人啊!” 老夫人有些癫狂,没办法接受这种结果。 她不由红着眼,如同厉鬼一样,看向曹大师。 “是你,是你骗了我!你,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可以肯定,宋时蕴已经死了!可她为什么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还是说你的符水有问题?” 曹大师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听到老夫人的话,他的目光从宋时蕴身上,落到老夫人的面上,沉声道:“我的伏鬼符绝对没问题,那伏鬼符乃是我家师所画,绝不会出错。” 老夫人一噎。 曹大师的师父,乃是天司局的普善真人,是京城中颇有名望的大师,与张真人的地位,不相上下。 他出手的符箓,自然不会有错。 老夫人一下子仿佛抽了力气一样,整个脊背弯曲下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仍旧不敢相信这个结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 见她情绪失控,徐妈妈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担忧地看向四周的人,“二小姐,夫人,老夫人年岁大了,病了,糊涂了,你们便不要跟她计较了,老奴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此时却疯了一样,根本不理会徐妈妈的好意,一把推开徐妈妈,癫狂地道:“我,我没疯!我亲眼看见了,她在思文的屋子里做那种奇怪的邪术!她就是鬼,是恶鬼!她不是原来的宋时蕴!宋时蕴那个在乡下长大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她这么多,害人的邪术?” 徐妈妈艰难地伸手,按住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您真是病糊涂了,二小姐已经喝过符水了,这事儿肯定是误会……” 说着,徐妈妈慌乱中,看见一侧的曹大师,立即把曹大师拉下水。 “曹大师,你快跟我们老夫人说说,这就是误会啊!” 曹大师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断定自己没看错八字。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结果与他之前断定的截然相反。 但也能看出来,宋时蕴确实不是什么恶鬼附身。 思及此,他坦荡地承认自己的错误,道:“确实是我看错了,弄错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导致老夫人误会,一切的错在我。” 老夫人听到他这么说,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她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你们害我,你们故意害我是不是?!” 她严重怀疑,曹大师根本就是宋时蕴的人。 不然怎么可能看错八字? 曹大师是普善真人的徒弟,在京中也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威望。 不然老夫人也不可能请他过来。 现在却跟她说,看错了八字…… 这种小错,就连刚入学没几年的学徒,都不会轻易看错。 曹大师怎么可能轻易看错? 除非,他们几个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就是想要害她! 老夫人狂妄自大,一辈子没受过什么屈辱,没受过什么欺负。 自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被人坑了。 是他们这些人,联手要害自己。 看到她愈发疯癫的模样,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 一旁的曹大师,心里也过意不去,走上前来,对老夫人欠了欠身,“今日之事,错在我身,实在是对不住老夫人,也对不住二小姐——” “曹大师有空在这与人道歉,不如回去好好修炼。” 宋时蕴冷冷地打断了曹大师的话。 曹大师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道:“是,贫道确实还有需要修炼精进的地方……” “不仅如此,你还是早些回去奔丧吧。”宋时蕴懒洋洋地瞥他一眼。 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不亚于是诅咒。 毕竟,曹大师刚做过对不起宋时蕴的事儿。 宋时蕴就这么说,换作是谁都会想,宋时蕴这是怒气之下的咒骂。 曹大师闻言,却是一愣,“什么?” 宋时蕴淡声道:“算人不算己,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一刻钟前,就在你与我纠缠的时候,你父亲过身了。” 曹大师猛地瞪大眼睛。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的父母宫。 谁都没注意到,其实曹大师入雅轩时,父母宫还算正常,但父宫日角却隐隐发灰,微微凹陷生斑。 而在方才不久,曹大师的日角上黑气愈发浓重,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片黯淡。 曹大师此时脑子里有些发蒙,回想着宋时蕴方才的话,他只觉得,整个人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这个宋时蕴,恐怕真与他算是同门。 这么一说,自然也不可能是诅咒。 思及此,曹大师慌乱地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此时,平宁侯府的管家,却带着一个小道童,急急地走进雅轩。 “师父——” 看到曹大师,不待管家说话,那小道童,便飞速地跑到曹大师面前,眼睛一红,嘴巴一瘪,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道:“师父,家里来信,说是一刻钟前,老爷子过身了!” “什么?” 四座闻言皆惊。 就连一旁,还想发疯的老夫人都愣住了。 杨氏和张妈妈对视一眼,更觉得心惊肉跳,两个人不由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廊下,依旧施施然、淡淡然,好像当真对此早就了然于胸。 曹大师听到徒弟的话,眼前有点发黑,他一把抓住徒弟的衣襟,道:“怎么回事?老爷子的身子,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小道童带着哭腔解释,“具体的,徒弟也不知道,家里人来报时,只说老爷子被东西砸到了头,已然是不成了,可那时候,师父已经出门,往平宁侯府来了,我紧赶慢赶地跑回家里一看,还是没来得及——” 小道童说着就哭了起来。 曹大师脑子此时都是一片空白的,他倏地转过头,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眉梢一挑,“曹大师还不回去吗?” 对…… 回去! 曹大师猛地一惊,像是被点醒一样,顾不得许多,推开自己的徒弟们,便踉跄着朝外跑去。 其他弟子一看这情况,便跟着乌泱泱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的工夫,整个雅轩便空落许多。 没有方才的局促逼仄。 但,整个雅轩内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所有人都在惊讶,曹大师方才经历的事情。 对宋时蕴又多了一些敬畏和惧怕。 这种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提了一口气。 众人看过去。 便见老夫人磨了磨牙根,往地上呸了一口,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地道:“活该!” 众人当然知道,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大师坑了她,如今自己却遭了殃,对老夫人来说,可不是曹大师活该吗?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冷淡地道:“老夫人说他活该,焉知自己不是活该?” 老夫人一噎,转头瞪过去,但想到刚才宋时蕴对曹大师说的话,她又有些气短,“小贱人,你……你什么意思?” 声音都虚了半截。 第55章 “没什么。”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望了望天,“我只是在想,老夫人应当许久没有你那些外孙的消息了吧?” 老夫人心里猛地跳了跳,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氏和张妈妈等人,也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淡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请老夫人,节哀顺变。” 老夫人猛地放大了瞳孔,“你?你这是在说什么?!” 宋时蕴抚了抚衣袖,淡声道:“准备参加你外孙的丧礼吧。” 语毕,宋时蕴便转身,进入自己的屋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她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随后又咔哒一声,将房门从里面栓死了。 老夫人顶着一张惨白到几乎透明的脸,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眶都瞪得发酸。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 杨氏和张妈妈听得,也是一阵心惊。 老夫人确实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儿子自然是宋清远。 还有两个女儿,纷纷都是远嫁的。 其中一个女儿,远嫁去了蜀中,长年不见一面。 只偶尔通一通书信。 但如今这世界,山迢路远,书信来得也很缓慢。 老夫人再挂念,也没办法。 还有一个女儿好一些,早些年随夫君外放在其他地方,但前两年刚好回京述职,一家人搬了回来,也算是让老夫人老怀安慰。 这个女儿,是老夫人的二女儿,平时颇得老夫人宠爱,嫁的是曲远侯的次子,膝下也得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其长子跟宋思文同岁,一直在蜀中的白石书院读书。 据说今年秋闱便要下场,和宋思文一同参加科考。 而次子前年,也去了蜀中,如今都不在京中。 老夫人倒算是孳息颇丰,一个孙子一个亲孙女,还有三个外孙,四个外孙女。 可惜,现在大多都不在京中。 老夫人时常念叨,却也见不到面。 这些都是家里的事儿,宋时蕴刚回来,按理来说,应当没那么了解。 可宋时蕴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连老夫人长年见不到自己的外孙都知道? 杨氏迟疑地看向身旁的宋时柔。 宋时柔早就在思考宋时蕴方才说的话,一直没吭声。 见杨氏忽然看过来,她心里咯噔一声。 便听杨氏小声地问:“时柔,家里的事儿,是你同时蕴说的吗?” 宋时柔本能想要摇头,但话到嘴边,还是变了个样子,她嗯了一声道:“我见二姐姐刚回来,对家里的事情都不甚了解,她想知道,我便都跟她说了。” 杨氏闻言,哦了一声,心下的狐疑,打消不少。 但,紧接着,她又担忧起来。 她感觉,宋时蕴刚才那些话,并非生气之下,随意说说,不由担心地看向老夫人。看书溂 “母亲似乎,确实有一阵子没跟凝凝见面了吧?” 杨氏斟酌地开口。 凝凝,是老夫人的二女儿宋清溪的乳名。 老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变,倏地恶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你什么意思?你也想跟你那贱人女儿一样,诅咒我的外孙?”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杨氏有些无语。 老夫人却不听她解释,冷哼一声,便让徐妈妈扶着她,快步离开了雅轩,丝毫不提方才宋时蕴说的话,也不提入佛堂清修的事儿。 杨氏自然也没办法主动去提这件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离开。 杨氏望着老夫人那气呼呼的背影,向身旁的人,小声地问:“你们说,时蕴那话,会成真吗?” 张妈妈和宋时柔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 “一定会成真。” “二小姐的话,错不了。” 杨氏一颗心也往下沉了沉。 都是一家人,她自然也希望宋清溪那边过得好。 不管怎么样,还是去打听打听消息比较好。 思及此,杨氏便让张妈妈,赶紧派人去将宋清远请回来,再派人去曲远侯家,找宋清溪打听打听消息。 张妈妈应下后,便迅速地离开了雅轩。 杨氏回头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雅轩,叹了口气,道:“时柔,你看着点,让人赶紧把你二姐姐的院子收拾出来,这样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宋时柔飞快地答应下来。 杨氏望了一眼宋时蕴那紧闭的房门。 显然,宋时蕴此时是不愿意跟她们说话的。 杨氏便叹息一声,同秋白和霜重嘱咐,让她们俩好好照顾宋时蕴,有什么事情,立即报给她,便提步走了。 宋时柔目送杨氏离开后,看向宋时蕴的屋子,也没说什么,只让人赶紧把宋时蕴的院子好好收拾一番,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了宋时蕴的眼。 而同一时间内。 屋子里的宋时蕴,并不好受。 她脸色有点发白,坐在床边,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被褥,一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腹。 她并不是献舍,也不是夺舍,怎么跑来宋时蕴的体内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伏鬼符自然也不可能,将她从宋时蕴的体内逼出来。 可是…… 伏鬼符的效力还是有的。 符水一下去后,她便感觉到,魂魄有一种被烧灼炙烤的感觉。 只是她极力忍耐,才没有在众人面前,表露出分毫。 宋时蕴强忍着撕裂的痛感,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的柜子前面,拿出来一张空白的黄表纸,迅速画了一张定魂符,放在旁边的茶杯里,化成符水后,以最快的速度喝了下去。 定魂符的符水,如同绵软的温水,一点点冲淡着,伏鬼符带来的痛苦。 宋时蕴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坐在床上。 但刚坐下来,她唰地一下转过头,看向靠着后院的窗户,“谁?” 她警惕地低喝一声。 窗外却全无反应。 宋时蕴顿了一下,提着一口气,指尖捏着几枚铜钱,提步走过去,唰的一下推开窗。 后窗正对着侯府的后罩房,她所在的院子,和后罩房之间,还有个小小的园子。 里面种植着不少花卉树木。 窗口的桃花蔓延,在风中微微晃动。 不见有什么其他痕迹。 宋时蕴警惕地多看了几眼,才皱了皱眉,将窗户缓缓放下来,心里狐疑地想,难道方才是她的幻觉吗?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窗外观察着她,盯着她。 那视线,没有什么恶感,不像是坏人。 可是,她来查看时,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即便换了个身躯,她的六识和警觉性,应该没那么差吧? 宋时蕴一时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回到屋里的宋时蕴,并没有看见,一个小纸人贴着窗户下的墙根儿,钻进草丛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老夫人和徐妈妈回到慈安堂内。 看老夫人一脸惨白,呼吸急促,似乎要昏厥过去,徐妈妈赶紧让人去煮个参汤来。 老夫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颤巍巍地咬着牙根,道:“快,快去曲远侯府上问问,骏哥儿和明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徐妈妈听到这话,心里也咯噔一声,立即应下来,让其他婆子和丫环来伺候老夫人,自个儿便赶去了曲远侯府。 另一边,张妈妈也赶去了曲远侯府。 到了晚间。 杨氏和宋清远一起,坐在了慈安堂中。 老夫人躺在床上,头上包着抹额,扶着额头,不停地呻吟着。 瞧见杨氏和宋清远,她神色有些躲闪,哎呦声音加大不少。 宋清远揉了揉疼痛的额角,直言道:“母亲,不必再装了,府医来看过,说您无恙。” 毫不留情面,直接拆穿了老夫人。 老夫人有些心虚,眼睛却是一瞪,“我就是头疼,就是不舒服!我是你的母亲,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宋清远望着她,叹了口气,“今日家里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第56章 听到这话,老夫人一噎,又缩了回去,又害怕又凶的,瞪了一眼旁边的杨氏,不甘地道:“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家里好,但你这媳妇倒好,成天在背后说婆母的坏话,当真是好教养!” 杨氏有点无语。 杨氏还没说话,宋清远便皱起眉来,“母亲,韵如没跟我说这些,纵然她不说,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又怎会不知?” 老夫人闻言,还想重复那些,我是为家好的话。 宋清远却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道:“母亲,你到底是为了平宁侯府,还是看不惯时蕴回来后,让你落了面子,你我都清楚。你是我的母亲,我没办法说什么,但时蕴也是我的孩子,您指责她是厉鬼附身,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时蕴以后怎么在京中活下去?您做这些的时候,有顾惜过儿子吗?” 老夫人脸色白了白,缩了缩脖子。 宋清远叹息一声,声音又放缓了一些,道:“母亲,今日之事,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若再有下一次——我和韵如便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老夫人有些慌乱,猛地坐起来,猩红着眼,“你!你就我这么一个娘,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为了女儿,你竟要与我分家不成?” 宋清远有些头疼,“并非我要分家,只不过,一个是我的娘,一个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互相争斗。” 老夫人闻言,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又惊又怒地望着宋清远,心里又觉得很是委屈。 就在这时候,张妈妈和徐妈妈从外面一道进来。 宋清远见此止住了话头。 徐妈妈小步地走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问道:“曲远侯府上怎么说?” 徐妈妈道:“我赶到的时候,正好夫人也派着张妈妈去询问了此事,二姑娘说,孩子们都好,上个月还给她来了书信,说是今年入秋,便会回京来,准备下场参加秋闱,让她不要担心呢。” 老夫人一直挂心此事,听到这话,彻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无事就好……” 说起这个,老夫人又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唰的一下看向宋清远,哼了一声,“你们夫妻俩就是偏心,宋时蕴那个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就为了今天的事儿,便诅咒你的外甥,我的外孙!你们都不去管教她,却跑来质问我!” 宋清远皱了皱眉。 他自然听杨氏说起过这件事。 他和杨氏的想法一样,宋时蕴说的那些话,定然不会是诅咒。 所以,杨氏派人去曲远侯府打听消息这事儿,宋清远是同意的。 不过现在得知外甥们没事的消息,宋清远也是高兴的,“时蕴不是无的放矢的孩子,她这么说,定然是有缘由的,或是看错了,但一定不是恶意。此事,就此作罢吧,母亲你也别记挂了,好好休息吧。” 语毕,宋清远便拉着杨氏起身,以免老夫人继续纠缠。 老夫人见此,又气又怒,却也不好揪着不放,唯恐宋清远被逼急了,又跟她计较今天发生的事儿。 她心想,这件事能够遮掩过去最好。 免得真让她去佛堂清修。 然而,宋清远和杨氏方才站起来,张妈妈却福了一礼,道:“侯爷,夫人,方才我等回来的时候,瞧见了柳太傅派了人过来。” 宋清远一听这话,立即问道:“柳太傅派人过来?所为何事?” 张妈妈看看在场的人,“说是要找我们二小姐,柳太傅已经替咱们家二小姐,弄好了上国子监的名额,请二小姐明日便去国子监报到。” “什么?” 老夫人一下子撑起身体,坐起来,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可能?柳太傅为何要帮她做这样的事情?那可是国子监!” 国子监那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当年,宋思文能够入国子监,平宁侯府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加上宋思文自己也争气,才好不容易进入国子监。 而尽管老夫人再喜欢宋时柔,也没办法将宋时柔塞进国子监。 足见国子监不是容易进的地方。 但,柳太傅毕竟是举世大儒,文人一脉多推崇于他,他也是桃李满天下。 若他愿意,挤出一个入学国子监的名额,自然不是难事。 但,难的是,如何能够让柳太傅出手? 平宁侯府和柳太傅家,一向是没往来的。 老夫人也只听说过,上次缠着她的那个女鬼,好像是柳家人。 但具体如何,她并不知情。 这两日,她一直在纠结于宋时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柳太傅这忽然送了一份大礼给宋时蕴,莫不是……那女鬼真是柳太傅家的? 宋时蕴……借此攀上了柳太傅? 思及此,老夫人又惊又气。 一旁的张妈妈,听到这问话,温声道:“错不了,我和徐姐姐询问过好几次,确定没错。” 站在床边的徐妈妈,闻言,向老夫人点了点头,证明确有此事。 老夫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宋清远和杨氏,先是一惊,偶尔又是一喜。 但喜悦不久,两个人又陷入一片担忧之中。 就在众人心情复杂时,宋时蕴已经得到消息,来到正厅,见到了柳太傅派来的人。 柳太傅派来的是,自己的管家,将一封引荐书信,递给了宋时蕴。 只跟宋时蕴说,明日拿着这引荐书,直接去找国子监的博士菅即可。 宋时蕴接过引荐书,欠了欠身,“替我多谢柳太傅,难为柳太傅今日还有时间,去办这件事。” 柳家管家笑了笑,“我们太傅说了,二小姐的事儿,便是最重要的事儿,是无论如何都要办妥的。对了,太傅还让小人跟二小姐说,赵小姐和王小姐已经醒过来了,均无大碍,妙儿小姐也一切平安,请二小姐不必挂心。” 宋时蕴点了点头。 柳家的管家,便拱了拱手,告辞,并未久留。 宋时蕴客气地将人送到二门上,便回来了。 拿着引荐书,宋时蕴扬了扬眉,确实没想到,柳太傅办事这么快。 毕竟是今日刚说好的事情,又碰上了西昌侯府出现这样的事情,折腾了一日下来,她还以为柳太傅纵然没忘了这件事,只怕短时间内,也安排不了了。 没想到,柳太傅手脚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弄好了。 有了这引荐书,她进入国子监就容易了。 国子监,天下文人最向往之地,是最高学府,同时也是较为接近皇权的地方。 更是藏着许多皇室的秘密。 宋时蕴望着手中的引荐书,眯了眯眼睛。 旋即,她让秋白,去跟宋思文说一声,让宋思文明日一早等等她,两人一道去国子监。 秋白答应下来,赶去修竹院,将消息告诉宋思文的时候,宋思文也是颇为诧异。 但无论如何,能够入学国子监,都是一件好事。 宋思文很是为宋时蕴高兴。 便让秋白带了一套文房四宝给宋时蕴,算是给她的入学礼。 宋时蕴拿到入学礼,刚回到雅轩门口时,便见宋时柔站在门口。 宋时蕴微微一顿,走过去,“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在外面等着?” “二姐姐。” 宋时柔闻言,向宋时蕴行了一礼,小声地说:“我走时,二姐姐关着门,我便没有打扰,但回去后,我思来想去,还是担心二姐姐,便过来看看。” 第57章 “我这边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好担心的。”宋时蕴淡声道:“进去坐坐吗?” 宋时柔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正好,我想同二姐姐说说话。” 宋时蕴看她一眼,应了一声好,便跟她一并向雅轩内走去。 宋时柔觑着她的神色,边走边说:“二姐姐,你身体没事吧?喝了那符水真没问题吗?” 说着,宋时柔又感觉自己的话好像有歧义,连忙补充道:“我,我不是怀疑二姐姐,我是担心那符水常人喝下去,也不利于康健。” 宋时蕴温声道:“没事,那就是正常的符水,没什么大碍。” 宋时柔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望着宋时蕴姣好的侧脸,又有点犹豫,“二姐姐,你是不是很生祖母的气啊?” 宋时蕴没说话。 宋时柔忐忑地继续道:“其实,祖母人挺好的,对我和大哥都很不错——” 她现在能够留在平宁侯府中,也有老夫人的助力。 老夫人对她这个孙女,确实很是疼爱。 宋时柔以往和老夫人的关系很是融洽,忍不住为老夫人说话,“二姐姐,其实祖母不是什么坏人,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大约也是病糊涂了,二姐姐你别往心里去。” 宋时蕴闻言,扯了一下唇角。 刀子嘴豆腐心? 她可没看出来。 “二姐姐,祖母眼下还病着,今日之事——” “对了。” 宋时蕴忽然开口,打断了宋时柔的话,“你今日落了水,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虽然在西昌侯府时,郭氏就让下人,给宋时柔换了一身衣裳,但如今春寒料峭,落水的滋味自然不好受。 宋时柔此时其实都有些鼻塞,闻言,有些瓮声瓮气地说:“不碍事,回来后,我喝过姜汤了。” 宋时蕴点点头,“没事就好。” 宋时柔摸了摸鼻子,望着宋时蕴,怯生生地说:“二姐姐,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但祖母现如今身体不太好,不如——” “明日,我要去国子监读书了,今晚要早点休息,时间不早了,不如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时蕴再次开口,淡淡地打断宋时柔的话。 宋时柔一噎。 如若说宋时蕴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她还没品出滋味来。 那,这一次,宋时蕴是什么意思,她再傻也明白了。 宋时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时蕴大约是不想提老夫人。 她尴尬地涨红了脸,揪着衣袖道:“二姐姐,那……那你早些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宋时蕴颔首,“你落了水,小心风寒,晚上不要吹风了,早些回房。” 这话,有着不想和宋时柔闹僵的意思。 宋时柔了然地点点头,乖乖地道了一声知道了。 宋时蕴便没再说什么,径直入了正屋。 刚踏进雅轩的宋时柔,看了看她的背影,只能带着自己的小丫环,转身离开。 宋时柔出了雅轩,还在想,自己的举止太莽撞了。 她只是不想老夫人受苦,却也不想和宋时蕴撕破脸。看书溂 她还挺喜欢宋时蕴这个姐姐的。 思及此,宋时柔不由懊恼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 不过,看宋时蕴那意思,并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 而宋时蕴今日也没再提让老夫人入佛堂清修的事儿。 大约……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她跑过来提,反而不好。 宋时柔越想越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太对。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宋时蕴那边,回到房间后,整个雅轩里,再次安静下来。 而有些地方,有些人,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夜色凉如水。 曹大师带着自己的徒弟,紧赶慢赶到自己西城的老宅子时,便看见自家门口,已经挂满白幡。 曹大师脚下一滑,险些晕过去。 幸好旁边的徒弟扶了一把,他才没有摔倒。 旋即,他推开徒弟,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家门。 曹大师从小跟佛道有缘,家里本来贫穷,三个儿子有些养不活,正好碰上了普善真人。 普善真人见他有天资,就把他收做徒弟,带进京城。 他便算是道家的弟子,和自己本家这些年,来往便少了些。 但,毕竟是自己的家,待年岁大了一点,曹大师还是盼望着自己家好。 私下里没少贴补,对自己爹娘也多有孝敬。 他的徒弟,都知道曹大师记挂家里,寻常也会对曹家多有关照。 是以,曹家和他的徒弟们,都是互相认识的。 曹大师的徒弟,得知消息后,便赶过来看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而曹大师如今赶回来,能够看到的,便只有一副棺材。 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跪倒在灵堂上,脑子都是木的。 直到旁边的兄嫂怪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不来送时,他才反应过来。 他反手一把抓住大哥的手,沙哑地询问道:“父亲是怎么去的?” 他记得爹的身体,一直不错啊…… 大哥听到他的话,哽咽着,说父亲去采买的时候,为了图便宜,去了远一些的老街,那地方破旧,店铺招牌墙头都是破损的。 曹大师的父亲,就那么不走运,买了东西回来,正好碰上有一家倒了一半的墙壁,哗啦一下全部倒下来,砸到了曹大师的父亲。 等有人听到动静赶过去,将曹大师的父亲,从墙砖下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多少气了。 曹大师的父亲,毕竟年事已高,平时看上去身体再好,终究是没扛住。 大夫来看过都没有,没多久就没了气。 曹大师听到这话,脑子里莫名闪现出宋时蕴那张脸,呐呐地道:“报应啊——” 真是报应! 他心里觉得,是他算错了宋时蕴的卦,连带着报应到自己父亲身上…… 大哥大嫂还在那抱怨,说是以前也没见过这种事儿,那墙壁早不倒晚不倒,偏偏这时候倒。 还指责曹大师,会算命也看不出来曹父会出这样的事情。 曹大师听得心神具震。 …… 宋时蕴回到雅轩之后,草草地在房里吃了一顿饭,便去休息了。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第二天。 一早起来,她便拿着东西,带着秋白,一道赶到了二门上。 宋思文已经在二门上等着她。 昨日,宋思文身体不舒服,也没去国子监。 本就打算,今天回国子监读书,没想到,宋时蕴竟然也要去国子监。 看见宋时蕴过来,宋思文和她一并往大门口走,一边好奇地询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国子监读书的。 宋时蕴便推脱着说:“是柳太傅说,我刚回京,对京中事情都不太懂,也不知道京中规矩,他手头正好有去国子监入读的名额,便送我去国子监,好好读读书。” 这理由,有点牵强。 宋思文有点不太相信,但想着,宋时蕴似乎没什么骗自己的理由。 而柳太傅大约是觉得,宋时蕴帮了自己,所以想要还个人情,这么做似乎也正常。 宋思文思及此,便点点头,嘱咐宋时蕴,等会儿到了国子监,一直跟着自己便可。 宋时蕴一水儿答应下来。 两个人很快便走到了大门口。 同一时间,外头急吼吼地走进来一个婆子,满脸的急色,带着泪痕,脚步踉跄地跑进平宁侯府的大门,一路向慈安堂跑了过去。 宋思文和宋时蕴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 宋思文眯了眯眼,咦了一声,道:“那不是二姑姑身边的崔婆子吗?这么一大早,来家里作甚?” 第58章 宋思文这话一出,一旁的秋白,便忍不住刷地一下朝宋时蕴看过去。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她记得昨天二小姐说过…… 老夫人要参加外孙的葬礼—— 曲远侯府的人,又这么急吼吼的,一大早跑来平宁侯府,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秋白紧盯着宋时蕴。 却见宋时蕴神色如常,好像什么没看见。 宋思文还一脸疑惑。 便听宋时蕴说:“大哥,走吧,我第一日去国子监,不好迟到吧。” 宋思文回过神来,“对对对,我们走吧。” 他心想,应该没什么事情。 如若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平宁侯府的人,自然会去国子监找他。 思及此,宋思文便暂时收起心思,跟宋时蕴一道,坐上早就在大门外等候的马车,直奔国子监。 没多久,慈安堂里,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 宋时蕴跟在宋思文之后,很快就赶到了国子监。 宋思文知道柳太傅给宋时蕴介绍的是菅博士,从马车上下来后,便一边跟宋时蕴向国子监内走去,一边小声地跟宋时蕴介绍着菅博士。 菅博士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算是柳太傅的学生之一,为人很是和蔼客气,并不严厉。 国子监内博士众多,宋思文说,只有这位菅博士好说话一点,平时和他们很合得来。 宋思文带着宋时蕴,找到菅博士,将柳太傅的引荐书,给菅博士看了一眼。 菅博士这边,柳太傅也已经打过招呼。 看完书信后,菅博士便很快给宋时蕴,拿了一块腰牌。 是国子监的腰牌。 入学国子监的人,都有这样一副腰牌。 凭腰牌可以入国子监,也可以去国子监内一些开放的地方。 随后,又给了宋时蕴一身学子服,是国子监内统一的服饰。 拿到这些东西后,菅博士便让宋思文带着宋时蕴,先去国子监内四处熟悉熟悉。 宋时蕴闻言,在离开前,忽然向菅博士问了一句,“我想问一下,菅博士,宁国公府的蒋世子身体如何?听说他病了?” 菅博士有点意外,不知道宋时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但他并未多想,便道:“哦,蒋世子啊,他身体不适,退学了,往后不会再来国子监了。” 听到这话,宋思文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蒋子英真的退学了。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带着宋思文一道走了。 宋思文呆呆愣愣地,从菅博士那里出来,还有点茫然,“蒋子英竟然真的不来国子监了?” 宋时蕴嗯了一声,转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纸,递给秋白,让秋白送去宁国公府,“跟上次一样,入药一块服用即可。” 既然宁国公府说到做到,她自然也会说到做到。 秋白应了一声是,拿着符纸,便去了宁国公府。 而宁国公府那边,一直在等宋时蕴的消息。 昨天他们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平宁侯府的消息,宁国公夫人已经急得要死。 她正想着,今天宋时蕴那边若是还没有消息,她便要去一趟平宁侯府。 没想到,宋时蕴这边就派人来了。 拿到宋时蕴给的符纸,宁国公夫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立即让人拿着符纸去煎药。 另一边。 国子监内。 宋思文回过神来,便带着宋时蕴熟悉国子监。 一般学堂,其实有小字课和大字课的区分。 小字课,就是针对那些,刚入学不久的,还没掌握基础的。 而大字课和小字课相对,是针对已经入学几年,有了一些基础,可以深入学习更高层次的文学的。 但国子监没有这样的区分。 因为一般入学国子监的,都是才学过人,早就打好基础的,进来后便统一开始听课。 落下的课程,要自己补上来。 宋思文还有些担忧宋时蕴。 毕竟,他感觉宋时蕴以前在乡下,又是个姑娘家,八成是没有读过书的。 他怕宋时蕴进国子监之后,跟不上国子监内的课程,深受打击。 宋思文便有些犹豫地,试探地询问,宋时蕴有没有过基础,学到哪里了。 宋时蕴跟他一边聊,一边走在国子监内的小道上。 四周有不少往来的学子,三三两两结对而行,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皇觉寺现在被封了?” “是因为皇觉寺山脚下那些尸体吧?我听人说了,说是挖出了好多尸体!而且,那些尸体死状都很可怕,好像是因为什么邪术而死的——”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京兆府和刑部昨天通宵达旦,我爹昨天半夜,又被叫回了刑部,看人验尸,早上回来后,一直在吐……” “真有那么吓人啊?” “可不是吗?而且,我还听说,是皇觉寺内的师父帮忙做案的,这幸好是人抓到了,不然的话,还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对了,我怎么听说,案子是被西昌侯府发现的?” “好像是吧,一开始是西昌侯府的哪个小姐,在河边好像看见过尸体,不确定,后来就报官了,官府一去看,竟然是真的,还不止有一具尸体……” 听到那些人七嘴八舌的交谈,宋时蕴瞥向宋思文,打断了宋思文的婆婆妈妈絮絮叨叨,问道:“皇觉寺那案子的凶手,抓到了?” 宋思文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皇觉寺什么案子?” 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宋时蕴后知后觉地道:“大哥……昨天一日,没有出家门吧?” 宋思文愣愣地嗯了一声。 他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没事自然不会出门。 认真说起来,别说是出平宁侯府的大门了,就连修竹院的小门,他都没出过。 昨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见宋时蕴好像知道什么内情,宋思文张了张口,刚想向宋时蕴打听一些消息。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飒爽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 “二妹妹和思文,你们在这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宋时蕴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她和宋思文一道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笑吟吟地,拎着一支折扇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的衣裳,看上去,颇为风流佻达,整个一花花公子哥。 虽然过了时玉公主的五七,可京城内的世家大族们,穿着方面还是很谨慎的,一般都是极为低调的颜色,或是素色。 在国子监内,大家更是都穿着国子监内统一的学子服。 哪里会像谢如故这样,穿得花里胡哨的。 宋时蕴上下打量他一眼,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谢如故恍若未觉地走过来。 宋思文看到他,倒是很欢喜,“如故兄,你今日怎么来了?难得瞧见你来国子监呀。” 谢如故是定国公府的世子,自然是在国子监内占据一席之地的。 只不过,谢如故这人,一向是吊儿郎当惯了,甚少出现在国子监中。 尤其是一年前,大病一场之后,他来国子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宋思文在国子监内看见谢如故,真是恍惚看见天上下红雨了。 谢如故闻言,几不可见地瞥了宋时蕴一眼,淡淡地一笑,道:“近日无事,就来国子监看看。” 说着,他目光流转,落在宋时蕴面上。 “只不过,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二妹妹,二妹妹怎么来国子监了?” 宋时蕴闻言,下意识便在想。 装,你就装吧。 直觉告诉她,谢如故出现在国子监里才不是巧合。 这人,八成有可能是来堵她的。 只不过,她确定要来国子监的事情,也不过是昨晚才确定的事情。 谢如故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快? 宋时蕴只能想,是自己多想了。 一旁的宋思文听到这话已经抢先回答起来,“时蕴以后就要入学国子监,成为我们的同袍了。” 宋时蕴闻言,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地一笑,道:“今日,是我第一次来国子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世子爷,当真是巧了。” 谢如故眨了眨眼,“那可真是太巧了,若是二妹妹入学国子监,为了二妹妹,以后我也得多来几次。” 宋时蕴:“……” 您有没有觉得,您多少有点油腻了。 这话放出去,那就不是开玩笑,算得上是调戏和骚扰了。 宋思文似乎也没想到,谢如故会这么说,不由愣了愣。 谢如故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似的,笑吟吟地走到宋时蕴跟前,瞥了一眼路过的其他学生,道:“二妹妹可听说了皇觉寺的事情?” 宋时蕴一顿,她确实想要询问这件事。 闻言,她偏头看向谢如故,问道:“并不清晰,看样子,世子爷是清楚相关详情了?”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眼角的痣,潋滟流转,“二妹妹想知道啊?” 宋时蕴望着谢如故。 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吗? 宋时蕴直接道:“世子爷不是专程来告诉我的吗?” 谢如故一脸无辜,“怎么会呢?我之前可不知道二妹妹要来国子监啊。” 第59章 宋时蕴第一反应就是,谢如故在鬼扯。 不知道才怪。 但是,她没有证据。 宋时蕴压了压情绪,问道:“那还请世子爷告知,皇觉寺那件案子现在如何?” 谢如故闻言,淡笑了一下,“二妹妹想要跟人打听事情,可不能是这种态度。” 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 谢如故见此,面上的笑意,却愈发浓烈,旋即他说道:“当然,我是不会跟二妹妹计较的。” 宋时蕴:“……”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宋时蕴还没说话。 谢如故便压低了些许声音,淡声道:“京兆府尹和张真人,昨天赶到皇觉寺后,便抓住了固云。” 固云,便是孙老五口中的那位小师父。 抓到了人,自然就好查了。 但瞥着谢如故的神色,宋时蕴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她便问道:“固云是皇觉寺内的师父,案子又发生在皇觉寺的山脚下,不可能是固云一个人的主意吧?” 谢如故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拉开唇角。 “二妹妹这就猜错了。固云是被皇觉寺内的师父,先行抓住的。据说,皇觉寺的住持,昨日也看出来,固云的行动,有些鬼鬼祟祟的,便把人叫到自己的禅房里,询问固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好,张真人和京兆府尹赶到后,便顺利地在住持的禅房内,抓住了固云。” 宋时蕴眉心一跳。 一旁的宋思文,也听得一脸迟疑,“这么巧?” 谢如故淡笑,“是啊,挺巧的,京兆府尹和张真人把固云带回京兆府后,又联合刑部的人,一道审讯。” 毕竟事关皇觉寺。 而皇觉寺,又是专门为皇家做祭祀祈福的地方,某种程度来说,算是皇家专属。 这件事自然要联合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查。 但是,面对刑部和京兆府的讯问,固云坦白得很快。 他一张口,便自己揽下了所有罪名。 他承认,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固云,从小就是孤儿,天资平平,好不容易入了皇觉寺,在皇觉寺内,也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小师父。 修为和天赋,都比不上他那些师兄,暗地里经常被人欺负。 有一次,他打扫藏书阁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关于邪术的记载。 其中有一个养尸阵,可以养尸,为自己驱使,可以达到提升实力的效果。 他就惦记上了。 他在皇觉寺内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常年上下山,跟附近的村民置办东西。 所以,和四周的村民,都混上了个熟脸。 其他人便以为他是皇觉寺内的正经师父,对他多有巴结。 这年头的农户,都想生儿子,感觉有了儿子,一辈子就有指望了。 若是没有儿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似的。 固云正好想要找那些八字偏阴的童女,为自己做养尸阵。 所以,他就利用了那些村民的心理弱点,跟他们说献祭自己的女儿,就能够为自己换儿子。 那些村民便巴巴地来找他。 固云便利用邪术,一开始真的帮助他们,生了儿子。 剩余那些村民,自然愈发相信固云。 杀害起自己的孩子来,一个个毫不手软。 固云本来以为,这样下去,没多久,自己的养尸阵,就能成了。 谁承想,最后功亏一篑。 他知道自己被抓了,就跑不掉了,所以承认的痛苦,想要官府从轻发落。 然而,这种事情,那么多条人命,怎么可能从轻发落? 京兆府尹当场就骂了固云一顿。 固云听到他们指责自己,反而振振有词。 说是,那些童女又不是他杀害的,是他们父母杀害的,而他固云顶多只是帮忙处理了一些尸体。 杀人的罪名,不能落在他身上。 总而言之就是,揽下了所有罪名,但胡搅蛮缠,不认为自己有杀人罪。 宋时蕴听着这些消息,只觉得有些奇怪。 “固云那么容易就认罪了,那么容易就被带走了,没有反抗?” 谢如故晃了晃手里的扇子,“大约是张真人在,他并未反抗,便被带走了。” 宋时蕴皱起眉来。 能够布置出养尸阵的人,有那么怂,那么无能? 即便挣扎一下,也该试图逃跑,哪有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 而且…… 皇觉寺山脚下,布置这样一个邪阵,是固云这种在皇觉寺内,毫无存在感的小师父,能够独立完成的? 宋时蕴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京兆府尹和刑部那边怎么说,会继续审吗?” 对上宋时蕴疑惑的眸子,谢如故意味深长地一笑,“审不了了。” 宋时蕴心里一顿,“什么意思?” 谢如故:“固云一早死在了牢狱里。” 宋时蕴眼皮猛地一抖,“怎么回事?” 谢如故耸了耸肩,“不知,据说是狱卒今日一早,去送食物时,才发现固云已经死了,张真人一早就赶了过去,听闻张真人检查过后,确认固云是自尽而死,不存在任何异样。” 宋时蕴还没说话,宋思文便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人就这么死了?他之前不是,还不承认杀人罪,想要让自己被轻判吗?怎么会突然自尽啊?” 谢如故微微摇头,“不知,但人确实是死了。” 宋时蕴纤细的眉头蹙了起来。 显然,她不相信固云是自杀。 一个小师父,敢在皇觉寺的山脚下,搞出这么大的名堂。 轻而易举地被抓后,又恰好在入刑部大牢没多久,就自尽了。 现在来了个死无对证。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别人安排好的替罪羊。 “二妹妹在想什么?”谢如故瞥见宋时蕴沉默不语,调笑着问道。 宋时蕴望着他,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一道娇柔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 “思文,你在这里啊!” 宋时蕴一顿,跟谢如故和宋思文一道抬头看过去。 便见一个秀美的姑娘,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 她看到宋思文,先是上下打量宋思文一眼,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走到宋思文面前,一脸喜色道:“思文,你没事了吧?前天,看你突然晕过去,昨天又没来国子监,吓了我一跳,现在看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宋思文闻言,脸上飘过一片红晕。 瞥见他们俩的神色,宋时蕴眉梢一挑,“这位,莫非就是虞三小姐?” 上辈子,宋时蕴倒是远远地见过虞三小姐一面。 但相距甚远,她倒是没看清楚虞三小姐的模样。 “这位是?”闻言,虞三小姐也看向宋时蕴,目光带着询问。 宋思文连忙介绍道:“这是我二妹妹宋时蕴。” 然后,又对宋时蕴说:“时蕴,这是虞三小姐,虞秋晚。” 宋时蕴还没说话。 虞秋晚便惊喜地道:“原来你就是时蕴啊,早先就听思文提起过你,说你很厉害,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一面呢,没想到今日便见到了。” 说着,她便一脸高兴地,亲昵地拉住宋时蕴的手。 宋时蕴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我也听大哥说起过虞三小姐,他说,虞三小姐是很好的人,很是温柔和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虞三小姐闻言,有些娇羞赧颜地瞥了一眼宋思文。 宋思文也是一脸尴尬,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我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了,正好今日是时蕴,第一日来国子监报到的日子,我便和她一起过来了。” 虞三小姐有些惊讶地道:“时蕴妹妹也入读国子监了吗?那倒是好了,我可算是有个伴儿了。” 第60章 虞三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喜色,没有丝毫的作伪。 只不过…… 望着她有些发黑的印堂,宋时蕴眸子几不可见地暗了一瞬。 不仅是印堂发黑…… 再看虞三小姐,眸下泛红,春水如潮,但见妖孽之相。 是桃花煞。 宋时蕴立即想起来,蒋子英。 她又连忙看了宋思文一眼。 宋思文今日的面相,倒是没什么问题。 一如往常。 只有虞三小姐面相有点不对劲。 蒋子英就是为了虞三小姐,对宋思文下毒手的。 莫不是他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吗? 思及此,宋时蕴眸色沉沉。 一旁的宋思文,看见宋时蕴一直没说话,还以为宋时蕴是有些怕陌生人,便岔开了话题,和虞三小姐闲聊起来。 虞三小姐跟宋思文聊得高兴,也没有多想。 瞥见这一幕,谢如故不知何时,凑到了宋时蕴身边,小声地道:“二妹妹,不好奇固云的死吗?” 宋时蕴当然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严重怀疑固云的死不一般。 听到这话,她偏头看过去。 这一看,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从远处不仔细看,谢如故仿佛是将下颚,抵在宋时蕴的肩膀上一样。 她偏头过去,差点和谢如故面对面。 宋时蕴不由往后仰了仰头,才开口道:“我确实好奇,不知道世子爷能不能帮我个忙。” 谢如故闻言,弯唇一笑,“又要我帮忙啊?二妹妹,总要我帮忙,怎么不见给我点谢礼?” 宋时蕴扬眉,“世子爷方才问我好不好奇,不就是想带我去看固云的尸体吗?” 谢如故眨了眨眼,“我可没有这意思。” 宋时蕴:“……” 没有这意思才怪。 谢如故见她盯着自己,又笑了一下,“不过,二妹妹如若想去看看固云的尸体,我倒是可以带二妹妹去一趟刑部。只不过,我得要一点好处。” 宋时蕴当真是想要去看看,固云的尸体。 只有亲眼见了,才能够确定,有没有什么猫腻。 听到这话,她犹豫了一下,便问:“什么好处?” 谢如故笑道:“不需要多么贵重的好处,二妹妹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让二妹妹请我吃顿饭,连着昨天的事儿,让二妹妹请我吃顿饭,不为过吧?” 昨天…… 宋时蕴算是欠了谢如故一个人情。 只是吃一顿饭的话,倒也没什么。 思及此,宋时蕴便答应下来:“只要从刑部看过尸体出来,世子爷还吃得下。” 谢如故弯唇一笑,“二妹妹放心,我肯定吃得下。”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 这人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谢如故像是没看见宋时蕴眼里的嫌弃,淡笑道:“要去刑部的话,现在就走吧。” 闻言,宋时蕴瞥见一旁,还在说话的宋思文和虞三小姐。 虽然本朝民风开放,但宋思文和虞三小姐平时私下里,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今天难得碰上宋时蕴和谢如故都在这里。 人多了,他们也能多说两句话。 这样旁人看见,也没办法说什么。 两个人便说得热闹,一点也没发现,宋时蕴和谢如故正盯着他们俩。 “等一下。” 宋时蕴瞥见这一幕,低声道:“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谢如故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宋时蕴便往前走了一步,唤道:“大哥,虞三小姐。” 宋思文和虞三小姐闻言,好像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别人一样,瞬间朝宋时蕴看过来。 对上宋时蕴的双眼时,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宋思文掩嘴咳了一声,道:“时蕴,怎么了?” 宋时蕴直接道:“我跟世子爷,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今日可能就没办法听课了。” 宋思文闻言一愣,这才刚来,就不听课,不好吧? 然而,不等他说话。 宋时蕴又快速地道:“大哥记得替我向博士告罪一声。另外——” 她看向虞三小姐。 “虞三小姐今日要小心一些,晚些时候,回家时注意一些,不要一个人回去,如若可以的话,让我大哥送你回去。”看书喇 听到这话,虞三小姐和宋思文俱是一愣。 宋思文看了看虞三小姐。 虞三小姐忍不住红了脸。 宋思文一看,反应过来宋时蕴的话,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也忍不住尴尬起来。 “时蕴,你这是……” 宋时蕴看出来他们的神色变化,知道他们想多了,解释道:“我并非有意撮合你们俩,实在是,虞三小姐面相不佳,桃花煞印堂发黑,死气过鼻尖,有伤亡之相,要警惕一些。” 听到这话,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宋思文面色猛地沉了沉,“当真?” “我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宋时蕴反问。 宋思文立即紧抿起唇角来。 宋时蕴又道:“大哥,我和世子爷还有事要去处理,就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就好。” 语毕,宋时蕴想了想,又给宋思文塞了一张平安符,简单地解释:“平安符,保平安的,你拿着。” 话音落,宋时蕴便看向谢如故。 “世子爷,我们走吧。” 谢如故点点头,对宋思文和虞三小姐拱了拱手,便和宋时蕴一前一后离开。 虞三小姐整个人都有点懵。 茫然地看着他们俩离开,她不由看向宋思文。 见宋思文一脸紧张,虞三小姐迟疑地问:“思文,时蕴妹妹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宋思文紧握着宋时蕴塞给他的平安符,一脸凝重,“我妹妹……算是玄门中人,她说的话,几乎没有不灵验的,说一句铁口直断,也不为过。” 虞三小姐听到这话,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忍不住握紧双手,“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思文张了张口,又不好直接说,宋时蕴是在说,虞三小姐活不过今日。 他犹豫了片刻,直接道:“算了,秋晚你就别问了,今日,我送你回家就是。” 语毕,他又把平安符塞到虞三小姐手里。 “我妹妹的符,也很厉害的,她是这可以保平安,你拿着,肯定就没事了。” 虞三小姐握住手里的符纸,大脑还是有些懵懵的。 “宋公子——” 不等虞三小姐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宋思文和虞三小姐一道抬头看过去,便见菅博士快步走过来。 宋思文看见菅博士,只能将自己心里的不安,暂时压下去,他向菅博士拱了拱手,道:“菅博士,您找我有事?” 菅博士走到宋思文面前,“不是我找你有事,是平宁侯府派了人过来,请你回去一趟。” 宋思文诧异,“现在让我回去?” 菅博士一脸凝重地点点头,“据说是有丧事,需要你回去。” 宋思文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丧事?” 菅博士道:“听闻,是曲远侯府二房的大公子过身了。” “什么?” 听到这话,宋思文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会这样? “我,我这就回去!” 他脑子一紧,想也不想就往外跑。 但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去看虞三小姐。 虞三小姐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快速道:“你赶紧回去吧,我晚些回去时,自己多多注意就是了,这种事情怠慢不得,你就别操心我了。” 宋思文闻言,皱了皱眉,心下也知道,这事儿跟虞三小姐没关系,总不能让虞三小姐也跟着请假离开。 他只能对虞三小姐说:“你晚上别一个人回去,下午我过来接你。” 虞三小姐闻言,淡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 宋思文点点头,这才快步离开。 而就在宋时蕴和宋思文,各自离开国子监的时候,宁国公府里颇为热闹。 宁国公夫人让人拿着符纸,煎入药中,给蒋子英服下。 蒋子英这两天,身上还是有些不痛快,虽然人醒了,但身体一直发虚。 但吃完这服药之后,他身体好了不少,人看着也精神起来,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第61章 看到儿子好起来,宁国公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她一脸喜色地跟蒋子英说着话,这时候她的贴身婆子走进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宁国公夫人面色一正,便起身道:“母亲出去一趟,你好好在家里休息。” 语毕,宁国公夫人便跟着自己的婆子,走了出去。 而她们这边刚出去,蒋子英就把自己的长随叫了进来,打听国子监那边的情况。 得知宁国公这边,确实出面,让他退出了国子监,蒋子英便气不打一处来,“我退出了,那宋思文呢?” 长随小声地道:“平宁侯府那边,自然是没事的,不过听说曲远侯府要办丧事,死的是平宁侯的外甥,估摸着宋公子也没时间去国子监了。” 蒋子英一听这话,冷哼道:“活该!他以为,我退出国子监,他就有机会接近秋晚了?小爷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语毕,蒋子英给了长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让你准备的人和东西,准备好了吗?” 长随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世子爷,真要这么做吗?” 蒋子英眼睛一瞪,“小爷的事情,轮得到你来插嘴?让你准备,你便准备就是!” 长随缩了一下脖子,应了一声是。 另一边。 宁国公夫人和自己的婆子崔妈妈一道出来。 站在无人处,宁国公夫人便低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崔妈妈小声地说:“回夫人,老奴亲自带人去打听了一下,那位平宁侯府的二小姐,确实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据说在乡野之间,颇为有名望,只不过平素不出门,都是让二小姐帮忙做事,所以二小姐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小神仙。” 宁国公夫人神色沉了沉,“这么厉害?” 崔妈妈点头,“乡野之中,对宋二小姐多有推崇,提起她来,都是大夸其夸。夫人,我看……平宁侯府,确实不好得罪了。” 宁国公夫人心下咯噔了一下。 她当然明白,崔妈妈是什么意思。 如若宋时蕴是个假的,其师父也是个假大空,那便算了。 但,宋时蕴和其师父,都那么厉害的话,平宁侯府就相当于有了依仗。 毕竟,玄门中人,如若要害人的话,那都是无声无息,便可叫他们家破人亡的。 得罪玄门中人,对他们没有好处。 其实,在静无大师不敌宋时蕴的师父时,宁国公夫人就知道这一点了。 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也不想轻易地服软。 才派人去调查宋时蕴和她师父的背景。 现在了解了一二,自然不可能再盲目和平宁侯府作对。 宁国公夫人闻言,长呼一口气,沉声道:“我去同子英说一声,让他谨慎一些,别再和平宁侯府过不去了。” 语毕,宁国公夫人转身,便去找蒋子英说教。 蒋子英听到宁国公夫人又是教导自己,绕着平宁侯府走,满脸的不服气。 宋思文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侯府的公子哥儿。 而他再不行,也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有什么好怕宋思文的? 但听着母亲念叨得厉害,他嘴上便敷衍过去,“知道了知道了。” 见他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宁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只能吩咐蒋子英身边的人,小心伺候着,别让世子爷再胡作非为。 随后,她还有事,便离开了蒋子英的住处。 然而,她刚走,蒋子英全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便带着人,也悄悄地离开了宁国公府。 同一时间。 宋时蕴和谢如故两个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刑部大牢。 谢如故显然是跟人提前打过招呼的,他带着宋时蕴一路过来,根本没有人阻拦和过多询问。 而且,固云的尸体,还放在大牢之内,并没有挪动,现场保护的也完好。 可见是谢如故交代过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大尾巴狼谢如故,心想。 之前还装,不想带她过来。 谢如故好像对宋时蕴心里的想法浑然不知,带着宋时蕴,便进了固云生前住的牢狱。 固云的尸体,就在牢房内。 “这就是固云。”指着地上的尸体,谢如故介绍道。 宋时蕴走进牢房,先四处打量了一眼。 整个牢房内,有些腐朽潮湿的气息。 这很正常,倒是没有什么。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和痕迹了。 宋时蕴脸色沉了沉,走到固云的身边,蹲下来,检查起固云的尸体。 她一边检查,一边问道:“世子爷好像早就知道我要过来,竟然还让他们,将尸体保留在牢房内,一切保留着固云尸体刚被发现时的样子,世子爷真是有心了。” 知道她在阴阳怪气,谢如故用折扇撑着下颚,笑道:“二妹妹谬赞了,这些事张真人吩咐的,可与我没什么关系。” 宋时蕴闻言,抬头看向谢如故,“是张真人吩咐的?” 谢如故眉梢一挑,“对,固云死后,京兆府尹和刑部尚书都觉得,他的死不一般,唯恐是旁人对固云下了毒手,便让张真人和刑部的郎官一道,检查尸体。” 张真人仔细检查过,却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来。 从各种迹象来看,固云都像是自杀的。 “张真人还是怀疑有猫腻,并未检查出来而已,想要请其他人再过来检查检查,所以吩咐人不要乱动牢房内的一切,这才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谢如故一番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好像现场保持成这样,以及带宋时蕴过来,都是碰巧了,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宋时蕴听出来谢如故的意思,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张真人在天司局,算是很不错的大师了。 天赋和能力都在。 如若他检查过,没什么问题,那大概率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宋时蕴还是想自己检查过,才能放心。 她没有再说话,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固云的尸体。 可是…… 结果和张真人检查的一样。 无论是尸体的死状,还是死因,都是自杀。 没有半点,被人下咒、操控或者是秘术暗杀的迹象。 没有特殊的痕迹,没有特殊的气息。 一切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宋时蕴沉着脸,缓缓地站起身来。 谢如故盯着她,问道:“二妹妹检查得如何?”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看样子确实是自杀。” 谢如故挑起一侧的眉梢,“看样子?” 他感觉宋时蕴,这似乎是话里有话。 “二妹妹心里并不相信这个结果?” 宋时蕴看他一眼,“世子爷相信吗?” 谢如故撑着下颚,“我自然是相信的,二妹妹和张真人都这么说了,我不相信也不行啊。” 见他一脸笑意,宋时蕴心里说了一句,没个正形。 不过,谢如故的话,在某种层面来说,也是实话。 无论她还是张真人,都没检查出来问题。 那固云的死,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自杀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宋时蕴总觉得,固云不是自杀。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她,固云的死,一定有内情。 然而…… 这个猜测,却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的猜测,注定只能是猜测。 宋时蕴望着固云的尸体,长呼一口气道:“现在固云死了,刑部和京兆府怎么说?这案子还继续查吗?” 谢如故声音沉了些许,“固云生前已经认罪,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个人主张,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案子自然到此为止。” 哪怕刑部和京兆府都觉得,这案子现在充满了疑问,可查到这一步,也只能不了了之。 宋时蕴不由皱眉,“皇觉寺那边不再查查?” 谢如故回答道:“刑部那边,还在皇觉寺内检查,但应该是查不出来什么了。” 如若能查出来什么,在昨天晚上就查出来了。 宋时蕴明白谢如故的潜台词。 如今不过是刑部不死心,还想要挣扎一些,但大概率是做无用功。 第62章 宋时蕴明白这一点,狠狠地拧起眉来,她总觉得这件事后面,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 “二妹妹也检查完了,再过一会儿,也快晌午了,不如我们去吃顿饭?”谢如故忽然望向宋时蕴,笑吟吟地开口。 宋时蕴着实不明白他,是怎么站在刑部牢房内,站在尸体旁边,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扫了一眼固云的尸体,意有所指地道:“世子爷如今还能吃下饭?这番心胸,时蕴当真佩服。” 谢如故却淡笑了一下,“区区一具尸体算得了什么,以前我见的尸体多了去。” 宋时蕴微微一顿。 隐约记起来,谢如故年少曾经上过战场。 那地方的尸体,自然是最多的。 思及此,宋时蕴提了口气,“既然世子爷还吃得下去,那就走吧。” 她以前见的尸体也多了去。 更见过不知凡几的恐怖画面。 边看那些画面,边吃饭,对她来说都轻而易举。 她自然也不在乎这个。 只要赶紧把欠谢如故的人情还了,让谢如故没借口继续缠着自己就好。 思及此,宋时蕴便率先向牢房外走去。 谢如故见此,眼底滑过一抹流光,跟在宋时蕴身后,便走了出去。 就在宋时蕴和谢如故打算去吃饭的时候,平宁侯府内外,已经一片悲戚。 慈安堂内外,更是哭声一片。 宋思文从国子监出来,和平宁侯府派去传话的人,碰了面,便赶回了平宁侯府。 一进入慈安堂,他听到里面一片哭声,他心里一沉,快步走进正屋,便见老夫人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近乎昏厥。 杨氏和宋清远此时都在慈安堂,两个人俱是一片悲戚。 宋思文快步走到近前,便忍不住问道:“父亲母亲,大表弟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又加大了哭声。 杨氏见此,拉住宋思文的手,低声道:“是真的,今早那边刚来了信,送到曲远侯府上,说是……骏儿那孩子,没了。” 宋思文瞳孔微震,“怎么会?” 杨氏擦了擦眼角,叹息道:“听说,是自尽。” 宋思文更加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大表弟怎么会自尽?” 杨氏望着自己的孩子,就想起来那个外甥。 冯骏,那孩子跟宋思文是同年的。 只比自己的儿子,小了几个月。 杨氏为人母,想到那么小的孩子自尽,心里也忍不住难过,“不知道是怎么了,听闻前一日的时候,他和明哥儿还有说有笑,说是过一阵子,就要回京来,可第二日,跟着同窗们,去游湖的时候,突然就从船上跳了下去,毫无预兆,等他们同窗将人救上来时,已经晚了……” 听到这话,宋思文脸色白了白。 下一秒,他正想问,那他要不要去曲远侯府帮帮忙? 这时候,老夫人忽然提了一大口气,咒骂起来。 “都,都是宋时蕴那个小贱人,都是她!是她的诅咒,我的骏哥儿才会莫名自尽!她就是个灾星!她就是个厉鬼,她就是回来索命的!” 宋思文听到这话,一脸莫名,“祖母为何这样说?” 杨氏昨日在现场,自然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么说,便拉着宋思文的手,小声地把昨日,宋时蕴说过的话,告诉了宋思文。 宋思文一听,想起来今早,宋时蕴让他走时,那好像意有所指的模样。 也许,当时,二妹就知道,曲远侯府的人,是来报丧的。 宋思文不明白,宋时蕴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自己去国子监。 但他心里清楚,那些话必然不可能是宋时蕴的诅咒。 宋时蕴那么说,肯定是看出来的。 宋思文正想着的时候,宋清远已经忍无可忍地反驳老夫人。 “母亲,都到了什么时候,您还要这样说话吗?昨日,您闹也闹了,大师也请了,符水也让时蕴喝了,您怎么就不能认清现实?” 老夫人闻言噎了一下。 徐妈妈守在床边,替她顺气,闻言,也忍不住说:“老夫人,曹大师今早不是也派人来说了吗,是他看错了八字,我们家二小姐,是真正开了灵窍的人,您怎么还不相信啊?” 老夫人咬了咬牙,想要反驳,但想到曹大师今早派人来传信说的话,又无法理直气壮起来。 曲远侯府的人来报丧的时候,曹大师今早也派了人来,修正了自己之前跟老夫人说的话。 承认是他看错了宋时蕴的生辰八字,并且说,宋时蕴是星宿转世,开了灵窍,是天生要入玄门的人。 这几乎间接承认了,宋时蕴拥有铁口直断,一眼辩命格的能力。 老夫人想到这,心里更难受。 她大哭起来:“那骏哥儿的死,也是她害的,她早就看出来了,却不同我说实话,她要是跟我说实话,骏哥儿说不定还有救!” 徐妈妈:“……” 她心想,二小姐当时就算说了,老夫人您只怕也不相信啊。 宋清远紧皱着眉,不想对自己的母亲,说多么难听的话,只能缓缓地说道:“母亲,我们这里距离蜀中,千山万水的,骏哥儿是在前几日出的事情,就算昨日,时蕴跟您说了实话,又有什么用?我们又不可能跑回前几天,将这件事告诉骏儿,让他小心一些,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看书喇 老夫人再次被宋清远噎住,旋即拍着大腿,再次崩溃大哭起来。 宋清远头疼不已,懒得跟老夫人分辨,便看向宋思文,低声道:“换身衣裳,跟我一道去曲远侯府,看望你姑母。” 宋思文应了一声是,便快步离开了慈安堂。 杨氏也说:“我也回去换身衣裳,跟你们爷儿俩一块去。” 宋清远点点头。 杨氏便也转身离开。 宋清远又看向老夫人,“母亲身体不大好,且去的是个晚辈,您也不好过去,就在家里好好养着身体吧。” 语毕,宋清远对老夫人拱了拱手,不等老夫人说话,便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们这么无视自己,老夫人再次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也是真的心慌了。 她有点害怕,宋时蕴的话,还会继续成真。 万一,骏哥儿死了之后,明哥儿也要出事怎么办? 思及此,老夫人心里便被揪了一下,她一把抓住徐妈妈的胳膊,情急地问道:“对了,宋时蕴那个小……她,她在哪里?怎么没见她回来?” 老夫人脱口而出,便想叫宋时蕴小贱人。 但似乎后知后觉,这个时候,才这么叫宋时蕴,不太合适。 最后,她就改了口。 徐妈妈闻言,迟疑道:“许是二小姐没过来吧?” 宋时蕴和老夫人关系不和。 冯骏死亡这事儿,宋时蕴好像提前知道了一样,自然不会再过来询问。 老夫人一听这话,一把将徐妈妈往外推去,“快,快去看看,宋时蕴在哪儿,让她过来见我!” 她得问问宋时蕴,她的明哥儿,会不会再出事! 她的二女儿,就只有这两个孩子。 若是两个孩子都出事了,别说是她,只怕她的女儿,更加没办法接受。 徐妈妈知道老夫人的打算,连忙答应下来,飞快地走出慈安堂。 但打听了一番,徐妈妈带着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回来。 “老夫人,老奴去打听过了,二小姐不在家,听说府上的人,去国子监找大少爷的时候,二小姐就不在国子监中。” 老夫人一听这话,急忙问道:“那她人呢?她不是和思文一起去国子监了吗?” 徐妈妈摇了摇头,“不知,大少爷那边只说,二小姐有些事儿,府上的人去传信时,二小姐已经离开了国子监。” 第63章 听到这话,老夫人急得捶胸顿足。 “那还不赶紧去找!去问,去把宋时蕴给我找回来!” 老夫人现在迫切地想要向宋时蕴求证,必须尽快将宋时蕴找回来。 徐妈妈自然,只能答应下来。 而此时,宋思文和杨氏换好一身缟素,和宋清远一道,赶去了曲远侯府。 他们赶到曲远侯府时,曲远侯府内外已经是一片哭声。 看着高高挂起的白幡,宋清远等人心下一沉,快步走进去,便听见一阵阵哭声。 宋清远等人,走进曲远侯府的正厅,便见宋清溪和曲远侯老夫人正抱在一块,抱头痛哭。 冯骏是宋清溪的儿子,也是曲远侯府老夫人的亲孙子。 还是曲远侯府小一辈里面,最为出色的一个男子。 冯骏一死,宋清溪和曲远侯老夫人自然悲伤至极。 看见宋清远和杨氏过来,宋清溪便过来,拉着杨氏的手,大哭特哭起来。 曲远侯的长子,也就是宋清溪的大伯哥,冯异也走了过来,跟宋清远交谈起来。 宋清远小声地打听着情况。 冯异叹了口气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哥儿在信中说得不明不白的,只说骏儿是突然跳入湖里的,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现在,明哥儿正在扶棺赶回来的路上。” 报丧的信,是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信中说得并不详细。 而冯明扶棺回京,还得几天的时间。 得知这消息,宋清远不断地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突然没了……” 冯异也叹息:“是啊……” 听见他们俩的话,宋清溪猛地哭泣起来,“我的孩子啊,我的骏儿,让我可怎么活啊……” 说着,她身子一软,直接哭晕了过去。 曲远侯府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同一时间,宋时蕴和谢如故,却慢条斯理地坐在凤凰楼内,准备吃饭。 这地方,是谢如故选的。 凤凰楼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 正值饭点,客似云来。 谢如故却像是这里的常客,他和宋时蕴方才进来,便有小二迎过来,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单独的包厢。 小二随后熟稔地问道:“世子爷还是老几样?” 谢如故点点头,“嗯,再加一份醋溜丸子,一份黄金汤。” 小二闻言,笑着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几乎无声地将包厢门关上。 见他走出去,宋时蕴才看向谢如故,扬了扬眉,“世子爷经常来这里?” 谢如故拿起旁边的茶壶,一边给她斟茶,一边说:“最近确实来得多,这里的鲈鱼很不错,你可以尝尝。” 鲈鱼…… 宋时蕴顿了一下。 她上辈子,最喜欢吃得就是鲈鱼。 为此,父皇曾经还让人想办法,在皇宫内河之中,饲养鲈鱼。 人都说,京城的水,养不活鲈鱼。 可是父皇偏不信,偏要试一试。 所有人都说,陛下疼极了时玉公主。看书喇 那时候,宋时蕴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到这里,宋时蕴的思绪有些恍惚。 “怎么突然发起呆了?”见她突然不说话,谢如故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宋时蕴握住茶杯,热气顺着手指,很快钻入皮肤里,她淡声道:“我只是在想,我不喜欢吃鲈鱼,恐怕辜负了世子爷一番好心。” 谢如故给自己斟茶的动作一顿,看了看宋时蕴,又笑了一下,“这鲈鱼味道确实不错,你尝尝看,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换别的菜式就是。” 宋时蕴闻言,指尖摩挲着茶杯的杯壁,“我记得,是我请世子爷吃饭吧,怎么变成世子爷跟我介绍了?” 谢如故喝了一口茶,道:“二妹妹方才回京,对京中一切自然不熟悉,我该尽一些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就是让她请客吃饭? 宋时蕴心里腹诽,但她望着谢如故并没有立即开口。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宋时柔之前跟她说的话。 宋时柔是突然开了灵窍的,她的梦境,肯定不会全然是假的。 可是,在宋时柔的梦境里,谢如故和她的死有关…… 宋时蕴有点费解。 谢如故,定国公世子,和宋时蕴的身份悬殊。 为什么会和宋时蕴的死扯上关系? 还有,宋时蕴为什么会死? “在想什么?” 见她突然发呆,谢如故挑眉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宋时蕴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这顿饭,未必能够安生吃完。” 谢如故不解地扬了扬眉,好像没明白宋时蕴的意思。 宋时蕴也并没有解释。 没一会儿,小二便开始上菜。 然而,就如同宋时蕴所说的一样。 两个人这顿饭刚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敲响。 徐妈妈的声音,紧接着,从外面传来,“二小姐在吗?” 宋时蕴在徐妈妈的声音响起来之前,便已经放下筷子。 她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对谢如故道:“这顿饭,只能请世子爷自己吃完了,不过这顿饭,还是我请世子爷的,世子爷慢用。” 语毕,宋时蕴便起身,对外朗声道:“来了。” 旋即,她对谢如故欠了欠身,转身便向外走去。 谢如故捏着筷子,倒是没阻拦宋时蕴,只是望着她的背影。 很快,宋时蕴便走出了包厢。 包厢的门,片刻间开启后又重新关闭。 只剩下谢如故一个人在里面坐着。 他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鲈鱼。 一道鲜美的清蒸鲈鱼,到现在,没有被人动过。 如宋时蕴所说的一样,她似乎当真不爱吃鲈鱼。 谢如故顿时感觉索然无味,将筷子放下来,他转过头,向窗外往下一看。 宋时蕴和徐妈妈的声音,很快便出现在下方。 徐妈妈是坐着平宁侯府的马车来的,宋时蕴很快便和她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驶动的马车,不消片刻,便消失在谢如故的视野之中。 马车之上。 宋时蕴直接问道:“徐妈妈怎么知道我在凤凰楼?” 徐妈妈虽然痴长了宋时蕴许多岁,但独自面对宋时蕴的时候,依旧有些心慌。 闻言她干笑着说:“回二小姐的话,老奴是听大少爷说,二小姐是同世子爷一道出去办事了,才一路打听过来的。” 宋时蕴无意义地扯了一下唇角,“徐妈妈真是用心了。” “是老夫人惦记二小姐。”徐妈妈尴尬且小心地,把老夫人拉出来。 老夫人一直放心不下,唯恐自己另外一个外孙冯明也出什么事,便让徐妈妈务必要找到宋时蕴。 徐妈妈只能拖着年事已高的身体,先是去了一趟曲远侯府,找到宋思文,几番恳求之后,才从宋思文口中得知,宋时蕴是跟谢如故一道出去了,可能是为着皇觉寺的案子。 徐妈妈不知道皇觉寺的案子,是怎么跟宋时蕴扯上关系的。 她也顾不上多想,一面让人打听谢如故的动向,一面亲自跑了一趟刑部。 跟刑部看门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定国公世子早就走了。 好在谢如故坐的是定国公府的马车。 要查定国公府马车的动向,还是比较简单的。 沿路询问下来,徐妈妈便找到了凤凰楼。 接下来,想要找到宋时蕴就容易得多。 徐妈妈在外头,代表的是平宁侯府,也算是京中贵族。 跟凤凰楼的掌柜一打听,自然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 “老夫人不是厌烦我至极吗,今儿怎么想起我来了?”宋时蕴声音淡淡的,并没有其他情绪。 但落在徐妈妈的耳朵里,别有一番嘲讽。 第64章 徐妈妈挤出一抹笑来,忐忑地道:“老夫人是二小姐的祖母,自然也是心疼二小姐的……” 徐妈妈一番话还没说完,便见宋时蕴忽然向自己看过来。 那淡淡的目光仿佛在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徐妈妈的声音,顿时噎住。 宋时蕴眼底拂过一抹讥诮,“老夫人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她的外孙?曲远侯府来报丧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宋时蕴最后的尾音,却是拉成一条直线的。 代表着,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徐妈妈脸色变了变,立即道:“是,正如二小姐昨日所说,大表少爷确实出了事儿,听说大表少爷无缘无故,便从船上跳了下去,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曲远侯府如今已经挂上白幡。” 宋时蕴淡淡一笑,“我就说啊,如若不是曲远侯府出了事,老夫人怎么会想起我这个厉鬼附身的人。” 徐妈妈听到这话,脸上都觉得有些挂不住,支支吾吾地说:“老,老夫人并非存心针对二小姐……” 宋时蕴没有说话。 徐妈妈这话,自己就停下来了。 因为她自己也不相信这番屁话。 宋时蕴淡淡一笑,打起帘子,向马车车窗外看去。 徐妈妈坐在旁边,说不出话来。 马车里,一片死寂。 徐妈妈坐在宋时蕴身边,简直是如坐针毡。 好在,马车速度不慢,她们很快就赶回了平宁侯府。 她们回来的时候,宋清远和宋思文等人也从曲远侯府回来了。 冯明扶棺回京还需要好些天。 他们如今呆在曲远侯府也没什么用,安慰过宋清溪后,便先回来了。 不过,他们回来,也有另外一个目的。 …… 宋时蕴被徐妈妈带着进入慈安堂的时候,便见宋清远杨氏和宋思文、宋时柔,一家人全都在老夫人的屋子里。 几个人神色肃穆沉重,像是在想什么。 听见有人进来,几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过去。 看见宋时蕴走进来,几个人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宋时蕴扫了一眼众人,故作不解地道:“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时蕴,你二姑母家的大表兄……” 杨氏闻言,拉住宋时蕴的手,刚想要说话。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倚在床边的老夫人,忽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坐起来,一把拉住宋时蕴的手,哭诉起来。 “时蕴,时蕴,你可要帮帮你表兄啊……” 宋时蕴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直接抽出自己的手,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疑惑地问道:“老夫人怎么还住在慈安堂中?” 屋里众人的神色俱是一愣。 老夫人耷拉的面皮,一紧。 宋时蕴眨了眨眼,满脸地不解,“老夫人如今不是应该去佛堂清修了吗?” 说着,她求证地看向杨氏和张妈妈,仿佛在问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二小姐这怕是……要整治老夫人啊! 昨天晚上,雅轩没有任何消息,任由老夫人住在慈安堂,也没再提起去佛堂的事儿。 她还以为,宋时蕴在雅轩那里,只是嘴上说说。 毕竟真让老夫人搬去佛堂清修,说出去,宋时蕴的名声恐怕就不太好听了。 而且,也不算是多么地名正言顺。 还有宋清远在中间,很是难办。 她早就想过,宋时蕴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想到,二小姐原来是在等今日! 就在张妈妈思考这些的时候,宋清远已经皱了皱眉,声音还算缓和,“时蕴,如今这个时候,便不要说这些了。你大表兄过身了,死得很是蹊跷,我们是想……” “您此话差异。” 宋时蕴打断了宋清远的话。 “昨日是老夫人自己在雅轩内,对天发誓,愿意自请入佛堂清修的,如若不去,岂不是蒙骗神明?” 宋时蕴望着宋清远,不惧不畏,“这个节骨眼上,得罪神明,岂不更是糟糕?我这可是为了老夫人和二姑母好,老夫人得罪神明,自己说出去的承诺,都不愿意做到,素日里又不积口德,焉知不是长者不积德,伤及后辈?”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 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彰示着屋里还有人。 “时蕴,父亲知道,你不喜欢祖母,但是……”宋清远率先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是认为,这些是宋时蕴不满老夫人的报复之语。 现在自家死了人,宋清溪在曲远侯府里醒来后,便一直念叨着,平宁侯府昨日派人去询问她两个孩子的事儿,还说起什么算命不算命的。 她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原因,他们也不能这么快赶回来。 他们回来,就是想要向宋时蕴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明会不会也出事?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宋清远不想再说别的。 自家人之间的矛盾,都可以先放放。 但,宋时蕴显然不是他这么想的。 听到宋清远这么说,宋时蕴直接道:“父亲,您不懂玄门的门道,向神明承诺了,就要做到。长辈不积德,确实会影响到晚辈,这叫报应。父亲难道忘了吗?您仔细想想,老夫人平时的为人,再想想这一阵子以来,母亲身体不好、大哥生病、现下大表兄又去世了,焉知不是长辈不仁的罪过?”看书溂 宋时蕴又叹了一口气:“俗话说,家宅不宁总有灾殃,父亲,您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宋清远被宋时蕴一番抢白给噎住了。 脑子不自觉地,跟随宋时蕴的话去思考。 这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认真说来,家里这些年闹来闹去的不痛快,不都是老夫人惹来的吗? 杨氏病势缠绵,差点没命,就是因为老夫人不积口德,招惹阴魂的缘故。 这段时间内,平宁侯府内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 说不定,也是老夫人招惹来的阴魂,阴气太重,影响到了全家。 还有宋思文,人缘一向不错。 这次倒好,被人暗害,差点没命。 老夫人还当是宋时蕴暗害,去找宋时蕴的麻烦。 仔细想来,这每一件事,好像都和老夫人有着微妙的关系。 一时间,宋清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杨氏眉心更是跳了跳,握紧手中的帕子,显然将宋时蕴的话听了进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宋时蕴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一旁的老夫人,更是怔愣住了。 她脸色惨白得吓人,满脑子都是,宋时蕴那句,是她导致了后辈频繁出事。 难道…… 真是报应吗? 老夫人心里揪着疼,脸色愈发地苍白,她捏着自己的手指,呼吸有些急促。 她仰着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时蕴,“是,是我害了他们?” 宋时蕴淡淡地扫了一眼过去,“焉知不是?” 没有直接回答。 但这四个字,足够将老夫人打入地狱。 不管怎么样,宋时蕴说话都很灵验。 这是老夫人不得不承认的。 那如若宋时蕴说的,都是真的,那真是她害了自己的后辈? 老夫人蓦地倒在了床上。 众人怔愣中,便听到砰的一声闷响。 众人转头看过去,便见老夫人如同死人一般,仰面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看到这一幕,宋清远心下大惊,连忙跑过去,“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没事吧?” 第65章 老夫人躺在床上,几乎听不见宋清远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句,报应。 她忽然回想起来,自己青年守寡,一向要强,不肯服软低头,不管什么时候,一向认为自己都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 她一直认为,自己这性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即便嘴上得罪了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觉得,只有自己这么强势,才能保住自己的体面,让别人不轻看他们孤儿寡母。 仿佛这样,才是好的。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这些年来,确实没积过口德。 为了节省开支,往年来赈灾或者施粥,她也没有做过。 毕竟,他们家里现在就是个虚爵,其他银钱收入又少,自然需要开源节流。 可现在回想起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难道真是自己不积德的缘故,报应在了自己的后辈身上? 老夫人倒在床上,忽然喘了两口气,气息便一下子弱了下去。 宋清远和杨氏被吓得不轻。 万一老夫人这次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宋时蕴就难做人了。 杨氏连忙让张妈妈,赶紧去请府医。 宋时蕴闻言,直接道:“不必,老夫人是长命百岁的相,不会有事的。” 众人听到宋时蕴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民间经常流传一句话,有些长辈的命硬,确实会刑克晚辈。 老夫人听到宋时蕴这话,想起以前听说的民俗老话,更加难受了。 但,因为宋时蕴这一句话,老夫人竟然缓了过来。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推开宋清远的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而后,她紧张又哀求地看向宋时蕴。 “你……你说,是我克了自己的晚辈……我,我若是去佛堂清修,他们就会安然无恙了吗?” 宋时蕴并未直接回答:“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她这并不算回答。 但在老夫人心里,却像是得到了肯定回答。 老夫人白着脸,紧紧地捏着被褥,过了片刻,艰难地说:“我,我愿意去佛堂清修,但我去了的话,你可以保证我那些晚辈,以后便会平安无恙了吗?” 宋时蕴闻言,淡笑了一下。 这才是老夫人的目的。 看似是被她吓唬住了。 但实际上,还有点理智。 她眼下相信宋时蕴的话,更加相信宋时蕴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外孙。 毕竟,如果真的能够预测吉凶,那自然可以保人安然无恙。 “你,你能保证吗?” 见她不说话,老夫人有些忐忑地,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清远和杨氏闻言,也不由得齐刷刷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上老夫人的目光,想也不想道:“我可以跟你保证,他可以平安回京,不会有事。” 老夫人急忙道:“那往后呢?” 宋时蕴淡笑:“总要让他活着回京之后,我看见他,才能知晓他往后如何。您说对吗,老夫人?” 老夫人噎了一下。 杨氏站在旁边听着,这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张妈妈在对自己使眼色。 杨氏跟张妈妈交换了个眼神。 很快,杨氏就明白了张妈妈的意思。 她也明白了。 宋时蕴早就看出来冯明不会死,她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把老夫人赶去佛堂,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老夫人此时显然已经彻底相信了宋时蕴的能力。 她害怕,真是自己不积口德,刑克晚辈。 如若是这样的话,便需要请宋时蕴帮忙,才能保住她的晚辈。 杨氏瞬间思路清明。 屋子里,此时却一片安静。 过了片刻,老夫人提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愿意去佛堂清修。”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老夫人身上。 徐妈妈望着老夫人,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 “母亲,这……”宋清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夫人毕竟一把年纪了,宋清远自然不希望母亲去佛堂清修。 可是…… 老夫人性子太过强横,如若以后继续和宋时蕴针尖对麦芒,也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不等宋清远一句话说完,老夫人便直接道:“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劝了。” 宋清远沉默下来。 老夫人吸了一口气,看向徐妈妈,“你帮我收拾一些衣物,今日,我便搬去佛堂。” 徐妈妈眼睛红了红,哽咽地点点头,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去收拾衣物。 老夫人随后,又看向宋时蕴。 “我愿意去佛堂清修,为晚辈积德,以后非逢年过节,绝不出佛堂,也希望你出了这口气,可以保护我那些孙儿。” 老夫人神色有些颓败,再无往日的风采。 语毕,她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身来,竟然对宋时蕴拜了拜。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旋即说道:“知道了。” 老夫人闻言,却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重新坐下来。 一旁的宋清远,立即扶住老夫人,不由略带不满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毕竟长辈向晚辈行礼,这多少有些违逆人伦,有些荒唐。 宋清远心下对这个女儿,也多了一些不满。 宋时蕴看见宋清远的目光,却没什么反应。 只是望着老夫人。 正如宋时柔所言,也许,这个老夫人,对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晚辈,确实挺喜爱的。 事关晚辈,她倒是能够放低姿态了。 可惜,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一直被老夫人不喜,连点怜爱,都没有。 宋时蕴思及此,感觉眼下应该没她什么事了,转身便想走。 老夫人见此,倏地开口,“等等……”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还有事?” 老夫人呐呐地道:“我听徐妈妈和你母亲说过,你……会点医术?” 宋时蕴嗯了一声,“略懂。” 老夫人缓缓地点头,“那你能不能去给你姑母看看诊?” 宋时蕴微微一挑眉。 杨氏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姑母是谁,解释道:“你二姑母,就是你大表兄的母亲,曲远侯府的二少夫人,得知你大表兄遭遇意外,病倒了,你祖母分外挂心。” 宋时蕴哦了一声,“曲远侯府上应该有府医?” 杨氏咳了一声解释道:“自然是有府医的,只不过你姑母毕竟是女子,加上……你姑母知道了你的本事,也想见一见你。” 宋时蕴明白,后面这一句才是关键。 她本来也打算去曲远侯府看看。 毕竟,冯骏的死,看样子好像有些蹊跷。 思及此,宋时蕴便答应下来,“好。” 闻言,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杨氏知道宋清远心里不痛快,便拉着宋时蕴的手,说道:“我同时蕴去换身衣裳,稍后便带时蕴去曲远侯府看看清溪。” 老夫人和宋清远齐齐点头。 杨氏便先拉着宋时蕴走了。 一直站在旁边,无法开口的宋时柔和宋思文也跟着离开。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宋清远,有些尴尬地面对着老夫人。 “母亲……” 宋清远喊了一声。 老夫人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道:“这事儿,是我自己答应的,只要孩子们没事儿,我愿意去佛堂清修,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我不喜欢宋时蕴,以往是觉得,她并非……常人,如今我依旧不喜欢她,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下次就会惹出来麻烦,但……她若真有本事,将来平宁侯府,说不定还要指望她,你不必为我的事情,对她如何,只要平宁侯府能好,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第66章 听到这话,宋清远一阵无言。 他明白老夫人的想法。 本朝重玄门,陛下一向看重玄士,只要有真本事,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可以受到陛下重用。 而天司局,又是最为接近陛下的地方。 一旦宋时蕴真有能力,进入天司局,那平宁侯府便可以再次出现在陛下面前。 也许,那时候就是平宁侯府翻身的机会了。 老夫人这会子倒是彻底清醒下来。 曹大师那边再三确认过,宋时蕴并非厉鬼附身,且八字尊贵。 也许,他们平宁侯府,未来真的要指望宋时蕴了。 老夫人知道宋清远的性子,文人心思,偏重规矩。 宋清远这性子,他自然也不会喜欢。 她不想宋清远为着自己的事儿,跟宋时蕴再折腾出来什么事儿。 就这样,到此为止,最好。 …… 杨氏带着宋时蕴回雅轩,便让张妈妈去准备一身素色的衣服。 待张妈妈离开后,杨氏便拉着宋时蕴的手,低声道:“时蕴,方才你跟你祖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宋时蕴反问:“母亲觉得呢?” 杨氏盯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祖母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伤到了你,但是她毕竟是你祖母,也是你父亲的母亲,你——” “老夫人入佛堂清修,母亲不高兴吗?”宋时蕴打断杨氏的话,直接反问。 杨氏一噎。 宋时蕴又道:“我听下面的人说过,老夫人性子要强,平素母亲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杨氏闻言,心里一动,“所以……时蕴,你是为母亲出气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也不是,我也是真看不惯她。” 杨氏却根本没听进去这话。 她想了想,宋时蕴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老夫人去佛堂清修。 再想想宋时蕴方才的话…… 她觉得,宋时蕴突然提起来这个要求,恐怕是真的为她出气。 不等杨氏再问,张妈妈便拿着衣裳回来了。 宋时蕴接过衣裳,便去内室换衣服。 张妈妈见此,站在杨氏身边,极小声地说:“慈安堂那边来了消息,老夫人当真收拾好了东西,要搬去佛堂了。” 杨氏惊讶:“当真?侯爷没拦着?” 张妈妈小声地说:“大约是老夫人要求的,侯爷也没奈何。” 杨氏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还有这种服软的时候。 大约是因为,宋时蕴的话,对老夫人的刺激性太大了吧。 杨氏向内室看了看,低声道:“我从前还觉得,这孩子与我不亲厚,像是一直养在外面的缘故,但我现在发现,她心里还是有我这个母亲的。” 杨氏有点后悔,前日宁国公夫人上门时,她还怀疑过宋时蕴是不是她的女儿。 张妈妈闻言,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安慰道:“夫人与二小姐母女同心,自然心里都是有彼此的,夫人之前也不过是担心过甚而已。” 杨氏没再说什么,只心想,往后要对宋时蕴更好一些。 没一会儿。 宋时蕴便换好衣服出来。 民间有一句俗话,要想俏一身孝,这话,话糙理不糙。 宋时蕴一身素缟从内室出来时,杨氏和张妈妈一看,都惊了惊。 好看。 是真的好看。 这一身素色,显得宋时蕴更加清冷,仿佛真是画中仙子。 杨氏看着宋时蕴,都不由得入了神。 虽然张妈妈和杨氏都觉得,宋时蕴像极了年轻时的杨氏。 但仔细看,宋时蕴和杨氏的样貌,还是有些不同的。 那些不同,也造就出来,宋时蕴和杨氏给人的观感,大不同。 比起杨氏的温婉柔和,宋时蕴相貌更加清冷,侵略感强,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就有一种,世间万物都是她脚下尘埃的感觉。 那感觉,并非她用力拗出来的,而是自然散发出来的。 “我换好衣裳了。” 宋时蕴在杨氏和张妈妈的注视下,走到她们俩面前。 杨氏回过神来,道:“好,那便同我一道去曲远侯府吧。” 宋时蕴点点头,跟在杨氏身后,一并走出去。 宋时柔和宋思文还在廊下等着。 瞧见宋时蕴跟杨氏一并出来,两个人都愣了愣。 杨氏很快便跟他们说了一声,让他们在家里等着,不要乱走。 曲远侯府那边,且有段时间要他们帮忙呢。 宋时柔和宋思文齐齐答应下来。 杨氏这才带着宋时蕴离开。 宋时柔和宋思文,两个人都不由地看了看宋时蕴的背影。 …… 杨氏带着宋时蕴从后院出来,便看见宋清远站在二门上,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 杨氏心下有些担忧,和宋时蕴提步走过去。 “侯爷。” 宋清远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向宋时蕴,顿了一下:“收拾好了?” 杨氏忐忑地嗯了一声,“我同时蕴,即刻便去曲远侯府,侯爷也要去吗?” 宋清远张了张口,本想拒绝,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嗯,一同去吧。” 杨氏见他似乎没有要跟宋时蕴说什么话的样子,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答应下来,几个人便一道向外走去。 杨氏瞥了瞥跟在身后的宋时蕴,又看了看宋清远,试探地问:“母亲如何,请府医去看过了吗?” 宋清远嘴角往下压了压,“没有大碍,母亲……已经搬去府中佛堂了。” 杨氏心里咯噔一声。 宋清远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杨氏本以为,宋清远要训斥宋时蕴一顿,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宋清远有任何反应。 就在一片寂静中,三个人一道坐上了,停在大门口的马车。 宋清远坐在马车上,神色一直有些恍惚,好像在发呆似的。 杨氏偷偷看了他好几次,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 正犹豫着,宋时蕴反而先开口了。 “姑母病得重吗?” 杨氏闻言,看了看宋清远,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才开口回答:“大约是急火攻心,一下子就昏厥过去,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你祖母昨日派人去曲远侯府打听消息时,曾经跟你姑母说过,你说表兄会出事,你姑母便有些担心,醒来之后,便央求着,要见见你。” 宋时蕴颔首,“大表兄出事前,有什么异样吗?” 杨氏思索着摇了摇头,“并未听你姑母说起过。你姑母倒是说过,上个月,你大表兄给家里来信,信中曾经说过,一切无恙,还念叨着下个月便开始启程回京,准备参加秋闱,话里话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宋时蕴顿了顿,“那母亲知道大表兄的生辰八字吗?” 杨氏犹豫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她只知道冯骏的生辰日,具体是什么时辰,她还真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宋清远开了口,“等下去问你姑母吧。” 语气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 杨氏彻底松了一口气。 同床共枕多年,她还是明白宋清远的性子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如今看宋清远的反应,应当是不会跟宋时蕴计较老夫人搬去佛堂的事情了。 宋时蕴闻言,便没有再开口。 马车晃晃悠悠的,很快就停在了曲远侯府。 曲远侯府如今大门紧闭,瞧着安静得可怕。 知道是平宁侯府来人,才有人打开大门来,将他们迎进去。 宋清远和杨氏带着宋时蕴,跟在曲远侯府的小厮身后,很快便进入宋清溪住的偏院。 他们一进去,便听见宋清溪的哭声。 曲远侯府的大房夫人安氏,还在陪宋清溪说话。 曲远侯府的老夫人如今也病倒了,家里还要冯异支撑,此时只有安氏来陪伴宋清溪。 看见平宁侯府来人,安氏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道:“亲家来了,快过来看看弟妹,这老哭于身体无益啊。” 宋清远等人走过来。 安氏见此,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 第67章 “哥——” 看见宋清远,宋清溪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又挤出来两行眼泪。 她浑浊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便落在宋时蕴的身上,忙往前坐了坐,“这个孩子,就是时蕴吧?”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宋时蕴的胳膊。 “时蕴,我,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啊!” 徐妈妈被老夫人派来时,并没有说宋时蕴是胡说八道。 反而着重说过,宋时蕴预言几乎没有出过问题,并且好像跟名师学习过。 宋清溪对宋时蕴这个刚回来的侄女儿,便没有老夫人那么厌恶。 现如今自己儿子出了事,她更是把所有指望,都放在了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望着宋清溪的子女宫,道:“姑母可否将大表兄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宋清溪愣了一下,泪眼婆娑。 一旁的杨氏见此,过去扶着她,小声地跟她解释了一下。 说是要算命,就得要生辰八字。 宋清溪倒是知道这个,但没想到宋时蕴会直接这么说。 她没有过多犹豫,便让下人,将冯骏的生辰帖拿出来,交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打开一看,便看见了冯骏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一般的名门贵族都有这样的生辰帖,也叫做庚帖。 尤其是适龄婚嫁的男女,家中都封着庚帖。 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便会在提亲的时候,派上用场。 冯骏如今的年岁,也是正值婚龄。 宋清溪早就准备好了冯骏的庚帖,私下里也在帮冯骏相看未来的媳妇。 可惜…… 这庚帖,现在肯定派不上用场了。 宋时蕴目光在生辰八字上面,逡巡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片刻,她才道:“冯骏不是正常身亡,他并非多么长寿之命格,但也并非短寿早逝的命格。” 以冯骏的命格来看,活个六七十岁,还是没问题的。 但他命格里,突生异变,煞气突袭,改变了命格。 这煞气,恐怕是阴物。 “不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清溪的眼泪都愣住了,她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没听懂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望向她的眼睛,不答反问:“我记得,二表兄在信中说,大表兄一开始好好的,突然到湖中才跳了下去?” 宋清溪点头,“好,好像是这样的……” 她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这孩子一直好好的,性子开朗,身体康健,在蜀中上学,一直被夸奖,每每给我写信,信中一直都是乐呵呵的,跟我说蜀中有多好,将来有一日,要带我去蜀中游玩,从未表现过,任何轻生的念头啊!” 宋时蕴目光重新放回八字上面,“他不是自尽。” 宋清远唰的一下看向她,“不是自尽?” “嗯。”宋时蕴将庚帖合上,“据我猜测,应当是碰上了水鬼,被拉去做了替死鬼。” 杨氏忍不住捂住心口。 宋清溪也是猛地一愣,“怎么会这样?” 宋时蕴道:“他的八字是突变的,这不正常,一般来说,会造成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被抓去做了替死鬼。” 宋清溪唰的一下站起来,有些崩溃,“怎么会这样?我,我的儿子啊!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双手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腕。 “时蕴,你告诉我,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宋时蕴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现在看来,应当是如此,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大表兄的棺椁回京之后,才能知晓。” 宋清溪一屁股坐回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断断续续地哭着,“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 杨氏也忍不住说:“怎么会好端端地碰上了水鬼……” 宋时蕴闻言,没有说话。 宋清远沉着一张脸,沉默片刻,才问道:“时蕴,那你二表兄他?” 宋时蕴望着宋清溪说:“从姑母的面相来看,二表兄不会有什么事,定然当平安无恙地回来。” 听到这话,宋清溪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放下来。 可想到冯骏,她又忍不住哭倒在杨氏怀里。 心里颇为难受。 杨氏也红了眼眶,小声地安慰着宋清溪。 宋清远见此,也只能叹了口气。 冯骏已经死了,无论是谁都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他们自然也不能强求宋时蕴做什么。 此时…… 只能等冯明先将尸体送回来。 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在曲远侯府里,呆了好一会儿。 天光将暗示,宋时蕴等人才起身回平宁侯府。看书溂 一回来,管家便上来回禀。 说是西昌侯府派人送了厚礼来,向宋时蕴道谢。 还向宋时蕴送了一张请帖,说是过几日是西昌侯的六十大寿,不能大办,只邀请一些亲朋好友,一同叙叙旧。 他们想邀请宋时蕴过去,一来是为西昌侯庆贺,二来也算是借花献佛,请宋时蕴喝一杯道谢酒。 宋清远和杨氏听到管家的禀报,都有些诧异。 对视一眼,杨氏在宋清远暗示的目光下,走过去,向宋时蕴小声地问道:“时蕴啊,西昌侯府什么时候和你有这样的交情了?” 宋时蕴刚接过请帖,闻言便解释道:“昨日,我陪同时柔去了一趟西昌侯府,跟西昌侯府的老夫人聊得不错,为府中的女眷开了一些疗养的方子,大约是为了这些事吧。” “是这样?” 杨氏有些狐疑。 她确实知道,宋时柔去了一趟西昌侯府,为了西昌侯府的四小姐庆贺。 她身子不爽利,加上眼下的时节,不能大聚,便只有宋时柔一个人过去了。 可她并没有听说,宋时柔带宋时蕴过去了啊。 但见宋时蕴一脸的平静,说起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肯定地点点头,“是。” 见她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杨氏心下再怀疑,倒也没说什么,便道:“原来是这样,但这些礼物也太贵重了。” 宋时蕴看了一眼,管家之前递过来的礼单。 这礼物,确实很贵重。 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谢礼。 若不是时节不合适,这么贵重的厚礼,一看,就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是不是聘礼。 真是太贵重了。 各种衣裳的料子、玉石、还有鸡血石,外邦贩卖的红宝石。 各种头面、字画古董,着实不少。 宋时蕴记得,西昌侯府是京城中的富户,特别有钱。 以前只是听说过,现在一看,着实不假。 宋时蕴道:“是有些贵重了,不过西昌侯府既然送来了,便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就收着吧,来日,我想办法把人情还回去。” 宋清远闻言张了张口,想要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没办法轻易地还清。 但见宋时蕴一副没当回事的模样,他到嘴边的话就噎了回来。 不知道是说宋时蕴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宋时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轻重。 但是,想到宋时蕴奇怪的本事,宋清远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杨氏见此,也没说什么,便让管家将东西都收起来。 宋时蕴并未全部收回雅轩,只挑选了一些素雅的衣裳料子和头面,其他东西都让杨氏拿去,留做家用。 杨氏倒是想推辞,但宋时蕴说完,便借口想回去休息,转身就回了雅轩。 杨氏只当宋时蕴是嘴硬心软,全心全意为平宁侯府着想,又怕家里人道谢,所以才走了。 她颇为感动,让人将东西收起来,还忍不住跟宋清远说:“我们这个女儿,虽然是在外头养大的,但当真念着我们平宁侯府,凡事都为我们平宁侯府着想。” 第68章 宋清远闻言,恍惚地点点头,倒是没有说话。 杨氏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还是小声地帮宋时蕴说着好话。 与此同时。 宋时蕴拿着礼单和请帖,便回了雅轩。 随后,管家那边就派人,将宋时蕴留下的东西,送进了雅轩。 秋白和霜重看到送来的礼物,都不由地惊叹地瞪大眼睛。 想要询问宋时蕴,这些贵重的礼物,都是哪来的。 宋时蕴却已经转身进了正屋。 见此,秋白和霜重不敢吭声,便将东西先收了下来。 …… 同一时间里。 宋思文和宋时柔早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小院。 只不过,宋思文呆在自己的小院里,一直坐立难安。 他坐在廊下,总是想着宋时蕴曾经跟虞三小姐说的话。 唯恐虞三小姐真出什么事。 眼看着要到傍晚散学的时候,宋思文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出门。 正好张妈妈过来找他。 看见他要出去,张妈妈便福了一礼道:“少爷这是要出去?” 宋思文含糊地应了一声,而后问道:“张妈妈,你来找我有事吗?” 张妈妈便开口说起来,是杨氏让她过来找宋思文的。 想让宋思文跟国子监请几天假,明后日,冯明扶棺回京后,少不得有宋思文要帮忙的地方。 宋思文闻言便答应下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趟国子监,跟博士说一声。” 语毕,他就出了门。 张妈妈本想说,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可是还没等说话,宋思文就走远了。 从平宁侯府出来,宋思文便让人套了一辆马车,直奔国子监。 而这个时候,国子监已经散学了。 虞三小姐和自己的丫环从国子监,一前一后出来。 望着有些阴沉沉的天气,虞三小姐又向左右看了看。 丫环看见她那极目眺望的模样,噗嗤轻笑一声,打趣道:“小姐这是在等宋公子吗?” 虞三小姐闻言,脸红了一瞬,抬手作势便要打她,“叫你浑说。” 丫环连忙躲避,“奴婢可没有胡说,小姐不是眼巴巴在等着吗?” 虞三小姐红着脸,又瞪了她一眼,转而望向外头,又叹了口气,“他八成是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丫环闻言,拿着虞三小姐的书袋道:“曲远侯府出了那样的事情,宋公子腾不出空来,也是应当的。” 虞三小姐心里喜欢宋思文,身边的人自然都知道的。 自然也会为宋思文说两句话,讨虞三小姐喜欢。 虞三小姐倒是没有生气,她也知道宋思文是为什么走的。 只不过,还惦记着,宋思文说的,会来接她。 但没瞧见宋思文,她也没多想,便和丫环一道,向自家的马车走过去。 就在她刚上了马车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声略熟悉的声音。 “是虞三小姐吗?” 虞三小姐给丫环使了个眼色。 丫环打开马车窗的帘子,便见是一名小厮站在外头。 丫环问道:“你是?” 小厮拱手道:“小人是宁国公府上,世子爷的书童,今日特奉我家世子爷的命令,来给虞三小姐送些礼物。” 虞三小姐有些疑惑,“给我送什么礼物?” 小厮说道:“我们世子爷,是想感谢在国子监时,虞三小姐曾给世子爷的照顾。” 虞三小姐心想,她和蒋子英平素都没什么往来。 哪来的照顾? 更何况,孤男寡女的,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话,也不合适。 虞三小姐思及此,刚想开口。 小厮又道:“我们世子爷说了,礼物,他想亲自交到三小姐的手上,还请三小姐到旁边一叙。” 虞三小姐本能想要拒绝。 自己上次送宋思文香囊的事情,可能已经被蒋子英知道了。 她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便不想单独和蒋子英见面。 然而不等虞三小姐开口拒绝,小厮又道:“我们世子爷就在旁边,他是带伤来见三小姐的,世子爷说了,若是见不到三小姐,他便不走了。还请三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家世子的伤,见他一面吧。” 小厮说得可怜。 虞三小姐也想起来,蒋子英日前受伤的事情。 若是让蒋子英一直在这等着,传出去对宁国公府和虞家,都不太好。 再加上,这是在国子监大门口,人多眼杂的,应当无碍。 思及此,虞三小姐便道:“那好吧。” 语毕,她给丫环使了个眼色,让丫环陪她一道下去。 丫环便跟在虞三小姐身后,下了自家马车。 一下来,虞三小姐便在小厮的引导下,看见了宁国公府的马车。 她和丫环便提步走了过去。 就在她和丫环,刚走到宁国公府的马车前时,旁边驶过一辆较大的马车。 下一秒,等马车离开后,虞三小姐和丫环,便不在原地了。 紧接着,宁国公府的马车,便也离开了原地。 无人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虞三小姐的马车夫,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小姐回来,有些意外。 他下来,左右看看,只见国子监四周已经没什么人。 马车夫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跑去国子监门房,向侍卫询问,有没有见到虞三小姐。 但侍卫都说,虞三小姐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坏了!” 马车夫闻言,猛地一拍大腿,转身就要往马车跑去,赶紧回虞家通报一声,让虞家找人。 然而,他刚一转身,旁边便停下来一辆马车。 宋思文从里面走下来。 他一眼认出来,马车夫是虞家的人,便走过来,问道:“秋晚还没走吗?” 马车夫也是认识宋思文的,闻言,神色却有些支支吾吾。 虞三小姐突然失去行踪这事儿,可大可小,如今还不确定什么情况,最好是别让外人知道。 否则传出去,有伤虞三小姐的名声。 马车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宋思文说。 宋思文见他神色不正常,又不回答,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厉声问道:“秋晚人呢?” 马车夫还没说话,他又转身快步走到虞家的马车前,掀起车帘往里一看,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宋思文一颗心如坠冰窟,脑子里再次回想起来宋时蕴的话。 他快步走回去,一把抓住马车夫的衣襟,顾不上往日的体面,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们家三小姐人呢?” 见他神色有些骇人,马车夫这才哆哆嗦嗦地说:“不,不见了,小老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三小姐还在这,一转眼就不见了……” 宋思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咬牙道:“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不见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马车夫连忙道:“小老儿怎么敢骗宋公子您?方才三小姐确确实实已经上了马车,但后来宁国公府的人过来,说是要请三小姐过去说话,老奴就在原地等着,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三小……” “你刚才说,宁国公府的人来过?” 宋思文厉声打断马车夫的话,愕然追问道。 马车夫迟疑地点头,“是,是啊……” “坏了!” 宋思文脸色一变,一把推开马车夫,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喊道:“慎言,快,回去找二小姐!让二小姐来帮忙!” 书童慎言有些茫然,“找二小姐?” 宋思文眼睛一瞪,“还不快去!” 慎言被他那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思文。 他一个激灵,飞快地应下来,转身就往外跑。 宋思文见此,转身又向马车夫问道:“那你有没有瞧见宁国公府的马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往哪里去的?” “大约,刚走不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马车夫对这件事,隐约有点印象,他指了个方向,“我记得,当时宁国公府的马车,是朝那个方向过去的……” 第69章 马车夫当时还以为,宁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了,三小姐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但等了一会儿,不见三小姐回来,他便开始寻找起来。 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听到这话,宋思文立即解开拴在旁边的,国子监侍卫的马匹,顾不上说话,便翻身上马,朝着马车夫方才说的方向追了过去。 马车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三小姐的失踪,可能和宁国公府的人有关系? 他立即塞了一些钱给门口的侍卫,让他们去虞家报个信儿。 然后,他自己便驾车追着宋思文,一道去找人。 …… 宋时蕴此时正坐在屋子里画符。 回来之后,她便将黄表纸和朱砂翻出来,趴在桌上开始画符。 这么一会子下来,她已经画了好些符纸,放在旁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秋白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慎言,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进来了?” 听到这声音,宋时蕴手里的笔顿了一下,过了一秒,随后便继续画下去。 屋外。 慎言望着拦在面前的秋白,着急地道:“是大少爷让小人过来请二小姐去帮忙的!” 秋白闻言,诧异地道:“怎么了?” 慎言抓耳挠腮道:“还是先请二小姐出来,小人得当面跟二小姐禀报。” 秋白见他着急得不得了,以为宋思文出了什么事情,刚想点头。 房门却被人打开。 宋时蕴从里面提步走出来,“出什么事了?” 慎言一瞧见宋时蕴,便快步走过来,拱手行礼,“二小姐,虞三小姐好像出事了。” 宋时蕴闻言,并不算意外,“找不到人了?” 听见这话,慎言心里有些讶异,但顾不上多想,便说:“正是,我们少爷担心虞三小姐,方才便回了一趟国子监,本想送虞三小姐回去的,可去了国子监才知道,虞三小姐方才不见了!大少爷担心,便让小人先回来,请二小姐过去帮忙。” 宋时蕴闻言,却不动如山,“不用我帮忙。” 慎言一愣,“啊?” 宋时蕴目光好像越过慎言,看向了院外,“会化险为夷的。” 慎言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宋时蕴却没有多言,“你与其找我,不如去找虞国公府。” 慎言:“啊?” 宋时蕴道:“带上些人,再去找虞国公府府的人,多找些人,务必要把那个人,当场抓住。抓住之后,不要送官,也不要送回宁国公府,直接把人送去虞国公府,郡主娘娘和国公爷,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置。” 慎言满眼疑惑,听到这话,脑子里忽然一亮,眼前的迷雾,仿佛一点点散开来。 “小人这就去!” 慎言连忙对宋时蕴行了一礼,转身便拔腿朝外跑去,速度飞快。 一转眼便消失在雅轩里。 “这猴崽子跑得真快。” 秋白打趣了一声,转而看向宋时蕴,“小姐方才跟慎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淡声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有些人有些事情,必须得当面抓住,不然他总有借口逃脱。” 秋白还是没听懂。 宋时蕴说完,却已经转头回房间,继续画符去了。 另一边。 宋思文和车夫,顺着宁国公府的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么大一辆马车,不可能全无踪迹。 宋思文沿路找,沿路和旁人打听。 还真得知了宁国公府那辆马车的去处。 街角处,曾经有人看见过宁国公府的马车,朝着三里巷子去了。 三里巷子,距离城门口不算太远,是京城中,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里面多是死胡同和暗巷。 一听到这话,宋思文一颗心便吊到了嗓子眼,顾不上京城里不能纵马的规矩,向三里巷子疾驰而去。 马车走得慢,晃晃悠悠的,好容易才停在一处暗巷里。 这附近人烟稀少,巷子又是个死胡同,很少有人前来。 小厮将马车停好后,跳下马车,打起帘子,看向里头的人:“世子爷,里头就是咱们找的地方。” 马车里,蒋子英听见小厮的话,很快便抱着昏迷不醒的虞三小姐,从马车内出来。 小厮左右看看,带着蒋子英往前走了几步。 那里有一个小门,是一处别院的侧门。 小厮飞快地推开门。 蒋子英抱着人走进去,同时向他吩咐道:“里面那个丫环赏你了。” 小厮闻言,心里已经,神色有些古怪。 但到底没说什么。 蒋子英抱着虞三小姐,则进了院子。 他便在外头守着。 蒋子英抱着虞三小姐,很快便进入一处厢房。 他将虞三小姐放在床上,看着虞三小姐姣好的面容,便是两眼放光。 “谁让你瞧不上我,非要喜欢那个宋思文的,秋晚,可怪不得我了……” 蒋子英奸笑两声,伸手摸了摸虞三小姐的脸蛋。 下一秒,咸猪手便朝虞三小姐的衣襟划过去。 就在他要脱去虞三小姐的外袍时,虞三小姐眼皮略略动了几下。 紧接着,她便睁开了眼。 看见面前的蒋子英,虞三小姐瞳孔震动,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想要抬手,推开蒋子英,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蒋子英看见她醒过来,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意识到虞三小姐现在还不能动,反而笑起来。 “醒了也好,我也不喜欢一动不动的……” 他摸着虞三小姐的脸颊,笑得可怕。 “秋晚放心,我会娶你的,今日便算是你我提前洞房花烛——” 说着,他就低头在虞三小姐的脸上亲了一口。 虞三小姐猛地一震,嗓子里终于挤出来一些破碎的声音。 “蒋……子英……你疯了……放,放开我……” …… 宋思文一路疾驰到三里巷子,沿着巷子一处处的找。 没一会儿,他便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看见了停在里面的马车。 那马车十分豪华,到处镶金嵌玉。 是蒋子英的风格。 宋思文一下子便认出来,他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跑进来。 一进来,他便看见蒋子英身边的小厮,守在一处侧门口。 宋思文脸色一变,直接跑过去。 小厮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处理马车上的丫环。 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他飞快地抬起头来,看见宋思文的那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看书溂 没等他反应过来,宋思文便冲到他面前,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小厮立即被打翻在地。 旋即,宋思文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怒吼道:“是不是蒋子英把虞秋晚带走的?那个畜生,他在哪儿?” 小厮被打得头晕眼花,一抬头,还没说话,便见马车夫也跟着跑了进来。 他和蒋子英在一块,多次见过这马车夫。 认得出来,那是虞家的马车夫。 看见那车夫,小厮一颗心脏紧缩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侧门。 宋思文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等他回答,便飞身过去,想要把院门打开。 然而,院门好像从里面锁死了。 宋思文只能拼命地砸门。 “蒋子英,你这个畜生!你给我出来!” “蒋子英,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你现在给我出来,我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放过你!” “你再不出来,我就跟你不死不休!” 院子里。 蒋子英刚脱去虞三小姐的外袍,便听见外门砰砰砰的砸门声。 他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向门口看过去。 听见宋思文的声音,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草!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蒋子英特意找了这么个偏僻地方的别院,便是想着,即便虞家人发现了虞三小姐不见了。 也不可能这么快找过来。 真等他们找过来了,他和虞秋晚也已经成其好事。 到时候为了两家颜面,两家的婚事,不成也得成! 生米煮成熟饭,虞家拒绝不了。 可是,蒋子英千算万算没算到,宋思文会找到这里来! 第70章 床上,虞三小姐也听见了宋思文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张了张口,想要喊。 却只能发出蚊蝇一样的声音。 “思,思文,救我……” 宋思文没听见她的声音,蒋子英却听见了。 看见虞三小姐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宋思文,蒋子英怒火中烧。 他一把扣住虞三小姐的下颚,“你想让宋思文救你?我告诉你,别想了!虞秋晚,你只能是小爷的女人!就算宋思文等下会冲进来,但若是让他看见,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平宁侯府还会要你吗?!” 虞三小姐脸色一白,还没反应过来,蒋子英便恶劣地一笑,一把撕开她身上的衣裳。 冷风顿时吹起她皮肤上的颤栗。 同一时间。 宋思文拍门也不见有人回应。 他等不及,咬着牙便开始撞门。 车夫跑过来,见此,便跟宋思文一道撞门。 好在没多久,那侧门便咔嚓一声,便撞开来。 宋思文踉跄地往前扑了两步,顾不上站稳,他便踉跄地朝里面跑过去。 等他跑进去后,看见屋里的一切,他目眦欲裂,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一下子扑过去,一拳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蒋子英,打翻在地。 蒋子英的伤本来就没痊愈,有些体虚。 宋思文在气头上,力气也比往常大了许多,蒋子英一时间竟不是宋思文的对手。 这时候,外头的车夫也进来了。 宋思文倏地转头看过去,怒吼道:“出去!” 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吼得一震,下意识地跑了出去。 趁着这个时候,蒋子英一把推开宋思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望着宋思文,又看了看床上泣不成声的虞三小姐,恶劣地一笑。 “怎么,宋思文,你是来喝喜酒,贺我和秋晚的洞房花烛吗?” 宋思文眼睛一瞪,怒火都要喷出来了,“你放屁!” 他走过去,顾不上去看虞三小姐,便脱下外袍,包在虞三小姐身上。 虞三小姐没什么力气,只能趴在宋思文身上哭。 宋思文心如刀绞,不停地安慰她。 看见他们俩这么腻歪,蒋子英又气又怒,“宋思文,你就这么喜欢捡破鞋吗?老子跟她可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的女人你还要?” 宋思文猛地瞪过去,“蒋子英,你这个畜生,你放屁!我什么都瞧见了,这什么都没发生!你要是还想活着,你就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不然,让虞国公和沔阳郡主知道了,你就别想活了!” 蒋子英一噎。 他死死地盯着宋成文,咬牙道:“怎么着,她已经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你还想要娶她不成?” 虞三小姐瑟缩了一下。 宋思文抱住她,盯着蒋子英,毫不犹豫地道:“我心悦她,无论如何,我都会娶她!蒋子英,我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的算盘注定落空!” 闻言,蒋子英在崩溃发疯的边缘。 心里异常难受。 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如若宋思文来的时候,他和虞秋晚已经洞房花烛,宋思文再想娶虞三小姐也来不及。 可现在,他到底和虞秋晚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搂搂抱抱的事情,如若宋思文不在意,那当真便没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蒋子英就知道,自己今天的算盘,全盘落空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宋思文和虞秋晚一眼,却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 只能走,不然等虞家的人找过来,他肯定要倒霉。 思及此,蒋子英再不情愿,也只能甩袖往外走去。 宋思文不想就这样放过蒋子英,也怕蒋子英出去乱说。 对虞三小姐名声不利。 然而,他刚想追,怀里的人就动了一下。 听到虞三小姐的哭声,宋思文只能留下来陪着她。 然而,蒋子英刚跑出来,便看见虞家的人堵住了出口。 蒋子英脸色一白,他转身还想往其他地方跑,这个时候,虞家和平宁侯府的人,却堵住了各个出口。 看见这一幕,蒋子英无声地骂了一句。 然而,不等他再做出什么反应,虞国公府的人就把他团团围住。 看见虞国公府的人来了,马车夫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过来,他不停地做标记,可算是把人盼来了。 慎言也在赶来的人群中。 他本来是想去虞国公府求助的。 但走到半道上,正好碰见国子监那边的侍卫,帮忙去虞国公府传了消息。 他就和虞国公府的人一道来了。 虞国公府和平宁侯府两边的人,把这一座别院围得水泄不通。 不等蒋子英反应过来,就把他绑了起来,堵上嘴,扔进了虞国公府的马车上。 不多时,宋思文也抱着虞三小姐从房间里出来,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一行人静悄悄地,从后门进入虞国公府。 虞国公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进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 宋时蕴还在屋子里画符,而宁国公府内,宁国公夫人本来是要去看自己儿子的。 结果,到了蒋子英的小院,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宁国公夫人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书溂 她立即揪住下人询问,世子爷去什么地方了。 可许多下人都不知道蒋子英已经离开了。 宁国公夫人向门房询问过,才得知,蒋子英是悄悄儿地,带着自己的书童,从后门离开的。 没有人知道蒋子英去哪儿。 宁国公夫人闻言,脸色一白,呐呐地道:“坏了,这怕是要出事……” 崔妈妈望着宁国公夫人,安慰道:“也许世子爷只是在家里闷得慌,出去透透……” “不,绝对不是!” 崔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国公夫人打断了。 宁国公夫人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咬牙道:“他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了解吗?早先,我跟他说让他绕着平宁侯府走,他便没有答应!我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是退让的人?” 宁国公夫人有些后悔,自己将儿子养得太要强了。 蒋子英从小便不是吃亏的性子。 从来是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 不然决不罢休。 让他退一步,向别人低头,他怎么肯? 宁国公夫人担心坏了,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便快速往外走去,厉声道:“快,备上马车,去平宁侯府!” 她觉得,蒋子英一定是平宁侯府了。 以蒋子英的性子,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宋思文。 现在只要去平宁侯府,或许还来得及。 崔妈妈扶着她,一边吩咐丫环准备马车,一边跟宁国公夫人一道,快步走出了后院。 …… 杨氏还在屋子里,为宋清溪准备补品,打算明日送过去。 便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宁国公夫人来了。 听见这话,杨氏眼皮一跳,“她怎么来了?” 丫环站在外间,回禀道:“奴婢也不知,只听宁国公夫人说,是来找世子爷的。” 杨氏更疑惑了,“找蒋子英?找他来我们平宁侯府作甚?” 杨氏不能理解,但还是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放下手上的东西,去见了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瞧见杨氏过来,一开口便是各种赔不是,话里话外,说是她没管教好自己的孩子,还希望平宁侯府不要和蒋子英计较。 杨氏都被宁国公夫人这操作弄糊涂了,“恕我直言,夫人这话,我委实有点听不懂了。” 宁国公夫人见她一脸茫然,不像是作假,迟疑地问:“你……我们家子英,有没有来找思文?” 第71章 杨氏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没有的,曲远侯府上的表少爷过身了,思文也忙着呢,没见过世子爷啊。” 宁国公夫人一听这话,也愣了一下,“他没来这儿?” 杨氏不解,但还是说:“世子爷确实没来。” 宁国公夫人心下咯噔一声。 蒋子英没来这儿,会去哪儿? 她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急忙问道:“二小姐可在府上?能不能让我见见二小姐?” 她直觉,蒋子英偷跑出去,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蒋子英没来平宁侯府,她或许可以请宋时蕴帮忙,找找看蒋子英在哪儿? 杨氏有些犹豫,但在宁国公夫人恳求的目光中,还是点了点头,“时蕴在家的。” 随后,便让张妈妈去请宋时蕴。 宋时蕴刚画完一叠符纸,正好收笔。 外头便传来张妈妈的声音。 “二小姐,宁国公夫人来了,想要见二小姐,夫人让老奴请二小姐过去。” 听到这话,宋时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将笔和符纸都收好,她便起身,推开门走出去。 看了一眼在门口的张妈妈,宋时蕴便道:“去帮我跟宁国公夫人说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世子爷的事情,我帮不了。” 张妈妈听得一愣。 这话若是让宁国公夫人听见了,她还不得担心死?看书溂 张妈妈斟酌地道:“若是这么跟宁国公夫人说,只怕宁国公夫人更不愿意离去了……” 宋时蕴淡声道:“她若是不愿意走,你们就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张妈妈顿了一下,打量着宋时蕴。 总觉得二小姐这话,好像是打了什么主意。 但她着实猜不出来,宋时蕴是怎么想的。 她犹豫地道:“二小姐当真不去见见宁国公夫人吗?”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不见,而且,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语毕,宋时蕴便看了旁边的秋白一眼。 “秋白,你陪我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宋时蕴便提步向外走去,显然是一副不愿意理会宁国公夫人的模样。 秋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向张妈妈一点头,跟着宋时蕴出去了。 张妈妈见此,有些茫然,但还是回到前厅,把宋时蕴的话,复述给宁国公夫人听。 宁国公夫人一听,手里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愕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小姐人呢?” 张妈妈瞥了瞥旁边的杨氏,有些为难地道:“二小姐说,她不方便见夫人……” 她不好直接说,宋时蕴不愿意见宁国公夫人。 也不好直接说,宋时蕴方才跑出去躲清闲了。 只能含糊地带过。 宁国公夫人脸色又青又白,茶水溅在了身上,她都没注意。 满脑子都是宋时蕴刚才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所以…… 子英还是去做了什么? 难不成,子英背地里对平宁侯府做了什么,让宋时蕴知道了? 那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打算放过蒋子英吗? 宁国公夫人顿时慌了神,连忙求助地看向杨氏,恳求杨氏帮忙,从中斡旋,让她见宋时蕴一面。 她当面向宋时蕴致歉,希望宋时蕴放过蒋子英一马。 杨氏有些头大,但她还算清楚宋时蕴的性子,她说不想见宁国公夫人那自然是不想见的。 她只能和宁国公夫人周旋。 而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已经带着秋白,离开了平宁侯府。 望着马车漫无目的地前行,秋白忍不住问道:“二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宋时蕴打了个哈欠,道:“昨日没睡好,找个客栈,休息会儿。” 秋白一脑门子问号。 啊? 跑出来休息是什么鬼? 平宁侯府偌大的院子,还不够宋时蕴休息的吗? 秋白望着宋时蕴满眼疑惑。 宋时蕴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在雅轩内是睡不安稳的。” 秋白也聪明,一听这话,便明白,宋时蕴单纯是为了躲开宁国公夫人。 但是…… 只要不见宁国公夫人不就行了? 宁国公夫人总不能直接打进雅轩去…… 思及此,秋白望着宋时蕴,犹豫地问:“二小姐似乎很不喜欢宁国公夫人,那为何今日还让奴婢,去宁国公府送什么符纸?” 宋时蕴倚在车壁旁,歪着头,闭目养神,闻言淡声道:“一码归一码,毫不相干。” 秋白闻言,哦了一声,见她一副要睡的模样,便不好再问什么。 今天,她去宁国公府送过符纸后,回到国子监后,正好碰见宋思文等人,得到曲远侯府的消息要回来。 她才知道,宋时蕴已经不在国子监了,便只能跟着宋思文一道,先回了平宁侯府。 瞧见宋时蕴的神色变化,她还以为,她不在宋时蕴身边这段时间内,宋时蕴和宁国公府又起了什么龃龉。 …… 就在秋白胡思乱想的时候,宁国公夫人却是……当真,打进了雅轩。 她在前厅坐立不安,见杨氏不放自己去见宋时蕴。 她一咬牙,直接推开杨氏,便向平宁侯府的后院跑过去。 把一个名门贵妇的脸,都抛诸脑后了。 儿子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制规矩和脸面? 见她有些失控,杨氏和张妈妈连忙跟上去。 为了稳住她的情绪,杨氏只能带着宁国公夫人进了雅轩。 进去之后,得知宋时蕴不在家里,宁国公夫人顿时僵住。 下一秒,旋即崩溃地大哭起来。 同一时间,宋时蕴这边很快找了一处客栈,开了一间天字号房,便去休息了。 见她真的去休息,秋白的神色还有些复杂。 然而,这时候有些人,却根本没有心思休息。 虞国公府和沔阳郡主,得知虞三小姐出了事,齐齐回到了家里来。 看见虞三小姐被宋思文抱回来,两个人气得肝胆俱裂。 当听马车夫说明来龙去脉之后,虞国公府按捺不住怒气,走过去,对准被捆得跟死狗一样的蒋子英,便狠狠地踹了一脚。 “你这个畜生!” 蒋子英嗷地一声惨叫,瞬间蜷缩成虾米,疼得浑身冷汗,颤抖不停。 他身体本来就虚,上次受了伤就没好。 虞国公那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这全力一脚的力度,真不是蒋子英能扛住的。 眼看着他翻白眼,沔阳郡主强忍着怒气,扯了一下虞国公的袖子。 虞国公死死地盯着蒋子英,这才没下第二脚。 虞三小姐已经被送回房间了。 此时正厅里,只有虞国公沔阳郡主夫妇,以及宋思文和蒋子英。 沔阳郡主屏退了所有人,以免这消息外露。 让虞国公过来后,沔阳郡主才看向蒋子英,深吸几口气,压下怒气才道:“你都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蒋子英疼得都说不出来话。 宋思文见此,便拱手道:“没有酿成大祸,秋晚一切安好。” 沔阳郡主听见这话,才算是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宋思文,犹豫地道:“今日之事,劳烦你了,多谢思文相救,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 “伯母——” 知道沔阳郡主想要说什么,宋思文直接打断沔阳郡主的话,撩起衣服下摆,便跪了下来。 “我愿意向伯父伯母,求娶秋晚为妻。” 听到这话,沔阳郡主和虞国公都是一愣。 就连一旁不断呻吟的蒋子英,呻吟声都小了许多。 他在强烈的痛感里,抬起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宋思文。 第72章 沔阳郡主望着宋思文,过了许久,才说出话来。 “你……想娶秋晚?” 宋思文声音无比肯定,“是,思文早便倾慕秋晚,愿意娶她为妻,与她恩爱白首,还希望郡主和国公成全。” 沔阳郡主闻言,和虞国公对视一眼。 他们俩已经听下人回禀过,宋思文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也就是说,他见过虞秋晚最狼狈的样子。 那一幕,对女子来说,自然是名誉有损。 一旦传出去,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迎娶虞秋晚。 但是…… 宋思文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敢求娶? 沔阳郡主是万万没想到。 她望着宋思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恶劣地想,宋思文或许和蒋子英一样。 是想乘人之危,趁着他们焦头烂额,有所顾之际,求娶,让他们没有机会,也不能拒绝。 但是,她看见了宋思文面上的真诚。 沔阳郡主想起来,马车夫说过的话。 宋思文是主动赶回国子监的,知道消息之后,便没有想过不予理会,而是第一时间,赶去寻找虞秋晚。 平宁侯府和宁国公府门第有差别。 这种情况下,宋思文为了虞秋晚,还敢帮助虞秋晚,痛击蒋子英。 足见他心里是有虞秋晚的。 思及此,沔阳郡主松了一口气。 她望向宋思文,语气缓和了许多,柔声道:“思文,你先起来,这事儿我们等会再从长计议。” 宋思文顿了一下,听出来沔阳郡主这口风便是要答应了,才站起身来。 见此,沔阳郡主又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蒋子英,叫身边的贴身嬷嬷,取来一张文书。 确切地说,是一张认罪书。 一式两份。 沔阳郡主让婆子拿过去,直接给蒋子英画押。 蒋子英通过模糊的视野,看见上面的内容,脸色变了变。 沔阳郡主瞥见他的神色,坐下来,脊背挺直,缓缓地拿起旁边的茶盏,才慢悠悠地说:“你若是签字画押,我们虞国公府便送你回去,若是你不愿意签字画押的话,那就准备死在我们虞国公府。” 蒋子英心里一沉,咬牙:“你敢!我,我是宁国公世子!若是让我爹娘知道了……” 沔阳郡主冷冷地看他一眼,“谁知道你在虞国公府?如若我没猜错,你是自己从宁国公府内出来的吧?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对不对?” 蒋子英脸色一变。 他确实是偷偷出来的。 如若让家里人知道,他想出来干什么,母亲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出来的。 而他被抓进虞国公府这事儿,自然也没人知道。 他只带了一个书童出门。 现如今他和书童,都被押在虞国公府中。 如若虞国公真的想,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他扣押到死。 想到这种可能,蒋子英心脏一缩。 瞥见他的神色变化,沔阳郡主就知道,蒋子英出行的事情,宁国公府内确实没有人知道。 沔阳郡主心里冷笑一声,“所以,签字画押,现在是你唯一的出路。我现在只是需要一纸契约,可以向我保证,你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伤我家秋晚的名声。但如若你不签,那就留在虞国公府,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蒋子英盯着沔阳郡主和虞国公府,打了一个寒战。 沔阳郡主和虞国公…… 不愧是一对沙场夫妻。 两个人沉着脸,颇有一种杀伐决断的狠厉感。 蒋子英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过多思考。 他连忙道:“我,我签,我签!” 沔阳郡主心里冷笑一声,给虞国公使了个眼色。 虞国公立即走过去,亲自压着蒋子英的手,在文书上面签字画押。 拿到签字画押的文书,沔阳郡主起身道:“他,就交给国公爷了。” 虞国公点点头,还没等蒋子英反应过来,便被虞国公拎着出去了。 “你,你们干什么……” “你们不是说,要放我走吗?” “文,文书我已经签字画押了,你,你们不能出尔反尔……” 在被拖出去的过程中,蒋子英恐慌地大喊大叫。 虞国公却充耳不闻。 拖着蒋子英,几步便走出了正厅。 宋思文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 但虞国公拖着蒋子英,走向旁边。 宋思文看不见了。 而下一秒,他就听见蒋子英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四周的鸟儿都被惊得飞起来一片。 那声音,比杀猪还可怕。 宋思文听得,心里都是一颤,下意识地看向沔阳郡主,问:“国公爷,这……” 沔阳郡主却对他笑了笑,打断他的话,道:“思文,我们来商量一下你和秋晚的婚事吧。” 宋思文一愣,注意力被沔阳郡主带着走。 就听沔阳郡主再次开口,“其实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并不想让秋晚这么早的嫁人。” “伯母,我……” 宋思文一听这话,便张了张口。 沔阳郡主却抬起手来,阻拦他,“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心里是有秋晚的,秋晚心里也是有你的,她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只不过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我是怕你心里有疙瘩,即便成亲了,来日只怕心里也有所不快……” “不会的。” 宋思文立即表态:“我知道秋晚无辜,莫说今日并未发生什么,即便……即便蒋子英那禽兽,真的得逞了,我也不会让秋晚嫁给他,我也会迎娶秋晚为妻,一辈子爱护她,保护她。” 这个回答,深得沔阳郡主之心。 沔阳郡主面上却不显,“世间男子都在乎女子的清白,你不在乎吗?” 宋思文一脸苦涩,“我不在乎,我只后悔,是我没保护好秋晚,若是今日,我能够一直陪着秋晚,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的错。” 沔阳郡主闻言,一颗心算是放下来了,她神色中终于露出些许难过,“今日之事,也不能怪你,我听说了曲远侯府出事,你回去照看家里也是应当,本就怪不了你,要怪只能怪蒋子英那个畜生。” 说起这个,宋思文听见外头好像没了声音,不由问道:“国公爷方才是去做了什么?” 沔阳郡主冷笑一声,“当然是送他回家,不过是动了点手脚而已。” 宋思文满眼询问。 沔阳郡主看着未来女婿,微微一笑,“我只是让秋晚她爹,小小地惩罚了一下那个畜生而已,你不用担心。对了,明日,让你母亲带着媒人来提亲吧,我也得和她商量商量,你和秋晚的婚期。” 宋思文刚还有些疑惑,但听到沔阳郡主后半句,他立即大喜过望,满脑子只有婚事,连连道谢。 …… 宁国公夫人在平宁侯府闹了许久,也不见宋时蕴出现。 她几乎找遍了平宁侯府的后院。 杨氏和张妈妈没办法直接动粗,只能跟在她身后。 找了一圈下来,不见宋时蕴,宁国公夫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直觉告诉她,宋时蕴肯定知道蒋子英的下落。 不告诉她,就是要故意折磨她和蒋子英! 宁国公夫人正恨恨地想着。 这时候,平宁侯府的管家,带着一个婆子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 宁国公夫人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抬起头去,便见往日在自己身边照顾的,另一个妈妈,李妈妈从外面跑过来。 李妈妈跑得气喘,脸色又红又白,跑到宁国公夫人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哽咽地说:“夫人,世子爷出事了!” “什么?!” 宁国公夫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惨白着脸问:“子,子英出什么事了?!” 第73章 李妈妈抹着眼泪,道:“方,方才世子爷被虞国公府的人送了回去,说是我们世子爷不小心……摔伤了……他们路遇不平,便好心地将世子爷送回来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心下定了定,“摔伤?伤得怎么样,不严重吧?” 杨氏和张妈妈对视一眼,也望向李妈妈。 两个人都在心里想着,蒋子英的摔伤,不会和宋时蕴有什么关系吧? 李妈妈在一众注目下,张了张口,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 宁国公夫人急得要死,“你倒是说话啊!” 李妈妈低下头,这才勉强地说了一句话,“世子爷身上,倒是没有其他伤,只是……命根伤得厉害……恐怕……是废了……” “什么?!” 宁国公夫人猛地瞪大眼睛。 话音未落,她两眼一翻白,便晕死过去。 “夫人,夫人?!” 旁边的宁国公府下人,顿时吓得人仰马翻。 整个平宁侯府都跟着闹了起来。 杨氏让张妈妈赶紧找人,将宁国公夫人送回去。 好不容易,才将宁国公府那一行人全部送走。 目送他们离开,张妈妈跟在杨氏身边,担忧地小声道:“宁国公世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会和咱们二小姐有关系吗?” 杨氏抿了一下唇角,“应该不会吧?” 张妈妈小声:“可二小姐出去的这时机……” 杨氏一时间没了言语。 …… 宋时蕴在客栈里睡了一觉,日落时分,才和秋白从客栈里回去。 一回去,她就被堵在门口的张妈妈,拦了下来,同时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是,宋思文带了一个好消息回来,那就是,他和虞国公府的虞三小姐的婚事,基本上算是定了。 明日,杨氏便会带着媒人和聘礼,过去下定。 第二就是,蒋子英出事了。 虞国公府的人,将蒋子英送了回去,美其名曰,是在半道上碰见了摔伤的蒋子英。 可是…… 蒋子英伤在胯中,那伤势一看,就是被人用脚狠踹加碾压,才造成的伤势。 听说请了不少御医和京中的大夫去看,但无论是谁,看见那情况,都无力回天。 张妈妈拦下宋时蕴后,便带着宋时蕴,进入杨氏的主院。 一进去,宋时蕴便看见,宋思文和杨氏在一起。 几个人一碰面,杨氏和宋思文便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宋时蕴。 语毕,杨氏一把拉住宋时蕴的手,觑着她的神色,问道:“时蕴,那个……宁国公府世子爷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吧?” 宋时蕴闻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母亲怎么会怀疑跟我有关系?” “对,这件事跟时蕴没有关系。” 宋思文站在旁边,开口道:“蒋子英的伤,是虞国公府造成的。” 杨氏愣了一下,瞬间瞪大眼睛,“怎么会?” 不是说,是虞国公路见不平,把蒋子英送回去的吗? 这话说的,应该是虞国公救了蒋子英才是啊。 宋思文回来之后,只跟杨氏说着婚事,并没有把所有内情,告诉杨氏。 听见杨氏的疑问,他看了看一旁的宋时蕴,又看了看杨氏,这才开口,把今天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他们。 杨氏听得心惊肉跳,“他……他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杨氏自己也是有女儿的,听闻了虞秋晚的遭遇,她心里别提多生气了。 宋思文低下头,压抑着心里的愤怒道:“其实,也怪我,时蕴早就提醒过我和秋晚,我若是一直陪着秋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好在,我去得及时,秋晚并未遭遇蒋子英的毒手。”看书溂 他着重说着后半段话。 杨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安慰道:“你喜欢秋晚,母亲是知道的,莫要说没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真发生了,那也不是秋晚的错,她往后依旧会是我们平宁侯府的儿媳。” 宋思文松了一口气,对杨氏深深地鞠了一躬。 话说开了,杨氏知道是虞国公动的手,跟他们没关系就好。 虞国公和宁国公府,势均力敌,不用惧怕宁国公府。 不像是他们,平宁侯府,看上去风光,可在国公府面前,还是差了不少。 这件事,如果真和平宁侯府有关,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平宁侯府。 杨氏思及此,瞥见旁边乖巧坐着的宋时蕴,又有了新的疑惑。 这件事,既然和平宁侯府没有关系。 那宋时蕴为什么要躲着宁国公夫人,还专门躲了出去? 杨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抹灵光。 她……难道是在拖延时间吗? …… 宁国公夫人赶回去之后,便看见蒋子英双腿全是血的,倒在床上,气息奄奄,人已经昏迷。 刚醒过来的宁国公夫人,看见这一幕,差点再次晕过去。 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心神,她白着脸,急切地看向旁边的太医们。 “我儿怎么样了?还能治好吗?” 宁国公府请了不少太医来。 闻言,一众太医对视一眼。 旋即,尴尬的齐齐摇头。 宁国公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太医见此,叹了口气,解释道:“夫人……这也怪不得我们,是世子爷伤得太重,发现得也太晚了,这……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啊。” 宁国公夫人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上的儿子,脑袋里一团浆糊,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蒋子英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嫡子。 但若是他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他这个世子位置定然是保不住,肯定会落在那些庶子身上。 而且,这对蒋子英来说,也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男子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事情? 还有…… 蒋子英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伤,还摔成这样? 想到最后一个年头,宁国公夫人一个激灵。 回过神来。 她厉声道:“王才呢!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王才,就是蒋子英身边的书童。 宁国公夫人询问过后门的守卫,确定蒋子英是带着王才出门的。 下人们听见宁国公夫人的话,立即把王才带了上来。 王才是跟着蒋子英一道,被虞国公府的人送回来的。 但,王才并未受伤,除却面部一块青紫外,其他地方,分毫未损。 但被押上来时,他脸色惨白的下人,眼神迷离,像是被吓得不轻。 宁国公夫人一看见他,立即过去,指着他便厉声呵斥起来。 “你跟着世子爷出去,是怎么照顾世子爷的?世子爷怎么会伤成这样?!” 王才瑟缩了一下,抬头望着宁国公夫人。 下一秒,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宁国公夫人见他欲言又止,气恼地打了他一巴掌,“赶紧说话,装什么哑巴!世子爷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王才抖了一下,这才小声地说:“世,世子爷不是摔伤的……是,是被虞国公打伤的……” “什么?!” 宁国公夫人猛地瞪大眼睛,下一秒,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怎么会对我儿下这样的毒手?不是说,是他救了子英吗?!这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王才拼命地低下头,恨不得把头颅塞回自己的肚子里。 紧接着,他才哆哆嗦嗦地说:“……世,世子爷喜欢虞三小姐……今日……备了一点春喜散……迷晕了虞三小姐……” 他越说声音越小。 但那些话,却像是一把把刀,扎进宁国公夫人的心口里。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蒋子英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简直…… 太胆大妄为了! 可就算蒋子英做得不厚道,但最后也没伤害到虞秋晚。 虞国公他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儿子! 宁国公夫人又惊又怒,快要气炸了。 “备,备车!我要去虞国公府讨个公道!” 第74章 “你要去哪里讨公道?” 宁国公夫人的话音未落,外面便走进来一个人。 一旁的下人,全部低下头去。 来人,正是宁国公。 宁国公夫人看见自己的丈夫,眼泪就出来了,刚要告状。 宁国公却走到她面前,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宁国公夫人被打得脸偏向一侧,猛地愣住。 见此,宁国公沉着脸,给旁边的众人,使了个眼色,“都下去!” 一旁的下人,飞快地全部跑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宁国公夫人和宁国公,蒋子英三人。 宁国公这才重新看向宁国公夫人。 拿出一张纸,甩到她的脸上。 “看看,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儿子!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你还敢去虞国公府讨公道?” 宁国公夫人下意识地伸手,抱住那张纸,拿到面前一看。 她身体不断地哆嗦起来。 “这,这是……” “这是你儿子的签字画押,他亲口承认的罪名!虞国公带着这张纸,在宫门口堵着我,把这张纸甩到了我的脸上!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是他做出来的好事!” 宁国公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黑成了墨盒,“据说这签字画押,一式两份,还有一份在虞国公手上,你还想干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宁国公夫人闻言,捧着手中的纸张,不断地颤抖,混乱的脑子,挤出来一些理智,“就,就算这事,是我们子英做得不厚道,但……但虞国公也欺人太甚!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虞国公府非要把事情做绝!就算有这签字画押又怎么样?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虞秋晚不死也得嫁到我们宁国公府,给子英守寡一辈子!”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往往是对女子名声更加不利。 对男子而言,最多被人奚落几日,就算了。 她不知道,虞国公府怎么敢把事情做绝的。 就不怕他们传出去吗? 宁国公听见这话,都快气笑了,“虞秋晚已经和平宁侯府大少爷宋思文定下婚约,不日即将完婚!今日,也是宋思文去救了虞秋晚,他不在意这些,你以为你散播出去,便可以拿捏住虞国公府?” 他冷笑一声。 “虞国公说了,但凡这事,传出去一字半句,他便会去陛下面前告御状,告我教子无方!你儿子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拿我们宁国公府的未来和我的名声,去给他陪葬吗?” 宁国公夫人猛地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宋,宋思文及时救下了虞秋晚…… 会是巧合吗? 不…… 一定不是! 宋时蕴…… 是宋时蕴! 她就说,她去找宋时蕴的时候,为什么对方不肯见她,为什么要躲出去! 宋时蕴肯定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让宋思文去及时救下了虞秋晚。 还料定,她找不到蒋子英和宋时蕴,会在平宁侯府纠缠。 故意晾着她,让她在平宁侯府纠缠,给虞国公府拖延时间! 如若……她见到了宋时蕴,或是提前离开了平宁侯府,去其他地方打听蒋子英的下落…… 虞国公府都没机会把这件事做绝! 宋时蕴……算得好准! 做得好绝! …… 宋思文和宋时蕴从杨氏的屋子里出来,还有些担忧。看书溂 “虞国公这事儿,是不是做得太不留余地了?”宋思文望向宋时蕴,犹豫地开口。 诚然,那么惩罚蒋子英,他自然觉得痛快。 他只是怕,宁国公府不肯善罢甘休,会对虞国公府更加不利。 宋时蕴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地道:“不用担心,宁国公府不敢大肆宣扬,这次的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宋思文闻言,脚步一顿,盯着宋时蕴,不由问道:“时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宋时蕴扬了一下眉,“为何这样问?” 宋思文抿了一下唇角,“我就是觉得,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他听慎言说过。 慎言来找宋时蕴求助时,宋时蕴便说了,让慎言直接找虞国公府。 还让他们去围追堵截,抓住蒋子英,不要声张,直接送去虞国公府。 宋时蕴好像,已经预见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结果,是宋时蕴一步步引导出来的。 宋时蕴闻言,淡笑一声,“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宋思文望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后面的一切,就如同宋时蕴所说的一样。 宁国公府那边,迟迟没有什么动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些许亲近的人,知道宁国公府世子爷摔伤了,往后怕是子孙无望,世子位置要换人。 但无人知晓,这件事跟虞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宁国公府如今沉默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去找虞国公府麻烦。 这些消息,传到定国公府后院时,谢如故正站在窗边,看着手中送来的一封密信,他轻笑了一声。 旋即,拿着那张密信,放在旁边的蜡烛火焰上,付之一炬。 同一时间。 宋思文一整晚,坐立不安,等到天亮,瞧见宁国公府依旧没什么动静,他便放下心来。 而在这一日的下午,冯明快马加鞭的,扶棺回京了! 平宁侯府和曲远侯府两边,立即忙活起来。 杨氏一早,带着媒人,先悄悄去虞国公府下了定,准备为两个孩子订下婚约。 但出了点麻烦。 彻底清醒过来的虞秋晚,反而不愿意嫁给宋思文了。 听说她极力反对。 为此宋思文顾不上规矩,又偷偷地跑了一趟虞国公府,亲自见了虞秋晚一面。 杨氏说,宋思文和虞秋晚是单独见了一面的。 具体两个人谈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但很快,就传出来虞秋晚答应了婚事一事。 杨氏这边,便和沔阳郡主乐乐呵呵地,定下了两个人的婚事。 但因为曲远侯府最近有丧事,婚期肯定不能定在近期。 便推迟了一段时间,具体还未定。 下午时分,杨氏和宋清远,便带着三个孩子,一身素缟,赶去了曲远侯府。 宋时蕴和宋家人,一道赶到曲远侯府时,曲远侯府已经来了不少吊唁的亲朋好友。 在一群人里,宋时蕴竟然看见了……谢如故。 谢如故今日穿了一身素色长袍,和往日的明艳并不相同。 但这种素色,却意外的衬他。 衬得他眼角的泪痣,更加亮眼。 即便在人群中,还是能够让人一眼便瞧见。 谢如故跟随定国公一道,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人盯着自己。 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宋时蕴的眼神。 宋时蕴来不及躲闪,偷看被抓包了个现场。 她耳尖顿时爬上一抹红痕。 这时候,谢如故却对她偷偷地眨了一下眼睛,眼角的泪痣,都跟着闪了一下。 宋时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皱了一下眉,不受控制的,飞快地偏开头去。 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瞥见她的反应,谢如故弯了弯唇角。 正这时候,定国公却捅了捅他的胳膊。 谢如故转头,便听见自己爹小声地说:“这是在别人的灵堂上,你笑得这样一副浪荡样子,成何体统!” 谢如故:“……” 他怎么就浪荡了? 看着自己那沉着国字脸,一副威武不能屈模样的亲爹,谢如故收敛所有表情,没有说什么。 定国公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正好,曲远侯出来,亲自招待他们,将他们和宋家人一并迎了进去。 如今已经出了时玉公主的五七,且曲远侯府是办白事,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京城中和曲远侯府平时较为要好一些的人,都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探望。 第75章 宋时蕴和宋家人,以及定国公父子前后脚进入灵堂。 众人规规矩矩地纷纷上香。 曲远侯府二房这边,客气回礼,又是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谢如故上香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的。 但上完香,在一旁看着长辈们寒暄安慰的时候,他便悄悄地凑到了宋时蕴身边。 宋时蕴正和杨氏站在一块儿,听二房的女眷说话。 甫便感觉到,身边笼罩下来一股淡淡的清苦药香。 宋时蕴不由看过去。 便对上谢如故的眉眼。 谢如故弯唇一笑,小声地道:“二妹妹好警觉。” 宋时蕴闻言,却下意识地问:“你受伤了?” 谢如故一顿,“什么?” 宋时蕴皱眉,“你身上有一股药香。” 谢如故闻言,淡笑:“哦,可能是我最近在帮我师父侍弄一些药材,染上的香味吧。” 宋时蕴闻言,想起来,谢如故那名义上的师父,天机门的门主,确实喜欢养些药草。 他的师父,也就是宋时蕴的师父。 只不过宋时蕴是嫡系弟子,谢如故是个挂名的外室弟子。 宋时蕴以往便经常替师父照顾那些药草,身上也总是染着一种清苦的味道。 但是…… 之前都没有在谢如故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今儿却出现这种味道。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 谢如故敏锐地看见这一幕,笑吟吟地道:“怎么,二妹妹这是在担心我?” 宋时蕴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冷着脸说:“世子爷多虑了,世上担心世子爷的人何其多,也不差我一个。” 谢如故闻言,缓慢地一眨眼,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这话听着……” 他啧啧出声,却没有下文。 宋时蕴皱眉道:“我这话又说错了吗?” 谢如故笑:“倒是没错,就是听着,怎么有一股醋意?” 宋时蕴:“……” 她…… 她是真的服了谢如故这个浪荡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那么混账! 宋时蕴索性转过头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谢如故却扬起唇角,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不过,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请杨氏和宋时蕴去后院。 是宋清溪身边的人。 宋清溪身体不舒服,晕得起不来身,所以今日没到堂前来。看书喇 一同被请走的,还有宋清溪另一个儿子冯明。 宋时蕴的余光瞥见,宋清溪身边的婆子,走到一个少年身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她的目光,便跟过去。 那个少年,和宋清溪并不怎么相似,大约是像父亲。 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哭得跟兔子一样。 十四五岁的孩子,面对哥哥突然死亡,自己扶棺回京,有些惶惑不安,站在那里,满脸疲惫之余,还有些茫然和无措。 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宋时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敏锐地发现,他的双眼,不太正常,双眼无神,看东西没有焦距。 那模样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反而像是……一个木头人,或者是一个泥塑。 总之不像是活人。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阴气。 这阴气…… 宋时蕴眉心皱了皱,忽然提步靠向棺椁。 杨氏正等着宋时蕴一道离开,看见她忽然朝棺椁走去,她有些心惊地低喊:“时蕴……” 宋时蕴充耳不闻,人已经快步走到棺椁前面。 因为是从外扶棺回京,棺材板一直盖着,里面的尸体也有些变形。 到了京中后,棺材板儿才重新打开来。 尽管是春日,尸体也已经开始腐败。 尽管曲远侯府在接到棺椁后,已经重新整理过冯骏的尸体,给他换上了一身新的装老衣裳。 可依旧遮掩不住,这尸体的腐败和臭味。 棺椁四周焚烧着檀香,不靠近闻不到腐败的味道。 但一靠近,那腐烂的味道,便一下子钻入人的鼻腔中,打得人措手不及。 就连见惯了尸体,闻惯了尸臭的宋时蕴,都不由皱了一下眉。 但她并未离开,而是直直地站在棺椁边,盯着里面的尸体。 旋即,她甚至还稍稍地俯下身,靠近了棺椁。 看见这一幕,杨氏心惊胆战。 这不合规矩! 就连一旁的曲远侯府下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一个个面上都有些颇为惊讶。 似乎不知道宋时蕴这是在做什么。 杨氏瞥见其他人的目光,有些着急,想要上去阻拦。 谢如故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她有分寸,夫人何必担心?” 杨氏不由一愣,转头望向谢如故。 谢如故站在那里,不复刚才的浪荡模样,芝兰玉树,对杨氏微微欠了欠身。 正在这个时候,宋时蕴已经在靠近尸体后,感觉到上面残存的阴气。 从蜀中回来,这么久,上面还有残存的阴气。 看样子,确实是个冤魂厉鬼。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抬头又看向冯明。 冯明已经跟着宋清溪身边的婆子,向杨氏走过去。 杨氏回过神来,连忙跟冯明寒暄地打了一下招呼,然后又转过头来,向宋时蕴使眼色。 宋时蕴看了冯明一眼,提步走过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杨氏瞧见也没人说什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便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二姑母。” 宋时蕴和宋时柔齐齐点头。 宋思文没有跟上,则是留在原地帮忙照应着。 宋清溪的婆子,带着她们一行女眷,进入二房所在的偏院。 屋子里一阵哀伤,混合着药味儿。 宋时蕴和宋时柔跟在杨氏身后,进入房间,便见宋清溪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眼珠子都有些浑浊,满脸憔悴,几乎睁不开眼睛似的。 旁边的丫环,还在哄着她吃药。 她却一直在哭。 听见婆子禀报,杨氏来了,她才抬起头来。 看见宋时蕴等人,她擦了擦眼泪,抽了一口气,道:“时蕴,你来了啊,你,你快过来……” 她说着,又对冯明招了招手。 “明儿,你也快过来!” 宋时蕴和冯明闻言,齐齐走过去。 宋时蕴和冯明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对宋清溪行个礼。 宋清溪便急忙地道:“时蕴,这就是你二表兄,你还没见过吧?” 说着,她又跟冯明说:“明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你那位时蕴表妹,快,见过你时蕴表妹。” 宋清溪不断地给冯明使眼色。 冯明闻言,眼神没什么波动,依旧木木的,在宋清溪的催促下,缓慢地转过身,对宋时蕴抱了抱拳,有点木讷地喊:“时蕴表妹……” 宋时蕴直接道:“表兄这模样,不太正常。” 听到这话,宋清溪眼泪又要掉下来。 “可不是吗?这孩子以往最是顽皮活泼,可这次回来后,便成了这个样子,我总是怕他,是不是也遇上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想让时蕴你赶紧给他看看,千万不能让他出事啊……” 宋清溪泪眼汪汪地望着宋时蕴,恨不得要起身下床,给宋时蕴磕头一般。 冯明闻言,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宋时蕴打量着他,开口道:“表兄的情况确实不正常,是被吓闭了魂魄,又被阴气侵染后的模样。” “阴气?” 宋清溪忍不住从床上挣扎着起身。 一听到这两个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她惊恐地望着宋时蕴,“又,又是阴气?是什么东西,盯上了我儿?到,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是不是就在这里?” 第76章 面对宋清溪激烈的举动,冯明才缓缓地,给了点反应,握住了宋清溪的手,像是安慰似的,但嘴笨的却没有说出话来。看书喇 感觉到冯明的举动,宋清溪心里更难过,眼巴巴地望向宋时蕴。 祈求宋时蕴一定要解决这件事。 宋时蕴瞥了冯明一眼:“常言说,吓掉了魂,或者吓傻了,这话是有可能的,不过常人的魂魄,一般不会轻易被吓掉,更多时候,是被吓得闭魂。” “闭魂?” 杨氏等人没听懂。 宋时蕴解释道:“常人有被吓傻,一时间没有办法反应,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这种情况。闭魂,和这种情况类似,属于某一魄被吓愣住了,出于自我保护,便把自己隔绝起来这样。”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自己可以缓解。 时间长了,害怕的情绪降低,魂魄自身察觉到没有危险,就会渐渐地恢复正常。 但也有一部分人,因为一直被阴气侵入,所以魂魄更虚,躲得更加厉害。 躲得久了,可能魂魄就彻底沉寂了,醒不过来了。 这种便是类似于吓掉魂的一种。 众人闻言,一会儿怔愣,一会儿恍然大悟。 怎么都没想到,吓掉魂还有这么多讲究。 宋清溪呆呆地问:“那,明儿就是魂魄被吓狠了?可,可只是看见他哥哥……这样,怎么会吓得那么厉害?”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宋时蕴当时又不在场,也不可能完全看出来,当时发生了什么,能够完全还原现场。 宋清溪担忧地握住冯明的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明儿恢复如初?我,我不想看见他继续这个样子……” 宋时蕴闻言,道:“这个也好办,人有三魂七魄,只要不是三魂出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冯明还有一点自主意识,一看就不是三魂的问题。 问题是出在七魄上面。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其中爽灵,掌管整个人的机敏性和行动能力。 而七魄,则是指,臭肺、除秽、非毒、吞贼、雀阴、伏矢、尸狗。 其中的尸狗,便代表着人的警觉性,也具有一定的反应能力。 如果尸狗出问题,那么警觉性会降低,反应能力也会随之降低,但不会完全消失。 但出事的是爽灵,那整个人便会变成仿佛木偶一样的东西,没有任何反应能力,失去智力。 一般的疯子或者痴呆,大多数是爽灵出了问题。 冯明现在乍一看,还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反应速度更慢,旁人靠近他时,他缺乏警觉性的反应。 一看就是尸狗出了问题。 尸狗容易受到惊吓,大概是受到惊吓后,自闭了。 加上冯明近期一直跟阴气纠缠,所以,尸狗一直没有完成自我修复。 “那,那怎么解决啊?” 宋清溪一听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松了半口气,便追问起来。 宋时蕴闻言,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符来。 她昨日画了很多符,包括各种类型的。 今日便派上用场了。 宋时蕴拿出一张醒神符,啪的一下,拍在冯明的额头上。 众人唰的一下看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宋清溪就听见宋时蕴说:“劳烦姑母给他一巴掌。” “什么?” 宋清溪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时蕴眉梢一挑,不厌其烦地重复道:“给他几个耳光,我这话说得很难懂吗?” “不,不是……” 宋清溪感觉这话不是难懂。 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 但……组合起来,她就有些不太明白,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望着宋时蕴,纠结地问:“就,就是要打明儿吗?” 宋时蕴颔首,“对,字面意思。” 宋清溪还是有些不解,“可是,为什么呢……” 宋时蕴闻言,不由反问:“姑母不是想让他苏醒过来吗,这法子最有效。” 宋清溪:“……” 打人还有效? 不会打得更加自闭吗? “那个……” 就在宋清溪纠结着,没有动手的时候,她身边的婆子,小声地开口:“夫人,老奴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若是有人惊了魂,或是有些失心疯,确实可以打几个耳光,听说能够治好这些毛病。” 宋清溪闻言,愕然地道:“真的?” 婆子低声:“老奴以前确实听说过这种办法。” 宋清溪咬了咬唇瓣,望向自己的儿子。 她本来是有些不太相信的,但身边的婆子都这么说了。 她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一时间,便有一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发现她的动摇,宋时蕴便道:“姑母快些做决定吧。” 宋清溪被她一催促,一咬牙道:“好……” 语毕,她望向冯明,猛地闭上眼,抬起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下一秒…… 众人就听到,啪叽……一声轻轻的响声,好像是哈了一口气似的,消失在空气中。 冯明站在那,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宋清溪却已经收回手,转而去看宋时蕴,“这样行吗?” 宋时蕴眉心跳了跳,直接道:“姑母觉得行吗?” 宋清溪抓住衣袖。 宋时蕴耐着性子道:“让你给他几个耳光,是因为尸狗容易受到惊吓,几个响亮的耳光,没准能够让它在惊吓中自己跑出保护圈,姑母您这样……怕是在给他挠痒痒吧?” 或许,挠痒痒都比宋清溪这一巴掌给力。 宋清溪对自己两个儿子,一贯是宠爱到过分,几乎是溺爱的地步。 从小到大,她就没动过两个孩子一根手指头。 冯明现在还病着,让她直接给冯明几个耳光,她有些做不到。 宋清溪便红着眼眶,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知道她怎么想的,在她开口前,直接道:“姑母如若不愿意,我可以代劳,只不过我这人巴掌重,可能会把他打伤,还希望姑母不要介意。” 宋清溪:“……” 打,打伤? 还让她不要介意? 宋清溪望着宋时蕴那细胳膊细腿儿,有点没办法想象。 但她又想起来,自己听过的风言风语。 听说,宋时蕴之前,为了给老太太治病,连平宁侯府老太太,宋清溪的亲娘,宋时蕴自己的亲奶奶,都打过…… 宋清溪便有些害怕了。 真让宋时蕴打下去,万一真没个轻重,不是害得她儿子更加受苦吗? 思及此,宋清溪忙道:“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宋时蕴微微一笑,“那就请姑母用点力,如若姑母这次还是下不了手,那就只能我来了,届时表兄只怕是要多挨几几个耳光了。” 闻言,宋清溪对上宋时蕴那一脸笑意,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重新转过身,看向冯明。 长呼一口气。 高高地抬起手,抡圆了手臂,她一咬牙,一闭眼,猛地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 这次倒是一声巨响。 把房间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冯明的脸颊,迅速地肿胀起来。 宋时蕴淡定自若地道:“继续——” 宋清溪都没敢睁开眼,听到这话,她闭着眼,又甩了一巴掌下去。 冯明两边的脸颊,顿时都肿了起来。 宋时蕴淡声:“再打几下,连续地打,别等我喊啊,姑母——” 闻言,宋清溪心里都快哭了出来。 她打得手掌都发麻了。 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继续打。 但都打了两巴掌了,现在放弃,冯明不是白挨了两巴掌? 思及此,宋清溪强忍着心疼,又甩了几个耳光下去。 第77章 啪啪啪—— 一连串的巴掌声,连续在房间内响起。 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杨氏和宋时柔望着冯明那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不断充血、再肿胀…… 好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她们俩都不由得偏开头去。 而在宋清溪最后一巴掌甩下去之后,一直呆呆愣愣,没有什么反应,连喊疼都不会喊的冯明,忽然嗷了一声,痛呼起来:“母亲,你打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宋清溪猛地睁开眼,高高抬起的,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打下去的手,愣在原地。 她望向冯明,见冯明捂着自己的脸,一直在哀嚎,神色清明,不像是刚才那样呆呆的。 宋清溪简直要喜极而泣,“明儿,你没事了?” 冯明捂着自己的脸,疼得不行,闻言,他抬头去看宋清溪,刚想抱怨。 却发现,自己眼前有一个碍事的东西,挡住了自己的视野。 他伸手扯下来一看,竟然是一张符。 冯明不由道:“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刚回来,你就这么打我!还有这符纸,这是什么玩意儿?” 宋清溪愣了一下,惊喜之情,差点被浇灭,她试探地问道:“明儿,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 冯明捂着自己肿胀的脸,每次一说话,便感觉脸颊疼得仿佛要裂开一样,闻言他不由怨怪地看了宋清溪一眼,“刚才怎么了?” 宋清溪心里咯噔一声,不由看向宋时蕴,目光里带着询问,仿佛在问宋时蕴,这是怎么回事。 “正常现象。” 宋时蕴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 下一秒,她盯着冯明直接道:“你仔细回想一下,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吗?” 冯明闻言,打量着宋时蕴,刚想问这人是谁。 但对上宋时蕴那双清明的眸子,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抹记忆。 “……这是你的时蕴表妹……” 宋清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紧接着,他想起来,自己是昨日晚间扶棺回京的。 一回来,宋清溪就抱着他哭。 还跟他说,平宁侯府内,多了一位表妹。 听说很厉害…… 他当时浑浑噩噩的,是什么反应,自己都不记得了。 现下倒是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紧接着,方才没想起来的记忆,就像是潮水来袭一样,一波一波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渐渐地想起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记得…… 有人将他带来见母亲,母亲将宋时蕴介绍给他,然后…… 说什么掉魂不掉魂的,好像才给了他几个耳光。 眼看着冯明的眼神从清明变得疑惑,又从疑惑恢复清明。 宋清溪的心情,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紧盯着他,担忧地问:“明儿,你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吗?想起来了吗?” 冯明这会子,是真的想起来了,捂着脸,感觉脸更疼了,含糊地道:“想,想起来一些……” 他是想起来一些,但他却觉得,宋时蕴是故意的。 哪有什么邪门的法子,需要打人脸啊? 但他和宋时蕴之前又没见过,宋时蕴没必要这么故意针对他吧? 思及此,冯明不由抬头望向宋时蕴。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宋时蕴那双眸子,他就有些害怕。 宋时蕴看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这会子彻底清醒过来了,便直接问道:“表兄还记得大表兄是怎么落水的吗?” 冯明愣了一下。 大约是没想到,宋时蕴这么单刀直入。 宋清溪还在关心儿子的身体,唯恐冯明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听到这话,关切的话语,都堵在了嗓子眼。 她也忍不住盯着冯明,想听他的回答。 冯明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好像已经忘了似的。 紧接着,他的神色上,出现一抹惊恐之色。 眼神变得惶惑,躲闪起来。 宋时蕴打量着他的神色,眯起眼,一针见血地问:“大表兄跳水的时候,二表兄是不是在现场?” 冯明一个激灵,唰的一下看向宋时蕴,张了张口,却只说出来一个字:“我……” 然后就没了下文。 宋清溪见此,也觉得这个事儿不对。 她一把抓住冯明的手臂,急吼吼地问道:“明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你跟娘在信中说的是,你大哥是自己跳进河里的,当时没人发现,等人发现后,打捞上来便已经来不及了,你……” 一句话没说完,宋清溪忽然愣住。 不对…… 太不对了。 看见她的反应,宋时蕴淡声道:“如若没有人看见,怎么知道,冯骏是自己跳进水里的,而不是意外坠入?” 宋清溪出了一身冷汗。 她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话音才戛然而止。 宋时蕴感觉,自己现在反应有些迟钝了。 昨日,听宋清溪说起信上的内容时,她就该反应过来,这个描述不对劲。 但她当时竟然没多想。 冯明听到这话,神色越发地古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宋清溪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瞧见冯明的神色,她就知道,冯明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冯明有些躲闪地低下头,低声道:“我,我确实看见我哥跳下河了……” 宋清溪蓦地瞪大眼睛,“你亲眼看见你大哥跳下河,你为什么不救他?” 冯明红了眼眶,有些崩溃似的,凄声道:“我也想救他啊,但……但那个时候,很不对劲……” 冯明当时是和冯骏一块儿,去参加冯骏朋友举办的聚会。 曲水流觞,还邀请他们上花船,游湖对诗。 冯明还小,就是跟过去看个乐子。 那些人都比他年纪大,他跟他们也玩不到一块去,便一直缠着冯骏。 兄弟俩几乎一直在一块儿。 冯骏也就中间对诗的时候,跟冯明距离远了一些。 没多久,他们俩就又凑到一块儿了。 那个时候,其他人都散开了。 冯骏说自己喝多了,想到甲板上透透气。 冯明就跟他一起去了。 但走上甲板后,冯骏眼睛忽然直了。 冯明絮絮叨叨地跟冯骏说着想要回去,他也没有反应。 冯明便偏头去看他。 但他刚看过去,冯骏忽然直直地走进了河里。 毫不犹豫地。 冯明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反射就想去抓冯骏。 他和冯骏兄弟俩感情很好,他当然想要救冯骏。 然而,他刚伸出手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大片雾气。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宋清溪怔愣住。 冯明崩溃地抓了抓头,蹲下来,抱着头,闷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我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什么也不知道了……” 宋时蕴眯起眼来,“那你后来是怎么恢复的?” 冯明呐呐地道:“是,是有人来喊我……是我哥的朋友们来喊我,我才忽然醒过来,然后我跟他们说,我哥跳河了,他们才帮忙施救……” 但当时船一直在慢悠悠地行走,已经远离冯骏跳河的地方。 且,也过了一段时间。 等他们那些人得知消息,让家丁们下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冯骏被救上来的时候,便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冯明当时吓坏了,哭得崩溃,别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哥哥的死,而伤心难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愧疚,自己没能救下冯骏。 不仅如此,他还在想,那场大雾是怎么回事……看书喇 直觉告诉他,那事儿很不正常! 第78章 冯明怀疑那河里有什么东西,把冯骏勾了过去,便急吼吼地带着冯骏的尸体,回到暂住的亲戚家。 然后,就写了信,告诉宋清溪。 宋清溪闻言,已经捂着脸哭起来,“那你信里怎么不说?” 冯明动了动嘴角:“我……” 有什么可说的? 又有什么能说的? 那些事,说起来太过诡异。 他怕宋清溪不相信他的话,反而觉得是他没能救下冯骏。 到时候,他不仅要日日面对自己的愧疚,还要被宋清溪指责。 他扛不住。 而且,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那场大雾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因为太过胆小,出现了幻觉。 所以犹豫了一下,写信的时候,他还是没说出自己那诡异的经历。 “你刚才说,你们船上当时是有家丁的?” 宋时蕴在一片寂静中开口,揪着冯明话里一个点问道。 冯明呜咽地嗯了一声。 宋时蕴眉心一皱:“甲板上当时没有家丁吗?” 冯明愣了一下,“没有……” 宋时柔闻言,小声嘀咕起来:“船上既然有家丁,甲板上为什么不派人守卫,就不怕有人喝多了,不小心掉下去吗?” 这话一出,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不少。 都是富家子弟,他们也做过各种赏花宴,船的前后甲板上,一定会让会水性的人守着,就怕出现意外。 毕竟他们邀请来的客人,一个个也都是身份贵重的。 如若出了人命,他们也担待不起。 这若是船小,没带家丁也就算了。 然而,带了家丁,当时却不在甲板上,这也太奇怪了。 冯明倏地抬起头来,茫然无措地望向宋时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表兄在跳河之前,是不是没有任何异样?”宋时蕴不答反问。 冯明愣愣地道:“没,没有……” 宋时蕴又问:“方才你说,你们俩一直在一起,唯有中间对诗的时候,你和大表兄隔开了一些距离?” 冯明嗯了一声,点点头:“对,因为我哥的好友郎溪,非要把我哥拉过去,跟我哥坐在一起……” 郎溪…… 宋时蕴:“这个郎溪,是什么人?” 冯明老实巴交地回答:“我哥的好友,也是那次游湖对诗的举办者。” 宋时蕴脑海里闪过一丝光亮,“郎溪和大表兄一块说话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给大表兄吃什么东西,或者塞了什么东西给大表兄?” 冯明闻言,愣愣地思考片刻,乖乖地摇头,“好,好像没有……当时我和大哥之间隔着好多人,就算是有,我,我也看不见……” “时蕴,你,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宋清溪在麻木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激动地道:“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太过激动,手上很是用力。 宋时蕴的手腕都被她抓疼了。 她无奈地,安抚地拍了拍宋清溪的手,旋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向冯明问道:“在举办那次游湖对诗之前,郎溪是否有过生病或是行为怪异的地方?” 冯明不知道宋时蕴为何这样问,犹豫了一秒,还是实话实说:“我,我记得他好像病过一阵子……” 宋时蕴追问:“什么病,病了多久?” 冯明抓耳挠腮:“我跟郎溪不熟,我也不知道他病了多久……就是听我哥说过一嘴……” 当时,冯骏收到了郎溪的邀请,让他去参加游湖对诗,要将自己认识的一些才子,引见给冯骏。 冯骏一向是爱才如命。 看见邀请函就动了心。 带着冯明出发前,便跟冯骏说闲话似的,说起来,郎溪之前病过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出门了。 如今病刚好,就出来办诗会,可见性子和冯明一样,是个闲不住的。 冯骏这话,原只是调侃冯明坐不住的性子,并没有其他意味,自然也不会过多去说郎溪的事儿。 冯明被大哥揶揄,当即瘪了瘪嘴,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看向马车外,自然也没有追问。 是以,郎溪是什么病,病了多久,他还真不知道。 只不过,听大哥说起,郎溪之前病得不能见人,出不了门,应该病得不算轻吧。 “哦对了……” 冯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游湖诗会那天,郎溪还在喝药呢!” 宋时蕴眉梢一挑,“喝药?” 冯明点头,“对,我们大家刚上船不久,他的长随,就端了一碗药给他,让他喝下去,那药味儿苦得要命,满船的人都闻得到!” 冯明最不喜欢药味儿,还跟冯骏吐槽了一句,说郎溪病既然没好清,就不要出来玩儿,弄得一船的药味儿,太难受了。 冯骏还警告地看他一眼,不让他在别人面前乱说话。 所以这事儿他还有印象。 “时蕴,你,你问郎溪的事儿,是什么意思啊?” 宋清溪听到这些,眼巴巴地盯着宋时蕴问:“难道,我家骏儿的死,跟这个郎溪有关系?” 宋时蕴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冯明问道:“二表兄知道郎溪的生辰八字吗?” 冯明愣了一下,道:“我,我只知道他的生辰日是哪天,但具体八字不知……” 他们在蜀中时,冯明跟随冯骏参加过郎溪的生辰礼。 只知道大概的日子,不知道具体的时辰。 宋时蕴闻言淡声道:“没关系,告诉我,他是哪一日的生辰也行。” 冯明哦了一声,茫然地将郎溪的生辰八字,告诉宋时蕴。 宋时蕴将郎溪的生辰日在心里过了一遍,又问:“他的名字,是哪个郎,哪个溪?” 冯明:“郎君的郎,溪水的溪……” 宋时蕴默念着郎溪的名字,在心里掐算了一下他的生辰八字。 见此,宋清溪等人不敢说话,惴惴不安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时蕴。 没多久,宋清溪便见宋时蕴皱起眉来。 宋清溪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怎,怎么样?” 宋清溪声音微沉:“郎溪的八字,确实是早逝的命数,他应该亡于一个月前,是有人给他改了命。” 宋清溪闻言,脸上为数不多的血色,唰的一下消退个干净。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崩溃地大哭起来。 “就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害了我的骏儿,是他啊!” 冯明脑子里也是嗡嗡作响,“是,是他?我,我哥的死,跟他有关系?” 宋时蕴嗯了一声,“他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东西,想要找替死鬼,缠上了他,他应当是找了什么术士,为改命,找了一个替死鬼,来顶替他,而他找上的人,就是冯骏。” 话音一落,她脑子里回想起来,冯骏的生辰八字。 看得出来,冯骏的意外,是陡然出现的,显然是被人拉去填了命。 “怎么会这样……” 冯明有些没办法接受,“他,他平常跟我大哥的关系很好啊,他怎么会,怎么敢?!” 宋时蕴沉默片刻道:“大约是,冯骏的八字稍弱一些。” 冯明一愣。 宋时蕴见此,解释道:“大表兄的八字偏阴,最容易被拉去当替死鬼。” 听到这话,宋清溪的哭声更大了。 “我要去找他报仇!我,我杀了他给大哥报仇!” 冯明却唰的一下站起身来,铁青着脸,梗着脖子,转身便朝外冲过去。 宋清溪旁边的婆子,率先反应过来,跑过去,一把抱住冯明。 “二,二少爷不能去啊!” 冯明怒吼:“李妈妈,你放开我!我要去给大哥报仇!我要杀了郎溪!” 李妈妈眼睛也红了,但还是死死抱着冯明,“二少爷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去?!” 第79章 冯明像是发疯了的野兽一样,一把甩开李妈妈,抬腿就要跨出门槛。 宋时蕴的声音,却在此时冷冷地响起,“你去也没有用。” 冯明跨步的动作僵在原地,半条腿腾在半空。 他僵硬地转头,不解地看向宋时蕴。 “为什么没用?我杀了郎溪,让他给我大哥偿命!” 宋时蕴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然后呢?” 冯明一愣,“什么然后?” 宋时蕴淡声:“这种事情无凭无据,你却跑去杀了他,然后呢?” 冯明不懂。 便听宋时蕴继续道。 “然后,你会背上一条人命,别人不会相信你的话,到时候你就得给郎溪偿命,兄弟俩都栽在一个人身上,二换一,你觉得很不错吗?” 冯明浑身一凉。 宋时蕴语调冷酷,毫无起伏,“况且,蜀中郎家,也算是世家大族,守卫众多,你一个人从京城跑去郎家,只怕还没靠近郎溪,就没了命,你要是嫌命长,倒是可以去试试。” 一番话下来,冯明身上的热血完全凉了下来。 原本冲上头颅的热血,现在都凉到了脚底。 他一下子坐在门槛上,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那怎么办?难道要我放过他吗?他,他害死了我大哥啊……” 宋时蕴没有立即说话。 并不是不想管,而是真的没办法。 冯骏的事情,发生得太早,那时候她还没成为宋时蕴。 且事情发生在蜀中,距离京中千山万水的。 这种事情又是十分诡异,没有任何实证。看书溂 即便大庆尚道,但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官府也不会问罪郎溪。 更何况,蜀中,那是郎家的地盘。 没有任何证据,地方官肯定会维护郎家。 想要找郎溪,为冯骏讨回一个公道,真是太难了。 冯明被宋时蕴一番话,说得冷了热血,也冷静下来。 理智告诉他,宋时蕴的话,有理有据,才是现实。 但他还是忍不住愤怒,一阵阵地低吼着。 几乎快要晕过去的宋清溪,听到这话,她眼泪都停下来了。 整个人怔了怔,像是没办法再哭出来一样。 下一秒,她却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活过来,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 “时蕴,你一定有办法为我家骏儿报仇的,对不对?” 宋时蕴有些不解地看向宋清溪。 宋清溪却有些癫狂地说:“你,你那么厉害,我家骏儿在外地出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也知道是郎溪害了他,你肯定有办法,你肯定有办法杀了郎溪,给我们家骏儿报仇对不对?” 宋时蕴眉心一跳。 没等她说话,宋清溪又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你肯定有办法的……大家不是常说,宁肯得罪小人,都不要得罪你们术士吗?你们想要人的性命,想要谁家破人亡,都很简单,抬抬手,布个什么阵,就行了,对不对?” 宋时蕴算是彻底明白宋清溪是什么意思。 宋清溪大约真是被自己儿子的死,刺激疯了。 这种情况下,竟然希望她用邪术,要了郎溪的性命。 这不是疯了吗? 宋时蕴往下压了压唇角,将自己的手臂,从宋清溪的手中抽出来,“实在是对不起姑母,这事儿我做不了。” 宋清溪怔然,“为,为什么不行?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行?!时蕴,你,你是不是觉得,和姑母不熟,不想帮姑母?你,你虽然不是在我们平宁侯府长大的,但你也是我们平宁侯府的人,是我侄女啊,你怎么能不帮我呢?” 宋时蕴有些无奈地道:“并非情意是否深厚的缘故,而是这事,玄门中人都做不了,这无疑是用邪术害人,我没办法答应姑母。” “你……” 宋清溪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有些凶狠,疯狂地盯着宋时蕴。 “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不肯帮我!你明明有办法,为什么就不是不肯帮我?我们都姓宋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你爹,告诉你祖母,看你还能不能在平宁侯府中待下去!” 宋时蕴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 听见宋清溪威胁,她脸色一沉,直接道:“姑母大可一试。” 语毕,她便径直转身,走出宋清溪的屋子,懒得再跟他们说什么。 宋清溪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宋时蕴还敢直接转身走人,愣了一瞬后,气炸了。 “宋时蕴,你,你怎么敢!我可是你姑母啊!你也是我们平宁侯府的人,你怎么能这样!我,我一定要让你祖母和你父亲处罚你!” “够了!” 杨氏听到这,忍无可忍地打断宋清溪的话。 “二妹妹这是病糊涂了,这话越说越过分了。” 宋清溪猩红着眼,梗着脖子,望着杨氏,“我哪里说错了?” “正统的玄门,有什么人会去害人?二妹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杨氏望着宋清溪,面色也冷了下来,“二妹妹若是不相信,直接去天司局问问,看看有没有人会做这种害人的事情,时蕴还小,你让她这么做,她如何能答应?” 宋清溪一咬牙,还没说话。 杨氏便道:“再者说,二妹妹已经出嫁了,如今自然是曲远侯府的人,平宁侯府的事情,就不劳二妹妹操心了。” 语毕,杨氏微微一福身,带着宋时柔,便转身向外走去。 见此,宋清溪气得崩溃大叫,“杨韵如,你……” “哦对了。” 杨氏方才走到门口,听见她还想要说什么,转头去看她,“忘了同二妹妹说,母亲如今为平宁侯府祈福,已经自请搬去了佛堂,不问府中之事,往后二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情,便直接来找我吧。” 话音一落,她便离开了宋清溪的房间。 只剩下宋清溪一个人,如遭雷劈地愣在那里。 她的母亲,竟然把平宁侯府中的权利,全部让给了杨氏,自己去佛堂清修? 杨氏这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宋清溪。 现如今平宁侯府,是她在执掌中馈。 也就是说,平宁侯府已经是她的天下。 宋清溪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若是还想和娘家交好,那就得和她打好关系。 而她完全支持宋时蕴,自然就代表着平宁侯府,站在宋时蕴身后。 宋清溪想要让平宁侯府把宋时蕴撵出去,根本不可能。 明白这一点,宋清溪又气又伤心,崩溃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冯明这个时候,却冷静下来,他缓缓地走到宋清溪身边,把宋清溪从地上扶起来。 “娘,表妹说得对,咱们不能让她去害人。” 宋清溪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想为你大哥报仇吗?” 冯明无奈,声音还很沙哑:“我当然想要为大哥报仇,如若可以为大哥报仇,哪怕让我以命换命,我都想换了郎溪,可是,这是我们家的事儿,我们不能逼迫表妹,为我们害人啊,那样的话,我们不就逼着表妹,变成了郎溪,毁了表妹的修行吗?” 宋清溪一噎,悻悻然地道:“她一个野丫头,怎么有我儿尊贵……” 言外之意,哪怕废了宋时蕴,只要能够为冯骏报仇,也是宋时蕴的荣幸。 冯明有些无语,“母亲方才求助表妹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清溪闻言,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伏低做小,脸上有些挂不住。 冯明见此,又缓缓地说:“母亲,表妹是有大才的,大庆尚道,设有天司局,说不定,将来表妹也能进入天司局,若是如此,将来平宁侯府乃至曲远侯府,说不定都要指望她……她虽是女子,也是分外尊贵的。” 第80章 听到冯明这话,宋清溪很想说他一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是…… 她心里清楚。 冯明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宋时蕴眼看着,便非池中物。 即便她想让宋时蕴毁掉修行,来帮冯骏报仇只怕让她大哥宋清远知道了,宋清远也不会同意。 想到这儿,宋清溪心里更难过。 如若告诉她,冯骏就是意外身死也就算了。 现如今,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自己却没办法,帮冯骏报仇,这件事是对她的凌迟。 宋清溪咬了咬牙,暗暗含恨地想:她一定会想到办法,为冯骏报仇的! …… 宋时蕴从后院出来,便直接去了灵堂。 杨氏等人追到灵堂,才看见她。 宋时蕴面色如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站在灵堂上。 杨氏见她好像没往心里去,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现如今也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她便没有缠着宋时蕴说些有的没的。 宋时蕴站在灵堂上,目光却在曲远侯府的前院来回逡巡。 前院乃至灵堂这里,站着不少人,来吊唁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谢如故和定国公倒是还站在院子里,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 宋思文也跟在谢如故身边。 他们俩跟着两个年轻人,在那说什么。 定国公在旁边,跟几个老一辈的男人,站在一起。 宋时蕴的目光,落在谢如故面上时,谢如故也看了过来。 宋时蕴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下一瞬,便移开目光。 但,刚做完这一番举动,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顿时有限尴尬。 可再挪回去,也显得有些刻意。 宋时蕴暗暗地掩嘴咳了一声,转过头,装作如常地去看别人。 她的目光,平移之下,下意识地落在谢如故对面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 这人站在谢如故的对面,宋思文的身边。 宋时蕴的目光,落在他面上,便是一顿。 这个人…… 白线穿过人中,耳挂纸钱…… 活不过三日,将死之相。 身上还有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阴气…… 见此,宋时蕴微微眯了眯眼睛。 宋思文正在跟他说笑,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错,说到好笑处,他还伸手拍了拍那个人的胳膊。 旋即,就挨了不远处的宋清远的一记眼刀。 宋思文立即抿住嘴,不敢说笑。 其他人也都跟着规矩起来。 这毕竟是在灵堂上,说说笑笑,有碍观瞻。 宋思文闭上嘴后,目光有些躲闪,不敢去看宋清远。 这么一躲,他就看见宋时蕴正盯着他身边的人看。看书喇 感觉到宋思文的目光,宋时蕴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一下。 宋思文了然,跟身边的人和谢如故打了一声招呼,便向宋时蕴走过来。 宋思文走到宋时蕴跟前,便小声地问道:“二妹妹,怎么了?” 宋时蕴向那边瞥了一眼,便见谢如故盯着这边看。 她皱了一下眉,低声道:“换个地方。” 语毕,她便朝侧边的屋子走过去。 那是供客人小憩的地方。 现下里面没什么人。 宋时蕴带着宋思文走进来,便转身关上门。 见她这么做,宋思文诧异地问:“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严密?” 宋时蕴直接问道:“方才和定国公世子说话,站在你身边的那个青年,是什么人?” 宋思文哦了一声,道:“他啊,是我的同窗,贺业平。时蕴,你怎么问起来这个?” 宋时蕴道:“他也在国子监上学吗?” 宋思文道:“对啊,不然怎么说他是我同窗呢。”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又问:“我记得,之前听慎言说过,国子监屡次出过意外,有很多学子莫名失踪或者死亡了,是吗?” “是有这么回事……” 宋思文闻言,有些惊讶地问:“不过,时蕴,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他盯着宋时蕴,有些迟疑。 “你……是不是又看出了什么?”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些人先是失踪,而后便死了?” 宋思文迟疑道:“听说好像是死了……”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慎言说,当时没人管这事儿,那是谁找到了尸体吗?怎么确认那些人已经死亡?” 宋思文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好像是在城郊,找到了尸体,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有在查,但好像找不到什么线索。” 都在城郊…… “当时失踪了七八个人,是吗?”宋时蕴又问。 宋思文点头,“差不多吧。” 宋时蕴:“那大哥认识那些失踪的学子吗,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宋思文不解,打量着宋时蕴,“时蕴为何这样问?” 宋时蕴没有回答,“你先回答我。” 宋思文本能地配合道:“都是国子监内的学生,我自然也认识那几个人,只不过,他们的身份有点特殊。” 宋时蕴:“特殊?” 宋思文嗯了一声,小声地说道:“那些人都是才名比较高,但家世一般,都是从外面来的寒门学子。” 宋时蕴微微诧异:“都是寒门学子?” 宋思文:“对,从几年前开始,陛下就有意抬举寒门,给了一些特令,只要才华过人,能够通过国子监的博士们联合考核,便可以不论身份,进入国子监学习,那几个人,就是特批的。” “都是特批的?”宋时蕴着重地问了一句。 宋思文点头,“对,都是特批的,这几年国子监内里里外外,也就来了十来个学生,是寒门弟子吧,更多的还是京中权贵子弟。” 都是寒门弟子…… 共同特点就是,家中没有什么人脉,容易被忽略,出了事情也容易被平息。 如同前八个人一样,他们的死,现如今不就是被官府压了下去吗? 这几个人的死,会是巧合吗? 还有…… 贺业平。 宋时蕴想起这个人,追问道:“贺业平,应该不是寒门弟子吧?” “业平,是兰溪贺家的旁支子弟,不算是寒门弟子吧?” 宋思文回答道。 兰溪贺家,是百年簪缨世家,清流文官一脉,多出才子。 在文人之中,名望颇高。 确实不算是寒门弟子。 但…… 旁支到底差了一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那些寒门子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 “时蕴,你问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宋思文配合地回答半天,见宋时蕴到现在还没说明,到底是什么情况,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道:“贺业平面上有死气,将死之相,活不过这三日,但他身上的气息上,还混合着阴气,很奇怪。” “什么?” 听到这话,宋思文猛地一怔,快步向宋时蕴面前走了两步,“怎么会这样?业,业平他还那么年轻,平时身体也挺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宋时蕴解释道:“从他身上的阴邪之气来看,他的死,肯定不同寻常,说不定是碰上了什么东西,国子监之前死过那么多人,便很蹊跷,而鉴于他也是国子监的人,他的死,可能和国子监有关系。” 宋思文怔了怔,“跟国子监有关系……” 他莫名地想起来。 “国子监内,好像确实出过一些倒霉的事情……” 宋时蕴闻言,立即追问道:“出过什么倒霉的事情?” 宋思文摸了摸鼻子,一边回想一边回答:“除了我跟蒋子英,还有那八个同学外,还有人经常在国子监内摔倒啊、被热水烫到、或是被什么东西砸伤,有时候课堂上的东西,也会被打翻,或者是突然少了什么东西……” 第81章 宋时蕴闻言,蹙起眉来,“之前怎么没听大哥说起过?” 宋思文摸着下巴,“可能是因为,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吧,国子监人多,且都是年轻子弟,有人喜欢作乱,也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他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看来,这种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无人在意。 人多了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这些小麻烦,也很正常。 如若不是宋时蕴提起这件事,他到现在还是会认为,那就是普普通通的事情。 但今天听到宋时蕴接二连三的询问,他渐渐地,便也察觉出来,这事儿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宋时蕴闻言,面色沉了沉。 觑着她的神色,宋思文试探地问道:“时蕴,你今天这么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业平,会和之前那八个学生一样吗?” 对上他担忧的面容,宋时蕴嘴角往下压了压,“不好说,我暂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东西。” 说着,她拿出来一张护身符,递给宋思文。 “这是护身符,功效是平安符的三倍,效果更好一些,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大哥,你等下交给贺业平吧。” 贺业平毕竟是宋思文的朋友,宋思文当然希望贺业平没事。 他立即将护身符接过来,便道:“好,我等下出去,就把护身符交给他。” 宋时蕴嗯了一声,“最好让他注意安全,不要落单,两个人在一起,命数会有所纠缠或者改变,对他有好处。” 宋思文记在心里,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时蕴。” “没必要谢我。”宋时蕴微微摇头,“他既然在这碰见我,也算是缘分,再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但,具体能不能救下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宋思文闻言,抬手摸了摸宋时蕴的发髻,“我代业平,谢谢你。” 宋时蕴微微摇头,旋即又道:“对了,大哥,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宋思文想也不想便问道:“什么忙,你尽管说?” 宋时蕴直接道:“我想请二哥帮忙,将那些失踪人的生辰八字收集起来,交给我。” 宋思文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这个?” 宋时蕴含糊地道:“有用。” 宋思文心里疑惑:“这能有什么用,他们不都死了吗?” 说到这里,宋思文话锋一转。 他盯着宋时蕴,“时蕴,他们已经死了,你还要查他们,难道他们的死,并不正常,你怀疑他们的死有什么蹊跷吗?” 宋时蕴当做没听懂宋思文的话,道:“都是一些前途大好的学子,突然失踪又突然死亡,他们的死当然有蹊跷。” 宋思文:“……”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想问宋时蕴,是不是怀疑那些人的死,也和什么鬼啊阴气有关。 但他没有直接问。 他觉得,宋时蕴应该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现在明显是在跟他装傻充愣。 不过…… 宋思文心里也清楚,宋时蕴这么做的话,就是没打算把真实原因告诉他。 宋思文叹了口气,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我尽量去查一查吧,国子监内应该还有他们的资料,但能不能查齐全,大哥也不能跟你保证。” 宋时蕴了然地点头,“明白,尽力即可。” 宋思文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行了,出去吧,在这里待太久,曲远侯府的人该不高兴了。” 宋时蕴心想,宋清溪那边早就对她不高兴了。 她又不在乎。 但为了体面,宋时蕴还是跟宋思文一道回到灵堂之上。 回去之后,宋思文跟来访的客人,寒暄了几句,便找了个由头,拉着贺业平到一旁说话,将护身符塞给了贺业平。 曲远侯府这一天,都不得安宁。 宋家人作为娘家人代表,一直在曲远侯府帮忙。 期间,宋清溪和冯明很快便也从后院出来。 到了灵堂上,宋清溪便跪在灵堂上一直哭,全程没有理会宋时蕴,也没有说什么昏头昏脑的话。 宋时蕴打量她几眼,直觉宋清溪,不太对劲。 冯明是和宋清溪一块从后院出来的。 他出来之后,倒是直奔宋时蕴。 站在宋时蕴面前,他便拱手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表妹,母亲方才也只是气急了,太过伤心难过,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望表妹不要往心里去。” 宋时蕴收回目光,福了一礼,“二表兄言重了,我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冯明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寒暄,就是来跟宋时蕴道个歉。 语毕,他便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 宋时蕴见此,拦住他:“二表兄,等一下。” 冯明脚步一顿,转头看她,有些茫然,“怎么了?” 宋时蕴拿出来两张平安符和两张净化符给他。 “保平安,和净化阴气邪祟的。”宋时蕴道:“二表兄身上沾染着阴气,应当是那天碰上的白雾,还有长期和尸体接触的情况下,感染上的,用点净化符,多晒晒太阳,去除掉身上的阴气,才能够痊愈,不然还是会生病的。” 闻言,冯明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来,拱手道谢:“多谢表妹,难为表妹现在还记着我们,真是真不去……” 看见宋时蕴现在大大方方的样子,想到宋清溪前不久是怎么对待宋时蕴的,冯明颇为不好意思。 宋时蕴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灵堂上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冯明便没有在这久留。 宋时蕴和宋家人一同留下来帮忙,到了傍晚,才一并回家。 而这个时候,贺业平等前来吊唁的客人,早就离开了曲远侯府。 只有谢如故慢悠悠地跟在宋家人身后,一同离开曲远侯府。 宋时蕴注意到他的身影,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恰是这时候,谢如故也看向她,对她晃了晃手,像是专门跟她道别。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飞快地扭过头,跟着宋时柔和杨氏进入平宁侯府的马车。看书喇 宋时柔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坐在马车上,她不由多看了宋时蕴几眼。 宋时蕴对上宋时柔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摇头,示意她没事,让她不要多想。 宋时柔这才没有说什么。 就在他们一行人赶回平宁侯府的时候,贺业平已经回到国子监。 国子监这时候,已经散学。 贺业平今日本来没打算再过来的,但刚从曲远侯府出来,坐在马车上,他发现自己的书忘了带回去,便赶回来拿。 跟国子监的守卫打好招呼,贺业平便进入国子监。 此时国子监内已经没什么人。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 贺业平一进来,迎面便吹来一阵风,吹得他一阵瑟缩。 贺业平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国子监,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明明是来过那么多次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莫名觉得紧张。 贺业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宋思文将一张护身符塞给他时说的话。 他记得,宋思文说:“这是护身符,业平你贴身戴着,我妹妹时蕴也算是玄门众人,她说了,你近几日,最好别随便出门,即便出门记得要带着人,别落单。” 贺业平当时还觉得,同窗太过神神叨叨了。 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事儿? 他不相信有那么邪乎,但看在宋思文一番好意的份上,还是将护身符带在了身上。 第82章 想到这儿…… 贺业平才想起,他身上还带着宋思文塞给他的护身符。 他腾出一只手来,伸手摸着袖子里的护身符,还在。 贺业平顿时松了一口气,便提着一个灯笼,提步向学堂走去。 学堂上没什么光亮,只有他手中的灯笼,提供一些亮度。 贺业平回到学堂上,很快便找到自己落在位置上的书籍。 贺业平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起自己的书。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然听见一声异响。 簌簌——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贺业平身子一僵,余光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侧后方落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灯笼手柄,吞咽了一下口水,心想,不会有那么邪乎吧? 壮着胆子,贺业平缓慢地转过头来,便看见,身后的地面上,躺着一幅画轴。 “原来是一幅画啊……” 贺业平长呼一口气,走过去,提着手里的灯笼,照了一下。 那是一幅仕女图。 即便亮度模糊,也能够看出来,是一幅极好的仕女图,画工出彩,将仕女的容貌和身姿,勾勒得形神具备,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贺业平爱画,都忍不住赞叹。 他将灯笼放在旁边,伸手便想将地上的画轴捡起来。 然而,他的手指刚碰到画轴,胳膊内便传来一阵刺骨的灼热。 他条件反射般,松开手。 画轴重新掉落在地上。 贺业平赶紧抖开自己的袖子,便见宋思文之前塞给他的护身符,从袖子里掉出来。 那张护身符上面,现在还闪烁着浅浅的红色光芒。 贺业平不由一怔,凑近一看,才发现,那红光是从上面的朱砂上,散发出来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下一秒,便倏地收回手指。 “好烫……” 整个护身符像是被放在火堆里炙烤过一样,带着滚烫的温度。 贺业平只是稍稍地碰了一下,便被烫得受不了。 低头一看,指尖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这么邪乎…… 贺业平心里跳了跳,低头看着发红发热的符纸,心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捏着衣袖,飞快地俯下身,将那张符纸捏起来,拿上自己的书籍,顾不上别的,拔腿就往外走。 然而,刚走到学堂门口,他就听见,有人在喊他。 “贺公子——” 这声音有点耳熟。 像是他喜欢的一位姑娘。 贺业平脚步不由一顿。 身后传来一阵莲步轻移的脚步声。 那轻柔的声音,也接连响起。 “贺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到国子监来了?” 贺业平听到这话,才迟疑地转过头来。 便见,一位妙龄少女站在他身后几步之遥。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年轻姑娘。 贺业平也是认识她的。 因为,对方也是国子监内的学子,还是太原王家的姑娘。 贺业平看见她那熟悉的面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书,拱手道:“我,我回来拿书的,倒是王姑娘,这么晚了,怎么在此?” 王姑娘闻言,拿出来一张画轴,“我是来拿画的。” 贺业平看见熟悉的画轴,一顿,“这画轴是……王姑娘的?” 王姑娘笑吟吟地点头,“我闲来无事的涂鸦之作。时间不早了,贺公子,不如我们一道回去吧。” 贺业平心中爱慕王姑娘,闻言,又想起来,宋思文跟他说过,让他尽量不要一个人行动。 那若是同王姑娘一道,便也不算一个人。 思及此,他便飞快地答应下来,脸上有些红地说:“好,好啊……” 王姑娘对他一笑,便走过来。 贺业平和她一道往外走了几步。 忽然间,他想起来一件事。 贺业平想起来,自己方才在学堂上,好像并没有看见王姑娘。 那幅画自个儿躺在地上。 学堂也不算大,若是有人在找画轴,他应当能够看见。 且他刚出来没多久,王姑娘便出现在他身后。 如若王姑娘是他出来后,才进入学堂的,哪有那么快,便拿回画轴,并且走出来? 贺业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宋思文吓到了,忍不住多想。 “贺公子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王姑娘忽然回头看过来,向他笑着问道。 贺业平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黑。 …… 就在贺业平进入国子监的那一刻,宋时蕴和宋思文等人,已经回到平宁侯府。 但,甫一进门,宋时蕴便看见留守在家里的管家走了过来。 “侯爷,夫人——” 他走过来,对杨氏和宋清远行礼。 宋清远问:“有事?” 管家闻言,却看向宋时蕴,“回侯爷的话,是西昌侯府的二夫人郭氏来了,说是想要见二小姐,人如今正在花厅。” 郭氏? 宋时蕴听到这话,有些意外,“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管家回答道:“不知,二夫人并未多说,只是说,想要见二小姐,老奴同她说了,二小姐在曲远侯府守丧,她却还是要等,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清远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心里狐疑地想,宋时蕴和这些贵眷们,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像是郭氏这样的贵眷,规矩一向是最重的,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可能这么晚了,冒着叨扰的风险,还在等宋时蕴。 “父亲,母亲,我过去看看。”宋时蕴此时转过身来,对他们说道。 宋清远回过神来,道:“你去吧。” 宋时蕴闻言,福了一礼,便带着自己的丫环秋白,和管家一同去花厅了。 望着他们走远,宋清远忽然问:“时蕴,真不像是咱们的女儿。” 杨氏闻言,有些莫名,“侯爷为何这样说?” 宋清远微微摇头,“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对了,夫人,你让下人多准备些茶点,送去花厅吧。西昌侯府的二夫人,是冲着时蕴来的,我们不好过去,但也别让人觉得,我们平宁侯府失了礼数。” 语毕,宋清远便先提步向自己的书房小院走去。 杨氏一个人,狐疑地站在那里片刻。 看不透宋清远在想什么,便只能先去安排好,招待郭氏的事情。 另一边。 宋时蕴带着秋白,很快便进入花厅。 一进来,她才看见,花厅内,不仅有郭氏,还有一个年轻的妇人。 那妇人手里还抱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奶娃娃。 而那奶娃娃气息浑浊…… 宋时蕴扫了一眼,一眼便看出来,那娃娃缺了一魂。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心下了然地收回目光,看向郭氏,微笑道:“这么晚,二夫人怎么过来了?” 郭氏瞧见宋时蕴,便给旁边的年轻妇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一道站起来。 郭氏才笑吟吟地说:“这不是想来跟时蕴说说话吗?” 宋时蕴闻言,并没有拆穿,配合地问道:“二夫人如今气色不错,想来妙儿小姐的身体,已经大好?” 郭氏闻言,一脸喜气洋洋地伸手握住宋时蕴的手,拉着她走过来坐下,“我今天来啊,就是为了这事儿。” 说着,她四下看看,给宋时蕴使了个眼色。 宋时蕴会心一笑,看了看秋白。 秋白也是个聪明的,立即便道:“二小姐和夫人稍坐片刻,奴婢去准备些茶点,稍后就来。” 找了个借口,秋白对其他下人挥了挥手,将平宁侯府内的下人,都带了下去。 见此,跟在郭氏身边的下人,也都跟着离开。 花厅里转眼便只剩下宋时蕴、郭氏和那年轻妇人以及她怀中的孩子。 第83章 宋时蕴并未直接问起孩子,而是顺着郭氏的话问道:“妙儿小姐如何?” 郭氏笑着说:“都好,都好,那孩子如今已经是大安了,能吃能睡的,比以前还壮呢。今天我来呢,就是为了一些后事儿,这不是京兆府尹和刑部那边结案了吗?我们家的老侯爷,去使了点办法,先行将阿花的尸体移了出来。”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阿花的尸体,如今在什么地方?” 郭氏立即道:“我们已经让人,送去了义庄。” 说着,郭氏有些尴尬地补充道:“她父亲杀人,也是重罪,如今还在京兆府的牢狱之中,母亲……精神有些不太好,好像有些毛病,尸体自然是不能送回家去的。” 更何况,宋时蕴和郭氏说过,让他们帮忙,办好阿花的身后事。 尸体若是送回阿花家,阿花家人自然会处理。 到时候,他们也不好插手。 索性便放到了义庄去。 郭氏末了还补充,他们打算在给阿花办葬礼的时候,请阿花的母亲一道过来。 就算是两家在一块,合力给阿花安葬。 宋时蕴听到这话,点点头:“二夫人考虑周到,这样做挺好的。” 郭氏闻言,笑了起来,“二小姐满意就好,既如此的话,那我们打算两日后,便让阿花入土为安,二小姐您看……” 宋时蕴想了一下,两天后的日子,道:“可以,两天后正好是个,适合下葬的日子。到时候,我会去帮阿花办一场法事,替她超度,届时,妙儿小姐便彻底无后顾之忧了。” 郭氏等的就是宋时蕴这句话,闻言,面上彻底放松下来,“那就太好了,到时候就等着二小姐过来了。”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试探地问:“二夫人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郭氏闻言,面色有些尴尬,瞥了瞥旁边的年轻妇人。 对方抱着奶娃娃,也有些局促。 郭氏见此,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二小姐帮忙。” 宋时蕴淡淡一笑,瞥了一眼那孩子,才道:“是为了这孩子吗?” 郭氏赔着笑脸,“是,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二小姐。果然,二小姐一看就知道。” 宋时蕴哭笑不得,“二夫人就莫要给我戴高帽了,说说看吧,这孩子是怎么了?” 郭氏闻言,叹了口气,先跟宋时蕴介绍了一下,年轻的妇人。 西昌侯府是一个大世家,历代承袭的爵位,在大庆也没有几户人家,有这样的尊荣。 西昌侯府内,孳息繁盛,旁支偏房更是数不胜数。 年轻的妇人,方氏,就是西昌侯府旁支一脉的。 她嫁给的是旁支大房的次子,嫁进门之后,很快便怀有身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在如今这年头,有个儿子,是可以让自己在婆家站稳脚跟,挺起腰杆的。 方氏本来也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几年了,不会被婆母盯着催生或是如何。 可是,孩子刚出生十几天后,还没满月,便开始夜哭不止。 新生儿常有夜哭不止的情况,民间多称为夜哭郎。 还有各种应对的稀奇办法。 方氏一开始,也以为是孩子的常见毛病,也用过土办法,尝试了一下叫魂,或是在路上贴上孩子的名字,让路人帮忙喊魂回来。 可是,都没什么用。 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孩子还是白天昏睡,吃不下什么东西,到了晚上便夜哭不止,哭得肝肠寸断。 为了照顾他,方氏也休息不好,人也憔悴了不少。 最让她揪心的,就是这孩子的问题。 “跟妙儿一样,我们也请过不少大夫,乃至御医来家里看诊,可是大夫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开一些安神的药,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吃药?” 郭氏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氏也忍不住掉眼泪,“每次要给他喂药,他便不停地哭,然后无论灌入多少汤药,都会加倍吐出来,吐得脸都蜡黄了,我这做母亲的,真是忍不了……” 方氏为了孩子,一直揪心不已。 每天都在为孩子的事儿忙碌。 赶巧了,一直病着的林妙儿突然好起来,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 方氏便以为,郭氏请了什么神医,正要去打听,便又听见,西昌侯府和什么死人案扯上关系了。 方氏被吓了一跳,跟府上的人一打听,又听说,林妙儿的病,和那死人案子有关系,王小姐和赵小姐在家里落水,也和这件事有关。 方氏心里便很是诧异,惊愕的同时,也不免怀疑,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她便去找到了郭氏。 都是自家人,郭氏听完方氏的顾虑,也有些担心,是不是之前在府上逗留的阿花阴气伤害到了小孩子,便赶紧带着方氏过来,请宋时蕴看看。 “将孩子抱给我看看。”宋时蕴听到这里,张开手。 方氏立即抱着孩子,递到宋时蕴身边。 可出发前,刚被灌了安神药,方才还睡得好好的孩子,在一靠近宋时蕴后,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方氏和郭氏都跟着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突然哭起来了?”郭氏朝外看了看天色,“是不是因为,时间比较晚了?” 方氏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孩子,声音都带着焦急地颤抖,“不是啊,以前不是这样的,每天都是月上中梢之后,他才开始哭啊,今天这还早呢……” 而且,为了能够让孩子,安安静静地接受宋时蕴的检查,她在出发前,忍着心疼,还给孩子灌了安神药。 按说,这时候是不应该醒的。 宋时蕴闻言,微微眯起眼来,追问:“每日都是月上中梢之后,才开始哭?” 方氏手忙脚乱地说:“对啊,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月上中梢…… 一般都是阴气慢慢加重的时候。 这个时候才开始哭…… 宋时蕴伸出手道:“把孩子给我。” 方氏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有些担心,“可这……” 宋时蕴坚持:“递给我吧。” 方氏见此,不由看向郭氏。 郭氏还是相信宋时蕴的,便道:“让二小姐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呢。” 方氏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正在哭闹中的孩子,递给了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一落入她的怀里,孩子哭闹得更凶,手脚都在不断地扑腾,一张小脸迅速间便因为哭闹,涨得通红,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见此,方氏心里猛地跳了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时蕴没有回答,而是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孩子的手腕,然后盯着孩子的眼睛看。 过了片刻,她单手捏诀,在孩子的眉心处,点了一下。 下一秒…… 仿佛神迹一般,孩子的哭声,竟然戛然而止,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但,精神也变得更加萎靡起来。 眼皮都快黏在了一起,仿佛要趴在宋时蕴的怀里,再次睡过去。 见此,方氏又惊又喜,不由问道:“二小姐,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时蕴轻轻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道:“这孩子是中了离魂咒。” 方氏和郭氏,齐齐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 “离魂咒?” “那是什么?” 宋时蕴解释道:“孩子刚由死到生,经历过了一个轮回,心明眼亮,小时候经常能够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从而被吓掉魂,这种便是普通的掉魂,民间那些叫魂的法子,对这种掉魂都有效果。” 第84章 “而你们之前说,叫魂对孩子没用,是因为他并非普通掉魂,确切地说,他不是被吓掉魂,而是被人用了邪术,抽走了魂魄。”宋时蕴一一地解释着。 孩子这时候,在她怀里,已经安然地睡着了。 “被,被抽走了魂魄?”方氏狠狠一震,没办法接受,有些崩溃地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我孩子刚出生一个多月,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对他?” 郭氏一边安慰方氏一边向宋时蕴问道:“二小姐,孩子魂魄被抽走这事儿,是不是很危险啊?还能找回来吗?” 方氏一听这话,也急忙看向宋时蕴。 这个时候,救回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宋时蕴淡定地开口:“没那么严重。” 方氏和郭氏都是一愣。 看见她们满脸在问为什么,宋时蕴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只要命魂不丢,找回来就没什么大事了。而孩子丢失的是,三魂中的爽灵,和七魄之中的吞贼,爽灵掌管精神,缺失会让人精神不佳,反应速度变慢,变得迟钝,如同傻子一样,但孩子年纪小,所以你们现在还看不太出来问题,但他每天白日一直昏睡,基本上也是受了爽灵的影响。而吞贼可以在晚上消灭邪风,让人安然入睡,在睡眠中清除身体内的杂质,没有吞贼的话,容易被邪风侵染,夜间无法安稳休息,这也是每到深夜,他就啼哭的原因。” “那,那魂魄能找回来吗?”方氏急吼吼地问。 宋时蕴颔首,“当然可以,一般情况下,都是去丢魂之地寻找,没有超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话,魂魄就可以找回来。但也要排除意外情况。” 郭氏:“什么叫做意外情况?” 宋时蕴解释:“如若丢魂当地,有恶鬼或者其他镇邪之物,那魂魄很有可能被吞食或者被湮灭。” 被吓出体内的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自我保护能力。 而阴气和恶鬼,有慕强、聚拢的特性。 无主的魂魄,对恶鬼来说,可以说是灵丹妙药,是修行的宝贝。看书溂 一旦被恶鬼发现,很有可能就被吞食。 一旦被吞食,那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郭氏和方氏明白了宋时蕴这意思,两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我,我们家应该没有这种问题吧?”方氏急得眼泪汪汪,“孩子出生后身体就不大好,一直呆在侯府里,就没出去过,也没见过什么外人,应当无碍吧?” 宋时蕴道:“但,他的魂魄是被用邪术抽走的,抽走他魂魄之人,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方氏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明白宋时蕴这是什么意思。 如若抽走孩子魂魄的人,本就是想要谋害孩子,那魂魄找回来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方氏脚下一踉跄,顶着眼前一阵阵的黑色,她艰难地问道:“那如若,魂魄找不回来,那我儿子……” “可能一辈子都会痴傻呆滞,胆小如鼠,如同孩童一般。” 宋时蕴望着方氏,她的回答,已经很委婉。 能够像是孩童一样,活一辈子,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 大多数,都会早夭。 方氏听到宋时蕴这回答,已经有些接受不了了。 她捂着脸,便痛哭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跟我的孩子过不去?” 郭氏扶着她,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氏。 宋时蕴闻言,直接挑破道:“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不可能有什么仇家,他之所以被针对,很有可能是被你们做父母的给牵连了。你不如想想,你们做父母的,乃至做祖父母那一脉,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 宋时蕴的话,让方氏一愣。 但冷静下来一想,宋时蕴的话极有道理。 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不可能有什么仇家。 只有可能,那下咒的人,并不是针对孩子,而是针对他们。 可是…… 方氏嫁入西昌侯府也不过一年多时间。 而无论在娘家还是在西昌侯府内,她一直内敛安静,跟所有人说话都柔声细语的,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她的丈夫,更是旁支的长子,才学出众,获得了旁支众人极力地支持,对于西昌侯府内的人,也是尊敬有加,谦和温润。 方氏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人会这么恨他们,恨不得要他们孩子的性命。 “暂时想不出来的话,就不要想了。”宋时蕴看见方氏那痛苦的神色,声音缓和许多,道:“先解决孩子的事情,比较重要。” 方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拉走,“对对对,二小姐说得对,但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宋时蕴闻言,思忖道:“我倒是觉得,这背后之人,应该并不是单纯想要孩子的性命。” 郭氏一愣,“二小姐为何这样说?” 宋时蕴道:“离魂咒也不是简单的咒术,会这种方法的人,多的是其他害人更直接高效的办法,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孩子的性命,或者——” 她看向方氏,“直接要了你们夫妻的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方氏怔住。 便听见宋时蕴还在说:“而且,如你们所言,孩子已经病了快一个月,正常情况下,这么久了,孩子身体应该很虚弱才对,可我方才摸过孩子的脉搏,并未见有多么虚弱,像是有人在控制离魂咒对他的影响。” 方氏和郭氏更加听不懂了。 “二小姐……”郭氏尴尬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人并没有想要杀了孩子,给他下离魂咒,或许有其他的原因,又或者想通过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 宋时蕴缓了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想要验证这个猜测很简单。” 方氏和郭氏,纷纷投过去问询的目光。 宋时蕴将孩子递给方氏,“把孩子抱回去,晚间的时候,将孩子夭折的消息报出去。” 方氏正要接过孩子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宋时蕴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氏眼珠子一转,忽然明白过来,“二小姐这是想要引蛇出洞?” 宋时蕴维持着将孩子递送出去的姿势,点头:“对,不仅是引蛇出洞,也是声东击西。孩子夭折的消息一旦报出去,旁支一脉必定兵荒马乱,你们趁机盯着府中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有异动。如若没有人的举动比较蹊跷,那你们就悄悄派人,在府中四处挖寻一下,有没有刻着孩子生辰八字的蜡烛。” 方氏这时候,才迟缓地接过孩子,“蜡烛?” “嗯,离魂咒需要用孩子的生辰八字,燃烧的同时,加上符咒,再埋在地下,就可以引起效果。” 郭氏眼睛一亮,“如若那个人,真像是二小姐所说的那样,并非想要孩子的性命,得知孩子夭折,肯定会去检查自己下的离魂咒?到时候,也许我们便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宋时蕴颔首,“便是二夫人说的这般。” 郭氏长呼一口气,望向方氏,“二小姐这法子倒是不错,咱们可以回去试试。” 方氏却还有些担心,“可这不会再伤害到我的孩子吗?而且,我们如若找到了离魂咒的蜡烛,又该怎么处理?” 方氏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求助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拿出来一张平安符,塞到孩子的襁褓内,“这是平安符,让孩子带着,便不会有事。” 第85章 说着,宋时蕴又拿出来一张净化符。 看见方氏哭得有些站不住似的,宋时蕴转手,将净化符递给了郭氏,“这是净化符,找到蜡烛之后,从蜡烛内,找出来写着孩子生辰八字的符咒,再把净化符塞进去,连同蜡烛点燃即可。” 郭氏接过来,确认地问:“这样即可?” 宋时蕴颔首,“这样就行了。” 郭氏闻言,还是有些犹豫:“二小姐不跟我们一同回去吗?” 宋时蕴别有深意地一笑,“这事儿,我去就不合适了,你们自行处理吧。” 郭氏心里腹诽,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但她也都不好再问,便点点头,转而扶起方氏,“那我们先回去吧,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蜡烛。” 方氏想到自己的孩子,飞快地点头,“好。” 郭氏转头和方氏,一同向宋时蕴道了一声谢,然后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平宁侯府。 宋时蕴走到偏厅的门口,目送她们离开。 见她们走远,秋白便靠了过来,“二小姐。” 宋时蕴微微颔首,“走吧,我们回去。” 秋白应了一声是,跟在她身边,又小声地说:“方才,小姐在屋里跟二夫人说话时,奴婢瞧见二姑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回来了。” 宋时蕴脚步一顿,“确定是二姑母身边的人?” 秋白点头,“错不了,就是二姑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叫绿萝的,瞧着是往老太太如今住的佛堂去了。” 去佛堂了? 宋时蕴眉心一动,大约是宋清溪得知老夫人迁居佛堂的事情,不知真假,回来确认的? 不过,宋清溪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最近曲远侯府事多,宋家人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知她才对。 她这次派人回来,或许是想请老夫人做说客,劝她去帮她害人? 宋时蕴皱了皱眉,淡声道:“不管她们,先……” 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指尖忽然有一抹热意。 不由低下头来,看向自己的指尖。 便见自己的指尖,微微飘起一抹烟雾。 宋时蕴猛地眯起眼来。 “小姐,怎么了?” 见宋时蕴忽然不说话,盯着自己的指尖看,秋白也看了过去,但怎么看,都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盯着自己的指尖,低声:“他用了护身符。” 秋白没听清,“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 宋时蕴回过神来,道:“没事,回去吧。” 语毕,她便率先向雅轩的方向走过去,将手指拢在袖子里,揉搓了两下。 旁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知道,刚才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修道之人,都会在自己画的符箓上,打上自己的标记。 一旦使用,就会有所感应。 宋时蕴方才便是感应到,自己的护身符被人用了。 应该是给贺业平的那张。 不过…… 贺业平会用上护身符,在宋时蕴的意料之中。 既然用了护身符,他应该就没事了。 宋时蕴稍稍地安心了一些,但也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刚走到雅轩门口,她便反应过来,让秋白去跟宋思文说一声,让他派人去贺业平的家里看看。 秋白有些茫然,“贺业平?” 这人是谁? 她怎么没听说过? 宋时蕴没有过多解释,“去跟大哥说一声就是,大哥知道。” 闻言,秋白便没再多问,应下来一声,便立即转身去找宋思文。 宋时蕴则一个人进入雅轩。 在雅轩里守着的霜重,看见宋时蕴回来,立即过来嘘寒问暖,准备热茶。 端着热茶,进入房间,霜重将热茶放在宋时蕴的手边,问道:“小姐今晚想吃什么?” 宋时蕴没什么想法,“随便吧。” 霜重便点点头,请宋时蕴先休息一会儿,便下去吩咐小厨房。 秋白很快就从修竹院回来了。 她不知道贺业平是谁,宋思文却是知道的,得知宋时蕴派人这么一问,他也担心贺业平那边有什么三长两短,立即答应下来,派人前去询问。 只不过,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宋时蕴在屋子内,休息了片刻之后,晚饭便送了上来。 就在她在屋子里吃饭时,曲远侯府已经闹了起来。 郭氏和方氏回去不久后,旁支大房内,便传出来方氏的孩子夭折的消息。 虽然是个旁支,但方氏的丈夫,文采出众,也是曲远侯府较为看好的后辈。 他的长子,自然也颇得重视。 这消息一传出去,曲远侯府内便炸开了锅。 几乎说得上名号的,都跑去了方氏屋子里。 可是,只瞧见方氏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 郭氏和自己的婆母,还有曲远侯夫人,一道去看过孩子。 都说孩子没气了。 其他人不好靠前,只能在旁边安慰方氏。 还有人说,让方氏先把孩子放下来。 孩子既然已经夭折,那就是和家里没缘分,现在得考虑安葬的事情。 让孩子早点入土为安,也是为了孩子好。 方氏却根本听不进去那些人的话,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就是不肯撒手。 没一会儿,就哭晕了过去。 郭氏和她日常感情比较好。 其余人便让郭氏先去将孩子抱过来。 可郭氏上前后,却发现即便方氏昏迷了,也死死地抱着孩子没有撒手。 看见这样,郭氏也跟着掉下眼泪来,说方氏不肯撒手。 其他人也都跟着难过起来。 毕竟来这里的都是女眷,也都是为人母的。 谁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尤其是瞧见方氏这样,大家心里更是难过。 可再难过,孩子的丧事,也得张罗起来。 不过孩子太小了,家中长辈还在,丧事注定不能大办。 只能先准备一口棺椁,明晚便送去祖坟安葬,便算是完。 而就在曲远侯府内,有人忙活着准备棺椁和白布,有人忙活着照顾方氏的时候。 有个人,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那是一个女子,从人群里走出来,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屋子拐角的阴暗处,一张脸惨白得吓人,满是惶恐之色。 “怎么回事……” 她几乎呆滞地喃喃自语。 她记得,她只是用了离魂咒而已。 那个大师跟她说过的,离魂咒不会伤及小孩子的性命。 即便最好孩子变得痴傻粗笨,也不会死的。 可现在孩子怎么突然就死了…… 她,她没想过要孩子的性命啊! 她有些慌乱,忽然想起自己下咒的蜡烛。 难不成是离魂咒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孩子死亡的? 她一个激灵,转身就悄悄地向自己埋藏蜡烛的地方走去。 她想看看,是不是蜡烛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她现在也得把蜡烛挖出来。 不然…… 一旦有人起疑,找到蜡烛,那就完了。 她一个人,趁乱,很快就来到自己埋葬蜡烛的后院花园。 看了看左右无人,她拐进一棵树后面,蹲下来便开始用手挖土。 很快,便挖出来半截蜡烛。 蜡烛下半部分,被掏空了。 里面塞着一张写着孩子八字的离魂符,还有半截孩子的肚兜。 将蜡烛拿起来,她正想检查检查时。 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她。 “曹氏,居然是你?” 年轻妇人心里咯噔一声,唰的一下转过头去。 便见郭氏和其他几个长辈,站在旁边。 郭氏抓着她的手,满脸错愕,“你和方家妹妹可是亲妯娌,你为什么要害她的孩子?她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对她?” 第86章 看见她们一行人的时候,曹氏就懵了。 完全没想到,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见郭氏的话,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完了。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手里的蜡烛也被郭氏抢了过去。 她坐在那里,眼泪就流了下来,但也不说话。 很快,得知消息的方氏和婆母徐氏都赶了过来。 方氏怀里还抱着孩子。 而孩子此时,面色红润,双眼明亮,显然是活着的。 见此,曹氏一下子就明白了,“你们故意说孩子已经夭折,就是为了给我下套?!” “不是故意给你下套,我们还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狠!” 郭氏一把甩开曹氏的手,脸色沉沉。 一旁其他人,望着曹氏的目光,也满是指责和厌恶。 方氏更是没办法接受,“竟然是你?我们俩平素关系不是最好吗,我拿你当我亲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曹氏面对方氏通红的双眼和满满的疑惑,垂下了头,没脸去看她。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候,曹氏的婆母李姨娘也来了。 曹氏和方氏的夫君,是旁支一脉中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方氏的夫君,虽然是旁支中的嫡长子,但其父名下,还有一个庶长子。 曹氏所嫁的,便是李姨娘所出的庶长子。 徐氏一看见李姨娘过来,快步走过去,一巴掌便狠狠地甩到李姨娘的脸上。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李姨娘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趴在地。 捂着脸,好半天才转头过来,盯着徐氏就要哭。 徐氏当即眼睛一瞪,“哭,我看你敢哭!李氏,你还敢哭?看看你的好儿媳!竟然想要我孙子的命!你还有脸在这哭?我告诉你,今日,但凡你敢哭出一声来,明日,便是你的丧礼!” 李姨娘到嘴边的哭声,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她捂着脸,艰难地道:“姐姐这话说的,妹妹实在是听不懂,总要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才来问我的罪吧?” 听到这话,徐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曹氏,就把曹氏的所作所为,都抖搂了出来。 李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瞳孔不断放大,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旋即,她错愕又愤怒地望向曹氏,“小贱蹄子,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曹氏闻言,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她,脸上都是恨意。 “还不是你逼的!” 李姨娘一愣。 下一秒,怒气更甚,指着曹氏便大骂起来。 “你自己做出这种不要脸伤阴德的事情,反倒还要怪到我头上来?你们曹家女就是这种教养吗?” 曹氏闻言,却是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那目光凶狠无比,仿佛恨不得吃了李姨娘的肉,喝了李姨娘的血。 “如若不是你,每天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天天指着我的鼻子骂,骂我不如方如梅,骂我不争气,我怎么会这么做?” 李姨娘一愣,没想到这事儿还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你天天说,自己生了个庶长子,明明还比嫡子大了一岁,却还是比不上嫡子,而我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硬生生让我们在正房太太面前矮了一头!每天不是逼我吃药,就是骂我,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 西昌侯府大部分女眷都在这里。 听着曹氏的话,众人脸色五彩缤纷,分外好看。 郭氏听见曹氏这一连串的话,忽然明白,宋时蕴为什么不愿意亲自过来了。 这全是西昌侯府的密辛,若是宋时蕴在这,听了现场,西昌侯府面子哪里放? 且,西昌侯府也不好再处理这件事。 现在没外人,这件事稍稍处理,便可以遮掩过去。 没有外人在,西昌侯府想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也都很简单。 郭氏想着这些的时候。 李姨娘还在那破口大骂,“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我这个当婆母的,还不能说你两句?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不知好歹,自己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还有脸怪我?” 曹氏听得一阵阵冷笑。 看她们纠缠不休,郭氏有些头大。 这就是大家族,人太多的缘故。 旁支这一房的庶长子比嫡长子大了一岁。 曹氏也比方氏早一年入门。 可是,曹氏至今无所出。 方氏却在进门不久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李姨娘是凭借自己生出了庶长子,才在西昌侯府内站稳了脚跟的。 可自己生的,明明是庶长子,却始终不如嫡子。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如别人的儿子,曹氏还生不出孩子。 李姨娘自然着急。 曹氏抖搂出来不少李姨娘做过的腌臜事。 李姨娘为了让曹氏赶紧生儿子,私下里找人买过不少偏方,甚至会让曹氏在夫妻之事后倒立,说是这样好怀孩子。 见曹氏迟迟怀不上,李姨娘又在私下里,给自己的儿子,找了七八个通房小妾。 徐氏这个嫡母虽然还在,但李姨娘毕竟是庶长子的亲娘,她平素也懒得和李姨娘争抢什么。 对于这些事情,她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李姨娘去了。 一个女子的丈夫,娶了那么多小妾通房的,对曹氏来说,当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即便如此,李姨娘也不肯放过曹氏。 天天对曹氏辱骂不休,骂的话,难听得要命,曹氏都不想复述。 不仅辱骂,还会偷偷请外头的大夫来,给曹氏做检查,看看是不是曹氏不能生。 那些大夫还都是男子,让一个男子,给女子看千金妇科,对如今的女子来说,该是多大的屈辱? 曹氏也是正经人家好女儿出身,家里虽然不像是西昌侯府有爵位,但也算是耕读世家。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稍微哭闹一下,李姨娘就用簪子刺她的手臂,罚她跪在屋子里。 曹氏至今,身上还有不少伤口。 如今事情败露,她索性什么都不害怕了,直接掀起自己的衣袖。 便见两条雪白的胳膊上,有着不少猩红的针眼,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泛着血色。 看见那一幕,众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谁也没想到,看上去平素很是胆小温柔的李姨娘,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 徐氏不由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李姨娘一眼。 李姨娘一时间,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方氏望着曹氏,心里也很不好受,“你这样……即便这样,这跟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玉书,我们俩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方氏和曹氏毕竟算妯娌。 两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又是一前一后,嫁入西昌侯府,两个人年龄相仿,自然便亲近点。 方氏心疼曹氏的遭遇,但不明白曹氏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面对方氏的疑问,曹氏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她有些灰暗地低下头来,哽咽道:“如梅……你相信我,我,我不是想要孩子的命,我没想害死他,我,我就是想……想让她看看,生养孩子没那么容易,让她放过我……” 第87章 曹氏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她是真的害怕了李姨娘。 偏偏李姨娘又是自己的亲婆母,她没办法反抗李姨娘。 本来她和方氏都没怀孕,也就罢了。 可方氏进门没多久,就怀孕了,还一举得男。 李姨娘对她便愈发不满,天天拿着她和方氏对比。 还说,方氏两口子都那么笨蛋木讷,还没自己的儿子聪明,偏偏他们命不好,摊上一个连蛋都不会下的母鸡,至今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 曹氏天天接受着李姨娘这种辱骂。 她哪能受得了? 她曾经确实想过,如若方氏这个孩子没了就好了…… 只要没了这个孩子,她和方氏就是一样的,李姨娘心里就能舒服点,对她好一点。 她只是想要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可是,她也看见了方氏有多在乎自己这个儿子。 她心里清楚,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方氏只怕熬不住。 所以,她犹豫再三,找了个相熟的术士,只要了一张离魂符。 这离魂符只会让孩子生病、魂魄不全而痴傻,不会要孩子的性命。 她再三确认过,这符咒不会要孩子的性命,才用了这符咒。 她就是想着,如果这孩子,一直缠绵病榻,不好将养,让李姨娘瞧见了,她心里会舒服点。 李姨娘心里舒服点,曹氏的日子,自然就会好过一点。 她想要的,也不过仅此而已。 所以,一听说孩子夭折了,她才这么害怕,这么惊恐,前来查看符咒有没有什么问题。 “如梅,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孩子的性命……” 曹氏泪眼婆娑地望着方氏,跪了下来。 方氏望着曹氏,说不出话来。 她心疼自己的孩子,但她也知道曹氏是个可怜人。 罪魁祸首就是李姨娘。 徐氏也看清楚了这一点,不等李姨娘反应过来,又给了李姨娘一巴掌。 然后,火速吩咐身边的婆子,把李姨娘捆了,送去庄子上,再也不准回来。 李姨娘还想求饶、挣扎。 徐氏不耐烦地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旁边的婆子,立即手脚麻利地脱下自己的袜子,塞进李姨娘的嘴里。 那臭气冲天的袜子,险些让李姨娘直接晕死过去。 李姨娘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的对手,根本挣脱不开,就被拖出了后院。 徐氏面色沉沉,回头又瞪了一眼曹氏。 虽说心疼曹氏的经历,但想到曹氏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徐氏还是有点没办法接受。 她直接道:“这事,等四老爷回来,让他亲自处理吧。” 方氏闻言,愣了一下,哀求地看向自己的婆母。 徐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眼睛一瞪,“天色太晚了,带着孩子先回去吧。好端端的孩子,非要说是夭折了,你也不怕真出什么事情,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方氏插手。 方氏也明白,这么大的事情,从来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她回头望了曹氏一眼,还是抱着孩子,先行离开了。 徐氏转而又对郭氏和曲远侯老夫人道了一声谢。 她听方氏说了,是郭氏和老夫人帮忙,才抓出了内鬼。 只不过,这毕竟是旁支这一脉的私事,说出去多少没脸。 徐氏还是恳求老夫人帮忙隐瞒,不要传出去,让阖府皆知。 老夫人自然答应下来,也让她处理好这件事。 他们西昌侯府上,可不能出这种内斗害死人的事情。 徐氏知道这是在点她,连忙答应下来,也觉得没脸。 毕竟,曹氏名义上的正头婆母是她。 曹氏也算是她的儿媳,结果弄出来这种事情。 徐氏脸上也是无光。 但只能压抑着怒气,先将其余人送走了,再去想办法处理曹氏。 郭氏扶着老夫人从旁支的偏院出来,一路往正院去。 刚走了几步,老夫人忽然问道:“今日之事,也是请平宁侯府那位二小姐帮忙?” 郭氏既然请了老夫人帮忙,自然是跟老夫人说过详情的。 不知老夫人为何又突然问起,郭氏还是老实巴交地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慢悠悠地拨弄着手里的佛串道:“那位二小姐,倒是个有本事的,即便今夜,她没有来府上,但西昌侯府内发生的事情,她未必猜不到。明日,你带人去送一份厚礼给她,也请她务必替西昌侯府保守秘密。” 郭氏连忙答应下来。 同一时间。 宋时蕴坐在雅轩的正屋里,还在等宋思文那边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院子里都掌上了灯。 忽然有两个人影,噔噔噔地从外面跑进来。 秋白和霜重守在廊下。看书喇 提着灯一瞧,正是宋思文和书童慎言。 看见他们,秋白和霜重刚要弯腰行礼。 宋思文已经跟一阵风似的,掠过她们,一边往屋里去,一边喊:“时蕴,时蕴,出事了!” 宋时蕴在屋里坐着,房门敞开着。 听见动静,她刚走出内室,便见宋思文顾不上礼仪,已经带着慎言冲了进来。 宋时蕴看见他们俩的神色,面色一沉,“贺业平出事了?” 宋思文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但想到,是宋时蕴派人,让他去打听贺业平的情况的。 宋时蕴猜到这些也不意外。 宋思文这才道:“对,我刚派慎言去了一趟贺家,可是贺家人说,没瞧见业平,说是业平还没回去!” 宋时蕴一顿,暗暗地算了一下,“贺家距离曲远侯府,不过两条街而已,按说这个时候,早该回去了。” 宋思文没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就是,本该对京城事务毫不了解的宋时蕴,却明确知道曲远侯府和贺家之间的距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贺业平的事情,未曾注意到这一点,便问:“对啊,我原本也以为,业平应该早就回去了。可慎言到了贺家后,贺家人却说,根本没瞧见贺业平回去。” 慎言连忙点头,又把贺家人跟他说的,原话复述给宋时蕴和宋思文听。 宋时蕴皱眉道:“贺业平今日出行,可带了马夫或者书童?” “有马车夫。”慎言连忙道:“但车夫也没回去。” 他去贺家问的时候,就顺带问过这件事。 宋时蕴眉心一皱,“车夫也没回去?” “是啊,业平和车夫都没回去,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以为业平今日在外头有什么诗会,若不是我派人去问,他们还不知道业平不见了。” 宋思文急得直跺脚。 京城,天子脚下,才子颇多,加上明年又是春闱日,近一年里,京城内聚集着各路的才子文人。 各种诗会雅集,也是接连不断。 如若不是碰上时玉公主的丧仪,如今京城正是热闹的时候。 即便赶上国丧,文人私下也有聚会。 所以贺家人瞧见贺业平没回去,还以为贺业平是去哪个同窗家里,参加什么诗会去了,并未想到,贺业平是失踪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踪呢?” 宋思文急得团团转,“时蕴,你说,业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之前让我派人去找业平,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宋时蕴抿了抿唇道:“我感觉到,贺业平动用了我的护身符,一定是碰上事情了。” 宋思文一听,心里咯噔一声,“那怎么办啊?业平……不会真出了什么大事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现在不好确认,贺家去找人了吗?” 宋思文点头,“贺家那边已经派人去四处找人了,我也派了人去找,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第88章 说起这个,宋思文急得是抓耳挠腮。 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若是贺业平还是死了,宋思文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宋时蕴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现在只能先找找看,贺业平在哪里。” 说着,她忽然又问:“对了,大哥知道贺业平的生辰八字吗?” 宋思文急得拍手:“这我怎么知道?” 他和贺业平只是同窗而已。 都是男子。 谁会没事问对方的生辰八字? 即便无心问过,也不会有心记得啊。 宋时蕴略一思量,旋即又问道:“我们去一趟贺家吧。” 宋思文愣了一下,“现在?” 宋时蕴颔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现在,去的时间越早越好。” 因为一旦贺业平那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时间便是分秒必争。 万一晚了点,贺业平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宋思文反应过来,便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宋时蕴嗯了一声,和宋思文一道,趁着夜色,出了平宁侯府。 他们赶到贺家时,贺家表面上看去,还是风平浪静的。 只是旁支所在的西院里面,已经一片混乱。 西院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下人,一个个神色肃穆,脚步飞快。 唯恐耽误什么事情似的。 宋思文在偏门,跟门房打了一声招呼,贺家西院的门房,便带着他们进入了西院。 而他们刚走进来,便有人从他们身后跑了出来。 “老爷,夫人,少爷不见了,不见了!” 听到这话,宋思文心里一颤,立即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面色也是一沉。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到西院的正屋门口。 一靠近,他们就听到一阵哭声。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宋思文和宋时蕴面面相觑。 接待他们俩的贺家下人,跟他们俩打了一声招呼,便先进去通报。 没多久,宋思文和宋时蕴便进入正屋。 一进去,宋思文就被人抓住了手。 抓住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贺业平的母亲,贺夫人。 贺夫人抓着他的手,哭得不行,“思文,你是不是知道业平去了哪里啊?人怎么就不见了啊?” 宋思文闻言,提了一口气,安慰道:“伯母,你先冷静点,冷静一点。” 贺夫人却哭得泪眼婆娑,“这让我怎么冷静啊!我的孩子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呀!” 旁边的贺三爷,听到这话,伸手扶住贺夫人,看向宋思文面上有些歉意,叹息道:“思文,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太担心了。方才我们派出去的下人,都回来了,说是都没找到业平,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时蕴闻言,忽然问道:“去过国子监没?” 贺三爷和贺夫人一愣。 两个人犹豫地看向宋时蕴,又看看宋思文。 似乎在询问什么。 宋思文连忙介绍道:“伯父伯母,这是我家二妹妹,也是过来帮忙找人的。” 贺三爷和贺夫人顾不上宋时蕴能帮什么忙。 现在的他们,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听到宋思文这么说,贺三爷便道:“为何要去国子监?今日,业平不是早早就离开国子监,去曲远侯府吊唁了吗?” 当时,贺三爷有事情,没赶去曲远侯府的灵堂。 贺业平是站在宋思文同窗的立场,自己过去吊唁的。 他们已经派人去曲远侯府打听过,说是贺业平早早就离开了曲远侯府,应该是回去了。 贺业平没道理突然回国子监啊。 一听说,他们没有去国子监,宋时蕴一边转身一边说:“现在就去国子监。” 贺三爷一愣,和贺夫人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去国子监。 宋思文见此,含糊地说了一句,“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能找的地方,就找找吧。” 贺三爷和贺夫人一想,也是。 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时蕴和宋思文等人,很快便和贺家人一道,赶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日夜都有戍卫。 到了国子监门口,众人便被守卫拦住了。 这么晚了,国子监是国朝重地,自然不会让他们随便进入。 贺三爷立即表明来意,说是来找人的。 询问守卫,有没有见过贺业平。 守卫一听这话,问道:“是贺家那位四公子?” 贺三爷连忙点头:“对!他来过?” 守卫道:“确实来过。” 贺三爷和贺夫人眼睛一亮。 然而,不等他们俩说话,守卫又说:“但,他已经走了啊。” 宋时蕴往前走了一步,立即问道:“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守卫算了一下,“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早就走了。”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 守卫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虽然国子监的学子不少,可我们天天瞧着他们,也能认出来啊。” 宋时蕴纠正道:“不,我是想问,你们确定他走了?” 守卫道:“对啊,他当时说,是回来拿书的,早就走了。” 宋时蕴追问道:“他是怎么走的?走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守卫不明白宋时蕴为什么这么问,便径直道:“能有什么异常?不就是两条腿走出去的吗?” 他们就是一个守卫。 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不跟他们打招呼的话,他们也不会主动去说什么。 贺业平进入国子监后,没多久自己就出来了。 也没跟他们说话,直接就走了。 他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的。 闻言,宋时蕴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贺三爷心急如焚地问:“那您记得,他当时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是坐着马车离开的吗?” 守卫知道他们这些人,身份都挺贵重的,还算是客气。 “对,坐上马车走的。”守卫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看马车是往西北的方向走的。” 但西北的方向,可以是回贺家,也可以是去其他地方。 毕竟除了这条路,前面有一个四通八达的大路口。 根本无法确定,马车最后是想去哪个地方。 贺家人便再次着急起来。 现在得到点线索,可这线索根本没有什么用。 就在贺家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宋时蕴开了口,“可否将贺业平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贺家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宋时蕴。 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种话。 在贺家人狐疑的目光中,宋思文开口解释:“我妹妹懂一点玄门之术,或许有其他办法。” 一听这话,贺家人便顾不上许多,立即将贺业平的生辰八字,告知宋时蕴。看书喇 宋时蕴闻言,拿出来一张空白的黄表纸和一小盒朱砂。 宋思文和贺家人都惊呆了。 没有人知道,宋时蕴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宋时蕴打开朱砂后,用手指蘸取朱砂,在众目睽睽之下,画出来一张符。 旋即,她又在画符点相的时候,将贺业平的生辰八字,也夹在了里面。 画完之后,宋时蕴又看向贺夫人,“劳烦将手伸出来。” 贺夫人和贺三爷面面相觑,二脸茫然。 贺夫人迟疑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宋时蕴道:“借一点血,骨血相连,或许能找到贺业平。” 一听说可以找到贺业平,贺夫人立即伸出手,“好!只要能找到业平,让我做什么都行!” 宋时蕴没说什么,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在贺夫人的指尖,刺了一下。 贺夫人指尖一痛。 一滴血就冒了出来。看书溂 宋时蕴迅速蘸取贺夫人的指尖血,在符纸上一点。 紧接着,众人便看见,那张平平无奇的符纸上,迅速地掠过一抹红光。 贺三爷和贺夫人都惊了一下。 第89章 宋时蕴飞快地画好符纸,将符纸塞到贺夫人手上。 贺夫人有些茫然地看过去。 宋时蕴盯着她,“拿着这符纸,默念着贺业平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你的眼前,就会看见贺业平所在的方位,指引你去找到贺业平。” 贺夫人愣了一下,“这真的可以吗?” 宋时蕴道:“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是吗?不管怎么样,现在好歹是一个办法,试一试再说吧。” 贺夫人一想也是,向贺三爷看过去。 贺三爷对她点点头。 贺夫人深吸一口气,握着宋时蕴给的符纸,闭上眼,嘴里小声地念着贺业平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宋思文和贺三爷一脸紧张地看着贺夫人,屏息以待地等着贺夫人的反馈。 唯有宋时蕴一脸淡定地站在那里。 没多久,贺夫人便感觉到,眼前好像浮现出一抹白雾。 她不由皱了一下眉。 但那白雾很快就散去了。 可散去之后,她的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漆黑。 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 她甚至感觉到,一阵气闷的窒息感。 好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样。 贺夫人猛地睁开眼来。 “怎么样,找到业平去哪里了吗?”贺三爷见她睁开眼,便急忙问道。 贺夫人脸色却惨白如雪。 她仿佛没听见贺三爷的话,急急地看向宋时蕴,张了张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我,我看见一片漆黑,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只看见了一片漆黑?” 贺夫人不断地点头,“对……” 宋时蕴追问:“除了一片漆黑,其他什么都没有吗?” 贺夫人仔细回忆,“我,我还感觉到,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喘不上气来,可我没看见业平啊,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琢磨着贺夫人的话,不答反问:“除了黑、喘不上气,有没有其他的感觉,比如气味,或者温度?” 贺夫人怔怔地道:“温度……感,感觉不到,但有味道,像是雨后泥土翻新的味道!对,是泥土的味道!” 泥土…… 黑暗…… 窒息…… 宋时蕴眼前一亮,盯着贺夫人,又道:“拿着符,继续念贺业平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往前走,凭借你内心的直觉,往前走,夫人自己不要看路。” 贺夫人眼泪快要再次流出来。 想到刚才那四周的黑暗,她就有些害怕。 她害怕贺业平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几乎不敢多想,她便拿着宋时蕴给的符纸,遵照宋时蕴的指令,闭上眼,默念着贺业平的生辰八字,凭感觉往前走。 贺三爷和宋思文见此,连忙跟上。 贺三爷快速跟过去,扶住贺夫人,怕她看不见路而摔倒。 宋思文瞥了一眼,跟上来的宋时蕴,低声问道:“时蕴,这能找到业平吗?” 宋时蕴淡声:“我大概已经猜到贺业平在什么地方了,但现在还需要确定一个大概范围。” 宋思文闻言,不由问道:“业平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宋时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贺家人,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贺业平现在很有可能被埋在地下。” “什么?!” 宋思文瞪大了眼睛,刚要尖叫出声,便又反应过来,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一下子闷住了。 瞥了瞥贺家人没什么反应,他才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问道:“时蕴,这……是真的吗?业平怎么会被埋在地下?”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知,具体还要看看,贺业平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思文见宋时蕴也不知道,更加着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原地转几圈。 可他也知道,眼下追问也没有用,只能尽快找到贺业平。 大庆前朝还有宵禁制度,但如今宵禁并不严重,城内仍旧可以玩乐,夜市如沸。 只不过,城门口早已关闭,根本无法出去。 而贺夫人,却在闭着眼的情况下,带着宋时蕴等人,一路走到了城门口。 见她还要继续往外走,贺三爷便看向宋时蕴,似乎想要阻拦贺夫人。 宋时蕴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贺夫人。 旋即,宋时蕴向宋思文低声问道:“有没有办法开城门?” 宋思文不由一愣,“我哪有什么办法?”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 却也能理解。 宋思文就是一个富家公子,连个世子的爵位都没有。 自然跟守城的禁卫军,没有什么来往。 可眼下,看贺夫人的反应,贺业平肯定是在城外。 必须得出城……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做出个决定,“大哥,或许得你跑一趟了。” 宋思文迟疑地指着自己,茫然道:“我?” 他能做什么? 宋思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宋时蕴却道:“劳烦大哥去一趟定国公府。” 宋思文:“???” 他盯着宋时蕴,旋即便明白过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 定国公府世代武将,无论是定国公还是谢如故这个世子,在军中都颇有威望。 而且,定国公现在手里就握着禁卫军的军权。 如若定国公府出面,自然可以打开城门放行。 可是…… 宋思文有些犹豫,“这么大的事情,只怕定国公府不会轻易答应。” 宋时蕴却斩钉截铁地道:“他会。” 宋思文不由一愣,“啊?谁啊?” 宋时蕴没有明说,只道:“大哥,你先去一趟定国公府再说吧,记住了,一定要见到世子,你和世子的交情好,没准他会同意的。” 宋思文心想,他和谢如故的关系也没好到这份上。 但是,为了贺业平的性命着想。 犹豫片刻,宋思文还是点了点头,打算去试试。 为了赶时间,宋思文还去跟旁边的守卫,借了一匹马,前往定国公府。 贺三爷见此,不由低声问道:“二小姐,思文这是?” 宋时蕴回头,看着还在城门口的贺三爷和贺夫人,低声道:“贺夫人不必睁开眼,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就可以。我们稍等片刻,等下就可以出城了。” 贺夫人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默念着贺业平的生辰八字和名字,仿佛这些事情,已经成为她的本能。 贺三爷却有些诧异地望着宋时蕴。 不知道宋时蕴有什么办法,能让禁卫军打开城门。 宋时蕴对上贺三爷的目光,却没有解释,只是转过头,望着宋思文离开的方向。 定国公其人,会不会答应,宋时蕴不知道。 但她可以断定,谢如故会答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但她就是觉得,谢如故一定会答应。 从她回来之后,谢如故的举止都很反常。 但重生在她人身上这事儿,太过诡异,料想谢如故,应该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之所以之前不停地帮她,或许,谢如故真是有什么图谋。 思及此,宋时蕴又想起来,宋时柔曾经跟她说过的梦。 或许,谢如故图谋的,真和她有关。 而她的死,或许真的和谢如故有关。 但谢如故具体要做什么,她还不知道。 “啊!” 就在宋时蕴胡思乱想之际,贺夫人忽然短促尖锐地惊叫了一声。 宋时蕴唰地一下看过去,快步走到贺夫人身边,“怎么了?” 贺夫人猛地睁开眼,满眼红血丝,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动。 她嘴唇哆嗦着,直勾勾地盯着宋时蕴,可双眼的焦距却收到宋时蕴身上,仿佛透过了宋时蕴。 “业平,业平……我看到了业平……他在抽搐,他浑身都是血,他,他在跟我求救……” 第90章 “什么?” 听到这话,贺三爷急了,扶着贺夫人的手,追问道:“你看见业平了?他在哪里?怎么会变成那样?是有人劫持了他吗?” 贺夫人哆嗦着摇头,“不,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了业平,他在尖叫,在挣扎,他快死了,我,我能够感觉到,他快死了!” 闻言,贺三爷有些崩溃,他沉默了一秒,提步便冲向城门口,仿佛要过去砸门似的。 宋时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硬生生将贺三爷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拽了回来。 “贺三爷,你小心点。” 将贺三爷拉回来,宋时蕴盯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地道。 贺三爷面红脖子粗,不停地喘着粗气,怒目圆瞪,仿佛要吃人似的盯着宋时蕴,低吼:“我现在冷静不了,我得出去!我儿子要死了,我得去救他!” 宋时蕴知道,贺三爷不是冲她发火。 她还是耐着性子说:“你现在冲过去有什么用?你也不过一介文人,你是破得开城门,还是打得过这些守卫?” 贺三爷顿时一噎。 方才怒火燃烧起来的火焰,仿佛一下子都被扑灭了。 因为这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 禁卫军可不会卖给他们面子。 一旦他们真的想要硬闯城门,只怕会被当成逆贼,直接乱刀砍死了。 到时候别说去救贺业平,就连他们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贺三爷有些崩溃地抓着头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宋时蕴淡声,“等。” 贺三爷不由看她。 宋时蕴盯着他的眼睛,“我大哥已经去找救兵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 贺三爷有些颓然。 这个时候,哪有什么人能开城门,让他们通行? 除非去宫里找陛下要手谕。 可现在宫门口也下钥了,他们现在赶去,也进不了宫。 贺三爷不知道宋时蕴口中的办法,能是什么办法。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贺三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和恐惧,渐渐地再次攀升起来。 就在他快要再一次被情绪压到崩溃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宋思文的喊声传了过来。 “时蕴,我们回来了!” 宋时蕴听见动静,和贺三爷一道,唰的一下转头看过去。 便见谢如故和宋思文一人一匹马,一前一后地快奔而来。 天色黑沉,稍远一些的时候,贺三爷只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没看清楚,跟宋思文一道回来的人是谁。 待人凑近之后,他才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当看见是谢如故时,贺三爷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陷入大喜。 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因为蹲太久,猛地站起身来,他眼前一黑,脚下发软,险些摔了下去。 还好宋时蕴伸手扶了他一下。 贺三爷这才站稳身形,不好意思又激动地望向宋时蕴,“谢谢二小姐,太谢谢二小姐了!” 宋时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有说什么。 不过是转瞬的工夫,谢如故和宋思文已经策马到近前。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鲜衣怒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让宋时蕴忍不住想起来,以前谢如故去接她时,也是这个模样。 宋时蕴都不由愣了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谢如故已经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 “二妹妹。” 宋时蕴瞬间回过神来,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对谢如故福了一礼。 “劳烦世子爷漏夜赶来。” 宋时蕴以为,黑夜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 但她不知道,谢如故还是将她的情绪,全部收进眼底。 但谢如故也没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样,调笑地道:“二妹妹有事,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宋时蕴有些佩服谢如故。 不知道这人现如今怎么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她也顾不上跟谢如故计较这些,便忽略了谢如故这话,直言道:“大哥请世子爷过来,想必已经跟世子爷说明缘由,还请世子爷相助一二。” 谢如故当然明白缘由,略一颔首,便走向守城的戍卫,旋即拿出来定国公府的腰牌。 宋时蕴等人,只见他跟戍卫耳语了几句。 很快,戍卫就开了旁边的小门,让他们通行。 他们只有几个人,小门足矣。 贺三爷看见打开的城门,长舒一口气,遥遥地对谢如故躬身行礼。 谢如故颔首致意。 宋时蕴见此,便道:“多谢世子爷,那我们现在就出去了。”看书溂 谢如故闻言,忽然一笑,“我同你们一起去。” 宋时蕴一愣,想要婉拒,“这么晚了,就不劳烦世子爷了吧?” 谢如故眉梢一挑,打趣道:“二妹妹这是用完就扔啊,这可真让我伤心。” 宋时蕴:“……” 谢如故旋即又笑道:“还是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毕竟你们回来的时候,也需要有人帮你们开城门,不是吗?” 城门不会一直开着,等他们回来。 待他们出去后,自然会再次关闭。 而他们还是要回来的。 这个理由,倒是正当了许多。 宋时蕴略一思量,便没有拒绝,“那就劳烦世子爷了。” “走吧。” 谢如故淡淡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宋时蕴不会拒绝。 转身便翻身上马。 看着他那潇洒的模样,宋时蕴顿时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上来吧。” 宋时蕴正想着,谢如故已经坐在马上,对她伸出手来。 宋时蕴一愣,抬头望着他,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谢如故却缓慢地一眨眼,“难道你们打算走出城去找人吗?骑马不是更快?” “是啊,还是骑马吧,时蕴,快上马!” 一旁,宋思文一直坐在马上,没有下去,见宋时蕴还愣在原地,他便催促起来。 大庆的民风向来开放,虽说仍旧有些男女禁忌,但事有轻重缓急,还有宋思文这个大哥在这,共乘一骑,也不算什么事。 宋时蕴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此时因为着急而马大哈的宋思文。 她刚想说,她和宋思文共乘一骑就行了。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谢如故忽然弯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用力。 宋时蕴便被他拉上了马,坐在他怀里。 宋时蕴身子一僵,顿时僵硬成了石板一样。 瞥见她那发红的耳尖,谢如故也没说什么,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便看向不远处的贺三爷,“贺三爷和夫人也上马车吧,让夫人指挥车夫就是。” 贺三爷着急救儿子,也连忙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 贺夫人一路指挥着车夫,为他们带路。 同一时间。 贺业平感觉自己的肺部,快要因为窒息而炸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四周除了黑暗,便只有黑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只记得,自己跟王小姐一道离开国子监后,便打算回家的。 可是,刚走出国子监,他就一下子晕了过去,不知人事。 等他再醒过来时,便是因为窒息而憋醒的。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 大概类似棺材,密不透风。 他刚醒过来时,曾经挣扎着,捶打着四周的‘墙壁’,想要出去。 可是,四周完全是铜墙铁壁,无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没能突破出去。 反而因为他的折腾,仅存不多的空气,已经消耗殆尽。 窒息感愈发强烈,极速压榨着他的肺部,因为缺氧,他已经感觉到,头晕乏力,瘫在了里面。 他张大了嘴巴,却不敢大口呼吸,而是拼命地调节着呼吸,珍惜着所剩不多的空气。 看书喇 第91章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盒子里面的空气,已经让他完全支撑不下去了。 贺业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抽离,身体忍不住抽搐。 意识也逐渐模糊。 就在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真的快要死了的时候,忽然听见咔嚓一声。 紧接着。 一大股空气涌入进来。 贺业平猛地呛了几声,然后本能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肺部剧烈的反应,告诉他,他还活着。 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见了一道戏谑的声音。 “呦,还没死呢?” 贺业平浑身一僵,艰难地抬起头来,充血的双眼,让他只能模糊地看清楚一个影子。 他面前好像站着一个男人。 看模样,应该是个青年。 可他现在头昏脑涨,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 但他仍旧能够感觉到,那个人那张脸,此时一定充满了恶意的笑。 “没死也好,反正也需要放血。” 听到这话,贺业平猛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快要干裂的嗓子,一开始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听见自己那干哑的声音。 “你,你是谁……为,为什么要害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躯,对我来说,很重要。” 贺业平感觉,自己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没等他再说话,他便看见那个人,手里忽然亮起一抹寒光。 那是一把匕首。 在月光下,折射出一抹冰凉刺骨的光亮。 刺痛了贺业平的双眼。 贺业平一下子就惊恐起来,双手在地上摩挲着,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他因为缺氧的身躯,此时完全酸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看着他的挣扎,青年似乎挺高兴的。 他慢条斯理地望着贺业平,缓缓地拿起匕首,靠近贺业平。 下一秒,他便一把抓起贺业平的手腕,诡异地一笑。 “很快就不疼了。” 贺业平惊恐地瞪大眼睛,刚想说不要。 刀尖便已经划破他的手腕。 刺骨的疼痛,让贺业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青年尤嫌不足,他又伸手划破了贺业平另外一只手腕。 鲜血一下子飙出来。 贺业平的两条手臂,立即被血液包裹住。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 他身上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在血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而那白色的衣服上,还有着一些红色的线条。 像是……符咒! 贺业平一边疼得快要昏厥,一边惊叹于,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去观察这些。 他咬着牙,强忍着疼痛,望向青年道:“你,你放过我……我们贺家定然有重金相谢,你要是杀了我,贺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青年闻言,嗤之以鼻,仿佛根本不把他口中的贺家当做一回事。 旋即,他又划破了贺业平的两只脚踝。 贺业平惨叫一声。 没一会儿,浑身便裹满了血液。 那些血液,顺着他的衣服,一点点和那些符咒,融为一体。 看见这一幕,青年的神色中,出现一抹癫狂。 紧接着,贺业平便迷迷糊糊地看见,他拿出来一个罐子。 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他一拿出来,贺业平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像是腐烂的坏肉。 又像是死人身上的味道。 想到这些,贺业平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惨叫着,也在拼命地呼救。 青年见此,也根本不阻止他。 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无论他怎么呼叫,竟然都没有人能够来救他。 贺业平顿时明白,青年为什么不害怕他呼救了。 因为他敢笃定,哪怕贺业平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他。 意识到这一点,贺业平心都凉了。 正在这时候,青年却拿起罐子,扑哧一声,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贺业平的身上。 那刺鼻的味道,让贺业平差点吐出来。 那不是正常的液体,淡淡的黄色,还很粘稠,像是一种油。 可是,贺业平从来没闻过,哪种油水是这个味道。 他想要挣扎,可双手双脚都受了伤,根本使不上力。 青年却麻木地,拿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罐子,将里面的液体,不断地倒在贺业平身上。 那些液体,很快就将贺业平淹没到,只剩下头颅。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封进了什么东西里面一样,浑身动弹不得。 体内仿佛有两个力气在撕拉。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分离开来。 那切肤的疼痛,让他差点晕过去。 而就在恍惚的那一瞬间,贺业平的余光瞥见,旁边竟然还放着一排的棺材。 他猛地一震,转头看过去。 才发现,不是他眼花。 旁边确实摆放着一排的棺材,鳞次栉比。 每口棺材都差不多,里面也都躺着一个人。 不,确切地说,那已经不是一个人。 那里面的人,完全被液体浸泡,仿佛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不仅如此,贺业平还听见了,一声声噗嗤噗嗤的声音。 声音很小,像是小气泡一般。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那些干尸,仿佛在喝那些液体一样。 贺业平的头皮瞬间都快炸开。 就在这时候,青年又是一笑,“九九归一,就差你一个了。” 贺业平猛地看过去,“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青年却是诡异地一笑,没有回答贺业平。 而是又拿出了一个罐子。 这个陶罐里面,自然也是那种液体。 等到这一罐子的液体,再次倒下来,贺业平就会像是其他干尸一样,被完全浸泡进液体中。 知道这种结果,无法动弹的贺业平,只能拼命地尖叫,仿佛要将嗓子都撕裂一样。 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听见。 同一时间。 马车疾驰在城郊的山道上。 马车内,贺夫人原本一直好好的,忽然尖叫了一声。看书溂 “业平!” 贺三爷心里咯噔一声,快速看过去,扶住她的双肩,“怎么了,你看见业平了?” 贺夫人瞳孔震动,毫无焦距地望着车外,“业平,业平……好疼,好疼,我的孩子他好疼啊……他浑身都是血,他要死了……” 贺三爷闻言,脸色愈发地惨白,猛地掀起车帘,朝旁边的快马看过去。 宋时蕴已经接受了和谢如故共乘一骑。 情绪也平稳下来。 瞥见贺三爷的神色,她心里便明白过来。 而同一时间,她也在这附近,闻到了一股尸臭。 宋时蕴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宋思文飞快地环顾一圈,“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我能够找到。” 宋时蕴道:“世子爷先放我下来吧。” 谢如故闻言,没再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旋即便停下马,扶着腰将宋时蕴抱了下去。 宋时蕴脚步一顿,丢出来一枚铜钱。 下一秒,那一枚铜钱忽然一飘,落在了西侧的小道上。 那边有一片林子。 宋时蕴立即快步走过去。 见此,谢如故和宋思文皆翻身下马,要追过去。 贺三爷见此,也跟着下来。 谢如故瞥见这一幕,回头说了一句:“贺三爷就在这里等等吧,我们马上就回来。” 丢的是贺三爷的儿子,他自然急得想要过去看看。 可是,瞥见马车上几乎快要晕死过去,仿佛丢了半条命似的贺夫人,他紧皱着眉头,担忧不已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有再追上去。 谢如故和宋思文则追着宋时蕴离开的方向,一口气跑进了林子。 一进入这个林子,那奇怪的尸臭味,愈发地明显。 不是一具两具的尸臭味。 这混合的尸臭味,太杂乱了。 宋时蕴心里一沉。 第92章 谢如故和宋思文跟在宋时蕴身后,便听见宋时蕴忽然问了一句:“国子监之前出事的那些学子,尸体都找到了吗?” 宋思文以为在问他,便回答道:“听说有些找到了,有些是失踪了。” 宋时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谢如故觑着她的神色问道,“你有什么怀疑?” “我觉得,贺业平出事,或许和之前的国子监学子失踪事件,有关系。” 宋时蕴知道,现在也不是隐瞒谢如故的时候。 “世子爷对这案子有关注吗?” 谢如故道:“天司局对这案子,倒是关注过,也调阅了不少资料。” 宋时蕴一听,追问道:“可有关于那些失踪学子生辰八字的资料?” 谢如故瞥她一眼,“自然是有的,那些学子的八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全阳。” 宋时蕴脚步都顿了一下,“全阳?” 谢如故颔首,“对。” 宋思文已经听不懂他们俩的话了,忍不住问道:“什么叫全阳啊?” “全阳,就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谢如故回了一句,“全阴,则是指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这两种命格太过纯粹,皆是游走于阴阳二者之间,命格都是极好的……法器。” 宋思文心里咯噔一声,“法器?” 这,这个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宋时蕴却道:“准确地来说,是他们的身躯,是天然的法器。全阴,容易招惹其他鬼怪的注意,几乎天生便可以看见鬼。全阳,则是天生做鬼神或者入道修炼的料子,有很多邪术,都可以用到这两者的身躯。” 宋思文:“………………” 这么可怕? 宋思文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宋时蕴忽然又问:“对了,之前出事的学子,已经有七八个了对吧?” 宋思文还没回答,谢如故便说:“是八个。” 宋时蕴面色一沉,“那就对了。” 宋思文又懵了,“什么就对了?” “八个,再加上贺业平就是九个。”宋时蕴淡声道:“九,这个数字,在玄门中,也很有说法。九九归一,九五之尊,九是死亡也是新生。” 宋思文还是没听懂,“那,那是什么意思?” “一般要做邪术或者邪阵,几乎都要用到九九之数。”宋时蕴越说声音越沉。 她现在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思文结合她所说的所有话,猛地瞪大眼睛,“业平……不是被人拉去做邪术了吧?” 宋时蕴:“很有可能。” 谢如故却笑了一下,“不是很有可能,目前来看,是十足十。” 宋思文:“……” 他不由看了看谢如故和宋时蕴。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忽然有一种,这两个人好默契的感觉。 就像是一对天生的搭档。 那种契合感太好了。 好到,他仿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宋思文正想着的时候,宋时蕴忽然停了下来。 谢如故也立即停了下来。 宋思文见此,有些手忙脚乱地跟着停下来。 因为是急刹车,他还差点左脚绊到了自己的右脚。 好一番凌乱,才整理好自己的身形。 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清了清嗓子,问:“时蕴,如故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前面一棵树面前。 宋思文也跟着凑过去看。 便见树根处,有一大片的朱砂。 仔细看,附近不少树根都有。 宋思文不由问道:“这是朱砂吧?我瞧着像。” 宋时蕴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沉沉地嗯了一声,“是朱砂。” “这是……什么意思,这也是布阵吗?”宋思文对此一窍不通,只能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 宋时蕴起身,“应该是,再往前面的气息,也最为浓郁,应该就在前面十米左右,我先过去看看。” 谢如故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宋时蕴刚想说不用。 便见谢如故盯着自己看,目光极为认真,和……不容置喙。 显然不是在跟她商量。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而且,谢如故毕竟是做过将军,立过战功的,应该是个练家子。 或许也派得上用场。 思及此,宋时蕴便看向宋思文,“你在这等着。” 宋思文下意识地说:“我也想去……” “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会添乱,在这等着就是。” 这次,不容置喙的,变成了宋时蕴。 语毕,她塞了几张护身符给宋思文,避免他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 旋即,她看了谢如故一眼。 两个人便一道放缓了脚步,压低了呼吸声,朝里面靠近。 越过面前的一片林子,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在林子前面,竟然有一个山庙。 看这破败的情况,应当是许久无人了。 而宋时蕴敏锐地察觉到,那山庙内的阴气和尸臭,最为浓郁,还伴随着一股血腥气。 贺业平很有可能就在里面。 宋时蕴正想着,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宋时蕴眼皮顿时跳了一下。 她脸色一沉,便迅速靠近。 谢如故见此,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便跟着宋时蕴一道,悄无声息地靠近山庙。 而在靠近山庙的过程中。 宋时蕴发现,山庙外面的地面上,也画着一些符文。 除却符文,山庙附近还摆放着不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巨石。 看其分布,也像是某种阵法。 只不过,宋时蕴没有时间一点点去确认。 但从这些看来,里面应该有人是懂这些邪术的。 并且很懂。 如若这么冲过去,或许那人会逃跑。 思及此,宋时蕴脚步一顿,跟谢如故小声地说:“世子爷,你一个人进去怎么样,没问题吧?” 谢如故猜到她可能另有安排,便道:“山庙内交给我。” 言外之意,便是山庙外,交给宋时蕴。 宋时蕴愣了一秒,她都觉得,自己和谢如故这默契得过分了。 好像谢如故很明白,她每时每刻的想法。 但,宋时蕴现在没时间去想那些,便道:“好。” 语毕,她和谢如故交换了个眼神,她便向山庙后方绕过去。 谢如故则快速靠近山庙。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呼吸和脚步声,仿佛不存在的两个人一样。 里面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俩的靠近。 谢如故很快便靠在山庙的墙壁边,透过旁边的窗户缝隙,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那个青年,正拿着一个瓷罐,将里面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倒在一个男子身上。 那个男子应该就是贺业平。 仿佛是想要存心折磨贺业平似的,青年倒下液体的速度很缓慢,他盯着贺业平的眼神。 看着他,因为液体的滴落,而惊恐的样子,便觉得好玩一般,不停地精神折磨着贺业平。 贺业平一开始还在挣扎、尖叫,后来或许是没力气了,又或许是死心了,身体忽然滑入液体之中,不见了。 青年见此,好像没玩够似的,嫌弃地啧了一声,将罐子里面的液体,全部倒完。 就在他刚要将罐子放下的时候,一把剑,忽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青年浑身一僵。 紧接着,他垂下眼皮,便看见剑身反射出他的双眼。 冷光四溢。 他面色一沉。 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阁下是谁,倒是好本事。” 他竟然没发现,有人靠近! 谢如故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拿着剑,抵着他的脖子,冷淡地道:“我也没想到,阁下这么蠢笨。” 青年脸色一黑,“你!” 第93章 谢如故也懒得理会他,又看向棺材里的人。 贺业平已经沉了下去。 不知生死。 谢如故长剑抵着青年,身体缓缓地挪动了一下,伸手便想将贺业平先捞上来。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举动,青年袖子一翻,一把推开谢如故的同时,拿出一张符,向谢如故扔过去。 谢如故反应迅速,剑刃一滑,瞬间在那青年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但不致死,只是浅浅的一道血痕。 望着那迎面扔过来的血痕,谢如故一把捞起液体里面的贺业平,一边用剑格挡。 那张符,碰到谢如故的剑时,瞬间被割裂成两半儿。 青年见此,猛地愣了一下。 他望着谢如故,神色愈发怪异。 下一秒,他手里丢出来一把铜钱,飞向谢如故。 谢如故见此,剑身一翻,一道匹练飞出。 砰的一声,撞到那些铜钱。 发出一道刺耳的撞击声。 紧接着,那些铜钱,瞬间四分五裂,在半空中化为齑粉。 看到这一幕,青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看出来,谢如故不是一般的武夫,是有两把刷子的内行人。 不然,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更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他的爆炸符和鬼阳阵。 这二者都是伤害性极强的术法。 一般人根本躲不开,更别说轻而易举地破除。 思及此,他狠狠地盯着谢如故,像是气急败坏一样,两只袖子一抖,再次飞出无数的符纸。 谢如故一手抓着贺业平,一手用剑。 看见这一幕,青年忽然转身就跑。 谢如故眉心微动,他知道,这人是在声东击西。 一剑破开那些符纸,他并没有追上去,反而先将贺业平从棺材内捞了出来,放在旁边的地上。 青年还以为,他是看自己追不上,放弃追杀自己。 他跑出山庙,刚想松一口气。 忽然便感觉到身体一紧。 紧接着,四周的巨石忽然震了一下。 无数的红线,唰的一下出现,捆在他身上。 青年看见身上捆缚住的红线,不由一愣。 就在他刚要挣扎的时候,一道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还想去哪儿?”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小姑娘,绕到自己面前来。 青年怔了一下,才发现,山庙外原本布置的阵法,已经被人改成了天罗地网。 所谓天罗地网阵法,便是让人有进无出。看书溂 只不过这阵法,知道的人很少,会用的人也很少。 就连青年自己,都出于,只是知道,但不会用的情况。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改变了外面的阵法。 似乎看出来他眼中的疑惑,宋时蕴好心地解释:“还要多谢你这些巨石和地下的符文,稍加改动,就成了天罗地网,省得让我自己准备了。” 青年闻言,恶狠狠地盯着宋时蕴,“你们是一伙的?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宋时蕴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同伙是谢如故。 看来谢如故那边应该还挺顺利的。 宋时蕴便道:“只能说,你的手法并不高明。” 青年气结。 宋时蕴盯着他,这话不是嘲讽,而是陈述。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青年的底子不行,身上灵气也不足。 还不如她这个半道出家,方才开始修炼不久的身躯。 完全不像是会布置山庙外这些复杂阵法,以及无声无息劫走那么多学子的人。 换言之,他根本没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宋时蕴思及此,几乎下意识地说:“指使你做这一切的人是谁?你们在这山道里,布置这些东西,想要做什么?” 青年却没有回答,而是阴沉沉地盯着宋时蕴。 正在这时候,谢如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先来看看贺业平。” 宋时蕴闻言,看了青年一眼,知道他跑不掉,便提步走进山庙。 一进去,宋时蕴便看到齐整整的九副棺材。 她不由一皱眉,快步走近谢如故。 谢如故扶着贺业平,靠着棺材坐着。 贺业平此时浑身是血,紧闭着双眼。 仿佛是一个死人一般。 只有很微弱的气息,表明他现在还活着。 宋时蕴蹲下来,看着贺业平浑身粘稠的液体。 她又抬头向棺材里面看了看。 旋即,她在贺业平的袖子上,摸了一把液体,放在鼻翼下一闻,脸色就变了。 谢如故蹲在旁边,对着她,问道:“怎么?” 宋时蕴语气深沉,“是尸油。” 谢如故神色也是一沉,“尸油?” “嗯。” 宋时蕴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先拿出来一些疗伤的符纸和药物。 谢如故见她随身还带着药物,便问道:“怎么还带着药?” 宋时蕴一边给贺业平处理伤口,一边说:“总是受伤,习惯了。” 谢如故眸色一暗。 宋时蕴还没察觉到什么异常,飞快地给贺业平清理了一下伤口。 清理伤口的刺痛,让贺业平的眼皮动了动,但人还没醒过来。 宋时蕴很快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确认贺业平没性命之忧后,宋时蕴起身,去检查了一下其他的棺材。 其余八副棺材里,都有一具尸体,浸泡在尸油里面,看着已经浸泡许久。 尸油已经浸入体内。 尸体表面也已经成油僵化。 谢如故跟在她身后,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便问道:“九副棺材,不太寻常,是吗?” “应该是养尸。”宋时蕴低声道。 谢如故一顿,“养尸?如若我没有记错,皇觉寺山脚下,也是养尸?” 宋素春抿了一下唇角,嗯了一声,“也是,自古以来,养尸的法子,早就千变万化,衍生出来许多种,这两种法子看似不同,但效果都一样,都是养尸。不过,皇觉寺是真正的养尸,而他这里,不仅仅是养尸,应该是想要,这些尸体的阳气,所以也可以称之为是养气。” “阳气,可布全阳阵,有很强的杀伤力,也可以布置成,聚气阵,帮助自己修炼。诸如此类的用法,还有很多。” 宋时蕴淡声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如故敏锐地听见一个关键词,“他们?”他盯着宋时蕴,“你是说,他还有帮凶?” “不是帮凶,是幕后真正的推手。”宋时蕴淡声道:“门外那个青年,各项资质都很一般,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谢如故:“也就是说,还有人指使他?” 宋时蕴点点头,“但我方才问过,他什么也没说。” “但是……” 宋时蕴话音一转。 谢如故问:“怎么?” 宋时蕴紧皱着眉,盯着那些棺材,“太巧了。” 谢如故:“嗯?” 宋时蕴压了压唇角,“世子爷不觉得太巧了吗?皇觉寺是养尸,这里也是养尸,到底是谁不开眼,天天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内外养尸?” 谢如故沉吟片刻道:“确实很奇怪。”看书喇 宋时蕴语气发沉,“我总觉得,这两者养尸,或许有什么联系。” 至今,她仍旧觉得,死在牢狱中的那个固云,是个替罪羊,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而这里也是。 被抓的又是一个青年。 这不觉得太巧了吗? 还有…… “对了,我记得,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大哥和世子爷都说过,找到过一些学子的尸体,那为什么其余八具尸体,都在这里?难道说,失踪的学子,不止八人吗?” 谢如故微微摇头,“不,只有八人,出事之后,我父亲和京中府尹,一同在城中调查过,无论是国子监,还是城内私塾,他们都有查过,确定失踪的,只有国子监那八人,而且他们八个人的八字都很巧,是全阳人。” 第94章 宋时蕴语气一沉,“这也太巧了,国子监总共才多少人?只有这么几个,才名高,但家世不高的人,竟然都是全阳人。” 谢如故听出来她话里有话,“你是说,这件事,或许跟国子监脱不开关系?国子监内,有人和幕后凶手联手,或者,国子监就是幕后之人?” 宋时蕴没有立即接话。 她其实想说…… 幕后之人,或许不仅仅是国子监。 但…… 现在也没有证据。 而且,如若真是那位。 他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已经抢走了宋时蕴的气运,又弄出来这些养尸阵是要做什么? 宋时蕴总觉得,他应该不会办这种对自己毫无助益的事情。 思及此,宋时蕴余光瞥见坐在地上的贺业平,回过神来,道:“算了,先送贺业平出去吧,他身上的伤,还得再处理一下。” 谢如故颔首,“好。” 宋时蕴又道:“对了,还得去通知天司局,这么多尸体,肯定得官府接手。劳烦世子爷,先出去帮我处理一下这些事情,我还有点事情想要问问那个人。” 谢如故再次点头,“我知道,放心。” 他给了宋时蕴一个安抚的眼神。 宋时蕴微微一震。 谢如故已经转过身去,将贺业平扶了起来。 贺业平浑身尸油,他也不嫌弃,直接将人扛起来,往外走。 宋时蕴又在山庙里检查了一下。 奇怪的是,山庙外面,虽然布置了很多阵法。 但山庙内,除了九副棺材,竟然什么阵法都没有。 这里好像就是个处理尸体的中转之地。 他们好像只是在这里处理尸体而已。 或许,是处理完,想要送去其他地方? 宋时蕴思及此,走出去。 青年仍旧被那些红线捆缚住,不得动弹。 宋时蕴走到他面前。 看见宋时蕴,他脸色立即变得阴狠起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明,他根本不怕宋时蕴。 宋时蕴懒得跟他玩这些心眼,直接问道:“布置好这一切,让你在这处理尸体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让你在这里处理尸体,你们处理完尸体,又想要做什么?”看书喇 青年冷笑一声,往她脸上就要呸一口。 宋时蕴似乎早就猜到他要做什么,在他张嘴的一瞬间,往旁边走了一步。 他一口呸在了地上。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不然等天司局的来了,没有你好果子吃。” 青年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怕天司局的人吗?老子既然做了这些事情,就不怕有一天会死!我就是什么都不说,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大不了就是杀了我呗。” 宋时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扯了一下唇角,盯着青年,却笑了起来,“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青年根本不怕,“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说,你还能撬开我的嘴不成?” “说得没错,撬开你的嘴,不就好了。” 宋时蕴接了一句他的话。 青年狐疑地望着宋时蕴,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却拿出来一张符,啪的一下,贴在他的额头上。 青年顿时感觉到不安的感觉。 他立即急赤白脸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理会他,捏了个手决,默念了一道口诀。 很快,青年便听见她问。 “指使你做这一切的人是谁?” 青年刚想骂她,却觉得脑仁子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捆住了他的魂魄。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嘴,似乎不再受自己控制。 他张了张嘴,便听见自己说。 “是我师父。” 听到这话,他瞳孔一震,如同看见鬼似的,望着宋时蕴。 “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时蕴微微一笑,“你不想说真话,那我就只能对你用点真言咒了。” 闻言,青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宋时蕴却没看见似的,继续问道:“你师父是谁?” “民和,民和……真人。”青年拼命地跟自己说,不要回答不要回答,自己还是忍不住说,“他是我师父。” 宋时蕴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对京城中的玄门大师和邪修,大多都有印象。 可是,对这个名字,却完全没有印象。 要么,就是这人不怎么出名,要么……这不是真名。 但有这种本事的,一般都不会寂寂无名才是。 宋时蕴思及此,便追问道:“他师承何门,在什么道观,住在哪里?” 这次,青年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就是不知道,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 宋时蕴眸光暗了一瞬,“那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胖。”青年吐出一个字。 宋时蕴:“除了胖呢?” 青年:“没有了。” 宋时蕴盯着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真言咒失效了。 宋时蕴试探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川水。”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我是孤儿。” “……” 宋时蕴试探地问了几个问题,确认自己的真言咒还没有失效。 也就是说,余川水刚才回答她的,就是实话。 他确实不知道,关于民和真人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 宋时蕴又追问了几句,“你知道民和的长相吗?” 余川水说出她心中所猜测的回答。 “不知道。” 宋时蕴眉梢一挑,“不知道?” 余川水说:“他一直蒙着脸,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宋时蕴皱眉:“一直蒙着脸?” 余川水点头,“对,其实我也没和他见过几面。” 宋时蕴:“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余川水说,自己是个孤儿,是民和真人在街头捡到了他。 但把他捡回去之后,民和便将他安排给一对种田夫妇照顾。 民和只是偶尔去见他几次,教给他一些简单的术法。 除了知道民和比较胖之外,余川水也不知道其他信息了。 而民和是在一个多月前,把他叫到京城来的,安排他住进了山庙里面。 让他在这里,帮忙处理尸体。 至于为什么要处理尸体,要用这些尸体做什么,民和从来没跟他说过。 因为他的命,算是民和救下来的。 再加上在民和的教养下,他的性子也有点歪了。 所以,他对民和的吩咐,千依百顺,又喜欢虐杀那些人。 所以,将人抓过来之后,他就会想尽办法折磨这些人。 宋时蕴闻言,追问道:“那些人是你抓过来的?” 余川水说到这里,已经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了。 几乎不用真言咒,他便颓废地道:“不是,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宋时蕴迟疑,“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余川水嗯了一声,“我不知道师父对他们做了什么,反正他们会自己走过来,只要来到这里的人,我就负责处理好。” 师父跟他说的是,等他处理好这几具尸体后,师父就会来取。 至于要拿去做什么,师父让他别问。 他就没多问。 宋时蕴算计明白了,余川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一个工具。 从他这,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价值。 宋时蕴有些头疼,怎么又是这样。 好像有了线索,可又没什么用。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民和有说过,他什么时候过来取这些尸体吗?” 余川水摇头。 宋时蕴:“那你还知道什么跟他有关的事情吗?” 余川水还是摇头。 宋时蕴无语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又问:“那么,之前官府找到的,那些学子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余川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直接道:“障眼法,师父怕官府追究,所以伪造了一些尸体,让他们看上去,像是意外而亡,让官府查无可查,但实际上,真正的尸体,一直在我这里。” 第95章 还真是思虑周全。 宋时蕴心里腹诽一句。 就在这时候,宋时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一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回来了。 宋思文也跟了过来。 看见他们,宋时蕴暂时收拾了一下情绪。 谢如故走到跟前,问道:“问得怎么样?” 宋时蕴疲惫地摇摇头。 旋即,她问道:“派人去找天司局的人了吗?” 宋思文立即道:“贺家已经派人去了。” 宋时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宋思文则盯着余川水,小心翼翼地问:“时蕴,他就是害了业平的人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 谢如故看出来她现在不太想说话,便提议道:“先带他出去吧。” 宋时蕴再次点头。 宋思文顾不上再问其他的,便被谢如故要求过去帮忙。 谢如故和宋思文两个人,在山庙中,找到麻绳。 大约是余川水自己要用的。 他们拿过来,把余川水捆了个结结实实。 为防止余川水还有后手,在他们捆绑的时候,宋时蕴搜了一下他的身。 看见他身上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才让谢如故和宋思文将余川水带走。 宋时蕴则跟在他们俩身后。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沿着山道上面,还有不少符咒的痕迹。 宋时蕴艰难地辨认出,好像确实是一些养尸阵的痕迹。 可是…… 都在京城养尸,是不是太巧了? 宋时蕴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似乎有一抹亮光。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不远处,还有一道山脉。 那山脉蜿蜒曲折,在夜色中,像是一条蓄势待发,随时准备饿虎扑食的蟒蛇。 在其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什么灯。 宋时蕴辨认了一下方向,那个地方…… 好像是公主陵? 宋时蕴回京城的路上,曾经听张妈妈说过,那个地方,是公主陵。 公主陵和这边,这么近吗? 宋时蕴看看公主陵的方向,又看看身后已经走出一些距离的山庙。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宋时蕴仔细回想了一下,在这附近看见的符咒里,好像确实,只有养尸阵。 并无其他。 看余川水的意思,他应该也是在帮民和养尸。 或许,靠近公主陵只是个意外,是她想多了? 宋时蕴一边想着,一边跟谢如故宋思文回到了外面的官道上。 贺家人已经不见了。 官道上,只有宋思文和谢如故之前乘坐的两匹马。 宋时蕴便问道:“贺三爷和贺夫人呢?” 谢如故将捆绑结实的余川水丢在路边,才回答道:“他们俩担心贺业平的伤势,我就让他们先送贺业平入城了,他们还带走了定国公府的腰牌。” 有定国公府的腰牌,才能入城。 贺业平浑身是血地出来,肯定把贺三爷和贺夫人吓得够呛。 他们俩又不是大夫,自然看不出来贺业平的伤势到底如何,只能赶紧把人送走。 宋时蕴闻言,便点点头,没说话。 几个人并没有立即追回城里。 而是在原地,等天司局的人过来。 很快,天司局的人就来了。 来的人,这次倒不是张真人。 而是如今在天司局和张真人并尊的,另外一位真人,周真人。 周真人和张真人不同,他是出了名的严肃认真。 永远板着一张国字脸,露着一副凶相。 天司局里往年新进的小玄门,差不多都要被他吓哭一次才算完。 但其实,宋时蕴以前还挺喜欢和周真人合作的。 因为他实力不俗,办事效率快,是个合格的下属。 就在宋时蕴望着奔驰而来的周真人,胡思乱想之际,周真人已经带着天司局的三名弟子,到了他们面前。 一同来的还有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跟在周真人身后疾驰而来,一个文官,被快马颠得,快要吐出来了。 翻身下马,看见旁边的宋时蕴和谢如故,他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脑子就是一件事。 他到底是什么命啊,最近怎么天天半夜加班? 每次给他带来大麻烦的,还都是宋时蕴和谢如故。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和谢如故宋时蕴,是不是八字不合。 可是,这些话京兆府只敢在心里说说。 他面上笑嘻嘻,对两个人拱了拱手,“好巧啊,世子爷,二小姐,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默契地,都当做没听出来京兆府尹的意味深长。 两个人各自回了一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真人着急办正事,只对谢如故抱了抱拳,根本没瞧见宋时蕴似的,直接问道:“贺家人说的那些尸体和山庙在什么地方?” 宋时蕴闻言,还没说话。 谢如故便在她前面开口道:“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 语毕,他对周真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便朝山道上走过去。 宋时蕴顿了一下,总感觉,谢如故好像在有意拦着她似的。 她思忖片刻,并没有跟过去。 而是让谢如故带着周真人等人,去了山道。 宋思文正看着余川水,看见他们都走了,他不由看向宋时蕴问道:“时蕴,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用,我们俩就留下来看着余川水吧,毕竟得有人盯着他。” 京兆府尹都没来得及留人,就跟着走了。 他们这边确实需要人看着。 宋思文哦了一声,便没有多想。 宋时蕴找了一棵大树,挨着大树便坐下来,闭目养神。 等谢如故和周真人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宋思文都等急了。 看见他们回来,宋思文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站起身来,对着旁边闭目养神的宋时蕴,连忙说:“时蕴,快醒醒,如故兄他们回来了!” 宋时蕴闻言,才睁开眼来。 但双眼清明,显然方才并没有睡着。 看着谢如故等人回来,宋时蕴便站起身来。 谢如故和周真人一边走,似乎一边在商谈着什么。 周真人一直紧锁着眉头。 瞥见宋时蕴看过来,谢如故也看向她,下一秒,对她几不可见地一点头,示意没事。 宋时蕴不明所以,但也没说什么。 紧接着,谢如故就带着周真人走到余川水身边,告知周真人,余川水就是山庙中的可疑人。 周真人闻言,便让人先将余川水带过去。 旋即,他对谢如故抱了抱拳道:“人已经抓到了,我就先带他回去审一审,山庙内的棺材和尸体,我也会尽快安排人运送下来,世子爷不必担心。” 谢如故闻言,便笑道:“有周真人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就麻烦周真人了。” 周真人没有过多寒暄,道了一声告辞,就带上人先走了。 京兆府尹得联合审讯,便也急急忙忙跟着跑了。 转瞬间,便又剩下他们三个人。 谢如故这才看向宋时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宋时蕴闻言,却道:“先去看看贺业平吧。” 谢如故点点头:“也好,那就走吧。” 语毕,他便翻身上马,照旧对宋时蕴伸出手来。 宋时蕴看了看他那宽大的手掌,顿了一秒,便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谢如故一用力,便将她拉上马去。 宋思文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但也顾不上多想,三个人便一道赶回了城里。 入城之后,三个人便一道去了贺家。 贺三爷和贺夫人,早就把贺业平送回来了,还请了不少大夫来。 所幸,贺业平的伤,并无大碍。 虽然四肢都被放了血,但没有伤及筋脉,都是一些皮肉伤,养养就好。 至于尸油,也不伤身,只不过清理起来着实麻烦。 加上贺业平身上有伤,清理的时候,还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发炎,更为麻烦。 第96章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赶到贺家时,贺业平的清理刚完成。 贺三爷和贺夫人,听见大夫们的话,刚松了一口气,瞧见下人带着谢如故和宋时蕴过来,两个人立即走到宋时蕴身边道谢。 “今日真是多谢二小姐,幸亏是遇上了二小姐,业平才保住了一条命,二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们贺家记住了,必不会忘的!” 贺夫人激动地说着,还向宋时蕴福了一礼。 宋时蕴虚扶她一把,温和地道:“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贺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贺业平,贺夫人的注意力便被带走了。 她叹了口气说,贺业平还在昏迷之中,中间醒过一次,但确认自己已经安全之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夫说,他是被吓的,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宋时蕴本来还想问问,贺业平今晚在国子监都遇上了什么事情,但得知贺业平还在昏迷。 宋时蕴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改口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贺公子来着,既然贺公子还在昏迷,那今日就算了。若是贺公子什么时候醒了,还请夫人尽快告知我。” 贺夫人听到这话,和贺三爷对视一眼。 贺三爷问道:“二小姐要问业平什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吗?” “挺重要的。”宋时蕴道:“不过,现在贺公子没醒,那就算了,等他醒了再说。” 贺夫人闻言,想着对方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不好拒绝,便道:“二小姐放心,业平这边一醒过来,我便立即派人去告知你。” 宋时蕴福身行礼,道了一声谢。 贺家还有事情要处理,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便先行离开了。 谢如故还要去京兆府尹配合审讯,便先将宋时蕴和宋思文送回了平宁侯府。 等他们回到平宁侯府时,已经是半夜了,还差一个多时辰,天便要亮了。 宋思文此时也有些累了,跟宋时蕴一边进府内,一边说:“时蕴,快些回去休息吧,我都累了。” 宋时蕴颔首,“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宋思文摆摆手。 宋时蕴对他福了一礼,便转身走人。 宋思文摸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回了自己的修竹院。 …… 翌日一早。 宋家人本来收拾好了,正打算去曲远侯府,便碰上西昌侯府的人,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郭氏亲自过来的,还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喜气洋洋的。 刚下了马车,正好碰见宋时蕴等人从里面出来。 看见宋家人浑身缟素,郭氏反应过来,收敛了面上的笑,快步走过来。 见到她,杨氏都有些意外,率先开口,“夫人怎么过来了?” 郭氏和杨氏互相见礼。 旋即,她才开口,“我有事情,来找二小姐。瞧着平宁侯和侯夫人的模样,是要出门?” 杨氏略略点头,“要去一趟曲远侯府,夫人一大早便来找时蕴,可是有什么要事?” 宋时蕴和宋思文跟在宋清远和杨氏身后。 宋思文早就在不断地打哈欠,困倦得要死。 听见杨氏的话,宋思文打着哈欠便道:“若是有要事找时蕴的话,便让时蕴留在家里吧。” 杨氏下意识地看向宋清远。 宋清远略一思量,点头道:“也好,既然夫人找时蕴有事,那就让时蕴在家里招待夫人吧,还请夫人原谅我们招待不周。” 郭氏忙说:“平宁侯言重了,是我来得不凑巧,不过有二小姐留下来就行,我就不打扰侯爷和夫人的正事了。” 闻言,宋清远和杨氏便跟郭氏打了一声招呼,带着宋思文和宋时柔,先去了曲远侯府。 目送他们坐上马车离开后,宋时蕴才看向郭氏,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里面请吧。” 郭氏点点头,跟在宋时蕴身后,一并向平宁侯府内走去。 一进来,宋时蕴便直接问道:“看夫人满面红光,想必是家里的事情解决了?” 一提起这个,郭氏就忍不住笑意,“正是呢,二小姐果然是小神仙,有二小姐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宋时蕴哭笑不得,“夫人这话言重了。” 郭氏摆手,一脸认真地道:“这是真的,昨天夜里,依着二小姐的话,我和方家妹妹,在府上演了一场戏,便抓住了罪魁祸首,没想到竟然是阋墙之祸。” 郭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时蕴心里有数,带着郭氏和下人,径直进了雅轩。看书喇 进去之后,郭氏便让人将谢礼交接给宋时蕴的下人。 宋时蕴闻言,便向秋白和霜重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带着郭氏的下人出去。 待关上门,郭氏便直接道:“昨天我们在府上抓到了谋害方家妹妹孩子的人,正是方氏的亲妯娌。” 虽说,西昌侯府的老夫人说过,让郭氏不要将事情告知宋时蕴。 但郭氏想了想,还是对着宋时蕴,将实情全盘托出。 从郭氏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宋时蕴给她倒了一杯茶,淡声道:“人有七情六欲,总有自己过不去的坎儿。” 郭氏捧着茶杯,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那曹氏平时看上去,也是极为温柔婉顺的一个人,偏偏碰上了那么一个亲婆母,闹出这样的事情,如今还被休妻回家去了。” 曹氏做出来的,毕竟是害人命的事情。 尽管她自己说,并未真的想要孩子性命。 可她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谁敢相信她,谁又敢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或许是为了全家着想,或许是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曹氏的夫君,旁支的那一脉的庶子林栋,得知消息回去之后,毫不犹豫地,便写了一封休书。 林栋的亲爹,旁支四房的老爷,还未出面,林栋就已经把人休弃了。 四老爷和徐氏也不能再说什么。 毕竟依照曹氏的供述,林栋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他又拿出了休妻的决心,旁人也不能指责他什么。 曹氏就这样,昨天半夜,天还不亮,就被送回了娘家。 至于林栋的母亲李姨娘,也被四老爷火速送去庄子,再不准回来,也不准林栋再去见她。 宋时蕴听到这些,最关心的则是:“曹氏就那么被送走了吗?那她临走之前,可有说过,她手上的离魂符,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是她自己学的吗?” 郭氏抿了一口茶,说了半天,她嗓子都干了。 缓解了一下干渴后,她回答道:“这个问题,老夫人昨天也去问过,据曹氏所说,那符纸是她从一个道人手中买来的。” 宋时蕴一听这话,追问道:“是从哪里买来的?” 郭氏回想了一下,“据说是从一位路边的道人手里买来的,曹氏说,那时候,正值方氏怀孕,李姨娘便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对她愈发不待见。” 曹氏心里不痛快,借着初一十五出去上香,出去散散心。 就是一次出去上香散心的路上,在街上碰见了一个道人。 大庆尚道,街边道人从不间断,各种打扮的都有。 见人便招揽,张口便要给算命,都是寻常。 曹氏对这些也是见怪不怪了。 但那天,她刚走一个道人身边路过,那道人开口便说了一句:“命中无子。” 曹氏浑身一僵,当即停了下来,看向那个道人。 她询问道人那话是什么意思。 道人便说,是看出来,曹氏注定命中无子。 曹氏一听这话便急了,追问那道人,为什么她没有孩子,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道人便说,是方氏命格太好,本就压了曹氏一头,曹氏和方氏的夫君,又是一根血脉花开两枝,本来方氏的夫君,就压了曹氏的夫君林栋一头。 第97章 如今方氏腹中的孩子,命格也是非同一般,又压了林栋这一脉一头。 林栋这一脉,是处处不如方氏的夫君林城一脉。 运势完全被压住了,连后代孳息的运势,也被他们压住夺走了。 如若方氏的孩子顺利出生,曹氏就再也没有扬眉吐气的机会,她一辈子也别想要孩子。 郭氏说到这些,忍不住哼了一声,“我瞧着那个人,就是个骗子!都是兄弟,一家人,哪有谁压谁一头的?得亏曹氏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他还想要曹氏,弄掉方氏肚子里的孩子,曹氏并未答应。” 可是眼看着,方氏孩子出生后,林城一房更受重视,林栋一脉更是无人问津。 李姨娘又天天欺压曹氏,辱骂曹氏生不出孩子。 曹氏不堪重负,便又找到了那个道人,请求道人帮助。 但她也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想要孩子的性命。 她只是想要自己的日子好过点,但不想伤害方氏和方氏的孩子。 那个道人说她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但还是在曹氏的恳求下,给了她一张离魂符。 拿到离魂符时,曹氏再三确认过,这符纸不会要了孩子的性命,才拿回去使用的。 但使用离魂符后,她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出什么事情。 昨夜骤然听闻孩子过世,她便被吓得魂不附体,这才露了相。 “那道人叫什么名字,她知道吗?”宋时蕴追问道。 郭氏回想了一下,摇头,“没说,她就说,是在街上遇上的,那个人自称是什么瞎眼先生,曹氏说,他的双眼好像是受伤了,上面都结了厚厚的疤。” 双眼受伤…… 宋时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京城中的玄士,她应该都知道才是。 但想了一下,她并没有想到相符合的人。 能够用出离魂符,又能够在第一眼,看出来曹氏的问题,应当不是寂寂无名之人。 宋时蕴思及此,又想起来那个民和真人。 最近是怎么搞的? 京城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黑户的邪修了?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 “二小姐在想什么?”郭氏瞥见她的神色很严肃,不由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道:“没事,只是觉得,无名无姓,只怕找不到了。” 郭氏叹了口气,“找不到就算了,横竖西昌侯府没事。” 宋时蕴一顿。 果然,人的位置不一样,看法也不一样。 宋时蕴大抵是在管事这个位置,做得太久了。 这样的邪修,流落在外面,就相当于是一个定时炸弹,时不时就会炸一下。 必须得解决。 不然,只是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但对郭氏这种寻常人来说,只要自己没出事,自己家没事,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郭氏没有察觉到宋时蕴微乎其微的情绪,接着说:“对了,二小姐,这事是西昌侯府的家事,这个……” 宋时蕴望着郭氏期望的目光,了然地道:“我明白,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出你口入我耳,到此为止。” 郭氏笑了笑,“有二小姐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就知道宋时蕴比较靠谱,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将这件事告诉宋时蕴。 语毕,郭氏起身道:“我今日来,就是向二小姐道谢,如今目的达到了,我便先回去了。” 宋时蕴跟着起身,“好,那我送夫人出去吧。” 郭氏道了一声谢。 宋时蕴将她送到门口,看着西昌侯府的马车离开后,她才转身回来。 方一进入雅轩,秋白就递过来一个册子,上面全是郭氏送来的厚礼。 和上一次的完全不同。 但都十分的丰厚。 雅轩内的小库房,都快放不下了。 秋白只得询问宋时蕴,该怎么处理。 宋时蕴看了一眼册子,便道:“就收着吧,你登记造册,记录清楚就好。” 秋白应了一声是,把册子接了回去。 旋即,她望着宋时蕴,小声地说:“二小姐昨夜回来得晚,今日横竖不去曲远侯府了,二小姐便回去休息吧。” 宋时蕴正有此意。 而宋思文提出,让她留在家里陪郭氏,便是想让她在家里多多休息。 宋时蕴便对秋白点了点头,一边向屋内走,一边吩咐道:“若是曲远侯府那边有什么情况,你再来告知我。对了,如若贺家那边来人,记得叫醒我。” 秋白答应下来。 宋时蕴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来。 秋白见此不由问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宋时蕴看向她,“昨天姑母身边的绿萝来过是吧?” 秋白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小姐怎么问起这件事?” 宋时蕴道:“她来找老夫人做什么?回去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秋白有些迟疑,“这个……奴婢不知道。” 当时宋时蕴没吩咐,她们也不可能去佛堂外,盯着绿萝和老夫人的谈话。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 见此,秋白立即道:“小姐若是想要知道的话,奴婢去跟佛堂附近打扫的下人,打听打听?” 宋时蕴闻言,犹豫片刻道:“算了,可能只是来确认老夫人是否搬去了佛堂,你们往后盯着就是,如若姑母身边再来人,记得盯仔细了。” 秋白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地应下来。 宋时蕴这才起身回房休息。 但今日,她注定休息不了多久。 宋时蕴这边几乎刚躺下不足一个时辰,房门便被秋白敲响。 是贺家那边派人来了,说是贺业平醒了。 宋时蕴一听说这话,便换了一身衣裳,吩咐秋白套了一辆马车,立即赶去贺家。 她赶到时,却发现,京兆府尹和周真人已经到了。 不仅如此…… 谢如故竟然也在。 在贺业平屋子门口,看见谢如故,是宋时蕴没想到的。 谢如故却像是早有所料,看见宋时蕴被下人引着过来,毫不意外地一笑,打趣道:“贺公子醒来了,我便知道二妹妹要过来。” 宋时蕴闻言,走到谢如故面前,打量着四周,“世子爷怎么来了?” 谢如故淡笑,“陪京兆府尹过来的,毕竟我是第一个发现山庙的人,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宋时蕴皱了皱眉,昨天发现山庙的人,不是她吗? 而且,这算什么理由。 她清楚,谢如故过来,肯定有其他理由。 不过是,不肯告诉她罢了。 宋时蕴也懒得继续追问,看着院中四处查找的人。 那些人,全是青年,一个个都身着灰色长袍,一看就是天司局的人。 宋时蕴低声问道:“怎么在贺家检查起来了?” 谢如故知道是在问她,却故意地一挑眉,“二妹妹这是在同我说话呢?” 宋时蕴一顿,站在这里的,除了贺家的下人,就是他们俩,不是跟他说话,她难道是在跟鬼说话吗?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如故,“世子爷明知故问。” 谢如故一脸无辜,“二妹妹没有唤我,我哪知道二妹妹是在跟我说话?二妹妹这话可是冤枉我了。” 宋时蕴:“……” 我信你的鬼。 宋时蕴保持微笑,“世子爷就不要打趣我了。” 谢如故缓缓地一眨眼,“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宋时蕴还是微笑,“确实,是我的问题,那么,请问世子爷,知道天司局的这些人,在做什么吗?” 谢如故闻言,淡笑了一下,眸光焕然,“二妹妹怎么知道,这些是天司局的人?” 宋时蕴一噎,嘴比脑子快地说:“我看他们的衣着,和张真人他们一样,便有此猜测。” 谢如故却缓缓地一笑,“可是,张真人的道服,和他们这些人,并不一样。” 宋时蕴倏地握紧袖子里的手。 对,她忘了。 张真人等人,虽然也穿灰色长袍,可袖口和衣襟,都有暗银线绣纹。 可天司局普通的玄士,是没有的,只有一身普通的灰色长袍。 她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第98章 谢如故盯着宋时蕴的反应看着,忽然一笑,“逗你罢了。” 旋即,他便看向院子里的人。 “周真人怀疑,贺家内部,或许跟余川水等人,有什么关系。” 他转眼就说起正事。 仿佛刚才不停试探宋时蕴的人,不是他。 又好像,他根本不在意宋时蕴给的答案。 宋时蕴看了看他,真的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便也懒得去猜,“为什么这么怀疑?” “贺业平尚未定亲,入学国子监,也不需要登记生辰八字,他的生辰八字,只有贺家自己人知晓,外人无从得知,但余川水等人,竟然知道贺业平的生辰八字,并且知道贺业平的行程安排,所以周真人怀疑,这些消息,可能是贺家内的人,泄露出去的。” 谢如故眨眼一笑,“简而言之便是,周真人怀疑,贺家有内鬼。” 宋时蕴闻言,沉吟起来。 这些猜测确实有点道理。 “二小姐来了,怎么不进来?” 宋时蕴正想再问点什么,贺夫人从她身后的门内走出来。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方才到了这里,看见世子爷在,便说了几句话。” 贺夫人笑了笑,“那二小姐和世子爷一块进来吧,业平知道你们救了他,一直想要当面表示感谢呢。” 宋时蕴和谢如故齐齐地应了一声好,两个人便跟在贺夫人身后,一前一后地进入贺业平的屋子。 贺业平的房间不算小,但此时,屋子里却有不少人。 周真人和张真人,乃至京兆府就都在。 偌大的房间,都显得逼仄起来。 尤其是宋时蕴和谢如故一进来,房间里几乎连走动的空间都没有了。 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进来,众人又是一番互相打招呼和寒暄。 旋即,贺夫人才走到床边,跟靠在床头坐着的贺业平,介绍了一下谢如故和宋时蕴。 贺业平望着他们俩,点了点头,尴尬地道:“我现在起不来身,只能这样见礼了,实在是失礼,还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谢如故淡声道:“贺公子言重了,你坐着便好。” 宋时蕴也问道:“贺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贺业平扯了一下唇角,“现在还好,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活着,还能坐在这里。” 明明只过了一夜,他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宋时蕴听他叹了口气,便直接问道:“贺公子如今好好的,可否听我问一些问题?” 贺业平想也不想便道:“二小姐客气了,我这条命都是二小姐和世子爷救回来的,别说只是问几个问题,便是要我的命,业平也会答应的。” “贺公子当真言重了。”宋时蕴淡笑:“我就是想问一下,贺公子还记得,昨夜你出现在山庙前,发生的事情吗?” 贺业平闻言,诧异了一瞬,“二小姐怎么也要问这样的问题?” 宋时蕴一顿,“也?” 贺业平点头,看向一侧的周真人和张真人,“方才两位真人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宋时蕴看过去。 张真人对宋时蕴笑眯眯地道:“二小姐,倒是有几日不见了。” 宋时蕴福了一礼,“见过张真人,也是,张真人和周真人在此,哪里还需要我问什么?” 张真人捋着胡子笑了笑,“二小姐这话客气了,二小姐的本事,不输给天司局的任何一位,来问问这些事情,也是应当的。” 一直把宋时蕴当成空气的周真人,听见这话,才给了宋时蕴一个正眼,“这位是?” 张真人笑道:“这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周真人闻言,脸色刷地一沉,“原来,你就是那个和公主很像的人啊。” 说话间,周真人目光将宋时蕴上下一打量,撇了撇嘴,“我也没瞧出来哪点像,这年头,真是不知道打哪来的阿猫阿狗,都开始模仿公主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周真人的话,当真是格外地刺耳。 张真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周真人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睛一瞪,“你扯我作甚,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张真人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 周真人又看向宋时蕴,眼神里透着不喜欢,“你这个小姑娘,若是真有点本事,那就该潜心好好去修炼,不要总是模仿旁人,再模仿,你也不是她。” 宋时蕴有些好笑,“我模仿谁了?” 周真人冷哼,“你模仿谁,你心里清楚。” 宋时蕴微微一笑,“真人的话,我还真的听不懂,我素来就是如此,从未模仿过他人,也不屑于模仿旁人,真人就不必如此担心我了。” 周真人脸色一沉。 宋时蕴却扭头看向贺业平。 贺业平和贺夫人此时都是有些懵的。 不知道他们明明是来查贺业平遇到袭击一事,怎么自己吵起来了。 “贺公子,本来有些问题,他们问过,我就不该再问了,但如今或许还是要重复问一遍。”宋时蕴懒得和周真人争吵,也不想和周真人争吵。看书溂 以往周真人和她的关系,还挺融洽的。 她也看得出来,周真人大约是想要为‘时玉公主’抱打不平。 她跟周真人若是这么吵下去,那就没意思了。 贺业平也不想他们继续吵下去,听见宋时蕴的话,便立即道:“二小姐问就是。” 周真人闻言,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张真人却拉了他一把,对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再乱说话,静观其变。 周真人从来就不喜欢圆滑世故的张真人,根本不想给张真人面子。 就在这时候,他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顺着看过去,便见谢如故正盯着自己。 眼神里仿佛在警告着他。 周真人一愣。 方才的气焰,到底因为这个打岔,而消退下去。 下一秒,他拂开张真人的手,冷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望着谢如故那双眸子,他不由皱起眉来。 他看得出来,谢如故似乎在维护宋时蕴。 但不知道,谢如故为什么要维护宋时蕴。 与此同时,宋时蕴问了贺业平几个问题。 “昨天从曲远侯府出来后,贺公子是不是回了一趟国子监,在国子监内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这个问题,张真人和周真人也曾经问过。 贺业平便将告诉过他们俩的事情经过,又跟宋时蕴说了一遍。 得知贺业平在国子监内的遭遇,宋时蕴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曾经看见过一幅画?” 贺业平点头,“对,一幅仕女图,画工极好,王小姐说,是她画的。” 张真人闻言,在旁边补充道:“我们天司局已经派人去问过这位王小姐,她说,自己昨天根本没有回过国子监,也不曾画过什么仕女图。” 这个消息,张真人还没来得及告诉贺业平。 贺业平一听这话,便傻眼了,“怎么可能?我昨天明明在国子监见过王小姐的,是她同我说的,那幅画是她画的,她是来找画的。” 张真人无奈地道:“可是我们问过王小姐和王家的下人,他们全部都说,王小姐昨天下午开始,便一直在家,并未出去过,而且……国子监的守卫,也不曾见过王小姐,他们昨日只见过你,在傍晚出入过国子监。” 贺业平猛地一愣,“这怎么可能?我,我当时明明是和王小姐一块出来的……” 张真人道:“这话,你之前也同我们说过,但我们去问过国子监的守卫,当时他们只看到了你自己。” 第99章 贺业平愣住了,说不出来话。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也说:“昨夜,我们去国子监打听贺公子行踪时,守卫也曾说过,你当时是一个人离开国子监的。” 贺业平急得想要站起来,可他刚一动,便牵扯到伤口,疼得他脸色一白。 脑门上很快出了一层冷汗。 “小心点!” 贺夫人连忙上前,扶住贺业平,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重新靠着床头坐好。 贺业平缓了一会儿,呼吸还有些急促地道:“可,可我当时真是和她一块离开国子监的啊,我,我记得清清楚楚……” “可贺公子,你有没有想过,昨天只有你一个人出现在山庙,并不见王小姐。”宋时蕴提醒了他一句,“难道你昨天离开国子监后,就和王小姐分开了吗?” 贺业平再次怔住。 他…… 他的记忆中,没有和王小姐分开的画面。 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从国子监出来,自己就没意识了。 如若当时他和王小姐在一起,那自己突然没意识,王小姐应该会有所反应,应当让国子监的守卫帮忙将贺业平送回去,或者派人去找贺家人。 可是,贺家人之前都没得到过贺业平的消息。 如若,当时王小姐和他一起失去意识的。 那为什么,最后出现在山庙的,只有他一个人? 对方怎么就轻易放过王小姐,还让她好好地回了家? 绑匪不可能这么有良心吧? 即便绑匪只想绑走他一个人,但为了灭口,也不可能放过王小姐。 想清楚这些,贺业平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浸透了内袍。 “所,所以,我见到的那个王小姐,难不成是假的?可,可我亲眼所见了呀!” 贺业平脸色发白,有些着急地说着。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张真人正色道:“玄门中有障眼法或者纸兵之术,可以伪装成人,或者是让你出现幻觉,以为自己看见是真实的,但实际上,都是梦幻泡影。” 贺业平愣在原地,半天没再开口。 难以相信,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个王小姐是假的。 可事实摆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相信。 贺业平思及此,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连忙看向宋时蕴。 “我,我刚才忘了跟张真人说,昨天在遇上王小姐之前,我去捡那张画轴的时候,思文兄塞给我的护身符,忽然一阵发烫。” 当时,他还挺害怕的。 想着急忙离开国子监。 结果一转身,就碰见了王小姐。 “什么护身符?”一直没说话的周真人,忽然开口。 贺业平呆呆地道:“就,就是昨天,思文塞给我的护身符,说是二小姐亲自画的。” 宋思文在一旁说道:“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时蕴看出来,业平可能会受到伤害,时蕴就给了我一张护身符,让我送给业平,关键时刻保平安的。”看书溂 贺业平连连点头,“对对对,昨天我去捡那个画轴的时候,护身符就发烫了!这是不是证明,那个画轴是不是有问题?” “那个画轴肯定有问题。”周真人皱着眉,怒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方才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贺业平愣了一下,呐呐地道:“我,我没想起来……” 周真人还想要说什么。 张真人拦住他,“现在说出来也不晚。” 周真人最烦他这时不时打圆场的模样。 看了张真人一眼,他别开脸去。 张真人像是没有察觉,笑着问:“除了这件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贺业平摇了摇头,“没有了……” 谢如故在此时开口,“那张画轴,或许是第一个机关。”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看向谢如故。 宋时蕴问:“为什么这么说?” 谢如故对上她的双眼,“因为贺公子方才说过,他是接触画轴,护身符发烫后,才遇上了王小姐,怎么看,王小姐的出现,怎么都像是一计不成的补救后招。” 张真人眼睛一亮,“确实道理!还是世子爷聪明,果然是天机门的高徒啊。” 谢如故有些无奈地,对宋时蕴一笑。 大约他自己也觉得,张真人这夸奖,有些听不下去。 宋时蕴当做没看见似的,思忖道:“确实有道理。” 旋即,她忽然向贺业平问了一个问题。 “贺公子是不是喜欢王小姐?” 贺业平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脸上便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宋时蕴见此,便道:“看来,余川水和民和真人,真的很熟悉贺公子的个人喜好。” 周真人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我们已经在排查贺家上上下下的人。” 宋时蕴没听见似的,懒得去和周真人吵。 贺夫人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心惊胆战地道:“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我们贺家有内鬼不成?这不可能呀!” 贺业平这一房的下人,不是贺家的家生子,就是贺夫人自己买来的,家世清白的人。 而且,她和贺三爷、贺业平,都不是什么严苛的人,自认为对待上下的下人,都比较好。 没有什么苛待。 她想不通,谁会对贺业平下毒手? 宋时蕴没有说话。 张真人安抚道:“夫人不要着急,这个,也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还得查清楚再说。” 贺夫人闻言,仍旧有些着急和恐慌。 张真人的话,并不能安抚她。 可到了现在,他们也只能配合天司局的调查。 京兆府尹和天司局的人,很快就在贺家摸了个遍。 查来查去,却没有查出来什么可疑的人。 贺业平一房的下人们,家世清白,家里都没有什么急需用钱,或者出什么意外的情况。 而且,他们最近也都没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也没接触过和玄门有关的事情。 张真人和周真人京兆府尹,看着手下人收集上来的信息,一个个都皱起眉来。 贺夫人在一旁忐忑地问道:“查,查出来是谁了吗?” 张真人安抚地一笑,道:“现在看来贺家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他的我们再查查,夫人别担心。” 贺夫人闻言,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那,那接下来怎么调查?我们家业平,会不会再出什么事啊?” 张真人温声道:“这个,暂时是不会的,余川水已经进了大狱,我们天司局也会留人在这,贴身保护贺公子,您尽管放心。” 贺夫人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宋时蕴在这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很快便提出来告辞。 谢如故一听,便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正好我还有事情,要找二妹妹帮忙。”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 谢如故对她笑了一下。 宋时蕴:“……” 张真人和周真人京兆府这边还有事情要在贺家处理,便没说什么。 谢如故见此,便笑着说:“二妹妹,走吧。” 宋时蕴犹豫了一秒,倒也没说什么,便跟谢如故一道离开了贺家。 跨出贺家的大门,宋时蕴便问道:“世子爷找我有什么事情?” 谢如故却道:“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二妹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宋时蕴疑惑地看他,“我……忘了什么事情?” 谢如故啧了一声,提醒道:“昨天晚上,我漏夜策马,赶去城门口,可是看在二妹妹的面子上,才去帮这个忙,二妹妹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宋时蕴:“……”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宋时蕴无奈地道:“确实是我忘了这件事,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世子爷应该不会计较吧?” 谢如故却笑眯眯地道:“可能让二妹妹失望了,我还没到这个境界,我还挺想计较的。” 宋时蕴:“……” 行,她说不过谢如故。 第100章 宋时蕴便直接问道:“那世子爷想要让我怎么表示?” 谢如故想了一下,“上次让二妹妹请我吃饭,一顿饭还没吃完,二妹妹便走了,当真有些可惜。” 宋时蕴闻言,立即明白,“正好,已经晌午了,那我今日便请世子爷吃顿饭,不知道世子爷肯不肯赏脸?” 谢如故弯唇一笑,“二妹妹都开口了,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宋时蕴无奈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走吧。” 谢如故笑了一下,“好。” 便一脸笑意盎然地跟在宋时蕴身后,一并坐上马车,前去吃饭。 宋时蕴看着谢如故那一脸的笑意,更加不明白谢如故的性子,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以前那个老成稳重的人呢? 难不成和她一样,被换了芯子? 宋时蕴狐疑地打量着谢如故。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谢如故对上她的目光,调笑道:“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时蕴闻言,脸色一沉,“有。” 谢如故就是开个玩笑,听见这话,他伸手摸了摸脸,“有什么?” 宋时蕴:“油。” 谢如故:“???” 他看着宋时蕴,忽然反应过来,宋时蕴这是在拿他打趣。 他轻笑一声,“怎么这么说我,真让我伤心啊,二妹妹。” 宋时蕴眨了眨眼,“我是实话实说,以往听闻,世子爷很是稳重,可我现如今见到的世子爷……和传言很不一样。” 谢如故闻言,好奇地问:“二妹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传闻?之前二妹妹一直住在京城之外,我的名声应该还没有那么响,传到了京城外面吧。” 宋时蕴闻言,面不红心不跳地道:“那世子爷是低估了自己的名声之大。” 谢如故弯唇笑了笑,没再拆穿她。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一处酒楼外。 还是上次的酒楼。 还是同样的位置。 但两个人今日,倒是好生地吃了一顿饭,没出什么岔子。 吃饭的过程中,宋时蕴看着给自己夹菜的谢如故,问道:“李家的事,世子爷怎么看?” 谢如故闻言,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吃饭。” 宋时蕴听出来,他好像有什么话,追问道:“世子爷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谢如故摇头,“没有啊,我就是想安生地吃顿饭。” 宋时蕴狐疑地看他。 谢如故失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赶紧吃饭吧。” 宋时蕴一时间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继续吃饭。 待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谢如故主动开口:“内情,我倒是不知道,但听说天司局的人,在山庙附近严查了一夜,从山庙四周的符文来看,天司局断定,是在布置养尸阵。” 宋时蕴放下筷子,“天司局也怀疑,是养尸?” 谢如故点头,“对,天司局的人,已经在查这个方向,历年来涉事的邪修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出个结果。” 宋时蕴却皱了皱眉,“除了养尸,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谢如故抬头看她,“什么可能?” 宋时蕴意有所指地道:“我记得山庙那个地方,距离公主陵很近,那是时玉公主的陵寝吧?” 谢如故闻言,神色动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我就在想,这事儿是不是和公主陵有关系?” 谢如故沉吟片刻道:“天司局查证下来,没查到相关的信息,并且,山庙和公主陵还有一段距离,两者目前看上去,毫不相干。” 宋时蕴心里一沉。 毫不相干…… 难道真是她怀疑错了? 谢如故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道:“吃好了吗?” 宋时蕴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世子爷,你们见过时玉公主的尸身吗?” 谢如故正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为什么问起这个?” 宋时蕴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时玉公主那么年轻,突然身亡,皇上不会怀疑,不会查证公主的死因吗?既然陛下为公主大办葬礼,那你们作为皇亲国戚,也应该见过时玉公主的尸身吧?” “玄门,本来就有五弊三缺,有些人便是短命,而时玉公主是为了龙脉才身亡的,陛下虽然哀痛,但也没有什么好查的,时玉公主又是个女子,尸身自然不会轻易给我们查看。” 谢如故回答了宋时蕴几个问题。 宋时蕴追问:“那女子呢?我记得,世子爷的母亲,便是衡阳大长公主,是皇室的长辈,又是女眷,总该见过吧?” “女子羸弱,陛下怕尸身吓到女眷,又恐旁人惊扰时玉公主,所以并未让外人瞧见时玉公主的尸身。”谢如故声音淡了淡。 大约是不想被宋时蕴追问下去了。看书喇 宋时蕴心里沉了沉。 她就说,她记得,陛下把她的尸身,封在了邙山各处。 那个公主陵是假的。 如若公主陵是假的,那她之前对山庙的怀疑,确实可以打消了。 思及此,宋时蕴长呼一口气,便起身道:“那我们回去吧。” 谢如故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便和宋时蕴一道离开。 他亲自将宋时蕴送回平宁侯府。 在回去的路上,他倒是笑意如常,没什么特殊的。 方才,因为时玉公主一事,被嫌弃的情绪波澜,似乎都消失了。 宋时蕴愈发看不穿谢如故。 一路上,她都没说什么话,在平宁侯府大门口,和谢如故分开,便径直踏入府内。 谢如故掀开车帘,望着宋时蕴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 宋时蕴揉捏着有些酸胀的脖颈。 秋白方才一直跟着宋时蕴,只不过谢如故和宋时蕴吃饭的时候,她没有在场。 看见宋时蕴出来后,情绪就不太对,秋白试探地问道:“小姐方才和世子爷吃饭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奴婢瞧着,二小姐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宋时蕴放下手来,淡声道:“没有,就是没睡好,有点累了。” 秋白也没多想,“那回去之后,小姐再休息休息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 可是,刚踏入雅轩,便见霜重在门口来回踱步。 看见她进来,霜重便跑了过来,“小姐,您回来了!” 打量着霜重的神色,宋时蕴问道:“有什么事吗?” 霜重连连点头,“方才柳太傅来了,在偏厅等您呢。” 宋时蕴一顿,“柳太傅来了?” 霜重:“是,柳太傅说,想要重新给柳小姐办后事,想请您过去,问问相关事情。” 宋时蕴闻言,倒也不意外,点头道:“我这就去。” 语毕,她转身便往外走去。 秋白和霜重立即跟在她身后。 宋时蕴赶到偏厅时,柳太傅已经吃了两盏茶。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瞧见宋时蕴,便站起身来。 宋时蕴快步走过去,“柳太傅怎么亲自过来了?” 柳太傅笑了笑,“有事要求二小姐帮忙,总不好让二小姐跑一趟。” 宋时蕴淡笑,“太傅这话客气了。” 柳太傅爽朗地一笑,“那我们就别客气了,坐下来说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做了个请的姿势。 和柳太傅一道坐下来。 宋时蕴望着对面的柳太傅,便问道:“太傅选好了日子,想要为柳小姐重新安葬?” 柳太傅点头,“正是,我不想让玉珍在薛家选的那块地方呆着,便选了一个适合安葬的日子,不知道二小姐这边度化得如何?” 宋时蕴之前说过,她要将柳玉珍的魂魄留下来度化,待度化后,才能安葬柳玉珍。 宋时蕴闻言,便道:“已经度化得差不多了。” 从柳家回来后,她就把柳玉珍的拘魂符,放在自己屋子里的香炉前度化。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第101章 宋时蕴思及此,便问道:“不知柳太傅选在了什么日子?” 柳太傅立即欢喜道:“就是七天后。” 宋时蕴算了算,“倒是个好日子,那就那天吧。” 柳太傅舒了一口气,“那到时候还请二小姐,一定前往。” 宋时蕴微笑道:“会的,我一定会送柳小姐过去的,到时候我再给柳小姐做一个道场,让她往生极乐。” 柳太傅彻底放下心来。 很快便离开了平宁侯府。 宋时蕴这才得到机会,回去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宋时蕴便又和宋家人一起,去了曲远侯府。 这一日,正好是冯骏出殡的日子。 可是,宋时蕴却没有在现场看见宋清溪。 她有些意外。 这是冯骏最后一件大事,宋清溪怎么可能全程没有出现? 宋时蕴有点狐疑,她悄无声息地凑到冯明身边,小声地询问道:“怎么没看见姑母?” 冯明被突然出现的宋时蕴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瞧见没有别人在,才小声地回答道:“母亲病了,大哥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她这几日病得严重,起不来身,来不了。”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回想了一下宋清溪的面相。 宋清溪是个刚强的性子,绝不会这么就被打击到。 前两天,刚得知冯骏过世的消息,她都没有彻底病倒。 现在怎么反而病倒了? 而且,她两天前见过宋清溪,看得出来,宋清溪面相很正常,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今却突然病得那么严重…… 宋时蕴感觉不太对劲,“姑母这两日,有没有做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冯明一脸茫然,“没有啊,表妹为何这样问?”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这么一问。” 冯明只当她是关心宋清溪了,也并未多想。 现在也没时间让他多想。 冯骏没有晚辈,冯明这个时候,得给冯骏扶棺摔瓦。 冯明很快就被叫去忙了。 宋时蕴望着他的模样,越想宋清溪,越觉得不对劲。 但宋清溪现在没出现,她也不好冲去后院,确认一下宋清溪的情况,只能跟着众人,先去送棺下葬。 待到葬礼结束,宋清溪都没出现过。 葬礼完成,宋家人也都累了,便都回去休息了。 并未在曲远侯府久留。 宋时蕴也没时间去见宋清溪,只能先跟着宋家人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宋时蕴和宋家人都有点忙。 杨氏忙着定下宋清远和虞三小姐的婚事。 宋时蕴忙着去给阿花做道场。 郭氏早就选好了墓葬之地,也将阿花的母亲请了过来。 宋时蕴带着阿花过去,在墓前做了一场法事。 就在法事做完之后,阿花面前,就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路。 宋时蕴对她轻声地说:“阿花,可以走了。” 阿花闻言,却看了看一旁神色麻木怔忡的孙五嫂。 宋时蕴瞥了一眼呆愣中的孙五嫂,向阿花问道:“是不是想和你母亲说说话?” 阿花转头看向宋时蕴,却摇了摇头。 旋即,她对宋时蕴鞠了一躬,像是在跟她道谢。 下一秒,她看了孙五嫂一眼,便转身,向那条漆黑的路走过去。 郭氏便见,她很快消失在那条路上。 紧接着,那条路也消失了。 郭氏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二小姐,那条路是?” 宋时蕴淡声道:“黄泉路。” 郭氏早有所感,但听到这话,还有些惊恐,“黄,黄泉路这么黑啊,一点光都没有……” 宋时蕴无奈地一笑,没有说话。 郭氏顿时对死亡充满恐惧。 处理好阿花的后事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回城了。 郭氏还吩咐下人,将孙五嫂送回去。 回城之后,郭氏便直接送她回了平宁侯府。 但刚下马车,回到平宁侯府,宋时蕴便看见,曹大师站在平宁侯府门口,来回踱步。 宋时蕴下了马车,看见曹大师,转头跟郭氏说了一声,“夫人先回去吧。” 郭氏并未多想,便点点头,让马车夫驾车离开。 目送马车离开后,宋时蕴才转身,看向曹大师,“大师怎么在这里?” 曹大师闻言,唰的一下转过头来,望向她,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大,大师……不,不……侯府小姐……也不对……” 他顿时有些结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宋时蕴。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曹大师真是客气了,您又是来验证我是人是鬼的吗?” 曹大师顿时哭着一张脸,“大师,您就不要这么嘲笑我了,之前都是我有眼无珠,我,我今天是来赔罪的……” 宋时蕴轻笑一声,“曹大师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 曹大师连忙道:“不,我,我是说真的,我这几天,一直在处理我爹的后事,我爹……确实意外身亡了……本来我应该早就来向你道歉的,可是这几天,一直没时间……” 宋时蕴闻言,面色才缓和了一点,“节哀。” 曹大师苦笑一声,抹了一把脸,“我是真没想到会准儿会……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平时作孽太多了,我爹明明不应该早死的……”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曹大师既然是玄门中人,就应该知道,算人不算己,不能算亲眷。怎么,你还给自己的父亲算了命?” 曹大师连忙摆手,“那倒是没有,就是我自己这么想。” 宋时蕴便道:“没必要这么想,每个人的命数,并不是完全固定的,更何况,你又没算过亲眷的命,也没办法断定。” 曹大师闻言,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向宋时蕴,“那,那不是我害了我爹?不是因为我作孽太多?” 他这几日的日子一点也不好受。 在家里的时候,哥哥嫂嫂都怪他,怪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有些时候,重复的话,听久了,自己潜意识里也会相信。 曹大师这几日便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孽? 宋时蕴闻言,反而一笑,“你是玄门中人,做没做过孽,自己不清楚吗?” 曹大师有些茫然。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好事。 但现在还真不清楚了。 毕竟出过宋时蕴这个岔子。 宋时蕴对上他的目光,说道:“没必要去胡思乱想,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宋时蕴对曹大师浅浅地福了一礼,便提步准备进入大门内。 曹大师见此,连忙道:“不是,大师,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 宋时蕴脚步一顿,“什么事情?” 曹大师有点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宋时蕴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这人一向最不喜欢支支吾吾。” 曹大师闻言,更加尴尬,搓了搓双手,道:“我,我有一件事,想要请大师帮忙解决一下……” 宋时蕴眉梢一挑,“什么事情?” 曹大师走近一些道:“我,我有一个相熟的香客,家里出了点事情,本来想请我去驱驱邪的,但我现在实在是没这个心力……” 宋时蕴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去解决这件事儿?” 曹大师忙说:“解决之后有重谢,我,我会把所有谢礼都给你!” 宋时蕴淡笑:“你觉得,我需要这些钱?” 曹大师看了看平宁侯府的大门:“……” 他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时蕴直接打断道:“这种事情,你可以找其他人帮你处理,你门派里的人,道观里的人,都可以,何必来问我。” 曹大师挠了挠耳朵,“那不一样……” 第102章 宋时蕴直接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曹大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如若介绍给其他的同道,这个香客可能就跑了……” 说着,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为了一个香客的事情,主要是,我徒弟也跟着跑过这个事儿,如若直接让给其他同道,他们肯定不会带我徒弟们去处理……” 宋时蕴算是听明白了。 曹大师一来是想保住自己的香客,二来是想要自己的徒弟能够跟着涨经验。 毕竟,宋时蕴不是真正玄门的人,也不差钱,以后不会跟他们争抢生意。 而且,宋时蕴孤身一人,没有人打下手,可以顺理成章,把他徒弟带过去。 还真是老谋深算。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曹大师满脸羞臊。 曹大师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就在他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宋时蕴开了口,“你的香客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 曹大师几乎是唰的一下抬起头来,有些激动地看着宋时蕴。 因为他知道,宋时蕴这么一开口,那就证明她答应了。 曹大师原本以为,因为上次的事情,宋时蕴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可是,曹大师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厚着脸皮来找宋时蕴。 没想到宋时蕴竟然答应了。 “说不说?不说,我走了。”见他一直只激动不说话,宋时蕴啧了一声。 曹大师闻言,连忙激动地道:“说,说!” 曹大师急吼吼的,把情况一股脑地倒给宋时蕴。 他那香客,叫做郝青山。 在曹大师的道观,上香多年,一直和曹大师有来往。 他家最近有点不太平,郝青山说,自己家里人,半夜总会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小孩子半夜偶尔也会被吓哭。 他就觉得,家里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所以,他就想请曹大师过去看看。 曹大师这几日不方便,两个徒弟先跑过去看了一眼。 拿着曹大师的罗盘,他们在郝青山家跑了一趟,发现,郝青山家应该是有什么阴气。 可是,他们在郝青山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出来什么东西。 两个徒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曹大师了解自己这两个徒弟,都是青瓜蛋子,能力有限,必须有人做主导。 宋时蕴听完,眉梢一挑:“就这么简单?” 曹大师愣了一下,“简单……吗?” 宋时蕴面无表情。 曹大师挠挠头,“这也不简单,我那个罗盘,还是有点本事的,拿着我的罗盘,都找不出来那东西,就证明那不是个简单的玩意儿。” 宋时蕴闻言,沉吟片刻,问道:“你徒弟查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曹大师摇头,苦笑道:“两个愣头青,指望不上他们。” 宋时蕴无语:“那你还收他们做徒弟作甚?” 曹大师干笑:“这不是缘分吗?” 宋时蕴懒得计较这些,便道:“你答应郝家,什么时候过去处理?” 曹大师立即道:“就是今晚。” 宋时蕴有点意外,“就今晚?你这时间掐得够准啊,我要是不答应,你这怎么办?” 曹大师挠挠脸皮,“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宋时蕴狐疑地打量他一眼。 见曹大师没有撒谎的迹象,才开口道:“知道了,我回去吃个饭,晚些时候,让你的徒弟来找我。” 曹大师立即欢喜地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宋时蕴听着这个称呼,怎么那么别扭,便道:“还是别这么叫我了,换个称呼吧。” 曹大师愣了愣,试探地道:“那……宋小姐?” ……好歹顺耳点。 宋时蕴便道:“也行,我先回去了。” 曹大师连连点头,又道了几声谢。 目送宋时蕴进入平宁侯府大门,他才长松一口气,赶紧回去安排一切。 宋时蕴踏入平宁侯府,便径直回到雅轩。 霜重和秋白在院子里守着,便直接迎上来。 “小姐回来了?” 宋时蕴点点头,随口问道:“侯爷夫人还未从虞国公府回来?” “早前夫人便从虞国公府回来了,只不过……”秋白跟在宋时蕴身后,“听闻夫人回来后不久,又去了曲远侯府,至今还未回来。” 宋时蕴闻言,便问道:“为什么要去曲远侯府?” 秋白回答道:“听闻姑奶奶有些不舒服,侯爷和夫人便过去探望了。” 宋时蕴蹙了蹙眉:“病得严重吗?” 秋白微微摇头,“不清楚,但听说,从昨夜里,姑奶奶便有些高热,请了太医去看,应当也没有大碍。” 闻言,宋时蕴微微有些狐疑。 冯骏出殡时,宋清溪就没出现。 今日又说病了。 莫非是真的病了? 宋时蕴思及此,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而又问:“最近外头有没有什么消息?” 秋白不解地问:“小姐是想问哪方面的消息?” 宋时蕴:“国子监。” 秋白这才恍然道:“听闻,国子监牵扯进命案了,天司局和刑部一块在查,可好像还没查出来什么所以然,所以国子监最近关闭了。” 宋时蕴闻言,皱了皱眉。 看样子,天司局那边还没查出什么消息来。 宋时蕴不由想起来,民和真人这四个字。 看样子,这个人未必在京城之中。 如若是在京城之中,以天司局和刑部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出来这么一个大活人。 更不可能,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宋时蕴有一种感觉,这件案子,恐怕最后又要变成为无头案。 “小姐,在想什么?” 瞧见宋时蕴沉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秋白试探地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们帮我准备点东西,晚间我或许要出去一趟。” 秋白和霜重闻言,不由对视一眼。 霜重迟疑地问道:“晚间小姐还要出去?” 虽说,大庆民风开放,但大晚上,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出门,是不是不太好? 秋白也问:“小姐是不是要和少爷或者夫人一同出去?” 宋时蕴却道:“不是,我一个人出去。” 听见这话,两个人顿时满脸愁容。 “小姐那么晚还要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点事情。”宋时蕴淡声道:“你们只管帮我准备点东西,至于其他的,你们就别管了,侯爷和夫人那边,我自己会去跟他们说明。” 见宋时蕴打定了主意,本来还想再劝的秋白和霜重,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秋白随后问道:“那小姐要我们准备些什么东西?” “黑狗血,朱砂,香灰,铜钱。”宋时蕴张口,就列了个清单。 这些东西,显然都是布置道场或者是驱邪所用的。 秋白和霜重也常常听人说起。 两个人有些好奇,宋时蕴要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 然而,不等她们开口询问,宋时蕴便提步进了房间。 俨然一副不给她们机会询问的模样。 秋白和霜重也激灵,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后,便按照宋时蕴的吩咐,先去准备小姐需要的东西。 就在她们俩刚把东西凑齐不久,平宁侯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人正是曹大师的两个徒弟。 门房瞧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还有点疑惑,他们俩是来做什么的。 听闻他们俩是来找宋时蕴的,门房更是一脸狐疑。 但在两个小道士的一再哀求下,门房还是去通禀了宋时蕴一声。 得知是两个小道士来找她,宋时蕴便知道,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曹大师的徒弟。 她便换了一身轻便的窄袖长裙,出了房间,拿上秋白和霜重给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就打算出门。 第103章 秋白和霜重看见宋时蕴一副要独自出去的模样,有些担忧,“小姐,您真要一个人去啊,不然您带上奴婢吧?” 宋时蕴拿着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们俩去也帮不上忙,在家里等我就好,我会先去一趟曲远侯府,跟母亲说一声,你们不必担心。” 说着,宋时蕴便脚步轻快地出了雅轩。 秋白和霜重没有再次开口的机会。 两个人只能忧心忡忡地留在院子里。 宋时蕴从平宁侯府出来,便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两个小道士。 这两个人,极为年轻,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和宋时蕴差不多的年纪。 看上去颇为稚嫩。 身上的道袍,套在他们俩身上,有些偏大了,晃晃荡荡的,让他们俩看上去,好像是两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更加显小。 宋时蕴没想到,曹大师口中的两个徒弟,年纪竟然这么小,有些诧异。 两个小道士看见宋时蕴,却不意外。 曹大师上次被老夫人请过来的时候,他们俩就跟在曹大师身边,早就见过宋时蕴。 两个人望着宋时蕴,想也不想便鞠躬行礼。 “见过二小姐。” 宋时蕴打量他们俩一眼,“你们俩就是曹大师的徒弟?” 两个人齐刷刷地点头。 “是,小,小道叫做钱武义。” 另一个也紧张地跟着自报家门。 “小道是高大朗。” 宋时蕴听着这两个名字,打量他们俩一眼。 两个人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宋时蕴很快便收回目光,道:“走吧,郝青山家的情况,边走边说。” 高大朗和钱武义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急忙答应下来,跟在宋时蕴身后,往前走去。 待走出几米远之后,宋时蕴余光瞥见他们俩那种害怕哆嗦,丝毫不敢开口的模样。 宋时蕴只能无奈地先开口,“你们师父只跟我说过,那位香客叫做郝青山,至于郝家的情况,他并未多说什么,你们现在对郝青山家的情况,有多少了解,都可以说出来。” “这个……” 钱武义闻言,和高大朗对视一眼。 两个人怯生生的,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高大朗更是偷偷地给钱武义使了个眼色,让他说话。 钱武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我们也不太了解,郝老爷只说,最近家里有些怪事儿,晚上总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家里的人,也经常感觉,好像有其他人盯着自己,郝老爷便觉得,家里可能闹鬼了,想要请我们师父过去看看。” “除了这些,就没其他的事情了?”宋时蕴扬了扬眉。 钱武义和高大朗齐刷刷地摇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 他们知道的情况,只有这么多。 宋时蕴蹙了蹙眉,“你们俩不是去郝青山家看过吗,没看出来什么情况?” 两个人闻言,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没……” “除了师父给我们的罗盘,不停地转之外,我们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一点阴气都没察觉到。” 如果不是罗盘是曹大师给他们的,他们都要以为,那罗盘坏掉了。 而以他们的个人能力来看,没了罗盘,他们真的什么问题都检查不出来。 宋时蕴望着他们俩,都有些无奈。 怪不得曹大师说,指望不上这两个徒弟。 宋时蕴心里叹了口气,面上问道:“那郝青山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异样的?” 高大朗立即道:“这个我们知道!我和师兄特意问过的!郝老爷说,大概是从半个多月前,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只不过,一开始,郝家人都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谁知道,过了几日后,这种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恐怖。 郝青山这才找上曹大师帮忙的。 半个多月前就出现了……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行,知道了,先过去看看吧,你们俩带路总没问题吧。” 高大朗和钱武义脸一红,连忙道:“没,没问题,没问题!” 两个人立即战战兢兢地,带着宋时蕴前往郝青山的家。 郝青山是在京城中,开米铺生意的。 大庆朝外放了不少权利。 前朝的时候,粮食几乎全有皇商管控。 如今,只要过了官府名录的,便可以自己开店贩米。 虽然有官府管控米价,但是,米店的油水,依旧很大。 因此,开得了米店的人,大多手里都有点钱。 郝青山家也不例外。 郝青山的家,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虽然在城际边缘之处,但能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购买下一个三进的大院子,足见财力雄厚。 高大朗和钱武义,去过郝家多次,轻车熟路地,便带着宋时蕴到了郝家。 郝家人提前得到过消息。 门房一听,是高大朗和钱武义,便立即将他们迎了进去,客客气气地说:“我们老爷和夫人,已经等候两位小师父多时了。” 高大朗闻言,觑着一旁的宋时蕴,干笑道:“是我们来晚了。” 宋时蕴没有理会他们的寒暄客套,一进入郝家来,她便悄悄地打量着四周。 刚才还没进来的时候,宋时蕴便感觉到,郝家内,有一股浑浊的阴气。 闷闷沉沉,仿佛乌云罩顶。 这么浓重的阴气…… 怪不得曹大师的罗盘有那种反应。 只不过,曹大师这两个徒弟,太过一般,竟然连这么浓重的阴气,都感觉不到。 宋时蕴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郝家的正厅之上。 门房那边早就通知人,去禀报给了郝青山。 宋时蕴等人到了正厅时,正厅之内,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候。 那两个人,一看就是一对中年夫妇。 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 这个年纪,在如今这年头,已经不算小了。 两个人甚至都有了点发福和白发,看上去略显得有些憔悴。 尤其是女子,脸色青白,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仿佛一直在犯困一样。 气息有些低沉急促。 一听呼吸声,便是身体有恙。 宋时蕴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男人略有些发福,但脊背忍不住佝偻,脸色也有些发虚。 看样子,也不太舒服。 “唉呀,两位小师父,你们可算是来了!” 看见高大朗和钱武义,男人一脸喜色。 高大朗和钱武义客气地拱手。 “郝老爷。”钱武义见郝青山好像没瞧见宋时蕴似的,连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师父跟您说过的,那位大师,宋二小姐,今日多亏了宋二小姐开口,我们才能够赶过来。” 听见这话,郝青山这才看向宋时蕴。 其实打从宋时蕴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宋时蕴。 因为宋时蕴太漂亮,且气质出尘,一看就与他们不同。 只不过,郝青山一直没把她往曹大师口中的宋大师想。 曹大师跟他说起这位宋小姐时,满嘴的吹捧,把这位宋小姐吹捧得,仿佛只有天上有,人间不曾见似的。 郝青山便一直以为,应该是一位出尘的道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大点的小姑娘。 方才看见宋时蕴进来时,他还以为这是那位道姑的小徒弟。 他本来刚想问,那位道姑在哪里。 现在听到高大朗的话,有些懵了。 “这位……就是曹大师口中的宋小姐?”郝青山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钱武义一听这话,连忙给郝青山使眼色,“对,这位就是宋小姐,她比我们师父还厉害,有她在问题一定能解决的,郝老爷尽管放心就是了。” 第104章 郝青山打量着宋时蕴,没有看见钱武义的眼神,闻言,他却很是怀疑,“这个……她真的能行吗?” 他的怀疑,毫不掩饰。 “对啊,不是都说,玄门年纪越大越有本事吗,这么个小姑娘,真的能解决我们家的问题吗?” 郝青山旁边的女人,郝夫人此时也忍不住打量起宋时蕴,满眼的质疑。 倒不是她针对宋时蕴。 就是感觉,宋时蕴这年纪也太小了。 曹大师之前说,他对郝家的事情,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 更别说,这个小姑娘。 郝夫人不得不怀疑。 高大朗和钱武义,听见他们夫妻的话。 唯恐他们俩得罪了小姑娘。 高大朗忙说:“宋小姐和别人不一样的,我们这一行也更看重天赋,有天赋的人,一日抵得上别人十年,宋小姐便是如此。” 这是曹大师的原话。 曹大师跟他们夸赞宋时蕴时,便是这么说的。 钱武义也连忙补充道:“对,您二位不相信我们,还不相信我师父吗?他推荐的人,自然是没错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郝青山的心坎儿上。 他确实不太相信宋时蕴这么个小姑娘。 但他相信曹大师。 他在曹大师的道观,做了那么多年的香客,自然是足够信任曹大师的。 不然,他早就换地方了。 思及此,郝青山便讪讪一笑:“也是,也是,曹大师介绍的人,自然是没错的,那我们家的事情,就麻烦宋小姐了。” 语毕,他对宋时蕴拱了拱手。 郝夫人却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郝青山余光瞥见,悄悄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开口。 不管宋时蕴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但好歹是来帮他们的。 再说,还有曹大师两个徒弟在呢。 他们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走一步看一步。 有人来,总得试一试。 郝夫人知道郝青山是怎么想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宋时蕴闻言,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还礼,“郝老爷客气了,看得出来,两位都很着急,既然如此,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府上的异常,两位都清楚了,我也听高大朗和钱武义他们说过,我想问一下郝老爷,是不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郝青山正听着宋时蕴想问什么。 听到宋时蕴后半句,郝老爷一愣,“什么……意外之财?” 宋时蕴盯着他的面容,“鼻翼肥大,微微泛红,从你的面相上来看,你最近得了一笔横财,但财帛宫中,又隐隐发黑,可见这横财,来路不正。” 郝青山听见这话,神色认真起来,看向宋时蕴的目光,也没有刚才的轻视。 但他并未立即回答宋时蕴的话。 只不过,看见他的神色,众人就已经明白了。 高大朗和钱武义还没说什么,郝夫人便拽了郝青山一把。 “你什么时候得了一笔横财,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是怎么回事?” 郝夫人平时是个厉害的,对郝老爷的钱袋子,管得很严格。 一听说郝老爷得了一笔横财,还从未对她说过,眼神顿时就凶起来。 人看着好像都精神了不少。 郝青山听见这话,脸色有些尴尬,给郝夫人使了使眼色,“这个时候说这些干嘛?等先解决家里的事情,再说其他的。” 说着,他连忙看向宋时蕴,便岔开了话题。 “我前些日子,确实得了一笔横财,但那跟我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闻言,淡声道:“横财发黑带煞,入命宫,这横财可不是随便得的,且你身上阴气最重,一开始听见家里有异常的人,就是你吧?” 郝青山脸色变了变。 因为宋时蕴全说对了。 他确实是全家,第一个察觉到家里异样的。 郝青山第一个听见,家里有异常动静的,偶尔也会感觉,好像有人盯着自己。 听到宋时蕴的话,他心里便是一咯噔。 但是…… 这跟钱能有什么关系? 郝青山张了张嘴,硬着头皮说:“那,那和钱也没关系啊……” 宋时蕴见郝青山这死要钱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如若我没有看错,你最近其实出了不少意外吧?” 郝青山闻言,脸色就白了。 “那些意外,是不是都危及你的性命?”宋时蕴盯着他:“只不过,你命格好,所以还不到死局。” 郝青山猛地握紧身侧的双手。 脸色愈发苍白。 看见他这模样,郝夫人也跟着慌了。 她抓住郝青山的胳膊,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话啊!” 郝青山张了张口,紧盯着宋时蕴,声音却是极为沙哑,“我,我遇到的那些事情,真的跟那钱有关?” 宋时蕴意味深长地道:“一般的家,都有门神,有主的房屋,鬼可不会轻易进来,都主人请进来,或者……” 她淡淡一笑。 没有继续说下去。 郝青山却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道:“我,我之前确实得了一笔横财……” 郝夫人眼睛一瞪,“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郝青山额角突突地跳着疼,他缓慢地坐下来,一字一句地说:“你,你平时总管着我,我堂堂一个做生意的商人,浑身就没十两银子,我这不是难受吗?前一阵子,我从铺子出来后,在铺子门口,看见了一个小箱子……” 那箱子不算大,大概两只手掌摊开的大小。 也没什么花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四方方的黑木盒子。 一开始看到那盒子,郝青山还以为是什么人落下的,但左右看看,也没瞧见什么人。 正值天色将晚,他也该回家了。 他就走过去,好奇地将盒子拿起来。 结果一拿…… 那盒子奇重无比。 郝青山再傻也察觉出,那盒子的重量不对劲。 他缓慢地打开盒子来一看…… 直接傻眼。 里面全是小黄鱼。 每个的重量,都在十两左右。 足足有十条。 加在一起,那可就是一百两金子啊。 郝青山当时就红了眼。 他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再次确认附近没人瞧见,他便抱着那盒子,一路跑回了家里。 “来路不明的金子,你也敢要?!”郝夫人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郝青山心虚地嘟哝,“那不是官银,我瞧见上面的烙印,就是普通的金子,查不出来首尾的。” 他当时被横财冲昏头脑,但回家之后,将盒子放起来时,他也想起来,如今金银上面都有刻印。 代表着是官银还是私银,私银又出自哪个钱庄。 他就检查了一下。 他拿回来的那一盒子,就是私银。 而且还是如今市面上流通最多的汇丰钱庄。 这种就很难查出来首尾。 所以他就放心收着了。 高大朗听到这话,都不忍不住说:“这来历不明的钱,还真不能乱收啊!郝老爷,没准是别人给你的买命钱呢!” 郝青山一听,茫然地道:“买命钱?” 高大朗重重地一点头,“对啊,我们师父以前就跟我们说过,路上的红包、钱财以及一些金银细软,哪怕是钗环首饰,都不能随便收起来,说不定就是哪个孤魂野鬼的买命钱,让你去当他的替死鬼,他就能解脱了!” 郝青山闻言,脸上最后一丁点的血色,也急速退去。 一旁的郝夫人,更是心惊胆战,眼泪汪汪,“那,那我们家老爷这遇上的,不会就是买命钱吧?” 闻言,高大朗和钱武义,却没有立即回答。 到底是不是,他们俩也不太确定。 第105章 两个人不由看向宋时蕴。 不同于他们俩的犹犹豫豫,宋时蕴干脆利落地道:“就是买命钱。” 听到这话,郝青山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他哆哆嗦嗦地道:“怎,怎么会这样?” 他,他就是捡了一笔钱而已啊! 那么大一笔钱。 谁看了会不心动? 宋时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直接问道:“从捡了那笔钱之后,郝老爷的日子,就不好过吧?” 郝青山颤巍巍地,一点头。 是不太好过。 将钱捡回来的当晚,他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有人要带他走。 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捡了钱之后,有些心虚,怕有人查到这笔钱的去向,怀疑是他偷钱,要带走他。 他便也没有多想。 但他还记得,自己第二天去米店的时候,到了门口,自己门店上好端端的招牌,忽然掉了下来,就砸在他面前。 就差一点点,便会直接拍在他的脑袋上。 那招牌边缘锋利,那么高直直地掉在他脑袋上的话,肯定会如同刀切豆腐一样,要了他的小命。 但当时,郝青山还庆幸自己运气好,没被砸到。 如今想来…… 也许自己真是运气好,可他遇到的那些事,却不是寻常事。 想到这种可能,郝青山脸色更加难看。 他慌乱地抬头,望向宋时蕴,撑着扶手,起身,“宋小姐,方才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问题,那您一定有办法帮我化解的对吧?我,我还不想死啊……” 郝青山说着都快哭了出来。 郝夫人更是哽咽起来。 平时她对郝青山管得再严格,也不想让自己没了丈夫。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也对宋时蕴拜了拜,“宋小姐,方才都是我们夫妻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就帮帮我夫君吧!只要您可以帮我夫君化解这件事,不管要多少钱,哪怕要我们郝家砸锅卖铁,我们也愿意!” 听到这话,宋时蕴还没反应,郝青山便被感动到不行,有些自责地看向郝夫人。 心里怨怪自己见钱眼开,早知道就不要那笔钱了。 郝青山抹了一把眼泪,就要给宋时蕴跪下来。 宋时蕴见此,立即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高大朗:“???” 对上宋时蕴的眼神,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宋时蕴不由皱了一下眉。 心想,这人真没以前自己身边的小道童聪明。 见她皱眉,高大朗倏地看见,摇摇欲坠要跪下来的郝青山。 他忽然就反应过来,立即过去,伸手扶起郝青山,干笑道:“郝老爷,不必如此,宋小姐既然答应过来了,肯定会帮忙的,您别急。” 钱武义连忙附和。 宋时蕴见高大朗扶起郝老爷,她才开口:“我会想办法布阵,把它请出来。” 郝青山和郝夫人闻言,对视一眼,大喜过望。 “好好好,谢谢宋小姐,多谢宋小姐!麻烦您费心了!” 郝青山一脸激动,快要喜极而泣。 宋时蕴却是一脸淡漠地道:“不过,得准备一点东西。” 郝青山不由问道:“什么东西?” 高大朗和钱武义也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将自己带来的布袋拿下来,“大部分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但需要布置一下。” 高大朗和钱武义便看见,宋时蕴从布袋子里,拿出来一罐子黑狗血、一盒子香灰、一堆铜钱,还有一盒子朱砂。 还有一些棉线。 这准备的…… 也太充分了。 高大朗和钱武义看了看他们俩,就带了罗盘和符纸来。 对比宋时蕴带来的东西…… 他们技不如人不说,准备东西也没人家齐全。 高大朗和钱武义顿觉不好意思,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往身上藏了藏,不好意思露出来。 宋时蕴把东西都拿出来,随后又道:“但还缺了点东西,你们布置一个香案,回头派得上用场。” 听见这话,郝青山连忙答应下来,“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 宋时蕴颔首。 郝青山忙跑出去,叫了下人来,去准备宋时蕴需要的东西。 而在郝青山准备香案时,宋时蕴又跟高大朗和钱武义说道:“走,去画阵。” 高大朗和钱武义,听到这话,好奇地问:“画阵?” 宋时蕴嗯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要引他出来,自然要画招魂阵,曹大师没教过你们吗?” 高大朗和钱武义闻言,讪讪一笑。 不敢说曹大师还没叫他们画阵,只能安静如鸡地,跟在宋时蕴身后,出去画阵。 从正厅出来,宋时蕴看了看四周,随后跟高大朗说道:“把罗盘拿出来,确认一下方位,以郝青山的生辰八字为基,算他命宫位置,在他命格位置布阵。” 这个,高大朗倒是会。 他连忙拿出曹大师的罗盘,按照宋时蕴吩咐的,赶紧寻找方位。 郝青山和郝夫人跟在他们身后,既担忧又好奇地看着。 高大朗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了一下方位。 正好在正厅左侧的小花园中。 宋时蕴便带着他们过去,拿出来一盒朱砂,让他们准备一根木枝,准备画阵。 高大朗和钱武义,瞧见宋时蕴竟然打算让他们画阵法。 两个人顿时一脸尴尬。 “我,我们没画阵法啊……” 宋时蕴眉心一皱,“曹大师没教过你们?招魂阵是最基础的,这都没教过?” 高大朗和钱武义隐瞒不住,只能诚实地道:“嗯……我们俩天资愚笨,师父还没来得及,教过我们这些……” 宋时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般入门,就是先学基础,再画符画阵。 阵法之中,招魂阵是较为简单的。 结果,曹大师连这个都没教给他们。 宋时蕴无力吐槽,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你们俩跟着我学,我画一半儿,剩下一半儿你们来。” 高大朗和钱武义知道这是绝佳的学习机会,颇为激动地连连点头。 宋时蕴拿起木棍,在一头包上一块厚厚的布,蘸取朱砂后,便在地上开始画符。 高大朗和钱武义站在旁边,噤若寒蝉,都不敢眨眼,聚精会神地看着,唯恐错过什么重点。 宋时蕴为了教导他们俩,画阵法的速度不算快。 高大朗和钱武义看得分明,更不敢走神。 郝青山和郝夫人在旁边,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俩这会子,也看出点门道来。 宋时蕴虽然看着年纪比钱武义和高大朗还小,但她比高大朗和钱武义厉害得多。 且差距很大。 钱武义和高大朗,还需要宋时蕴教导。 看样子,曹大师说得没错,宋时蕴确实挺厉害的。 郝青山正想着,下人便过来了。 看见下人风风火火地冲过来,郝青山抢在他前面,连忙开口,“小声点,别吵到大师!” 几个下人闻言,顿时不敢开口。 过了几秒,才有个下人,壮着胆子,极小声地开口道:“老爷,香案都准备好了。” 郝青山点点头,“知道了,先下去吧。”看书喇 下人们不敢有违,便退到旁边。 另一边。 尽管宋时蕴放缓了速度,但画招魂阵,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宋时蕴很快就画完了一半儿的阵法,随后,她将木棍递到高大朗和钱武义面前。 “好了,接下来,你们俩谁来?” 高大朗和钱武义对视一眼。 钱武义有点不敢开口。 见此,高大朗深吸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宋时蕴没说什么。 高大朗接过木棍,回想着宋时蕴刚才画阵的样子,照葫芦画瓢地,在地上画起来。 宋时蕴在旁边看着,瞥见高大朗有时候即将画错,她便开口提醒。 高大朗愈发战战兢兢,但在宋时蕴的指导下,他一边画阵法,一边便感觉到,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灵窍被打开了。 第106章 高大朗手里的木棍,顿时仿佛如有神助一样,画的愈发轻松起来。 没一会儿,他竟然便画完了。 高大朗望着自己画好的阵法,大喜过望地看向宋时蕴和钱武义,激动地道:“我,我画好了!” 钱武义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赞叹:“大朗,你好厉害啊!” 高大朗激动不已,“多,多亏了宋小姐的教导!” 他说着,兴奋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才发现,画完阵法的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大汗。 汗水都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反应过来后,身体好像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突然被掏空了似的。 他现在双手都有些绵软,甚至轻轻地颤抖着。 眼前也是一阵阵晕眩。 见他身子晃了一下,钱武义连忙过去扶住他,关切担忧地问:“大朗,你没事吧?” 高大朗缓了一会儿,声音还有点虚,“我,我就是感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很正常。” 钱武义还没说话,宋时蕴闻言便淡淡地开了口。 “你天资还可以,但灵气不够,方才画阵是突然开了灵窍,用精神力强撑,才能画完阵法,画完后,体力过度消耗的你,当然会感觉到疲惫。” 钱武义一听,紧张地道:“那会不会对我师弟有什么影响?” 宋时蕴一脸淡定,“不会,回去休息两天就好,但开了灵窍,对你往后的修炼,是一件好事。”看书溂 高大朗还有点晕乎乎的。 但他明白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喜不自胜地点头,“多谢宋小姐!!” 他明白,是宋时蕴在旁边指导,才会让他灵光乍现,突然开了灵窍。 宋时蕴没当回事儿,便看向郝青山夫妇道:“家里有花瓶吗?” 郝青山夫妇,一直沉浸在,宋时蕴等人画阵法的震撼中。 听见这话,他们才终于回过神来。 郝青山忙不迭地道:“宋小姐要花瓶?” 宋时蕴颔首,“帮我找八个花瓶,大小要差不多的。” 郝夫人闻言,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忙不迭地点头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宋时蕴颔首,“尽快。” 郝夫人一口答应下来,找来贴身伺候的掌家婆子,让她带着人去找花瓶。 偌大的郝家里,想要找出来八个花瓶,不是什么难事。 没一会儿,八个花瓶就凑齐了。 虽然不是一套,但大小和花样都差不太多。 宋时蕴看了一眼,便没有说什么,而是拿出一把铜钱,沿着招魂阵外围八个角,分别放下去。 她一边往,还不忘一边指挥起钱武义,“把花瓶一一放在我放好的铜钱上面。” 钱武义扶着高大朗,还在担心高大朗。 听见这话,他忙不迭地将高大朗扶到旁边的花坛边,让他坐下来休息。 随后,钱武义不敢有违,拿起花瓶,便紧跟在宋时蕴身后,将花瓶一一放在对应的位置上。 布置好之后,宋时蕴还没有停歇,而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线,在朱砂里浸染。 待棉线浸透朱砂后,她又拿着棉线,围绕着花瓶,绑了起来。 高大朗和钱武义紧盯着宋时蕴的举动。 他们隐约能够感觉到,宋时蕴还是在布阵。 但又看不出来,宋时蕴在布置什么阵法。 宋时蕴也没有解释。 布置好之后,她擦掉手上的朱砂,道:“好了,准备香案。” 郝青山回过神来,连忙让人将准备好的香案搬了过来,放在院中。 待他们放好,宋时蕴看向高大朗:“缓过来了?” 高大朗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舒服多了,连忙点头,“好了。” 宋时蕴颔首,“曹大师教过你们招魂咒吗?” 高大朗和钱武义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教过的。” 这是基础,他们刚入门没多久,就学过各种咒语。 招魂咒就是其一。 宋时蕴闻言,心想,还好曹大师没有那么不靠谱。 紧接着,她便说:“那你们俩开始吧。” 高大朗和钱武义有点懵逼。 钱武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迟疑:“开始……什么?” 宋时蕴眉心一皱,“招魂啊。” 钱武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声音都结巴起来,“我,我们俩来招魂啊?” 宋时蕴没什么表情地道:“不然呢,你们师父让我教你们,现在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让你们俩念个招魂咒,还不行吗?” 高大朗和钱武义哪敢说不行? 高大朗连忙拉住钱武义的胳膊,“我,我们可以的!” 宋时蕴颔首,“那你们开始吧。” 语毕,她就走到了一侧,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别说高大朗和钱武义了。 看见宋时蕴要撒手不管,郝青山和郝夫人都有些紧张。 “那个,宋小姐,您不管了?” 郝青山忐忑地望着宋时蕴,唯恐宋时蕴撒手的模样,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 宋时蕴却一脸散漫地道:“我这不是还在这里吗?” 郝青山和郝夫人一愣。 高大朗和钱武义脑子一转,旋即明白了宋时蕴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嘴上说,是让高大朗和钱武义去招魂。 但她人在这里,便相当于给高大朗和钱武义兜底的。 一旦高大朗和钱武义那边出事,宋时蕴都可以第一时间接手。 这就相当于一个保障。 意识到这一点,高大朗和钱武义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有了点底气,立即去香案前,准备开始招魂。 宋时蕴便在旁边看着。 郝青山和郝夫人更是紧张地站在旁边,手心里都在冒汗。 高大朗和钱武义很快便开始招魂。 香案上的蜡烛,也在瞬间亮了起来。 看见那突然亮起来的蜡烛,郝青山和郝夫人心里更是一紧。 此时,天色愈发暗沉,天上满是乌云,连一点月光都没有。 那星星点点的蜡烛光,却像是鬼火一样。 “屋至东方起,弟子出门去,黑夜夜叉鬼,神水吞下去,万物化成水,太上老君快显灵,急急如律令!” 钱武义摇晃着手里的招魂铃,唱念声在夜色中,如同鬼哭。 郝青山和郝夫人听得一身冰寒。 就在这时,香案上的蜡烛光,忽然抖了一下。 郝青山和郝夫人唰的一下看过去。 便见那金红色的灯光,倏地变成一道幽蓝的光芒,影影绰绰。 郝青山和郝夫人心里猛地一跳。 两个人急吼吼地去看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那里却岿然不动。 “来了来了!” 郝青山正紧张着,旁边的郝夫人,却猛地抓紧他的胳膊。 郝青山闻言,顺着郝夫人的目光,唰地一下看过去。 宋时蕴之前在地上铺了一层香灰,铺成一条小路。 郝青山等人都站在香灰路的旁边,不敢靠近。 可此时。 那香灰路上,却出现了一个一个的脚印。 看到那上面不断出现的脚印,郝青山和郝夫人脸色瞬间惨白。 “鬼,鬼,他来了,他来了!” 郝青山忍不住哆嗦着大叫起来。 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看了他一眼,“低声。” 郝青山猛地噤声,浑身颤抖得愈发厉害。 郝夫人紧抓住他的胳膊,害怕地闭上眼。 高大朗和钱武义也看见了香灰上出现的脚印。 那脚印越来越多,且正在向招魂阵走过去。 高大朗和钱武义一颗心脏也提了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嘴里的口诀越念越快,手里的招魂铃也在不断地作响。 院子里,也在此时,吹起一阵阴风。 香案上的蜡烛,颤动得愈发厉害。 院子里的气温,唰的一下,降低不少。 四周的郝家人都不由得抱紧了胳膊,蜷缩起身体。 宋时蕴感觉到这丝变化,猛地一皱眉。 低头一看,便见香灰路上的脚印,忽然变得凌乱,正在快速变化,好像加快了速度,冲向高大朗和钱武义的方向! 第107章 宋时蕴猛地抬头看向高大朗和钱武义。 两个人面前的罗盘,在不停地转动。 但他们俩此时都没注意到。 高大朗和钱武义聚精会神地念着咒。 宋时蕴脸色却是一沉,喝道:“躲开!” 高大朗和钱武义听到这话,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一时间忘了反应。 就在这时,两个人忽然感觉到,有一抹冷风,直袭过来。 “躲开!” 宋时蕴再次高喝一声。 同一时间,她一手抄起刚才画阵法,放在旁边的木棍,顿时朝高大朗和钱武义的面门砸过去。 两个人骤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往旁边飞奔过去。 宋时蕴手里的木棍,下一秒,砰的一声,不知道砸到了什么东西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空气中便响起一声惨叫。 “啊!” 郝青山和郝夫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定睛一看。 便见高大朗和钱武义刚才站着的位置上,此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满身黑气萦绕的影子,看不出来具体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出来,应当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 他痛苦地惨叫着,好像被宋时蕴那一棍子打得不轻。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时蕴反手又是一棍子,一下子将那影子打进了招魂阵中。 紧接着,宋时蕴袖中飞出一张符。 符纸啪的一声,砸到旁边的花瓶上面。 下一秒,八个花瓶上面,顿时迸发出一道道金光,下面的红线嗖的一下,便飞了起来,嗖的一下,绑在了那影子身上。 砰的一声,无数的红线在半空中交织着,绷直成一条条直线。 高大朗和钱武义猛地瞪大眼。 才反应过来,宋时蕴之前布置的,应该就是天罗地网。 这阵法,他们只听说过,还从没见人用过。 就连曹大师,都没学过这阵法。 不过…… 他们俩也能看出来,宋时蕴布置的天罗地网,和传统的天罗地网阵,不太一样,好像改进过。 至于是什么地方改动的,两个人就不明白了。 同一时间,被宋时蕴打进阵法之中的影子,被那些红线捆绑得严严实实。 他顿时嚎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身上的煞气,也噌的一下,增长了不少。 院子里的气温,猛地下降不少。 郝青山和郝夫人等人,便感觉到,仿佛被寒气包裹住,浑身没有一丁点的热气。 冻得他们一个个,瑟瑟发抖。 宋时蕴看到那鬼影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她眉心一皱,掏出一盒朱砂,就朝他泼了过去。 他身上顿时被泼了一身的朱砂,萦绕在周身的煞气,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越来越少,直到渐渐消失。 未几,没了那煞气的包裹,众人才看清楚,那煞气下的身影。 那是一个,大约有五六十岁的老者,两鬓发白,看上去面皮耷拉着,一脸凶相。 此时,他满脸痛苦地被困在天罗地网之中,五官几乎都挪了位。 显得更加凶狠可怖。 “怎么是你?!” 高大朗和钱武义正看着,郝青山忽然在此时惊疑地喊了一声。 宋时蕴等人,不由唰的一下,看向郝青山。 宋时蕴眉心一皱,问道:“郝老爷认识他?” 郝青山白着脸,满脸的不敢置信,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认,认识啊,他是章老爷,他们家跟我们家一样,都是开米店的。” 郝青山说到这,猛地一顿,下一秒他盯着章老爷,脸色就沉了下来。 像是想通什么关节似的。 郝青山顿时忘记害怕,勃然大怒,“草!我就说,那盒子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的店外面,原来是你们,你们章家故意的,就想让我家破人亡!你们章家也太不是东西了!” 看见郝青山骤然变脸,钱武义有些茫然,不由问道:“等等,郝老爷,你和他们家有过节?” 郝青山气得脸红脖子粗,换做往常,他早就翻脸了。 看在问话的人,是钱武义的份上,他才咬着牙,压抑着怒气道:“都是做米店的,也不能说完全没过节,可什么过节,也不至于让我们家,家破人亡啊!” 阵法之中,满脸痛苦的章老爷,听到郝青山这话,似乎有点心虚,惨叫声都小了不少。 宋时蕴目光在他们一人一鬼之间穿梭,随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书喇 郝青山气愤不平地说:“我们两家都是做米店的……” 偌大的京城中,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米店。 街道之上,有不少米店。 郝家和章家,都是在京城中做米店的。 原本两个人都是在中央城区做米店。 但是,章家人重利,经常以次充好,彼时郝青山刚从外地到京城来做生意,勤勤恳恳,本分做人,用官府允许内的低价,好好做生意。 生意很快就做得红红火火。 章家的生意,也因此越来越不好。 头几年,章家明里暗里的,没少给郝青山使绊子。 但,郝青山都撑过来了,甚至还上报了官府。 让官府出面,告诫了章家。 章家后面的生意不好做,便从地价寸土寸金的中央城区,搬去了略偏僻一点的城西区。 生意也越做越小,听闻最近几年,从原本的五间铺面,变成最后一间小小门脸。 郝青山也听说过章家的事情,但他也不想去管。 大家各凭本事挣钱,他没做过什么亏良心的事情,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就在三个多月前,章老爷去世,郝青山听闻消息,便也去吊唁了。 他觉得,都过去这么些年,当年那点破事儿早就算了。 如今人都死了,死者为大,认识一场,自己应该去看看。 谁知道,章家人这么狼心狗肺! 一看见缠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章老爷,郝青山哪能还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可不就是章家人故意报复吗! 要不然,那一盒子小黄鱼,怎么好死不死的,正好落在他家门口,还是在他关门回家的时候? 郝青山越想越气,忍不住对着章老爷便破口大骂起来。 “章名山,你这个老东西,你还是不是人啊?当年是你们章家自己手脚不干净,私底下害了我多少次,我都没跟你们计较,就是让官府出面调停一下,你居然就要害我家破人亡!你们章家人,都这么不是东西?” 章老爷本来还有点心虚,见他突然破口大骂,他也硬气起来,强忍着魂魄撕裂般的疼痛,咬牙切齿道:“你才不是东西!你们全家都不是东西!当年要不是你们抢走了我们家的生意,又让官府出面,让我们家生活不下去,我们章家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我们家现在,几乎倾家荡产,都是你害的!你现在就是活该你!” 郝青山真是被气笑了,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他被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宋时蕴和高大朗等人,算是听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宋时蕴便看向章老爷,打量他一番,道:“你这人阴德缺损太重,便是因为生前作孽太多,如今是入不了阴曹,无法投胎,所以想找人做你的替死鬼,替你背上阴债,好让你去投胎,是吧?” 冷不丁地听见宋时蕴开口,戳穿了自己的小心思,章老爷一噎,面色有些悻悻然的。 郝青山一听,气得翻了个白眼,“章名山,你就不是个人!” 章名山撇撇嘴,倒是理直气壮,“我现在本来就不是人!” 郝青山:“……” 他真的气笑了。 第108章 宋时蕴懒得听他们俩吵来吵去,直接向章老爷问道:“这种法子,应该不是你们家自己想出来的吧?这法子损阴德,一般的玄门不会去做,也不会对外透露,你们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法子?” 她不关心,郝青山家和章家的恩怨。 她只想知道,章家是从哪里知道这种法子的。 果然。 听见她的话,章老爷神色不自然地低下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但他一动,四周无数的红线,便不停地收紧。 顿时疼得他嗷嗷叫。 “疼疼疼!大,大师,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 宋时蕴冷着脸,“你说呢?” 章老爷:“……” 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先回答我的问题。” 章老爷支支吾吾的,不想回答她似的。 宋时蕴眸色一沉。 红线再次收紧。 仿佛一把把利刃,刻入他的灵魂深处一般。 章老爷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求饶道:“别别,我说,我都说!我,我是让我的孩子,去找了一个大师帮忙!” 章老爷是病死的。 按理来说,人死之后,应该是要进入阴曹地府,准备投胎的。 但正如宋时蕴所言,他生前做了不少缺德事,阴德缺损厉害,背着不少阴债,即便勉强进入阴曹,只怕也不能好好去投胎。 他就偷偷地托梦给自己的孩子,希望孩子去帮自己找个大师,解决这件事儿。 如今信奉玄学之人,数不胜数。 他的儿子做了这种梦,也没敢耽误,便去帮他找了个大师。 宋时蕴追问:“什么大师?” 章老爷唯恐她再动怒伤害自己,小声地说:“是,是一个叫做洪大师的,好像叫做洪平光。” 洪平光? 宋时蕴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 不太记得这个人。 宋时蕴转而问道:“他在哪个道观修行,或者在什么堂口挂单?” 章老爷连忙摇头,“不,他不挂单,也不在道观,他就是一个人,不开堂口,平时只有知道他的人,才互相介绍,找他帮忙,洪大师为人挺低调的,知道他的人很少。” 原来不是个正经的大师。 怪不得,宋时蕴不记得这个名字。 宋时蕴旋即又问:“那他住在什么地方?” 章老爷又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我儿子是请了掮客帮忙,请他到了我们家,跟他说事儿的,并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宋时蕴打量章老爷一番。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作假,她便没有追问下去。 她只是冷冷地说:“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妹,你们这样做,依旧是在损阴德,将来你儿子,一样会不得好死,死后不得投胎,你们家是打算,以后生生世世,子子孙孙,便如此循环往复,死了就托梦去害别人吗?”看书溂 章老爷闻言一愣。 下一秒,他惊慌道:“没,洪大师没跟我们这么说过啊!他只跟我说,找个替死鬼,来帮我背阴债,把我的阴债转移到他和他家身上,我们家就没事了啊!” 宋时蕴一声冷笑,“他这么说,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他确实是个半吊子水平,不太了解,二就是,他没给你们说实话,你儿子帮你找人,相当于是他作恶,人在做天在看,既然作恶,势必要背上因果善恶,怎么可能停止在你身上?” 章老爷懵了,“我,我儿子也会出事?” 宋时蕴眉梢一挑,“你说呢?” 章老爷慌乱地道:“我,我这也没害死他郝青山啊,这事儿没成,因果就不能算在我儿子身上啊!要算就算我身上!”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 现在,在这演起来父子情深了。 宋时蕴懒淡地道:“因果怎么算,自有天定,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 章老爷顿时傻眼。 他死后,得知自己无法安然去投胎,才偷偷给儿子托梦,希望儿子帮自己。 恰好,郝青山去他们家吊唁,章老爷看见了郝青山,就想起来日落西山的章家,都是郝青山害的。 便记恨上了郝青山。 得知可以把阴债转移到别人身上,他才惦记上郝青山。 儿子才把买命钱,放在了郝青山的店铺门外。 他满心以为,只要郝青山收了钱,他的事儿就能解决。 以后日渐消沉的便是郝家,章家会东山再起。 谁知道,居然只能解决他自己的阴债,还得让他儿子背上因果,往后可能跟他一样不得好死,不得投胎。 章老爷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是再后悔都没有用。 宋时蕴没有理会他,直接看向郝青山道:“郝老爷,现在事情清楚了,鬼也抓到了,我就先带他走了。” 郝青山闻言,一怔,“宋小姐要带他走?” 宋时蕴眉梢一挑,“怎么,你还想让他留下来?” 郝青山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时蕴恍然地哦了一声,“那就是郝老爷想请他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吃饭? 吃个什么饭! 郝青山巴不得,赶紧把章老爷弄死呢。 只不过…… 郝青山挠挠头,心有不甘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着,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吧?宋小姐,你也听见了,他们想要害我,怎么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吧?” 宋时蕴面上的神色,顿时冷了不少,“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害人,以暴制暴?” 郝青山还没说话。 高大朗和钱武义便开了口。 “郝老爷,这肯定是不行的。” “对啊,这怎么可能?我们是正常修道的人,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听到他俩的话,郝青山面上有些挂不住。 郝夫人抓住他的胳膊,看向宋时蕴等人,讪笑道:“宋小姐,他就是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胡说八道的,您不要往心里去,您将他带走就很好了。” 宋时蕴这才颔首,旋即她的目光又落在郝青山的面上,“被狗咬了一口,不是非要咬回去的,更何况,如若你害了他们章家人,也会给自己背负上一份因果,反倒害了自己,你如今安然无恙,何必给自己再找不痛快?” 郝青山闻言,幡然醒悟。 对啊,他继续去为难章家人,和章老爷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只不过让他又活成了另一个章老爷罢了。 郝青山思及此,顿时长呼一口气,连连向宋时蕴作揖:“宋小姐说得是,方才是我着相了。” 宋时蕴淡淡一笑,又看了章老爷一眼,“更何况,有这么个阴德缺损的父亲,即便无人插手,章家往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一直萎靡发怔的章老爷,听见这话,倏地抬头,看向宋时蕴,浑浊的双眼,顿时睁得老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然而,没等他发出声音来,宋时蕴便拿出一张拘魂符,对着他念了一道拘魂咒。 章老爷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嗖的一下,从阵法中飞出,钻进宋时蕴手里的拘魂符中。 看见这一幕,高大朗和钱武义心里又暗暗惊讶。 玄门一向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宋时蕴面前,他们俩不敢自称内行。 但是,也能看出来,宋时蕴的本事远远在他们之上。 不,确切地说,宋时蕴的本事应该是远在曹大师,甚至是在他们师公之上! 远不是他们以前所见过的大师,该拥有的水平。 宋时蕴将拘魂符收起来后,转过头,便对上高大朗和钱武义那两双充满崇拜的眼睛。 宋时蕴淡定地道:“你们师父有没有说过,这一次出诊,得收多少钱?” 第109章 高大朗闻言,下意识地道:“按我们师父以往的来算,这一次应当收费一百两。” 宋时蕴眉梢一挑,“那还不赶紧收?” 高大朗:“……” 顿了一秒,他才反应过来,“哦,哦——” 他忙转头看向郝青山,神色有些尴尬,“郝老爷,你看这个出诊金……” 他们这一行,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叫做给人‘看病’。 所以出单,也叫做出诊。 郝青山深谙这里面的门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立即在袖子里掏了掏。 很快,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高大朗。 “这里面是一百两的银票,小师父,您收好。”郝青山客客气气。 高大朗道了一声谢,接过来后,却下意识地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瞧见,好整以暇地问,“给我做什么?” 高大朗呆住,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想什么,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这笔钱应该进入宋时蕴的口袋里。看书溂 宋时蕴将自己的东西收起来,看了一眼傻乎乎的高大朗道:“我跟你师父说过,这钱我不要,你们收着就好。” 高大朗和钱武义闻言,都不由瞪大眼睛,谁都没想到,宋时蕴竟然不要这钱。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的惊讶。 钱武义不好意思地道:“这,这怎么好?这事儿,本来就是宋小姐你出力最多啊……” 别说都给他们了,就算给他们俩一半儿,他们都不好意思。 宋时蕴却淡声道:“不差这点钱。” 语毕,她便向外走去。 高大朗和钱武义闻言,不由面皮一抽。 两个人骤然想起来,他们都忘了,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平宁侯府啊! 豪门贵族,自然是不缺这百八十两的。 高大朗和钱武义反应过来,顿时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 一抬头,瞧见宋时蕴已经走了出去,两个人这才顾不得多想,跟郝青山告了一声,忙不迭地收拾上东西,就跟着宋时蕴走了。 郝青山和郝夫人见此,也忙跟上去,一路将他们送出郝家大门。 目送宋时蕴和高大朗钱武义等人离开后,郝青山和郝夫人才转身进入大门,让人去收拾余下的东西。 另一边。 宋时蕴和高大朗钱武义等人,一路走回中央城区。 见他们一直跟着自己,跟两个尾巴似的,宋时蕴脚步一顿。 两个人见此,也猛地停了下来。 宋时蕴转过头来。 两个人顿时挺直脊背,一副上学堂被夫子点名时的模样。 宋时蕴无奈道:“你们俩一直跟着我作甚,如今都快子时了,你们还不回道观吗?” 高大朗和钱武义闻言,才发现,自己一路跟着宋时蕴,快走了平宁侯府大门口。 然而。 他们所在的道观,和平宁侯府应该是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也就是说…… 他们走错了路。 宋时蕴一直在等他们俩自己发现,结果没想到,都快走到平宁侯府大门口,他们俩还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尴尬不已。 钱武义一把拉住高大朗,干笑道:“我,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宋小姐您回去早些休息!” 宋时蕴颔首。 钱武义立即拉着高大朗,向宋时蕴鞠了一躬,便转身跑了。 宋时蕴见此,才转身向平宁侯府走过去。 就在这时候,对面驶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平宁侯府大门口。 平宁侯府门口,挂着两盏灯笼。 凭借零星的灯光,加上过人的五感,宋时蕴认出来,那好像是平宁侯府的马车。 宋时蕴微微皱了一下眉,靠近两步。 正好有个人,从车内下来。 那人,正是杨氏。 这么晚了,杨氏才回来?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唤了一声,“母亲。” 杨氏刚被丫环搀扶着下来,听见这声音,转头看过去。 瞧见宋时蕴,杨氏很是惊讶,“时蕴,你此时不在院内休息,怎么在这里?” 宋时蕴之前跟秋白和霜重说,会去曲远侯府打招呼,那话不过是骗秋白和霜重。 以杨氏和宋清远等人的出身和从小接受的规矩教育,是绝对不会让她这么晚和两个男子出去的。 所以,宋时蕴从未想过要跟杨氏说实话。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会这么晚,在这里直接碰上杨氏。 宋时蕴听到杨氏的问话,面不改色,落落大方地道:“国子监那个案子,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帮忙,我就去了一趟,方才回来。” 杨氏是听宋思文说过,宋时蕴和谢如故帮忙,找到了国子监那些走失的学子。 听到宋时蕴这话,她并未怀疑,但还是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们才让你回来,还让你一个人回来?” 宋时蕴淡然地道:“刑部那些郎官,都是男子,大约……没那么细心,我也不好开口。” 杨氏点头,“也是,男子一向粗心,下次若有这事儿,你便推脱。推脱不掉,就让你哥跟你一同去,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出入,不太安全,明白吗?” 宋时蕴乖巧地点头,难得主动亲近杨氏,扶住她的手,随她一边往里去,一边问道:“母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杨氏闻言,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这不是刚从曲远侯府看过你二姑母回来吗?” 宋时蕴眉心一动,试探地问道:“我倒是听秋白说过,二姑母病了?” 杨氏跨过门槛,“倒也不是病了,只是有些憔悴,但人还好,只不过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念念叨叨的,嘴里都是冯明那孩子。” 说着,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这也不是你姑母的错。” 别说宋清溪了。 若是宋思文突然出现意外,只怕她会比宋清溪更受不了。 所以,杨氏挺理解宋清溪的。 宋清溪拉着她,一直大吐苦水,杨氏也能理解,便一直陪着她闲聊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宋时蕴闻言,却皱了一下眉,宋清溪拉着杨氏说了这么久的话,只是单纯地吐苦水吗? 宋时蕴刚想问。 杨氏却说了一句,“不过,你姑母今天说话有时候挺奇怪的。” 宋时蕴不由追问:“姑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杨氏回想道:“她期间说了一句,她得给你表哥报仇,一定会给你表哥报仇的。可能是魔怔了,我便安慰了她好半天,她又说起来,你表哥小时候多么多么的听话,读书多么多么用工。” 杨氏叹了口气,“你表哥的死,对她的打击真是太大了。” 宋时蕴直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宋清溪这话,有可能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宋时蕴怀疑地问道:“那姑母最近除了母亲,可还见过其他人吗?” 杨氏微微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落,杨氏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看宋时蕴,“时蕴,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还是惦记着,你姑母之前说你的那些话?” 宋时蕴淡笑,“没有。” 杨氏却觉得,她还是把宋清溪那些不好听的话,听了进去,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宋时蕴的手背,跟宋时蕴一边往院内走一边柔声说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姑母,若是这事儿换在我身上,只怕我比你姑母的反应更强烈。” 杨氏也不喜欢宋清溪那天说的话。 但到底是自家人,宋清溪又刚失去了最看重的孩子,有些事儿,便不能计较了。 宋时蕴了然道:“我明白的,我只是怕姑母做出来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杨氏顿了一下,才明白宋时蕴指的是什么,她迟疑道:“不能吧?曲远侯府一向和玄门没什么往来的,除了你,你姑母应该也找不到什么人帮忙。她今日虽然没病着,但精神也很差,恍恍惚惚的,应当也做不了什么,你且放心。” 第110章 这么晚了,宋时蕴毕竟不能直接冲去曲远侯府,看看宋清溪的情况,只能选择暂时相信杨氏的话。 杨氏毕竟亲眼见过宋清溪。 应当也没那么严重。 思及此,宋时蕴便点点头,“母亲说的是,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母亲回去休息吧。” 杨氏先是陪着沔阳郡主说了半天的话,又陪了宋清溪一天,当真是有些累了,闻言便呼出一口气,嘱咐宋时蕴也早些回去休息,便在岔路上,和宋时蕴分开,向主院走去。 宋时蕴目送杨氏的背影进入主院后,才转身回了雅轩。 一回到雅轩,宋时蕴却见,秋白和霜重在院中等着,自己的屋门还看着,里面还点着灯。 瞧见宋时蕴进来,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两个人快步走进来,担忧地道:“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啊,三小姐等您半天了。” 一听是宋时柔,宋时蕴眉梢一挑,“三小姐过来了?” 秋白点头,“是,小姐离开不久,三小姐就过来了。” 宋时柔本来就是闲得无聊,来找宋时蕴闲聊的。 可谁知道来了之后,发现宋时蕴竟然在天快黑时出门。 宋时柔有些担心,便一直在这等着。 期间催问过不少次,还嘱咐秋白和霜重,记得帮宋时蕴打掩护。 别让其他人知道,宋时蕴一个人大晚上的出入。 而她自己就在屋子里坐着,等宋时蕴回来。 宋时蕴闻言,神色柔和许多,一边走一边说:“我进去看看。” 秋白和霜重跟在后面。 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听到动静的宋时柔便也走到了门口。 她脸色有些疲惫,好像有点犯困。 看见宋时蕴时,她的眼睛才亮了起来,“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连忙将宋时蕴拉进房间里,“二姐姐,你怎么大晚上出门呀?让父亲母亲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宋时蕴转头吩咐秋白和霜重先出去,随后才开口道:“方才在门口遇见了母亲,我同她解释了,不会有事的。” 宋时柔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呢?”宋时蕴转头看她,“你这么晚还在等我,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帮我打掩护和我闲聊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宋时柔咬了咬唇瓣,拉着宋时蕴在屋子里坐下来,道:“我今天去看了祖母。” 宋时蕴闻言,倒是没什么意外。 宋时柔毕竟是在老夫人膝下长大的,老夫人之前对她这个孙女,很是不错,为了她,甚至讨厌宋时蕴。 可见,是真心把她当成了亲孙女。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宋时柔和老夫人的感情不是假的。 老夫人出事了,她自然放心不下,前去探望也很正常。 但,这不值一提。 宋时柔应该知道她的性子,不可能是为了给老夫人求情,或者想让她同意老夫人搬出佛堂而来。 这事儿,她之前摆明过态度的。 宋时蕴思绪一转,直接道:“是不是祖母同你说了什么?” 闻言,宋时柔抿了一下唇角,小声道:“祖母拉着我,问了我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古怪……” 宋时蕴似有所感,“是跟二姑母有关的事情吗?” 宋时柔一怔,“二姐姐怎么知道?” “近期曲远侯府不太平,那是她的女儿,老夫人自然担心,且前几日,二姑母刚派人回来见过老夫人。”宋时蕴淡声:“时间太巧了,我猜测罢了。” 宋时柔很是佩服宋时蕴的聪明,“确实是为了二姑母的事情,祖母拉着我,询问起来,二姑母当日请你给大表哥算命的详情。” 宋时蕴眯起眼来,“当日的事情?” 宋时柔点头,“我问了祖母,她是听二姑母身边的人说起的,想问问我,当日,你和二姑母到底是怎么商谈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告诉她。” 宋时蕴闻言,微微眯起眼来,“你告诉她了吗?” 宋时柔坦承地回答道:“我只跟祖母说,二姑母的想法,太过强人所难,但是……祖母的反应很古怪。” 宋时柔自然是站在宋时蕴身边的。 她也知道,害人是不对的。 宋时蕴正经修道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帮宋清溪以暴制暴的。 她便帮着宋时蕴在老夫人面前说话。 可老夫人听完之后,沉默许久,反反复复地询问宋时柔一句话。 那就是…… “当真没办法为你大表哥报仇吗?什么法子都没有吗?” 宋时柔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安抚了老夫人好久。 老夫人却抓着她的手,又问了一句:“若不让时蕴出手,请别人帮忙,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噬吗?” 宋时柔哪里懂这些,只能含糊地说,杀人终究是不对的。 想给大表哥报仇,也只能想其他办法,搜集证据,看看能不能报官。 老夫人沉默许久,便让她先回去了。 宋时柔从老夫人那里出来,越想越不对劲。 她总觉得,老夫人那话里有话。 “二姐姐,我就觉得,这事儿或许应该告诉你,你看祖母的话,是不是很古怪?” 宋时柔望着宋时蕴,心脏微微紧缩起来。 她很担心这件事,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一直在这里等待宋时蕴回来。 宋时蕴紧皱起眉头。 她的想法跟宋时柔一样。 老夫人突然这么问…… 恐怕不仅仅是询问而已。 宋时蕴思及此,立即向外朗声道:“秋白。” 话音落下,秋白便推门而入,“小姐唤我?” 宋时蕴问道:“这几日,二姑母那边派了人过来吗?” 秋白摇头,“不曾……” 话音未落,她又顿了一下。 宋时蕴敏锐地问:“怎么?” 秋白犹豫道:“奴婢想起来一件事,今日,曲远侯府来人报过二姑奶奶身体不适,消息应当也被送到了老夫人那里。” 但并没有另外派人前往。 秋白也不知道,这算不算。 宋时蕴心思一动,“今日什么时候?” 秋白道:“应当是正午后不久。” 宋时蕴闻言,又看向宋时柔,“你是什么时候,去看老夫人的?” 宋时柔:“大约是申时。” 申时…… 宋时蕴抬起头来,望向秋白。 秋白瞬间反应过来,“那应当是在曲远侯府派人过来之后。” 是在那之后…… 宋时蕴心里猛地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见她脸色倏地一变,宋时柔心里一紧,“二姐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含糊不清地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她最好不要那么糊涂,去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宋时柔不解,“谁?” 宋时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跟宋时柔说道:“明日一早,你去看看姑母吧。” 宋时柔指了指自己,“我去见二姑母吗?” 宋时蕴颔首,“嗯,我同二姑母关系不好,贸然过去,只怕她现在未必会见我,只能让你过去看看。” 宋时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二姐姐……你是不是在怀疑姑母什么?” 宋时蕴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暂时不好说,你先去看看再说,只说是晚辈关心长辈,看看她会不会拒绝。如若她没有拒绝,你去时,注意一下姑母的变化,以及她院中的变化,是否有外人在,是否有奇怪的痕迹,比如香灰、朱砂——纸人等等。” 宋时蕴很显然,话里有话。看书溂 宋时柔脑子转的很快,“要,要关注这些……二姐姐你是怀疑,姑母找了别人,用邪术给大表哥报仇吗?” 宋时蕴没有直接判定,“只是怀疑,先确定再说。” 宋时柔心里却紧张起来。 她感觉,宋时蕴既然这么开口了,那即便不是十足十的断定,但起码也有八成的可能。 如若真是这样…… 宋清溪只怕便走错了路。 第111章 宋时柔心里担忧,宋时蕴也没再留她,便让她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去曲远侯府看看情况。 宋时柔浑浑噩噩地答应下来,便先行离开。 待宋时柔走后,宋时蕴在屋里洗漱了一下,让秋白和霜重都出去休息后,她才拿出拘魂符,将章老爷重新放了出来。 章老爷浑身还绑着红绳,看上去,像是个被迫站直的螃蟹。 站在那里,浑身不舒服,出来之后,便像是长了虱子似的,一直在晃动。 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把自己放出来,他害怕地偷看了宋时蕴几眼,张口想要询问,又不敢开口。 宋时蕴却在第一时间开口,打破了僵局。 “之前你说,你们家是通过掮客,才找到了那位洪大师,你们家人不知道洪大师住在哪里,总知道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那位掮客吧?” 章老爷听闻宋时蕴是打听关于掮客的事儿,松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啊!那掮客平时就住在西湾村,就在城郊,每天正午后,都会进城来,去鸿运酒楼喝酒,只要午后去,必定会在鸿运酒楼找到他的。” 鸿运酒楼…… 咀嚼着这四个字,宋时蕴转而问道:“那位掮客叫什么名字?” “叫李麻子,因为他长了满脸的麻子,所以大家都这么叫他,瘦瘦高高的,浑身没二两肉,还一脸麻子,特别好认!”章老爷赔着一张笑脸,献宝似的,抢先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了宋时蕴。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是气愤不平的。 如若不是那个掮客,给他们出了这个主意,帮他们找到洪大师。 他儿子也不会背上什么因果阴债。 他们家这一切,都是郝青山和那掮客的错! 只不过,他现在没办法去找郝青山报仇。 但如果能够通过宋时蕴的手,整治一下那个掮客,为他出一口恶气,也挺好。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一下抽便看穿章老爷的小心思。 她扯了一下唇角。 “那个……” 章老爷一直觑着宋时蕴的面容。 瞧见她笑了一下,以为她心情好了点,他谄媚地一笑,“那个,大师……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家,帮帮我儿子啊,你看我这么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我是真心想做好人啊!” 宋时蕴没有拆穿他,直言道:“这是天道因果,没人能插手。” 章老爷脸色倏地一变。 宋时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拿起拘魂符,重新将章老爷收进去。 将拘魂符收起来,宋时蕴放在那里,面色沉了沉。 明日,宋时柔去曲远侯府探探情况。 她便也去找这位掮客探探情况,顺便还得去买一点过几日,给柳小姐做法事需要的东西,以及买点朱砂和黄表纸。 她近几日,用了不少东西,得及时补充一下。 思及此,宋时蕴便先去休息了。 只是这一晚,有些人是怎么都睡不着的。 比如,曹大师。 曹大师一直在等徒弟们回来。 待高大朗和钱武义一回来,他便叫来两个人,询问今晚的情况。 高大朗和钱武义一字不差的,把今晚的情况,仔仔细细说给曹大师听。 得知章家是听从一个洪大师的话,才做这样的事情,曹大师也皱了皱眉,“洪大师?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高大朗解释:“章老爷说,他为人很低调,只有相熟的人才能找到他。” “做这种下作的事情,毁我玄门的脸面,可不就只能低调吗?”曹大师不屑地冷哼一声,捋了捋胡子,又道:“那章老爷,现在被宋小姐带回去了?” 钱武义点头:“我们俩没能力降服他……只能让宋小姐带走了。” 说着,他觑着曹大师的神色,试探地问道:“需要我们把他带回来吗?” 曹大师摆手,“倒也不用,宋小姐肯定能够解决他,用不着我们操心,至于洪大师——我会跟你们师公说说,让他们查查看,这种邪修得尽快处理,以免他继续害人。” 高大朗和钱武义,齐齐地点头。看书溂看书喇 曹大师转而又问道:“对了,方才你们说,你们把出诊金全部拿回来了?” 高大朗和钱武义都有些不好意思点头。 高大朗尴尬地道:“是宋小姐说,不要这点钱……” 曹大师苦笑,“也正常,她毕竟是平宁侯府的小姐。算了,她让你们带回来就带回来吧,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高大朗和钱武义闻言,齐齐地行了一礼,便从曹大师的禅房退了出去。 曹大师很快也去了一趟他的师父,普善真人那里。 同一时间里,远在城西的章家。 此时一片安静,整个被笼罩在黑暗中。 章老爷的儿子,章云扬和妻子躺在床上,正在休息。 忽然间,一阵冷风吹开窗户,冲进房间内,卷起四周的帷幔。 体温骤然下降不少。 章云扬睡着睡着,便感觉到一阵冰寒,冻得他一个激灵。 他迷迷糊糊地想,今晚怎么那么冷…… 下意识地拉起被子,裹紧身体。 但,紧接着,被子却被掀开,一股冷气吹进来。 章云扬迷迷瞪瞪的还没反应过来,好像有一双冰冷的手,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原本以为,是他的妻子…… 可那双手,一点热气都没有,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一贴到皮肤上,他便觉得那寒气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嗖地一下钻进他的体内,一瞬间就让他身上的体温,全部消失。 他冻得一个激灵,猛地就睁开眼来。 可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他一跳。 章云扬一睁开眼,便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匍匐在他身上,带来冰冷的触感。 仔细一看,那东西不是其他,正是一堆女人的头发。 好像有一颗头,趴在他身上一样。 “啊!” 章云扬顿时吓了一跳,猛地一把将那团头发甩开,倏地坐起来。 紧接着,他那听到咚的一声。 一个东西,咕噜地滚到地上。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便见一颗头,落在了床边。 他刚才扔出去的,真的是一颗头! 章云扬吓得尖叫起来。 “云慧,云慧……你,你快醒醒,有,有鬼啊,有鬼!” 他伸手推着身边的妻子。 可是,这伸手一摸,他却摸到了一股冰凉。 章云扬身子顿时一僵。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便见一颗头正躺在他的床边。 见他看过来,那颗头上,展露出一张血盆大口,仿佛在对他笑一样。 章云扬都快吓尿了,猛地一声尖叫,一下就跳下床,拔腿就往外跑。 “鬼啊,鬼啊!快,快来人,救命啊!” 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咚…… 咚—— 身后传来一阵一阵,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章云扬回头一看,就见那颗头,从床上跳了下来,正在一蹦一跳地,向他追过来。 章云扬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瞳孔瞪得老大,拼命地往外跑。 根本没看见脚下的路。 下一秒,他一脚踩在门槛上,砰的一声,便摔倒在地。 巨大的痛苦,让章云扬一阵头晕眼花。 但他顾不上疼,满脑子想的都是,那颗头就要追上来了! “夫君——” 就在这时,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推了推章云扬。 章云扬吓得闭上眼,大叫,“你,你别过来,我,我不是你夫君,你别找我!”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你这是在做什么?” 妻子云慧的声音,充满疑惑地钻进章云扬的耳朵里。 听到妻子的声音,章云扬愣了愣,壮着胆子睁开眼,便见自己趴在门槛上,云慧正站在他身边。 章云扬倏地转头看过去,便见床铺上,一切如常。 床边的那颗头,早就没了。 “大晚上不睡觉,怎么弄成这样?” 云慧还在问。 章云扬愣愣地看过去,“什……么?” 云慧见他状态明显不对,皱了皱眉,指了指他额头上的伤,“你受伤了,我去请大夫?” 章云扬闻言,伸手摸了一把额角,拿下来一看,满是鲜血。 他才发现,自己的额角刚才摔倒的时候,磕破了。 望着那些血,章云扬猛地瞪大眼睛,“我,我怎么从床上下来的?” 云慧还一脸纳罕,“我也不知道啊,我听到动静一睁开眼,就看见你摔倒在这,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折腾什么?你天天也不嫌累得慌。” 章云扬闻言,脑海里再次想起那颗头的样子。 他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望向云慧,艰难地道:“如,如若我说,我刚才……看见鬼了……云慧,你信我吗?” 云慧一脸的不相信,“大半夜的,你梦魇了吧,这哪有什么鬼,你天天就会自己吓唬自己!” 章云扬却连连摇头,“不,不是梦……” 尽管刚才那一切好像很虚假。 但章云扬心里有个直觉,那肯定不是梦。 那个触觉那么真实。 他摔倒在地时的痛,也那么真实。 那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 肯定有鬼! 章云扬自从老爹托梦的事情后,就笃信这些鬼神之说。 云慧懒得跟他说什么,无奈地起身道:“我去找大夫。” 她起身就想走。 章云扬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我跟你一块走!” 云慧见他好像真的吓得不轻,只能无奈地将章云扬搀扶起来,让章云扬在旁边坐下来,把伺候他们的丫环叫过来,请丫环去找大夫。 吩咐完毕后,云慧给章云扬倒了一杯茶,让他缓一缓。 第112章 章云扬魂不守舍地端起茶杯,刚想送到嘴边,却闻到一股腥味儿。 他低头一看,茶杯里哪是水? 分明是一杯猩红的液体! “啊!” 章云扬惊恐地尖叫一声,一把将茶杯甩出去。 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下,液体顿时洒了一地。 云慧被吓了一跳,不解地道:“你这是干嘛?” “血,血!” 章云扬指着那些液体,满眼猩红,“血!” 云慧皱了一下眉,低头一看,“明明就是茶,哪有血!” 章云扬浑身哆嗦着,根本听不下去云慧的话一样,嘴里只重复着一句,“有,有血……血啊!” 云慧盯着章云扬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章云扬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心里嘀咕,章云扬不会真撞邪了吧? 但无论如何,章云扬这样都不是好事。 好在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可是,大夫只能治疗章云扬的外伤,治疗不好章云扬的精神。 章云扬一直在喊鬼,哆哆嗦嗦,精神萎靡,折腾一晚上,连眼睛都没闭上过。 云慧也被迫守了他一晚上,第二天,眼见着章云扬的状态越来越差,云慧只好带着章云扬去找大师来看看。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起了个大早,打算先去买点东西,补充一下库存,再去鸿运酒楼探探情况。 但她刚一起来,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谢如故来了。 秋白将这个消息告诉宋时蕴时,她正在洗漱。 闻言,宋时蕴擦脸的动作顿时一停:“一大清早的,定国公世子来了?” 秋白欠身,“是,世子爷如今正在大少爷那里,大少爷身边的慎言过来传话,说是世子爷,想要见见二小姐,有事情要告知二小姐。” 宋时蕴皱了皱眉。 这几天,她有事情忙,基本上没和谢如故再见过。 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莫不是国子监那件案子有了什么消息? 思及此,宋时蕴草草地装扮好,便道:“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秋白应了一声是,便跟在宋时蕴身后,一道去了修竹院。 一进去,便听见宋思文和谢如故交谈的声音。 两个人似乎是在谈古论今,交谈得十分和谐。 “大哥——” 宋时蕴提步走进去。 院中的两个人,立即转头看过来。 看见宋时蕴,宋思文脸上的笑意更浓烈了,“时蕴来了?如故兄正说要找你呢。” 宋时蕴提步走到近前,闻言看了谢如故一眼,淡淡地欠身行礼,“见过世子爷。”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二妹妹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宋时蕴皱了皱眉。 这话说得…… 他们俩很熟悉吗? 宋思文倒是没听出来什么,笑呵呵地道:“如故兄,说国子监那件案子,有了结果,要同时蕴你说说呢。” 宋时蕴一听这话,顾不得多想,目光落在谢如故面上,“那件案子有了结果?找到民和真人了吗?” 谢如故微微摇头,“未曾,刑部和天司局,已经大肆寻找过,但并未找到和他相关的信息。” 宋时蕴面上的生动神色,略有些凝固,“那现在有了什么结果?” 谢如故淡笑:“刑部和天司局找不到民和真人,国子监又需要恢复开放,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所以,天司局和刑部那边,打算就此了结。” 宋时蕴不解,“没有找到民和真人,怎么了结?” 谢如故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宋时蕴心里一沉,“刑部和天司局,是想让余川水顶罪?” 谢如故并未直接回答,“也不算顶罪,本来就是他的错。”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 还没说话。 谢如故又补了一句,“这是陛下的意思。” 宋时蕴小脸一沉,“陛下的意思?” 宋思文也看向谢如故,“这件事还惊动了陛下?” “事关国子监,有碍国祚,陛下自然上心。”谢如故解释了一句。 宋思文恍然地点点头。 也是。 这么大的事情,好几条人命,即便和国子监无关,这么大的案子,朝廷肯定会知道。 加上事关国子监,陛下肯定会知晓情况。 宋时蕴闻言,微微皱着眉,垂下眼眸。 “为了不影响明年春闱,不让百姓恐慌,这件事便只能到余川水为止。” 谢如故闻言,又补了一句,“不过,天司局和刑部会在暗中继续调查,只是明面上暂时了结。” 宋时蕴心里冷笑一声。 说是会暗中继续调查…… 可谁知道还会不会查下去。 那些人毕竟没有什么背景,表面上已经了结,朝堂和官府表面上不再追究,民众也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了。 官府还会不会有心去查,可想而知。 宋时蕴心里清楚,但也没说什么。 这是庆王和朝堂的想法,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自己私下查。 “那国子监过几日,便会恢复听学吗?”宋思文没有察觉出宋时蕴的异样,好奇地向谢如故问道。 谢如故却是几不可见地瞥了宋时蕴一眼,才道:“嗯,两日后,国子监正式恢复听学,这两日,天司局会去国子监做一次深入的检查。” 说到这里,谢如故顿了一下,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像是听见什么感兴趣的事情,正好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了个正着。 宋时蕴顿时有点莫名地心虚,条件反射般地,飞快地转移目光。 但一偏开头,她就感觉,自己这举动有点不打自招了,顿时更加尴尬。 谢如故悄然地弯了弯唇,也没拆穿宋时蕴,朗声道:“不知道二妹妹愿不愿意跟天司局的人一道,去参与国子监的检查?”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看向谢如故,指了一下自己,“我可以去?” 谢如故扬眉,“当然,我今日过来,除了将此事告诉二妹妹外,便是张真人请我代为询问二妹妹,可否愿意去帮忙?此事事关重大,天司局需要很多人手,若是二妹妹愿意帮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张真人提议的吗? 宋时蕴闻言,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天司局需要我帮忙,我自然义不容辞。” 谢如故淡笑,“那明日就劳烦二妹妹了。” 宋时蕴问道:“明日开始?” 谢如故点头,“是,明日开始,检查两天,做道场布阵,解决一切隐患,到时候我来接二妹妹一同前往。” 宋时蕴眉心一跳,下意识便想要拒绝。 宋思文却大咧咧地道:“那正好,若是有如故兄在,我也放心一点。” 宋时蕴:“……” 谢如故笑着答应下来,“自然,有我在,思文兄就放心吧。” 两个人很快就敲定了谢如故接送宋时蕴的事情。 完全忽略掉了宋时蕴这个当事人的想法。 宋时蕴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见此,宋时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认下来。 谢如故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没有在平宁侯府久留。 “明日一早,我来接二妹妹。” 谢如故意味深长地望向宋时蕴,笑意盎然地说完,便笑着走了。 宋时蕴却是有些不自在地皱了下眉头。 宋思文没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将谢如故送了出去。 待他们俩都离开后,宋时蕴压下脑海里混乱的情绪,带上秋白,从后门悄然地离开平宁侯府。 国子监的事情,暂时放在这里,她得先去一趟鸿运酒楼。 还得买点东西,填充库存。 第113章 宋时蕴带着秋白从平宁侯府出来后,便直奔城西的鸿运酒楼。 同一时间里,宋时柔也起来了,按照宋时蕴的嘱咐,缠着杨氏,一道去了一趟曲远侯府,美其名曰看望宋清溪。 …… “小姐这么一大早来酒楼做什么?” 秋白跟在宋时蕴身后,停在鸿运酒楼面前时,她颇有些意外。 宋时蕴看了一眼现场的鸿运酒楼,“找个人。” 话音落,她便提步走进去。 秋白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 宋时蕴来得早,鸿运酒楼内此时没什么人,只有小二和掌柜在收拾大厅。 见一大早来了两个小姑娘,掌柜还有点意外。 宋时蕴也不说什么,点了一壶果酒,便在大堂临窗的位置做下来。 这有生意上门,不做白不做,掌柜虽然好奇,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宋时蕴。 而就在宋时蕴在鸿运酒楼守株待兔的时候,章家此时却是格外热闹。 章云扬昨天一晚上,折腾得都没睡着。 今日一早,云慧本打算带着章云扬去找个大师。 此时整个章家里,人满为患,来了不少大师。 可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章云扬是什么毛病。 只能看出来,章云扬气运不对,一路往下走,不太好。 询问章云扬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有违天道伦常的事情。 章云扬一听,便想起来章老爷的事儿,顿时一个激灵。 待好不容易将那些大师送走后,章云扬便死乞白赖地求云慧,去鸿运酒楼找李麻子,把洪大师请进家来。 他的毛病,或许只有洪大师能治疗。 云慧隐约知道,章云扬和洪大师私底下做了什么,但她也不太清楚。 看见章云扬恐慌的模样,她只能答应下来,带着人亲自去鸿运酒楼寻找李麻子。 宋时蕴和秋白此时在鸿运酒楼,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随着越来越靠近晌午时分,酒楼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宋时蕴一直悄悄地盯着酒楼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穿灰色布衣,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在哪里已经喝了一顿,他神色迷离,不大的眼睛,几乎迷成了一条缝,好像不存在一样,走进来时,还在不断地打酒嗝。 宋时蕴定睛一看,瞥见他那满脸的麻子和瘦削的样子,便认出来,这个人应该就是章老爷口中的李麻子。 李麻子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进来,小二就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李哥来了,今日喝什么酒,还是老位子?” 李麻子头发散乱,邋里邋遢,闻言拂开脸上的碎发,打了个酒嗝道:“要一壶罗浮春,再来两斤牛肉!” 小二嬉皮笑脸:“今日要喝罗浮春啊?李哥这是挣大钱了啊?” 罗浮春酒,以山中的人参、黄精、巴戟天、黄芪等近20种地道名贵珍稀中草药,配以用山泉水酿制的小曲米酒一起浸泡而成。 酒香价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喝得起的。 李麻子嘿嘿一笑,“你李哥我什么时候穷过,臭小子,赶紧去准备吧。” 小二笑呵呵地答应下来,“好嘞,李哥,那您先去位置上等着,我这就送过去。” 李麻子摆摆手,摇摇晃晃地便向宋时蕴和秋白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片刻后,他一屁股坐在宋时蕴和秋白隔壁桌的位置。 一坐下来,他便轻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口舌。 宋时蕴见此,直接提步走过去。 秋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走到了李麻子的位置面前。 李麻子刚要将杯子放下,便见面前多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是个漂亮出尘的小姑娘。 李麻子颇为意外,旋即酒水烘红的脸上,又多了一抹轻佻的笑。 “小姑娘,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 宋时蕴盯着李麻子的脸,面无表情地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足够了。” 李麻子一脸纳罕,还没说话。 宋时蕴又问:“你就是李麻子,掮客?” 李麻子一听这话,浑浊的眼,变得清明起来,似笑非笑道:“怎么,小姑娘是来找我做生意的?” 宋时蕴闻言,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坐下来。 大约是她太过坦然,气质冷冽,李麻子也坐正起来。 “小姑娘,你……” 李麻子笑着。 宋时蕴落座,抬眸,打断了他的话,“你认识章名山吗?” 李麻子面上的笑瞬间消失,警惕地打量着宋时蕴,“你问这个作甚,你和章家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不认识章家人,但我认识郝青山。” 听见这个名字,李麻子脸色顿时就变了。 下一秒,他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我不认识郝青山,你可能找错人了。” 宋时蕴轻轻地呷了一口茶,瞥他一眼,“章名山说过,他给儿子托梦,请了你做掮客。” 李麻子凹陷的脸皮抖了一下,瞬间站起身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语毕,他忙就要转身。 宋时蕴坐在那里,也不阻拦,只道:“你最近做掮客,赚了不少昧良心的钱吧?” 李麻子脚步一顿。 宋时蕴的声音,便再次从他身后传来,“你这个掮客,倒是与众不同,尽给死人做生意,拿活人去配死人,你也不怕折寿?” 李麻子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宋时蕴的目光就变了,多了几分惊恐,“你是什么人?” 宋时蕴抬眸看他,淡淡地问:“你说呢?” 李麻子惊悸不定。 没等他说话,宋时蕴上下打量着他:“刚从坟地里出来?拿了将死的活人去配死人,你不怕被她父母知道,要了你的命吗?” 李麻子脸色瞬间就白了,望着宋时蕴的目光,更加惊惧不安。 “李哥,你要的罗浮春来了!” 这时候,小二拿着李麻子要的罗浮春和牛肉过来,放在桌上。 小二才看出来,他们俩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小二目光在他们俩之间穿梭,好奇地问:“李哥,这是……您朋友还是雇主啊?” 他一眼就看出来,宋时蕴的身份不一般,这穿戴都不像是普通人家。 不过,李麻子常常在这里,见各种有钱的雇主。 小二也没多想。 李麻子闻言,脸色却变了变,“我不认识他。我今天还有事儿,这东西你先给我收着,晚点我再来。” 语毕,他拿出来二两碎银子放在桌上,拔腿就要走。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依旧不阻拦,“你面上带煞,印堂发黑,眼底泛红,有刀斧加身之煞,出门后,不到一刻钟,就会要了你的命。” 李麻子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他狼狈地回头看了宋时蕴一眼。 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猛地皱了一下眉,又一言不发地快速跑出去。 小二看了看如同被鬼追似的李麻子,又看了看宋时蕴,讪笑道:“小姐认识他?” 宋时蕴没说什么。 见她不理会自己,小二挠了挠脸皮,也不好再问什么,拿起桌上的碎银子和酒水,便走了。 “小姐,你要找的人就是他?”这时候,秋白也走了过来,“您认识他吗?” 宋时蕴将杯子放下,拿了一些铜板放在桌上,没有回答,直接道:“走吧。” 秋白不明所以地,看见宋时蕴走出了酒楼,也只能跟上。 另一边。 从鸿运酒楼出来,李麻子就骂了一声晦气,脸色颇为难看,心下更是不安。 方才宋时蕴跟他说的那些话,若是让别人听来,那就是胡说八道,天方夜谭。 但李麻子知道,宋时蕴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第114章 李麻子今天一早,确实去做了一笔生意,给一个富户人家突然亡故的少爷,找个女人配婚合葬。 而他配婚的那个女人…… 确实是个病入膏肓的女人。 可她并没有断气。 但,将人送过来的,是小姑娘的奶奶,说是家里极为穷苦,没有钱给她治病,小姑娘是必死无疑。 小姑娘的奶奶,还说,自己也是想,给小姑娘在那边找个伴儿,这才找到李麻子。 李麻子这个掮客,确实不是普通的掮客。 他名义上什么事儿都做,但私下里更是做死人生意的掮客。 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除非特别相熟的人。 就连鸿运酒楼里面的小二,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更何况是他从未见过的宋时蕴? 从宋时蕴说起郝青山,他就感觉到宋时蕴的身份不对劲。 现在一回想起宋时蕴刚才说的话,他心里又惊又气。 回想起,那个小姑娘被送过来配婚的时候,确实不见小姑娘的父母。 这里面别真是有什么事儿吧? “李麻子?他就在那呢!” 李麻子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飞快地抬起头来。 便见前面不远处,站着十几个庄稼汉子,一个个身强力壮的,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抓住他,让他把绣儿还回来!” 见他看过来,带头的人一声怒喝,一群人就朝李麻子冲过来。 绣儿? 李麻子想起来,今日配婚的那个小姑娘,可不就是叫绣儿吗? 草了! 李麻子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没时间多想,拔腿转身就跑。 “你这个畜生,你给我站住!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李麻子,就是你,你他娘的草菅人命!” 一群人冲上来。 李麻子早上喝大了,这会子有点腿软,还没跑两步,就被人一把按倒在地上。 “李麻子,我打死你,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对方怒喝着,雨点般的拳头,便落在李麻子的身上。 李麻子顿时被打得嗷嗷惨叫,抱着头求饶。 “不,不是,大兄弟,这事儿不能怪我啊!是你家老太太说,那个丫头病了太长时间,你们家治不起了,我……哎呦!” 李麻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拳头,便狠狠地砸到他的脑袋上。 砸得他脑子一懵,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你他娘的还敢这么说!你天天做这么丧良心的事情,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那是一条人命啊,一条人命!” 绣儿的父亲,怒目圆瞪,显然是怒火上头,完全没了理智。 拳头不要钱似的,一下一下地砸在李麻子身上。 李麻子起初还在惨叫,后面却是叫也叫不出来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官差来了!” 一听这话,绣儿父亲身边的人,顿时一个激灵。 老话说得好,民不跟官斗。 他们骨子里就害怕官府。 一听官差来了,不少人就拦住了绣儿父亲,低声劝说。 “别打了,老卢,再打下去,真出了人命,你还得给他偿命!”看书溂 “就是,官府来了,咱们赶紧走吧!” 老卢还想挣扎。 那几个人却架住老卢,赶紧就跑了。 老卢等人一跑,李麻子就如同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四周路过的人,心有余悸地看看他,从旁边快速走过。 李麻子躺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他艰难地睁开红肿的双眼,便见宋时蕴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宋时蕴冷冷淡淡地道:“不跑了吗?” 李麻子顿时脑仁子一紧。 他蓦地想起来,宋时蕴之前所说的话,浑身一抽,“你……”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我来问你点事情,如若你还不配合的话,那我就只能把刚才那一群人叫回来。” 李麻子忽然想到,刚才那喊官差的声音,好像就是宋时蕴的声音。 这一切,就跟宋时蕴刚才所言的一模一样。 李麻子哪敢再说别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饶道:“姑奶奶,我的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你要问什么,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千万万别把他们叫回来啊……” 他声音沙哑得过分,每一个字好像都在泣血一样。 但他只能求宋时蕴。 他知道,一旦老卢等人回来,那他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宋时蕴见他终于低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个洪大师,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找到他?” 李麻子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墙根坐着,疼得龇了龇牙,捂着胸腹道:“您要是问我这个,我真不知道……” 宋时蕴脸色一沉。 李麻子害怕地补充,“不,姑奶奶,你听我说完,我是真不知道他住哪儿!他是做邪修的,听说是个黑户,不在京城玄门名录上,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住哪儿,真不是我不告诉您!” 宋时蕴打量着他,见他苦哈哈的,不像是在撒谎,旋即问道:“那你平时怎么找他?” 李麻子连忙回答:“都是相熟的人才会去找他,一般都是在码头递个口信,他好像每天都会去码头收信,一旦听说了事儿,就会来鸿运酒楼找我。” 宋时蕴皱眉,“你们平时都这么联系?” 李麻子连连点头,“对啊……”他苦笑:“我也觉得这法子麻烦得很,以前我也问过他住在什么地方,下次好直接过去找他,但他不肯告诉我,还不让我问,还说我再问,以后就不来做我的生意了。” 京城这地界儿,天子眼皮子底下,敢在这里做邪修的人不多。 李麻子就认识一个洪大师。 他是做死人生意的,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怪事儿,有时候给洪大师做一次掮客,还能大赚一笔。 他当然不愿意得罪洪大师。 两个人就一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联系方式。 两个人认识以来,已经这样维持了两年了。 他也没办法。 闻言,宋时蕴脸色沉了沉,这个洪大师,还真不是一般的谨慎。 宋时蕴目光往下一垂,望着胆战心惊,一脸讨好的李麻子,又问:“他平时什么时辰,会出现在什么码头?” 李麻子忙不迭地说:“每天傍晚时分,在临湖渡头。” 临湖渡头…… 应该是在城外西侧。 宋时蕴知道那个地方,她便转身就走。 秋白立即跟上。 李麻子望着她的背影,急忙道:“姑,姑奶奶,您就这么走了?” 宋时蕴脚步一顿,回头瞥他一眼,“多多行善积德吧,你这人亏损了太多阴德,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吧。” 语毕,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麻子听见这话,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知道宋时蕴身份不一般。 八成是个大师。 这么一说,他往后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意识到这一点,李麻子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但眼下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担心未来。 他唯恐老卢等人找回来,只能强撑着身体,赶紧离开这里。 第115章 另一边。 宋时蕴带着秋白,从李麻子面前离开后,便往城外走去。 秋白紧赶慢赶地跟在宋时蕴身后,“小姐这是要出城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 秋白有些犹豫,“小姐,渡头很乱,一向是鱼龙混杂,什么都有,您还是不要直接过去吧,要不然我们回去,带上几个小厮家丁再去?” 宋时蕴却道:“不用。”她回头看向秋白,“你也不用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即可。” 秋白一愣,忙道:“不行,小姐要去的话,最少要带上我,我肯定得跟着小姐。” 如若就这么不管宋时蕴了。 一旦宋时蕴出了什么事情,别说平宁侯府不会放过她,即便是她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 见秋白一脸坚持,宋时蕴没说什么,继续往外走。 秋白也被带跑偏了,顿时忘了回去带小厮的事情。 宋时蕴带着秋白,赶往城外的路上,她拐去买了点朱砂和符纸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另一边,宋时柔跟着杨氏在曲远侯府见到宋清溪。 宋清溪今日精神好了不少,看见杨氏过来,还挺高兴的,一直拉着杨氏说话。 宋时柔跟在杨氏身边,却感觉到,宋清溪的屋子里,有着一股香火味儿。 宋清溪以前是最不爱这种味道的,她只喜欢各种花香。 宋时柔以前从未在她身上,或者她的房间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她不由皱了一下眉,悄悄地打量着宋清溪。 宋清溪和杨氏说着话,精神不错的她,也不觉得疲惫。 宋时柔见她们一时半会聊不完,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从屋子里出来,宋时柔刚好看见一个道人,从旁边的廊下穿过,进入宋清溪小院的后罩房。 宋时柔不由一顿,对旁边的丫环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 她问的是,平时伺候宋清溪的人。 丫环闻言,却有点犹豫。 宋时柔故意板着脸,“怎么,我问不动你们吗?要我去问姑母吗?” “小姐别生气。”丫环一听这话,连忙辩解,“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方才过去的,是夫人请来的大师,夫人挂心大少爷,就请了道人来家里做道场,超度大少爷。” 这话,倒是说得过去。 但,宋时柔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宋时蕴明确说过,冯明是替别人抵了命,以别人名义死的,怎么超度? 宋清溪这时候请道人过来,恐怕是有别的安排。 宋时柔提步便想跟过去看看。 丫环连忙拦住她,“表小姐,后院在做法事,这法事最忌讳别人打扰,您还是别过去了。” 宋时柔不好硬闯过去,只能找了个借口,带着自己的丫环,去逛花园。 然而,刚从宋清溪的小院出来,宋时柔便向自己的丫环,低声吩咐道:“香云,你回家一趟,跟二姐姐说,姑母请了道人到府上来,询问二姐姐是否要过来看看。” 香云是从小跟着宋时柔的,闻言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下来,快步离开了曲远侯府。 然而,此时宋时蕴却不在平宁侯府。 她带着秋白,到了临湖渡头。 此时,渡头上倒是一片风平浪静,没什么人在,只有旁边一家茶摊,还有些人在。 宋时蕴便带着秋白,去了茶摊,要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等。 秋白左右看看,小声嘀咕:“小姐,那个李麻子说,洪大师傍晚才来,咱们来得是不是太早了?” 宋时蕴淡声:“此时宜早不宜迟,更何况,我总觉得他不会掐着点来。” 以洪大师那么谨慎的性格来说,说不定会提前过来,四处查看,确保没有危险,才上前交换信息。 所以,她们不能掐着点来,只能提前在这等着,守株待兔。 秋白闻言,哦了一声,只能陪宋时蕴在这等着。 就在宋时蕴和秋白在码头等待洪大师出现时,章家愈发混乱。 云慧替章云扬请了一个高僧过来,可是高僧却说,章云扬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是阴债,他无法插手。 话音落,便扬长而去。 云慧顿时傻眼,还没反应过来,章云扬便晕了过去,一直昏迷不醒,气息也越来越弱。 云慧慌乱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请大夫。 …… 同一时间。 宋时蕴和秋白,两个人一路等到了傍晚时分,也没瞧见那位洪大师出现。 到了下午,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在码头上忙来忙去。 却没有一个神色可疑,或者穿着异常的,全都是普通人。 身上毫无灵力波动。 宋时蕴绝对不会认错。 秋白瞧见天色渐晚,不由道:“小姐,那个洪大师还没来,他会不会不来了?” 宋时蕴目光在码头四处打量,确实没有见到一个可疑的人,不由一皱眉。 李麻子应该没那个胆子骗她。 他也说了,每天傍晚,洪大师都会出现在码头。 怎么可能就恰好今天没来?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 同一时间里。 杨氏和宋时柔陪了宋清溪一天。 期间,她们俩本来打算早些回去的。 但是,宋清溪却将她们俩留了下来,吃完晚饭再回去。 期间,宋清溪身边的丫环进来,同宋清溪耳语了几句。 不知道说的什么,宋清溪顿时精神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拉着杨氏的手,颇为激动的样子。 杨氏见此,不由纳罕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喜事儿,瞧你精神都好了不少?” 宋清溪闻言,却是没有解释,“一些不堪入耳的事情,嫂嫂就别问了。” 语毕,她看向丫环,笑呵呵地吩咐。 “准备晚膳吧。” 丫环躬身离开。 宋清溪拉着杨氏的手,刚从床上坐起来,想和杨氏一块去正厅。 但刚一起来,她身子一僵,张开嘴,吐了一口血。 “清溪?!” 看见这一幕,杨氏被吓了一跳,惊呼起来:“这,这是怎么了?” 宋时柔也被吓了一跳,“二姑母,二姑母!” 她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扶起宋清溪。 平时伺候宋清溪的下人,也连忙凑过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宋清溪扶到床边躺下来。 杨氏看着身上被溅上的血,脑仁子嗡嗡作响,惊声道:“快,快找大夫来!” “不好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婆子。 杨氏心里吓得不轻,但这时候,只有她一个大人在这里。看书喇 她必须撑住场面。 杨氏强忍着心里的情绪,沉下脸来,向婆子问道:“怎么了?” 婆子一进来,才发现宋清溪倒在床上,面上还有血。 婆子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惨白的愕然。 “问你话呢,到底怎么了?”杨氏见此,怒斥道。 婆子颤抖一下,声音都在发抖,“洪,洪大师吐血了……” “洪大师?”杨氏一头雾水。 宋时柔心里咯噔一声,快步上前,“洪大师是谁啊?” 婆子吞咽一下口水,“是,是夫人请来的一个大师,说……说是能给大少爷报仇,但,但刚才洪大师突然吐了一口血,人已经晕了过去!” 宋时柔闻言,和杨氏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婆子是宋清溪身边,贴身伺候的一等婆子。 怪不得她们之前来时,没瞧见这个婆子,原来是宋清溪让她去盯着洪大师那边的情况。 她一直守在洪大师借用的房间外,突然就听见里面咚的一声,有重物砸地的声音。 她连忙冲进去一看,便见洪大师满脸鲜血,仰面倒地。 她这才急吼吼地冲过来。 可万万没想到,宋清溪竟然也同时吐血昏迷了。 第116章 杨氏反应过来,急得团团转,“清溪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这办的什么事儿啊!” “二姐姐早就说过了,这种事情不能做,姑母怎么就不听劝啊!”宋时柔忍不住看向床上的宋清溪,有些无奈。 “对了,时蕴!” 杨氏一听宋时蕴的名字,一把抓住宋时柔的胳膊,“快,快去把你二姐姐找来!你二姑母现在的情况,肯定不是一般大夫能看得了的,得让你二姐姐来!快去找她!” 宋时柔闻言,却是苦笑,“母亲,二姐姐不在家里,我早就派人去请过了。” 宋时柔发现有人带着道人,去宋清溪后院时,她就派香云去找宋时蕴了。 香云急匆匆地赶回来,却说宋时蕴不在家里。 正门的门房都没看见宋时蕴。 好在香云留了个心眼,去后门问了一遭。 才知道宋时蕴早早就从后门出去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回来。 杨氏闻言,紧皱起眉头,“难不成又是被天司局请去了吗?”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宋清溪。 “这可不能拖啊!” 杨氏一拍手,当机立断,“快,派两拨人出去,一拨回家再去找,一拨去天司局问问!实在不行,再去刑部,先把时蕴找过来再说!” 这也算是一个没办法的办法。 宋时柔立即答应下来,让杨氏身边的人,去天司局探探情况。 她自己则亲自带着人,回家一趟,看看能否找到宋时蕴的踪迹。 杨氏留在曲远侯府坐镇,虽然可能无效,但她还是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宋清溪吐血昏迷的事情,也很快传了出去。 另一边。 宋时蕴和秋白在码头边,等了许久,也没瞧见洪大师出现。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秋白不由担心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再晚些时候,只怕城门下钥,我们就进不了城了。” 若是寻常人在城外呆一夜也没事。 可宋时蕴好歹是侯府贵眷,一介女流,在外面呆一夜,传回去像什么话? 只怕侯爷和夫人,也会怨怪她们做下人的。 若是宋时蕴一个人倒是无妨。 但她也不想牵连秋白受罪,眼看着洪大师今天确实不可能出现了,她便道:“走吧。” 语毕,她不死心地打量四周一眼。 瞧见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人,便转身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秋白松了一口气,连忙跟在宋时蕴身后,一并回到城中。 几乎是两个人刚回到平宁侯府大门口,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姐姐?!” 宋时蕴脚步一顿,和秋白转头看过去。 便见宋时柔带着一群人,快步走过来。 “二姐姐,可巧是碰上你了!” 宋时柔一脸喜色,走到宋时蕴面前。 宋时蕴打量她,“你这是刚从曲远侯府出来?” 宋时柔忙不迭地点头,“对!二姐姐,曲远侯府出事了!” 宋时蕴眼神一沉,“出事了?” 宋时柔点头如捣蒜:“是,姑母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个洪大师,说是要给大表哥报仇,结果不知怎地,两个人方才都吐血昏了过去!” “洪大师?” “哪个洪大师?” 宋时蕴和秋白异口同声。 宋时柔一愣,“你们认识那个洪大师吗?” 秋白不由看向宋时蕴,小声道:“小姐,会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洪大师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时蕴沉着脸,转身,快步便向曲远侯府的方向赶去。 宋时柔提着裙摆,快步跟在宋时蕴身后,好奇地问:“二姐姐,你在找这个洪大师?” 秋白和一众下人紧跟在两个主子身后。 宋时蕴嗯了一声,“一个邪修,我在找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时柔诧异,“这么巧?” “他算是有点本事的邪修,京城中大多是过了名录的玄修,敢做这种事的邪修不多,找上他很正常。”宋时蕴淡淡地解释道。 京城,乃是天司局的管辖之地。 以前天司局是由宋时蕴管辖的,她便发布了一个玄门令,严格管理京城所有玄修,必须登记造册,名单送到天司局手上,由天司局同意并授权,才能够在京城这地上行走。 不然,只能被逐出城,更别说在京城中做生意了。 并且,百姓们和玄门,都有举报权。 可以举报邪修,以及没有名录的玄修。 因此,京城内玄门被管控得很严格,以前或许还有不少邪修,但从她管理之后,几乎全部退出了京城。 京城的风气,为之肃清。 几乎没人敢留在京城做玄修。看书喇 即便有,也没几个。 这样撞上的概率,确实挺大的。 只不过,宋时蕴没想到,洪大师是被宋清溪请过去了。 这个宋清溪,真是出人意料。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带着宋时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曲远侯府。 大夫还没来。 宋时蕴和宋时柔便踏进宋清溪的屋子。 一进去,宋时蕴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以及一股浓重的阴气。 这气息很不对。 宋时蕴不由皱眉。 “时蕴,你来了?” 杨氏这时候,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宋时蕴,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宋时蕴的胳膊,道:“时蕴,你,你快来给你二姑母看看,她一直昏迷不醒,怎么都叫不醒,别出什么大事啊!” “我看看。” 宋时蕴安抚地拍拍杨氏的手背,抽出手来,走到床边,盯着床上的宋清溪来看。 宋清溪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衬托出星星点点的血色,更为可怖。 宋时蕴目光在宋清溪身上游弋。 几乎是靠近宋清溪,便可以闻到那味道,更加地浓郁。 宋时蕴看了片刻,目光忽然落在宋清溪的胸口。 下一秒,她立即出手,哗啦一下,拉开宋清溪的衣服。 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屋内,都是女子。 倒也没什么。 宋时蕴一拉开宋清溪的衣裳,便见她心口,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上面的血色,已经开始渗透出来。 看样子,是伤口再次裂开了。 宋时蕴伸手解开那些纱布,便见宋清溪的心口,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流血。 “清溪什么时候受伤了?” 杨氏也看见了这一幕,立即转头盯着屋内的丫环婆子,怒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夫人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丫环婆子们,纷纷胆怯地低下头。 宋时蕴给宋清溪盖上被子,淡声道:“母亲问她们,她们也不知道,这事恐怕只有二姑母自己清楚。” 杨氏愕然,“什么意思?” “这是取心头血,做诅咒。”宋时蕴淡淡解释道:“这事儿,毕竟见不得光,二姑母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晓?” 杨氏和宋时柔一惊。 贴身照顾宋清溪的婆子,此时也忍不住哆嗦道:“是,是啊,我们只知道,夫人想要为少爷报仇,居然是怎么做,我,我们也不知道啊……” “母亲,母亲?” 就在这时,冯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出什么事了?”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下一秒,几个人出现在屋子门口。 来的人,正是得知消息的冯明和宋清溪公婆。 杨氏想办法压着消息,可这消息哪里压得住。 冯明和曲远侯、老夫人还是得知了消息。 方才在门口,冯明就听见了那婆子的话,进来便急吼吼地问道:“母亲要给大哥报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报仇?” 曲远侯和老夫人也一脸询问地看向杨氏。 冯明快步走到床边,看见旁边的宋时蕴,心里咯噔一声,福至心灵,“难,难道母亲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 宋时蕴闻言,直接点头,“听说姑母请了个大师来。” 冯明望着昏迷不醒的宋清溪,脸色一白。 第117章 曲远侯和侯夫人一听这话,茫然地对视一眼。 侯夫人不解地问道:“请大师来做什么?明哥儿,你大哥不是意外而死的吗?报什么仇啊?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冯明惨白着脸,张了张嘴,脑袋里一片空白,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当日,宋时蕴说的话,只有他们屋内几个人知道。 他和宋清溪都没有把事情,告诉曲远侯府其他人。 冯明是觉得,这件事说出去,也没办法解决,只会让曲远侯府其他人跟着操心。 但他不知道,宋清溪为什么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他本来还在害怕,宋清溪会找曲远侯,为冯骏报仇。 到时候,只怕宋清溪会更加失望。 可是,宋清溪自己却将此事压了下来。 他当时还以为,母亲是想开了。 现在看来,宋清溪没有那么做,只是知道指望不上曲远侯府其他人,想要亲手为冯骏报仇。 看见冯明不说话,曲远侯和侯夫人还想要追问。 宋时蕴却在此时开口,“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个洪大师在哪里?” 杨氏闻言,立即看向婆子。 婆子反应过来,“就,就在后罩房,老奴带您过去!” 宋时蕴当日和宋清溪说那些话时,她也在旁边。 她知道宋时蕴的本事,也知道现在只能指望宋时蕴。 顾不上和曲远侯等人打招呼,她便连忙带着宋时蕴出了房间。 曲远侯和侯夫人见此,还想跟过去追问。 杨氏拦住了他们,“让时蕴赶紧去查查怎么回事,其他事情,我跟二老解释吧。” 闻言,曲远侯和侯夫人对视一眼,这才停下来。 冯明这个时候,却醒了过来一样,跟着跑了出去。 杨氏看了看,并未阻止,只是拉着侯夫人,和曲远侯解释起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宋时柔见此,悄悄地跟着离开房间。 两个人追着宋时蕴,来到后罩房。 “就,就在这间房里。”婆子带着宋时蕴,来到一间房前面,指着房门虚掩的屋子,哆嗦道。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提步走进去。 一踏进去,便见一个人倒在地上。 那个人满脸鲜血,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面上萦绕着一团阴气。 气息奄奄。 不用看,宋时蕴也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李麻子口中的洪大师。 她走过去,便见洪大师的面前,有一张香案,桌上还摆着一道阵法,中央放着一只碗,里面全是猩红的液体。 一看,就是宋清溪的心头血。 四周摆放着几根蜡烛,其中一支蜡烛上面,还裹着一张符纸。 宋时蕴拿过来一看,符纸上面,写的是冯骏的名讳和生辰八字。 这是在招阴,以心头血,下血咒,招回冯骏的魂魄同时,诅咒害了冯骏的人。 可惜…… 郎家既然能请来人,为郎溪做这种续命的法子,便不是一般人。 只怕对方察觉到宋清溪这边有所作为,便开始跟洪大师斗法。 洪大师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便证明洪大师不是对方的对手。 宋时蕴正想着,便见眼前的阵法上,又掠过一抹暗红色的光芒。 “夫,夫人又吐血了!” 几乎是同时,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宋清溪那边又吐血了。 宋时蕴盯着眼前的阵法,眯起眼来,她拿起旁边的香灰混合朱砂,泼洒在洪大师的阵法上。 旋即,她便伸手更改了洪大师的阵法,将阵法纹路全部改了。 下一秒,她又拿起一根香,插在旁边的香案上。 宋时蕴盯着眼前的香,双手结印,嘴里默念着乾坤咒。 乾坤颠倒,阴阳转换—— 宋时蕴心里低喝一声,双掌猛地往外一推。 诀印打在那根香上面。 两旁的蜡烛,轰隆一声,燃烧得更加猛烈,灯芯啪啪作响。看书溂 宋时蕴面前的那根香,也快速燃烧起来。 同一时间。 宋时蕴这边斗法时,远在蜀中的郎家,此时同样热闹。 郎溪今天中午后,便一直上吐下泻,随后便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郎家人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妙。 郎家是笃信玄门之人,家里一直供奉着一位大师。 不然,他们也不会相信给郎溪续命之说。 发现郎溪的状态不对劲,郎家人便赶紧将大师请过来。 他们请过来的方大师,一眼就看出来,郎溪是被人下咒了。 方大师便立即动手,开始斗法。 方大师点了两根蜡烛,一根代表郎溪,一根代表着对方。 眼看着对方的蜡烛越来越黯淡,命火微弱,方大师扯了一抹笑,满眼不屑一顾。 对方找的人,真是太不怎么样了。 旁边,郎溪的父母,看见方大师的神色,两个人还是有些紧张。 郎溪的父亲忙不迭地问道:“方大师,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方大师直接道:“没事了,对方就是一个小喽啰。” 郎溪的父母闻言,松了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 两根蜡烛的光,在此时忽然就变了。 代表郎溪命火的蜡烛,本来燃烧得正旺,此时上面却飘出来一缕缕黑烟。 郎溪的母亲,第一时间看见了那蜡烛的光,惊呼道:“大,大师好像不对劲……” 方大师倏然回过头去。 看见蜡烛逐渐变黑的光,他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香案前面,手里飞出来几张符。 方大师脸色阴沉。 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候还敢跟他斗法。 真是不要命了! 眼看着方大师又忙活起来,郎溪的父母都有些担忧,唯恐出什么事情。 此时,宋时蕴面前的那根香上面,飘出来的烟雾,却从黑色逐渐变成了淡金色。 但还没等她放下心来,那淡金色里面,又夹杂上一缕黑雾。 看样子,对方依旧守着阵法,就等宋清溪这边陷入死地,才肯罢休。 宋时蕴思及此,小脸微沉,不想跟对方浪费时间。 她拔下簪子,在指尖划了一下。 鲜血一下子便迸溅而出。 宋时蕴眼也不眨,仿佛划伤的不是她的手一样。 她蘸取血液,在自己掌心内划了一道符文,紧接着,双手快速结印。 旋即,她双掌往前一推,符文立即从她掌心飞出,一点金光逐渐扩大,仿佛一个金钟罩一样,缓缓地压在那根香上面。 另一边。 方大师站在香案前,面前的蜡烛光芒,极速变色。 方大师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那蜡烛便彻底熄灭。 下一秒,一道金光从蜡烛上迸发而出,如同一股劲风,直直地冲向方大师的面门。 方大师猛地瞪大眼睛,身体便如同一块破布,被掀飞出去。 紧接着,重重地砸在地上。 郎溪父母陷入怔愣中,还没反应过来。 便见方大师身子往上一仰,猛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然后,他两只眼睛顿时瞪直了。 “方大师!” 郎溪父母惊呼起来。 方大师却直直地,咚的一声,应声倒地,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好了!少爷没气了!”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下人的哭喊声。 郎溪父母顾不上方大师,惨白着脸,就拔腿地跑出去。 等他们跑进郎溪的房间里,便见郎溪如同一条死狗一样,毫无声息地趴在床上,他的脸上和床边,全是鲜血。 房间里全是浓郁的血腥气。 看见这一幕,郎溪母亲惊呼一声,便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郎溪父亲眼睛也直了,好容易才走过去,颤抖着手,探了一下郎溪的鼻息。 ……下一秒他脸皮猛地抖了一下。 郎溪的呼吸还有,只是很微弱。 不仔细的话,便会以为郎溪没气了。 郎溪的父亲不敢放松下来,立即怒斥旁边的下人,赶紧去请大夫。 第118章 就在郎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时,宋时蕴面前的那根香,却越烧越旺,飘出来的烟雾,都带着一丝淡淡的金色。 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很微弱。 宋时蕴呼出一口气,甩了甩手指上的血,拿出帕子来,将手指包上。 她才转头向外走去。 冯明和宋时柔都在外面。 冯明本来想在屋里看着情况,但宋时柔看见宋时蕴开始动手,就悄然地拉着冯明出来了。 两个人守在外面,看见宋时蕴出来。 冯明顿时紧张地道:“表,表妹……里面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自己刚才进去时,看见了洪大师一脸血。 宋时蕴闻言,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让他们别担心,现在没事了。 闻言,冯明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再说什么。 前面又传来一阵喜极而泣的喊声。 “夫人醒了,醒了!” 冯明一听这个动静,顾不上再问宋时蕴什么,便快步朝宋清溪的房间跑过去。 见此,宋时柔看了看宋时蕴,“二姐姐,我们要跟过去看看吗?” 宋时蕴淡声:“不必,这个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得帮我跑一趟刑部。” 宋时柔诧异道:“去刑部?” 宋时蕴往屋里瞥了一眼,“里面的洪大师,应该也快醒了,他是个邪修,按理来说,得通知天司局,只不过,天司局在内宫,这么晚了,你去不了。” 宋时柔闻言,心下有些狐疑。 二姐姐怎么对京城的事情那么了解? 百姓们都知道,大庆有一个天司局,但知道天司局在内宫的人并不多。 大家都很忌讳天司局,基本上不会在外面说起天司局。 宋时蕴是从哪里听说的? 仔细想想,宋时蕴回来才不过半个月,可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她都很了解京城。 “怎么?” 宋时蕴见她一直不说话,开口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宋时柔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没事,我这就派人去一趟刑部。” 宋时蕴却着重道:“可能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宋时柔眼神询问。 宋时蕴解释道:“得和刑部的人说清楚,这里有邪修,让他们带天司局的人过来,否则他们解决不了,你是平宁侯府的小姐,这个面子,他们会给。” 只派一个普通的下人过去,刑部可能会敷衍,也可能会拖延。 而这件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以免节外生枝。 宋时柔闻言,虽不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好,那我现在就过去。” “辛苦。”宋时蕴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时柔倒是觉得没什么,对她摇摇头,便转身快步离开。 目送她走出去,宋时蕴转过身来,对旁边的下人,要了一些东西。 片刻后。 洪大师在一阵剧痛中,悠悠转醒。 心口的钝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来。 可稍微一动,他才发现,自己身体僵硬得厉害。 洪大师惺忪茫然地睁开眼来,低头一看,愣住了。 他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厚实的麻绳,在他身上绕了一层又一层,捆得结实,让他动弹不得。 这什么情况? 洪大师抬头就想喊人。 这时候,一道声音却从旁边传来。 “如若是想要叫人的话,那就不必了。” 洪大师愕然地转过头去,便见旁边放着一把椅子。 一个小姑娘端坐在那里,休闲舒适。 见他看过来,宋时蕴淡淡地瞥他一眼,神色冷淡,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洪大师怔愣,试探地问:“你,你是什么人啊?” 他快速打量一眼四周 还在他布阵的屋子里。 见此,洪大师居然理直气壮起来,“我在这布阵,不是跟夫人说过,不准其他人进来吗?你们侯府现在是什么意思,还把我绑起来?不想要命了?” 听到洪大师的话,宋时蕴只觉得好笑,她站起身来,走到洪大师面前,指了指桌上那一堆废物,“你是说,这阵法吗?” 洪大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本在桌上的阵法,已经彻底改变,他不由一愣。 桌上现在的阵法符文,是他看都看不懂的。 他不由愕然,“这,这是谁干的?” 宋时蕴冷笑道:“你的那些破阵法,你真以为用血咒,就可以害了对面的人?” 洪大师警惕起来,打量着宋时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难不成,你也是个修道之人?” 不然,怎么知道他下的是血咒?看书溂 宋时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邪修害人,京城一向明令禁止,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洪平光,你既然是修道之人,难道不知,做了这么多恶事,迟早会有报应吗?” 洪大师脸色一变,挣扎起来,“你什么意思?臭丫头,我劝你赶紧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你可以试试,我倒想要看看,你打算对我怎么不客气。” 话音未落,她拿出来一张符,啪地一下,贴在洪大师的脑门上。 洪大师挣扎的动作,立即僵住,像是突然被人点穴。 他猛地一愣,试探地想要动两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不用别人说,洪大师也知道,这些变化,一定来自那张符! 他惊惧又可怖地盯着宋时蕴,“臭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名山,是你送去郝青山身边的吧?”宋时蕴不答反问。 洪大师脸色突然就变了,“你是郝青山找来的人?” 宋时蕴淡笑,“听你这么说,就不需要你回答了。” 洪大师咬牙,但下一秒,他又开始放软求饶,“好姑娘,这事不能怪我啊!都是章家人来求我,我才勉强帮他们办事的!郝青山如若要报仇的话,也应该去找章家啊,干嘛来找我?” 宋时蕴懒得再跟他废话,“这话,等天司局的人来了,你再跟他们解释吧。” 洪大师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急了,“臭丫头,你他娘的居然找了天司局的人来?你是想要我的命?!是郝青山让你这么做的?你是存心来报复我的?” 谁都知道,天司局对邪修的处理,一向是不留余地。 宋时蕴要将他交给天司局,他哪里还有命在? 宋时蕴面对他的咒骂,面不改色,“这是你应得的,不过如若你配合,回答我一个问题,也许我会考虑放过你。” 洪平光本来还打算继续破口大骂,听到宋时蕴后半句,他到嘴边的话,硬是转了个弯儿,“……你想问什么?” 宋时蕴直接道:“民和真人,你认识吗?” 洪平光满眼茫然,“民和真人?” 看见他的神色,宋时蕴皱了一下眉,“不认识,那听说过吗?” 洪平光摇头,“没听说过……他是什么人?” “算了,你等天司局的人来接你吧。” 宋时蕴原本想看看,邪修之间是否互相有联系,也许可以借此找到民和真人。 现在看出来,指望不上洪大师,宋时蕴便懒得再和他说话,提步就往外走。 洪平光顿时不干了,大呼小叫起来,“不是!你不是说,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放过我吗?臭丫头,你说话不算话?!” 宋时蕴脚步一顿,偏头看他,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一定会放过你?” 洪平光一噎。 宋时蕴还真没这么说过。 她说的是,也许会考虑…… 这他娘的,就是在耍他! 洪平光气得脸色铁青。 宋时蕴保持着微笑,“更何况,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问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有何用?” 洪平光肺部都快气炸了。 宋时蕴却像是看不见,直接转身走人。 只留下洪平光一个人在屋里气得大喊大叫,可任凭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见他。 第119章 宋时蕴吩咐过外面的下人,不管怎么样,都不准理会洪平光。 吩咐完之后,她便去了宋清溪的屋子。 此时,宋清溪已经醒了过来。 曲远侯府也请来了其他的大夫查看。 宋时蕴提步进来时,大夫正好检查完。 曲远侯夫人急忙问道:“大夫,我儿媳的病势如何?” 大夫拱了拱手,神色有些凝重:“夫人身体受损得厉害,即便日后好好养护,只怕也撑不过天命之年。” 听到这话,曲远侯夫人脸色一白。 曲远侯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杨氏跟着红了眼圈,望着宋清溪,神色也有些复杂。 宋清溪自己却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傻了一样,没有什么反应。 冯明红着眼,哽咽着,余光瞥见宋时蕴进来,他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一只木筏似的,顿时两眼放光。 他立即冲过来,一把拉住宋时蕴的手,颤抖地道:“表妹,表妹……你行行好,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了,我知道以前是我娘做得不对,但表妹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你就抬抬手,救救我娘这一次吧!” 宋时蕴却岿然不动地,抽出自己的手,望向宋清溪,冷淡地道:“我帮不了。” 冯明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宋时蕴打断道:“这是天命,她用血咒,是以自己的性命为咒,如若成功,对方就会没命,而她的寿命也会大打折扣,如若没有成功,就会直接丧命,我想,洪大师应该跟姑母说过这些吧?” 一直呆愣的,没有神智似的宋清溪,听见这话,突然动起来,她平静地看向宋时蕴,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他跟我说过……” 这件事毕竟是要命的玩意。 宋清溪又是平宁侯府的小姐,曲远侯府的未来主母。 洪大师自然不可能,也不敢隐瞒,肯定跟宋清溪坦白过。 只不过,宋清溪为子报仇心切。 根本不在乎这些。 血咒即便成功,宋清溪也活不长久。 如今更是没有成功。 如若不是宋时蕴出手,扭转了乾坤,那么宋清溪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她已经保住宋清溪的命,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想要长命百岁,那真是强人所难。 冯明听见这话,双手猛地垂了下去,含泪地望向宋清溪,哽咽道:“娘,大哥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为了大哥,你连我都不要了吗?” 一直平静的宋清溪,听见这话,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突然就红了眼圈,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冯明望着宋清溪,失望又心疼。 从小到大,宋清溪就喜欢大哥超过他。 冯骏出事后,冯明甚至在午夜梦回恶劣地想过,以后宋清溪心里就他一个孩子了。 每次这样想后,他都会万分唾弃自己。 可无论如何,他如今都是宋清溪唯一的孩子,他以为宋清溪会为了他,好好地活下去。 毕竟冯骏还没成年,也没议亲,还需要亲生母亲的关怀。 可谁知道,即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宋清溪依旧更喜欢冯骏。 宁愿用自己的性命,给冯骏报仇,也从未想过,她这个亲娘一旦死去,他这个儿子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一旦宋清溪死了,冯骏的父亲还算年轻,自然要娶续弦。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如若续弦再生个嫡子,那冯骏将来能否继承爵位,都是未知数。 更别说娶亲这种大事,能否找到靠谱的亲家,都很困难。 这一切一切的后果…… 冯明一个年轻的男生,都能够考虑到,何况宋清溪? 可是为了冯骏,她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人都说,总要顾着还活着的人。 冯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却一点不记挂他。 看到冯明失望难过的神色,宋清溪心里也很难过。 可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害了自己的孩子,还能逍遥法外,痛痛快快地过日子。 她就是想要报仇。 别的…… 她确实顾不上了。 曲远侯和侯夫人也算是听明白了全过程,望着孙子,再看看宋清溪,他们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对宋清溪也有些失望。 毕竟宋清溪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什么事情都不顾大局,不顾念侯府,这样对侯府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杨氏对宋清溪有些感同身受,但也不赞同宋清溪拿命去博一个机会,这对冯明太不负责。 可是,看见宋清溪那副羸弱的模样,杨氏作为娘家人,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此刻,站在宋清溪房间内的人,心思各异。 唯一相同的,便是大家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柔赶了回来,同时赶过来的,还有刑部和天司局的人。 天司局来的人,又是周真人。 周真人沉着脸进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宋时蕴。 他不由皱起眉来。 宋时柔没看见他的神色,快步走到宋时蕴面前,道:“二姐姐,刑部和天司局的人来了。” 宋时蕴颔首,目光从周真人面上划过,便落在旁边的,刑部郎官身上,“洪大师洪平光,就在后罩房中,人已经捆绑住,我也用了定身符,你们可以去抓人了。” 周真人闻言,诧异道:“定身符?” 宋时蕴直接道:“是,你们赶紧过去吧。” 周真人沉沉地看宋时蕴一眼,有些好奇,宋时蕴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连定身符都会用。 不知道是自己画的,还是从外面买来的。 周真人思及此,便转过身去,和刑部郎官一块跑去后罩房。 一进去,他们就看见了五花大绑的洪平光。 洪平光被绑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 颇为滑稽。 看见周真人和刑部郎官进来,洪平光本来还想用眼神求救,但一注意到周真人身上的道袍,他的眼神立即便垮下来,充满害怕。 周真人却没看见似的,快步走过去,盯着洪平光额头上的定身符去看。 定身符,顾名思义,就是控制人的移动,类似点穴。 但是,定身符也会好坏。 也要看画符人的能力。 如若灵力不够,定身符时间会很短。 普通玄门之人,画就的定身符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 好一点的,不过一个时辰。 从宋时柔跑去刑部,刑部郎官再跑去天司局请人,来来回回,已经超过一个时辰。 可是,洪平光还是僵硬着,不能动。 这样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这符纸刚用不久。 要么就是…… 宋时蕴比一般人厉害。 周真人急于研究这一点。 他仔细辨认着,洪平光额头上的定身符。 笔顺干脆流畅,一笔而就,无论画符之人是谁,这基本功都很不错。 是周真人看见,都得自愧弗如的。 且上面灵气充沛四溢,一眼看过去,便有一种让人清醒的力量。 从定身符质量来看,定身时长完全是可以超过一个时辰的。 可是…… 从如今玄门登记的名录来看,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定身符的人不多了。 周真人皱了皱眉,他记忆中,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有时玉公主和张真人,可以画就那种强度的定身符。 然而,从这张符的笔顺来看,绝不是张真人的手笔。 但是…… 也不像是时玉公主的。 时玉公主的笔顺更加平滑饱满平和。 但这张符上面的笔顺更加锋利,灵气也更加凛冽。看书溂 可以说,和时玉公主的笔顺完全相反。 但周真人又感觉有些熟悉。 “周真人,您检查得怎么样了,现在是否可以将他带回刑部?” 刑部的郎官,见周真人过去半天也不吭声,只能开口询问。 第120章 周真人闻言,回过神来,忽略掉心里那一丝异样,便道:“可以,他现在动弹不得,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将他关进刑部的特殊牢房,我亲自审问。” 按照品级来说,周真人的官级比刑部普通郎官高一级。 刑部郎官闻言,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紧接着,刑部的衙役便过来,将洪平光架起来,拖了出去。 周真人捋了捋胡子,想了想,便往前面去,想要去找宋时蕴问问清楚,那张定身符的来历。 然而…… 周真人赶过去时,宋时蕴却已经离开了。看书喇 曲远侯府的人说,宋时蕴方才刚走。 周真人顿时皱起眉来,有一种宋时蕴仿佛在躲着他的感觉。 另一边。 看见周真人和刑部郎官去后罩房时,宋时蕴转身便和杨氏宋时柔小声地交流一番,说是身体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 曲远侯府的事情,他们已经帮不上忙。 杨氏担心宋时蕴刚才斗法伤了身,一听她说不舒服,立即便提出回家去,明天再来看宋清溪。 曲远侯府内现在也是一团乱,没时间待客,便送他们离开。 宋时蕴现在确实不想见周真人,这个人太轴,容易钻牛角尖,还容易暴躁。 现在还是能够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的好。 宋时蕴和杨氏宋时柔三人,便一道坐上回平宁侯府的马车,离开了曲远侯府。 坐在马车上,透过车帘,看见曲远侯府的人出出进进,杨氏还是忍不住叹息,“你姑母这次,真是将自己害了,也害了明哥儿。” 冯明这件事后,说不定会和杨氏离心。 母子离心,自然是大忌。 杨氏都觉得,宋清溪做事,太不计后果。 但她也可以体谅宋清溪为儿子做的一切。 这就很让人矛盾。 宋时柔安慰地拍拍杨氏的手背,“姑母现在还好好的,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杨氏闻言,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即看向宋时蕴,担忧地道:“时蕴,你哪里不舒服?时柔跟我说,你和郎家那边斗法了?有没有受伤?” 她之前听宋时柔说完,就十分担心宋时蕴。 毕竟,洪大师斗法失败都受伤了。 她也担心自己的女儿。 宋时蕴微微摇头,“只是耗费了点灵力,有点头晕,想要回家早点休息。” 听见这话,杨氏打量她的脸色还算正常,才稍稍地放心,“那就好,对了,郎家那边怎么样了?你姑母要对付的,应该是郎家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应该是郎家找了一个大师来,倒是有点本事,比洪大师这种末流的邪修厉害一点,但也不足为惧,郎溪被伤了根本,今日即便可以活下去,也活不长久,撑不过三年,至于那位邪修,精神受到了伤害,即便不死,也会变成痴傻或者被废灵力,成为废人,往后同样不足为惧。” 对方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杨氏松了一口气,但想起来宋时蕴前几天和宋清溪说的话,又有些担心,“时蕴,那这件事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她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宋时蕴的修炼,或者是寿元。 宋时蕴听出来杨氏的关切,心里一软,微微摇头,声音也放缓下来,“不会,我只是调正乾坤而已,现在他们得到的,都是自己布置的阵法的反噬,这是报应,与我无关,因果不在我身。” 杨氏听得半懂不懂,但足够让她放下心来,“不影响你就好。” 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折腾了一天,她也不想再说话。 宋时蕴和宋时柔也没有说话。 马车内的气氛,也跟着冷淡下来。 好在没多久,马车便停在平宁侯府门口。 宋时蕴和杨氏等人,接连从车上下来,这时候,侧面正好驶过来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很快便停在大门口。 紧接着,宋清远穿着一身官服从马车上下来。 看见杨氏和宋时蕴等人,就在门口,宋清远有些意外,“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宋清远下了马车,走过来。 大庆有点卯的规矩,即便是宋清远这样,有名无实的虚官,也得每天前去应卯,需要在任职的官府,呆上一天。 非休沐日,不可迟到早退。 宋清远大约是在府衙内,坐了一天,此时脸上也有些疲态。 “我们方才从曲远侯府回来。”杨氏走到宋清远面前,替他接过手上的杂物,叹息道:“曲远侯府内出了点事情,清溪差点就没命了。” “什么?” 听到这话,宋清远脸色顿时就变了,转身就要重新回到马车上,“我去看看。” 杨氏赶紧阻拦,“暂时没什么大事了,多亏了我们家的时蕴,成功解决了这件事。” 宋清远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目光瞥见一旁的宋时蕴,他没有继续赶向曲远侯府,而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面色沉重,把宋清溪做的事情,都告诉了宋清远。 宋清远顿时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清溪,真是昏了头!连自己的性命和冯明这孩子都不要了吗?我看她简直是疯了!” 这话,宋清远可以说。 杨氏却不能顺着这话说,只能委婉道:“清溪,也是心里苦。” “再苦也不能做这种事情!” 宋清远黑着脸,一点也不赞同宋清溪的所作所为。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宋清远还是有些心疼的。 下一秒,他叹了口气,语气沉沉地道:“我还是去曲远侯府看看。” 杨氏知道他的性子,他若是不亲自去看一眼,就不会放心。 杨氏便点点头,让他快去快回。 宋清远看了宋时蕴一眼,本来想说,让宋时蕴跟自己一块去看看的。 宋时蕴却像是早就知道,宋清远想要说什么,她捂着头道:“我有点累了,父亲母亲,我就先进去休息了。” 杨氏顿时一脸心疼地说:“今天时蕴太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便往大门走去。 秋白紧随其后。 闻言,宋清远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也只能咽了回去。 而就在宋时蕴往大门口走去时,管家和门房早就发现,他们回来了,此时也迎了出来。 看见宋时蕴,管家拱了拱手,便道:“二小姐回来得正好,家里来了一位郝老爷,想要求见二小姐呢。” 宋清远本要离开的动作,听到这话,又停下来,他眉心一皱,不悦地问:“这么晚了,一个男子来找时蕴?” 管家讪讪道:“确实是一个男子,但年纪与侯爷不相上下,且他说了,他是来向二小姐表示感谢的,还带了不少谢礼来。” 管家本来想说,将谢礼留下,他转交就好。 毕竟不知道宋时蕴什么时候回来。 如若宋时蕴回来,他再派人去传消息,郝老爷如若愿意,来日再来登门拜访即可。 可是,郝老爷却不同意,非要留下来不可。 听到这话,宋清远心里更是诧异,不由看向宋时蕴,话却是向管家问的:“他来道什么谢?我们家从不认识什么姓郝的人家啊。” 管家立即道:“他只说,二小姐救了他一命,他必须当面致谢,其他却没有说。” 宋清远更是紧皱眉头,愈发狐疑。 姓郝的人家,平宁侯府的人不认识。 宋时蕴却是认识的。 她一听到这个称呼,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她也不关心宋清远是怎么想的,便道:“他在哪里,我去见他。” 管家立即道:“人就在偏厅。” 宋时蕴颔首,仿佛忘记宋清远还在这里似的,跟身后的秋白,吩咐一句:“秋白,你先回雅轩。” 旋即,她提步便进入平宁侯府。 第121章 看见这一幕,宋清远下意识地想要跟过去看看。 杨氏却在这时候问道:“夫君不去曲远侯府了吗?” 宋清远想到宋清溪,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那我先去看看清溪,家里的事情,还要你费心。” 他意有所指。 杨氏恍若不觉,“夫君尽管放心。” 宋清远不好再说什么,狐疑地看了宋时蕴的背影一眼,他便转身进入马车。 很快,马车便向曲远侯府的方向驶过去。 目送马车离开后,杨氏才带着宋时柔进入房间。 杨氏知道宋清远那话,是让她去监视宋时蕴。 但杨氏觉得没必要。 宋时蕴的能力和修为,注定她和寻常的闺阁女儿不一样。 那是她必须要去经历的。 杨氏只会为女儿的本事,感觉到骄傲。 她也必须支持宋时蕴。 为了防止宋时柔去打扰,她更是直接把宋时柔带走了。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已经赶到偏厅。 郝青山正在偏厅里坐着,他有些着急似的,一直望着厅外,双脚还在不停地抖动。 看见宋时蕴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焦急和不安,立即一扫而空,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宋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宋时蕴提步走过来,淡淡地点头,“刚回来,这么晚了,郝老爷怎么过来了?” 郝青山连忙表态,“我这次来,就是来道谢的。” 宋时蕴扬眉,“出诊金不是在昨天了结了吗,今天又何必过来呢。” 郝青山尴尬地搓了搓双手,“就,就是我得知了一个消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来问问宋小姐。” 宋时蕴闻言,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郝老爷坐下来说吧。” 郝青山应了一声好,便坐下来,干笑道:“不知道宋小姐有没有听说,我也是才听说了一件事。” 下人正好送了茶水进来。 待下人下去后,宋时蕴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什么事情?” “章家出事了。”郝青山压低了声音,神色之中有些惊恐,又有些畅快。 宋时蕴闻言,却不意外:“章名山的儿子,出了事情?” 郝青山点头,“对对,就是章云扬!听说,章云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说自己家里闹鬼,今天请了一天的大师和高僧,结果也没有什么用,下午后,章云扬更是摔伤了,如今仍旧昏迷不醒,听说……大夫去看了,说他快死了,章家现在都开始准备丧事了……” 因为和章家那些过节,郝青山一早起来,便让人暗中观察章家。 他想要看看,章家到底会不会得到报应。 没想到,章家竟然真的得到报应。 章云扬现在竟然快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郝青山一直以为,自己会高兴一点,但真的听说后,他又有些慌张。 宋时蕴瞥他一眼,“章家得到报应,郝老爷应该高兴才对。” 郝青山有些惶惑地扶着额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宋时蕴淡声:“这是一件好事。” 郝青山闻言,有些茫然不解地看过去。 宋时蕴接下来又说:“证明郝老爷良心未泯。” 郝青山听到这句话,他才明白宋时蕴到底是什么意思,苦笑道:“宋小姐说得是,也许冤冤相报也不会让人开心。” 语毕,他便站起身来,“算了,章家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宋小姐,谢礼我送到了,那郝某就先回去了。” 宋时蕴将茶杯放下,起身,“郝老爷慢走,我就不送了。” 郝青山道了一声不用客气,便先行离开。 宋时蕴也打算回雅轩去,但这时候,她却感觉到身上的拘魂符内,传来一阵波动。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按住拘魂符,径直回到雅轩。 她回来时,秋白已经提前回来了。 秋白和霜重两个人,知道宋时蕴很快就会回来,已经准备好晚饭以及等会儿沐浴要用的热水。 待宋时蕴回来,两个人便先伺候宋时蕴先吃饭。 宋时蕴却拒绝道:“待会儿再传膳吧,我还有点事,要回房处理,晚点再叫你们。” 这话,就是不让秋白和霜重进屋子了。 秋白和霜重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答应下来。 宋时蕴一个人进入房间,关上门,便将拘魂符拿出来。 她手一抖,章名山章老爷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间里。 “宋小姐!” 章老爷一出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宋时蕴面前,急吼吼地求救:“宋小姐,你救救我的儿子吧!我求你,救救我家名山吧!” 拘魂符被宋时蕴一直放在身上。 郝青山刚才说的那些话,便也落入了章老爷的耳朵里。 一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快要死了,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知道,自己儿子,肯定是被他这件事连累的。 是得了报应。 他只能请宋时蕴帮忙。 宋时蕴瞥他一眼,冷淡地道:“我记得,我昨天就跟你说过,这件事是他的报应,任何人都插不了手。” “不……” 章名山眼睛都红了,膝行到宋时蕴面前,不停地磕头,“求您了宋小姐,别人不行,但你一定有救我儿子的办法!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没有办法?求你了,宋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云扬只是听我的话,被我连累了,只要你可以救他,哪怕让我永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心甘情愿!您就救救我的孩子吧,宋小姐,我求您了!” 宋时蕴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也没有立即拒绝。 她只是问道:“按理来说,即便会有报应,也不可能产生那么快,你儿子出事那么快,就只能证明,他本来就已经阴债满满,现在累积爆发了,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你且告诉我,你儿子是不是害过什么人?” 一听这话,章名山猛地瞪大眼睛,“害,害了人?” “嗯,害了别人,或者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恶事。”宋时蕴淡声。 章名山的神色,顿时有些心虚,目光也变得有些躲闪。 “我,我……”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宋时蕴见此,便懒洋洋地道:“他这属于是自己的报应,无论是谁都救不了,你不肯说,我更救不了。” 语毕,她便拿起拘魂符,直接把章名山收了进去,刺激一下章名山再说。 章名山一进去,拘魂符剧烈地抖动起来。 宋时蕴视而不见一样,把拘魂符塞进旁边的抽屉里面。 紧接着,宋时蕴便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让秋白和霜重准备饭菜。 就在宋时蕴这边好吃好喝的时候,有人的日子,就没有那么逍遥了。 李麻子好不容易才从城里,回到自己在城外的家里。 顶着浑身的伤,他疼得龇牙咧嘴,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 下一秒,一棍子砰的一声,砸在他的背上。 李麻子被砸得一个踉跄,顾不上疼,艰难地转过身,便见之前打他的那一波人,老卢等人,正站在他身后。 “我就知道,报官什么是假的!李麻子,你把我女儿的命还回来!” 老卢满眼愤怒地瞪着李麻子,仿佛要将李麻子千刀万剐一样。 李麻子心里惊慌,一把推开门,迅速跑进去。 老卢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院门便被一下子关上了。 “他娘的!李麻子你给我出来!老子打死你!” 老卢气得在外面跳脚。 砸门声旋即接连不断地响起。 那本来就不太结实的木门,仿佛随时就会暴毙似的。 李麻子的后背,抵着木门,不敢让他们进来,他哭丧着脸,对外头求饶:“大,大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你们家老太太,是偷偷把小丫头送出来的?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 第122章 “你他娘的给老子出来!” 老卢还在外面不停地怒吼,“我告诉你,李麻子,今天你要不把我女儿还回来,我就杀了你,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听见他这么疯狂,李麻子心肝一颤,同时想起来宋时蕴之前跟他说的话。 他心里顿时一阵苦涩。 人还真是不能做缺德的事情。 不然,迟早会有报应的。 看吧,他现在就得到了报应。 李麻子一边想着,一边对外面求饶:“大哥,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行不行?你真把我打死了,也换不回来丫头的命,还得把你自己搭进去,你们父女俩换我一条贱命,不值当对不对?” 老卢还有些激动。 外面有人却拦住了老卢,小声地嘀咕些什么。 大约是赞同李麻子的话。 老卢过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道:“那你说,你要怎么弥补?” 李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有生路,连忙道:“这样,大哥,你给我个机会,我去跟男方家说,把你家丫头的尸体带回来,行不?” 老卢没有说话。 李麻子知道他在犹豫,又道:“当时那事儿吧,我是真不知道你们父母不知情,老太太当时说得很可怜,我也是想着帮你们一把,我也请大夫看过丫头的病,确实治不好了,我才干这事的,要是丫头能活下去,我也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情不是?” “这样,大哥,我帮你把丫头的尸体带回来,然后我再补你点钱,给丫头办个风风光光的丧事,你看怎么样?” 李麻子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老卢也知道女儿绣儿的病势。 确实,治不好。 他们夫妻俩为了绣儿的病,起早贪黑,给人家做短工,拼命挣钱,可请来大夫看过,都说治不好。 现在就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家里老太太早就不同意了。 说女儿是赔钱货,更何况还是一个短命鬼,他们夫妻俩那样纯粹是把钱往水里丢,根本没用。看书溂 他们也知道,老太太不喜欢绣儿,想要早点让他们放弃治疗。 所以,老卢也相信李麻子的话,这事儿恐怕还真是老太太自己做主的。 更何况,他和妻子做完短工回家后,看见女儿不见了,老太太一脸平静地跟他们说,她把丫头送去配婚了,正好让丫头在那边也有个人陪伴。 他就知道,这事儿是自己亲娘做主的可能性更大。 到底是自己家里人的大错。 老卢主要也是想要将女儿带回去。 加上,他也不可能真的要了李麻子的命。 几番衡量下来,老卢便答应下来:“成,只要你把绣儿的尸体带回来,老子就不要你这条命!” 李麻子闻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恨不得哭爹喊娘,“谢谢,谢谢大哥,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 老卢哼了一声,坚持道:“我跟你一块去,省得你又诓我!” 李麻子也只能答应下来。 李麻子匆匆换了一身衣裳,便打开院门。 老卢和他一众的亲朋好友,都在外面,一见他出来,所有人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一块肥肉似的。 李麻子浑身一个激灵,陪着笑脸,“我,我们这就去吧。” 老卢强忍着想要打死李麻子的冲动道:“走。” 李麻子拼命地点头,带着老卢等人,便赶去配婚的男方家里。 现如今能配得起婚的,自然都是有钱人。 这一家,就是当地的富户,柴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家里几个绸缎庄子,赚得盆满钵满。 家里好几个儿子,配婚的是小儿子。 才十四五岁就病死了。 家里的人,自然舍不得。 怕他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孤单,就请李麻子帮忙,找一个女娃配婚。 可是,哪有那么巧刚死的人? 这种配婚,要么就是找那种死过一段时间的尸体,要么就是差不多快死的。 所以,当初卢老太带着快要断气的绣儿过来,李麻子才没有多想,觉得正合适。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特意请大夫来检查过绣儿的身体,确定人是治不好,他才配婚的。 可谁知道,卢老太是瞒着家里人送过来的。 现在老卢在气头上,跟他们讲道理肯定没用。 李麻子只能先把尸体带回来。 李麻子一边后悔地想着,一边带着老卢等人,赶去柴家。 柴家的人,刚处理完小少爷的丧事,一家人的情绪都不高,门户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 但,柴家的门房,认识李麻子。 李麻子在柴家是被奉为上宾的。 门房便立即答应下来,帮忙通传。 柴家的老爷和夫人,还以为小儿子那边可能有什么事儿,李麻子才赶过来,便让门房将他们请进去了。 一看见李麻子,柴老爷便立即问道:“李\\\\大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儿在那边过得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闻言,李麻子满脸尴尬地搓了搓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旁老卢见此,推了他一把。 柴老爷和柴夫人,看了看他们,发现老卢等人,不太像是好人。 一个个皆是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柴家人,好像要把他们活活打死一样。 柴老爷和柴夫人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人顿时警惕起来。 柴老爷护着夫人,试探地问道:“李\\\\大师,这些人是?” 李麻子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柴老爷,这位是绣儿的父亲,另外几位都是绣儿的家里人。” 柴老爷和柴夫人,没想到会见到‘亲家’。 两家的孩子虽然配婚了,但他们根本不想有老卢这样的亲家。 而且这种事情,不是默认‘银货两讫’,给了钱就不再纠结吗? 这人上门又是怎么回事? 柴老爷心里满是疑问,面上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客气,“原来是绣儿丫头的家里人啊,李\\\\大师,你带他们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李麻子只好直接说:“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办错了事情,我没有调查清楚。” 他把卢老太将孙女送过来,却没有告知父母的事情,告诉了柴家人。 柴老爷和柴夫人脸色顿时冷下来。 柴夫人直接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李麻子不好意思开口。 老卢耐不住性子,一把推开李麻子,直接道:“我要你们把我闺女的尸身,还给我,这配婚的事情,我不同意!” 柴老爷顿时垮下脸来,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李麻子,“李\\\\大师,没有这么办事的吧?卢家的钱,你的钱,都收了,现在跟我们玩这一出,这算怎么回事?咱们当时配婚的时候,可都说好了的,往后不准上门纠缠的,李\\\\大师不会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吧?” 李麻子苦不堪言。 老卢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我们的钱可以还你!” 李麻子也连忙道:“对,我的掮客钱也可以还给柴家,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查清楚,可人家父母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孩子就被送去配婚,肯定难以接受,柴老爷柴夫人,你们也是做父母的,可以理解吧?” 柴老爷冷冷地一甩袖,“我不理解!我就知道,你拿钱办事,卢家拿钱送人,钱我们柴家一次都结清了,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不符合规矩的地方!查没查清楚,那是你李麻子的事儿,跟我们柴家没关系!” 李麻子脸色突变,干笑:“柴老爷,这件事我们……” “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柴老爷骤然打断李麻子的话,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道:“我儿子都下葬了,死者为大你们不懂吗?现在要因为你们这点破事儿,重新打开坟墓,惊扰我儿子吗?” 第123章 “你们配吗?”柴老爷越说,话越是难听,“那个小丫头,就是一个饿得皮包骨,病得不成样子的黄毛丫头!换作平时,送来我们柴家当丫环,我们柴家都看不上!现在她能进我们柴家的祖坟,受我们柴家的享祭,那是她三生有幸!你们老卢家还拿了五十两银子,还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可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柴老爷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唤来下人,要用大棒子将他们打出去。 老卢一看,柴家害了自己的女儿,还这么理直气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握紧双拳,就要反击。 眼看着两家就要打在一起,李麻子一把拦住老卢,对柴老爷赔着笑脸道:“柴老爷,这万事好商量,咱们别动手啊……” 柴老爷眼睛一瞪,“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商量的,不想被打出去,就赶紧滚!” “这事,你们再想想,柴老爷,我,我们就先出去,先出去了!” 李麻子唯恐两边的人,真的直接打起来,拉着老卢,便赶紧离开。 老卢那些亲戚也知道,这是在柴家的地盘上,真的打起来,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他们便也拦着老卢,一道走了。 “你们都拉着我干嘛!我要把绣儿带回去!绣儿是我女儿,我是绣儿她爹,我怎么就不能把女儿带回去了?!” 老卢气得一边大喊,一边挣扎,想要回头跟柴老爷继续理论。 但架不住拦着他的人太多。 双拳难敌四手,老卢一时间挣脱不开,就被人推搡着走出柴家。 柴老爷见他们走了,往地上呸了一口:“真是晦气!” …… “好了好了。” 从柴家出来,李麻子松了一口气。 听见这话,老卢眼睛一瞪,猛地推了李麻子一把。 李麻子身子一个踉跄,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蹲儿,坐在地上,摔得他龇牙咧嘴。 可他不敢喊疼,一抬头,就见老卢死死地盯着自己。 老卢怒目圆瞪,“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看你是真的活腻歪了!” 李麻子见他气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随时要出手的样子,老卢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那个……我是为你们好,真在柴家跟他们打起来,也是你吃亏不是?不过,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绣儿的尸身弄出来,让你们带回去的!” 听到这话,老卢强忍怒气,“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想到什么似的。 “你知道绣儿葬在哪里对不对?你带我去,我要自己把绣儿挖出来,带回家去!” 柴家不同意,他们就直接偷挖好了! 李麻子一听,苦笑道:“这肯定不行啊,咱们这是配婚,柴家就怕出什么事儿,留了不少人手,在坟墓边看着,咱们就算去了,也很难将绣儿偷偷挖出来啊!” 别说偷偷了。 绣儿是入葬柴家的祖坟。 那边一直有人巡逻守护,有专人看着。 他们连进去都很困难。 更别说挖出尸体带回来。 那简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你说怎么办?!”老卢眼睛喷火,“刚才你还说有办法!” 李麻子狼狈地站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赔笑道:“那个,我知道有一个大师很厉害的,也许她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柴家回心转意呢。” 老卢呼气如牛,鼻孔跟着怒气一耸一耸的,满眼写着不相信李麻子这几个大字。 李麻子苦笑,“大哥,你就信我这一回,你知道我家在哪儿,我全部身家都在那呢,我又跑不了,不是?” 老卢听见这话,才将信将疑地道:“那大师能帮我们?” 李麻子忙说:“试试吧,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是吗?” 李麻子的话,有点道理。 老卢想要带女儿回家心切,犹豫片刻,便将信将疑地答应下来,“行,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最低的条件,就是要跟李麻子一起去! 他现在才不会让李麻子离开自己的视野! 李麻子心下苦涩,却也不敢拒绝,便带着老卢等人,一道赶往郝家。 他想要找宋时蕴帮忙。 但是,他并不知道宋时蕴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但从宋时蕴白天见到他时,说的那些话,应该是跟章家有什么关系。 可是,宋时蕴却不是帮章家的。 那既然不是帮章家,便是帮郝家。 说不定,宋时蕴就是郝家请过去的帮手。 李麻子不知道这有多大的概率,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去郝家碰碰运气。 好在,去了郝家之后,他们很快就顺利见到郝青山和郝夫人。 得知他们是要找宋时蕴,郝青山神色便警惕起来,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看郝青山这个反应,李麻子就知道,郝青山肯定认识宋时蕴的。 自己没来错地方!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不过今天在路上的时候,碰见过宋小姐,宋小姐给我送了一卦,说得十分准确,我就想请宋小姐帮我再看看,奈何宋小姐没有告知我,她的身份以及住址,但我想起来,我们俩交谈的时候,她提起过郝老爷,我便想过来碰碰运气。”李麻子避重就轻,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郝青山现在就是宋时蕴的铁杆粉丝。 一听见李麻子这么说,他就像是看到亲人一样,两眼发光道:“对对对,宋小姐是真的很厉害,看什么都很准,对吧?” 李麻子忙不迭地点头,“正是,正是呢!不知道能不能请郝老爷,将宋小姐家的住址告诉我,让我去上门拜访一下?不然我这件事,恐怕过不去了……您看看我这一身伤,就是这么来的。” 他意有所指。 郝青山立即觉得自己领悟了。 他觉得,宋时蕴之前一定对李麻子有所告诫,但李麻子没听,才弄成这样。 现在弄得一身伤,他不得不相信宋时蕴,这才想要请宋时蕴帮忙。 郝青山自认为什么都明白了,立即说道:“好说好说,宋小姐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您想要过去拜访的话,恐怕要先准备拜帖呢。” 李麻子顿时目瞪口呆,“她,她是平宁侯府的小姐?” 郝青山道:“正是啊,平宁侯府的嫡小姐,门第高,身份尊贵,又如此厉害——” 郝青山不由感叹道:“真是让我等难以望其项背。” 李麻子确实听得心惊肉跳。 他想过宋时蕴的身份不会很低,但他一直以为,宋时蕴可能是哪个大寺道观内,天资极高备受宠爱的小徒弟。 甚至有可能是天机门的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时蕴竟然是平宁侯府的小姐。 这个身份,跟宋时蕴的本事……有点格格不入啊。 这不怪李麻子想不到。 但想到,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李麻子顿时感觉这件事恐怕难办了。 “怎么?”见李麻子面露难色,郝青山还以为他害怕了,关切地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宋小姐人挺好的,真有困难,请她帮忙,她肯定会答应的。” “是,是啊……” 李麻子干笑两声,“郝老爷说得是,那我这就去平宁侯府看看。” 见他心急的模样,郝青山就想到昨天晚上同样心急的自己,了然一笑,“那我就不送了。” 李麻子带着老卢等人,从郝家出来时,他便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老卢丝毫没有察觉似的,直接道:“你要找的那个大师是平宁侯府的小姐?李麻子,你是不是还在骗我?” 第124章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怎么还能骗你?” 李麻子闻言,正色道:“我要是骗你,不是不要命了吗?” 说的也是。 他们一行人,一直跟着李麻子。 李麻子怎么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耍滑头? 老卢思及此,眼睛一瞪,“那现在怎么办?当真要去平宁侯府?” 李麻子当然不想去平宁侯府。 他才不想跟贵族打交道。 但现在…… 似乎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李麻子咬了咬牙根,道:“去吧,我觉得宋小姐说不定会答应的。” 语毕,他便心怀踟躇地向平宁侯府的方向走去。 老卢等人不太了解这个宋小姐,到底是何许人物,便一直跟在李麻子身后。 平宁侯府毕竟是一个侯府,想要找到并不困难。 不多时,李麻子便踟蹰地带着老卢等人,赶到平宁侯府。 傍晚时分。 天色已晚,站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李麻子有点不敢靠前。 老卢见他站在那里,推了他一把,“赶紧的!” 被老卢恶狠狠地一瞪,李麻子陪着笑脸,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敲门。 没一会儿,平宁侯府的门房,便将大门打开一条缝来。 看见李麻子等人,门房警惕又客气地问:“请问,你们找谁?” 李麻子拱手作揖,赔着笑脸,“我是来求见二小姐的,不知道可否通传一声?” “你们找二小姐啊?”门房忍不住嘀咕,“最近怎么总有人晚上来找二小姐?” 李麻子惊讶。 还没等他说话,门房又道:“你们等着,我去同管家说一声。” 李麻子没想到这么轻松,松了一口气,“多谢,劳烦跟二小姐说一声,我叫李麻子,二小姐应该是知道的。” 门房应下来,随手关上门,便进去通传。 杨氏交代过,宋时蕴的本事和其他闺阁女子不一样,如若晚上有人来找,尽量通传。 别耽误什么事儿,妨碍宋时蕴修炼。 是以,这么晚了,门房还愿意通传。 门房那边把消息,跟管家说了一声,管家这才提步进入雅轩,将这件事告诉宋时蕴。 宋时蕴正在吃饭,听见这话,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来的人,只有李麻子一个人?” 管家躬身道:“不是,门房说来了不少人,瞧着好像都是庄稼汉子。” 说话间,他纳罕地偷看了宋时蕴一眼,有些奇怪宋时蕴怎么认识那些人的。 不止李麻子一个人…… 宋时蕴眼神一闪,立即便明白,跟着过来的会是什么人,她这才起身:“好,我过去看看。” 管家闻言,拱了拱手道:“需要老奴将人带进来吗?” “不用,我去门口见他们一面即可。” 宋时蕴已经提步向外走去。 管家闻言,和秋白霜重等人,一起跟上去。 李麻子和老卢等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见平宁侯府的大门还紧闭不开,老卢凶狠地盯着李麻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在耍我?” 李麻子连忙道:“我,我怎么敢啊?这大户人家通传是慢了点,咱们等着吧。” 老卢黑着脸,刚想要过去拍门。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来。 所有人瞬间转过头去。 便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姑娘。 老卢估摸着,对方只比自己的女儿,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他狐疑地站起来,推了一把旁边的李麻子。 李麻子自然一眼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宋时蕴,他大喜过望,连连作揖,“宋小姐,可算是见到您了!” 宋时蕴瞥了老卢等人,才看向李麻子,“你来做什么?” 李麻子闻言,苦笑道:“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请宋小姐帮个忙。哦对了,这位是绣儿的父亲老卢头,绣儿就是今天早上被我配婚的那个姑娘。” 老卢和其他亲戚听见这话,都有些警惕和怯生生地看了看宋时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们从来没和这些,所谓的贵族打过交道,天生有些惧怕这些名门贵族。 “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宋时蕴闻言,微微一挑眉,“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与我无关。” 一听这话,李麻子急了,“不是,宋小姐,我,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老卢头想把女儿带回去,我也觉得绣儿姑娘可怜,如若可以让她回娘家,我自然也是愿意的,但我跑了一趟柴家,柴家是万分不情愿,将我们赶了出来,我这才厚颜求到宋小姐面前的!” 李麻子一脸懊悔,恨不得当场给宋时蕴跪下似的。 宋时蕴淡声:“柴家既然已经拒绝,那我自然也没有任何办法,当初你怎么做的,如今便去怎么解决就是。” 语毕,宋时蕴转身就要进屋。 老卢一看,立即瞪了李麻子一眼。 李麻子飞快地跑过去,拦在宋时蕴面前,双手合十,对宋时蕴拜了拜,“宋小姐,算我求您,您就帮我们这一次吧,哪怕不是帮我们,是看在绣儿那个可怜姑娘的份上,求您施以援手?” 宋时蕴冷冷地看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办法?” 李麻子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宋时蕴面前,“我,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您肯定有办法,就求您帮帮忙吧,求您了宋小姐,您要是不帮忙,绣儿回不去,我这条命也保不住,老卢头的性命说不定也得搭进去,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一旦出手,便可以救三条人命,那,那就是二十一级浮屠!那可是天大的功德啊!” 宋时蕴:“……” 浮屠还能这么算? 她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李麻子。 “宋小姐,您若是真有办法的话,请您帮帮我闺女吧。”老卢见李麻子又是跪下,又是那么诚恳地,便也有些动摇。 他跑到宋时蕴面前,也给宋时蕴跪了下来,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宋时蕴身上。 他想着,宋时蕴好歹是平宁侯府的小姐。 俗话说得好,民不和官斗。 柴家毕竟是普通的民家,应该不敢和平宁侯府作对。 如若宋时蕴愿意帮忙,也许就有机会了。 宋时蕴见他们俩都跪在自己面前,有些头大:“柴家当真万分不同意?” 李麻子有些迟疑,“这个……毕竟要重新挖开坟墓,惊扰先人,柴家便有些不大乐意。” 宋时蕴闻言,淡定地道:“既然不愿意,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愿意。” 李麻子和老卢都有些懵。 “这……怎么愿意啊?” 柴家的态度,他们有目共睹,那是坚决的,不能再坚决。 但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也不至于来找宋时蕴。 宋时蕴瞥了他们俩一眼,“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们肯不肯答应。” 李麻子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肯的肯的,我们自然是肯的呀!只要宋小姐有办法,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宋时蕴闻言,给李麻子一个眼神,“你过来。” 李麻子忙不迭地爬起来,跟在宋时蕴身后,往旁边走了几步。 宋时蕴跟李麻子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老卢等人听不见,只能看见李麻子的神色,从惊讶到恍惚,再到迟疑和欢喜。 他望着宋时蕴,惊喜道:“这法子真的能行吗?”看书喇 宋时蕴淡声:“一旦配婚并不能给他们的孩子,带来什么好处,并且只有坏处,他们自然会拒绝。” 李麻子有些兴奋地搓了搓双手,又有些为难,“但是,那个魂魄……” 宋时蕴反问:“柴家那位小少爷,死后不足七天吧。” 李麻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满打满算才三天,还没到头七回魂夜,魂魄应当还没去阴曹。” 宋时蕴扬眉,“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第125章 李麻子干笑,“我,我也算是半个玄门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 宋时蕴打量他一眼,“可惜,终究是没慧根。” 李麻子顿时有点笑不出来,站在那里,好像是脱光了一样,被宋时蕴看个精光,尴尬不已。 宋时蕴很快便转移开目光,“既然知道他们的魂魄还没走,就按照我说的去办,我会找‘人’帮忙,去找到他们俩,你们只需要在今晚或者明日,柴家找到你们的时候,顺势而为即可。” 李麻子想了想,宋时蕴的办法,确实不错。 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李麻子便点点头:“好,那我这就回去准备?” 宋时蕴嗯了一声,“去吧。” 李麻子立即转身向老卢走过去。 老卢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边走边说。” 李麻子拉了老卢袖子一下。 老卢不太情愿。 李麻子补充道:“宋小姐已经有办法了,我们只要回去等消息。老哥,我跟你保证,绝对没问题,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平宁侯府吗?” 老卢其实还真不太相信。 但平宁侯府树大根深,就在这里,又跑不掉。 思及此,老卢便不太情愿地跟着李麻子走了。 李麻子拉着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将宋时蕴想的办法,告诉他,让他安心。 见此,宋时蕴便提步回到府内。 秋白和霜重等人跟在她身后。 管家都忍不住好奇地问:“二小姐方才跟那李麻子说了什么?我瞧他好像一下子精神不好,有了主心骨似的。”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别人的私事,不方便告知。” 管家闻言一噎,讪讪地一笑,不好再问。 秋白和霜重本来也有些好奇的。 听见宋时蕴这么说,只好放弃询问。 宋时蕴径直回到雅轩,便将筹集关在房间内。 跟在她身后的秋白和霜重,看见她骤然关上门两个人只好守在外面。 屋内。 宋时蕴关上门,便拿出拘魂符,将章名山放了出来。 章名山一出来,就给宋时蕴跪下,“宋小姐,您就……” “你儿子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宋时蕴直接打断他的话。 章名山顿时两眼放光,“真的?” 宋时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他一眼,“但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章名山忙不迭地问道:“什么忙?只要是宋小姐可以用到我的地方,您但说无妨,就算让我去死,我都会答应!” “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宋时蕴漫不经心地反问。 章名山一噎,“那……” 宋时蕴道:“我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不用你去死。” 她将绣儿和柴家少爷那件事,告诉章名山。 章名山有点茫然,“我,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去他们的坟头,找到他们俩的魂魄,请他们俩帮忙,回家吓唬吓唬柴老爷和柴夫人,让他们放弃配婚这件事即可。”宋时蕴解释道。 章名山犹豫道:“他,他们能听我的话吗?” “你现在如今也好歹是个厉鬼,对付两个新鬼,还有问题?”宋时蕴打量他一眼,眉梢一挑。 章名山一噎,“好,好像应该没问题?” 宋时蕴淡声:“没问题,就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章名山闻言,便站起身来,试探地就要往外走。 见宋时蕴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好像真的要放他自己出去,章名山不由问道:“宋小姐,你就不怕我回去后,就不回来了吗?” 宋时蕴抬眸,“你儿子的命,要不要还在我手上,你如若想要跑,我也不拦着。” 章名山本来就没有动摇的心思,听到宋时蕴这么一说,更是不敢有其他心思。 无论如何,他都得保住自己儿子一条命。 不然,他哪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章名山思及此,郑重保证道:“宋小姐,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 宋时蕴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章名山连声道不麻烦,然后便忙不迭地飘出房间,去寻找柴家的祖坟。 送走章名山,宋时蕴便拿出来一沓空白的黄表纸,开始画符。 同一时间。 柴家此时气氛有些凝重。 赶走李麻子等人后,柴老爷和柴夫人依旧不高兴。 两个人坐在一起,骂骂咧咧的,骂了李麻子半天,才消气。 两个人吃完晚饭后,便去休息了。 睡下不知道多久,柴老爷和柴夫人,在梦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爹,娘——” 柴老爷突然一个激灵,唰的一下坐起来,一睁开眼,便见一张惨白的脸,顶在他面前。 那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比白色的床幔,还要白上几分,眼圈则是青紫的。 柴老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下一秒,一道尖叫声,差点掀翻房顶。 “鬼啊!!!!” 柴夫人也在此时惊醒过来,她面前也顶着一张脸,那张脸底色是惨白的,面上却堆积着一团一团的红色胭脂,仿佛血迹一样。 柴夫人也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尖叫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 “爹,娘,是我啊……” 这时候,柴老爷对面那张惨白的脸,语气充满无奈的开口。 柴老爷捂着脑袋,本来打算抱头鼠窜,跳下床跑出去,听见这话,他猛地一愣。 不对…… 这个声音,确实挺熟悉的。 柴老爷身子僵硬,缓缓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过去。 这么一看,他当即愣住。 那张脸,确实是自己的儿子。 柴老爷望着他,蒙了:“楠儿,真,真的是你啊?” 捂着脸的柴夫人,听见这话,微微分开指腹,惊惧地看了看面前的那张脸,又看了看柴老爷面前的。 他们俩面前,分别坐着一个人。 柴老爷面前坐着的,正是他们的小儿子,柴楠。 而柴夫人面前坐着的…… 她仔细一看,唰的一下放下手来,惊叫道:“怎么是你啊?!” 柴老爷扭过头一看,也认识。 那个人,正是他们买来给柴楠配婚的,绣儿。 绣儿闻言,用滴溜溜红的眼睛,直溜溜地望着柴夫人。 一言不发。 柴夫人被她看得浑身发寒,她往后缩了缩,立即看向自己的儿子,“楠儿……是,是你吗?今天也不是头七回魂夜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她快哭出来。 柴楠一听这话,脸就拉下来,不太高兴地道:“我现在回来,不是怪你们吗?” 柴老爷和柴夫人茫然不解。 柴老爷吞咽一下口水,一边悄悄地往床边靠,一边问:“楠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柴楠下巴朝绣儿努了努,“还不是你们,给我找了这么个人来陪我,一点也不好玩!我不喜欢她,我不要她!” 柴老爷和柴夫人对视一眼。 这才明白柴楠为什么回来。 柴老爷多少对鬼神之事也有点相信。 听见这话,他反而放松一些,“爹娘也是为了找个人陪你……” 柴楠拉着脸,“才不要呢!我本来就是病死的,你们还找个病人来陪我!有什么意思!” 柴老爷:“……” 柴夫人:“……” 他们都忘了这事儿。 再说,就算记着这件事,谁会想到,配个婚还要讲究这些? 又不是真的活人结婚。 柴老爷和柴夫人一时间有些无语。 见他们不说话,柴楠闹了起来,“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你们还让她来占我的屋子,我不乐意!爹娘,你们俩要是不把这件事解决,把她送走,我就天天来站你们床头!” 柴老爷:“……” 柴夫人:“……” 他们俩能不能打死这个儿子? 这哪里是生了个儿子,这是生了个冤家啊! 柴老爷和柴夫人都无语了。 可是,柴楠不喜欢绣儿,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真让柴楠来天天站床头? 第126章 柴楠从小体弱,早就被柴老爷和柴夫人宠坏了。 从小便养成,要什么就得给什么的性子。 若是不答应,只怕他真的会天天来闹。 柴老爷和柴夫人受不了这个。 柴老爷只能无奈地安抚道:“好好好,爹都答应你,爹明天就让人把她挖出来,丢出去,不让她打扰你。” 柴楠一听,又不乐意了,“不行!” 柴夫人不解,“怎么又不行了?” 柴楠撅着嘴,“我虽然不想娶她,但我们俩都是鬼,她也算是我朋友了,爹娘,你们得好好地把人送回家去,不然她肯定天天来站你们床头!” 柴老爷:“……” 柴夫人:“……” 咱就是说,能不能换个威胁的方式? 柴老爷和柴夫人真是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 柴夫人也是真害怕,万一绣儿真的天天来纠缠他们怎么办? 柴夫人思及此,犹豫地道:“要不然,明天就让李麻子带着卢家人来,把她带回去?这样,两件事不就一起解决了吗?” 一说起这件事,柴老爷却猛地一愣,他狐疑道:“夫人,李麻子傍晚是不是刚来过?” 柴夫人一愣,“啊?” 柴老爷嘟哝:“李麻子刚来过,咱们家儿子就回来了,这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柴夫人脸色一沉,“还真有可能!” 柴老爷飞快地看向柴楠,“楠儿,你跟爹说实话,是不是李麻子去找你了?” 柴楠一脸茫然,“李麻子是谁啊?” 柴老爷看着他的神色,不像是作假,难道是他想错了? 柴楠又闹起来,“我不管李麻子张麻子的,反正我不要和她住在一起,我要自己的房子!我要自己呆着,我不要一个病秧子陪着我!” 柴老爷被吵得头疼,忙说:“好好好,这件事,爹一定给你解决!” 柴楠这才嬉笑起来,“还是爹娘对我好!” 看见柴楠跟家里人撒娇撒痴,绣儿默默地坐在一旁,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书溂 柴老爷和柴夫人跟柴楠又说了几句话,才让柴楠先将绣儿带走了。 送走他们俩,柴老爷和柴夫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叹息。 也是他们俩想得不够周全。 柴楠自己天天卧病在床,哪里会喜欢自己的夫人也是一个病秧子? 柴老爷做了个决定,“这事儿确实安排错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李麻子,把这件事解决掉,既然楠儿自己不觉得孤单,想要自己住,咱就不给他找伴儿了。” 柴夫人赞同地点头。 她唯恐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都有些年纪了,这大半夜惊魂的事情,再来两次,他们的命,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两个人重新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 同一时间里。 柴楠带着绣儿从自己家里飘出来,眼珠子一转,鬼机灵似的,没有和绣儿回到祖坟,而是跑去一个偏僻的街道上。 章名山正在那里等他们。 看见他们回来,章名山就带着他们俩,去找宋时蕴。 平宁侯府中。 宋时蕴还在画符,并没有睡下。 秋白和霜重来提醒过一次,被宋时蕴嘱咐过后,便只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就在宋时蕴画完最后一张符时,旁边的蜡烛抖动了一下。 扫了一眼那蜡烛光,宋时蕴一边将符纸收起来,一边淡定自若地道:“回来了。” 话音刚落,章名山便带着柴楠和绣儿,飘进来。 章名山谄媚地一笑,“宋小姐真厉害,隔着那么老远,就知道我们回来了。” 宋时蕴瞥了一眼一脸惊奇的柴楠和绣儿,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回来了?” “他们俩想来见见宋小姐,就是小孩子好奇,我就带他们过来了。”章名山笑嘻嘻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柴家的小少爷,柴楠,另外一位就是老卢家的绣儿姑娘。” 柴楠和绣儿闻言,怯生生又好奇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对他们俩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个小孩子也连忙对宋时蕴欠了欠身,算是回礼。 宋时蕴这才看向章名山,“看样子,事情解决了?” 章名山飞快地点头,一脸献宝求夸的笑,“对,柴家父母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孩子倒是好的。” 章名山跑去柴家祖坟,一眼就看见坐在坟头上的两个孩子。 柴楠和绣儿那时候,正在大眼瞪小眼。 柴楠常年卧病在床,他确实不喜欢同样病死的绣儿。 绣儿又害怕,不敢说话,两个鬼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过对话。 柴楠觉得绣儿无聊死了,加上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所以章名山一将宋时蕴的计划提出来,柴楠一口便答应下来。 他也想赶紧把绣儿送走,自己落得清闲。 三个鬼一拍即合。 柴楠和绣儿便跑去柴家装神弄鬼了。 事情也算是真的解决了。 宋时蕴闻言,颔首道:“那就好。” 她目光落在旁边的绣儿和柴楠面上。 “明天,你们各回各家后,我会请过去,重新给你们做个法事,超度你们,让你们早点去轮回,也算是谢礼。” 不管柴楠的出发点是什么,总算是帮了宋时蕴的忙。 柴楠对什么轮回不轮回的不了解,无所谓。 绣儿则有些支支吾吾的。 见她好像有些犹豫,宋时蕴了然地道:“绣儿姑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意愿?” 闻言,绣儿怯生生地一点头,咬着唇瓣,“我,我想见我阿爹阿娘……” 她是在李麻子等人面前断的气,连自己家里人都没见过。 奶奶将她送到李麻子面前就走了,她想要见爹娘最后一面。 宋时蕴闻言,爽快地答应下来,“这是人之常情,明天送你归家时,我会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绣儿神色终于生动起来,两只眼睛都跟着明亮起来,她连连向宋时蕴鞠躬,“谢谢您,您真是大好人!我,我到了那边,也会保佑您的!” 宋时蕴淡笑,“好了,你们俩今天就在我这里过一晚吧。” 柴楠和绣儿飞快地答应下来。 宋时蕴拿出来两张养魂符,将他们俩先收起来。 章名山一看,便嘿嘿一笑,眼巴巴地望着宋时蕴,“宋小姐,那个……” 宋时蕴瞥过去,“什么?” 见她好像忘了,章名山有些着急,“宋小姐,您是不是忘了,您之前答应过我的,我帮您做成这件事,您就帮我解决我儿子章云扬的事情?”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我倒是想要帮忙,但你不跟我说实话,我能怎么办呢,章老爷。” 章名山一噎,神色有些飘忽起来。 显然是有事情瞒着宋时蕴。 宋时蕴淡声:“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跟我说,我便去帮你的儿子。” 章名山急了,“不,不行啊!我儿子那边肯定撑不住啊!宋小姐,这事情我知道得也不清楚,这样行不行?您明天抽个空,先去看看我儿子,到时候,让我儿子跟您说清楚行吗?” 他话音未落,便跪了下来,满脸哀求。 宋时蕴见此,顿了一下。 毕竟是自己之前答应过的。 宋时蕴便道:“知道了,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就过去。” 章名山大喜过望,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谢谢宋小姐!您的大恩大德,章某必定铭记在心!” 宋时蕴摆摆手,旋即拿出来一张拘魂符。 这下不用她说话,章名山也明白是什么意思,麻溜地钻进拘魂符内。 宋时蕴将符纸都收起来,这才转身去休息。 而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柴老爷便急吼吼地冲去李麻子家。 第127章 李麻子知道宋时蕴的计划,一晚上也是没睡着。 柴老爷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 听到敲门声,他便激动起来,“终于来了!” 他飞快地跑到门口去,一打开大门,便见柴老爷站在门口。 李麻子立即满脸堆笑,“柴老爷,可算是把您等来了!” 柴老爷刚想说话,闻言,到嘴边的话,就变了个样,他狐疑地打量李麻子,“你早知道我要来?” 李麻子赔着笑脸,“正是呢!” 柴老爷脸色顿时就沉下来,“昨天晚上我儿子那事儿,果然是你搞出来的?” 李麻子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您就误会了,柴老爷!” 柴老爷冷哼一声,“你昨天前脚刚来,后脚我儿子就跑回来,提出那种要求,你还说跟你没关系?” 李麻子解释道:“真不是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柴老爷,你真误会我了,我昨天去找你,其实是我请了一个大师,帮忙算了一下,绣儿那丫头的八字,跟柴家不合。” 柴老爷皱起眉来,“配婚的时候,不是算过八字吗?” “是算过,但当时只算了柴楠少爷和绣儿姑娘的八字,可没算绣儿和整个柴家风水的八字,你们柴家祖坟的风水,是不能进绣儿姑娘这种命格的人的,一旦绣儿姑娘进去,恐怕会妨碍到柴家的风水!” 李麻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颇有深意。 柴老爷顿时紧张起来,“还会破坏祖坟的风水?” 李麻子长叹一声,“是啊,这阴宅不好的话,可是毁三代的!那绣儿姑娘的八字,会破坏您柴家的风水,我哪能不急啊?这不就眼巴巴地去找你们了吗?” 柴老爷有点不太相信,“那你昨天怎么不这么说?” 李麻子解释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加上老卢家人在,我当着面说人家姑娘八字不好,也不合适不是?不过我昨天从柴老爷和夫人的面相上看出来,柴楠对这婚事也不同意,他肯定会去找你们说,到时候你们自然会同意,也就不用我多嘴了。” 这倒是勉强能够解释通。 柴老爷半信半疑,“那只要将绣儿的尸体移出我们家祖坟就行了?” 李麻子飞快地点头,“对的,只要移出去就没事了。” 柴老爷又有些不甘心,“可我们家到底给了那么大一笔钱……” 一百两,够普通人家生活几辈子了。 李麻子嘿嘿一笑,“您别急啊,那些钱,我回头还给您就是了。” 柴老爷闻言,心里好受点,嘴硬道:“要我说,你也是不仔细,早不检查清楚!” 李麻子尴尬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弄清楚。” 柴老爷摆摆手,一副他很好说话的样子,“算了,你赶紧把绣儿的尸体移出去吧,别坏了我们家的风水。” 李麻子闻言,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我这就去,柴老爷放心,不出一个时辰,我指定就弄好!” 柴老爷这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李麻子收拾了点东西,送走柴老爷,便急忙去找老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卢。 老卢家里也闹了一天一夜。 老卢和媳妇儿做完短工回来,得知女儿被送去配婚,老卢的媳妇儿当即就和卢老太吵了起来,闹着回了娘家。 老卢昨天晚上回来后,跟卢老太说,要把钱还回去,把绣儿接回来,卢老太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都不愿意把吃进去的钱,再吐出来。 老卢第一次狠下心来,不管卢老太怎么做,还是把钱从卢老太身上翻出来,打算交给李麻子,让李麻子代为转交给柴老爷。 李麻子来此,将好消息告诉老卢的时候,老卢就把钱塞到了他手里。 李麻子看着那钱,面对老卢也有些尴尬,“这个钱就不用了,我跟柴老爷说了,回头我出钱还给他,这钱你们就留着用吧。” 他知道,老卢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家里人收益低,又有一家子要照顾。 这笔钱留给老卢家,也算是他行善积德了。 哪知道老卢轴得很。 他将钱按在李麻子手里,板着脸说:“这钱不是我们家的,我就不会要,我只要我女儿回来,我闺女没给他家配婚,我怎么可能要他家钱?” 那不就成了敲诈吗? 他虽然没多大能力,但也不愿意做坏人。 见老卢坚持,李麻子只好将钱收下来,然后跟老卢说了一声,让老卢收拾东西,带上人,他们去将卢绣儿的尸骨,重新挖出来。 同一时间,李麻子还请人跑了一趟平宁侯府,将这件事告知宋时蕴。 宋时蕴一早起来,便得知这个消息,简单收拾过后,她便出了门。 此时,天刚大亮。 宋时蕴一出门,便碰上了刚回来的宋清远。 宋清远身上还是一身官服,一脸疲惫,瞧着像是一整夜没休息。 他刚下马车,走上台阶,没想到就看见宋时蕴。 他神色诧异,打量宋时蕴一眼,“时蕴,你这是要出门?” 宋时蕴欠身,“是,有些事情,需要出去一趟。” 宋清远不由皱眉,有些严肃地道:“你这段时间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往外跑,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忙吗?时蕴,你到底是个闺阁女儿家,婚事还未说定,就这样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宋时蕴保持微笑,“玄门中人,不讲究这些俗礼。” 宋清远一噎,很不赞同地盯着宋时蕴。 他虽然已经接受宋时蕴修道,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宋时蕴第一个身份是,平宁侯府的小姐。 这样天天往外跑,不成样子。 “那……” “父亲这是刚从曲远侯府回来吗?” 见宋清远还要说话,宋时蕴果断抢先道。 宋清远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提到曲远侯府,他脸色便沉下来,“嗯,陪你姑母说了一晚上话。” 严格说起来,是他一直在训斥宋清溪,说她糊涂了,为了一个已死的人,连活人都不要了。 宋清溪始终没什么反应,看得宋清远恨铁不成钢。 但没一会儿,宋清溪又开始发热。 大夫说,她身体虚,这是正常反应,以后会常年如此。 宋清远到底心疼妹妹,便在曲远侯府陪了一夜,等到宋清溪降温才赶回来。 “姑母还好吧?”宋时蕴顺着宋清远的话问道。 宋清远心情复杂地叹息一声,“吊着一口气罢了。” 他都有些担心,宋清溪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宋时蕴闻言,一脸真诚地道:“那父亲还是早点将这消息,告诉老夫人吧。” 宋清远皱起眉来,有些头疼地想,是啊,他都忘了,这件事还要告诉老夫人。 该怎么跟老夫人开口,都是一件难事。 就在宋清远思索不出来结果,抬头一看,却发现,宋时蕴已经不见了。 宋清远的神色,顿时僵硬在脸上,他猛地转过头去,在街道上搜索了一下,便见宋时蕴的身影已经走远。 这个孩子! 竟然跟他声东击西! …… 趁着宋清远思考时,宋时蕴就跑了。 她知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从平宁侯府出来,宋时蕴便带着柴楠和绣儿,赶去他们俩的坟墓前。 他们赶到时,正好赶上,李麻子和老卢等人,已经将卢绣儿的尸体挖了出来。 李麻子出钱,给卢绣儿准备了一副体面的棺材。 老卢也想女儿走得体面,并没有拒绝。 他们刚将尸骨放进新打的棺材里,便见宋时蕴走过来。 李麻子顿时眼睛一亮,“宋小姐,您来了?” 第128章 宋时蕴走到他们跟前,瞥了一眼棺材里的尸骨,“正好赶过来,没想到你们这里已经弄好了。” 李麻子嘿嘿一笑,“我们想着早点让绣儿姑娘回家,便加快了速度。” 宋时蕴望着棺材内,绣儿身上原本穿着一身喜袍,现在也换成了普通的衣裙,看上去容貌秀丽稚嫩。 宋时蕴移开目光,才点头,“那现在回去吧,我正好去送卢小姐一程。” 李麻子和老卢一听,求之不得。 宋时蕴让他们先抬棺离开,自己随后跟上。 李麻子和老卢便先一道,抬着棺材离开。 待他们走远之后,宋时蕴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纸钱和香烛,替柴楠送行。 她简单布置了一个香案,嘴里念着开阴路的口诀,旋即拿起一把纸钱,洒了出去。 那纸钱一路向天空卷过去。 地面上,却渐渐地出现了一条路。 那是一条看上去,和正常道路完全重叠的路,和普通的路,没什么区别。 但上面却弥漫着一股阴森的黑色雾气,让人一看心里便有些发毛。 柴楠站在那里,便有些害怕,“这是哪里啊?” “黄泉。” 宋时蕴解释:“阴路和普通的路没太大的区别,所以经常会有活人走错路。” 柴楠怯怯地问:“那,我要走过去吗?” 宋时蕴点头,“嗯,这就是你的归路。” 柴楠一听,苦哈哈地道:“我,我能不能不去啊。” 见他一脸害怕,宋时蕴顿了一下,拿起来一张符纸,在手里叠了几下,很快叠成一盏小纸灯的模样,她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那小纸灯顿时亮起来。 宋时蕴将纸灯递给柴楠,“拿着吧。” 柴楠望着那盏掌心大小的小纸灯,十分怀疑,这纸灯能不能照亮。 见他有些犹豫,宋时蕴直接将纸灯塞到他手上,将他往黄泉路上一推,“去吧。” 柴楠身子踉跄地飘进黄泉路里,他还来不及惊呼,一到黄泉路上,他手里的小纸灯,便迸发出一抹强劲的金光,一下子驱散了他面前的黑雾。 他有些错愕地转头,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他摆了摆手,“快走吧。” 柴楠仍旧有些害怕,但有了手中的小纸灯,他心里安定些许,对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他壮着胆子,提着灯,向那看不到尽头的路,走过去。 但随着他的走动,手里的灯光,越来越亮,照亮了他面前的路。 柴楠舒了一口气,身影和小路逐渐消失。 看见柴楠就这么不见了,卢绣儿还有点恍惚,“他……走了?” 宋时蕴闻言,点了点头,“嗯,也该送你走了,走吧,我带你回家。” 她对卢绣儿伸出手去。 卢绣儿怯怯地看看她,迟疑地将自己那半透明的手,交到宋时蕴手上。 宋时蕴握住她的手,带她一道朝老卢等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日光越来越强盛。 作为鬼,自然是天然怕光。 昨天,卢绣儿和柴楠,都不敢在白天出来,只敢在晚上爬出坟头,坐在坟头大眼瞪小眼。 一看见日光,卢绣儿便下意识后退。 但稍稍一动,她就发现,那日光晒在她身上,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 没有被灼伤的痛苦。 卢绣儿有些茫然。 宋时蕴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不必担心。” 卢绣儿目光落在她们俩的手上,恍然大悟。 怪不得宋时蕴要牵着她走。 应该是宋时蕴做了什么。 卢绣儿安下心来,日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整个人还活着似的。 她都有些恍惚,喃喃地道:“我有好些年,没有见过日光了。” 活着的时候,她病重卧床,出不了门,一直蜷缩在暗沉沉的房间里。 后来死了,变成了鬼,更惧怕日光。 她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日光了。 宋时蕴闻言,握了握卢绣儿的手。 卢绣儿感激地看她一眼,谢谢她帮助自己。 宋时蕴对她微微颔首,带着卢绣儿,很快就追上老卢和李麻子等人。 一行人扶棺回到老卢家。 老卢一早请亲戚去跟媳妇儿说了一声,他今天要把卢绣儿的尸骨带回来。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老卢的媳妇儿,卢婶儿已经回到家里。 娘家也来了不少人。 一看见老卢和李麻子等人,扶着棺材,出现在村道上面,卢婶儿眼泪便流了出来,一下子冲过去,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绣儿啊,我的绣儿啊!” 村民们也都听说过消息,听见这动静,一个个从家门里走出来,看着那口棺材,再看卢婶儿哭得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众人纷纷都红了眼眶。 “那个死丫头死都死了,你们还要把她带回来干嘛!我那一百两银子啊,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时候,卢老太也听见动静,怒气冲冲地,从自己家里冲出来,撕扯着老卢的衣袖。 这话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老太太,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吧,这好歹是你孙女,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就是啊,我记得,绣儿丫头被送出去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呢,你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啊!” “谁说不是呢,好歹也是你孙女,是一条人命,就算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你这么做也很缺德啊!” “真是缺德!” “你们懂什么?!” 卢老太见他们都指责自己,脸色又红又白,狠狠地瞪过去,哭天抢地起来。 “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家好?一个赔钱货儿,病了那么多年,花了我们家多少钱?那就是一个无底洞!你们一个个就是说得比唱的好听!要是这丫头,放在你们家,早就死了!我也是为了她好,想要她死后有个伴儿,还可以让咱家日子好过点,我有什么错?” 见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村民们都有点无语。 卢婶儿却听不下去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冲过来,便一把将卢老太推倒在地,死死地盯着卢老太。 “那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一把年纪了,天天光吃不干,只会花钱,浪费口粮,你咋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我们家也省钱了!那么多老人家都死了,怎么就你这个老东西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卢老太一屁股跌坐在地,猛地一怔,没想到卢婶儿竟然敢跟她这么说话。 卢婶儿脾气向来很好,在卢家一直逆来顺受。 旁边的村民,也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生气的模样。 “好啊,好啊!” 卢老太怒气上头,坐在地上就哭闹起来,“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娶进门的好媳妇儿!都来看看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对婆母的儿媳啊!媳妇打婆婆了!都来看啊!” 卢婶儿一咬牙,声音比卢老太更大,“让他们都来看!都来看看,奶奶害死了自己的孙女,活活把自己的孙女弄死了,就为了用尸体去配婚换钱!让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你做出来的好事!老不死的,你不嫌丢人,我也不嫌丢人!我倒要看看,全天下还有没有讲理的人,我要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的错!” 卢老太猛地一噎。 她一贯欺软怕硬。 看见卢婶儿跟自己死磕,她反而有些害怕了。 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真说出去,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她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卢婶儿见此,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只觉得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她转过头,望着女儿的棺材,又大哭起来,“都是娘不好,娘害了你啊,娘就不应该带着你留在这吃人的地方!” 第129章 卢婶儿扑在棺材上,一阵嚎啕大哭。 老卢在一旁,也红了眼眶,方才看见卢婶儿那么对卢老太,他也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卢老太的错。 他也知道,卢婶儿心里有一口怒气,需要发泄出来。 所有人看见这一家人的吵闹,颇为唏嘘。 宋时蕴和卢绣儿站在众人之后,将眼前发生的一场闹剧,尽收眼底。 卢绣儿神色黯淡地垂下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其实,是我拖累了家里……” 宋时蕴握了握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卢绣儿微微摇头,“宋小姐,你不知道……” 她病了四五年了,每日吃药便要一大笔费用。 即便用最差的药材,但是,常年这么日积月累地服药,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而她需要卧床休息,自然也需要别人照顾。 卢婶儿这些年一边要打短工挣钱,一边要照顾她。 她早就发现,母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面容也逐渐憔悴。 可她却帮不上什么忙。 她也知道,自己家里为了她这个无底洞,每年都要扔进去不少的钱财,让一家人都得节衣缩食。 按照卢老太的意思,早就不想让她治疗了。 老卢和卢婶儿却不愿意放弃。 卢绣儿有时候也在想,为了父母,她一定要好起来。 但死在柴家的时候,她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却是,真好,她终于解脱了,不用再拖累父母,拖累卢家了。 没有她,父母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他们。”卢绣儿呐呐地说。 宋时蕴目光落在卢婶儿面上,淡声:“你这么说,确实挺对不起你父母的。” 卢绣儿一怔,“什么?” 宋时蕴没有直接回答,“等一会儿,让你爹娘和你说吧。” 语毕,她便看向一旁的李麻子,给他使了个眼色,道:“我想和老卢、卢婶儿单独说会儿话。” 李麻子伶俐地反应过来,“好,我这就去说一下。” 李麻子立即跑过去,在老卢身边耳语了几句。 老卢回头看了一眼宋时蕴。 宋时蕴对他颔首。 老卢犹豫片刻,走过去,扶起趴在棺材上的卢婶儿,“绣儿可以回来,多亏了宋小姐,咱们得先去谢谢宋小姐。” 卢婶儿从送信的人口中,得知过这些消息,泪眼婆娑地在人群里搜索一番,目光很快便落在宋时蕴身上。 她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 老卢扶着她,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拉着卢绣儿,瞥了一眼旁边的老卢家房子,提步直接走进去。 老卢见此,扶着卢婶儿跟了进去。 临进去前,老卢跟旁边的亲戚拜托了一下,让他们帮忙看住卢老太。 不要让卢老太进去,免得卢老太再次发疯,冲撞了宋时蕴。 几个人进入房间,宋时蕴便拿出来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显魂符。 老卢和卢婶儿走进来,刚想要说话,便见她拿起显魂符,点燃起来。 下一秒,一道身影便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卢和卢婶儿还来不及反应,便陷入震惊之中。 “绣儿?!” “绣儿,我的绣儿!” 两个人一下子就认出来,屋子里多出来的人影,就是自己的女儿。 卢婶儿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崩溃,便朝卢绣儿冲过去。 老卢紧随其后。 宋时蕴见此,捏了一个手诀,在卢绣儿的肩膀上轻轻地敲打一下。 紧接着,卢绣儿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凝实了一些,原本悬空的双脚,好像也重新落地。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扑过来的卢婶儿和老卢,抱了个满怀。 卢绣儿顿时眼眶一酸,“爹娘……” “我的绣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娘对不起你啊!” 老卢也跟着压抑地哭着。 宋时蕴见此,乖觉地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卢家三个人,都没有发现宋时蕴的离开。 全部沉浸在相聚的喜悦之中。 “你好好的,刚才那口棺材是怎么回事?”卢婶儿摸着女儿的脸,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故意吓唬娘啊,怪娘没照顾好你?” 卢绣儿闻言,艰难地摇摇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娘,不是那样……我已经死了……” “什么?” 卢婶儿如遭雷击,当即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老卢愣了一会儿,便很快明白过来,他哽咽地道:“是宋小姐带你回来的?” 卢绣儿点头,“宋小姐是很好的人,知道我想回来再见你们一面,就带我回来了。” 她盯着卢婶儿的眼睛,虽然不想说,但长痛不如短痛。 “娘,我真的已经死了,你摸摸我的手。” 她的手,按在卢婶儿的手上。 卢婶儿被冻得一个激灵,她盯着卢绣儿的手,眼泪再次迸发而出。 她才发现,卢绣儿的体温低得厉害。 方才她都没注意。 卢婶儿哭得一抽一抽的,“是娘对不起你,娘那天守着你就好了,都是娘不好……”看书溂 卢绣儿听不得这话,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是我连累了你们,爹娘,如若没有我,你们就不用那么累了,现在我走了,对全家来说都是解脱。” “浑话!” 老卢眼睛一瞪,猛地打断卢绣儿的话。 他沙哑地道:“你这话,不是我爹娘的心窝子上戳吗?” 卢婶儿也是泪眼婆娑,“对啊,无论你怎么样,你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都是我的女儿!哪怕让我再苦再累,只要你能够活下去,娘怎么都愿意!你现在就这么走了,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娘真是恨不得跟你一起走了啊!” 卢绣儿闻言,怔了怔,心里更是酸涩,但又很温暖。 她终于明白,宋时蕴刚才为什么说,让她爹娘跟她谈谈。 原来,对她的父母来说,无论她怎么样,只要活着,都是幸福的。 卢绣儿哽咽道:“爹娘,是我对不起你们,没办法给你们养老送终……” 老卢和卢婶儿拼命摇头,他们自责,是他们没照顾好卢绣儿。 明知道卢老太不喜欢卢绣儿,他们就不应该全部出门的。 只不过,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卢老太这么心狠,竟然能够对自己的孙女,下这样的毒手。 如若他们知道,他们宁愿带着卢绣儿分家搬出去,也不愿意将卢绣儿留下来,吃这样的苦。 “绣儿,你若是没投胎到我们家就好了。”卢婶儿忍不住说:“你要是投胎到那种王侯公爵家,你照样活得好好的,也不至于这么……” 年纪轻轻就没了。 卢绣儿却拼命地摇头,“不是这样的,娘,我从来没觉得我命不好,相反,遇到你们这样的爹娘,我真的很幸运,换作别人家,也许早就厌恶我这个药罐子了,爹娘,你们就是最好的爹娘,给我千金我也不换,如若有机会,下辈子我还想做你们的女儿!” 卢绣儿一脸真诚。 老卢和卢婶儿心如刀绞。 一家三口再次抱头痛哭。 …… 宋时蕴在外面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瞧见外面的人都在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她给门旁的李麻子使了个眼色。 李麻子心领神会,麻溜地将院门关上。 宋时蕴见此,转身敲了敲房门。 没一会儿,房门便被人打开。 卢家一家三口,一道走出来。 三个人拉着彼此的手,仍旧舍不得分开。 宋时蕴望进卢绣儿的眼睛里,“该走了。” 卢绣儿明白人鬼殊途,点点头,她对父母灿烂一笑,“爹娘,能够最后见你们一面,我就知足了,我现在就跟宋小姐走了,你们要好好的。” 第130章 老卢和卢婶儿眼泪差点再次决堤。 卢绣儿伸手抱了抱他们,对他们摆摆手,转身走向宋时蕴。 但在走到宋时蕴身边时,她又转头看向父母,对她们用力地摆摆手,“爹娘,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趁着还年轻,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 老卢和卢婶儿相互扶持,眼眶红肿。 卢绣儿却高兴地,将手放在宋时蕴的掌心手中。 宋时蕴握住她的手,对老卢和卢婶儿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卢绣儿先走出去。 显魂符的效果,在此时也失效了。 门口的众人,只看见,宋时蕴一个人走了出来。 紧接着,老卢和卢婶儿也走了出来,打算让卢绣儿早日入土为安。 老卢昨天连夜,就请了同村的耆老,帮忙在自家田地里,找了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今天一早,老卢等人便兵分两路,同村一批人,帮忙在地里挖坟坑。 一部分人,则跟老卢一道,将卢绣儿的尸骨带回来。 是以,卢绣儿的棺材一回来,他们就可以安排下葬了。 老卢也不想让卢绣儿的尸骨,再在家里停灵。看书喇 不是不愿意,是怕卢老太再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还是早点下葬比较安心。 所以,他们出来后,便请同村的人帮忙,重新抬起棺材,将棺材下葬。 很快,卢绣儿的棺材,便被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坟坑里。 按照规矩,下葬时,女眷是不允许参加的。 但老卢和卢婶儿现在也不在乎那些规矩了。 卢婶儿也跟着到了坟坑边,在棺材放下后,她捧起一抔土,洒下第一把土。 其他人才继续帮忙填土。 而最后一抔土,则是老卢添上的。 坟包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卢和卢婶儿更是伤心欲绝。 两个人只期望,女儿到了那边,能够过的顺心一些,好过在自己家里的日子。 两个人在坟包边陪了一会儿,宋时蕴看了看时间,便给李麻子使了个眼色。 李麻子能够混到现在,自然是机灵的。 他早就看出来,宋时蕴在注意时间,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宋时蕴想要干嘛。 他便走过去,分别扶起老卢和卢婶儿,“时间不早了,你们俩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先回去吧。” 老卢和卢婶儿一脸不解。 在他们开口之前,李麻子便故作深沉地解释道:“你们俩一直呆在这里,会让绣儿姑娘留恋红尘,不容易去投胎的,你们总不想让她没办法投胎吧?” “会这样吗?” 卢婶儿有点迟疑,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规矩? 李麻子一脸严肃,“我还能骗你们吗?” 老卢:“……” 那还真不好说。 不过,李麻子这次也算是尽心尽力,真的为他们,将绣儿的尸骨带回来了。 可信度增加不少。 卢婶儿和老卢思忖片刻后,便还是离开了。 目送他们走远,李麻子便跑到宋时蕴面前,狗腿地笑着:“宋小姐,您是不是要超度绣儿姑娘啊,我已经把人打发走了,这样可以了吗?” 宋时蕴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也可以走了。” 李麻子本来还想看看超度是什么样子的,闻言只能干笑两声,“好,好,我这就走。” 他忙不迭地走了,唯恐宋时蕴不高兴。 待四周彻底没人后,宋时蕴如同在柴楠坟前做的一样,依样画葫芦,为i卢绣儿开了一条阴路,将她送走。 已经见过一次,再看见那条路,卢绣儿比柴楠淡定得多。 她同样从宋时蕴手中,接过去一盏纸灯,对宋时蕴作揖道:“谢谢你,宋小姐,我这就走了,您放心,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着的,我会在那边天天为您祈祷,保佑您长命百岁。” 宋时蕴淡笑,“不必,照顾好你自己即可,去吧。” 卢绣儿点了点头,便转身向那条小路走过去。 但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转头去看宋时蕴。 宋时蕴眉梢一挑,“还有什么事情吗?” 卢绣儿咬了咬唇瓣,有点支支吾吾。 宋时蕴:“有什么,你可以直说。” 卢绣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宋小姐,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再次投胎做我爹娘的女儿?” 宋时蕴一顿,“大概是不能的。” 卢绣儿闻言,有点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这样啊……” 宋时蕴:“你爹娘现在年岁就已经不小了,未来能不能生,什么时候生,还是两说。而你去阴曹之后,需要排队,等待投胎,也不是立即投胎的,能不能赶上,谁也说不好。” 卢绣儿也就是那么一问。 对此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闻言,她便想开了,“那就随缘吧,我只希望我爹娘,往后能够再生一个弟弟妹妹就好,这样能够有人帮我陪着他们,他们也不至于太孤单。” 对于这件事,宋时蕴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那你可以放心,你爹娘的面相来看,并不是孤独终老,无人送终的面相。” “那我就放心了。”卢绣儿灿烂一笑,对宋时蕴摆摆手,“那宋小姐,我就先走了。” 宋时蕴点点头,“走吧。” 卢绣儿提着纸灯,重新迈入属于自己的路。 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原地。 待阴路彻底关闭后,宋时蕴这才收拾了一下现场,将剩下的纸钱,烧给了卢绣儿。 随后,她才离开坟地。 从卢家的田里出来,宋时蕴便见李麻子在路道旁等着她。 看到她过来,李麻子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宋小姐,你回来了?” 他向宋时蕴左右看了看,“那个,绣儿姑娘走了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李麻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巴巴地望着宋时蕴,“那宋小姐,我这算不算是将功赎罪了?” 宋时蕴瞥他一眼,“算是吧,不过你这人以前做过的缺德事不少,配婚这种事情是伤阴鸷的,你往后的气运,还是会一路走低。” 宋时蕴知道李麻子想要知道什么。 她这一番话,相当于给李麻子泼了一盆凉水。 李麻子脸上的笑,顿时垮下来,“那,那我以后会很惨吗?”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解决,他往后的日子就会恢复平静。 现在看来,好像不可能了? 作为半个玄门中人,他也知道气运持续走低是什么意思。 只怕他以后的生活会很惨。 一想到这种可能,李麻子快要哭出来。 “谁让你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宋时蕴陈述道:“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的气运。” 李麻子真的要哭出来了,“宋小姐,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善一下吗?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宋时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李麻子心里一急,跑到宋时蕴面前,扑通一声在宋时蕴面前跪下来,磕头求饶:“宋小姐,求求您,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救我一命吧。” 宋时蕴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看他,“气运持续走低,不代表你即刻就会死。” “可往后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生不如死啊!”李麻子瘪瘪嘴,苦哈哈地道。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你倒是清楚。” 李麻子笑不出来。 宋时蕴继续道:“你如若想要改善这个情况,那你以后就要积德行善。” 李麻子惊喜道:“这样做,我,我的气运真的会变回来吗?” “不是变回来。”宋时蕴纠正道:“是延缓你气运变低的速度,改善变低的结果,只要你日行一善,多作善事,积累功德,自然会有所回报,但如若你以后还做这种伤阴鸷的事情,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李麻子被绕晕了。 他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总结下来就是,只要做善事,他以后就不会那么惨! 第131章 李麻子脸上多了一抹喜色,简直是又哭又笑地叩头,保证道:“我知道了,多谢宋小姐,宋小姐放心,我以后绝不再做这种事情,我,我以后天天行善积德,做好事积功德!” 宋时蕴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受了他几个响头,然后对他伸出手来,“给我。” 李麻子一抬头,就看见宋时蕴放在面前的掌心,他茫然地道:“什么?”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钱啊。” 李麻子:“???” 对上他眼里的几个问号,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出诊金,懂不懂?我既然出来帮你解决问题,你不应该给我点谢礼吗?” 李麻子头上更是多了几个问号,“啊?” 宋时蕴啧了一声,“啊什么,不想给钱?” “没有没有!”李麻子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 他就是没想到,宋时蕴居然还要出诊金。 宋时蕴不是平宁侯府的小姐吗? 好歹是个侯爵之家,不会缺钱吧? 但是,李麻子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他连忙拿出一个钱袋子,想从里面掏出一笔钱,递给宋时蕴。 “拿来吧。” 宋时蕴一把将钱袋子抢过去。 李麻子懵逼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他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这些就算是出诊金了,我先回去了,记得你方才的承诺,多做好事,不然没人救得了你。” 语毕,宋时蕴拿出来一张转运符,扔到李麻子身上,提步便从李麻子面前走过去。 留下李麻子一个人,如遭雷击地愣在那里。 过了好半天,他才倏地转过身去,却见宋时蕴已经走远。 李麻子顿时肉痛地捂着心口,他的钱袋子啊! 本来他打算等会儿去柴家,将那一百两送回去的。 那一百两,都在钱袋子里啊! 里面还有他的大半身价,好几百两银票呢! 李麻子原本以为,撑死给宋时蕴一百两,就足够了。 剩下的钱,也足够他以后好好过日子了。 现在倒好! 全没了! 李麻子险些蹲下来,崩溃大哭。 宋时蕴拿着李麻子的钱袋子,没有再去卢家,直接从旁边的乡道离开了。 待回到城区,她才将李麻子的钱袋子打开一看。 看见里面厚厚一卷的银票,宋时蕴挑了挑眉。 知道李麻子有钱,没想到李麻子这么有钱。 看样子,这些年,李麻子在死人生意上面,真是赚到了不少。 宋时蕴重新将钱袋子收起来,却没有直接回平宁侯府,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偏僻的西城区走过去。 不多时,宋时蕴便出现在一处店铺外面。 但那并不是普通的店铺,门脸上并没有挂什么招牌,反而写了一个旗帜——粥铺。 西城区这个城门口,经常拥堵着一些生活拮据的流氓。 所以,这里每日都会开放粥铺。 但这笔支出太多了,官府只补贴了一点,大部分都是京城中的富商、侯爵或是世家们赞助的。 宋时蕴以往也经常往这里送银子。 她熟门熟路地抬手,敲了敲粥铺一侧的窗户。 没一会儿,窗户便被开出一条缝来。 一张茫然的圆脸,出现在门缝后。 没等那个人看清楚外面是谁,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便扔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便从面前走过去。 “喂,姑娘——” 她立即伸长脖子往外看,却只能看见一个纤细挺拔的曼妙身姿。 小姑娘嘟哝了一声,伸手拿起钱袋子,打开一看,竟然全是银票。 小姑娘顿时吓坏了,连忙对屋里喊:“阿婆!有,有人送了一大笔钱过来!” …… 宋时蕴从粥铺过来,本来打算回平宁侯府的,但她随身带的拘魂符,却震动起来。 这拘魂符里,拘着的,便是章名山。 这个时候突然动起来,可想而知是怎么回事。 “好了,知道了。”看书喇 宋时蕴按住拘魂符,淡淡地道:“我这就去章家。” 躁动的拘魂符,终于安静下来。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挑眉,低声询问了一下章家的地址。 她便径直向章家的方向走过去。 此时此刻的章家,已经乱成一锅粥。 章云扬从昨天后半夜,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嘴里叽里咕噜一直念叨着有鬼。 偶尔惊醒一下,便拼命地往外跑。 但每次跑两步便会摔倒,反复给自己增加伤势。 云慧怎么都控制不住章云扬,请人来帮忙,也不行。 每次惊喜的章云扬,力气不知道怎么那么大,几个人都按不住他。 云慧这两天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此时更是一脸憔悴。 看着好不容易再次昏厥过去的章云扬,云慧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叹了口气。 旁边的陪嫁奶娘,挺心疼云慧的,扶起云慧,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地说:“小姐,还是去休息吧,姑爷现在睡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老奴会让人看着的,您先去睡会儿吧,要不然回到姑爷没事,您就该病倒了。” 说着,奶娘又忍不住心酸。 “要我说,小姐嫁给姑爷,真是可惜了。” 云慧也是一个小官家的小姐,虽然是小官,但也是书香门第。 家中拮据,才嫁给章云扬的。 可谁能想到,嫁过来不久,章家便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更是一片破败。 云慧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现在即便想要回娘家求助,只怕娘家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帮她。 云慧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奶娘的手背,没有说什么。 嫁都嫁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 “咚咚咚——” 就在主仆俩,想要去客房暂时休息一会儿时,空气中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云慧被吓了一跳,嘟哝:“这个时候,谁会过来啊?” 章云扬的事情太邪乎,加上章家现如今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即便还有认识的人,现在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章家的门。 云慧也不想面对外面异常的目光,早就挂了门牌,闭门谢客。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 奶娘也有些疑惑,“您稍候,老奴去看看。” 云慧迟疑地点头。 奶娘便向大门口走去。 …… 宋时蕴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宅子。 这宅子看上去,还挺破旧的,瞧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院。 和普通农家住的,也没什么区别。 很难以想象,以前的富商,现如今竟然沦落到,住在这种地方。 如若不是上面挂着‘章家’两个字,宋时蕴都要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吱呀——”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一下子拉开。 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容,出现在门后。 她看了看宋时蕴,瞧见门外站着的,是个小姑娘,奶娘这才走出来,询问道:“姑娘,你找谁啊?” 宋时蕴欠了欠身,“我叫宋时蕴,是章名山章老爷请我过来,帮助章家渡过劫难的。” “???” 奶娘听得一愣,眼睛瞪得老大。 但是…… 听到宋时蕴这么荒唐的话,她却没有立即反驳撵人。 反而,神色有些古怪的打量起宋时蕴。 下一秒,她再次问道:“你是谁啊?怎么认识我们家老爷的?” “我与章老爷生前不认识。”宋时蕴意有所指。 奶娘眼皮猛地一跳,隐约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但凡是大庆朝的人,多少对玄学,都有听闻,即便不太相信,但也不能否认这件事的存在。 奶娘更是亲自看见过,章云扬和章名山要联手害人的事情。 她自然知道,鬼神这事并不是假的。 宋时蕴这么说,肯定是有别的意思。 第132章 可是…… 奶娘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看出来奶娘有些纠结,宋时蕴再次加码,“章云扬撞见的,是个女鬼吧。” 奶娘心里猛地一紧,打量宋时蕴一眼,她连忙推开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进。” 宋时蕴微微一笑,便提步走进去。 奶娘忐忑地跟在宋时蕴身旁,一前一后进入。 她偷偷地打量着宋时蕴。 章家这两天,虽然一直悄悄地请人来捉鬼,但一直并未宣扬出去。 知道这件事的,也仅限于那几位大师和高僧。 那些人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情胡乱宣扬出去。 不然以后哪里还有人敢请他们做事? 所以,目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 可是,宋时蕴却是知道。 不仅知道章云扬撞见鬼,还知道章云扬撞见的是女鬼。 女鬼这件事,只有云慧一个人知道。 奶娘也只是听云慧说过,她也不知道云慧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云慧很是肯定地说,困住章云扬的是个女鬼。 这件事,除了云慧和奶娘,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第一次来章家的小姑娘,却是知道。 奶娘不免对宋时蕴有所期待。 她带着宋时蕴进来后,便快步带着宋时蕴去见云慧。 宋时蕴进来,才发现,这竟然还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只不过面积很小。 前头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穿过前面的二进门,便是后院。 云慧正站在后院的廊下。 后院也是小小的,总共就三间房,加上后面还有三年后罩房,看上去也就比一般的百姓住得稍稍地好一点。 只不过,可以看出来,房子应该是年久失修了,到处都是一片老旧破败的腐朽模样。 “小姐——” 宋时蕴正打量着,奶娘便带她走到云慧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宋小姐,说是认识……老爷。” 她给了云慧一个深深的眼神。 云慧也听出来奶娘话里的暗示,望向宋时蕴,不由诧异地道:“您认识我公爹?” 宋时蕴颔首,往她身后不远处的房间看了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云慧看了看宋时蕴。 并不认识宋时蕴。 按照一般情况,云慧可能便让人送客了。 但她今天,有些累了,加上章云扬的事情不一般,她有些犹豫。 思忖片刻,她并没有拒绝,“那请您跟我来。”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跟在云慧身后,任由云慧带着她,进入隔壁的客房。 推门而入,云慧便问道:“您想说什么?” 宋时蕴没有客气,直接将拘魂符拿出来,手腕一抖,将章名山从里面放出来,然后又拿出来一张符,手一抖,显魂符便燃烧起来。 云慧有些疑惑的,看着宋时蕴的举动。 没等她反应过来,宋时蕴这是在干嘛,面前便渐渐地多出来一个人影。 “公爹?!” 待看清楚那个人影,云慧惊愕地喊起来:“您,您怎么在这?” 跟进来的奶娘,闻言,一抬头,也看见了站在屋子里的章名山,她吓了一跳,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章名山听见云慧的声音,便明白,她们能够看见自己。 章名山望向云慧,便直接道:“是我,云慧,云扬现在怎么样了?” 云慧怔怔地道:“云扬高烧不退,现在还在昏迷……不对,公爹你怎么在这?” 章名山一听这话,顾不上回答她,便急急地看向宋时蕴,“还请宋小姐,帮帮我儿子。” “我既然答应过你,你就可以放心了。” 语毕,宋时蕴便径直向外走去。 云慧有点反应不过来,“公爹,这到底是怎么了?” 章名山见宋时蕴出去了,叹了口气,便道:“都是我害了云扬,我之前让云扬帮我找替死鬼,伤了云扬的阴德,让他背上阴债,他现在……算是被反噬了。” 云慧瞪大眼睛,“反噬?” 章名山把自己的罪过,在儿媳面前摊开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含糊地把事情解释一遍。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已经提步,走到隔壁的房门外。 一进来时,她就发现,这里的阴气最重。 “等一等,宋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奶娘先反应过来,追了过来,见宋时蕴要进去,有些疑惑地问。 “我去看看他的情况,才有办法救他。” 宋时蕴说着,便吱呀一声,推开门来。 奶娘愣愣地站在那里,又回头看了看另一间房里的云慧。 宋时蕴提步走进房间,便见一个人躺在床上,紧锁眉头,满脸惨白,即便在昏迷之中,仍旧是满身冷汗,仿佛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而在他身上,则弥漫着一大股阴气。 除了那些阴气…… “不,不!” 正在这时,床上的章云扬忽然尖叫起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桂花,你,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吧……” 章云扬一个激灵,忽然在床上瘫坐起来,直直地就在床上跪下来,对着内侧的床内角,咚咚咚地磕起头来,不断地求饶。 宋时蕴顺着他磕头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姑娘家家。 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穿着朴素,但容貌清秀,可以看出来,生前应当是个美人坯子。 但是,此时她的脖子上,却有一条长长宽宽的紫色勒痕,整个脖子仿佛都快被勒断了。 她顶着一双只有纯黑色的瞳孔,直勾勾地面向章云扬,神色麻木且僵硬。 听见章云扬的话,她却没有任何动容,反而抬起手来,露出一只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抓向章云扬的脖子。 下一秒,那尖锐又长的指甲,便嵌入章云扬的肩膀内。 “啊!!!!我的肩膀!!!!” 章云扬顿时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肩膀,倒在床上,尖叫起来。 宋时蕴脸色一沉,手中甩出一张符,啪的一下,打在那只手上。 下一秒,那只手吃痛地,唰的一下,收了回去。 紧接着,床尾的那个姑娘,缓慢地转头,面对宋时蕴的方向。 但她只是看着宋时蕴。 好像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即动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章云扬尖叫声的云慧,从隔壁房间冲过来。 “云扬,云扬怎么了?” 她跑到床边,便看见章云扬的肩膀上,鲜血横流。 看见这一幕,云慧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云扬,怎么会这样?” 章云扬痛得恍惚,透过模糊不清的视野,看见云慧,他反手抓住云慧的胳膊,惊惧地大喊大叫,“云慧,救我,你救我,有鬼啊!她,她要杀我,她要杀我啊!” 云慧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但章名山既然将宋时蕴请过来了,那就证明,家里可能真的有鬼。 只是她看不见。 云慧思及此,急忙看向宋时蕴。 “宋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救救我们家云扬?” 章名山也跟了过来,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也忍不住求助:“宋小姐……”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章云扬的眼睛。 “她是你的债主,你害了她,是吗?”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全部愣住。 云慧和奶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章名山和章云扬,眼神有些古怪。 章名山微微偏开头去,不敢去看宋时蕴。 章云扬则抬头飞快地看了宋时蕴一眼,便忍着疼向云慧问道:“她,她是谁啊?” 云慧一听,发现他好像没看见章名山,便愣了一下,目光里充满疑惑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见此,面无表情地道:“是你爹请我过来的,你还没看见他在这里吗?” 章云扬闻言,目光往房间内其他方向一扫,才看见章名山。 第133章 章云扬刚才沉浸在自己的剧痛之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屋内究竟有几个人,也就忽略了章名山。 他怎么都没想到,章名山会在这里,顿时傻眼:“爹?你怎么在这?” 章名山望向章云扬,叹了口气,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始末,都告诉了章云扬。 章云扬闻言顿时傻眼。 下一秒,他强忍着疼,怒气冲冲地看向宋时蕴,“你坏我好事!” 宋时蕴快笑了,“章少爷,你有没有点脑子?你们害人在先,还不准别人反击吗?现在,你这么害怕,不就是不想死吗?既然你可以不想死,别人就不能想活下去吗?别人欠你们的?” 云慧和奶娘脸上挂不住。 章云扬疼得龇牙咧嘴,狠狠地瞪着宋时蕴。 见他好像还想说什么,章名山唯恐他再乱说话得罪宋时蕴,抢先道:“宋小姐说得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我儿子他也只是听我吩咐办事,您就帮帮忙。” 章云扬不解,“爹!” “你要是想活下去,就闭嘴!”章名山警告地看他一眼。 章云扬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章名山重新看向宋时蕴,哀求道:“宋小姐,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我也说过,她是他的债主,是被他害死的,这是他的因果,想要我帮忙,总要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时蕴情绪毫无波动地淡漠道。 章名山理亏,只能给章云扬使眼色,“云扬……你就说了吧。” 章云扬却紧抿着唇,躲闪地低下头。 “什么是债主啊?”云慧听出来这里面有内情,“云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章云扬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似的,没有说话。 宋时蕴瞥他一眼,对云慧解释道:“有一个词,叫做冤亲债主,也就是他曾经伤害过的人,或是被他害的亲朋好友,有些亲缘纠葛的,便称之为冤亲债主。比如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乃至——他的妻子。” “妻子?”云慧脸色猛地一变,她一把抓住章云扬的胳膊,逼迫他抬起头来,“昨天晚上,我就听见你喊了一晚上桂花的名字,云扬,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桂花到底是谁啊?” 章云扬白着脸,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云慧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个桂花到底是谁!你今天必须告诉我!” 昨天晚上,她一直守着章云扬,便听着章云扬念叨了一晚上桂花这两个字。 起初她还以为章云扬,是想要看桂花,或者是想要和桂花有关的东西。 但她忽然想起来,章云扬是最不喜欢桂花的。 家里从不准出现桂花相关的东西。 云慧记得,她以前刚嫁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她最喜欢吃桂花糕,便给自己做了一份桂花糕,还特意送去给章云扬尝尝。 结果章云扬一看是桂花糕,直接当场摔盘子。 然后,推脱着说,他是对桂花过敏。 云慧便信以为真。 一相信就是这么多年。 但昨天晚上一过,她就知道,章云扬口中的桂花,恐怕不是一个物件,而是一个人。 所以,她才会跟奶娘说,困住章云扬的是一个女人,很有可能还是一个女鬼。 她猜测到,章云扬跟这个女鬼之间有什么事情。 但她就是想要听章云扬说实话! 章云扬却一直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喊着疼,好像疼迷糊了似的,并不回答。 宋时蕴一眼看出来,他是装的。 她瞥了一眼床尾的女鬼。看书喇 大约是见他们突然冲进来许多人,女鬼一直蜷缩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宋时蕴见此,指尖一翻,轻轻一弹,一张符便嗖的一下飞过去。 落在那女鬼的身上。 那一瞬间,女鬼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幽暗的光。 下一秒,她唰的一下转过头,看向章云扬的方向。 章云扬似有所感,猛地一抬起头。 女鬼便对他裂开嘴来,露出一张满是鲜血的嘴。 章云扬一声尖叫还没发出来,便见那女鬼的头发忽然疯涨,如同活了过来一样,一缕缕的长发,如同一双双鬼手,朝着他席卷过来。 “不,不要过来!” 章云扬顿时吓得从床上滚下去,手脚并用就要往外爬。 就在这时候,那一缕缕漆黑的,却冰凉如同水蛇一样的头发,缠住他的双脚。 章云扬紧接着,便感觉到一阵强有力的拉力,嗖的一下,将自己拉回床边。 章云扬一回头,便看见女鬼抬起自己的双手,握住他的脚踝,似乎要顺着他的脚踝,爬到自己身上来。 章云扬吓得尖叫起来。 “桂花,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他不停地求饶。 女鬼却置若罔闻,顺着他的脚踝,缓缓地趴在他的身上。 冰凉腥臭的感觉,一下子包裹住他,仿佛将他封在一口量身打造的棺材里。 死亡即将来临。 章云扬一边尖叫着,一边慌乱地看向旁边的人。 “救救我,救救我,爹,云慧,你们救救我啊,救救我!” 云慧望着章云扬的模样,手足无措,她倒是想要救下章云扬,但她根本不知道章云扬这是怎么了。 在她的视线里,只是章云扬突然发疯,从床上跌落,现在又诡异地倒着爬回床边。 虽然她只看见了章云扬一个人,但云慧也知道,这情况不正常。 那个女鬼可能又出现了。 云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看向宋时蕴和章名山。 章名山是能够看见那个女鬼的,见她张大了嘴巴,对准章云扬的脖颈,就要咬下去,他急得直拍大腿。 “宋小姐,你看着……” 宋时蕴冷淡地打断他的求助,“我说过了,只有他跟我说清楚来龙去脉,我才能帮他,否则,我做不到。” 章名山和云慧一听这话,都有些着急地看向章云扬,两个人皆是口干舌燥地催促。 “云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告诉宋小姐吧!现在只有她才能救你啊!” 章名山虽然是鬼,但他看得出来,自己的煞气不如这个女鬼。 即便他出手救人,只怕还没救下来章云扬,对方便已经把章云扬和他一起吃了。 章名山急得抓耳挠腮。 可是宋时蕴站在那里,却是一脸冷漠,对此好像并不关心。 章云扬听见父亲和妻子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阵腥臭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他的后脖颈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啊!!!” 章云扬猛地仰起头,惨叫声不绝于耳。 云慧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想要上前,宋时蕴却一把拦住她。 “不,不要杀我,救救我,救救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章云扬瞥见宋时蕴的举动,知道自己不说出实话,宋时蕴是绝对不会救自己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强忍着疼开口。 “桂花,桂花是我第一个媳妇!!!” 云慧猛地一愣,“你……之前娶过亲?” 话音未落,她便下意识地去看章名山。 章名山却心虚地偏过头去。 章云扬一边哭一边忏悔:“不,不算娶过亲,但我们私下里定了亲……” 云慧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见章云扬开了口,宋时蕴伸手在女鬼身上点了一下。 女鬼身子顿时一僵,停在章云扬身上,没有再继续。 章云扬却不知道,只感觉到那腥臭味和冰凉的触感,一直围绕着自己,他便跟倒水一样,一股脑将往昔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第134章 桂花确实是个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严格说起来,她还是章云扬的贴身丫环。 章家以前还是大富之家时,桂花就在章家伺候章云扬,两个人还小的时候,便如同玩伴一样凑在一起。 本来男童的玩伴,应该也是男童。 但桂花的母亲,以前是伺候章老夫人的。 章老夫人又很喜欢,大抵也是有意撮合桂花,以后留在家里做章云扬的妾室似的,便让桂花去照顾章云扬。 两个人从小相识,玩在一起,脾气秉性互相影响,长大了,自然而然便生出感情来,私下里便早早地在一起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章家,日渐落败,章老夫人又因病去世,家里便顾不上章云扬的婚事,这件事就耽搁了。 但章家私下里,还是给他们俩写了婚书,名义上,桂花便已经算是章云扬的媳妇。 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章家内部的人而已。 彼时,章家还能够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别人都以为他们家还是有钱的。 也为了那一丝体面,和将来翻身做准备,章名山便开始考虑章云扬的婚事。 桂花毕竟是家生下人,章名山自视甚高,觉得桂花充其量,只能给章云扬做个通房小妾等等。 还是得给章云扬找一个好媳妇。 恰好那时候,云慧家也在说亲。 章名山就瞄准了云慧。 云慧家想要高昂的聘礼,章名山想要云慧官小姐的身份,给自己家抬一抬,这样多点人脉,对章云扬的未来,都是助力。 更何况,云慧的父亲,大小是个京官儿,说不定未来在生意上,也可以帮他们走走门路。 毕竟京城内大多数生意,都要走官府的门路。 章名山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便让人去云慧家的府上打听了一下情况。 除却聘礼外,云家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男子不可纳妾,一辈子只能一夫一妻,要对云慧好。 这条件听上去有些苛刻,但对章名山来说,却不是问题。 为了章云扬和章家,那就要解决掉桂花。 章名山便将这件事跟章云扬说了,让他将桂花打发出去。 章云扬便借口说,不想拖累桂花,故而送她归家。 可是,桂花却不愿意离开,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了章云扬,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章云扬的。 不然她一个失了清白的姑娘家,出去也活不了。 桂花坚持留下来,章家父子就犯了愁。 桂花还以为,章家人确确实实是为自己好,可在后来,才知道,章云扬打发她,是为了想要迎娶云慧。 她便和章云扬撕破了脸。 她说,自己便是死,也要死在章家里。 章云扬当时也在气头上,便口出恶言,说了一句:“那你去死好了!” 语毕,他便拂袖而去。 在他们认知中,桂花性子一向温柔,是个每天都笑呵呵的小姑娘。 谁也没想到,桂花脾气一上来,真的敢去死。 等下人发现时,桂花已经悬梁自尽,气绝多时。 章云扬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得知消息赶过来时,腿都软了,但推开门,却只看见桂花的尸骨。 他当时就被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坐在地。 为了这件事,他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病势开始好转时,桂花早就被下葬了。 章名山也勒令府中的人,不准再提起桂花这个人。 章名山找媒婆夸大其词,夸了自家和章云扬一番,也成功敲定和云家的婚事。 不日,便要迎娶云慧进门。 后来,云慧嫁过来后的事情,她自己便知道了。 “怪不得……”云慧闻言,掩面崩溃地大哭起来,“怪不得你不喜欢任何跟桂花有关的东西,我只以为你是对桂花过敏,没想到……章云扬,章家,你们害了我一辈子!” 她险些哭晕过去。 奶娘心疼地扶住她,望向章云扬和章名山的眼神,也充满了恨意。 “你们章家,都是一副蛇蝎心肠,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都不配为人!”奶娘忍不住啐了章云扬和章名山一脸。 章名山心虚地低着头,也不敢反驳。 换作往日,若是一个下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动手了。 可今日,他却什么都不敢说。 章云扬说完后,更是如同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如若不是粗重的喘息声,彰示着他还活着,只怕旁人还以为他死了呢。 或许在奶娘心目中,他还不如死了。 宋时蕴瞥了章名山一眼,可算是明白,章名山前两天被她追问时,为什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实情。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丢人,没脸说! “你们父子俩,倒是害了不少人。” 宋时蕴冷冷地说了一句。 章名山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把脑袋塞回肚子里。 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头来,“那个……宋小姐,如今您都知道了,能不能救救我儿子?” 宋时蕴之前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说出来龙去脉,她就施以援手。 宋时蕴现在却有点后悔了,答应早了。 不过,为了桂花来日的投胎。 宋时蕴还是望向女鬼,伸手将她从章云扬的身上拉起来,再安顿她在床边坐下来。 旋即,她在女鬼面前蹲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在她身上贴了一张符。 下一秒,女鬼那双只剩下漆黑瞳仁的眼睛,逐渐恢复正常。 不多时,便黑白分明。 恢复了神志。 宋时蕴这才开口,“方才他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女鬼,也就是桂花,对宋时蕴点了点头,眼眶很快就红了,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金属摩擦地面产生的声音。 “是他害了我……” 宋时蕴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是他对不起你,你想要找他报仇,情有可原,如若你现在要杀了他,我绝不拦着你。” 一听这话,房间内的人,神色都变了。 云慧的哭声戛然而止。 章云扬的呼吸声也猛地加重。 章名山更是急眼了,“不是,宋小姐,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们不是说好了,只要章云扬说实话便救人吗? 现在怎么就不拦着了? 宋时蕴冷冷地看他一眼,“救与不救,在我,你有资格跟我谈吗?” 章名山一噎,顿时急得在原地撞墙。 宋时蕴不再理他,重新看向桂花。 “他负了你,作为冤亲债主,你杀他,不仅仅是我不可追究,即便是阴曹,也不会要你偿命,但是你毕竟害了一条人命,阴曹可能会延误你的投胎,或者让你下辈子投入畜生道,或是让你在地狱内服刑再入轮回,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我都说与你听,你自己考虑清楚。” 桂花盯着她看,喃喃地道:“若我要杀他,您当真不拦着。” 宋时蕴想也不想,“当真。我只是想跟你说,为了他这么一个人,你已经没了一条命,真的要把未来都搭进去吗?桂花,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想清楚。” 桂花抿了一下唇角,含恨地望向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样的章云扬,“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宋时蕴闻言,握住她的手,“如若不甘心,那就去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后,你便能够安心,能够化解执念即可。” 桂花一听这话,眼里却掠过一丝茫然,她喃喃自语:“杀了他,我……便能够安心了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望着章云扬,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扪心自问,她是真的爱过章云扬。 真的杀了章云扬,他们俩或许还要在阴曹继续纠缠。 那是她想要的吗? 第135章 桂花眼里的执念,逐渐消退,她重新看向宋时蕴,“我不想杀他了。” 那一瞬间,她煞气尽消。 身上还多了一丝幽冥之力。 这倒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拍了拍桂花的手背,“那就不杀他。” 说着,她对桂花眨了一下眼睛,使了个眼色。 桂花感觉,宋时蕴还有什么话没说。 便听宋时蕴又跟她说:“那等会儿,你便跟随我离开,好吗?” 桂花望着她,缓慢地一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宋时蕴便是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众人听见这话,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章云扬,终于两眼一翻白,真的晕死过去。 章名山更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气,方才着急得他魂魄都快散了,如今算是凝实了一些。 云慧方才虽然痛骂着章云扬,可得知他不会死,心里还是放松了一点。 宋时蕴懒得同章家人在说什么,拿出来一张符,先将桂花的魂魄收入其中。 旋即,她又拿出来一张拘魂符,对章名山冷冰冰地道:“你也该走了。” 章名山此时哪敢再说什么,连连拱手作揖,然后麻溜地,自己钻进拘魂符里,不敢劳烦宋时蕴再动手。 宋时蕴将两张符都收起来,才看向一旁的云慧,声音缓和些许道:“章云扬现如今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们请大夫来,重新为他诊治即可,只不过……” 云慧抬头看她。 宋时蕴好心提醒,“章家的运势,只会越来越差,如若可以,我倒是建议你们俩和离,当然这是你们的私事,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想法,我就先告辞了。” 她对云慧欠了欠身,继而便提步离开了章家。 云慧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章云扬,半天没有反应。 奶娘心疼地道:“小姐,我觉得那姑娘说得倒是挺对的,您何苦和章家这一群混账继续掺和?倒不如回娘家去。” 云慧却捂着脸。 没多久,压抑的哭声,便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 “若是和离,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奶娘闻言,想到云慧那一对儿女,顿时一噎,又心疼云慧,又难过,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 从章家出来,宋时蕴便带着桂花,先行去了一趟城郊。 她选了一处无人前来的破庙,带着桂花进入其中,旋即将桂花放出来。 桂花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姑娘为何带我来这里?” “带你来,自然是有原因的。”宋时蕴先将装着章名山魂魄的拘魂符上,加了一道禁制,免得章名山偷听。 旋即,她才看向桂花,说起正事。 “方才你放弃杀掉章云扬时,我发现,你身上多了一丝幽冥之力。” 桂花没听懂,“幽冥之力?”那是什么? “对,就是幽冥之力。”宋时蕴点头,解释道:“幽冥之力,顾名思义,属于九幽冥界,也就是阴曹,准确地来说,是独属于行走在幽冥的鬼差所有。” 跟生人入道修灵不同。 鬼入道,修的便是幽冥之力。 一旦有了幽冥之力,便算是鬼仙。 可在阴曹当个闲散的鬼差。 将来也有望晋封真神真仙。 但,鬼修道比人更难。 是以,每年生生死死那么多鬼,能够入道的,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桂花算是听明白了一半儿,“您的意思是,我……入道了?” 宋时蕴淡笑,“不是,入道没那么简单,我倒是觉得,你放弃了报仇,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或许因此,才得到天道的怜爱,也许你不必如同普通鬼怪,重入轮回,说不定,可以去混个鬼差当当呢。” 桂花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我,我有这样的运气吗?”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我从小到大,运气一直不怎么好……” 桂花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她刚出生不久,家里就败落了,母亲去做了章老夫人的丫环,她才跟着进了章家。 本来以为,自己遇到了章云扬,也算是苦尽甘来,将来不用再做下人。 可现在的下场…… 他们也都知道了。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运气不太好。 “否极泰来。”宋时蕴安慰道:“运气不会一直走低,总会触底反弹,也许你现在的好运气,就来了呢。” 桂花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到了她头上,她勉力笑了笑。 看出来她的心思,宋时蕴也说:“其实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毕竟不是阴曹的人,不过我可以请个人上来,帮你问问,若是真有机缘,他便会引你去阴曹做个鬼差。” 听到有机缘,桂花还是有那么一丝心动的,便不好意思地欠身道:“那就劳烦您了。” 宋时蕴摆摆手,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纸钱和铜钱朱砂,开始在地上画符摆阵。 画好请神咒后,宋时蕴咬破手指,在那些纸钱的顶上,点了一下,然后又滴了几滴鲜血,在阵法之中。 旋即,宋时蕴便盘腿坐下,双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桂花在一旁听着,一开始觉得那唱念有些生涩难懂,但听着听着,她好像隐约觉察出里面的力量来,竟然沉浸其中,感觉沉重的身体,仿佛也变得飘飘然起来。 伴随着宋时蕴的吟唱,她拿起点好的纸钱,一把扔到半空中。 那些纸钱没有落下来,旋即在半空中盘旋起来。 紧接着,那些纸钱忽然向天空一冲。 如同被什么人抓走了一般,骤然消失。 随后,桂花便看见,半空中涌出来一股股的黑雾。 那黑雾涌动间,还伴随着一道道古老的唱念。 桂花听不懂那是什么。 却见,不多时,面前便出现一条漆黑的路。 和柴楠卢绣儿走时的路不一样,这一条路全是漆黑的,没有一丁点的光亮,上面只有浓重的,化不开的黑雾。 桂花盯着那黑雾看。 未几,黑雾中,便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豹头环眼,铁面虬鬓,一身紫红色长袍,怒目圆瞪,不怒自威,手里还拿着一支勾魂鞭。 一看,便是年画中的钟馗,钟判官! 桂花是鬼,对鬼差判官一类,有天然的惧怕之意。 一看到钟判官出现,桂花便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双腿发软,更是忍不住跪下来。 宋时蕴看见钟馗,也有点意外,但旋即又恢复如常,她起身,对钟馗拱了拱手,“后生见过钟判官。”看书溂 “你这后生,倒是非同一般。”钟馗看了看宋时蕴,一眼便看出来宋时蕴的魂魄有异。 他迟疑地看着宋时蕴,旋即开了天眼,仔细查看宋时蕴的生魂。 却发现,宋时蕴的生魂上,附着一层浓厚的功德金光,不仅如此,上面还有一道白雾。 那是被人下的禁制,禁制旁人查看她的生魂情况。 玄门之中,常有人会做此类障眼法,为的是蒙蔽同门的眼睛,免得叫人看出来,自己身上的功德和业障,叫人注意。 但是,凡间那些障眼法,对鬼差来说,都是无用的。 只要天眼一看,什么都藏不住。 可是,宋时蕴身上的禁制,竟然是连他都堪不破的。 钟判官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稀奇的情况,他捋了捋胡子,沉着脸问道:“你这小姑娘的生魂,是怎么回事,谁给你下的禁制,如此厉害?” 宋时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便想过,钟判官可能看出来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打从请神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想着隐瞒。 横竖,她也是个无辜受害者,也并非自己夺舍而生。 怎么都怪不到她头上。 只是她没想到钟判官会这么说。 听见钟判官的话,宋时蕴不由一愣,“禁制?” 第136章 钟判官看出来宋时蕴的神色不对,“这个禁制,你自己不知道?谁给你下的禁制,你会不清楚?” 宋时蕴身上的禁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下的。 钟判官一扫眼,就知道宋时蕴的斤两。 虽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但也做不出能够蒙蔽他的禁制出来。 是以,从一开始,他就想知道,是谁帮宋时蕴做的这种禁制。 这禁制,好像专门是为了防着他们这些判官鬼差来的。 宋时蕴闻言,却狠狠地皱起眉来。 她身上竟然有禁制? 人不可给自己算命,也看不清楚自己的生魂。 她不是没检查过自己的生魂和原主的生魂情况。 但她都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禁制…… 宋时蕴对钟判官拱了拱手,试探地问:“判官也看不破我那禁制吗?” 钟判官不高兴地道:“本官若说看出来了,何必问你?” 宋时蕴这下更糊涂了。 天下能够做出来,蒙蔽鬼差的禁制的人,寥寥无几。 恰好,宋时蕴认识的人里,便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的师父,天机门门主。 可是,宋时蕴死得意外,天机门并无任何示警。 师父自然也不知晓。 更遑论帮她复生还阳,帮她做下这种禁制。 可如果不是师父,又会是谁? 宋时蕴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由死到生,确实处处透着诡异。 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如今钟判官也看不出来所以然,从他这里便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宋时蕴思及此,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先把眼前的事儿圆过去,“那大约是我师父太厉害了,本是帮我做个禁制,掩盖别人耳目,以免叫心怀叵测的邪修盯上我,竟然连判官大人也瞒过去了。” 钟判官一听,倒是来了兴趣,“你师父是谁?” 宋时蕴谦卑道:“家师一介散修,惯喜闲云野鹤,无名无号,不值一提。” 钟判官如若看不出来,宋时蕴这是不想说,那他真的要去看看眼睛了。 不过,这种事情对他的兴趣也不大。 不说便不说了。 宋时蕴颇有天资,以后只怕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把人逼狠了。 钟判官思及此,便没有追问下去,直接问起正事。 “那你这次请本官来,所为何事?” “后生这次请判官来,是想请大人帮忙看看。”宋时蕴将桂花拉过来,“她是后生方才偶遇的一介亡灵——” 她简单地将桂花的事情,三言两语带过。 “后来,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丝幽冥之力,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钟判官闻言,瞥了桂花一眼,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倒是有机缘的,你点化了她,她那时开了灵窍,又因已经是鬼,便入了鬼道,只不过……天资一般,勤加修炼,或许可以做个低阶的鬼差。” 虽然是低阶的,但如今能够入鬼道的亡灵很少了。 这也算是不错了。 所以钟判官才多少来了点兴趣。 “如此,倒是一件好事了!”宋时蕴眼睛也是一亮,高兴地捏了捏桂花的手。 桂花也有些激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机缘。 钟判官却打量了宋时蕴一番,“说来,这也是你的机缘,你这后生,倒是和普通玄门中人不一样,天资高功德高,自来是受天道喜欢的,否则,也不至于你稍加说了两句话,便点化了她,她终究是借了你的光。” 桂花闻言,看向宋时蕴的眼神愈发感激。 宋时蕴连忙拱手,“大人谬赞了,这都只是碰巧罢了。既然她有做鬼差的可能,还希望大人往后时常指点。” 她说着,又拿起一把纸钱,塞到钟判官手里。 钟判官一看便知,这就是贿赂! 典型的贿赂! 若是换作其他玄门之人,给点纸钱,便想要收买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是有底线的。 只不过…… 宋时蕴的纸钱,和别人的纸钱不一样。 她在上面点了一滴鲜血。 纸钱需要特殊印记,才能够成为阴曹流通货币。 宋时蕴这么做,不仅让这些纸钱,变成了真正的流通货币,也在上面加了一丝功德之光。 带印记的纸钱不少见。 但带功德之光的,那可真是不多见! 纸钱香火,一向是鬼差的最爱,因为上面往往会有一丝信仰之力,可以帮助他们修行。 但是,一千张一万张,带着信仰之力的纸钱,也不如一张这带着功德之光的纸钱! 要知道,修出一滴功德之光,那得做多少好事啊! 钟判官对这功德之光,自然也是趋之若鹜。 他面不改色地将纸钱收下来,悄悄地在袖子里,喟叹地摸了两把,然后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自然,既然入了阴曹,便是我的人,我当然会好好教导。” 这便是贿赂成功了! 宋时蕴再次作揖,“多谢大人。” 钟判官傲娇地哼了一声,用手中的勾魂鞭,啪地一下,勾住桂花,懒洋洋地道:“行了,你跟我走吧。” 桂花一听这话,激动的心情,便变得害怕起来。 宋时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不用害怕,去吧。” 桂花这才迟疑地点点头,壮着胆子,鼓足勇气,起身跟在钟判官身后。 见他们俩走向鬼差路,宋时蕴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桂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你不用杀章云扬,他也活不长了。” 桂花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她淡淡一笑,“他家作孽太多,反噬在这一代孩子身上,往后章家气运会越来越差,章云扬也会早逝,活不长久,剩下的日子里,他还会被久病缠绵,卧床不起,活得还不如一只猫儿。” 桂花忽然明白,宋时蕴之前跟她眨眼的意思了,她对宋时蕴一笑,“谢谢您。” 语毕,她对宋时蕴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跟着钟判官一道离开。 她终于明白,宋时蕴为什么嘴上说不拦着她去报仇,但又劝解她放下仇恨。 原来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即便她不动手,章云扬也没多少好日子了。 既如此,又何必脏了桂花的手。 目送钟判官和桂花离开后,宋时蕴便也转身离开了破庙。 她之所以在章名山的拘魂符上,加了一道禁制,就是怕章名山听到这些跟她急。 不过,跟她急也没有用,事已成定局。 宋时蕴从城郊回到城中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一整天的时间,就被她这么耗了过去。 主要是城内城外,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 跑了一天下来,宋时蕴都感觉,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加上又累又饿,她现在都有些难受了。 是以,在路过街边摊的时候,她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家走,丝毫不在乎名门贵女的形象。 待她走到平宁侯府的大门口时,几个包子正好吃完了。 她又拿出来买来的汤水,喝完了,顺下去,才进家去。 但一进入平宁侯府的大门,宋时蕴就被早已等候多时,守株待兔的宋时柔,给拉住了。 她有些诧异地道:“时柔,你怎么在这?” 宋时柔拉着她,无奈地道:“我自然是在等二姐姐。” 宋时蕴故作不解,“怎么在这等我?” 宋时柔拉着她,一边往内院走,一边说道:“西昌侯府白日时,送来了帖子,说是邀请我们去参加,侯爷的寿宴,这件事我记得西昌侯府的郭夫人,之前便同二姐姐说过的呀。” 宋时蕴一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她最近事情多,忙忘了。 第137章 宋时蕴没有提起这茬,便直接问道:“西昌侯终于要办寿宴了?明日吗?” 宋时柔点头。 宋时蕴半是玩笑地道:“既然是寿宴,哪里还有送帖子的?” 一般寿宴,那都是得知消息的,主动前往。 毕竟一旦前往就要带礼物,送帖子邀请旁人同去,就好像是问别人要礼物一样。 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 宋时柔解释道:“西昌侯府派人送帖子的人跟母亲说了,说是怕二姐姐忘了这件事,送帖子只是为了提醒,还同母亲反复强调,不必带礼物去,只要二姐姐能够到场就好。” 这可谓是给足了宋时蕴面子。 西昌侯府派人来时,杨氏和宋清远都在。 看见西昌侯府对宋时蕴的重视,宋清远还颇为纳闷呢。 宋时蕴淡淡一笑,“既然都这么说了,明日,我不去便说不过去了。” 宋时柔道:“母亲也是这样说的,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必定是要去的。明日,母亲会带着我和二姐姐你一同过去。” 宋时柔和西昌侯府的小姐们关系都不错,自然是要去的。 宋时蕴又是特别邀请,那肯定也要去。 但两个孩子单独去,又不太像话,杨氏自然也少不得要出面。 不过,宋清远最近比较忙,还要操心曲远侯府的事情,所以便不去了。 只有她们仨娘子军出场。 得知宋清远不去,宋时蕴倒觉得是个好消息。 宋清远和杨氏不一样,对她这个女儿有愧疚,但说不上掏心掏肺。 因为老夫人和宋清溪的事情,只怕对她这个女儿,还有些芥蒂。 宋时蕴也懒得和宋清远相处,便道:“那明日,我们一道去就是了。” 宋时柔点点头,旋即,她看着宋时蕴,又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时蕴便直接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宋时柔犹豫地道:“祖母想要见你。” 宋时蕴一顿,“今天的事情?” 宋时柔点头,“对,祖母一早便派了婆子来问,可二姐姐当时便已经离家了,这一天下来,祖母派人来询问过七八次了,说什么也要见二姐姐一面。” 宋时蕴了然地道:“是为了二姑母的事情吧。” “应该是吧。”宋时柔也是这么猜测的。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没什么情绪地道:“若是祖木仔派人过来,你就同她说……” “二姐姐,你还是去见见祖母吧。”宋时柔知道她想说什么,飞快地打断她的话,祈求地望着宋时蕴,“祖母派人跑了这么多趟,便一定是不见你不会罢休的。” 毕竟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 宋时柔怕她着急上火,出什么事情。 宋时蕴知道她们的祖孙情,犹豫片刻,看在宋时柔的面子上,便道:“行吧,我去佛堂看看。” 宋时柔神采立即飞扬起来,“那我同二姐姐一道去吧。” 宋时蕴点点头,“届时,你在佛堂外面等我就是。” 宋时柔飞快地答应下来。 姐妹两个人,便一道赶往佛堂。 佛堂外头,有单独一个小院小门,几乎和前院后院都隔离开来,仿佛一个单独的空间,与世隔绝一般。 这里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像是高门大院的侯府。 宋时蕴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厚重的檀香。 一直守在廊下的徐妈妈,听见有人打开小门,一抬头看见宋时蕴,她顿时大喜过望,快步走过来,向宋时蕴行礼道:“二小姐,可算是把您盼来了,老夫人可想念您了。” 是想她吗? 宋时蕴看破不说破,“老夫人在里面?” 听见她这生疏的称呼,徐妈妈也不好说什么,引着宋时蕴和宋时柔往里走,“正是呢,老夫人如今住在佛堂,是半步也不肯离开的。” 她意有所指。 偷偷跟宋时蕴表达着,老夫人很听宋时蕴的话,也信守承诺,即便这么着急的情况下,也没有擅自离开佛堂。 宋时蕴仿佛没听懂似的,淡笑不语。 徐妈妈捉摸不透她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忐忑地带着她,到了内室门前,“老夫人就在里头,二小姐……” “我自己进去。” 宋时蕴打断她的话,推开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徐妈妈见此,便伸手关上门,和宋时柔一道在外头等着。 屋里。 宋时蕴走入其中,闻着厚重的檀香,倒觉得舒心。 只是这檀香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的药香。 在这么浓重的檀香里面,尚且可以闻到这药香。 足见老夫人的药量,应该是又增加了。 宋时蕴走到内里,便听见一阵敲木鱼的声音。 她提步绕过中间供奉的菩萨,到后堂去,便见老夫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正在一下接着一下敲着木鱼,念着往生经。 这经文是给谁念得,可想而知。 老夫人闭着眼,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徐妈妈,便眼也不睁地道:“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宋时蕴闻言,脚步一顿,停在她面前不远处,没有说话。 老夫人这才听出来不对,狐疑地睁开眼来。 瞧见是宋时蕴,她浑浊的双眼顿时亮起来,忙不迭地便放下木鱼锤,就要站起身来。 但因为跪坐得久了,猛一起身,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踉跄,险些摔倒。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却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将老夫人扶着坐下来,宋时蕴便立即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道:“听时柔说,老夫人找我?” 老夫人缓了缓,待精神好一些,才看向宋时蕴,勉力地一笑,“我是想你了,便想和你说说话。” 宋时蕴也不理会,直接道:“老夫人是想问曲远侯府的事情吧?” 老夫人见她一点寒暄的意思都没有,不好意思地一笑,也只能开门见山。 “我听说你姑母身体坏了,便想问问时蕴,你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宋时蕴闻言,淡笑了一下,“老夫人住在佛堂里,消息依旧如此灵敏。” 老夫人面上笑意一僵,尴尬不已。 宋时蕴却视若不见,继续道:“既然老夫人都知道了,那应该也知道,这一切是姑母自己的选择,我早就警告过她,可她不听。现在事已成定局,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补救?” 老夫人白着脸,眼眶顿时就红了,扶着墙壁站起来,像是不死心似的,问:“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宋时蕴面无表情:“当真,该说的,我已经在曲远侯府都说过了,我爱莫能助。” 老夫人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宋时蕴岿然不动,毫无恻隐之心。 她早就警告过宋清溪,这些事情不该做。 宋清溪不听劝,非要如此。 若非她当日去得及时,宋清溪这条命早就搭进去了。 现在尚且可以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想要恢复如初,长寿无极,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便是真的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法保证。看书喇 待老夫人哭了一会儿,宋时蕴才开口,“老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便不打扰了。” 语毕,她对老夫人欠了一礼,算是全了表面的礼数,便提步向外走去。 老夫人想要阻拦,还想再问什么,但抬眼看过去时,又停了下来。 她知道宋时蕴那么一说,便是真的没办法,即便有,宋时蕴也不可能再帮忙。 问也是无用。 老夫人不由坐下来,再次大哭起来。 宋时柔和徐妈妈站在外面,听见里面突然传来哭声,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颇为担忧。 紧接着,佛堂的门便被人打开来。 宋时蕴神色淡淡地从里面提步走出来,“我累了。” 语毕,她便径直向外走去。 宋时柔见此,给徐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徐妈妈赶紧进去看看,她转身追着宋时蕴便快步走出去。 徐妈妈连忙进入佛堂。 第138章 “二姐姐——”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追上宋时蕴,她亦步亦趋,觑着宋时蕴的神色,紧张兮兮地问:“二姐姐,你跟祖母说了什么?我听见祖母好像哭了?” 宋时蕴淡定地道:“实话实说罢了。” 宋时柔心里咯噔一声,“祖母是不是问起二姑母的事情了?” 宋时蕴点头,“问了,我也答了。” 接下来的话,不用问,宋时柔也知道。 老夫人无外乎是关心,宋清溪的身体能否好起来。 宋时蕴实话实说,那必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难怪祖母会大哭起来。 宋时柔有些担心,以祖母如今的年岁,能否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宋时蕴见她担忧地望向佛堂的方向,便直接道:“你若是担心,大可以去看一看。” 宋时柔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嗯,二姐姐,那我就不送你了,我去看看祖母。” 她还是放心不下,舍不得。 宋时蕴倒是不在意,“这是在侯府内,一个家里面,有什么送不送的,你去忙就是。” 宋时柔便提着裙摆,向回头跑去。 宋时蕴看了看她的背影,对此事倒是没什么想法。 宋时柔毕竟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和老夫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实打实得过老夫人恩惠照顾的。 放不下,担忧,才是正常情绪。 如若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连看顾自己这么多年的祖母都不在乎了,宋时蕴才要好好地考虑一下,宋时柔的人品。 宋时蕴对老夫人的事情,却也不想理会。 老夫人命硬着呢,一时半刻死不了。 她不再去管佛堂的事情,径直回到雅轩去休息。 秋白和霜重一直在等她,看见她回来,两个人一脸无奈,忍不住念叨起来。 宋时蕴不带丫环,也不跟她们打招呼,一大早便一个人走了,她们下人也难做。 西昌侯府派人送了帖子来,杨氏本让人来通传宋时蕴的,才知道宋时蕴那么一大早就出门了,询问秋白和霜重,宋时蕴去哪里了,她们俩都说不上来。 好在杨氏脾气好,只是训斥了她们两句,并没有责罚。 若是换作往日的老夫人掌家,只怕她们俩一顿藤条板子,是躲不过去的。 宋时蕴听着她们俩念叨,求饶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若是再出门,一定带上秋白,就算不带,也会跟你们说清楚去向和回来的时辰,可好?” 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这才满意。 宋时蕴见此,便让她们去准备晚膳,她饿得很了。 那几个包子,根本不顶事儿。 如今也是吃晚饭的时候了,秋白和霜重便立即去准备。 就在宋时蕴享用晚餐的时候,章云扬在大夫的治疗下,醒了过来。 大夫跟云慧说,章云扬的身体亏损厉害,往后随着年岁渐长,只怕身体会越来越差,让他们要注意防护,做好心理准备。 云慧听到这些话时,心里已经麻木,她机械般的,吩咐下人将大夫送出去,然后盯着床上的人看。 章云扬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此时让他疼得龇牙咧嘴,满身冷汗,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刚想让云慧给他拿点水来,一抬眼,却见云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章云扬心头一凛,有些害怕,“云,云慧?” 云慧回过神来,压下复杂的情绪,问道:“想说什么?” 章云扬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角,“我,我想喝水……” 他说得怯生生的,好像害怕让云慧不高兴一样。 云慧没说话,转过身去倒水。 但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她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就在刚才,她差点就提出来和章云扬和离了。 可是,两个孩子还小。 她和章云扬和离,孩子自然不可能随她回娘家,可两个孩子若是留给章云扬,必死无疑。 云慧根本没得选择。 倒了一杯水,递给章云扬,云慧拉过小杌子,在床边坐下来。 章云扬接过水杯,有些艰难地坐起来,本来想让云慧帮忙,见云慧一直若有所思的,想到桂花的事情,他也觉得心虚,不敢吭声。 就在他好不容易喝到水的时候,云慧却忽然开口,“云扬,我们和离吧。” 章云扬手掌猛地一震,水便洒了出来,溅落在他的手背上。 还好云慧注意过水温,不是很烫。 章云扬慌乱地抬头,望向云慧,艰涩地开口,“云,云慧,你,你不要我了?” 云慧还没说话。 章云扬又急急忙忙地道:“你,你不要我了,那你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云慧痛苦地捂着头,若不是为了孩子,她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再次开口道:“我们和离,但和离不离家,我往后会住去客房,你我不算是夫妻,我只是留下来照顾我的两个孩子,仅此而已。” 章云扬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你,你又不打算离开,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做夫妻?” 云慧抬眼望向章云扬,目光坚定,“因为我不想。” 章云扬一愣。 云慧眼睛通红,“因为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不想做你们章家的人,不想死后还要进你们章家的祠堂,我嫌脏!” 章云扬脸皮一抽。 云慧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现在你明白了吗?” 章云扬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云慧将自己心里的恨意说了出来,畅快许多。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道:“你们章家,骗我太深,如若我早知道你家的光景,我绝不会嫁进来。我现在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要追究你前尘往事,章云扬,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做夫妻,不想死后跟你合葬,而且,章家族谱上,你的妻子名讳,也不该是我,应该是桂花才对。” 章云扬猛地一怔。看书溂 “她为了你,连命都没了,你怎么也应该把她放到章家族谱上面,让她有后人供奉祭祀,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到底跟了你一场,你或许狠得下心,可我却是不忍。” 云慧说完,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盯着章云扬的眼睛,又说了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语毕,她便转身离开。 没多时,奶娘便进来,替云慧收拾东西。 章云扬靠在床头坐着,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连奶娘什么时候进来,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时,房间里属于云慧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他心下也跟着空了。 他知道,云慧性子坚决,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可能再回头。 她是为了孩子,表面上看去,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是为了照顾孩子,才留下来,而不是直接离开。 章云扬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但,现在再悔恨的泪水,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劳浪费。 …… 宋时蕴在家里,终于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这几日,她都没有怎么休息,早就累得不行。 这一晚,倒是睡得很舒服。 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睡得早,醒过来便也早。 醒来时,外面也不过是天光蒙蒙亮。 守夜的人是秋白,听见内室有动静,便打起帷幔,进来一瞧。 见宋时蕴已经醒了,秋白便招呼丫环进来侍候。 “夫人昨日吩咐过,今日要带小姐去参加西昌侯的寿宴,虽然如今不能穿大红大紫那些颜色,却还是要穿喜庆一点的。” 秋白从柜子里翻出来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这是小姐回来之前,夫人比照着三小姐的身量,给您做的衣裙,小姐便穿这个吧。” 第139章 杨氏对宋时蕴这个女儿是真的上心,还没找到宋时蕴的下落时,她便找人比照宋时柔的身量,做了不少衣裳首饰。 宋时蕴比宋时柔略高一点,但女子衣裙都有些长,倒是正好可以穿。 就是鹅黄色…… 颜色太浅。 宋时蕴不大喜欢。 但杨氏吩咐过,要穿明亮一些的颜色,她也不想拂逆杨氏的意思,便还是穿上了。 宋时蕴如今本就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只是性格使然,加上日常穿着,多为素色,看上去便有些成熟稳重。 今日这鹅黄一穿,看上去倒真是年轻不少,终于是符合这个年龄的,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杨氏和宋时柔瞧见宋时蕴时,便是眼前一亮。 杨氏打量宋时蕴一番,瞧着欢喜,“时蕴真好看,这颜色衬你。” 宋时蕴扯了扯身上的衣裙,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她倒是不太喜欢。 这衣裙款式复杂,腰间和领口,还有一圈金线绣花加上装饰,看上去给公主穿都绰绰有余了。 从上面可以看出来,杨氏当时对自己这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女儿,有多么的想念和愧疚。 但是,对如今的宋时蕴来说,当真是有些烦琐了。 偏偏宋时柔和杨氏都觉得好看。 宋时蕴便从善如流地保持沉默。 母女三人,就这么坐上了去西昌侯府的马车。 宋时柔今日穿了一身碧蓝色的衣裙,看上去倒是温婉许多,坐在杨氏面前时,乖乖巧巧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外头的姑娘。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西昌侯府。 大门口,已经停下不少的马车。 瞧着,应该都是来给西昌侯祝寿的。 毕竟是侯爵之家,交好之人数不胜数。 虽然如今国丧还没有完全过去,但京城之内的风气,早就渐渐放开了。 只要不太过喧闹,低调地办个喜事是没问题的。 西昌侯府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大门内外一点红色都瞧不见,也不像是往常一样,派人在门口接礼,从外头看过去,静悄悄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办寿宴。 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杨氏让人捧着礼物,带着宋时蕴和宋时柔,走上台阶,到了侯府大门口,才有人迎接出来。 虽说,西昌侯府曾经特意嘱咐过,不用准备礼物,但毕竟是以贺寿名义而来的,杨氏还是让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见到西昌侯府的人,杨氏便让人,将礼物送给了接礼的人。 西昌侯府的管家,连连作揖,“平宁侯夫人真是客气了,我们侯爷夫人可是特意交代过,不用准备礼物的呀。” 杨氏客气地道:“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杨氏都这么说了,管家只能让人先收下来,然后又笑呵呵地道:“我们侯爷和夫人,正想要平宁侯夫人怎么还没来,您就来了,老奴这就带几位去正厅吧。” 杨氏点点头。 管家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引着几个人,往里走。 正在这时,宋时蕴的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二妹妹今日来得这么早?” 宋时蕴一转过头,便见谢如故唇角勾着一丝笑意,从马车上下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袍,倒是多了几分明亮少年郎的感觉。 只不过眉眼的笑,还是有几分妖孽的味道。 “世子爷今日也过来了?”杨氏和宋时柔也瞧见了谢如故,客气地颔首打招呼。 谢如故走过来,对杨氏拱了拱手,“今日是西昌侯的寿宴,如故是代家父来送礼的。” 杨氏笑着点头,“令堂没来吗?” 谢如故道:“父亲母亲都忙,便没有过来。” 杨氏客气:“也是,也是。” 这完全是在尬聊了。 一旁的西昌侯府管家,见此便过来打圆场,“世子爷来了,快里面请。” 谢如故闻言,便让随行的长随,将礼物送上,“这是送给西昌侯的礼物,望侯爷喜欢。”看书喇 “世子爷的礼物,侯爷自然是喜欢的。”管家亲自接过来,忙说:“世子爷,您快里面请吧。” 谢如故却淡淡一笑,“不急,我同二妹妹一道进去吧。” 他对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挑眉。 妖孽…… 宋时蕴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杨氏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逡巡。 紧接着,她便是一笑,“那就一道进去吧。” 谢如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是长辈,您先请。” 杨氏看了看他,也没客气,便先行入内。 宋时柔神色古怪的,打量宋时蕴和谢如故一眼,心下犯嘀咕的,跟杨氏走了。 谢如故和宋时蕴则走在最后面。 “二妹妹今日来得这么早,早饭用过了吗?”谢如故跟宋时蕴并肩而行,口吻熟稔,十分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多熟呢。 宋时蕴习惯了谢如故如今这副厚脸皮的模样,客气有礼地道:“自然是用过来的,倒是没想到,世子爷竟然也来得这么早,世子爷今日不忙吗?” 谢如故眨眨眼,“二妹妹这是在关心我?” 宋时蕴:“……”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把她所有话,都当成关心的? 瞧见她一脸无言以对的模样,谢如故眼里的笑意反而更浓,“之前的事情都告了一段落,我这个没有官职在身的闲散世子爷,自然是不忙的。” 听他提起之前的事儿,宋时蕴来了点精神,“民和真人有下落了吗?” 谢如故摇头,“还是没有半点踪迹。” 宋时蕴皱了皱眉,“那洪大师那边,也没再查出来什么线索。” “没有,洪大师一直以来是单打独斗。”谢如故说道:“天司局调查了所有与他来往的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对了,他的罪名也定下来了。” 宋时蕴闻言,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天司局怎么说?” “他故意害人,天司局废了他的手脚筋脉,将他流放去西南水牢了。”谢如故回答道。 水牢? 宋时蕴眼皮一跳。 周真人和张真人还真狠。 作为上一任天司局的掌管者,宋时蕴当然知道西南水牢是什么地方。 那里,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由天司局出面,在那里,布置了一个阵法。 因阵法内,常年瘴气弥漫,如同水雾,才被外人称之为水牢,并不是真的水牢。 西南多瘴气,瘴气多有毒,正常人过去,都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何况是一个被废了手脚筋脉,不得动弹的邪修。 没了那一身邪修本事,再去到那个地方,只怕洪大师还想要活着出来,比登天还难。 这哪里是流放,算是直接给洪大师判了死刑。 还是缓缓执行那种。 不过,这也是洪大师活该。 宋时蕴倒是没多少触动,“这也算是报应。” 谢如故淡淡地一笑,“谁说不是呢,对了,二妹妹,明日国子监便要恢复了,你可要去听课?” 宋时蕴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关心自己的事情,但国子监…… “自然是要去的。”宋时蕴直接道:“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当然要去好好学习学习。” “大字都不识几个?”谢如故眉梢高高地挑起来,显然不相信宋时蕴这话。 宋时蕴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自然,毕竟我出身乡野,比不得世子爷。” 谢如故看着表面乖顺的猫儿,轻笑一声,“也是,那待你入了国子监,我便好好地教一教二妹妹,必定让二妹妹早点同我一样,不必自卑。” 宋时蕴:“???” 不是,她是这个意思吗? 挖苦都听不出来? 宋时蕴无语地看着谢如故,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还自卑…… 若论学富五车,她未必不如谢如故。 若论玄门之术,谢如故是必定不如她的。 她有什么好自卑的…… 第140章 宋时蕴不知道谢如故从哪里看出来她自卑的,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 她发现,这人现在口舌异常灵敏,同他说话,自己总是吃亏,倒不如不说。 但谢如故见她那闷嘴葫芦的样子,却格外想逗她。 只不过,两个人已经进了西昌侯府的大门,便没有那么随性了。 进来之后,杨氏先去见西昌侯夫人。 宋时柔则拉着宋时蕴,去院中和那些小辈们凑去一起说话。 谢如故这个跟屁虫,自觉地便跟了上去。 “时柔,你来了?” 宋时柔刚到院中,和她交好的林四小姐便惊喜地拉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我方才就盼着你来呢。” 宋时柔面上的笑,也浓烈起来,“我刚到,没想到,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了。” 林四小姐林悦瑶欢喜地拉着宋时柔,去和自己的小伙伴认识。 宋时柔本想将宋时蕴,介绍给其他女眷的。 被林四小姐弄得,没有说话的机会,她急急地一转头,便见宋时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好好去玩。 宋时蕴跟这些豪门贵女,也没什么好说的,玩不到一起去。 倒不如让她们开开心心去玩好了。 宋时柔望着并肩而立的宋时蕴和谢如故,心里却有一丝微妙的感觉。 她想起自己之前做的梦。 就在前天,她做了一个更清晰的梦。 梦境里,是谢如故亲手杀了宋时蕴。 她很少做梦,更不会做这样的梦。 如宋时蕴所说,她的梦若是真有一定的预示性,那个梦境又是什么意思? 她跟宋时蕴说过的,二姐姐那么厉害,应该有所提防才是? 但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在一起的样子,好像并无什么防备。 虽然看上去,宋时蕴对待谢如故的态度,并不热络。 但宋时柔却看得出来,宋时蕴在谢如故面前很放松,偶尔还会有一些很孩子气的举动。 那和他们其他人面前的宋时蕴,很不一样。 仿佛,在谢如故面前的那个宋时蕴,才是真正的宋时蕴。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宋时柔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梦境。 “看来啊,西昌侯府也是败落了,现在什么人都能来参加西昌侯的寿宴了。” 宋时柔正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宋时柔一听这声音,眉心便皱起来,她循声望过去,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在她前面不远处,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了一身粉色衣裙,戴着金步摇的姑娘,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道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开口嘲讽的人。 宋时柔一看见她就头疼。 这人是叶首辅家的千金叶明珠,叶首辅是如今的文官清流代表,也是天下文人的心向往之。 就连叶首辅家的千金,也自诩高人一等。 宋时柔在才学上面一般,以往同在女子私塾时,叶明珠便不喜欢宋时柔。 她几乎是以取笑宋时柔为乐。 宋时柔都懒得理她,看见叶明珠过来,她拉住林悦瑶的手,便道:“悦瑶,我们走。” “等等。” 见她们要走,叶明珠快步走过来,讥讽地一笑,“让我看看,这是哪个掉毛的凤凰不如鸡,看见我就走,怎么着,这是心虚了?” 宋时柔脸色冷下来,不知道叶首辅家,也是世代簪缨,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女儿。 “叶明珠,你成天如此,不累吗?” 叶明珠嘲弄地道:“我有什么累的?我不过是说几句实话而已。” 她的目光跃过宋时柔,看见不远处的宋时蕴和谢如故,眼里划过一抹暗芒。 旋即,她望着宋时柔就笑了起来。 “悦瑶妹妹,你还不知道吧?”她抱着双臂,“说起来,你身边这位,可不是什么掉毛的凤凰,而是一只真正的山鸡。” 林悦瑶一听叶明珠这么说自己的好友,立即护在宋时柔面前,眼睛一瞪,“叶明珠,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来给我爷爷祝寿的吗?若是来祝寿的,就别在这闹事!” “我不过是怕你被人蒙骗,告诉你真相而已。” 叶明珠一点也不害怕林悦瑶,嘲弄地一笑,“你们都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位平宁侯府的三小姐,根本就是假的!前一阵子,平宁侯府突然对外宣布,多了一个二小姐,还说二小姐实在体弱,必须在外头养大的,这话谁信啊?谁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可让人留意打探过,这位二小姐才是真的平宁侯府千金,而我们眼前的这位三小姐,根本就是抱错的,连父母都不详的野种。” 众人还不知道这些内情,院中的人,听见这话,顿时一片哗然。 这种在外头养大的话,一般都是借口。 尽管第一次听说,但大家都明白这个约定俗成的理由。 这么一说,宋时柔的身份确实存疑。 宋时柔感觉到那些交错在自己身上,各种打量的目光,如芒在背,一张脸很快便变得青白。 叶明珠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勾了勾唇角,又道:“要我说呢,这假千金就是假千金,山鸡就是山鸡,永远也比不了真凤凰,瞧瞧人家真凤凰,回来才多久啊,就已经和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出双入对了,再看看你——” 她上下一打量宋时柔,满脸的厌恶。 “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身份还是假的。”她身子略略往前一靠,“宋时柔,以你这样的身份,以后恐怕只能配村夫乞丐了吧?正经人家谁要你——” “啪!” 叶明珠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骤然响起的耳光声打断。 众人一个激灵,猛地一闭眼。 再睁开眼一看,便见宋时柔面前多了一个人。 正是叶明珠口中的真凤凰宋时蕴。 宋时蕴护在宋时柔面前,抬起的手还没放下来。 叶明珠此时,脸颊却偏向了左侧,右侧的脸颊,在此时却快速地肿胀起来。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像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来给她一巴掌,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地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猛地一转过头,死死地瞪着宋时蕴,五官被怒气冲得移了位置。 “你敢打我?” 宋时蕴满脸冷色,“下次嘴巴再不干不净,就不仅仅是一巴掌了。” 叶明珠快要气炸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打我?!” 一旁的林悦瑶回过神来,刚想说话。 却听宋时蕴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叶首辅教出你这么个孙女出来,可见他也真是年迈昏聩了。” 叶明珠没想到,宋时蕴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还敢打她,还敢嘲讽她爷爷! 叶明珠胸口大幅度起伏着,身体因为怒气也在颤抖,“你,你敢说我爷爷,当今圣上都对我爷爷赞赏有加,你怎么——” “那只能说,你爷爷私德不行,教下无方。”宋时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丝毫不惧什么叶不叶首辅的。 叶明珠肺部都快炸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爷爷!” “那你又凭什么这么说我妹妹?”宋时蕴反问。 叶明珠闻言,唰的一下指着宋时柔,“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她本来就是山鸡!” 宋时蕴眯起眼来,“谁告诉你的?我们是一母双胎,我怎么不知道,我妹妹什么时候成了你口中的山鸡?” 叶明珠一噎,难以置信地望着宋时蕴。 “这不可能,什么必须在外头养大,谁不知道那是借口?” 第141章 “那只不过是你以为的借口,在平宁侯府便是事实。”宋时蕴提高了音量,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视一圈,“我今日便在大家面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宋时柔是我妹妹,我出生便体虚,需要养在外面,这是事实,你们若是不相信的,无所谓,但若是再被我听见,你们在背后嚼舌根,那便休怪我的巴掌不客气。” 在场的,到底都是年轻人。 看见宋时蕴那冷冷的目光,一个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地避开宋时蕴的目光。 空气中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众人噤若寒蝉。 叶明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那明明都是借口啊! 她还找人打听过,宋时柔确实不是平宁侯府的亲生女儿! 可是,如若是真的,宋时蕴这个真千金,为什么要帮宋时柔说话? 被人抢了这么多年的位置,不应该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吗? “还有你——” 叶明珠还没想明白,宋时蕴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宋时蕴目光仿佛透过了叶明珠的面容,“口下积德,与人为善,或许还能够救你一命,否则过几日,便该是你入土为安的日子了。届时,看在叶首辅的面子上,我们平宁侯府必定会去送葬。” “你!”叶明珠猛地一震,没听明白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她这是诅咒。 叶明珠浑身都在颤抖,金步摇都跟着摇晃起来。 她狠狠一咬牙,刚要破口大骂。 宋时蕴却拉起宋时柔的手,带着宋时柔,大步地离开花园。 众人见她要走过去,纷纷让开路来。 宋时蕴方才毫不留情地给了叶明珠一巴掌,丝毫不顾忌叶首辅的模样,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宋时蕴轻轻松松地,带着宋时柔离开众人的视野。 林悦瑶见她们走远才反应过来,激动地道:“时柔,时蕴姐姐,你们等等我!” 她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谢如故站在不远处,望着宋时蕴等人离开,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旋即,他的目光,便回到叶明珠身上,眸色沉了沉。 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此时都在盯着叶明珠。 叶明珠仗着是首辅的长孙女,一向眼高于顶,但因为身份特殊,有不少小姑娘喜欢粘着叶明珠。 此时,之前那几个和叶明珠交好的小姑娘,站在旁边几步之遥,望着叶明珠,神色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其他人更是一副看好戏的幕后,更没有人去理会叶明珠。 只有叶明珠一个人,顶着半张红肿的脸,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宋时蕴等人离开的方向,形如疯妇。 恨不得在原地跳起来,去追上宋时蕴等人报仇一样。 宋时蕴拉着宋时柔,已经在此时,避开了众人的耳目。 林悦瑶追了上来,几个人从花园走出来,进入旁边的小院子。 “时蕴姐姐,你好厉害啊!” 林悦瑶跟上来,瞧见没人了,便一脸高兴地盯着宋时蕴,激动地道:“那个叶明珠,成天趾高气昂的,我早就在想,要是有一个人,能够出来治治她就好了!” 宋时蕴冷淡地道:“我本来无意理会她。” 林悦瑶嘿嘿一笑,一把勾住宋时柔的胳膊,“当然啦,我知道的,时蕴姐姐都是为了时柔。” 宋时柔闻言,怔怔地望着宋时蕴,心里很是高兴,但她又有点害怕,“叶首辅毕竟手掌实权,二姐姐,她会不会对你不利啊?”看书溂 宋时蕴淡笑,“只不过是一些闺阁儿女之间的吵闹,大人插手就不合适了吧?更何况,她能不能活过这两日,很难说。” 宋时柔心里猛地一跳。 “哎,等等。” 林悦瑶在此时反应过来,她狐疑地望着宋时蕴和宋时柔,“时蕴姐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宋时蕴之前跟叶明珠说的那些话,林悦瑶就觉得奇怪。 但是,她还以为,那不过是宋时蕴情急之下说的话。 宋时柔闻言,看了看林悦瑶,小声道:“你忘了?我家二姐姐是玄门中人。” 林悦瑶一顿,想起来,宋时蕴之前帮助自己那个堂妹的事情,她顿时瞪大眼睛,“所以,时蕴姐姐,你方才那些话,是说真的?”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从她的面相来看,死气过人中,难过三日。” 林悦瑶眉心猛地一跳,“这……是真的吗?叶明珠……她才十几岁啊,怎么会……” 虽然她不喜欢叶明珠,但叶明珠毕竟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宋时蕴不好跟她们解释,而且她不知道叶明珠的生辰八字,到底如何,也不太清楚,只能含糊地说:“口下不积德,得罪人了。” 林悦瑶闻言,有些惊讶,但很快又理解了,“好像也是有可能的,叶明珠平时就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我们好多人都不喜欢她,偏偏她是叶首辅的孙女。” 就像是今天这样,林悦瑶本来不喜欢叶明珠,不想让叶明珠来的。 可是,看在叶首辅的份上,他们过来拜贺,西昌侯府不可能不接待。 “说来也奇怪。”林悦瑶不由吐槽:“叶首辅人挺不错的啊,我父兄都说,叶首辅为人刚直不阿,两袖清风,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可是谁知道,孙女怎么养成了这样。”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 宋时蕴对叶首辅了解不多。 毕竟前世的时候,她跟朝廷官员都没什么来往,也不插手朝廷中的事情。 对于朝廷官员,她仅限于知道个名字的程度。 “好了,不说这些了,刚才闹了那么一场,恐怕叶明珠会跑去和家里人告状吧。”宋时柔现在更为担心这点。 林悦瑶闻言,一拍手,“对了,今天带叶明珠来的,是叶老夫人,那个老夫人最是护短了,如若叶明珠去告状,只怕她会去找平宁侯夫人。” 宋时柔就是怕这样,她顿时担忧起来,“那怎么办?” 她看向宋时蕴。 “二姐姐,我们要不要去找母亲?” 林悦瑶也有些担心。 宋时蕴却很淡定,“不必,母亲那边应当应付得过来,我们先在外面待一会儿再说。” 林悦瑶也不想去面对那些大人,便老老实实地点头,她现在还挺喜欢和宋时蕴待在一起的。 原本平宁侯府里,突然多出一个小姐,林悦瑶有点担心宋时柔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站在宋时柔好友的角度上,她本不太喜欢宋时蕴的。 但现在看来,宋时蕴很护着宋时柔。 她就放心了。 而且她也很喜欢宋时蕴的性子。 宋时柔见宋时蕴和林悦瑶都是这个意思,也不好坚持,几个人便在其他地方闲逛起来。 同一时间里。 叶明珠确确实实地跑进了正厅。 所有来贺寿的人家代表,几乎都在这里,陪着西昌侯和内眷说话。 叶明珠就是在这个时候,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进来的。 “祖母,祖母,您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众人相谈甚欢,个个面上带笑。 看见叶明珠冲进来,其他人都有些意外。 “乖乖,让祖母看看,这是怎么了?”坐在客座首位的叶老夫人,将孙女拉到自己面前。 下一秒,她便看见了叶明珠那半张肿胀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叶老夫人顿时惊怒起来,“谁打的你?明珠,你告诉祖母,怎么弄成了这样?” 叶明珠委屈地钻进叶老夫人的怀中,“祖母,都是平宁侯府的宋时蕴,她莫名其妙,打了孙女一巴掌,祖母,你一定要为孙女报仇啊!!” 第142章 坐在不远处的杨氏,一听这话,唰的一下看过来,不知道自己家怎么被牵扯进来了。 再说,时蕴那孩子也不是那么莽撞无礼的人,怎么会突然打人? “她为什么打你?”叶老夫人也愣住了,虽然她护短,但还是有点脑子。 这种场合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打起来? 叶明珠闻言,眼泪横流,“孙女也不知道,她就是欺负孙女,还说祖父不算什么,她就是要打祖父的脸……” “什么?她竟敢说这种话?!”叶老夫人一听,宋时蕴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在眼里,顿时怒了,猛地转过头,看向杨氏。 杨氏皱了皱眉,面上还是带着得体的笑,站起来:“老夫人先别动怒,我想着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时蕴那孩子,从来不是一个脾气暴躁,无理取闹的人呀。” 西昌侯看见宋时蕴被牵扯进去,便也开口道:“确实,平宁侯府那位二小姐,是我专程邀请过来的,她的为人,我们还是放心的,绝不是胡乱打人的姑娘。” 叶明珠心里不由一紧,没想到西昌侯也为宋时蕴说话。 叶老夫人满是皱皮的脸,拉了下来,“侯爷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家明珠冤枉了她吗?难不成,我家明珠脸上的伤是她自己打出来的吗?”看书溂 “叶小姐,你脸上的伤,真的是平宁侯府二小姐打出来的吗?”西昌侯夫人闻言,望向叶明珠,求证地问道。 叶明珠心里忽然有点慌乱,但话都被她自己说出去了,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她打的……” “在何处打的?”西昌侯夫人笑眯眯地问道。 叶明珠含糊:“就在园子里……” “那在场,应该有很多人吧?” 西昌侯夫人又问。 叶明珠身子一僵。 叶老夫人抱着她,立即便察觉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她狐疑地盯着叶明珠,“明珠?” 叶明珠僵着脸:“是,是有很多人……” 西昌侯捋了捋胡子,便道:“既然有很多人看见了,那就派人去问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破坏我的寿宴,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听一家之言,叶老夫人您说是吧?” 叶老夫人刚想点头,叶明珠却猛地握紧她的手。 叶老夫人立即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她这个孙女,绝不是吃亏的人。 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肯定有问题。 叶老夫人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她刚想开口说不必了。 西昌侯却转头向身边的管家吩咐道:“铭海,你亲自去问问。” 管家应了一声是,便提步走出去。 叶老夫人急忙道:“这就不用了吧,可能就是小孩子家家的闹点矛盾,我们大人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吧?” 西昌侯夫人却正色道:“老夫人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今日是侯爷寿宴,如此场合,竟然还有人无礼胡闹,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即便是小姑娘,若是不加以管教,以后也难免酿成大祸,还是要查清楚,以便平宁侯府管教才是。” 杨氏也看出来叶老夫人和叶明珠的反应不对,眸色一沉,顺势道:“西昌侯夫人说得是,如若真是我们家时蕴的错,我定然让她亲自来向明珠小姐道歉,回家之后,我也必定狠狠惩罚她,让她不敢再犯。” 叶明珠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剩下完好的那半张脸上,充满了慌张。 她本来以为,在众长辈面前这么一说,就毁了宋时蕴的名声。 宋时蕴不过是刚回京,谁会为宋时蕴出头? 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她说? 再加上祖母在这里,宋时蕴肯定落不到好。 却没想到,西昌侯竟然为宋时蕴出头。 叶明珠慌张地望向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 叶明珠越是这种反应,越是证明,事情充满了内情。 只怕,会对叶明珠很不利。 若是在众人面前,说出事实,只怕叶明珠的名声才是毁了。 叶老夫人担心不已,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她能够拒绝的情况。 西昌侯派出去的管家,很快就带了几个在园子里打扫的下人,以及几个和西昌侯府交好的世家公子。 管家将他们带到大厅上来,将事实说了出来。 西昌侯闻言,也对那些人追问了一番。 所有人言行一致,都说,是叶明珠挑衅在先。 西昌侯夫人饶有兴趣地看向叶明珠,“这么说来,是明珠小姐挑衅在先?” 叶明珠和叶老夫人的脸色,俱是又红又白。 杨氏冷着脸站起身来,带着怒气道:“叶小姐委实也太过分了!时柔是我们家的三女儿,这谁人不知?叶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公然诋毁,甚至当众辱骂,可见叶小姐真是全然忘了什么叫做教养!” 其他人望着叶明珠,眼底也是一片嫌恶。 感觉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叶明珠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趴在叶老夫人怀里,不敢抬起头来。 叶老夫人既心疼,又不得不维护他们叶家的颜面,“明珠不过是小孩子,说两句口舌是非,算什么大事?何至于要动起手来?” 杨氏气笑了,“原来在老夫人眼中,叶小姐小小年纪还未定亲,便信口胡说,罔顾事实,诬蔑和辱骂他人,竟然算是小事?” 这话,就差点指责叶老夫人教养不好,才教不出来好孩子了。 而且,她话里话外还提醒了在座的众人,叶明珠可还没定亲,都小心点,别被这样的人家给盯上了。 叶明珠也已经及笄了。 这种年龄的姑娘,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是一种打名声的好机会,也是一个相看的机会。 如若被哪家的主母看上了,也许婚事便敲定了。 而他们出入的场合之中,自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一旦名声不好,胡乱污蔑人这种传言,传了出去,那在他们这种好人家中,还想要挑选夫家,几乎便是不可能的了。 叶老夫人想到这些,呼吸顿时都有些慌乱起来,“那你们平宁侯府的,又是什么好东西?随意打人,难不成就对了吗?” 一直忍着不说话的郭氏,听到这些,再也忍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道:“宋小姐怎么算是随意打人?难道她打人,不是因为叶小姐说错话在前吗?要我说,宋小姐非但无错,还很有胆量和手足情深,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畏惧叶家,维护自己的手足,这才是真正的好姑娘。” 杨氏闻言,对郭氏福了一礼,表示感谢。 西昌侯夫人也点了点头:“说得不错,如若看着自己的手足姐妹被人讥讽辱骂,还要站在一侧,袖手旁观,那才是真的不配为人。” 郭氏和西昌侯夫人一唱一和,给宋时蕴定性成为,手足情深不畏强权的好姑娘。 宋时蕴此时名声越好,相对而言,叶明珠的名声便更差。 他们看似在夸奖宋时蕴,实则也是在贬叶明珠。 叶老夫人脸皮忍不住抽搐起来。 偏偏她一时半刻,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毕竟是叶明珠给人留了话柄。 现在那么多世家公子小姐,都可以为宋时蕴作证。 这样闹下去,只会对她们更不利。 叶老夫人只能揽着叶明珠,站起身来,勉强平静地道:“礼已经送到了,老身也有些身体不适,便先告辞了。” 语毕,不等西昌侯说话,她便拉着叶明珠,带着人火速离开了西昌侯府。 看见叶家落荒而逃,杨氏脸色才松缓一些,重新坐下来。 其余人见此,便很快地转移话题,正厅内,很快便恢复一片相谈甚欢的热闹景象。 杨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朝身边的张妈妈看过去。 张妈妈方才悄然离开过,才回来。 见杨氏看过来,她当然知道杨氏是什么意思,便附身在杨氏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第143章 张妈妈刚才出去问了一下情况,和那些世家公子说的差不多,确实是叶明珠挑衅在先,而且叶明珠当时说的话,更为难听。 只不过那些世家公子不好意思,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出来,才含糊带过罢了。 杨氏听到那些话,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小声道:“时蕴打了她一巴掌,真是轻了,就应该多打她两巴掌!” 无论如何,宋时柔毕竟是她当做亲生女儿,养了那么大的姑娘。 在杨氏心目中,那就是她的女儿。 杨氏也曾担心过,宋时蕴回来后,会让宋时柔心里不痛快,她小心翼翼地平衡两个女儿的关系,唯恐让哪一个不高兴。 叶明珠还敢在这个时候找事! 那些话说出来,可谓是杀人诛心! 杨氏都想追出去,给她两巴掌! 张妈妈小声地安抚道:“夫人这是气话,要老奴看,二小姐才是聪明的,一巴掌既教训了叶小姐,也镇住了场子,真要是多打几下,将人打坏了,那咱们家有理也会变没理。” 毕竟女子心狠手辣,才是真正的坏了名声。 在场的人,都愿意相信西昌侯的话,相信宋时蕴是好的。 不仅是因为给西昌侯府面子,也是因为宋时蕴只打了叶明珠一个耳光,那伤很快就好,没有把人打坏。 真将人打得毁了容,或是有其他重伤,那宋时蕴的名声也得毁了。 杨氏听到张妈妈的话,冷静下来,满意地道:“是啊,还是时蕴聪明,她也是个好心的,我看她回来后,和时柔处得不错,我之前还担心呢。” 张妈妈笑:“二小姐是个有分寸的,定然知道抱错是不怪三小姐的,自然也不会跟三小姐有什么龃龉。” 杨氏欢喜地点点头,心里对宋时蕴这个女儿愈发喜爱。 果然是她亲生的! …… 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在小花园逛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宋时柔顿时关切地看过去,“二姐姐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宋时蕴摸了摸鼻子,“没事,只不过是鼻子突然有些发痒罢了。” 宋时柔看了看她,见她没有继续打喷嚏,精神也不错,应当无事,才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有个小丫环快步走过来,对她们福身一礼后,快速跑到林悦瑶身边,跟林悦瑶耳语了几句。 林悦瑶旋即,一脸惊喜道:“真的假的啊?” 小丫环道:“千真万确。” 林悦瑶顿时一脸狂喜。 看见她神色明显不对劲,宋时柔不由问道:“悦瑶,出什么事情了,那么让你高兴?” 林悦瑶一把握住宋时柔的手,嘿嘿一笑,“叶老夫人带着叶明珠走了!” 宋时柔一顿,“啊?” 宋时蕴眯起眼来,“叶明珠真的去告状了?” 林悦瑶欢快地点头:“对啊!她还真敢去告状,还冤枉说,是时蕴姐姐你无缘无故打了她一巴掌,叶老夫人当场还真生气了,但没办法!我祖父祖母在场,便让人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拆穿了叶明珠,叶家大约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才逃走的。” 宋时柔闻言,心脏却提了起来,“那我母亲不是知道了吗?” 林悦瑶安慰她,“没事啦,听说平宁侯夫人很是相信时蕴姐姐呢,现在也当场说清楚了,平宁侯夫人肯定不会生气的。” 宋时柔想了想,也是如此,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林悦瑶只觉得神清气爽,“叶明珠看算是遭了报应!明明就是她自己的错,还敢去告黑状,这下好了吧?活该!” 宋时蕴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当场看不下去,已经给了一巴掌,这事儿在她这里,就算是完结了。 如果不是叶明珠自己去找事,她也不会再提起此事。 只能说,叶明珠真会给自己找罪受。 今日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世家贵族,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自己的脸面,全丢在了地上。 往后叶明珠只怕都没脸出门了。 林悦瑶看不惯叶明珠很久了,这次倒是挺高兴的,一直拉着宋时柔说个不停。 宋时蕴陪着她们俩,大约又聊了一会儿,便又有人找过来。 这次找过来的,是西昌侯夫人身边的妈妈,说是请她们过去,陪西昌侯夫人和其他女眷们说说话。 林悦瑶估摸着,她们可能还会说起叶明珠的事情,抱着想去看热闹的想法,便飞快地答应下来。 她一手拉着宋时柔,一手拉着宋时蕴,便兴高采烈地往花厅跑去。 花厅这边,里面坐着的都是女眷。 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儿郎。 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一进来,便发现这什么说说话,都是托词。 真正目的,恐怕是让她们这些女郎,和那些儿郎相看相看的。 有些人家确实会这样做。 只是宋时蕴没想到,西昌侯夫人竟然也这么八卦。 林悦瑶和宋时柔反应迟钝,还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林悦瑶跑进去,看见西昌侯夫人,便撒娇地跑到西昌侯夫人面前,“祖母~” 西昌侯夫人嗔怪地看她一眼,又转头看向众人,无奈地一笑,“这就是我那孙女,被我宠坏了,就爱撒娇撒痴,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 杨氏闻言,想到之前西昌侯府的人情,便顺势笑道:“夫人严重了,要我说,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活泼爱笑一点才好,成天像我们这样老气横秋的,那不是小丫头,那是老太太。” 众人都被逗得哈哈一笑。 林悦瑶瞧见四周有那么多陌生人,也有些腼腆地笑笑,站在西昌侯夫人的身后,不敢乱说话了。 宋时蕴和宋时柔此时也走到了杨氏身后站着。 杨氏旁边的一位夫人,见此便好奇地问道:“这两位便是平宁侯府的小姐吧?” 杨氏笑道:“正是呢,这是我的二女儿时蕴,这是我的三女儿时柔。” 她一手拉着一个,向外人介绍着,毫不偏颇。 “这位是崔夫人,时蕴时柔,快向夫人见礼。”杨氏旋即又向两个女儿催促道。 崔夫人? 宋时蕴看了她一眼。 一进来时,她就觉得这人眼熟。 听杨氏这么一说,总算知道这人是谁了。 东阳王的儿媳,崔氏,来自清河崔家。 虽然如今的崔家,没有前朝时那么风光了。 但那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从崔家出来的恶人,不论男女,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宋时蕴和宋时柔旋即,便齐齐向崔夫人福了一礼。 崔夫人笑呵呵地道:“快起来。” 她虚扶了两人一把。 待她们起来后,崔夫人盯着她们瞧,忍不住夸奖道:“平宁侯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很漂亮,可比我家的两个黄毛丫头强多了。” 做母亲的,自然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 杨氏也忍不住一脸笑意,“哪里,夫人客气了,她们俩还没长开呢,就是两个小孩子罢了。” 崔夫人倒是挺喜欢宋时蕴的,“夫人这话,叫我来看,那可真是自夸呢。两个姑娘这么小,就这么漂亮了,真要是长大了长开了,那得多漂亮?夫人这话,才是真的夸奖两个孩子呢。” 杨氏忍不住捂嘴一笑,“我哪有” 崔夫人和她相视一笑,看得出来,两个人关系不错。 旋即,崔夫人又忍不住多看了宋时蕴两眼。 虽然嘴上说着两个姑娘都很漂亮,但是,崔夫人仔细打量一下,心想,还是宋时蕴更漂亮一些。 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要胜于宋时柔。 而且,她也更喜欢宋时蕴的性子。 方才叶明珠告状的时候,崔夫人也在场听了一耳朵。 她更喜欢宋时蕴那爽朗的性子。看书喇 崔夫人便忍不住向杨氏打听道:“不知道府上的二小姐,可有定下婚事?” 都是在京中的豪门,都是做当家主母的人。 几乎对方一开口,便立即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第144章 杨氏微笑道:“时蕴还小呢,婚事还没定下来,我也想让她再在身边多留两年。” 崔夫人那么问,自然是对宋时蕴有意思。 虽然东阳王府,算是个好归宿。 但杨氏还是舍不得。 女儿刚回来,杨氏可舍不得这么快,把宋时蕴嫁出去。 崔氏听出来杨氏的意思,略有些失望,但也并未往心里去,“女儿总是更贴心点,如若是我的女儿,这么乖巧懂事,我自然也舍不得她那么早嫁出去。” 杨氏附和着,夸了崔氏的女儿两句。 崔氏有两儿两女,颇有福气。 不过两个女儿年纪都还小,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今日便都没来。 她只带了两个儿子来。 她两个儿子大一些,一个十八一个十五了,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 崔氏为两个儿子的婚事,没少操心,私下里留意过不少人家。 她甚至也留意过叶明珠。 不过,她早就知道叶明珠性子刁蛮。 她并不在乎,要给儿子找门第多高的婚事,只希望人好即可。 叶明珠自然不符合她的要求。 她倒是挺喜欢宋时蕴这么有主见,在乎家人的性子。 只可惜,人家没这个意思。 崔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和儿郎们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个儿子,一脸无奈。 “对了,今日怎么没瞧见宁国公府的人?”崔夫人和宁国公府有点远亲关系,扫了一圈,没瞧见宁国公府的人,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杨氏听到宁国公府这几个字,就觉得膈应,皮笑肉不笑地道:“大约是忙,抽不出空来吧。” “崔夫人还不知道吧?”在崔夫人另一边的一位夫人,微微凑过来一些,小声地道:“听闻,宁国公府最近可是出了大麻烦。” 崔夫人诧异道:“怎么了?王夫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王夫人小声地道:“害,还不是宁国公世子吗?我听说,宁国公世子前不久在外头意外受伤了,好巧不巧的,伤的是那个地方。” 她意有所指。 都是女子,瞧见她神色不对劲,崔夫人立即领悟,惊讶道:“怎么会?” 王夫人点头,“就是那儿,宁国公府为了给世子治病,这一阵子,私下里没少请大夫,我就听人说了,世子那地方伤的重,好不了了,以后便是无法人道,自然也没办法传承子嗣,所以宁国公内最近闹着呢,宗亲们都想要换个世子。” 毕竟一个不能人道,无法传承子嗣的世子,自然没办法继承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也不可能,让这么一个人,做世子爷。 更何况,蒋子英本来性子和才能,都不适合做世子,继承宁国公的爵位。 以前看在他是嫡子的份上,宗亲们就认了。 现在连最起码的本钱都没了,宗亲们便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为了解决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闲心来参加什么宴会。 崔夫人闻言,也忍不住叹息道:“我倒是没听说过,不然该去看看才是。” 王夫人劝解:“崔夫人还是别去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是没脸,宁国公府没往外传,大约便是不想让人知道。” 杨氏听到这里,插了一句,“这么说,宁国公府的世子,真是要换人了?” 王夫人没多想,“大约吧,毕竟没子嗣的话,是不可能继承爵位的。宗亲们,不会让宁国公和夫人胡闹。我听人说,宁国公似乎也有意,让宁国公夫人在庶子里面,选一个记在自己名下,算做嫡子。” 宁国公夫人年岁也大了,她就一个儿子,还废了,以后想生,恐怕也困难。 自然只能先抱养一个庶子。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做法。 王夫人却又补了一句:“不过,宁国公夫人性子那么要强,又一向不喜欢庶子庶女,只怕不会同意,我看宁国公府以后还有的闹呢。” 宋时蕴在心里点了点头,王夫人这说的倒是实话。 宁国公夫人此时,只怕正气愤着,不能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讨回公道。 这个时候,还让她去抱养庶子,记在她名下,夺走她儿子的世子之位,她愿意才怪。 崔夫人也没想到,宁国公府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有些唏嘘。 杨氏听得倒是心里痛快。 蒋子英得到现在的下场,纯属活该。 宁国公夫人竟然还换着。 如若是她的孩子,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别人不教训,她也绝不会轻饶。 “时蕴啊……” 她们几个人正小声说着话,忽然又有人喊了宋时蕴一声。 宋时蕴循声望过去,便见西昌侯夫人正看着自己。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福了一礼,“老夫人。” 西昌侯夫人年纪和平宁侯府老夫人差不多大。 只不过,西昌侯身体康健,如今还在爵位,是以她还是侯夫人。 宋时蕴这个称呼,倒也不算错。 西昌侯夫人拉起宋时蕴的手,笑的亲切,“今日叫你过来,是想看看你,近日过得还好吗?” 她一脸关切,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她们感情多好。 宋时蕴借着点头福身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道:“一切都好,多谢老夫人关心。” 西昌侯夫人又道:“听说今天在院子里出了点事,你别往心里去。” 宋时蕴微微摇头,“老夫人言重了,不是西昌侯府的错。” 西昌侯夫人笑了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日叫你来,也是为了介绍些人给你认识。” 语毕,她便抬手朝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 宋时蕴转过头去,便瞧见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儿一女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向西昌侯夫人,颔首道:“老夫人。” 宋时蕴悄然地打量他们一眼,目光却落在妇人身后那个青年身上。 “时蕴。”这时,西昌侯夫人又拉住宋时蕴的手,向她介绍道:“这位是衡阳王的儿媳,许夫人。” 宋时蕴闻言,向许夫人欠了欠身,“时蕴见过许夫人。” 许夫人瞧见宋时蕴,倒是眉开眼笑,“这位就是老夫人口中的平宁侯府二小姐吧?瞧着真是钟灵毓秀,仙姿出尘。” 西昌侯夫人笑了笑,“二小姐自然是好的,但你们家的大公子也不错。” 许夫人一听,便拉过身后的青年,“老夫人说你呢,知松,快见过二小姐。” 孟知松闻言,不好意思地看了宋时蕴一眼,拱手准备行礼。 “屋里这么热闹,我倒是来晚了。” 这时,一道笑吟吟的调笑声,传了进来。 打断孟知松的举动。 众人不由寻声看去。 便见谢如故跟随西昌侯府的两位公子,一道走了进来。 谢如故本就出尘俊逸,他一出现,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都不由得看了过去,目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瞥见四周人的目光,宋时蕴心里念叨了一句:招蜂引蝶。 “如故见过老夫人。”谢如故此时走到近前来,向西昌侯夫人行了一礼,“晚辈来晚了,望老夫人恕罪。” 西昌侯夫人笑着道:“世子爷真是言重了,您能过来,我们西昌侯府已然是蓬荜生辉,方才听说,世子爷在同小辈们谈论诗文,如今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找二妹妹啊。”谢如故转头,向宋时蕴眨了眨眼。 宋时蕴:“……” 西昌侯夫人有些诧异,“世子爷来找二小姐?” 谢如故拱了拱手,“我与平宁侯府多有往来,思文兄托付我照顾二妹妹,晚辈自然得过来。” 多有往来…… 托付…… 这两个词一出,四周的人,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西昌侯夫人的目光,更是来回在宋时蕴和谢如故之前逡巡。 她以前没听说,宋时蕴和谢如故有什么关系,才想要给宋时蕴谈个亲事。 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办错了事。 第145章 衡阳王府的许夫人,此时也有些茫然和尴尬,不由用目光去看西昌侯夫人,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可别说西昌侯夫人此时是懵的,就连杨氏也是蒙的。 她也不知道谢如故会过来。 但她倒是没多想,只想着,是谢如故和宋思文关系好。 杨氏便起身道:“思文那孩子也真是的,劳烦世子爷了。” 谢如故却笑着说:“伯母客气了,照顾二妹妹是我应该做的。” 宋时蕴:“???” 如若说方才,还可以用他和宋思文关系好来解释。 现在这句,就更奇怪了。 在场的人,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的目光,都起了一些变化。 宋时蕴不由皱起眉来,偷偷地伸手,想要拉拉谢如故的袖子,警告他别乱说话。 但她刚一抬手,谢如故却像是看见了似的,反手就抓住了宋时蕴的手。 宋时蕴下意识地一挣。 谢如故却握紧了她的手,朝她看过来,“怎么?” 他别动还好,一动,众人都看见了他们俩此时相握的手。 众人的神色,顿时有些诧异和暧昧。 宋时蕴:“……” 西昌侯夫人和许夫人,此时更是一脸尴尬。 她们之前不知道谢如故的心思,想要撮合宋时蕴和谢如故。 现在就尴尬了。 孟知松站在那里,却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丝毫没觉得尴尬或者不适。 宋时蕴紧盯着谢如故那含笑的眸子,有些头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世子爷太客气了,我这么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劳世子爷担心。” 语毕,她便要抽出自己的手。 谢如故没有死皮赖脸,顺势松开了手,勾了勾唇角:“那可不行,我放心不下。” 宋时蕴:“……” 有没有办法打晕他? 众人闻言,神色愈发暧昧。 还有好事者笑起来。 “看样子,定国公府和平宁侯府,倒是好事将近。” “要我看,世子爷和宋小姐真可谓般配。” 还有人向杨氏道喜。 杨氏此时是真懵了。 她本来以为,谢如故是看在宋思文的面上,才对宋时蕴多有照顾。 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对劲。 不仅如此…… 被她们那么一说,杨氏看看并肩而立的宋时蕴和谢如故,不由得想,好像还真是挺般配的。 杨氏思及此,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笑着。 宋时蕴见此,有些头疼,瞪了谢如故一眼,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转头便看向西昌侯夫人,福身道:“老夫人,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出去透透气。” 西昌侯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宋时蕴便转身走了。 宋时柔见此,拉着林悦瑶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谢如故见此,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那晚辈便也告辞了。” 语毕,他便径直走了。 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崔夫人瞧着杨氏,忍不住玩笑道:“方才,妹妹还跟我说,时蕴的婚事没定下呢,原来是看好了定国公世子呀。” 杨氏重新坐下来,尴尬不已,“这个,这个……”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夫人只以为是没说定,她不好意思,“定国公府世子倒是不错,别说妹妹喜欢了,就是我也喜欢,可惜我那两个女儿都太小了。” 杨氏只能赔着笑,然后悄悄地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张妈妈追出去看看,别真出什么事。 张妈妈福了一礼,悄然地跟了出去。 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出来,余光瞥见后面跟出来的谢如故。 宋时蕴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过去。 对上她那怒气冲冲的双眸,谢如故眉梢一挑,“二妹妹这是生气了?” 宋时蕴面无表情:“世子爷玩笑是否太过了?” 谢如故一脸无辜,“我哪里开玩笑了?” 宋时蕴脸色猛地一沉,“谢如故,你什么意思?” 谢如故走近了一些,还有点委屈,“我难道不是在帮二妹妹吗?方才西昌侯夫人,似乎要给二妹妹说亲,我若是不出面打圆场,二妹妹岂不是下不来台?” 怎么会有人,这么擅长颠倒黑白? 宋时蕴嘴角抽了抽,“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世子爷了?” 谢如故弯唇一笑,“谢倒是不用了,二妹妹回头请我吃饭就是了。” 宋时蕴:“……” 难道我像是真的在向你道谢吗? 宋时蕴再次领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和谢如故讲理。 这个人是真的有说不完的歪理邪说。 宋时蕴懒得跟他再费口舌,只道:“以后还请世子爷的玩笑,注意一些分寸。” 语毕,她福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谢如故见此,眸色暗了一瞬,旋即又笑起来,“如若我说,我不是在同二妹妹开玩笑呢?” 宋时蕴猛地转头看过去,“你说什么?” 谢如故一脸真诚地发问:“二妹妹,你说,我去府上提亲如何?” 听到这话,宋时柔吓了一跳,“不行!” 一旁的林悦瑶,正看八卦入神,听到宋时蕴这话,也有些意外,“时柔?” 谢如故望向宋时柔,脸上笑意淡了许多,“为何不行?” “因,因为……”宋时柔回答不了。 她总不能说,她做了个梦,梦境里,宋时蕴被谢如故害死了吧。 见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宋时蕴拦在她面前,望向谢如故,“因为,我不会答应。” 谢如故目光唰的一下,落在宋时蕴的面上,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为何?”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蕴总感觉,他那模样好像有点受伤的样子。 她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因为,我没打算嫁人,起码现在不想。” 谢如故闻言,一下子又笑起来,“那倒是无妨,我可以等的。” 宋时蕴:“……” 这话怎么那么奇怪? 她还没说话,谢如故便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好,我也没打算现在就成亲,我和二妹妹真是刚好合适呢。” 宋时蕴:“……” 她就不该觉得这个人会受伤。 宋时蕴白了谢如故一眼,一点都不想再和谢如故说话,她直接转身走人。 宋时柔看了谢如故一眼,紧抿着唇,拉着林悦瑶,跟在宋时蕴身后一道离开。 望着她们的背影,谢如故面上吊儿郎当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感觉得出来,宋时柔对他的排斥,这很不对劲。 他也觉察出来,宋时蕴的情绪也不对劲。 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如故兄,这是吃瘪了?”谢如故正想着,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 这两个人正是西昌侯府的两位少爷。 “如故兄,你是真喜欢平宁侯府的二小姐?”西昌侯府的大公子林晟问道。 谢如故脸色冷淡地多:“时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晟看出来他情绪不对,便咳了一声,“如故兄喜欢二小姐,应该知会我们一声才对,方才我祖母也不会拉着二小姐,同孟知松说话了。” 谢如故瞥他一眼,“这倒是怪我了。” 林晟哪里敢接话,连忙改口,“倒也不是。” 二少爷瞧见大哥哑口无言,便打圆场,“时间也不早了,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喝酒呢,我们先回去吧。” 谢如故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现在也不可能去追宋时蕴。 今日,确实有些过火了。 谢如故也有点后悔,但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以后宋时蕴身边,起码清净了。 但是,想要宋时蕴消气,就难了。 谢如故一边走着一边想着。 第146章 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此时已经走进了林悦瑶单住的院子。 外头人太多,她们也不想过去凑热闹,便来林悦瑶这里躲清闲了。 “时蕴姐姐,你和世子爷什么关系呀?”林悦瑶带着她们进入自己的屋子,便忍不住好奇地问。 宋时蕴坐下来,头疼地道:“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故意捉弄我,胡扯的。” 林悦瑶摸了摸下巴,“是吗?可我怎么感觉,世子好像真的很喜欢时蕴姐姐啊,方才你说你不会答应的时候,他还一副好伤心的样子。” 宋时蕴一怔,“有吗?” 林悦瑶肯定地点头,“有啊,我感觉他好像很悲伤一样。”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皱眉,是吗,难道不是她想多了? “才没有!”看见宋时蕴沉默下来,宋时柔怕她动摇,连忙道:“他就是个浪荡子,一点都不顾二姐姐的名声,才不是一个好人。” 林悦瑶知道她是说,方才在花厅内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世子爷方才着急了,才没顾上礼仪?再说了,如若他真的要提亲,这样也无可厚非,在场的人,也不会往心里去。” 宋时柔却拉下脸来,“可我二姐姐不会跟他在一起,永远不会。” 林悦瑶诧异地看了看宋时柔,不知道她的情绪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时柔,你是不是不喜欢世子爷?”林悦瑶猜测地问:“还是说,你也喜欢世子爷,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听说过不少话本子里,都有姐妹俩喜欢上一个人的事情。 之前叶明珠都说过,宋时蕴和谢如故一直出双入对。 叶明珠都知道,那宋时柔肯定知道,说不定都看在眼里。 也许,宋时柔真的喜欢上谢如故了,才这么反对,谢如故和宋时蕴在一起? “没有!”宋时柔一听,顿时红了一张脸,连忙摆手,“我不喜欢他!” 她急吼吼地看向宋时蕴,“二姐姐,你知道的,我真的不喜欢他,不是因为这一点,才阻止你们的。” 宋时蕴了然道:“我知道,放心,别着急。” 宋时柔这才稍稍地安心一点。 林悦瑶疑惑了,“那为什么不同意啊?我看世子和时蕴姐姐,确实挺般配的,一个比一个好看,身份家世也匹配得上!而且,时蕴姐姐不是玄门中人吗,定国公世子爷正好是天机门的徒弟,也算是同门,多合适啊!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宋时柔愣了一下,一下子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林悦瑶还喜滋滋地说:“而且啊,虽然大庆尚道,但是,很多人还是不接受,儿媳是什么玄门中人,可若是定国公府,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们肯定不挑这个!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时蕴姐姐和定国公世子很合适哎!” 宋时柔:“……” 怎么回事,她竟然有一种被说服的感觉? 确实,正经人家还是排斥,玄门中人成自己的儿媳。 起码世家大族里,从来不看重这一点。 但是,定国公府因为世子是天机门徒弟的原因,肯定是能够接受这一点的。 宋时蕴嫁过去,就不会被人看不起。 但是…… 等等,她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宋时柔感觉自己被林悦瑶绕进去了,她怯生生地看了看宋时蕴,咬了咬唇道:“不是因为这些条件合不合适,我……我是怕……” 她是怕,谢如故真的会杀了宋时蕴。 越是将他们俩凑在一起,越是不安全。 “因为什么呀?”见她没下文了,林悦瑶好奇地追问道。 宋时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宋时蕴走过来,“我现在也没想嫁人,其他条件合不合适,都不重要。” 林悦瑶一顿,嘟哝:“这倒也是。” 条件再合适,宋时蕴不想嫁人,那就等于不合适。 林悦瑶和宋时蕴关系没那么熟,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说道:“唉呀,算了,时蕴姐姐年纪也很小,我们再过两年再说好了,时蕴姐姐,你饿不饿啊,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 宋时蕴闻言,摇了摇头,想到孟知松,她开口道:“悦瑶,可否请你帮个忙?” 林悦瑶忙说:“什么事情,时蕴姐姐尽管说就是了。” 宋时蕴道:“可否将孟知松带过来?” “???” 林悦瑶和宋时柔皆有些诧异。 林悦瑶更是糊涂了,意味深长地盯着宋时蕴,试探地问:“时蕴姐姐,你想见知松哥哥?” 宋时蕴肯定地颔首,“有一件事,想跟他说。” 林悦瑶眨巴眨巴眼,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时蕴姐姐,你不会是……对知松哥哥一见钟情了吧?” 所以,是为了孟知松,才拒绝谢如故的吗? 不应该啊…… 林悦瑶仔细回想,孟知松和谢如故的模样。 虽然,孟知松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但和谢如故差距还是有些大的。 孟知松充其量,只能够说,是个读书人,有些儒雅的气质。 但是,容貌什么的,和谢如故相差甚远。 谢如故的长相,才是无论男女,都得夸一句漂亮的。 和宋时蕴站在一起,也更般配啊。 林悦瑶又看了看宋时蕴,长得那么漂亮,应该眼光也被自己的容貌养得挑剔了。 不可能会对孟知松一见钟情吧? “不是,你想多了。”对上林悦瑶那八卦的目光,宋时蕴就知道她跑偏了,无奈道:“我是有一件事,想要警告孟知松。” 林悦瑶见她提起孟知松时,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才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有什么事情要警告知松哥哥?时蕴姐姐,你之前和知松哥哥认识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方才见过一面。” 那有什么事情要警告他? 林悦瑶不解,“难不成,他方才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时蕴姐姐吗?” 宋时蕴无奈道:“不是冒犯,是我瞧见他的面相不对,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林悦瑶才知道是和面相有关。 她更加诧异,“没有听说过,知松哥哥遇到了什么事情啊。” 宋时蕴听着她的称呼,转而问道:“悦瑶和孟知松的关系很好吗?” 林悦瑶挠挠头,“也就是……一般吧,他和我哥哥们关系很好,以前也经常来家里,和哥哥们谈论诗文,我偶尔也会碰上他们。” 加上她年纪小,就会称呼他们哥哥。 宋时蕴了然地点头,“那就麻烦你,派人去传个话,就说你找他有点事情,他应该会过来的。” 林悦瑶闻言,也有点担心,便答应下来,将自己的丫环唤进来,吩咐她去找人。 不多时,丫环就把孟知松找来了。 孟知松听闻林悦瑶有事情找他,还以为是和她两个哥哥有关,便过来了。 谁知道,却进了林悦瑶的院子。 一进来,他便觉察出,这不是林晟的房间。 他刚觉察出不妥,却又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宋时蕴和林悦瑶等人。 孟知松脚步停下来,对她们遥遥地拱手行礼。 林悦瑶却亲切地喊了起来,“知松哥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呀。” 孟知松却克制地,没有上前,“不知道悦瑶妹妹,请我来作甚?” 林悦瑶见此,主动过去,一把拉住孟知松的手。 孟知松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林悦瑶便拉着他的手,走到宋时蕴和宋时柔面前,“不是我要找你,是时蕴姐姐要找你。” 孟知松闻言,更是惊愕,“宋,宋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感觉,自己和宋时蕴应该没什么需要单独说的吧? 西昌侯夫人之前,是有意想要撮合他们俩。 许夫人之前同他说过。 但,现在不是什么都不谈了吗? “方才花厅之上,真是失礼了。”宋时蕴闻言,先对孟知松福了一礼。 第147章 孟知松连忙摆手,“没,没事,是家母唐突,不怪宋小姐。” 宋时蕴看得出来孟知松是误会了。 但现在,跟他们解释也没什么用。 宋时蕴便道:“我这次擅自做主请孟公子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孟公子。” 孟知松拱手,“宋小姐有什么事,尽管问就是。” 宋时蕴道:“西昌侯夫人自然要撮合你我,不知道有没有同衡阳王府说过,我算是半个玄门中人。” 孟知松没想到宋时蕴会挑明。 撮合的事情,毕竟方才又没说开。 孟知松尴尬地道:“好像是说过,侯夫人说,宋小姐帮助过西昌侯府多次,心善,大方端庄,又有能耐,我娘大约是觉得我性子过于绵软,便希望给我娶一位……有主见的夫人。” 宋时蕴淡笑,“是想娶一位厉害的夫人吧?” 孟知松干笑两声。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这么说,似乎对宋时蕴不太好,好像是在说,宋时蕴太过厉害。 否则他母亲也不可能动心。 “这些都是题外话,既然孟公子知道,我算是半个玄门中人,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宋时蕴直接进入正式话题,“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孟知松一愣,“什么事情?” 他怎么没听懂宋时蕴在说什么。 “你身上阴气缠绕,面上覆盖着死气,有阴气侵染,寿命短折之相。”宋时蕴直接道:“但你本来不该如此,是阴气导致的,所以我们就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孟知松脸色一白,“我,我没太听明白,宋小姐的意思是,我……我要死了?” 宋时蕴颔首,“坦白地来说,是这样。” 孟知松猛地握紧双手,“可,可我没遇到什么事情啊……” “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东西,你没接触过吗?”宋时蕴追问。 孟知松猛地摇头,“没有啊,我,我没有啊,我天天在学堂和家里来回跑,从来没见过外人,更没去过什么其他地方。” 宋时蕴皱了皱眉,这不太对劲。 “那你最近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说,发热,或者是昏睡?” 孟知松闻言,抓耳挠腮地回想,“我想了想,我前一阵子,确实有些不太舒服,身子昏沉,感觉好像是得了风寒,但是,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天天在外跑来跑去,感染风寒也很正常啊。” 宋时蕴道:“除了这些外,还有没有其他反应?” 孟知松紧锁眉头,“没有了……” 话音未落,他声音突然就变了。 “不对,我想起来一件事。” 林悦瑶和宋时柔,一直紧盯着孟知松。 听见这话,林悦瑶便忍不住追问:“什么事啊?” 孟知松张了张口,脸色有点发白,“我近几日,一直有做噩梦。” 林悦瑶瞪大眼睛,“噩梦?” 宋时蕴蹙起眉来,“什么噩梦?” 孟知松抿了抿唇,“我也说不太清楚,梦里好像是一条街,没有其他人,但有一辆奇怪的轿子,那轿子像是纸做的一样,惨白惨白的,很奇怪。” “除了这些,还有吗?”宋时蕴脸色一沉。 孟知松想了想,“我记得,我好像还听见,轿子里面有什么声音?” 林悦瑶好奇地追问:“什么声音?” 孟知松:“好像是在说,要我上轿子,要送我回家。” 但那感慨太奇怪了。 是谁都不会上轿。 孟知松便有些抗拒,想要后退,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那个轿子走去。 “那你进去了吗?”宋时蕴问道。 孟知松摇头,“没有,我,我差点就进去了!但是,守夜的书童,却听见了声音,把我叫醒了。” 守夜的书童,睡在他床边的。 说是半夜听见他一直在说,一些奇奇怪怪,听不清楚的话,便以为他是睡梦魇了,想把他叫醒。 他也确实醒过来了。 而醒过来之后,孟知松也将那件事,当成是自己梦魇了。 便没有多想。 如若只有那一次噩梦的话,孟知松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问题就在于,那次噩梦过后,大约又过了两天,他又做了一场噩梦。 梦境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他再次,在梦境中,听见那轿子,叫自己坐进去,要送他回家。 然后,他又被吓醒了。 “你做过几次同样的噩梦?”宋时蕴小脸一沉,追问道。 孟知松回想道:“大概有三四次吧。” 宋时蕴皱眉,“多久一次?” “好像都是隔天……”说着,孟知松便惊惧地瞪大眼睛,瞳孔微微颤抖,“对,都是两天一次!” 他之前从未深思过。 只当自己读书压力大。 现在一想,不说别的,单单是两天做一次噩梦,每次噩梦,还是同样的梦境,就很奇怪。 难不成,他真是撞邪了吗? 宋时蕴闻言,思忖道:“梦境里那辆轿子,是你第一次梦见吗?梦搜查,你仔细回想一下,在你开始做噩梦之前,有没有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轿子?” “类似的轿子……” 孟知松焦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仔细回想着。 林悦瑶和宋时柔,更是大气不敢喘地看着他,唯恐呼吸声都会打乱他的记忆一样。 宋时蕴紧盯着孟知松,静待下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知松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他猛地一拍手,“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我之前好像,真,真的见过那辆轿子!” 宋时蕴立即追问:“在哪里?” 孟知松呐呐地道:“就,就是在我去书铺子买书的时候,在那条街上!” 他记得,他当时,拿着书,一边看一边往家的方向走。 但走着走着,四周的人,好像都不见了。 他突然听见一阵唢呐声。 猛地抬起头来,便看见,前面有人,抬着一辆轿子走过来。 那轿子,就是白色的。 但是,他当时看见的轿子,看上去除了颜色外,其他都很正常。 并不像是他梦境中的,是纸张做的。 所以,他一直没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而且,他当时也只是看了一眼。 “你确定,那是一辆正常的轿子吗?” 宋时蕴盯着孟知松的眼睛。 孟知松被她盯得一愣,仔细一想,他脸色更加惨白,“好,好像不是……” 他突然想起来,那辆轿子出现的时候,旁边的路人都消失了。 而且,当时他还听见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和他梦境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全是在说,该上轿回家了。 “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 孟知松站在那,就盯着轿子看。 可是,抬轿子的人,就像是没看见他似的,抬着轿子,直接冲过来了。 当时被吓得不轻,刚想躲开,身体却站在那,动弹不得。 就在他以为,那辆轿子会直接撞到自己的时候。 那轿子忽然穿过了他。 紧接着,消失了。 孟知松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左右一看,四周的人,都在正常活动。 他愣了一下,试了试自己的手脚,发现自己也可以正常活动了。 孟知松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问过路人,刚才的轿子呢。 可路人都说,没瞧见轿子。 那条路上根本没出现过什么轿子,还有人问他是不是眼花了。 孟知松一向不相信什么鬼神,便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真有什么轿子的话,怎么可能只有他自己看见? 孟知松便就那么回家了。 “那,那是不是因为知松哥哥碰见的轿子,里面是鬼啊?”林悦瑶紧张地问道。 孟知松有点迟疑,“不,不是吧,我遇到那辆轿子后,回家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啊,当晚我也没有做什么噩梦。” 宋时蕴问道:“那你大约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孟知松想了想,神色猛地一震,“好,好像也是那件事的两天后……” 第148章 孟知松原本以为那辆轿子和自己做梦没有关系。 可是,一算出来,他遇见那辆轿子两天后,开始做噩梦的,他就慌了神。 两天…… 又是两天! “这个两天是,是不是什么特定的数?” 孟知松抱着头,快要抓狂了。 宋时蕴想了想各种可能,“你第一次遇见轿子的时候,是双数日吗?” 孟知松回想了一下,“好,好像是吧,但我也记不清了……” “有些东西出现,是有时间限制的,有些东西只会在双数日出现。”宋时蕴剧场。 孟知松愣了一下,“所以,我真是撞邪了?我遇见的东西,就是只能在双数日出现啊?” 宋时蕴道:“有这个可能。” 孟知松还是不太相信,“我真的是撞邪了吗?” 宋时蕴盯着他,“你觉得呢?” 孟知松紧皱着眉。 他确实不太相信这些,但现在得知的消息,也太巧合了。 孟知松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孟公子,有一句话叫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宋时蕴提醒道。 孟知松心里一颤,“那……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我听说,玄门都可以化解这些事情,对不对?”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上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 孟知松呐呐地道:“就是昨天……” “那就只能等明天了。”宋时蕴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符,递给孟知松,“这是护身符,可以保你平安,孟公子先拿着,待明日,你走做噩梦时,我会出现的。” 孟知松望着那张符,缓慢地伸出手,将符纸捏在手里,他有点慌乱地道:“还,还要得明日?” 宋时蕴颔首:“嗯,它不出现的话,我现在也没办法解决它。” 毕竟,那东西是入梦。 得等梦境出现,她才能出手。 孟知松望着手里那张符,还有点半信半疑。 看得出来,他现在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宋时蕴也没强迫他一定要相信,便道:“外头正宴快开始了,孟公子是男宾,要坐在外院的,你应该走了。” 孟知松闻言,才愣愣地对她们福了一礼,然后愣愣地离开。 望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林悦瑶有些担心,“时蕴姐姐,知松哥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宋时蕴淡声:“这就得看他自己的命数了,希望他没事吧。” 听见宋时蕴都无法保证,林悦瑶眉头紧锁,更加担心。 宋时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旋即,她们几个,也回到后院的偏厅,参加宴会。 外头的筵席,是给男宾们准备的。 女宾则在后院,由西昌侯夫人招待。 几个人过去时,其他女宾已经入座了。 她们各自走到自己母亲身边坐下来。 桌上的人,都在客套地寒暄,小辈们几乎都不开口。 就在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叶明珠和叶老夫人也已经回到叶家。 几乎是一进入自己的房间,叶明珠便抓起屋内一切能够挪动的东西,向地上狠狠砸去。 跟进来的叶老夫人,被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心脏一颤,旋即冷冷地看向屋子里发疯的叶明珠,“你现在还在发什么疯?” 叶明珠一听,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祖母,今天被打的人是我,被羞辱的是我,你还说我!” 叶老夫人闻言,有点心疼,但也生气,“今天的事情,难道不怪你自己吗?明珠,看样子真是我把你宠坏了。” 叶明珠委屈至极,“我,我说的明明是实话!我哪里说错了,祖母,你之前跟我也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说了吗,这都是世家大族编造的借口,什么在外头寄养,那都是假的,我没说错啊!” 叶老夫人一噎。 她是这么跟叶明珠说过。 但,那是在自己家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在外头怎么可能说那些话? 叶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叶明珠一眼,“那我是不是也同你说过,在外头要低调,不要随便乱说话?” 叶明珠闻言,气得一屁股坐在床边,大哭起来,“反正我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宋时蕴!她打了我,还那么说祖父教下无方,私德不行,为什么她就没事?我不管,我不能接受!” 叶老夫人听见宋时蕴竟然这么说夫君,眼里便冒出火气来,“那个丫头,也真是猖狂!不过,现下即便将这件事告诉你祖父,你祖父管不了。” 叶老夫人深知丈夫的性子。 若是知道叶明珠在外胡说八道,而被人打了,只怕叶首辅非但不会管,还会拍手叫好。 说不定,还要严惩叶明珠。 提起祖父,叶明珠也有点害怕。 叶首辅对子孙倒是管得很严格。 叶家的子孙们,都有点害怕叶首辅。 但是,叶明珠是个女子,又有叶老夫人护着,倒是还好。 所以,也就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好了。”见叶明珠不吭声了,叶老夫人声音也缓和下来,“你呀,这几日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外面那些人看在你祖父的份上,应该也不会胡言乱语,待风头过去,一切就好了。” 叶明珠还是有些不甘心,“那……让我就这么放过宋时蕴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祖母,你看我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叶老夫人走过去,抬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一番,“伤得不算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回头祖母让人给你配点药,不会让你留疤就是了。” 她站起身来,又冷冷地道:“至于那个宋时蕴,只要你祖父还是首辅,我们家想要压住一个小姑娘,还不成问题。” 见祖母没有想要放过宋时蕴的意思,叶明珠这才破涕为笑。 叶老夫人也有些累了,让叶明珠这两天待在房间里,不要往祖父面前凑,免得被叶首辅发现。 然后,她便先行离开了。 叶明珠见她走出去,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不多时,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丫环,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小姐,这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汤药。” 叶明珠狠狠地瞪了丫环一眼,伸手将药碗拿起来,喝了一口。 下一秒,她脸色猛地一变,手里的汤药,哗啦一下,全部泼到了小丫环的身上。看书喇 “啊!!” 丫环烫的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叶明珠猛地抬起脚,一下子又将人踹翻在地。 “这么热的汤药,你想烫死我吗?” 丫环被踹倒在地,疼得打滚。 叶明珠却一脸恨意,又连续踹了几脚。 “小,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别,别打了……”丫环疼得蜷缩成一团,想要爬起来,却再次被叶明珠踹倒在地。 “我打死你,你们这些人,都欺负我!谁欺负我,我就打死谁,让你们再敢欺负我!” 叶明珠却充耳不闻,眼里满是怒气,有些失控似的,一脚又一脚地,踹到丫环身上。 外头的奶娘听见动静,飞快地走进来 看见这一幕,奶娘猛地一惊,跑过去,一把抱住叶明珠,“小姐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叶明珠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也是猩红的,拼命地挣扎着,“你放开我!我就要打死她!” 奶娘死死抱住,不敢松手,“小姐,您冷静点,真要是打死人了,老爷必定会知道的,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定然要责怪小姐的。” 叶明珠想到自己的祖父叶首辅,心里涌现出一丝惧意。 挣扎的幅度小了许多。 奶娘见此,连忙对丫环说道:“还不快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丫环疼得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屋子。 叶明珠见此,眼里划过一抹恶意。 第149章 丫环从屋子里爬出去,疼得倒在地上,半天不得动弹。 旁边一个大丫环有些看不过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瞧见没有被屋子里的人看见,她连忙扶起小丫环。 看见她一身的伤,大丫环有些心疼,“春晓,怎么就弄成了这样?疼不疼啊?” 春晓没吭声,只是浑身哆嗦。看书喇 大丫环见此,连忙将她送回耳房,又拿出来自己以前是剩下来的烫伤药,给她清理伤口。 脱下衣服后,看着身上烫脱皮的一大片大片肌肤,春晓低着头,狠狠地握紧双手。 大丫环好不容易给她处理好伤口,看着她那大片大片的伤口,有些为难地道:“这点药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春晓,你还是出府去药铺看看吧?” 春晓却不顾伤口,将衣服重新穿上,“不用了,云禾姐,我还得伺候小姐。” 云禾闻言,诧异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别去了吧……” 春晓苦笑,“我不去,小姐也会喊我去的。” 云禾为难地抿了抿唇。 但不得不承认,春晓说的是实话。 叶明珠的性子一向不好,如若生气的话,就会逮着一个人刁难。 春晓如若借口受伤,不去照顾也窥视,叶明珠肯定也会让春晓过去,到时候只会更加百般刁难。 她们都是这么被刁难过来的。 跟在叶明珠身边的丫环婆子,只有奶娘的日子稍微好受点,其他人都被刁难过。 云禾也只能叹了口气,“那你小心点,如若小姐刁难,你便立即低头认错,或许可以好受点。” 春晓僵硬地一笑,嗯了一声。 云禾叹息道:“那我先出去守着了,你收拾好再出去吧。” 春晓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云禾这才提步走出去。 看见云禾走出去,春晓坐回床边,她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望着那盒子,春晓眼里,闪过一丝同归于尽的狠色。 …… 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在西昌侯府逗留至下午时分,才从西昌侯府离开。 现如今大家办宴席,也不敢办的时间太晚。 几乎都是早早结束。 宋时蕴和宋时柔,跟在杨氏身后,从后院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谢如故正好也到了门口。 远远地瞧见他,宋时蕴便皱了一下眉。 谢如故却不知道似的,瞧见她们,便过了打了一声招呼。 杨氏现在看见谢如故,也有些尴尬,“世子爷还没走?” 谢如故拱了拱手,“正打算走,瞧见伯母似乎也要离开,便过来同伯母打个招呼。” 杨氏干笑,“世子爷真是客气了,那世子爷先走吧,我们稍候。” 谢如故知道杨氏也有心避开他,无奈地想,还真是操之过急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时蕴。 宋时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谢如故失笑,转而又对杨氏欠了欠身,这才提步离开,没有再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事情。 杨氏见此,也松了一口气,便看向宋时蕴和宋时柔,“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宋时蕴和宋时柔齐齐点头,跟在杨氏身后,上了平宁侯府的马车。 谢如故也是坐着马车来的。 瞧着定国公府的马车先走了,杨氏才放下帘子,转而看向宋时蕴,犹豫地问道:“时蕴,你和世子爷如今可是有了情愫?” 她也不想问的那么直白。 但今日,谢如故在堂上的反应,太奇怪了。 再加上,杨氏想起来,宋时蕴回来后,好像确实和谢如故走得亲近。 两个人几乎常常出双入对,虽说每次好像都有旁人在侧。 但仔细一想,都是适婚的男女,总这样好像确实有点不正常。 宋时蕴听到杨氏的话,心下有些无奈,“母亲,这是没有的事情,世子爷只是性子顽劣,喜欢开玩笑罢了。” 杨氏打量着她,试探地问:“真的?” 宋时蕴点头,“千真万确。” 瞧着宋时蕴也不像是撒谎似的,杨氏又问了一句,“那你对世子爷可有爱慕之心?” 宋时柔闻言,也不由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有些不解似的,“母亲为何这样问?” 杨氏试探地道:“我也是觉得,世子爷一表人才,定国公府的门第也够高,以他的家世人品,定然爱慕者众多。” 宋时蕴想了一下,撇开她的偏见来看。 谢如故的各方面条件确实不错。 他在京城中,爱慕者从来不少。 宋时蕴记得以前,她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便听说,有不少女方家,不顾习俗,请了媒婆去定国公府家说亲的。 可是,谢如故一向都是只有拒绝的份儿。 还有传言说,他之所以进入天机门,就是为了避开那些媒婆冰人。 至于是真是假,宋时蕴没去求证过。 她想起来,谢如故那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可惜…… 她没这个心思。 “母亲多虑了。”宋时蕴淡然地回答道。 瞧见她好像真的没什么想法,杨氏便缓声道:“既然你没有这个心思,往后还是和世子爷走远一些好,若是世子爷真的上了心,请了人来说亲,咱们家就不好办了。” 定国公府事大,皆是如若拒绝,都是一件麻烦事。 宋时蕴了然,“母亲放心,我省得了。” 她也觉得,谢如故如今有点奇怪。 还是远离比较好。 宋时柔听着宋时蕴和杨氏的对话心里也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梦境应该不会成真了。 …… 就在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回平宁侯府的时候,孟知松跟着母亲,也回到了衡阳王府。 衡阳王府虽然是宗亲,但乃是旁支的旁支,本府邸是在衡阳,京中的府邸,如今是主支一脉的二房做主。 孟知松便是二房的长孙,也算是尊贵。 不然,西昌侯夫人也不会想要,撮合他和宋时蕴。 宋时蕴身份特殊,如若找了个身份家世普通的人家,西昌侯夫人也怕杨氏多想,以为他们是有意折辱。 他们想给宋时蕴说亲,意在拉拢,如若不是他们西昌侯府没有适龄的男子,他们便早已上门说亲。 无奈才只能想着,给宋时蕴说给别家。 既然要说,自然要说好的。 可谁知道,宋时蕴竟然看上了门第更高的定国公府。 西昌侯夫人私下里,没少和许夫人赔罪。 许夫人倒是没往心里去。 毕竟,这件事本来就没说开。 西昌侯夫人也只是跟她私下里,暗示了一下,和宋时蕴那边也没说过。 既然没挑明,对谁都没有什么损失,又何必往心里去。 不过,见过宋时蕴之后,许夫人还挺可惜的,“我瞧着宋小姐,倒是个人物,若是能够配你,也是相配,可惜人家眼光更高。” 许夫人跟孟知松说着话。 孟知松却低着头,眼神恍惚,好像一直在走神。 许夫人说完片刻,也不见他开口,不由看过去,便见他眼神直愣愣的,许夫人不由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知松,你这是怎么了?” 孟知松一个激灵,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怎么了,母亲?” 许夫人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从西昌侯府出来,你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孟知松支支吾吾,“没……” 许夫人打量着他,猜测道:“莫非,你也瞧上了那位宋小姐,舍不得?” 孟知松闻言,终于分出来些许的神识,哭笑不得:“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宋小姐看不上我的,我心里清楚,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第150章 许夫人盯着孟知松看了一会儿。 心想也是。 孟知松性子一向谦和有礼,知道进退,刚见了宋时蕴一面而已,不至于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许夫人便道:“那你在想什么,母亲同你说话,你也不理会。”看书喇 “我,我在想昨天夫子说起的策论。”孟知松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和许夫人说出真相,只能含糊过去。 许夫人知道他最近读书确实用功,便相信了,“读书是好事,但你也得注意身体,别读书读傻了。对了,我听说,国子监明日便恢复听课了?” 孟知松点头,“是。” 许夫人道:“那到时候,你便恢复去国子监?” 孟知松嗯了一声,“本来就是国子监停课,我才去私塾,听了两天的课,国子监恢复的话,儿子自然是要回去的。” 许夫人赞同道:“嗯,你心里有数就好,既如此,便早点回去休息,今日便不要看书那么晚了。” 许夫人有些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听说昨天你还读书到半夜呢。” 孟知松尴尬地一笑,“母亲教诲,儿子记下了,今日定然早些休息。” 许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臂,便让他先回去。 孟知松对她拱了拱手,便转身去往自己在外院的小院。 许夫人则带着丫环婆子,继续往后院走去。 孟知松带着书童,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房间里,才像是虚脱无力似的,一下子在床边坐下来。 书童跟进来,瞧见孟知松的神色很不好看,便问道:“少爷,您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去西昌侯府回来累了?” 孟知松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沙哑道:“是有些累了。” 书童伸手替他脱下外衣,“时候也不早了,少爷要不要睡一会儿?” 孟知松听到‘睡’这个字,就想到自己的噩梦,不由心惊胆战。 他忽然抬起头来,紧盯着书童。 书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少爷为何这样看着小人?” 孟知松张了张口,“我问你,我之前总是做噩梦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书童点头,“自然是记得的,少爷读书累了,这一阵子总是经常做噩梦,要小人说,少爷应该注意点身体,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只怕也要担心的。” 孟知松却根本没听见书童的后半句,“四圩,你还记得,我做噩梦都在说什么吗?” 四圩闻言,将外袍放在旁边的屏风上,回想道:“小人记得,少爷每次做噩梦的时候,都在说什么,要走,要回家的,少爷是做梦自己在外面吗?” 孟知松脸色一白。 他说出来的梦呓,和他在梦境中听见的一样。 “每次昨晚噩梦,少爷的脸色都很差,白的吓人。”四圩没察觉到孟知松的心思,还在自言自语。 孟知松听得心头发颤,“我每次脸色都很难看吗?” 四圩走回来,替他脱掉鞋子,“是啊,少爷都不知道,每次做完噩梦,您脸上都没有一点血色,看着可吓人了,小人都差点去叫府医了。” 闻言,孟知松的脸色更加难看。 四圩后知后觉,瞧见孟知松的情绪不太对,紧张起来,“少爷为何突然这样问,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妥?” 孟知松额角突突地跳着,只觉得头疼无比,他握紧了袖子,那里塞着一张,宋时蕴给他的护身符。 摸着护身符,他心里好受了点,哑声道:“无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四圩也没多想,便伺候孟知松躺下休息,旋即离开了房间。 但躺在床上的孟知松,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睡着。 宋时蕴虽然说了,那个东西可能会在明天晚上才入他的梦。 可他总觉得害怕。 就在孟知松陷入恐慌中时,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回到家后,便各自回去自己的小院休息。 在家里吃了晚饭,今日难得没有别的安排,天一黑,宋时蕴便早早去休息了。 同一时间里。 叶明珠也在家里吃了晚饭。 可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她的母亲,冲了进来。 叶明珠看见母亲,脸上的神色,有点慌乱地站起身来,“母亲——” 叶明珠的母亲,叶夫人快步走过去,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叶明珠的脸上。 叶明珠脸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又被打了一下,疼得她吱哇乱叫。 “母亲,你干嘛打我啊?” 叶夫人沉着脸,怒不可遏地道:“我为何打你,你不知道吗?今日在西昌侯府中,你将叶家全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还问我怎么打你?” 叶明珠闻言,一阵心虚,说不出话来。 叶夫人沉沉地出了一口气,盯着叶明珠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又十分恨铁不成钢,“明珠,你祖母平时疼你,纵着你,可你这么大了,也该有点分寸,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情,你再这样下去,往后只怕连婚事都艰难,若是闯出大祸,只怕你祖父都保不住你!为了你祖父的名声,你也很该注意点分寸!” 叶明珠低着头,心中敢怒不敢言。 叶夫人和叶首辅一样,都是刚直不阿的性子。 叶夫人对叶明珠小时候管教也十分严格。 只不过,叶夫人后来随夫外任出去十年,将叶明珠托付给叶老夫人教养。 等她去年回来,却见叶明珠已经被养成这样。 她虽然有心将叶明珠掰正回来,却已经有心无力,平时还有叶老夫人护着,她也是头疼无奈。 叶夫人望着叶明珠的头顶,就知道自己的话,这孩子根本没听进去。 叶夫人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便道:“从今日起,在你婚事敲定之前,你便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做绣品,给你自己攒嫁妆吧。” 叶明珠一听,唰地一下抬起头来,不满道:“母亲要把我关起来?!” “这不是管着你,这是为你好!”叶夫人语气一沉,纠正道。 “小姐——” 叶明珠还想说什么,春晓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叶明珠一看见她,眼睛一瞪,就要抬脚。 春晓连忙跪下来,“小姐,这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汤药,是给您治疗伤口的。” “明珠,你还想做什么?”叶夫人也注意到叶明珠那跋扈的样子,怒斥一声。 叶明珠不甘地放下脚。 叶夫人呵斥道:“你祖母派人给你送药来,你还不喝?” 叶明珠瘪瘪嘴,真的不想喝。 但在叶夫人面前,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只能伸手过去,将药碗接过来。 春晓这次将热度控制得很好,不冷不热,正好可以喝下去。 叶明珠无处发火,只能狠狠地瞪了春晓一眼,只等叶夫人离开后,她才教训这个臭丫头! 思及此,叶明珠端着药,小脸皱成一团的,一闭眼,将一碗药仰头喝尽。 一碗药,苦的叶明珠说不出话来,整个小脸都变形了。 她将药碗扔回春晓手里的托盘上。 叶夫人给春晓使了个眼色。 春晓便端着托盘走了。 叶夫人见此,又重新看向叶明珠,叹了口气,压住怒气道:“明珠,你也算是贵女,应该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总是那么跋扈,成何体统?” 叶明珠心里气愤,不知道自己在母亲的心目中,怎么就百般不适。 叶明珠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叶夫人看见她的神色,脸色就冷了下来。 刚要再训斥两句。 叶明珠忽然变了脸色。 紧接着,她猛地一弯腰,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第151章 “明珠?!” 那鲜血溅在叶夫人的绣花鞋上。 叶夫人脸色巨变,一把扶住叶明珠的胳膊,“明珠,你这是怎么了?” 叶明珠脸上的鲜血,极速退去,只剩下一片雪似的白。 她恍惚地望着叶夫人,眼睛直直地。 下一秒,她靠着叶夫人,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叶夫人见此,半条命都快吓没了。 “来人啊!快来人!” 外头的奶娘和云禾都冲了进来。 “夫人怎么了?” “小姐吐血了,快叫大夫!叫大夫啊!”叶夫人扶着叶明珠,慌乱地没了刚才的气质和冷静。 奶娘和云禾这时候,才注意到地上那一大片的鲜血。 两个人都吓得不轻。 “我这就去叫府医先过来!” 云禾说着,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时候,春晓也进来了,一脸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了?” 奶娘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小姐吐血了,赶紧去找大夫!” 春晓还没说话。 叶夫人猛地看过去,“把她拦下来,别让她出去!” 奶娘不解,“夫人?” 叶夫人咬牙,勉强理智地道:“明珠可能是被下毒了,她刚才只吃了点饭,喝了一碗药,所有跟饭菜和汤药有关的人,都不许离开府上!” 奶娘心脏猛地一跳,“下,下毒?” 叶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望着叶明珠。 叶明珠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此时昏迷过去,嘴角也是黑的。 这很不正常。 更何况,叶明珠平时身体康健,经常有府医来把平安脉,不太可能突发恶疾。 只有可能是中毒了! 一听说这两个字,奶娘也慌了神,只能按照叶夫人的吩咐,把春晓等,接触过饭菜和汤药的人,全部扣下来。 没一会儿,云禾就带着府医先赶过来了。 府医一过来,给叶明珠快速地检查了一下。 叶夫人紧张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珠是中毒了吗?” 府医却紧锁眉头,为难道:“不像是中毒。” 叶夫人一愣,“不是中毒?” “嗯,从银针的情况来看,不是中毒。”府医方才拿银针,试探了一下叶明珠的口鼻,银针并无变色,“老夫再查查饭菜和汤药。” 叶夫人立即让人将饭菜和汤药的残渣和碗筷拿过来。 府医一一检查过,“没有检查出来有毒。” 叶夫人懵了,“不是中毒,那明珠怎么会突然口吐黑血?” 府医也是一脸疑惑,“回夫人的话,老夫也不太清楚,从脉象来看,小姐像是突发疾病,经脉气血倒流所致。” 叶夫人猛地一皱眉,“平时你给明珠请平安脉的时候,怎么都没说过,明珠身上有什么不适?” 府医闻言,连连拱手告罪:“或许是老夫学艺不精,往日确实没查出来什么问题,可今日,却委实诡异。” 叶夫人瞧着府医是没什么用了,便飞快地瞪向屋子里的其他人,“大夫呢?外面的大夫请来了吗?” “来了来了!” 奶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一路小跑,带着两名大夫冲进来。 “夫人,老奴请了一名大夫一名太医来。” 叶夫人立即将两位请到床边来,顾不上其他的,便让他们给叶明珠诊脉。 可是,两名大夫轮流给叶明珠做完检查后,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 看见他们俩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 叶夫人急得直跺脚,忙不迭地问道:“两位,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大夫和太医对视一眼。 两个人对叶夫人齐齐一拱手。 “我等学艺不精,看不出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叶夫人:“???”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两位都看不出来,我女儿是怎么了?” 两个人齐齐摇头,拿不准主意。 从表面上来看,像是中毒了。 但查过之后,又查不出来毒素。 脉象也不像是中毒了,倒像是气血运行过旺而逆行。 见他们都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叶夫人急得眼眶都红了。 “我的孙女,我的明珠,出什么事了?” 正在这时,得知消息的叶老夫人,被人搀扶着,快步走进来。 看见躺在床上,满脸痛苦,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的叶明珠,叶老夫人脚下一踉跄,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哽咽地道:“我家明珠这是怎么了呀?” 她飞快地看向叶夫人,有些怨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来看明珠一趟,她就成了这样,你对明珠做了什么?” 叶夫人闻言,只觉得荒谬,不能理解,“母亲这叫什么话,明珠是我的女儿,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能对她做什么?我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叶老夫人一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过激。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不回答叶夫人,径直向旁边的大夫问道:“大夫们,我家明珠是怎么了?你们倒是快点给她治啊!” 三个大夫闻言,俱是一脸尴尬。 “不知病症,不知从何下药。” 三个人统一口径。 叶老夫人猛地怔了怔,“什么叫做不知病症?你们三个大夫在这,难不成是摆设吗?” 闻言,三个大夫面上的神色,稍稍都有些难堪和不悦。 叶夫人压下心里的怒火,道:“母亲,大夫们自然是想要治好病人的,现在查不出病症,您这么问他们,也没用啊。” 叶老夫人怒火无处发泄,听到这话,猛地瞪了过去,“你还说明珠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你听听你这话,像是一个做母亲说出口的吗?明珠出事,你是一点都不担心!我看你根本就是巴不得明珠出事吧!” 叶夫人快要被叶夫人气笑了。 奶娘见她们俩要吵起来,连忙过来打圆场,“要不然,老奴再去请两个大夫来?” 叶老夫人怒喝道:“那你还不赶紧去!” 一旁的太医,沉着脸道:“恕我直言,老夫人即便派人再去请十个大夫来,恐怕也治不好小姐的病。” 叶老夫人愤怒地看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的病症很奇怪,无从下手,您换任何人来,都是这种结果。”太医捋了捋胡子,一点也不害怕叶老夫人,淡定地道:“您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去找天司局的人来看看。” 叶夫人闻言,眉心一跳,连忙问道:“您这话……莫非是看出来了什么?” 太医解释道:“本官以前在宫中时,便碰见过几次类似的情况,皆是不知病症,突发吐血和昏迷,全是被人用了邪术,寻常手段是诊断不出来的,但叫天司局的人来一看便知。” 叶夫人回头看向床上的叶明珠。 仔细一想,叶明珠的病症确实奇怪。 即便突发恶疾,也不是这样的。 莫不是,真的被人下了邪术或者什么咒吗? 叶夫人正想着时,叶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脸色忽然变了变。 紧接着,她从叶老夫人身边走出来,对叶老夫人和叶夫人福了一礼,“老夫人,夫人,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人叶老夫人的陪嫁。 两个人也算是相伴走了大半辈子。 比亲人还亲。 叶老夫人闻言,当即便道:“有什么你就说!” 婆子连忙道:“今日在西昌侯府时,明珠小姐曾经撞上了平宁侯府的二小姐,此事,老夫人应当还记得?” 叶老夫人皱眉,“突然提起这件事作甚?” 婆子安抚道:“老夫人不知道,当时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就跟明珠小姐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叶夫人不由问道:“什么奇怪的话?” 婆子开口,将那句话复述给她们听,“老奴也是事后去打听的时候,听说的,那位二小姐说,让明珠小姐与人为善,口下积德,如若不然,过几日便是小姐入土为安的日子。老奴觉着,这话多少有些其他意思。” 第152章 叶老夫人闻言,眼睛瞪得浑圆,怒不可遏,“这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她诅咒我的孙女,说不定我家明珠变成这样,就是她害的!” 婆子见叶老夫人想偏了,纠正道:“不是这样的,老夫人,老奴事后留意打探过。” 叶老夫人想要为叶明珠翻案,恢复叶明珠的名声。 临走前,便让她去和西昌侯府内的人,打听了当时的细节。 在西昌侯府内,听人说起宋时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就觉得不对劲。 便去打听过宋时蕴其人。 原来西昌侯和侯夫人,今日之所以那么维护宋时蕴,为宋时蕴出头,是因为宋时蕴是玄门中人,帮助西昌侯府渡过两次难关。 所以,西昌侯府才如此重视宋时蕴。 “她是玄门中人?”叶夫人眉心一跳。 叶老夫人却恍然大悟,恨恨地道:“我就说是她!她是玄门中人,就什么都能够说通了!就是她害了我家明珠!” 婆子哭笑不得,“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您冷静点想想看,如若平宁侯府的二小姐,真要害明珠小姐的话,为何要当众说出那番话?如若将来明珠小姐出事,所有人不是都会想起这件事,怀疑到她身上吗?” 叶老夫人猛地一皱眉,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她不解地道:“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婆子道:“老奴是想,也许平宁侯府的二小姐,早就从明珠小姐身上看出来了什么,才这么提醒的,从她的话来看,明珠小姐或许是被人害了,而她可能知道内情,老奴想着,咱们要不要去平宁侯府问一问?或许会有解决的办法。”看书溂 叶老夫人脸色却起了变化,有些不自然,“去平宁侯府?不妥吧?” 他们今日刚和平宁侯府闹得不愉快。 这个时候去,不是摆明了送上门去给人嘲讽的吗? 叶老夫人不愿意去。 “如若真是被人诅咒了,那就去找天司局,他们肯定也有办法。”叶老夫人想当然道。 叶夫人却说了一句,“宫门已经下钥了,天司局在内宫,请不到的。” 叶老夫人:“……” 闻言,她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而且,天司局的人,是非朝廷事情,不出来管的。 即便他们去了,听说是叶家的私事,只怕也请不来天司局的人。 这么说,只能去找宋时蕴? 叶老夫人思及此,皱起眉来,百般地不情愿。 叶夫人却快刀斩乱麻,“我这就去平宁侯府问一问!” 她又看向几名大夫。 “敢问三位,我家明珠还能撑多久?你们可有办法,保住她的命?” 太医道:“用银针,可暂时压住逆行的气血,但时间不长,大约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银针失效,气血逆转可能会更加厉害,到时候,便是谁也留不住小姐的命,还请夫人尽快。” “好!我这就去!” 叶夫人一听,顾不上多想,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对外喊:“快,套马车,我要去平宁侯府!” 她疾步走出去。 并没有看见,在她离开房间后,春晓的眼神一下子慌乱起来。 她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悄然地离开屋子。 一旁的奶娘,却一直盯着她呢,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眼睛一瞪,“夫人吩咐了,你们不准出入!” 春晓缩了缩脖子,艰难道:“可不是说,不是中毒吗?” 奶娘哼了一声,“那也不准!” 春晓没办法,只能被迫留下来。 …… 宋时蕴在屋子里睡得正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睡在床边守夜的霜重,立即被惊醒。 她一睁开眼,看见宋时蕴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起身,披着衣服走到门口。 打开门来,便见秋白和张妈妈站在外头。 看见秋白没什么,这时候,张妈妈却出现在这里…… 霜重有些不解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张妈妈您怎么过来了?” 张妈妈脖子往里伸了伸,“小姐可醒了吗?出事了,叶首辅家的少夫人来了。” 霜重茫然,“叶首辅家的?” 张妈妈跟她解释不清,“你快去叫小姐出来,便说叶家来人求见,有救命的差事,求二小姐去救命的,让二小姐千万别耽搁!快去啊!” 霜重有些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才转过身,快步回到床边,准备叫醒宋时蕴。 但她一回屋里,便见宋时蕴已经翻身在床边坐起。 霜重愣了一下,道:“小姐醒了?那方才张妈妈在门口说的话,小姐可听见了吗?” 宋时蕴捋了捋头发,嗯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霜重道:“那奴婢伺候小姐梳妆。” 宋时蕴起身,“简单地梳个发髻即可。” 霜重应了一声是,待宋时蕴到梳妆台边坐下来,简单地给宋时蕴梳了一个发髻,替宋时蕴换了一身衣裳。 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张妈妈在外头都等急了似的,朗声催问道:“小姐可起了吗?” 霜重对外回复道:“马上就来妈妈再等一会儿。” 张妈妈的声音焦急又无奈,“我倒是不想催小姐,可这事儿,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啊,等不得了。” “等不得也得等。”宋时蕴冷冷淡淡地道:“既然是要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张妈妈听见宋时蕴的话,顿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让身边的小丫环先跑过去,跟杨氏和叶夫人说一声,让她们再等一会儿。 毕竟,确实是叶夫人上赶着求人,又不是她们上赶着救人。 只能让她们等了。 待小丫环跑出去不多时后,宋时蕴也收拾妥当,从屋里走出来。 张妈妈松了一口气,主动去扶宋时蕴,“二小姐可算是出来了。” 宋时蕴避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叶夫人来时,可说了什么?” 张妈妈不尴不尬地收回手,跟在宋时蕴身边,“叶夫人说了,叶小姐突发恶疾,请了大夫和太医来看,却查不出所以然来,不知病症,又听闻小姐在西昌侯府时,曾经提醒过叶小姐一些话,便想请小姐去看看,叶小姐究竟是何病症。” 宋时蕴淡声道:“叶明珠病得厉害?” “听说吐了一大口黑血,就昏过去了。”张妈妈据实相告,“叶夫人曾经怀疑是有人下毒,但大夫们来检查过,说是没有下毒的迹象,倒像是下咒。” 下咒? 宋时蕴却觉得不是。 下咒不是这种反应。 而且还吐黑血…… 倒不像是下咒,反而像是……下蛊! 不过,宋时蕴并没有跟张妈妈说出这话,只让张妈妈带路 她们几个人,很快便赶到了正厅。 叶夫人和杨氏正在这里焦急地等待。 小丫环刚来回过话。 可是,叶夫人只觉得度日如年。 没一会儿,她就想催促人再去问问。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便见宋时蕴和张妈妈走了过来。 待她们一走进来,叶夫人便赶紧迎了上去,看了看宋时蕴,直接问道:“这位可是二小姐?” 杨氏走过来,“对,她就是我那二女儿时蕴。” 她又向宋时蕴介绍起来。 “时蕴,这是叶明珠叶小姐的母亲,叶夫人。” 宋时蕴闻言,对叶夫人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见过叶夫人。” 叶夫人也顾不上她礼仪周不周全,一把拉住宋时蕴的手,险些喜极而泣,“二小姐大人有大量,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明珠啊!” 宋时蕴抽出自己的手,“夫人言重了,我没什么大人大量,没瞧见叶小姐病症之前,我也不敢夸下海口。” 叶夫人顾不上那么多,“别的不说了,只要二小姐答应,去看看我家明珠,尽力相救即可!” 第153章 叶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知道,我们家明珠之前惹得二小姐有些不快,但这些都是我教导无方,还希望二小姐不要往心里去,尽力相救才是啊!” 说着,叶夫人就要给宋时蕴跪下来似的。 宋时蕴抬手阻拦,“夫人不必如此,我没说过不救叶小姐,但能不能救,得先让我见了二小姐再说。” “是是是,二小姐说得对,那不知二小姐现在方不方便,跟我回一趟叶家?”叶夫人眼巴巴地,祈求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也没有多为难她,便道:“夫人带路吧。” 叶夫人闻言,大喜过望,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宋时蕴往外走。 杨氏见此,让张妈妈和秋白跟了上去。 两个人跟着宋时蕴,和叶夫人一道,赶回了叶家。 甫一到了叶明珠住的小院,她们就听见一阵哭声。 “明珠啊!明珠!” 叶夫人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 宋时蕴眼疾手快,抬手扶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望着叶夫人那要涌出眼眶的眼泪,宋时蕴淡定地道:“放心,人还活着呢。” 叶夫人眼泪都愣住了,“啊?” 宋时蕴下巴向屋里努了努,“还有生气,没有死气,我能够感觉到。” 叶夫人闻言,连忙擦擦眼泪,顾不得形象,飞快地跑进去。 便见一群人围在床边。 叶老夫人正坐在床边,拿着自己的手帕,不停擦拭着叶明珠的唇角。看书喇 只见,叶明珠的嘴边不停地有鲜血溢出来。 方才叶老夫人突然哭喊起来,大约是看见叶明珠又吐血了,吓得。 虽然还在吐血,不是什么好事。 但另一个面来说,还在吐血,就表示,起码还活着。 叶夫人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求助地向宋时蕴看去,“宋小姐,就麻烦你了。” 屋子里的人,也听见了叶夫人的话,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叶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来,宋时蕴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不仅仅是宋时蕴年龄符合,更是因为,那么一群人里,只有宋时蕴的气质,更像是玄门中人。 叶老夫人望向宋时蕴,也顾不上尴尬了,扶着床框,勉强站起身来,泪眼婆娑道:“这位就是宋小姐吧?还请宋小姐不计前嫌,搭救我的孙女明珠!老身求您了!” 她抬起手,从面前滑过,再落到腹部抵着,然后向宋时蕴狠狠地拜了一礼。 这也算是大礼了。 女子之间来说,仅次于额头。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提步走过去。 床边的人一看,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来,把空间留给宋时蕴。 宋时蕴顺利地走到床边,一靠近,她就在浓重的血腥味下,闻到一股腐朽的烂肉味。 这个味道…… 还真是下蛊。 宋时蕴目光落到叶明珠的脸上。 她的脸,现在上半张脸都是白的,下半张脸却被血糊满了。 看着,像是个厉鬼一样。 她紧锁着眉头,痛苦地按压着自己的腹部,两只手狠狠地望向按着,仿佛要按进胃里一样。 宋时蕴的目光,快速地在她全身扫了一遍。 最后还是落回她的脸上。 紧接着,她转身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搭在叶明珠的手腕上。 叶明珠的脉搏此时很是虚弱,有大败之相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瞥见叶明珠百会穴上的银针,问道:“谁的银针?” 太医还在此,闻言便道:“是在下的银针。” 宋时蕴看过去,伸出手,“还有剩余的吗?” 太医诧异了一秒,随后道:“有的。” 他将自己的银针包,从药箱里取出来,递给宋时蕴,“小姐是要用银针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将银针接过去,旋即便取下来叶明珠百会穴上的银针。 太医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小姐,这针可不能随便取啊,一旦取下来,叶小姐的性命,可就要倒数了!” 宋时蕴淡定自若地道:“不至于。” 太医:“???” 他也诊过脉的好吧。 他还能不知道叶明珠是什么情况吗? 这根本是在瞎胡闹! 但是,瞧见旁边的人,都没有阻拦宋时蕴的意思。 太医也不好说什么。 也许,旁人真有什么奇人奇招呢。 太医只好叹了口气,回到一旁站着。 宋时蕴拿到银针,一边探着叶明珠身后的穴位,一边问道:“准备生糯米、檀香灰、黑狗血,各自要一大碗。” 众人:“???” 这都是什么? 房间里突然一片安静。 宋时蕴抬头扫视一圈,眉梢一挑,望向叶夫人,“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叶夫人迟疑道:“宋小姐为何要准备这些?” “让你们去准备就去准备好了,一炷香之内,必须准备好。”宋时蕴冷淡地道,不愿意解释。 叶夫人见此,也不好再耽误时间,便立即吩咐下人,分开去准备。 瞥见跑出去的众人,春晓握紧袖中的手,低着的脸上,脸色也愈发难看。 宋时蕴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而过。 在看见春晓时,她目光顿了一下。 却是没说什么,便转移开来。 她重新看向叶明珠,拿出几根银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下,旋即插入叶明珠周身几个穴位之上。 太医和两个大夫在旁边一看,便齐刷刷地皱起眉来。 因为…… 宋时蕴用的穴道,不是止住气血逆行的。 而是…… 促进气血逆行的! 这是什么鬼? 看宋时蕴的架势,也像是个会医术的。 怎么这一下手,不像是救人,反倒像是在害人? 是个半吊子大夫也知道,叶明珠此时若是继续气血逆行,不消片刻,便会血管爆裂而亡。 怎么还会用促进气血的穴位? 太医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宋时蕴却瞥了他一眼,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警告他不要开口。 太医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小姐用的这些穴位,倒是刁钻,不知道可有什么讲究?” 宋时蕴直接道:“这是助气血的,你这都看不懂?” 太医:“……” 他这是为了给你留面子好吧! 太医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小姐知道这些穴位是助气血的啊?” “我就是要助她气血,自然是知道的。”宋时蕴淡定地又插入一根银针,“至于我为何要助她气血,自然有我的考量,我是为了救人,不是害人,这下,没什么好问的了吧?” 她瞥了太医一眼,显然是在说,她该回答的已经回答完了。 不要再问了。 太医干笑两声,也没再问什么。 心想,宋时蕴自己都清楚,他再说什么也没用。 只能寄希望于,宋时蕴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法子。 宋时蕴插入几根银针后,便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动作。 太医和叶老夫人,都有些摸不准宋时蕴是要做什么。 幸好不多时,叶夫人派出去准备东西的人,都带着宋时蕴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宋时蕴瞥了一眼,颔首道:“把它们混合起来,然后铺在床边。” 几个下人都有些懵。 不由看向叶夫人和叶老夫人。 叶夫人虽然不解,但也知道时间宝贵,一咬牙:“宋小姐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还不赶紧!” 几个下人闻言,立即按照宋时蕴的吩咐,强忍着那难闻的气味儿,将生糯米和香灰黑狗血混合起来。 待混合得差不多,几乎都成坨了。 他们便将东西铺在床边。 待他们铺好,宋时蕴便道:“全部往后退几步,到门口去,不要靠近,小心血溅你们一身。” 第154章 听见这话,众人神色更是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动。 最后还是叶夫人先走过来,扶着叶老夫人往门口走去,其他人才跟着动了。 不少下人,更是直接退出门外。 见此,春晓也想跟出去。 “对了——” 宋时蕴却在此时开口,她目光在人群里一看。看书溂 然后,稳稳地落在春晓身上。 她手一指:“你留下来,给我打个下手。” 春晓唰的一下抬起头来,一张小脸煞白。 宋时蕴没再看她,去问叶夫人,“没问题吧?” 叶夫人连忙道:“自然是没问题的。” 奶娘也推了春晓一把,“宋小姐让你留下来,是看得起你!还不快去!” 春晓只能白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向床边。 宋时蕴瞥了一眼她的腿,没说什么,重新拿起一根银针。 紧接着,她用银针在自己指尖戳了一下。 一滴血,立即就冒了出来。 春晓走到床边,站在那里,浑身不适。 宋时蕴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将冒血的指尖,放在叶明珠鼻翼下。 紧接着,她拿出来一张符,在叶明珠的鼻翼下扇了扇。 春晓看得脸色愈发惨白。 没一会儿,叶明珠猛地皱起眉来,身体也开始抽搐。 动作之大,站在门口的叶夫人和叶老夫人也看得分明。 叶老夫人心疼不已,作势就要冲进去。 叶夫人却一把按住她的胳膊,对她一摇头,低声:“母亲,这时候我们只能相信宋小姐。” 叶老夫人动作一僵,没办法再过去。 就在抽搐了一下后,叶明珠的鼻子里,爬出来一条黑影。 叶夫人视力好,仔细一看,蓦地瞪大眼睛! 那竟然是一条虫子! 大约有大拇指大小,不知道之前怎么进了叶明珠的体内。 那虫子一出来,便冲着宋时蕴冒血的指尖跑过去。 宋时蕴手里的符纸一翻,啪的一下,将那虫子打飞过去。 那虫子啪叽一声,就掉在了床边的混合物上。 宋时蕴见此,指尖一弹,那张符纸落在了虫子身上。 下一秒,轰隆一声,一团火焰从符纸上爆发而出。 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一股肉烧焦的味道。 众人闻到这味道,看见那燃烧的是什么东西,险些吐出来。 然而,他们还没吐出来。 床边的春晓,便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叶夫人眉心一跳,“春晓?” 春晓哇哇地吐着血。 宋时蕴见此,淡定地站起身来,一把掐住春晓的下颚。 紧接着,她一巴掌,砰的一声,猛地用力打在春晓的腹部。 叶夫人等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春晓面容变形,猛地张开大嘴。 下一秒,一大堆虫子,被她吐了出来,落在床边那团混合物上,跟着燃烧起来。 叶夫人等人顿时眼睛都直了。 宋时蕴却没有停下来,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那些虫子。 她又是一拳,打在春晓的腹部。 春晓再次吐出来一口。 这次吐出来的,却只有一条虫子。 那虫子不大,但跟刚才那些黑色的虫子不同,这只虫子竟然是白色的! 不仅如此,腹部还是金色的。 一看就和之前那些虫子,不一样。 众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春……春晓怎么体内也有虫子?”云禾惊恐担忧地道:“她是不是也中毒了?” 叶夫人和叶老夫人闻言,都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手里又拿出一张符,扔到那只金色的虫子上面。 那只金色的虫子,立即燃烧起来。 燃烧起来的火焰,竟然都是黑色的! 伴随着虫子的燃烧,春晓扑通一声,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 众人此时都看出来,春晓的情况,和叶明珠好像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宋小姐,春晓这是怎么了?”叶夫人忍不住问道:“她也是被下毒了吗?” 宋时蕴淡声道:“这不是下毒,而是下蛊,西南蛊术,伤人于无形。” 众人心口一颤。 叶夫人眼睛猛地放大,“下蛊?” 宋时蕴嗯了一声,望向地上打滚的春晓,“至于她,并不是中蛊,准确地来说,下蛊的人,就是她。” “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俱是不敢相信地看向春晓。 “这怎么可能呢?”云禾望着不停打滚的春晓,不敢相信,“这肯定不是真的,春晓性子那么好,胆小就怕事,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叶夫人也不由望向春晓,眼神里也充满了疑惑。 宋时蕴闻言,淡声道:“下蛊的人确实是她,而且她应该就是西南那边的人,以身养蛊,很正宗,但也容易伤了自己,修炼得还是不到家。至于,她为什么要给叶小姐下蛊,那恐怕去要问叶小姐了。” 一听这话,云禾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捂住嘴。 其他人不由看向床上的叶明珠。 就在这时,叶明珠似有所感一样,眼皮子动了动,竟然幽幽地转醒了。 “明珠!” 看见这一幕,叶老夫人和叶夫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叶夫人搀扶着叶老夫人,便激动地快步走过来。 但是走到床边后,两个人望着地上还在燃烧的虫子,不敢再靠近,只能停在不远不近地地方,眼巴巴地望着叶明珠。 “明珠,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叶老夫人眼巴巴地望着叶明珠,满眼担心。 叶明珠眼神有些茫然,嗓子眼里更是一阵干疼,仿佛要撕裂一般,她沙沙地说:“我,我这是怎么了……” 叶夫人忙把事情说了一遍:“方才你突然吐血昏迷了,幸好宋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过来相助,你这才醒过来!” 她将下蛊的事情,也告诉了叶明珠。 叶明珠眼神一下子就直了,双手撑在床板上,艰难地坐起来,“什么?有人给我下蛊?蛊是什么?” 叶夫人闻言,指了指地上。 叶明珠顺着一看,瞧见地上还在燃烧,没有烧完的虫子,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虫,哪来那么多虫子?!” 叶夫人不太想告诉她,但还是犹豫地说了一句:“有一条虫子,是从你体内爬出来的。” 叶明珠闻言,脸色更白了,浑身颤抖起来,仿佛要晕过去似的。 叶老夫人一看,更加担忧不已,“明珠,你别害怕,现在已经没事了,给你下蛊的人也已经找到了!” 叶明珠闻言,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 “谁,谁给我下的蛊?”她眼睛里涌出猛烈的怒火和滔天的恨意,“到底是谁?!” 叶老夫人心里也有怒气,瞥了一眼地上的春晓,咬牙道:“就是这个死丫头!” 叶明珠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地上的春晓。 春晓此时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好像很难受似的。 “竟然是你!死丫头,就是因为我打了你两下,你就要我的命!我要打死你,你这个贱人!” 叶明珠抓起床上的枕头,就要冲下床,向春晓打过去。 就在这时,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叶明珠的胳膊。 叶明珠怒冲冲地看过去,“你干嘛——” 话音未落,她便看见,抓住她的人,正是宋时蕴。 叶明珠脑子反应迟钝,已经将叶夫人方才的话都忘了,看见宋时蕴,便忍不住怒气。 “宋时蕴,你还敢出现在我家?!” 她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吧,是你买通了春晓,想要害死我对不对?!” 第155章 宋时蕴皱着眉,还没说话。 叶夫人便连忙抓住叶明珠的胳膊,将她按在床上,不断地给她使眼色,“明珠,你别乱说话,宋小姐是过来救你的!” 叶明珠才不相信宋时蕴会救自己,含恨地瞪了宋时蕴一眼,咬牙切齿道:“她怎么会来救我?肯定是她买通了春晓!要不然这死丫头怎么敢,又怎么会给我下蛊?” 宋时蕴闻言,冷笑一声,“叶小姐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也没有识人之明。” 语毕,她冷冷地甩开叶明珠的手。 由于惯性,叶明珠一下子倒在床上,她吃痛地皱了一下眉,不由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宋时蕴,“你……” 宋时蕴打断她的话,“我劝你对我说话客气点,毕竟这件事还没完全解决,如若我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我这个救命恩人,不然我重新把虫子塞回你的体内,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 叶明珠一噎,“你……” “好了好了明珠,别乱说话了!”叶老夫人一向纵着叶明珠,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阻止她,“宋小姐当真是来救你的。” 别说宋时蕴刚回京不久,和叶家从来没什么来往。 即便,她和春晓真的认识,也是她买通了春晓,让春晓代替她下蛊。 可又有谁,会主动戳穿自己的伎俩? 还把同伴暴露出来,难道就不怕春晓曝光自己吗? 叶老夫人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和宋时蕴没有关系的。 “是啊,明珠,你祖母说得对,宋小姐是好心,你不能这么怀疑宋小姐。”叶夫人不断地给叶明珠使眼色,让她现在老实点,别给自己找麻烦。 听见祖母和母亲都这么说,叶明珠委屈极了,肺部都快气炸了。 她怎么都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 宋时蕴见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也懒得再理会她,径直看向春晓,问道:“你是西南那边的人?” 春晓疼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已经浸透衣裳。 她听见宋时蕴的声音,勉强睁开眼来,看了宋时蕴一眼,面如死灰地道:“是,下蛊的人确实是我!” 屋里的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春晓。 叶明珠更是差点跳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我打了你两下?死丫头,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小姐,你是下人,哪有下人不挨打的,就因为这件事,你居然要杀了我?!” 春晓抬起眼眸,含恨地望着叶明珠。 “对,就是因为这些事!因为你是小姐,成天高高在上,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就因为你,害死了我妹妹!” 春晓一字一句地控诉。 声声泣血。 “就因为你生来,就是小姐,便欺压我们这些下人!可你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如若不是叶首辅,你这种人在世界上都活不下去!不,你这种人在世间,根本就不应该活着!你就应该去死,去死!” 看见她满眼的痛恨,叶明珠心里猛地一颤,有些惧怕春晓那魔鬼似的眼神,往后缩了缩。 叶夫人听出来一丝不对劲,“你妹妹?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春晓闻言,垂下眼眸,哽咽了一下。 “我妹妹,就是被她害死的!” 她猛地指向叶明珠,眼神里再次充满恨意,仿佛恨不得将叶明珠生吞活剥。 她有一个妹妹,跟她相差两岁,两个人都是西南受灾时,逃到京城中的。 那是三年前了。 她们进入京城后,为了生活,她们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又被卖入了叶家。 那个时候叶夫人还没回来。 进入叶家后,她们就被分配到年龄相仿的叶明珠身边。 以为要照顾小姐,会轻松一点。 可到了叶明珠身边后,她们才觉察出,怪不得叶明珠换丫环如流水。 因为,叶明珠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疯子! 叶明珠身边的下人,几乎都被叶明珠打骂过,不少人更是被叶明珠打得就剩下半条命。 后者其中,就包括春晓的妹妹,春雨。 春雨比春晓还要小一点,就是一个小孩子,照顾起人来,自然难免有毛手毛脚,疏失的地方。 叶明珠对她非打即骂。 有一次,春雨不小心把茶打翻,茶水有那么一点点,溅到了叶明珠身上。 叶明珠便勃然大怒,让婆子将春雨拉出去打了一顿板子。 春雨本来年纪就小,身体扛不住。 被打了一顿后,夜里就发起了高热。 春晓见此,便去求叶明珠,希望叶明珠放她出去请大夫。 可是,叶明珠反倒怨怪春晓,破坏了她的清梦。 非但没有同意春晓的恳求,反而让人把春晓也打了一顿。 春晓被人抬下去后,艰难地爬去春雨的屋子里,守着妹妹。 她哀求地请别人帮忙,可没有任何理会。 只有云禾,把自己以前受伤时用过的药,分给了春雨。 可是,那点药根本救不了春雨。 没熬过两天,春雨就走了。 春晓从那个时候起,就痛恨起叶明珠。 她恨不得立即去杀了叶明珠。 但,她一开始并没有拿定主意,一定要下手。 让她坚定地拿定主意的是,叶明珠对春雨的死,根本毫不在乎。 而她今日送上的汤药,不过热了点,叶明珠便把所有的汤药,洒在她身上。 那么滚烫的水,全部洒在别人身上,她毫不在乎。 但因为春雨的茶水,只是溅在了衣袖上面两三滴而已,叶明珠就要了春雨的命。 春晓也是那个时候,才下定决心的,要杀了叶明珠。 “你……”叶夫人闻言,心脏一缩,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叶明珠。 她只以为叶明珠刁蛮一些。 没想到,叶明珠手上竟然还有人命! 叶夫人忍不住怒喝:“明珠,你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叶明珠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叶夫人,假装头疼地捂住脑袋,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祖母,我疼——” 叶老夫人顿时心疼地摸了摸叶明珠的头顶,又瞪了叶夫人一眼:“明珠还伤着呢,你干嘛要这么说话,吓到她怎么办?” 叶夫人快被气笑了,只觉得荒唐,“母亲,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是一条人命啊!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别人的孙女!这么一条人命,您还觉得是小事吗?” 叶老夫人一噎。 这倒也是…… 因为尚道的缘故,大庆朝内,对下人都很友好,一般很少出现打死下人的事情。 叶明珠小小年纪,就打死了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小姑娘。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叶明珠这辈子就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就连叶首辅说不定也会被参一本。 叶老夫人思及此,也不好继续维护叶明珠。 叶明珠更是在床上缩成一团,忍不住辩解,“可,她们是下人啊!” “下人也是人命!”叶夫人猛地拔高音量,“你这说的什么话?!家里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若传出去,你祖父都会被你牵连!今日,是别人来报复你自己,但若是春晓再狠心一点,给全家下蛊,那你岂不是要连累全家?!” 听到这话,叶老夫人猛地一震。 这下也不好开口去维护叶明珠了。 叶明珠也愣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心里也弥漫出,巨大的恐惧来。 是啊。 如若春晓再狠心一点,给叶家上下,所有人下蛊。 那么,就不会有人发现问题,更不会有人去请宋时蕴来帮忙。 一夜之间,叶家就会被灭门。 叶明珠思及此,忍不住恐慌起来。 第156章 “明珠,你真的是被教坏了!”叶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是我教下无方。” 叶夫人话音刚落,外面便走进来一个人。 屋里的人,唰的一下,全部看过去。 便见两鬓斑白的叶首辅,从外面走进来。 他虽然年迈,但模样清俊,加上人很消瘦,看上去充满了文气。 走进来时,他沉着一张脸,也没有多么生气。 但是,瞧见他,叶老夫人和叶明珠顿时慌乱起来。 叶老夫人更是在床边坐下来,一把将叶明珠抱在怀里,干笑道:“老,老爷怎么过来了?” 叶首辅不咸不淡地看了叶老夫人一眼,“若不是我听说消息赶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事后平息此事,瞒过我的耳目?” 叶老夫人一噎,“我……” 叶首辅抬手,打断她的辩解,“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明珠性子太过任性,要好好地约束不然迟早酿成大祸,可你从来不听我的,现在看见了吗?我们叶家都差点被她连累了!” 叶老夫人脸色红了红,“老爷……” 叶首辅目光落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叶明珠身上,“抬起头来。” 他声音不大不小。 叶明珠却抖得更加厉害,完全把自己埋进了叶老夫人的怀里。 叶首辅语气稍稍地沉了一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叶明珠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叶首辅一眼,又害怕地低下头去。 叶首辅失望地叹了口气,“从明日起,你去出云庵,带发修行吧。” 屋子里的人,俱是不敢置信。 “祖父?!” “老爷!” 叶明珠和叶老夫人,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纷纷瞪圆了眼睛,望着叶首辅。 叶明珠尖叫起来,“不,我不要去当尼姑!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去做尼姑?!” “啪!” 叶明珠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更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叶首辅抬着手,一巴掌稳稳地落在叶明珠的脸上。 叶明珠顿时被打倒在叶老夫人的怀里。 叶夫人捂着嘴,差点喊出声来。 旁边的人也都吓了一跳。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叶首辅竟然会有动粗的一天。 叶首辅望着叶明珠,眼神逐渐冷下来,“叶明珠,我现在对你不仅是失望,我恨不得你不是我们叶家的人!直到现在,你还不认为自己有错?无论是谁,只要是个人,面对一条人命,都不应该如此无动于衷!我们叶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孙女?” 叶明珠趴在叶老夫人怀里,呜咽起来,“祖母……” 叶老夫人心疼极了,连连看向叶首辅。 然而,不等她说话,叶首辅眼睛一瞪,“你若是舍不得,想要求情,那就同她一起去出云庵,便不必再回来了。” 叶老夫人所有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看叶明珠,只能和叶明珠一起抱头痛哭。 叶明珠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叶夫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父亲要明珠去多久?” 叶老夫人和叶明珠也支起耳朵来听。 若是时间短,扛过去就好了。 可叶首辅的回答,却给她们泼了一盆冰水。 “此一去,便不用回来了。” 叶老夫人震惊地望向叶首辅,“老爷?!” 叶明珠更是瘫软在叶老夫人怀里。 叶首辅面无表情地道:“一条人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让她去出云庵,往后便伴青灯古佛,好好修行,为自己赎罪。从此后,叶家便没有这个孙女了。” 叶明珠闻言,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叶老夫人还来不及求情,就被吓了一跳,忙乱地喊:“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站在门口,早就被吓呆了的大夫和太医,听见叶老夫人这话,才慌乱地走进来。 他们给叶明珠检查了一下。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气血上涌,简单来说,就是吓晕了。 宋时蕴瞥了一眼昏迷的叶明珠,又看了看叶首辅。 心想,到底是首辅靠谱点。 叶首辅听见大夫的话,只说了一句,“还请几位开点药,务必让她今晚醒过来,至于明日——” 他看向叶夫人。 “准备好马车,明日一早,便将她送去出云庵。” 叶老夫人没想到,到了现在,叶首辅还这么说,她刚想说话。 叶首辅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堵住她,“你可以收拾东西同去。” 叶老夫人所有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她气得快要发疯,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抱着叶明珠哭。 叶首辅没再理会。 他转身向宋时蕴客气地拱了拱手,“这位便是宋小姐吧?” 宋时蕴欠了欠身,“宋时蕴见过大人。” 叶首辅叹息道:“惭愧,家里养出来这么个姑娘,是我教下无方,让宋小姐见笑了,今日在西昌侯府内发生的事情,老夫也已经听说了,还请宋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宋时蕴直接道:“如若我在意,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叶首辅道:“也是,宋小姐大人大量,今日还要多谢宋小姐,救了明珠一命,也救了我们叶家,多谢。” 宋时蕴福了一礼,“大人言重了,不过这里既然有大人坐镇,事情也差不多了,那我便告辞了。” 叶家此时自然不适合待客。 叶首辅便道:“今日事多繁杂,老夫就不送了。” 宋时蕴道了一声客气,便提步打算离开。 叶夫人却往前追了一步,“宋小姐等等。” 宋时蕴回头看过去,“怎么?” 叶夫人别有深意地看了春晓一眼,走过来,低声道:“春晓毕竟会蛊术,我有些害怕,不知她可还会做什么事情?” 宋时蕴淡声:“夫人尽管放心,她体内的虫子已经被放干净了,母虫也已经死了,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现下也做不了什么。” 听见这话,叶夫人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疑惑,“母虫,是那个金色的虫子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那是母虫,其他虫子都是它的食物,春晓将它们养在体内,以身饲养,而叶小姐体内的那只虫子,则是子虫,母子相依,母虫死其他子虫必亡,而子虫死亡,母虫也会受伤,连累饲养之体,春晓才会吐血。” 叶夫人算是明白了,欠了欠身,“多谢宋小姐,今日真是劳烦了。” “举手之劳罢了。”宋时蕴说着,顿了一下,“叶夫人如若担心的话,不妨将春晓交给我,如何?” 叶夫人微微一愣,“宋小姐要带春晓走?”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道:“她毕竟是个可怜人,留在叶家,你们也害怕,但叶首辅应当不是心狠之人,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那不如交给我。” 叶夫人犹豫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 她走回去,小声地跟叶首辅商量了一下。 只见叶首辅点了点头。 叶夫人便回来跟宋时蕴说:“那就劳烦宋小姐带春晓走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走过去,伸手将春晓扶起来。 一同站在门外的秋白和张妈妈,见此都走进来,帮宋时蕴将春晓架起来。 几个人随后,便一道离开了叶家。 叶首辅吩咐下人,今日之事不可再提起,又让人重新去将春雨厚葬。 至于叶明珠的事情,他不允许任何人求情。 得知消息赶过来的,叶明珠的父亲,闻言也只能默然低下头。 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了。 叶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但对结果毫无影响。 叶首辅似乎看不见似的,任凭她怎么哭,都不给予理会。 …… 就在叶家一片混乱时,宋时蕴带着春晓,已经上了自家马车。 春晓坐在马车里,一直低着头,脸色惨白如纸,好像快要晕过去似的。 第157章 感觉到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起来,春晓才慢慢地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 宋时蕴坐在正对车门的正座上,目不斜视地道:“回平宁侯府,往后你就是平宁侯府的人了。” 春晓闻言,愣了一下,才缓缓地看向宋时蕴,眼神里满是警惕,“你……要带我回去?你想怎么惩处我?” 宋时蕴这才瞥她一眼,“我为何要惩处你?” 春晓一噎,满眼质问,为何不惩处她?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给叶明珠下蛊了。” 宋时蕴淡声:“那又如何,你给我下蛊了吗?既然没有,我为何要惩处你?” 春晓:“……你不是来帮叶家的吗?” 她还以为,宋时蕴是要帮叶家惩处她。 宋时蕴:“那你想多了,我并非来帮叶家,只不过遇上就是缘分,若是能够救下一个人,那便很好。” 春晓咬了一下唇瓣,心里还有点愤恨,“可是,叶明珠本就该死……” 宋时蕴却道:“那倒不一定,死有时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活着才很难。你觉得,以叶明珠那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性子,让她往后长伴青灯古佛,她的日子会好过吗?那种折磨,不亚于死亡,而且还是慢性的,这才是更好的惩罚不是吗?这样一来,她既得到了惩罚,你又不用双手染血,不好吗?” 春晓一噎。 好像……也是? 她抿了抿唇,“可是,谁知道叶家会不会再把她接回来?” “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只要叶首辅活着一日,叶明珠便别想回来。”宋时蕴淡定地道:“从面相来看,叶首辅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到那时候,叶明珠也已经四五十岁了,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两说,即便她那时候还活着,被接回了叶家,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叶明珠都已经快迈入老年。 不过是换个地方死罢了。 春晓思及此,舒了一口气,她的执念算是彻底放下来。 她抬头望着宋时蕴,语气客气许多,“那您要带我回去,是想要做什么?” 宋时蕴道:“我身边倒是缺一个丫环,你跟着我正合适。” 春晓怔住,颇有些意外。 一旁的张妈妈和秋白,也不由看向宋时蕴。 “您要让我做丫环?”春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宋时蕴扬眉:“怎么,给叶明珠做过丫环之后,有些害怕了,不想再做丫环了吗?” 那确实是不想。 不过…… “我觉得,您和她不一样。”春晓望向宋时蕴,认真地说:“您看上去,就不像叶明珠那么刻薄。”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一笑,“那也不一定,做我的丫环,也很忙的,但起码可以保你一命,你会点蛊术,我是玄门之人,也算是殊途同归,同路人。” 春晓听见这话,想了想。 是啊。 她现在好像也无处可去。 叶家断然不可能留她。 这两三年下来,她也没攒下什么钱,连老家都回不去。 往后在京城中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难说。 宋时蕴和她,在某种程度来说,也算同门。 思及此,春晓拿定主意,“小姐,春晓往后会好好伺候小姐的。” 这话就算是认主了。 宋时蕴颔首道:“既然都是自家人,你跟张妈妈和秋白也认识一下吧。” 秋白和张妈妈闻言,也对春晓笑了笑。 虽然春晓下蛊这件事,确实挺吓人的。 但,平宁侯府和春晓没仇,加上还有宋时蕴坐镇,她们俩对春晓倒是没有那么害怕和排斥,便和春晓认识了一下。 春晓乖巧地喊了一声,“张妈妈,秋白姐姐。” “这张符,是用来养身的。”宋时蕴此时拿出来一张养气符,递给春晓,“你以身养蛊,到底是伤了元气,得慢慢养着。” 春晓接符纸接过来,便感觉到上面充沛的灵力,连忙对宋时蕴道了一声谢,“谢谢小姐。” 宋时蕴打量着她,“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学会了养蛊?” 春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握住养气符,小声地说:“我从小就会……我们那边的人,几乎都会养蛊虫。” 但一般养虫,只是为了售卖。 很少用来害人。 春晓也是第一次用蛊虫害人。 她也是被逼无奈。 “这也算是一门手艺,那你们怎么去做了叶家的下人?”宋时蕴询问道。 春晓挠挠头,“我之前只会一点点,我也很怕虫子,我妹妹更是不会……” 所以,她们俩不可能靠着这些手艺活下去,才进了叶家。 当时听闻,叶家的老爷,是当朝首辅,是个好官。 她们还以为,在叶家当差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是,春晓打死都没想到,会害得自己的妹妹因此而死。 如若她知道的话,她死也不会进叶家去。 宋时蕴点了点头,都是造化弄人。 她跟春晓打听了一点基本情况,便带着春晓等人,回到平宁侯府。 一进入大门,宋时蕴和张妈妈便分开了。 张妈妈要去和杨氏回禀一下。 宋时蕴和秋白则带着春晓,直接回到雅轩。 进入雅轩后,宋时蕴便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秋白,“按照这方子,每日抓三副药给春晓,三副药熬成一碗,连续喝七日,身体就会好起来。” 宋时蕴最后一句话,是跟春晓说的。 春晓连忙道谢:“我记下了,谢谢小姐。” 秋白接过药方:“那我先去抓药。” 宋时蕴颔首,“去吧,带两个小厮跟着你,这么晚了,小心点。” 秋白应了一声是,才捏着药方走了。 宋时蕴转头,又向霜重吩咐了一句,让她带着春晓下去休息。 秋白和霜重住的耳房,正好还有一个单间,霜重便带着春晓下去了。 宋时蕴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一早,宋时蕴还没醒来,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昨天她睡得晚,被敲门声吵醒,坐起来时还有点头疼。 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翻身下床,向外朗声问道:“谁?” 宋思文的声音,欢快地从外面传来,“时蕴,你起了吗?今日要去国子监听课,你没忘记吧?” 宋时蕴:“……” 还真忘了。 她都忘了今日国子监恢复听课的事情。 她揉了揉额角,起身道:“没忘,我这就起来了。” 宋思文本来就处于兴奋状态,起了个大早,现在时间还早,他便道:“那你慢慢来,也不急,我就在院子里的凉亭等你。”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看书喇 秋白和霜重春晓,拿着各种洗漱用品进来。 宋时蕴瞥了一眼,换上平宁侯府丫环衣裳的春晓,“春晓,你今日怎么没在房间里休息?” 春晓端着洗脸水,放在铜盆架子上,腼腆地一笑,“昨天晚上,秋白姐姐去给我抓了药回来,又不睡觉地帮我把药煎好了,我喝下药后,身体好了许多,便过来伺候小姐。” 宋时蕴看了看她的气色,确实还不错,又看看秋白和霜重,她们几个人似乎相处得也不错,她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秋白和霜重两个人,负责给宋时蕴梳妆。 过了一会儿,宋时蕴才焕然一新地,出现在门口。 然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时蕴,你收拾好了?”宋思文瞧见宋时蕴出来,便从凉亭里过来。 宋时蕴走过去,“嗯,收拾妥当了,我们走吧。” 宋思文道了一声好。 宋时蕴还是带着霜重去了国子监。 秋白和春晓都需要休息。 …… 宋时蕴带着霜重,和宋思文坐上马车后,宋思文几次偷偷地看了看宋时蕴。 宋时蕴余光瞥见他的反应,便直接戳破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宋思文闻言,尴尬地笑:“我是听说,昨日在西昌侯府内,如故兄……对二妹妹好像有些唐突?” 第158章 宋时蕴没想到宋思文会提起这件事,眉梢一挑,问道:“谁同大哥哥说的?” 宋思文干笑两声,“是如故兄昨日下午,派人来告知我的。” “谢如故?”宋时蕴真没想到会是谢如故,颇有些诧异。 宋思文嗯了一声。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谢如故这是什么意思? 拐弯抹角,借着宋思文,来道歉吗? “如故跟我说,他当时没多想,或许对二妹妹有所唐突,想跟二妹妹道个歉。” 宋思文的话,印证了宋时蕴的猜想。 宋时蕴搞不太懂,谢如故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把人弄生气后,知道哄了? 宋时蕴觉得有些好笑,“世子爷真是高看我了,这么点事情,我何至于生气,他也不必来道歉,就这么算了吧。” 宋思文瞥了瞥她的神色,“时蕴,你真的没生气吗?” 宋时蕴肯定地点点头,“不至于。” 宋思文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真的生气来着呢。如故兄呢,平时就是有些不着调,做事不计后果,但人还是不错的。” 宋时蕴附和地嗯了一声。 平心而论,谢如故人确实还挺热心的。 宋时蕴得承认。 “而且……”宋思文话锋一转,觑着宋时蕴的神色,缓慢地说:“我觉得,如故兄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宋时蕴:“???” 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宋时蕴哭笑不得,“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刚回来,大哥就想把我塞给别人吗?” 宋思文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时蕴,我巴不得你多在家里住几年呢,我怎么可能希望早点把你塞给别人?” 宋时蕴扬了扬眉,“我还以为,大哥是不喜欢我呢。” “那不是,不是的!”宋思文忙辩解,“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喜欢你的,说这些也不是因为要早点把你嫁出去,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时蕴,你别多想,我以后不再乱说话了就是!” 宋时蕴倒打一耙成功。 她便笑了笑,“那我就相信大哥了。” 宋思文见她没生气,才放下心来,没敢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还算是安生的,回到国子监。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 宋时蕴和宋思文刚从马车上下来,谢如故正好也从旁边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 谢如故一眼就看见他们俩,便提步走过来,“思文兄,二妹妹。” 他对宋思文和宋时蕴拱了拱手。 笑意盎然。 好像把昨天的事情都给忘了。 宋时蕴和宋思文也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便默契地都当做没什么事情。 “见过世子爷。”宋时蕴客气地欠了欠身。 宋思文瞥她一眼,尴尬地对谢如故一笑,“如故兄,来得这么早啊?” 谢如故目光从宋时蕴那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滑过,“今日有些事情,恐怕需要请二妹妹帮忙,我就想着早点过来,看看能否等到二妹妹,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宋时蕴闻言,才抬头看向谢如故,“什么事情?” “之前说好的,天司局要在国子监再做一次检查,想请二妹妹帮忙,不过二妹妹那几日好像很忙,没找到二妹妹。”谢如故淡笑:“正好今日国子监恢复听课,天司局的人,要在这里,做几日监测,还希望二妹妹帮帮忙,看顾一下国子监内的学子们。” 宋时蕴闻言,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但她这几天一直在忙其他事情,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一起去找贺业平的时候,宋时蕴便进过国子监。 当时已经没什么痕迹了。 从余川水的口供来看,他们也只是利用其他勾魂的方式,并未直接对国子监做什么。 再者,以天司局的能力,做个检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宋时蕴思及此,便没再往心里去,至于看顾其他学子…… “既然有天司局的人在,我只需要做辅助之责即可吧?”宋时蕴向谢如故问道。 谢如故点头,“自然。” 宋时蕴便答应下来,“那可以,如若遇到有什么问题的学子,我会让他们第一时间去找天司局。” 谢如故笑着应了一声好。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那么,公事说完了,该说私事了,我有一件私事,想要请二妹妹帮忙,不知道二妹妹肯不肯?” 宋时蕴闻言,倒是有点诧异。 谢如故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宋时蕴试探地问:“什么事情?” 谢如故看看左右,“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时蕴闻言,心下狐疑,便随他去了。 谢如故带着谢如故和宋时蕴一道,进入国子监,去往国子监的书楼。 国子监的书楼内,一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无数的藏书。 第一楼内,还有几个单间,可供人在此安静读书。 谢如故带着谢如故和宋时蕴,便去了一个单独的隔间。 一进去,谢如故吩咐自己的书童,去准备一壶茶,便关上门来,将事情告知谢如故和宋时蕴。 “其实这次希望二妹妹帮忙的,并非我,而是定国公府的远亲。” 严格说来,应该是定国公的远亲。 定国公并非皇室,只不过娶了大长公主,才混上了一个宗亲的身份。 定国公家的亲戚,倒是不少。 如今混得也都不错,算是有头有脸。看书溂 近日来,有一门远亲,正好结束外放,也回到京城中。 但回来后,家里却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宋思文好奇地问。 谢如故道:“并非他们外放回来时,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导致出现问题,而是他们家里,原本就有问题。” 外放回来的那位亲戚,叫做卢万云。 卢家在京城本家,家族也不小。 卢万云外放回来后,便住回卢家的本家。 但回去之后,他发现,家里很不正常。 “近几年,卢大人家常有人自杀,而自杀的人,在自杀之前,都会有一阵子形同疯子,伤人无数,最后便突然上吊自杀,每一个自杀前,还都会穿上一袭红衣。” 宋思文蓦地瞪大眼睛,“红衣?!” 话本子里面都说,穿着一袭红衣而死的鬼,容易变成厉鬼。 这确实太邪乎了! “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次吗?”宋时蕴却皱起眉来,挑了个重点。 谢如故望向宋时蕴的眼睛,两个人心照不宣,他微微点头,“是,前后大约发生过四次。” 大庆尚道,不管相信与否,定然都听说过不少相关的事情。 卢家也不算是寒门小户了,不可能没听说过。 怎么会任由出现那么多次? 宋时蕴紧锁眉头,“每次自杀的,都是什么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在发疯自杀之前,有没有过其他奇怪的经历?” 谢如故失笑,“二妹妹问得太仔细了,我对此也并没有那么了解,我只听卢夫人说起过,死亡的人,都是男子,算是卢家的长辈们,每一个人大概都在五十多岁。” 其余的,他就不知道了。 卢万云和夫人刚才外任回来,定国公是他们的远亲,身份又十分尊贵。 卢夫人便早早地准备了礼物,去拜见定国公和大长公主。 几个人闲聊时,卢夫人也想打听打听,家里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常年不在京中,但是大长公主和定国公却是常年在京中。 卢夫人可能是觉得,定国公府或许听说过一些八卦。 “卢夫人没在家里打听过吗?”宋思文有些迟疑,“这种事情,还是问家里比较清楚吧?” 谢如故刚想开口,单间的房门被人敲响。 书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世子,茶点准备好了。” 谢如故闻言,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来,将茶点接过来,走回来放在宋思文和宋时蕴面前。 他拎起茶壶,一边给宋时蕴和宋思文倒茶水,一边回答道:“卢夫人跟家里人打听过,但卢家上下对这件事口风严谨,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卢夫人打听不出来什么。” 宋时蕴不解,“既然打听不出来,他们怎么知道卢家内出过那么多事情?” 第159章 “卢夫人说,他们刚回到家后不久,她便感觉到身上不舒服,总是嗜睡,身体疲倦,但又查不出来什么原因,是无意中,听见下人们在交谈。”谢如故将卢夫人说的话,复述给宋时蕴和宋思文听。 卢夫人当时迷迷糊糊的,听见几个下人在门口,交头接耳。 谈论着卢夫人的病。 其中就有人说了一句:“五夫人刚回来,便病倒了,该不会是和之前的事情有关系吧?” “是啊,前几位自尽之前,也有一阵子总是昏睡不醒。” “可是,五夫人和那件事,不是没关系吗?事发的时候,她都不在府上啊。” “那谁知道呢,这事情说起来也太邪乎了。” 卢夫人当时听得一身冷汗,猛地惊醒,便撑着身子,把那些人叫了进来。 她才得知,原来之前有几个长辈自尽的事情。 但为了卢家的名声,卢家便对外说,那些长辈们都是病死,或者是意外身亡。 绝口不提自杀的事情。 卢夫人当时便很不解,他们在外地时,也曾听说过,家里的长辈们去世的消息。 但一来,毕竟那些长辈年纪大了。 去世很正常。 二来,卢家传给他们的说法,也很正常,都是病死或者寿终正寝。 他们从未多想过。 但听见下人们的议论,让卢夫人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就追问了几句,下人们却支支吾吾的,只说那些长辈们好像是撞邪,会有一段时间昏昏沉沉,然后再是发疯,最后是自杀。 奇怪的是,自杀时,都会换上一身红衣。 颇为吓人。 卢夫人便追问他们,方才下人们口中所说的,‘和那件事有关’是哪件事? 可是,卢夫人问到这个问题后,那些下人们,却怎么都不肯开口了。 他们全部像是被封了口一样,无论卢夫人怎么问,他们都绝口不提,还求卢夫人放过他们。 卢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还挺严重的。 她心里也颇为担忧。 但好在,自己病了两日后,便好了起来,并没有出现类似发疯的情况。 待她稍稍地好了一些后,卢夫人便让身边的人,在卢家内打听了一下。 可是,每次聊得好好的,但只要一聊到那些自杀的人,下人们就不再说话了。 卢夫人也是着实打听不出来什么,才辗转去找定国公。 定国公倒是听说过这件事,但他听说的版本和卢夫人一样——那些长辈们都是正常死亡的。 是以,卢夫人从定国公那里,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卢夫人忧心忡忡的。 大长公主便提议她,与其担心,不如请个大师或者天司局的人,到卢家去看看。 卢夫人觉得有道理,回家后,便和家里人说了一声。 可是,却遭到卢家上下反对。 “卢家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不想办法解决,还反对卢夫人的想法?”宋时蕴紧锁眉头,听不懂了。 谢如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是,卢夫人说,在餐桌上,她一开口,卢家主和夫人,上下统一口径,全部反对,不允许她将乱七八糟的人,和乌烟瘴气的事情,带到卢家去。” 甚至还警告卢夫人,若是她觉得家里不干净,不愿意待在家里,就直接搬出去。 这话,便是威胁了。 卢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又不可能做主搬出去。 卢夫人只好再次求助定国公。 谢如故刚好在场,便提到了宋时蕴。 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身份尊贵,知道她是玄门中人的不多,她以做客的名义,去卢家探探情况,再好不过。 再加上,谢如故和定国公,都信得过,宋时蕴的能力。 和卢夫人提过后,卢夫人便拜托谢如故,先来探探宋时蕴的口风。 宋时蕴本来是不太想帮谢如故的,她感觉,谢如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助。 她甚至怀疑,谢如故今天说有私事要找她,是不是故意逗弄她。 现在看来,卢家这事儿,确实不一般。 卢家的态度太奇怪了。 而且接连死了四个人…… 如若真是闹鬼,鬼杀七人便可成鬼煞。 卢家内如若真有厉鬼,再杀三个人的话,只怕便要成鬼煞了。 一旦成鬼煞,便更难处理。 到时候,卢家上下全都保不住不说,只怕京城内都要遭殃。 思及此,宋时蕴还是答应下来,“世子都这么说了,时蕴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谢如故道:“今日大约是来不及了,二妹妹答应下来,我回头便让家母送信去卢家,明日再请二妹妹过府一叙。” 宋时蕴闻言,点了点头。 也是。 今天国子监刚恢复听课,她不可能现在请假杀去卢家。 卢夫人那边尚不知情,跑过去也不合适。 而且,今天晚上,她另外还有安排。 思及此,宋时蕴便答应了谢如故的安排。 谢如故又给宋时蕴添了点茶水,“说了这么久的话,二妹妹也喝点茶,缓一缓。” 宋时蕴坐在这里,说话倒是不多,但坐了那么久,也确实渴了。 她道了一声谢,没拒绝,便拿起茶杯,缓缓地喝起来。 宋思文瞥了瞥他们俩,莫名感觉,谢如故和宋时蕴相处挺融洽的。 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和,那样子也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人。 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友,或者……老夫老妻一般。 哎,不对! 宋思文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跑偏了,连忙摇了摇头,把不该有的想法,赶紧撵出去。 几个人在单间里又坐了一会儿,琢磨着夫子快来了,众人才回到学堂上。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前后进入学堂时,便瞥见四周有不少天司局的人。 看样子,天司局对国子监还挺上心的。 宋时蕴正想着,这时候,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 跟作为代表来监视的周真人,小声地说了什么。 宋时蕴便瞥见,周真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紧接着,他飞快地看向四周,目光便落在另一边的国子监祭酒身上。 “快点,让他们准备接驾,祭酒大人,陛下来了!” 什么? 宋时蕴身子猛地一僵,双脚仿佛在地上生根发芽。 那么一瞬间,她便通体发寒,全身都是一片冰凉。 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握住宋时蕴那只冰凉的手。 那手掌温热宽大。 宋时蕴僵硬地转过头,便对上谢如故的眉眼。 谢如故一如既往地面带笑意,“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还不赶紧进去,博士来了,可要生气的。” 宋时蕴满脸惨白,恍惚地望着谢如故,张了张口。 她感觉,自己应该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来。 谢如故却握住了她的手,道:“进去吧。” 语毕,他便牵着宋时蕴一道进入学堂。 宋时蕴脑子里都是一片浆糊,怎么跟在谢如故身后走进去的,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进去后不久,外面便传来一阵子喧闹声。 似乎有某位大人物来了! 那个大人物,就是她的父皇! 宋时蕴一个激灵,猛地醒过神来,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她想冲过去,去问问当今陛下,虎毒不食子,他为何要杀自己? “时蕴,你这是怎么了?”坐在前面的宋思文,也注意到宋时蕴的反应不太对劲,关切地问道:“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你哪里不舒服吗?” 谢如故也望着宋时蕴,伸手将她拉着坐下来,“快要讲课了,莫要乱动。” 宋时蕴额角突突地跳着,听见自己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狂跳。 第160章 宋时蕴紧抿着唇,过了几秒,才缓缓地坐下来。 她吐了一口气,神色逐渐恢复正常,对宋思文摇了摇头,“我没事。” 旋即,她的目光,便落在谢如故的手上。 谢如故此时还拉着她的手腕。 “诸位——” 宋时蕴还没来得及说话,祭酒大人便从外面走进来,颇为严肃地道:“陛下来了。” 这话一出,学堂内顿时喧闹起来。 祭酒大人连忙打了个手势,“都安静,陛下有言,今日只是来国子监看看各位学子的状态,并无其他意思,为了不耽误讲课,你们坐在这里,继续听讲,不得乱动,陛下也不会进来,只会在外面旁观,你们都注意点。” 众人顿时紧张又兴奋起来。 陛下来了,就意味着,他们有在陛下面前露脸,甚至一飞冲天的可能。 只要得到陛下的青眼,将来便可以平步青云了。 看见下面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祭酒大人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便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给他们上正课的博士,便走进来。 不仅仅是堂下的学子们紧张,就连授课的博士,今日也有些紧张。 一开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后来才逐渐恢复正常。 所有学子们,这时候,也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讲。 只有宋时蕴,听见外头的走廊上,传来一道道脚步声。 其中,有一道脚步声太熟悉。 即便只要宋时蕴听一耳朵,便也能够听出来,那声音就是……当今陛下的。 宋时蕴猛地握紧手中的笔杆。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那用力到发白的手指,眸色微微一沉,似有所想。 坐在走廊边上位置的学子们,此时也听见了一道道脚步声。 想到会是谁,他们顿时坐直起来,脊背紧绷成一条直线,如同钢板一样,没有丝毫的弯曲。 其他人一看,心下了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宋时蕴以往也来过国子监,她可以保证,今日学堂上的气氛,是有史以来,最有秩序,最有冲劲儿的一次。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讲,都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跑神,就怕被陛下瞧见了似的。 宋时蕴冷笑地扯了一下唇角。 这里的人,都巴不得,想要得到陛下的青眼。 却没有人知道,当今陛下是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残忍杀害的凶徒。 跟在这种人身边,已经不仅仅是,一句伴君如伴虎可以解释得了的。 “今日那些学子都回来听课了吧?” 此时,廊上,一身明黄的中年男子,被众人拥簇着,打量着各个学堂上的氛围,便笑吟吟地开口。 他看上去面色柔和,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明黄龙袍,几乎所有人都会将他,当成普通的世家家主。 他身后跟着不少大臣以及周真人。 听见这话,祭酒大人便拱手道:“回陛下的话,托陛下的洪福,学子们今日都回来了,无差一人。” 陛下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那就好,朕还担心他们不敢回来呢,如今看来,不愧是我们大庆的儿郎,都是有胆色的,既如此,朕便无须担心了。”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并且都夸奖陛下关心文人学子,拳拳之心。 陛下却摆摆手,只说这是自己应当做的。 他带着祭酒,在国子监里面溜达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离开国子监,回宫去了。 听见外面终于重新平静,宋时蕴紧绷的双肩,也放了下来。 她知道,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 没想到,他们父女再见的第一面,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好笑。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冷笑。 谢如故将宋时蕴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眼来。 …… 一堂课一个时辰。 结束之后,众人便可以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博士也松了一口气,便先行离开。 学子们此时也放松下来。 便有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起陛下。 “陛下来一趟,真的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吗?” “对啊,我还以为,陛下要进来看一看,随便挑两个人,问点问题呢,以前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谁说不是,我刚才还在脑子里回想,我最近看过的书,要是被挑到,却回答不出来,那就完了,可谁能想到,陛下真的只是在外面看了看。” “看样子,好像真的只是过来看看,我就坐在走廊边上,陛下都没说什么,就走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失望。 在科举中第之前,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面圣的机会。 可没想到,这机会真是稍纵即逝啊。 众人颇为感叹。 宋时蕴坐在那里,却没有什么反应。 “宋小姐……”正在这时,一个人走到了宋时蕴的课桌前。 宋时蕴收起心神,抬头看过去,便见那个人,是孟知松。 坐在宋时蕴旁边的谢如故,扫了孟知松一眼,便招了招手,“孟公子,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谢如故这话突然出来,孟知松都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难不成,谢如故是为了昨天拦住他,让他没机会开口而道歉? 但也不必啊。 孟知松有些茫然地欠了欠身,“世子爷客气了,昨,昨天的事情,我都忘了。” 谢如故笑了笑,“孟公子没往心里去就好。” 瞥了一眼插科打诨的谢如故,宋时蕴直接问道:“孟公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打量着孟知松,气色很差,精神也有些萎靡,瞧着像是被吓得不轻。 “我,我是想请宋小姐,今日去我家的。”孟知松握紧双手,确实被吓得不轻。 昨天晚上,回想着宋时蕴的话,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 熬了一宿,今日一早起来,他便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头重脚轻的。 方才听课时,差点就睡过去了。 听见这话,谢如故眸色一沉。 宋时蕴却是早就知道一样,“我知道,但我得晚点去。” 孟知松着急道:“宋小姐下午不能和我一起回家去吗?”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准是真撞邪了。 这时候,只有跟着宋时蕴,他才觉得安心。 宋时蕴却只是重复道:“我晚点去。” 孟知松听她坚持,以为宋时蕴有自己的安排,只能失望地道:“那好吧,那我在家里等你,宋小姐。” 这话说得,别有歧义。 旁边的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孟知松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似的,语毕,他对宋时蕴欠了欠身,便转身恍恍惚惚地离开。 见他魂不守舍的,好像被女人勾了魂似的。 旁边的人,都有些暧昧的,看了看他的背影和宋时蕴的面容。 “二妹妹和孟公子的关系好像很不错?”谢如故瞥了一眼孟知松的背影,对宋时蕴忽然一笑,他凑了过来,趴在宋时蕴的桌上,望着她。 宋时蕴有些无奈地移开目光,看向自己书本,“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不过是世子爷托付的罢了。” 谢如故一脸不明,“我的托付?” 宋时蕴抬眼,一本正经,“不是世子爷说的,让我帮忙看顾国子监内的学子吗?孟知松身上有异常,他也是国子监的学子,我应该帮忙照看,不是吗,世子爷?” 谢如故:“……”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如故失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二妹妹说得很对,我只是没想到,二妹妹如此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真是太让我感动了。” 宋时蕴:“……” 她就知道,论骚话,她是比不过谢如故的。 在这一点上,她甘拜下风。 宋时蕴对谢如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角,“世子爷,博士等下要来了,您该回到原位了。” 第161章 谢如故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一脸委屈,“那我先回去了。” 宋时蕴被谢如故搞得哭笑不得。 倒是将陛下来过的事情,给暂时忘在脑后了。 国子监内的课程,其实很满。 一直到了下午申时正刻,才算是结束。 宋时蕴收拾好东西,将书袋子递给霜重,便和宋思文一前一后往外走。 谢如故也跟了上来,自来熟似的,走在他们之中。 宋时蕴权当没看见谢如故。 待他们上了马车,谢如故便对他们摆摆手,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一下子就跳上车板,颇有点少年气。 看见这一幕,宋时蕴才放下车帘。 宋思文还在抱怨,今天听课,听得他现在脑仁子都疼。 宋时蕴但笑不语,脑子里想的却是……谢如故。 她后知后觉地才察觉出来,谢如故今天好像一直在逗她,照顾她的情绪。 谢如故,人确实挺好的。 …… 孟知松也离开了国子监。 此时他没心思去其他地方,便径直回到自己家。 但在回去的路上,他昏昏沉沉地在马车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孟知松好像看见,面前出现了一辆轿子。 他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来,便发觉,自己还坐在马车里。 “少爷,你怎么了?”四圩坐在旁边,瞧见孟知松神色不对,连忙问道:“您是不是又做梦了?” 孟知松气喘如牛,“我,我……梦见了那辆轿子,我,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他一把抓住四圩的手,脸上出了一层冷汗。 四圩看见孟知松的模样,也被吓得不轻。 孟知松最近总是做噩梦,他是知道的。 哪有总是梦到同样梦境的? 四圩眼珠子一转,着急地道:“少爷,要不然还是告诉老爷夫人吧,请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孟知松闻言,却一把捏住他的手,“不行,这事儿不能告诉父亲母亲,我,我已经找了人来帮忙,不能再让他们跟着担心了。” “可是……”四圩还想说什么。 孟知松却偏开头去,抱着头不吭声了。 四圩见此,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眼珠子转了转。 等回到衡阳王府后,四圩还是去找了许夫人,将这件事,告知了许夫人和孟老爷。 孟老爷一听这话,便皱起眉来,“这事是真的?出现多久了?” 四圩说:“大约有七八日了,少爷总是隔一日,梦见那辆轿子,隔一日梦见一次,小人觉得太不正常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下人之前怎么都没告诉我?”许夫人气结道。 四圩瑟缩了一下脖子,“起初,小人和少爷都以为,就是普通的做噩梦……” 许夫人生气,但也知道四圩说的是实话。 换作是她,一开始都不会有所怀疑。 许夫人眼巴巴地看向孟老爷,紧张道:“老爷,这怎么办?” 孟老爷沉吟片刻,道:“我去请天司局的人过来看看,只不过天司局近日好像在忙国子监的事情,不知道能否抽出空来。这样,夫人,你再派人去找一位大师来,多请几个人来,更放心一些。” 许夫人正有此意,立即点头,亲自带着婆子出去,去找靠谱的大师。 孟老爷吩咐四圩好好地回去照顾孟知松,便也出门,去天司局搬救兵。 四圩便赶紧回到孟知松那里。 孟知松一个人蜷缩在房间的床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颗球。 马车上那个梦,让他更加慌乱,此时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满脑子都是那辆轿子。 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都不记得了。 四圩回来时,便见孟知松已经坐在出来床角睡着了。 四圩担心孟知再做噩梦,却也不敢开口将人叫醒。 毕竟孟知松昨天一整晚没睡。 四圩便只能在旁边守着。 夜色渐深。 咔嚓一声,似乎是窗户被人打开,一阵风吹过来。 孟知松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睁开眼来。 可一睁开眼来,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四周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房间。 而是一条街道。 孟知松心里清楚,他就是在这条街道上,碰见那诡异的轿子的。 他心脏忍不住一颤。 惊悸不安地飞快,向四周看了一眼。 街道上笼罩着浓重的白雾。 一点人影都看不见。 孟知松脸色比那些白雾还要惨白,只剩下眼圈是红的。 几乎快要被吓哭出来。 “咯咯——” 孟知松正惊恐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道奇怪的笑声。 孟知松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飞快地抬起头。 “我在这里呢——” 那声音似乎知道,他在寻找,再次响起来。 孟知松循声望过去,便见面前再次出现了一辆轿子! 那辆轿子,就和孟知松之前见过的一样。 看见这一幕,孟知松差点被吓撅过去。 “官人莫要如此害怕——” 那道声音,笑了起来。 紧接着,轿子的帘子内,伸出来一双素白袖长的柔荑。 那双手,一看便是女子的手。 她缓缓地打起帘子。 一张姣好的面容,从里面探出来。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姑娘。 唇红齿白,貌若星子。 这张脸,绝对是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的面容。 然而…… 在此时看见她,看见她从轿子里出来,孟知松心里只有恐慌,没有半点绮丽旖旎。 姑娘却对他笑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官人怎么不过来?” 孟知松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都是一片冰寒。 他强烈地,想要离开这里。 但,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两条腿不由他吩咐,便走向那姑娘。 感觉到身体的失控,孟知松快疯了。 不…… 不要! 他拼命地在心里面大喊,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可是,双腿却笔直地,向那位姑娘走过去。 姑娘见此,笑容愈发浓烈,对他不停地招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孟知松闻言,却在心里不断地尖叫。 可身体却已经走到姑娘的面前。 就在那姑娘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他时,孟知松身上忽然发出一抹金光。 下一秒,孟知松猛地坐起来。 他惊惧茫然四顾,却看见,自己回到了房间里,之前的一切,就好像是他的梦境。 屋内还站着不少人。 看见他浑身冷汗地醒过来,许夫人心疼地问:“知松,你没事吧?” 孟知松看着站在床边的父母,怔愣地道:“你,你们……爹娘,你们怎么在这?” 孟老爷紧锁眉头,“我们请了天司局的周真人还有曹大师过来,谁知道一进来,就发现你被梦魇住了。” 孟知松闻言,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穿着道袍的人。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方才迸发出来的金光,应该就是因为这两个道人。 “孟少爷现在好点了吗?”周真人沉声问道。 孟知松咽了一下口水,呐呐地道:“有,有鬼……” 像是被吓得不轻,回答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周真人还想再问。 孟知松忽然道:“爹娘,快,快让人去找宋小姐,快!” “宋小姐?” “哪个宋小姐?” 听到这三个字,曹大师和周真人异口同声地问。 两个人说完,对视一眼。 有点怀疑对方,所说的人,和自己口中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就,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孟知松的回答,给予他们一个肯定,“快去找她!” 周真人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孟少爷认识那位宋小姐?” 孟知松急得快哭了,根本不回答周真人,只剩下一句,“快,快去找宋小姐,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 第162章 看见孟知松几乎快崩溃,许夫人心疼坏了,连忙答应下来,“好好好,娘这就派人去请宋小姐,你别急,别害怕——” 说着,许夫人便急吼吼地看向身边的婆子,顾不上周真人和曹大师还在这里,便急切地让婆子赶紧去请宋小姐。 婆子不敢反驳,立即应声,小跑出房间。 孟老爷见此,有些尴尬地看向曹大师和周真人,“这个……” 曹大师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道:“无妨,如若宋小姐愿意来的话,这件事自然是可以解决的。” 孟老爷和周真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意外地看向曹大师。 孟老爷是知道的,这一行有一句话,叫做一事不烦二主。 他们私自做主,同时请来周真人和曹大师,已经算是违反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现在还要去请别人,他就怕周真人和曹大师生气。 可是…… 曹大师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周真人盯着曹大师,更是直接问道:“曹大师也认识这位宋小姐?” 曹大师干笑一声,“惭愧惭愧,之前出了点问题,便是宋小姐帮在下解决的。” 周真人意外地扬了扬眉,“那位宋小姐,这么厉害?” 曹大师无比真诚地道:“宋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无人能出其右。” 曹大师一片真诚,不像是在说话,更不像是夸张。 周真人想起之前贴在洪大师身上的符纸,捋了捋山羊胡,眸色沉了沉。 这个宋小姐…… 好像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这么厉害的小姑娘,他有生以来,只见过一个人。 那就是时玉公主。 而宋时蕴有些时候的举动,与时玉公主真的有些神似。 只不过,时玉公主已经死了。 而宋时蕴画符的样子,跟时玉公主也不太相似。 周真人有些暗暗地想,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那位宋小姐真的那么厉害啊?”孟老爷此时还在向曹大师询问宋时蕴。 之前四圩就跟他们说过,孟知松想要请宋时蕴。 只不过,他们都想着,宋时蕴就是个小姑娘,还是请天司局的人来,比较靠谱。 为以防万一,他们还请了京城中有名的大师。 没想到,曹大师却如此夸赞宋小姐。 “宋小姐确实很厉害,有她在的话,此事定然可以解决的,您放心。”曹大师无比肯定地道。 见他这么说,孟老爷心里,多了些信心。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候,四圩的惊呼声,忽然拉走他们的注意力。 所有人唰的一下,向床上看过去。 便见孟知松靠在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这不正常! “知松?知松?” 孟老爷和许夫人急吼吼地唤起来。 许夫人更是晃了晃孟知松的胳膊,却见孟知松毫无反应。 孟老爷顿时慌了,“周真人,曹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慌张地看向曹大师和周真人。 周真人和曹大师沉着脸,两个人同时上前,检查起孟知松的情况。 孟知松刚被从梦魇中唤醒,人吓得不成样子,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着的。 更不可能,这样都叫不醒。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被迫入梦! “糟了,这个鬼,有点难对付!”曹大师紧锁眉头道:“孟少爷被引魂入梦了,这怎么办?” 孟老爷听不明白,但也知道事情紧急,“那有没有办法把他唤醒?就像是刚才一样?” “刚才只是一个幻境,并不是真的入梦,现在才是真的入梦。”周真人沉着脸道:“入梦,就没那么好唤醒了,除非有人同样入梦唤醒他。” 许夫人眼泪都出来了,“那,那我入梦,我去梦里唤醒他,可以吗?” 周真人和曹大师同时一阵沉默。 “这不太可能。” 曹大师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实话告诉许夫人,“得是一个懂行,知道入梦术的人,才能进去,就连我都无法入梦。” 听到这话,孟老爷和许夫人期盼地望向周真人,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放在周真人的身上。 周真人顿感压力山大,他有些无奈地道:“我也不会,我没学过入梦术。” 入梦术,看似简单。 但需要入梦的人,有强大的魂魄控制力和意念。 寻常人即便想要学,也不一定学得会。 而玄门术法,分支大有不同。 简单来说,大体分为山医命相卜。 而周真人是以山为主,其他为辅,主修外功,强健身体和武术。 这种术法,他还真没学习过。 孟老爷和许夫人一听,对视一眼,都有些绝望。 许夫人更是掩面哭了起来。 孟知松靠在床头,紧闭着双眼,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似乎被吓得不轻。 此时,他正在一片白雾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忽然被人拉了进来。 他不知道这是幻境,还是梦境。 四周的白雾浓烈,没有尽头一样。 孟知松站在原地,通体生寒,脚底生根,寸步不敢动。 唯恐一动,就会出现什么麻烦。 “官人,怎么还不过来?” 就在孟知松不知所措的时候,之前那姑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孟知松吓得想要叫出声来,却发现,声音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身上的冷汗,都可以拧下来了。 “官人——” 那姑娘还在呼唤他。 孟知松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一双冰凉的手,忽然落在他的脸上。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气息,环绕住他。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如同情人一般。 “官人,你怎么不理会我呢?” 听到那甜腻的声音,孟知松险些当场哭出来。 偏偏他身体不得动弹,想要逃跑,都没有机会。 “官人,跟我来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你肯定会心疼我的,对吗?” 那只手,缓缓地顺着肩膀而下,握住孟知松的手。 孟知松感觉到,一阵冰寒。 那只手,却和他十指紧扣。 她握住孟知松的手,拉着孟知松,便向前走过去,“官人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孟知松疯狂地在心里面喊:“不,不要,不要!!!” 谁来救救他啊!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孟知松的喊声,还是外面的人想到了办法。 孟知松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要带他去哪儿?”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桎梏,好像都消失了。 孟知松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将他猛地往后一拉。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一脚对着那个姑娘踹了过去。 下一秒,那姑娘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容。 在被踹到的那一瞬间,如同烟雾一样散开。 孟知松瞪大了眼睛,顺着身影看过去,便见宋时蕴站在自己面前。 孟知松喜极而泣,“宋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宋时蕴并没有立即理会他,而是丢出去一张符,扔到那团白雾之中。 紧接着,方才消失的姑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地上。 像是被人甩到了地上似的,她满脸痛苦的狰狞。 宋时蕴见此,又拿出来一张符,啪的一下,丢在她身上。 那姑娘的身影,立即一僵。 随后,宋时蕴才看向孟知松,回答之前的问题,“被你们家人叫过来的,行了,现在先醒过来吧。” 孟知松愣了一下,“醒过来?” “把手给我。”宋时蕴伸出手去。 孟知松不明所以,但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的,将手掌交到了宋时蕴手里。 随后,他就听见宋时蕴念起一道好像很古老难懂的咒语。 孟知松还没听懂,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吸力。 紧接着,整个人又失去了意识。 孟知松的房间里。 点燃着宋时蕴带过来的,贴着符纸的香。 宋时蕴此时,则躺在旁边的软榻上睡着。 香炉在她和孟知松之间。 飘起来的烟雾,围绕着两个人,却没有消散的迹象。 第163章 众人急促不安地盯着那些烟雾和宋时蕴、孟知松。 这些东西,都是宋时蕴带过来的。 婆子说,她刚跑出去,正好碰见宋时蕴带着东西,出现在街道上。 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去请一样,自己先过来了。 婆子才能这么快赶回来。 一进来,宋时蕴瞥了一眼曹大师和周真人,就把东西布置上了。 曹大师和周真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她就自己躺在了软塌上,双手捏决,没一会儿,便入了孟知松的梦境。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间。 曹大师和周真人都没反应过来。 “宋小姐能把我们家知松带回来吗?”许夫人哽咽着,担忧不已地问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在问谁。 但她期盼,有个人,能够给她一个,足以安慰她的回答。 曹大师和周真人闻言,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 毕竟,谁也不知道,宋时蕴能不能解决这事儿。 想了一会儿,曹大师还是开了口,“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宋小姐真的很厉害的,老爷夫人你们看,她方才不就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准备好了东西赶过来吗?” 这话,多少给了许夫人一些安慰,她擦了擦眼角,双手合十,哽咽地祈祷着。 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蔓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铺上的孟知松,身体忽然震了一下,像是抽搐了一下似的,身体猛地向上抬起来。 下一秒,又沉沉地砸下去。 “知松?知松!” 许夫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立即扑到床边。 周真人和曹大师见此,目光却第一时间,放在了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的眼皮子,稍稍地动了一下。 旋即,她便慢悠悠地睁开眼来。 曹大师一看,便激动地道:“宋小姐,你醒了?” “知松,你醒了!” 同一时间,许夫人也在激动地喊。 曹大师和周真人转头看过去,便见床上的孟知松,在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 孟知松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还有残余的惊惧和茫然。 “我……我……” 他看了看四周,好像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许夫人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哭起来:“知松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先放开他。”宋时蕴起身,冷淡地开口。 许夫人一愣,愕然地看过去。 “鬼还在他身上,你们现在最好别靠近他。” 宋时蕴提步走过来。 许夫人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曹大师便先将她扶了过去。 孟老爷见此,伸手将许夫人接过去,有些茫然地向宋时蕴问道:“那,那个鬼,还在知松体内?” 孟知松闻言,也是一脸惊诧地看向宋时蕴。 “方才在梦境里,我把她暂时封在你体内了。”宋时蕴淡淡地解释道:“她一直就在你屋子里,想要入梦,就要入你体内。” 孟知松呐呐地张了张嘴,“那,那怎么把她弄出来?” 宋时蕴微微一笑,“可能孟公子得受点罪了。” 孟知松:“???” 孟知松还没想明白,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忽然拿出来一张符,一把抓住孟知松的胳膊,伸手一拉,将孟知松拉到床边,然后啪地一下,将那张符,贴在孟知松的后背上。 众人怔愣地望着这一幕。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宋时蕴忽然握手成拳,砰的一拳,就砸到了孟知松的脊背上。 “啊!” 孟知松身子猛地往前一扑,趴在床边,发出一声惨叫。 许夫人眉心猛地一跳,刚要上前。 宋时蕴却抬起手,飞快地,又给了孟知松一拳。 孟知松猛地张大嘴巴,痛苦地咳了一声。 许夫人脸皮抽搐了一下,“宋小姐,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众人便看见,孟知松张大的嘴巴里,涌出来一股黑烟。 许夫人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举动。 宋时蕴瞥见那黑烟,伸手一把抓住那黑烟,往外一拽。 旋即,啪的一下,扔到地上。 那黑烟逐渐变成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 许夫人捂着心口,指着那道身影,浑身颤抖道。 “她是鬼。”周真人瞥了那身影一眼,皱眉道:“应该就是她一直缠着孟公子。” 语毕,周真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宋时蕴的身上。 宋时蕴…… 太奇怪了。 这丫头年纪轻轻,不仅会入梦,还能够把魂体困在孟知松的体内,又轻而易举地抓出来。 这样的本事,周真人只在时玉公主身上见到过! 可是,他横看竖看,宋时蕴也没有和时玉公主相似的地方。 就在周真人心里充满疑惑的时候,宋时蕴已经提步走到那鬼影身边,伸手将那身影拉了起来。 旋即,她拎着那个身影,望着孟家众人:“你们认识她吗?” 孟老爷和许夫人齐齐摇头,“不,不认识……” “哎等等——” 曹大师盯着那身影看了片刻,却忽然开口,“我好像认识她。” 宋时蕴看过去,“曹大师,你认识她?” 曹大师迟疑地点头,“我好像见过她……我记得,她好像是蔡家的那个女儿。” 孟老爷猛地看过去,“蔡家?大理寺卿蔡家吗?” 曹大师嗯了一声,“对,听说他家的女儿,之前不是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纵马过闹市的酒徒,结果惹得蔡家轿子翻了,又从轿子上踏过,导致蔡小姐身亡吗?” 宋时蕴立即问道:“是当街吗?” 曹大师点头,“对,就是当街,听说好像是在什么古董书籍一条街上,蔡小姐好像是去买古谱的,结果没想到,碰到了一个纵马跑来跑去的酒鬼。” 他叹了口气。 宋时蕴望向孟知松,“孟少爷之前是在哪条街上,碰见那辆轿子的?” 孟知松从剧痛中缓缓回过神来,茫然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就,就是古董书籍一条街,棉花街。” 曹大师一拍手,“对,蔡家那个小姐,也就是死在棉花街的,之前蔡家还特意到那条街上做了路祭,出殡的时候,还特意绕到了那条街上。” 曹大师也是无意中路过时,正好碰上蔡家出殡。 当时看见蔡家绕到棉花街,他还有点意外,便询问了一下路边的百姓。 就听说了这么一件事。 蔡家以前也请他帮忙看过风水,蔡家那位小姐,他也是见过一面的。 那位小姐的模样,和宋时蕴现在扶着的这个小姑娘,长相很相似。 宋时蕴听见曹大师这么说,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鬼就是蔡小姐。 她转头,盯着女鬼问道:“你就是蔡小姐?” 女鬼耷拉着头,被抓到之后,就有点死气沉沉的,直接承认道:“是我……” 许夫人愣住,“为什么啊?我们孟家和蔡家,应该没什么仇怨吧?” 她不明白蔡小姐为什么要盯上孟知松。 蔡小姐呐呐地道:“我并非有意盯着他,只是他恰好看见了我的轿子,这是缘分,我……我一个人,走得太孤单了,想要找个人陪着我,他看见了我,就应该和我走的……” 孟知松也愣了愣。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害人的理由。 宋时蕴却是明白,蔡小姐是什么意思。 以前常有这种事情发生。 有的人,走时孤单,或者是未婚男女,就想找个人,陪自己。 这种或是好妻鬼或者是色鬼。 就想找个人陪着自己,而找个人的方式,要么借助外力,比如托梦给家人帮忙配婚,或是找邪修帮忙。 还有,就是像蔡小姐这样,看缘分。 若是有人碰见了她那辆轿子,便相当于天赐的姻缘一样。 第164章 但事实上,孟知松能够看见那辆轿子,并不是因为,孟知松和蔡小姐有什么缘分。 “孟知松和你不是有缘分。”宋时蕴开口解释道:“他只是八字偏阴,经常容易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就正好遇见了你而已。” 蔡小姐愕然:“什么?” “你就因为他看见了你的轿子,就想拉着他陪你去死,未免也太心狠了点。”宋时蕴冷淡地看她,“蔡小姐,你问过他愿不愿意和你一样,青年早逝吗?你自己死得都不情不愿,为何要拉着别人,给你陪葬?” 蔡小姐闻言,一脸窘迫地低下头。 孟知松这时候也缓过来,捂着心口,无奈道:“蔡小姐,虽然我很同情你遭遇意外的心情,但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我还不想死。” 这是实话。 蔡小姐闻言,头低得更加厉害。看书喇 正常来说,没有人会想死。 所以,她才要利用这种办法,入梦勾魂,强迫对方跟自己走。 只不过,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别人的想法。 “不说这些了,蔡小姐……”孟老爷呼了一口气,对蔡小姐拱了拱手,“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知松吧。” 蔡小姐脸上有些挂不住,过了几秒,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更何况,有宋时蕴在,她更不可能对孟知松做什么。 许夫人和孟老爷,都放下心来。 曹大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好了,眼下便算是解决了。” 周真人嗯了一声。 宋时蕴闻言,扫了他们俩一眼,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先把她带回去了。” 孟老爷和许夫人连忙点头,恨不得亲自将蔡小姐给送出去。 他们俩都不想让蔡小姐,再留在这里一秒钟。 宋时蕴见此,瞥了蔡小姐一眼,“走吧。” 蔡小姐面如菜色,却无法反抗,只能跟着宋时蕴一道往外走。 “等等。” 周真人见此,提步追上去。 曹大师一看,也跟着跑了过去。 两个人追着宋时蕴的背影,从孟知松的房间里出来。 宋时蕴回头看向他们俩,“有什么事情吗?” 周真人审视着宋时蕴,难得客气地对她拱了拱手,问道:“宋小姐好本事,不知道宋小姐认不认时玉公主?” 宋时蕴心里一顿,面色淡定如常,“为什么这么问?时玉公主是护国公主,在大庆国内,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周真人抱着拳,“因为宋小姐太厉害了,总是让我想到时玉公主,在下便不由自主地这么一问。” 宋时蕴淡笑,“我和时玉公主像吗?可惜了,我来京的京城太短,不曾见过时玉公主。” 周真人打量着她的神色,看不出来有一丝异常。 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认识时玉公主,或者和时玉公主有什么瓜葛的样子。 周真人面色沉了沉,便道:“那可能是我恍惚中看错了,毕竟宋小姐和时玉公主都如此年轻厉害,实属难得一见。” “周真人谬赞了。”宋时蕴淡淡一笑,“我只是会一点,你们恰好不会的东西,没有什么厉害的,时间不早了,如若周真人没有其他要事的话,我便先带着她回去了。” 说着,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 “如若周真人想要带走蔡小姐,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模样,好像周真人追上来说这些,只是为了争夺处理蔡小姐的处理权而已。 周真人面皮抽了一下,“既然是宋小姐抓住了她,自然是由宋小姐处理。” 宋时蕴能够抓住蔡小姐,自然也有办法解决后续之事。 周真人也懒得插手再管。 语毕,他便对宋时蕴拱了拱手,不太高兴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走远的身影,曹大师走到宋时蕴的近前,狐疑道:“二小姐跟周真人的关系,好像不大好?” “怎么会?”宋时蕴面色淡淡地道:“没什么好不好的,我刚来京不久,和天司局没打过什么交道,都是陌生人,关系自然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 “是吗?”曹大师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宋时蕴和周真人,好像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但见宋时蕴此时面色如此坦荡,好像是他想多了。 曹大师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宋时蕴也不想再耽误时间,草草地便和曹大师结束了话题,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自己便带着蔡小姐离开了。 曹大师见此,对宋时蕴背影拱了拱手,随后便也转身离开。 宋时蕴带着蔡小姐,踏着夜色,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天色黑暗,路上又没什么人,宋时蕴便没有给蔡小姐做什么遮掩。 她一边走,一边向耷拉着脑袋的蔡小姐,询问道:“除了找一个人陪伴你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心愿?” 蔡小姐闻言,有些怔愣地抬头望着宋时蕴,“……这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眉梢一挑,“能是什么意思?看在我欠过你父亲人情的份上,我可以替你完成一个心愿。” 蔡小姐愣了愣,“您认识家父?” 宋时蕴含糊地道:“算是吧。” 以前她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在调查一起案件的时候,蔡大人私下给过她不少方便。 算是她欠了蔡家一个人情。 本来想着以后偿还的。 但她突然就死在了山野之上。 想到这些,宋时蕴几不可见地自嘲地笑了一下。 蔡小姐没注意到宋时蕴的情绪,沉浸在,宋时蕴的话中。 有些不敢置信。 她盯着宋时蕴看了片刻。 宋时蕴见她一直不说话,蹙了一下眉,“若是不情愿,那就算了。” “不不不,我,我没有不情愿!”闻言,蔡小姐有些急了,“我,我只是没想到,您还愿意帮我……” 她还以为,宋时蕴把她带出来,是为了迫不及待地,让她飞灰湮灭呢。 她都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了。 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掉落下来。 “我,我倒是还有一个心愿……”蔡小姐说起来,有些扭捏地低下头。 宋时蕴直接问道:“什么心愿?” 蔡小姐舔了一下唇角,“我,我想回家一趟。” 宋时蕴看过去。 蔡小姐抓了抓耳朵,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我,我是遭遇意外,死在外面的,都没能和父母见到最后一面,我……我还想见他们一面。” 宋时蕴有点意外,“你既然会入梦,难道都没有想过,托梦给你爹娘吗?” 蔡小姐抬起头来,错愕地望着宋时蕴,“……可,可以给我爹娘托梦?” 宋时蕴迟疑,“你不知道可以给你爹娘托梦,为什么能够入孟知松的梦境?” 她打量着蔡小姐,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怎么知道入梦的?是不是有什么人告诉你的?” 蔡小姐闻言,两只手抓在一起,有些慌乱地道:“没,没有,我是听一个老鬼说的……” 宋时蕴:“老鬼?” 蔡小姐嗯了一声,飞快地点头,“我,我死了之后,一直在那条街上飘荡,心有不甘,不想离开,正好碰见一个快要离开的老鬼,她跟我说,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自己的心愿,我想要有人陪伴我,那就可以带一个人走,只不过没有人会情愿跟我走,我得用点其他的办法……” 然后,她才琢磨出,进入对方的梦境后,带走对方的想法。 她甚至觉得,在睡梦中死去,这是一个很舒服的死法,一点都不折磨。 至于入梦…… 是因为孟知松看见了她和轿子,心有所想,她感觉到了孟知松的梦境,然后想了一下,如果能够进入孟知松的梦境就好了。 这好像是她死后,无师自通的一个法子。 第165章 宋时蕴闻言,紧皱起眉头来,“那个老鬼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走了,她说她的执念已经解决了,所以就走了。”蔡小姐小声地回答道。 执念已经解决了? 宋时蕴立即追问道:“她有什么执念,怎么解决的?” 蔡小姐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没有问……” 宋时蕴:“……” 算了。 这个世界上的老鬼,肯定不少。 有些鬼,就是执念太重,不愿意轻易去阴曹。 宋时蕴看出来,追问下去也没用,便果断放弃,“行吧,那你现在先跟我一块回去,回头我帮你做个托梦,你去和你爹娘见上一面。” 蔡小姐跟在宋时蕴身后,小声地询问道:“我,我不能直接回家见他们吗?” 宋时蕴解释道:“人鬼殊途,你身上带着阴气,直接和他们见面的话,可能会对他们有影响,也会留下阴气在蔡家,并不是什么好事,入梦的话,就没有这些影响了,你们单独见个面,也方便一些。” 蔡小姐失望地低下头来,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吧,这样也好,只要能够再见他们一面就好。” 宋时蕴嗯了一声,便带着蔡小姐先回到平宁侯府。 一到大门口,宋时蕴便看见,秋白和春晓,正抱着大氅,在门口等她。 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忧心忡忡的。 大老远的,瞧见宋时蕴过来,两个人急急地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秋白松了一口气,一边给宋时蕴披着大氅,一边念叨:“您怎么半夜突然出去了,也不说一声?” 秋白晚上正打算去屋子里,伺候宋时蕴休息,结果一进屋,便瞧见宋时蕴不见了。 向春晓和霜重询问了一下,两个人都没瞧见,宋时蕴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只有小丫环说,宋时蕴是自己出门的。 宋时蕴披上大氅,闻言淡笑了一下,“有些事情,就出门了,以后这种事情,恐怕还会经常发生,你们就不要担心我,以后不必在这等我。” 春晓飞快地打量宋时蕴一眼,见宋时蕴没受伤,才放下心来,“小姐经常大晚上出去吗?”看书喇 她才跟在宋时蕴身边,倒是不知道这个。 秋白闻言,很是无奈,“小姐最近确实大晚上经常出去,但侯爷和夫人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小姐以后还是不要晚上出门了。” 宋时蕴但笑不语,显然没把秋白的话听进去。 在到门口的时候,宋时蕴便先将蔡小姐收进了符纸中。 她笑笑,便带着秋白和春晓,先回到了雅轩。 她借口要去休息,不想让人在屋里伺候,就把秋白和春晓支开了。 秋白和春晓没多想,便出了房间。 但她们都怕宋时蕴半夜再出去,所以,她们出去后,就在廊下守着了。 宋时蕴感觉得到,她们就在外面,放上门栓后,她便将蔡小姐放了出来。 然后,又拿出来两份的黄表纸和两份香烛。 蔡小姐见她将这些东西,放在上面,有些茫然地问道:“宋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做一些托梦的准备。” 宋时蕴拿出一份朱砂,便坐在桌前画符。 画好两张托梦符,宋时蕴将两张符裹在两根香上面,然后插入香炉之中。 旋即,她看向蔡小姐问道:“你父母的生辰八字,你应该记得吧?” 蔡小姐迟疑地点点头,“记得是记得……” “将他们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帮你进入他们的梦境。”宋时蕴解释了一句。 蔡小姐闻言,眼睛一亮,立即将爹娘的生辰八字,全部告诉了宋时蕴。 宋时蕴一边听,一边在黄表纸上,写下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分别放入两只香炉之中 “好了。” 宋时蕴将东西准备好,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望向蔡小姐,“待会儿,点燃香之后,你就会渐渐地进入他们的梦境,但维系时间不会太长,至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想跟他们说话的话,务必长话短说,一炷香燃烧完之前,你必须从他们的梦境里出来,如若让他们沉溺梦境太久,他们可能就醒不过来了,蔡小姐。” 蔡小姐闻言,心惊肉跳地一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宋时蕴颔首,旋即便点燃了两炷香。 烟雾袅袅,缓缓地攀升到蔡小姐周身。 伴随着烟雾萦绕,蔡小姐渐渐地,感觉到一阵晕眩。 同一时间里。 早就进入睡眠之中的蔡大人和蔡夫人,睡眠也渐渐地沉了许多。 两个人很快,便进入一片黑暗之中。 起初两个人都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以为自己在休息。 但睡着睡着,他们就看见,黑暗之中,渐渐地冒出一点火光。 借着那点火光,他们看见了黑暗中的彼此。 两个人俱是一愣。 旋即惊呼起来。 “夫君?” “夫人?”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异口同声,俱是不明所以。 “爹娘——” 没等他们弄清楚眼前的局面,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两个人转过头去,便见一团白烟逐渐在他们面前成形。 一个人影,便从那团白烟内走出来。 一看见那个人影。 两个人又是一震。 “淑惠?” “淑惠,你怎么在这?” 望着自己的女儿,蔡大人和蔡夫人都激动起来。 但他们俩同样不解,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爹娘,这是你们的梦境,我是入了你们的梦境……” 蔡小姐简单地跟他们解释了一句,有些黯淡地说:“我已经死了,只能通过这种办法,进入你们的梦境,对不起。” 闻言,蔡大人和蔡夫人,同时想起来这件令他们悲痛的事情。 心痛油然而生。 蔡夫人更是红了眼眶,哽咽起来,“淑惠,你,你怎么就丢下爹娘了呢?” 两个人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他们也知道,人死不可能复生。 更何况四周的环境,这么奇怪。 他们更愿意相信,确实是蔡小姐托梦而来。 望着女儿熟悉的面庞,蔡大人也有些哽咽。 蔡小姐心里也难受起来,“我,我也不想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蔡大人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不怪淑惠,谁也不想发生那种意外,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当街纵马的人!淑惠,你放心,爹已经抓到了那个人,一定会让他给你偿命!” 蔡小姐微微一笑,“爹娘,我时间有限,不想去管那个人会怎么样了,我只想和爹娘好好相处这最后的时间。” 蔡大人和蔡夫人闻言,两个人更是一阵心酸。 蔡夫人忍不住捂着脸,问道:“什么叫最后的时间,你要去哪儿啊,淑惠?” 蔡小姐尽量笑着,“我,我得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毕竟我已经死了,总是逗留在外面,不合适。”看书溂 蔡大人扶着蔡夫人,沉重地点点头,“我和你娘,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娘的,倒是你,到了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就托梦给爹娘,爹娘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在那边过得好点的!” 蔡小姐笑笑,心想,如若真入了阴曹,就不是她想托梦就托梦的了。 更何况,人都死了,又有什么过得好不好的? 但,蔡小姐不想说这些话,打击父母的关心。 她便顺着蔡大人的话,点点头,又跟蔡大人和蔡夫人说了一会儿话。 第166章 此时此刻,还能够说的话,无外乎是,照顾好彼此。 一炷香的时间,在此时,显得特别短暂。 没一会儿,梦境中的那点火光,便愈发黯淡。 蔡小姐心里清楚,这就证明她没多少时间了。 她重新看向自己的父母,眼里满是不舍,“阿爹,阿娘,你们要好好的,把我这个女儿忘了吧,以后再生一个孩子吧。” 蔡大人和蔡夫人一听这话,两个人俱是哽咽起来。 “淑惠……” 蔡小姐对他们俩摆了摆手,“爹娘,不必担心我了,我也会好好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啊。” 语毕,她的身影,便逐渐在蔡大人和蔡夫人的面前,变得透明。看书溂 看见这一幕,蔡大人和蔡夫人刚想说话,身子又是一沉,脑子一下子昏了过去。 陷入一片黑暗中。 等他们再恢复意识时,睁开眼,却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两个人在床上坐起来,注视着对方。 “老爷……” 蔡夫人先是哽咽地开口,“你……你刚刚是不是……” 蔡大人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点了点头,“嗯,我们方才在梦境里,看见了淑惠,她说是托梦。” 蔡夫人立即捂着嘴,小声地呜咽起来,“果然是淑惠来看我们了……” 蔡大人心里一片酸涩,抬手揽住蔡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莫要难受了,淑惠不是说过了吗,她希望我们往后都好好的,你若是一直哭,淑惠也不会开心的。” 蔡夫人哽咽地点点头,艰难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知道……” 蔡大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声地安慰着蔡夫人。 同一时间。 蔡小姐也回到了宋时蕴的房间里。 她回来的那一刻,正好看见,两只香炉里面的火焰,全部灭掉。 烟雾也彻底消失了。 “道别过了?”宋时蕴抬头望她,问道。 蔡小姐从道别的心酸中回过神来,点点头,提了一口气,道:“我和爹娘终于好好道别过一次了,谢谢您宋小姐,我也该走了。” “嗯。” 宋时蕴点点头,拿出来方才准备好的香和符纸,在一旁的香炉里面,一起点燃。 同时,她将之前拘在符纸里的章名山也放了出来,打算等会儿一起送走。 就在请神符点燃后,宋时蕴便开始念请神咒。 不多时,蔡小姐和章名山,便看见一条漆黑的小路,出现在两个鬼的面前。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伴随着他的靠近,蔡小姐和章名山,很快就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正是钟判官! 看见钟判官,蔡小姐和章名山,下意识地有些颤抖,骨子里透出来害怕的情绪。 两个人都不由往后退了退,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去看钟判官。 宋时蕴也看见了钟判官。 她不由,有些诧异。 她以为,自己这次请神,会随便请来一个鬼差就不错了。 却不想,来的还是钟判官。 “小友,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钟判官走出来,笑呵呵地主动向宋时蕴打招呼。 只是那笑……比不笑更吓人。 宋时蕴尴尬地一笑,“我也没想到,大人会来。” 钟判官背着手,“小友客气了,小友并非凡人,请神自然也不一般,若是只派一个小鬼来,倒是我们地府唐突了。” 宋时蕴:“……”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宋时蕴笑笑:“既然大人来了,那在下就不隐瞒了,在下请大人来,就是为了他们,两个人俱是有点戾气的恶鬼,但算不上厉鬼,手上也没沾染上人命,没办法直接去地府,在下便想请鬼差来,将他们俩带下去。” 钟判官打从出现的第一秒,就看见了章名山和蔡小姐两个人。 听到宋时蕴这话,一点也不意外。 他一眼扫过去。 章名山和蔡小姐,只感觉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攀升出来的惧意,让他们俩忍不住双腿颤抖,身体发软。 两个人的头,恨不得缩进肚子里,一点都不敢和钟判官对视。 钟判官捋了捋胡子道:“这两个人,手上也不太干净啊。” 宋时蕴解释道:“是,都起过杀心,但最终没有杀人。” 无论是不是被她阻止,章名山和蔡小姐两个人,最终都没有杀人成事实。 算不上厉鬼。 但是,起了杀心,也就有业障。 到了地府,自然要清算一番。 那就不是宋时蕴可以控制的了。 “我知道了。” 闻言,钟判官手里甩出两条勾魂索,分别勾住蔡小姐和章名山的魂魄。 旋即,他看向宋时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宋时蕴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件事,麻烦大人走一趟了。” “小友帮助我们地府,抓住两个快要成形的厉鬼,帮我们地府解决不少麻烦,应该是我们向小友道谢才对。”钟判官对着宋时蕴,倒是十分客气。 宋时蕴心里犯嘀咕,这个钟判官和传说中的性格,好像有些出入。 她以前和地府的鬼差,没少打交道。 虽然没有直接和钟判官接触过,但她也接触过黑白无常,听说过钟判官的性子暴躁。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暴躁? 宋时蕴心里想着,面上还算平静,“大人客气了,还请大人带他们俩一道去地府。” “既然没其他事情,那我这就带他们俩走了。”钟判官点了点头,盯着宋时蕴,“如若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小友可以直接请我来。” 语毕,钟判官拿出来一张木符递给宋时蕴。 “只要在请神的同时,叩击这张木符三下,我若有空就会赶来。”钟判官嘱咐道。 宋时蕴有些诧异,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鞠躬道:“多谢大人。” 钟判官没再说什么,便带着章名山和蔡小姐走了。 宋时蕴盯着手里的木符看,有些奇怪,钟判官为什么要给自己这种东西。 不过,有了这东西,请神倒是方便许多了。 宋时蕴也没多想,便将东西收了起来。 同一时间。 钟判官带着蔡小姐和章名山行走在黄泉道上。 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小鬼差。 章名山抬头一看,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大人。”小鬼对钟判官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钟判官闻言,便将勾魂索交给了她,“拿着。” 小鬼答应下来,伸手将勾魂索接过来。 “桂花?”章名山此时终于认清楚了这个人,有些错愕。 桂花一抬头,才发现,钟判官带回来的鬼,有章名山。 她不由一愣。 章名山更是一阵错愕,“桂花,真是你?” 桂花望着章名山,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钟判官却在此时,冷冷地扫了章名山一眼,“这里是地府,不是让你们俩叙旧的地方。” 章名山瞬间低下头,不敢言语。 桂花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拿着勾魂索,就带着他们俩,跟在钟判官身后,往地府走去。 她刚来地府,钟判官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学习。 桂花也没想到,竟然会在第一天,就碰上章名山。 桂花带着他们俩,跟在钟判官身后,有些心不在焉的。 察觉到她的心思,钟判官低声问道:“你同那个宋小姐,认识许久了吗?” 桂花连忙摇头,“并不,我也是才认识宋小姐,但她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钟判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倒是很不错,也像是我们地府的一位常客。” 桂花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地府的常客?” 第167章 桂花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什么叫做地府的常客? 地府不是只有鬼差和鬼怪来往吗?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钟判官见她一脸茫然,顿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好了,去第一殿吧。” 桂花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是,抓着勾魂索,跟在钟判官身后,去往第一阎罗殿。 …… 宋时蕴送走蔡小姐和章名山之后,简单地洗漱一下,便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 宋时蕴便和宋思文一道,赶往国子监。 看见宋时蕴自从上了马车之后,一直在打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宋思文便问道:“我听说,这几日,时蕴你晚上经常出去,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宋时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道:“这两天晚上,是忙了点,但后面可能会好点。” 宋思文温声道:“我听父亲母亲说过,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总是往外跑,不太好,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你需要去办的话,尽量在白日吧,我也可以陪你一道。” 宋时蕴倒是乖巧地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我尽量。” 宋思文没再说什么,让宋时蕴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 毕竟到国子监还有一段距离。 宋时蕴点点头,便靠着马车,睡着了。 马车晃晃悠悠,好一会儿,才到了国子监。 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宋思文刚想叫醒宋时蕴,便见宋时蕴睁开了眼睛。 宋思文噎了一下,随后说道:“正好到了国子监,我们下车吧。” 宋时蕴点点头,跟宋思文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二妹妹,思文兄——” 几乎是宋时蕴刚走下马车,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宋时蕴和宋思文一道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从定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笑着走了过来。 谢如故今日一身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一身深蓝,被他穿得矜贵无比。 再加上他那眼尾的红痣,眼尾一弯,勾魂夺魄。 不少人的目光,都被谢如故吸引。 宋时蕴瞥见这一幕,心里就一个想法,招蜂引蝶。 “如故兄,你今日来得这么早?”宋思文对谢如故拱了拱手,爽朗地一笑道。 谢如故笑了笑,“不是有事要请二妹妹帮忙吗?今日便来早一些,同二妹妹说一声。” 宋时蕴闻言,往前走了一步,“是卢家的事情?” 谢如故颔首,左右看看,旋即靠近宋时蕴一些,压低了声音,“我母亲今日下午,会去卢家做客,届时也请二妹妹同往。” 谢如故一靠近,身上那点冷冽的檀香,便笼罩住宋时蕴。 宋时蕴神色稍稍地有些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仰脖子,才道:“知道了,那下午我陪长公主同去就是。”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目光微亮,“那就谢谢二妹妹了。”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世子爷客气了。” “怎么都在这站着呢?” 宋时蕴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嗓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抬头看过去。 便见虞三小姐虞秋晚,带着丫环,从前面走过来。 一看见虞秋晚,宋思文顿时像是个纯情大男孩儿似的,红了脸,连忙往前面迎了两步,关切又紧张地道:“秋晚,你怎么来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便站在一旁看着。 虽然已经订婚了,但宋思文在感情方面,好像还挺腼腆和保守的。 虞秋晚温柔地笑了笑,倒是比之前扭捏的样子,更加落落大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温柔的感觉,“国子监好不容易恢复了听课,我便想过来看看,这几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今日便过来了。” 宋思文闻言,心有余悸地道:“那你应该提前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宋思文满心的担忧,而他担心的是什么事情,他们心里都清楚。 无外乎,是怕虞秋晚再遇到什么事情。 虞秋晚神色微微有些变红,但还算平静,她伸手握住宋思文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不必担心我,这次父亲母亲,给我准备了一些女护卫,足够用了。” 担心她安全的,永远不止宋思文一个。 虞国公和沔阳郡主,自然也是担心虞秋晚的。 偏偏虞秋晚坚持要回到国子监。 虞国公和沔阳郡主没有办法,只能精心挑选了一些,会武的女护卫,护送虞秋晚。 “那就好。”宋思文闻言,没觉得虞国公和沔阳郡主小题大做,反而很是赞同。 他也跟着放下心来。 几个人没在门口闲聊,便一道进入了国子监。 虞秋晚进来后,其实不免还有些紧张,唯恐在这里碰见蒋子英。 “放心吧,蒋子英不可能再回到国子监了。”宋时蕴走在虞秋晚另一边,瞥见虞秋晚的神色变化,了然地道。 虞秋晚闻言,转头看她,愣了愣,“时蕴……” 她笑了起来,“我听思文说过,其实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但这些日子来,没时间和你当面道谢。” 宋时蕴微笑道:“嫂嫂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虞秋晚听见她这一句嫂嫂,反而闹了个大红脸,顿时没了刚才紧张的情绪,“还,还没……” “过不久就是了啊。”宋时蕴面上多了些孩子气,笑嘻嘻地看向旁边的宋思文,“大哥,你说是吧?” 宋思文当然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闻言,他腼腆地一笑,看了看面红耳赤的虞秋晚,坚定地道:“时蕴说得对,就是这样。” 虞秋晚嗔怪地看了宋思文一眼。 宋思文憨笑两声。 怎么看,两个人之间弥漫着恋爱的味道。 宋时蕴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她一退,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宋时蕴一愣,猛地转头看过去。 便见跟在自己身后的谢如故,对她扬了扬眉。 宋时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立即退开来,尴尬道:“对不住,世子爷。” 谢如故倒是没当回事,“这有什么的,二妹妹实在是太客气了。” 宋时蕴干笑两声,飞快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没再说什么。 谢如故盯着她,唇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不少。 几个人回到讲课室,其他人也就陆续到了。 国子监的课程繁重,每天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但因为,下午要去卢家,宋时蕴和谢如故一道找到博士请假了。 告假之后,宋时蕴和谢如故便一道坐上定国公府的马车。 坐上马车之前,宋时蕴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但坐上马车之后,她才感觉出来一丝微妙的异样。 定国公府的马车很大,但谢如故身形高大,他一坐下来,便显得空间逼仄起来。 宋时蕴坐在旁边,他一坐下来,两个人几乎膝盖挨着膝盖。 属于他的味道,也一下子笼罩下来。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皱了一下眉,几不可见的,不自然地往旁边靠了靠。 谢如故倒是没有察觉似的,大大方方地在宋时蕴身边坐下来。 瞥了宋时蕴一眼,他又从旁边的格子里,取出来一盒子糕点,递给宋时蕴。 “这是我刚才让人去买的,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说着,谢如故便打开了盒子。 露出里面的糕点来。 有蟹粉酥和榛子酥,还有几样小糕点,都是宋时蕴喜欢吃的。 但,与其说是宋时蕴喜欢吃的,倒不如说,是时玉公主喜欢吃的。 她变成宋时蕴回来后,从来没表露出来,自己喜欢吃什么,糕点更是没怎么食用过。 谢如故……这是巧合吗? 第168章 宋时蕴不由盯着谢如故看。 谢如故还举着盘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一挑眉,轻笑道:“这么盯着我作甚,难不成我真是秀色可餐吗?” 宋时蕴:“……” 刚才的复杂情绪,一下子被扫空。 她有些无奈地望着谢如故,十分佩服谢如故的厚脸皮。 宋时蕴没再盯着谢如故,伸手便拿起来一块榛子酥,也不客气,便吃了起来。 一天的课下来,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不吃白不吃。 谢如故见此,弯了弯唇角。 这盒糕点都是宋时蕴爱吃的,味道又是真的不错。 宋时蕴没一会儿,就吃了好几块糕点,硬是把自己吃饱了。 吃得差不多了,宋时蕴才发现,谢如故一直在旁边坐着,一块糕点都没动。 一盒子糕点便已经被她吃得七七八八。 宋时蕴有些尴尬地看了谢如故一眼,“你怎么不吃?” 谢如故撑着下颚,“我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所以…… 这些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宋时蕴有些微愣,更加尴尬了。 她咳了一声,将盒子推回去,“我也吃不下了。” “那就留着,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吃。”谢如故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便将盒子盖了起来,收了回去。 宋时蕴瞥了瞥谢如故,愈发觉得这个人古怪。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没事情干的时候,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没维持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宋时蕴立即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是不是到了?” 谢如故已经推开马车的门,走出去,“到了,下车吧。” 他一下子跳下马车,转身站在马车边,对宋时蕴伸出手。 宋时蕴望着他的手掌顿了一下,旋即还是将自己的手,交到了谢如故的手上。 谢如故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宋时蕴站在那里,一抬头,就看见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虽然谢如故的母亲,是衡阳大长公主可是,并未另外建府。 一家人都住在定国公府内。 “走吧,母亲在里面等我们呢。”谢如故站在宋时蕴身边,温声道。 宋时蕴点点头,跟在谢如故身边,一道往内走。 一旁的门房,看见谢如故在,残缺乖觉地站在一旁迎接着。 谢如故带着宋时蕴进来后,便径直往内院去。 宋时蕴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定国公府内的环境。 她以前听说过,定国公大约是将军出身,手上染血无数,从来不相信什么风水玄学。 但是,仔细看,定国公内的一草一木,都极为讲究。 全部是按照五行八卦来的。 从布置上面来看,有点像是张真人的手笔。 温和保守之余,求稳求康健。 确实还挺不错的。 宋时蕴收回目光,跟在谢如故身后,很快便走到内院之中,跨过二门的时候,宋时蕴问了一句:“卢夫人也在吗?” 谢如故点点头,“卢夫人早先就过来了,今日会同二妹妹和我母亲一道前往卢家。” 宋时蕴下意识地问:“那世子爷会一道前往吗?” 这话说出去,宋时蕴就有点后悔了。 然而,谢如故已经笑吟吟地看过来,一脸调笑地问道:“怎么,二妹妹想要我一同前往吗?” 宋时蕴:“……” 她就知道会这样。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谢如故却开口:“既然二妹妹希望的话,那我自然要一同前往,总不能让二妹妹失望。” 宋时蕴微笑:“要不然,你还是让我失望吧?” 谢如故轻笑一声,眨了眨眼,“那怎么行,让二妹妹失望,我可是会心疼的。” 宋时蕴:“……” 算了。 她不要和疯子说话。 宋时蕴没再吭声。 见她黑着脸,谢如故却是心情一片大好。 好在谢如故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在面对正事的时候,还算靠谱。 谢如故带着宋时蕴,很快就来到了主院。 他们一进来时,宋时蕴便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 不像是定国公内的,应当是从外面被什么人带进来的。 而这个人…… 很有可能就是卢夫人。 如若卢夫人身上真的有阴气,那么卢家内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思及此,宋时蕴嘴角往下沉了沉。 “世子回来了?” 正在这时候,站在正屋廊下的婆子,便迎了上来,她看了看宋时蕴和谢如故,对二人福了一礼,“这位便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吧?” 这话显然是对谢如故询问的。 谢如故点点头,介绍道:“这位便是宋二小姐。” 婆子又对宋时蕴行了一礼,温声道:“见过二小姐,长公主和卢夫人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世子爷和二小姐快些进去吧。” 谢如故嗯了一声,主动打起帘子,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微微颔首,便提步走了进去。 谢如故随后跟了进去。 看见这一幕,婆子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两个人的背影。 他们家世子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便是对长公主和国公爷,都没有这般体贴过。 今日莫不是天上下红雨了? 婆子还煞有其事地往天空看了看,一切如常。 那就是谢如故不正常了。 被婆子念叨不正常的谢如故,此时已经和宋时蕴一前一后,进入屋子内。 谢如故一进去,便笑吟吟地道:“母亲,我将二妹妹带过来了。”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方才就听到你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了,快进来吧。” 谢如故笑着,打起内室的珠帘,带着宋时蕴走进去。 里面的拔步床上,坐着两个妇人。 每一个都打扮得十分清雅。 尤其是左位的妇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裙,上面全是暗银线的花纹。 低调,但也足够奢华。 头上一根紫檀木簪子,简单地盘了个发髻,看似简单,但簪子尾部,坠着一颗红宝石。 可见价值不菲。 而她的长相,和谢如故也有五六分相似。 只是比谢如故的面容,更加柔和端庄,一看便是谢如故的母亲,衡阳大长公主。 另外一位,穿得更加素净一些,一身淡淡的绿色长裙,加上深蓝色的外袍,戴着一根简单的流苏金簪。 面容也更加苍老一些,没有衡阳大长公主保养得益。 衡阳大长公主虽然名义上是陛下的姑姑,但实际上年纪比陛下只大了一岁。 如今虽然年过四十了,但保养得非常好。 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细皮嫩肉,一点都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 可见谢如故的好样貌,确实是随了母亲。 “母亲。”在宋时蕴打量两位妇人的时候,谢如故已经向她们俩,拱了拱手,“卢夫人。” 衡阳大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目光便放在了宋时蕴身上,她笑着问道:“如故,这位便是你时常夸赞的那位二小姐吧?” 卢夫人的目光,跟着落在宋时蕴身上。 谢如故毫不客气地道:“正是,她便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宋时蕴。” 说着,他又看向宋时蕴。 “二妹妹,这位便是我的母亲,衡阳大长公主,另外一位便是卢夫人。” 宋时蕴闻言,对她们俩福了一礼,“时蕴见过长公主,见过卢夫人。” 衡阳大长公主上下将宋时蕴打量一番,笑着看向谢如故,道:“倒是和如故说的一样,是个好姑娘。” 谢如故淡笑不语。 宋时蕴余光瞥了他一眼。 衡阳大长公主看了看他们俩,又看向卢夫人,“既然时蕴来了,那想必之前的事情,如故也同时蕴说过了,我们稍加收拾,便去卢家如何?” 第169章 卢夫人自然求之不得,连忙点头:“那自然是好的。” 衡阳大长公主又看向宋时蕴,笑了笑,“等马车上,我们再说旁的事情。” 宋时蕴欠身,“是。” 她都无所谓,本就是过来帮忙的,自然听从他们的安排。 卢夫人和衡阳大长公主很快,便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坐上了定国公府的马车,一道前往卢家。 卢夫人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只说衡阳大长公主今日是过去做客的。 家里人早就在准备了。 而在去的路上,卢夫人又将事情,跟宋时蕴说了一遍。 跟谢如故之前说的差不多。 宋时蕴问了一下:“卢家出现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死过什么人?” “死过什么人吗?”卢夫人不由一愣,“怎么这么问?” 宋时蕴斟酌道:“这种事情肯定不会突然发生,而且还是集中在卢家人身上,应该是卢家内部曾经出过什么事情,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卢家上下的口风,又如此严密,我感觉,卢家或许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内情。” 卢夫人犹豫片刻,思索道:“我倒是不知道,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要说死过什么人……这很常见吧?我记得,卢家内前些年,也有人病逝、自杀,或者意外身亡的。” 宋时蕴闻言,着重地问道:“意外身亡和自杀的很多吗?” 卢夫人想了想,“我记得,前两年有一个旁支的小孙子,就是出去游玩时,意外失足落水而亡,后来没多久,还有一个从马上摔下来而死的。自杀的好心就是一个姑娘,是嫡系一脉的五小姐,说是病了很多时日,好像是病的自己受不了了,所以才自尽了。”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卢夫人和夫君,都在外任,对此并不清楚。 只是从家里人口中听说的。 但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挺正常的。 大家族中,哪年不死人? 意外也好,病逝也好,或是自杀,都常见。 可以说,他们对这些事情都司空见惯了。 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听下来,也没感觉出哪里有问题。 她不由皱了皱眉。 “二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卢夫人见宋时蕴紧锁着眉头,追问道:“这些事情,没有哪里不对劲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暂时没有,先去卢家看看再说吧。” 卢夫人忧心忡忡地点点头,“那一切的事情,就拜托二小姐了。” “夫人客气了。”宋时蕴淡淡一笑,心里却一直在想这件事。 卢夫人和衡阳大长公主又转过头去说话。 宋时蕴余光偷偷地瞥了卢夫人几眼。 卢夫人身上有淡淡的阴气,应该就是从卢家内沾染的。 卢家内发生的事情,肯定不正常。 所以,宋时蕴方才,才会那么询问。 但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宋时蕴低着头,思索着这件事。 谢如故坐在一旁,却一直在看着她。 衡阳大长公主的余光,瞥见谢如故的目光所在,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便转过头去,继续和卢夫人说话。 她们俩说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宋时蕴和谢如故插不上嘴,也没什么感同身受。 他们俩便相对沉默地坐着。 一炷香后,马车在卢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卢夫人之前通知过卢家的人。 卢家的人,早就严阵以待。 他们一行人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不少人守在卢家门口,一个个穿着整齐体面,满脸严肃,站得笔挺,翘首以盼。 看见衡阳大长公主从车上下来,为首的老者,便笑呵呵地往前迎了两步,向衡阳大长公主拱了拱手,“卢秀携带卢家人,见过衡阳大长公主,恭迎大长公主。” 他身后的人,跟着过来齐齐行礼。 这阵仗之大,令旁边走过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衡阳大长公主扫了一眼家主卢秀和卢秀身后的人,有些无奈地道:“卢老爷客气了,都是亲戚,我也不过是走亲戚罢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这样一来,往后我都不敢来了呢。” 衡阳大长公主没有半点的架子。 卢秀笑了笑,“大长公主言重了,大长公主能够来我们卢家,使我们卢家蓬荜生辉,我们卢家恨不得扫榻以待。” 衡阳大长公主看了看卢夫人,失笑:“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要在这里客气了,我们先进去吧。” “是是是,怪我,怎么能让大长公主在此地吹风?”卢秀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略有些谄媚地道:“大长公主里面请,我们先进去再说。” 衡阳大长公主对卢秀的态度,已经无奈了,懒得再去说什么,点点头,便带着众人,一道进入卢家。 卢家在京城中,也算是一个大世家。 宅邸自然不小。 早就知道衡阳大长公主要来,卢家更是将内外收拾一新。 看上去更加富丽堂皇。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显得有点太高调了。 衡阳大长公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卢秀等人,带着他们便径直进入正厅。 卢秀一进去,便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茶点送上来。 乌泱泱的下人,来来往往,光是糕点,就送了七八样进来。 “不知道大长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茶点,我们就随便准备了点,还希望大长公主喜欢。”卢秀赔着笑脸道。 衡阳大长公主淡淡一笑,“卢老爷客气了。” 她随便拿起一杯茶来,轻轻地呷了一口,借着喝茶的机会,向谢如故和卢夫人等人,使了个眼色。 卢夫人便笑着开口,道:“今日世子爷也过来了,不妨我带世子爷去见见若儿,听闻世子爷才学斐然,若是能够得到世子爷的教导,也是一件幸事。” “那也好。”衡阳大长公主顺着卢夫人的话,便说道:“那就让他们小年轻一道去玩吧,我们大人坐在一起说话也方便点。” 卢秀一心想要讨好衡阳大长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大长公主,立即顺着说道:“大长公主说的是,就让他们小辈凑在一起玩吧。” 说着,他又看向卢夫人。 “万云家的,招待世子爷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卢夫人起身,福礼应了一声是,旋即便对宋时蕴和谢如故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时蕴和谢如故起身,对衡阳大长公主和卢秀欠了欠身,旋即便跟着卢夫人一道离开。 卢秀看了看有些面生的宋时蕴,不由向衡阳大长公主问道:“对了,还未来得及向大长公主询问,那位姑娘是?” 衡阳大长公主面不改色地道:“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也算是我的干女儿,今日便带她一道过来认认亲。” 卢秀有点诧异,“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他和旁边的卢老夫人对视一眼。 卢老夫人也有些诧异:“从未听说过,平宁侯府有什么二小姐呀?” 衡阳大长公主淡声道:“听闻她小时候体弱,便一直养在外面,如今身子强健了,才回到平宁侯府中。” 卢老夫人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现在的孩子,常有这种体虚身弱的,我家那个小丫头,也是从小养在外祖家的。” 卢老夫人的小女儿,也是从小体弱,算命先生说,小女儿和家里八字不合,必须寄养在外面。 卢老夫人便从小将小女儿,放在了娘家养大的。 不过,宋时蕴回来的事情,在京城中的贵族内,算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卢家地位略低一点,加上卢家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是以并未听说过和平宁侯府二小姐相关的事情。 衡阳大长公主说出宋时蕴的身份,也是想试探一下卢老爷和卢夫人。 见他们没有特别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第170章 就在衡阳大长公主安下心来,和卢家人闲聊时,卢夫人已经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避开众人的视野。 走在花园里,卢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只有几个下人远远地跟着,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走在宋时蕴身边,低声询问道:“二小姐可看出来,我们家有什么问题吗?” “阴气太重了。”宋时蕴直接回了一句。 打从出现在卢家门口,她就感觉到,卢家内有一股由内而外出来的浓厚阴气。 不仅如此,其中还夹杂着强横的怨气。 一进来,就让人心情陷入谷底。 进来之后,宋时蕴一路过来,也着重打量过。 这股子阴气,应该就是从后院内出来的。 “阴气?”卢夫人听到这两个字,心肝一颤,紧张兮兮地问道:“那,那就是说,我们卢家内,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宋时蕴肯定地点头,“差不多,而且这个东西,应该就是卢家内的人。” 卢夫人瞪大眼睛,“卢家内的人?”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来一根香。 卢夫人不由疑惑,“二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寻阴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宋时蕴将香展示给卢夫人和谢如故看。 他们俩才发现,那小小的香体上面,竟然还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不知道宋时蕴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香,可以代替罗盘,寻找阴气最强的地方。”宋时蕴解释道。 卢夫人反应过来,“二小姐是要用这东西,找寻阴气?” “嗯。”宋时蕴点头,“一般阴气最强的地方,就是那不干净的东西的所在,只要找到那个东西,这事儿就好解决了。” 卢夫人闻言,仍旧有些害怕地捂着心口,“那,那我们现在就去找?” 宋时蕴嗯了一声,指尖在香上面探了一下。 卢夫人都没看清楚,她做了什么,便见那香刺啦一声,便燃烧起来,一阵白雾立即向前飘过去。 香雾并没有像是普通香烛一样散开,而是朝着一个地方,集中地跑过去,像是一个指示牌一样。 一看见这一幕,卢夫人便明白过来,那香雾肯定是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往那边走。” 宋时蕴见此,指了一下西南的方向,便提步走过去。 卢夫人和谢如故反而成了跟在她身后的人。 下人们远远地跟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以为是卢夫人带着他们俩在院子里闲逛。 院子里的下人,瞧见宋时蕴手里的香,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好奇又一头雾水地看着。 没一会儿,在那香雾的指引下,他们就走到了一个地方。 是西南一角的小院。 宋时蕴看了看那小院,门上挂着一把大锁,看样子,好像是没人住了。 但这小院紧挨着花园,地理位置在整个卢家院子内,算是挺不错的位置了。 为什么会闲置? 宋时蕴便向卢夫人问道:“这地方没有人住吗?” 卢夫人愣了一下,“好像是没有人住。” 谢如故扬眉,“好笑?” 卢夫人尴尬地道:“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对此不了解,但自从我和夫君回来后,便没瞧见有人住进这院子。” 宋时蕴问道:“那这院子一直没人住吗?” 卢夫人还是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宋时蕴闻言,提步走过去,伸手推了推院门。 门上虽然挂着大锁,但院门还是能够稍稍地推开一条缝隙。 透过那缝隙,宋时蕴往里一看,便见正屋的门窗上,密密麻麻地贴着不少符纸。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 正在这时候,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阵热气附上来,一股冷冽的檀香,笼罩住宋时蕴。 宋时蕴不由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谢如故的声音,便从她的头顶上传来,“那些好像是镇邪符和杀鬼符?” 宋时蕴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便对上谢如故线条分明的下颚。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想要往旁边去,但谢如故身子挨得太近,手臂还撑着两扇门,让大门无法完全闭合。 也封闭了宋时蕴的退路。 宋时蕴眉心不由跳了跳,但也只能压住情绪,故作面色如常地道:“世子爷懂得还挺多。” 谢如故低头看她,似笑非笑:“好歹我也是天机门挂名的弟子,虽然不太会画符,但也看过不少符纸名录,认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宋时蕴见他一脸臭屁,撇了撇嘴。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谢如故的胳膊,“看完了,可以松手了。” 谢如故眨眨眼,“哦,忘了。” 然后,一脸如常地松开手,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有什么不对。 “那个……”卢夫人正好这时候走过来,“世子爷方才说的镇邪符和杀鬼符是什么意思?” 谢如故一手撑开大门,“夫人自己看看。” 卢夫人趴在门口,透过大门缝隙往里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这怎么有那么多符纸?!” 门窗上全部贴满了,密密麻麻的。 看得卢夫人头皮发麻。 这地方贴了那么多符纸,让人一看,就有点毛骨悚然。 “该不会,这地方就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吧?” 卢夫人害怕地望向宋时蕴和谢如故。 宋时蕴手里的香雾,还在往院子里飘。 她瞥了一眼香雾,点头:“对,就是这里,卢家人在这里贴了那么多符纸,肯定也知道异样的来源。说不定,和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也有关系。” 谢如故接过宋时蕴的话,“如若知道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是谁,那就简单多了。” 宋时蕴奇异地瞥了谢如故一眼。 这个人,怎么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卢夫人满脑子都是那些符纸,“会,会是谁在这贴了那么多符纸,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又是谁啊?” “明英,你在这里做什么?” 卢夫人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道充满疑惑的声音。 卢夫人一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妇人走过来。 卢夫人一看见她,整理了一下面上表情,“是长嫂啊,您怎么过来了?” 卢大夫人走过来,温声道:“我方才在院子里闲逛,看见你们在这里,就跟着过来看看。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两位又是?” 她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 宋时蕴看了看她,是个陌生的面孔。 方才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卢家人里面,没有这张脸。 宋时蕴可以肯定。 “哦,这位是和大长公主一起来的世子爷。”卢夫人一听这话,连忙介绍道:“而这一位……” 她突然卡壳。 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宋时蕴见此,大大方方地对卢大夫人福了一礼,“平宁侯府宋时蕴,见过卢大夫人。” 卢夫人见她一点不怕担心看出身份,便补了一句,“对,这位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卢大夫人闻言,向宋时蕴回了一礼,“二小姐有礼。” 随后,她又向谢如故欠了欠身。 谢如故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毕竟世子爷算是有半个爵位了,是一般的人家没办法比的。 “我长年病重,家里有贵客,竟然不知。”卢大夫人抚了抚鬓发,淡笑道:“只不过,两位贵客怎么来了这里?这地方早就没人住了。” 卢夫人尴尬地一笑,刚想找个借口。 宋时蕴望着卢大夫人,却直接问道:“大夫人应该知道这院子里以前住的是谁吧?” 卢大夫人一愣,“二小姐为何这么问?” 宋时蕴盯着卢大夫人,“您身上阴气挺重的,应该就住在这附近吧?” 卢夫人心里一震,没想到宋时蕴这么直接,她干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找补。 谢如故瞥了瞥宋时蕴,却没说什么。 卢大夫人闻言,眉心一跳,盯着宋时蕴的神色,忽然有点阴沉。 第171章 一看见卢大夫人的这个反应,宋时蕴便知道,这个卢大夫人肯定知道什么。 打从卢大夫人出现,宋时蕴便感觉到,她身上有着一股浓重的阴气。 比卢家任何人身上的阴气都浓重。 说明她和卢家内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而且接触时间,应该就在刚刚。 卢大夫人明明是从花园的方向过来的,而他们之前也是从花园过来的。 她并未在花园中,察觉到有这么重的阴气。 除非,卢大夫人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过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宋时蕴打量着卢大夫人的面相,在她开口之前,又问了一句,“卢大夫人前两年有一个女儿过世了?” 卢大夫人面皮一抽,神色明显就不对劲了。 有一种被说中的心虚。 但,如若只是女儿去世,有什么可心虚的? 卢夫人还没察觉到这一点,听到宋时蕴的话,她下意识地说:“对了,就是长嫂的五丫头,前几年自尽了?” 宋时蕴看过去,“是那个因为病重,不想继续被病痛折磨而死的那位五小姐?” 卢夫人一点头。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 卢大夫人却不悦地开口,“够了,我女儿已经去了多时,我现在不想提这件事,两位贵客难得来卢家做客,便去花园里逛逛吧,这里没什么东西可以观赏的,我还有些头疼,便失陪了。” 语毕,她对宋时蕴和谢如故一福身,转身就想走。 宋时蕴却开口道:“这个院子,以前便是五小姐住的地方吧?” 卢大夫人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宋时蕴,眸色愈发阴沉。 宋时蕴却不怕死的,继续道:“那位五小姐,不是自杀吧?” 卢大夫人脸色冷得跟冰块一样,“我不明白二小姐是在说什么?” “她不是自杀,从你的面相来看,你女儿去世很惨,备受折磨。”宋时蕴盯着卢大夫人,淡声开口,“而且,大夫人明显知道五小姐的死因,并且……你前不久刚见过五小姐吧?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五小姐让你来的吗?” 卢夫人和谢如故听到这话,唰的一下,全部看向卢大夫人。 卢大夫人面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去,她紧握住垂在一侧的双手,脸色发白地张了张嘴,“你……” “五小姐的死,和卢家那几位长辈有关系吧?”宋时蕴淡定地继续,“或者说,她是被那几位长辈害死的?” 卢大夫人额角抽搐了几下,“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说出口,卢大夫人就后悔了。 卢夫人闻言,却瞬间瞪大了眼睛,“……长嫂,真有这种事情?” 卢大夫人皱了皱眉,开口无力辩解:“我,我方才说错了……” “不是说错了,而是说了实话。”宋时蕴打断她的话,“五小姐回来报仇了,大夫人也知道,你来这里,是怕我们俩发现真相,是吗?” 卢大夫人瞳孔地震,神色一下变得很是狠厉,似乎想要呵斥宋时蕴。 宋时蕴却在这关键时刻说道:“我们过来,并不是为了对付五小姐。” 卢大夫人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宋时蕴往前走了一步,“我们没有想害五小姐的意思,卢夫人担心卢家内的事情,是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才请我们过来,我们过来,也只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夫人闻言,急急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卢大夫人的手,低声道:“长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大夫人目光在宋时蕴和卢夫人面上穿梭,旋即,她骤然抽回了手,“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的女儿早就去了,家里再发生什么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卢家长辈们,已经死了五个人。”宋时蕴闻言,眸色一沉,淡声道:“鬼杀掉七人为煞,到时候会丧失理智,只沉浸在杀人的畅快之中,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怪物,大夫人也不想让你的女儿,变成那样吧?” 卢大夫人猛地一震。 宋时蕴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又补了一句,“一旦真的变成鬼煞,天司局也好,京中玄门也好,都会倾巢而出,对她也只会痛下杀手,让她魂飞魄散,她就连来世都没有了。我不知道她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既然做出这种报复杀人的事情,那她生前一定备受折磨,才会怨气如此深重,我了解这种感觉,但她已经如此凄惨,若是再无来日,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是大夫人您这个做母亲的人,想看见的吗?” 卢大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询问宋时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最终却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也知道,宋时蕴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若让天司局和京中玄门,察觉到卢家内的事情。 那么,天司局和京中玄门肯定会插手。 等到天司局插手的时候,这件事便没有那么轻易地结束了。 到时候,在卢家内作祟的那不干净的东西,只会有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人死了可以成鬼。 鬼死了,便是什么都没了。 卢大夫人猛地一抿唇。 卢夫人见此,也忧心忡忡地道:“长嫂,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家里人说啊,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一家人?” 卢大夫人闻言,嘲讽地一笑。 卢夫人一愣。 卢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宋时蕴,“你跟我来吧,我会跟你说清楚。” 谢如故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我也一同去。” 卢夫人看了谢如故一眼,“我觉得,世子爷还是不要掺和进这件事来,我只想和二小姐说说话。” 宋时蕴闻言,看向谢如故,低声道:“你就在这等我吧。” 语毕,宋时蕴重新望向卢大夫人,“那就请吧,大夫人。” 卢大夫人点点头,惨白着脸,带着宋时蕴,朝旁边的小院走过去。 她拿出来一把钥匙,将锁了许久的院门打开来,与宋时蕴一前一后,走进其中。 谢如故站在门口,盯着宋时蕴的背影,紧紧地皱起眉来。 卢夫人见此,也有些担心。 唯恐卢大夫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就在他们的担忧之中,宋时蕴跟在卢大夫人身后,走进小院。 除了门窗上外,院子里各个角落上,都贴满了符纸。 “二小姐可知,卢家人为什么要在这里里外外都贴上这么多符纸?”卢大夫人忽然问道。 宋时蕴闻言,收回目光,淡声道:“两种可能,一种是想要彻底除掉这里面的东西,二是惧怕,但第一种基本上都来自第二种,所以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害怕了,害怕自己落到那几个长辈一样的境地。” 卢大夫人转头望向宋时蕴,苦笑一声,“害怕……二小姐是玄门中人吗?果然厉害。” 宋时蕴没有说话。 卢大夫人望向正屋,眼里满是不舍和怨恨,“他们就是害怕了!他们这群逼死我女儿的人,竟然也会害怕!他们害怕自己被亡灵索命,所以要封了这院子,可恨我连阻拦他们都做不到,我只能争取,拿到这院子的钥匙,看着他们将院子里贴满符纸,可惜啊,这些符纸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一张张废纸罢了。” 宋时蕴闻言,抓住一个重点,“大夫人的女儿,是被逼死的?那卢夫人怎么说,是久病卧床,不想再被病痛折磨才自杀的?” “那不过是他们为了面子的说辞罢了!”卢夫人猛地看过来,满眼的痛恨。 第172章 卢大夫人阴沉着脸,咬了咬牙,浑身都因为气愤而颤抖着,“我女儿才十六,身体康健,大好年纪,如若不是他们逼迫,我女儿怎么会自杀?” 宋时蕴顿了一下。 卢大夫人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哽咽了一下,说起来一些往事。 她的女儿,卢殷爱,就是卢家的五小姐,死的时候才16岁,二八年华。 正是青春大好。 她女儿平时身体康健,并不像是传言中久病卧床。 反而很是活泼爱动爱撒娇。 卢大夫人四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格外疼惜这个女儿,只要是能出门的日子,无论是上香拜佛,还是出门采买,她都会带着女儿一道出门。 但,她很后悔。 有一次,她带着女儿出门上香的时候,本意是想带着女儿出去透透气,谁知道,却碰上了劫匪。 将五小姐抢走了。 后来,隔了两天,官府的人好不容易,把五小姐救回来,卢大夫人本以为是母女重逢,大喜之事。 可回来的五小姐,却被逼着自尽。 因为她被劫匪带走了两天,内外都有流言说,五小姐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不然劫匪怎么会留她两日? 为了平息流言,也为了卢家的女儿,以后的婚嫁,卢家的家主和耆老们出面,逼着卢大夫人和卢大老爷,勒令五小姐自尽,以证清白,全了卢家的名声,保全卢家的门楣。 无论卢大夫人和卢大老爷怎么恳求,他们那些耆老们,都不愿意改变主意。 哪怕他们提出分家,以后他们小家的事情,和本家再无瓜葛。 那些长辈也不愿意。 只给了一条出路。 而那条出路,却是死路。 卢大夫人怎么哭求都没用,那些长辈们,还是将白绫送到了五小姐面前,逼迫她自杀。 当时,卢大夫人就在屋外,她想冲进去,但被家丁和婆子团团围住,根本靠近不了。 她听着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求饶,听着女儿被逼无奈悬梁自尽。 卢大夫人看见窗户上,映照出来女儿悬梁的影子,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后来,她便卧床不起。 她痛恨卢家那些长辈和所谓的门楣清白。 不想再在卢家待下去。 就在她准备和卢大老爷和离的时候,卢家内却出现了意外。看书溂 那是五小姐卢殷爱死后大概三个月后的事情。 之前一位强烈主张,让卢殷爱以死证清白的长辈,突然被发现,悬梁在自己的屋内。 死法和卢殷爱一模一样。 但那位长辈,一向自视长辈,在卢家内,可谓是嚣张跋扈。 前一日还好好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怎么会突然自杀? 而且,卢家下人,还在那位长辈身上,发现了无数伤痕。 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杀的模样。 倒像是被人活活打死,又悬梁的。 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卢家人也找过官府的人来调查,最后却是无疾而终。 和卢家其他人,认为是有贼人闯入,害死了那位长辈不同。 从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卢大夫人便心有所感。 她觉得,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一定是自己的女儿回来报仇了! 她便天天来女儿的房间等待,等待和女儿再见上一面。 她天天守在这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不眠不休。 大约是母女连心,又或者是五小姐舍不得母亲如此折磨自己。 就在这种日子过了两三天后,卢大夫人真的在屋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她才知道,那一切确实都是女儿做的。 但她并未阻止女儿。 反而,帮助女儿复仇。 后来死的几个人,都跟卢大夫人脱不开关系。 但她不后悔。 “那些人本来就该死,他们不是注重卢家的名声吗?那就让他们为卢家的名声而死吧!” 卢大夫人含恨地说完,又看了宋时蕴闻言,嘲讽地笑道:“其实,卢家内本来不用死那么多人的,但凡卢家人没那么在乎所谓的名声,去找天司局或者其他玄门人帮忙,很多人都不用死的,可他们不敢,他们怕事情闹大,传出去毁了卢家的名声。” 她向宋时蕴问道:“二小姐,你说可不可笑?所谓的名声,竟然比人命更重要,他们明明猜测到,可能是殷爱回来了,可他们不敢宣扬,只能在背后做这些事情,将院子里贴满符纸!可惜啊,他们悄无声息买来的符纸都是假的,真是可笑!”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 买到假的符纸这种事情,她也能够想到原因。 毕竟要买这么大量的符纸,肯定不能找到任何一个名录在册的玄门中人。 不然肯定会被人记住,怀疑卢家内出了什么事情。 只能找所谓的人牙子或者黑市场去买。 而玄门中人,不可能一下子购买这么多符纸。 想要一下子买那么多符纸的人,肯定不懂行。 毕竟,无论什么情况之下,只要对应的一张符即可。 想买那么多符纸,就是不懂行,才觉得符纸越多越好。 那么,自然就没办法分辨真假符纸。 那被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是,卢家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买来的符纸是假的。 更不会想到,这些符纸非但对五小姐没用,反而更加激化了五小姐对他们的怨气。 这一年多的时间,杀了那么多人…… 只怕那位五小姐的煞气,都压不住了!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飞快地向卢大夫人问道:“敢问一句,五小姐现在在哪里?” 卢大夫人盯着宋时蕴,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量着这院子,缓缓地道:“其实说起来,我家殷爱生前,和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正是青春少艾的年纪,她那么活泼爱动爱撒娇的小姑娘,却被他们活活逼着自杀,去给他们的颜面名声做找补,我们家殷爱死的时候,你说得多难受啊……” 宋时蕴皱了皱眉。 现在说这些根本毫无意义。 卢大夫人说这些…… 宋时蕴盯着卢大夫人的神色,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难道她是在拖延时间? 宋时蕴脸色一变,又问了一句,“五小姐在哪里?” 卢大夫人闻言,转过头来,对着宋时蕴,缓缓地拉起嘴角,“宋小姐如此厉害,不妨猜一猜,我们家殷爱此时在哪里?” 宋时蕴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个时候,五小姐不在这里,能够在哪里? 望着卢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宋时蕴忽然想到一个人。 糟了! 宋时蕴脸色一变,转身便往外跑。 卢大夫人却讥诮地笑了起来,“来不及的,来不及的……” 宋时蕴好像没听见似的,不停地往外跑。 等在门口的卢夫人和谢如故,正焦急地等待着,便见宋时蕴飞快地跑了出来。 谢如故立即提步往前走了两步,“出什么事了吗?” “卢殷爱不在这里,她应该是去找卢老爷了。” 宋时蕴飞快地说道:“我们先去正厅,边走边说!” 话音未落,她便继续往外跑去。 谢如故和卢夫人,紧跟在她身后。 谢如故大步流星,盯着宋时蕴的背影,问道:“怎么回事?” “卢殷爱是卢大夫人的女儿,被卢家人逼死的,而那些参与逼死她的耆老,就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死去的那几个长辈,其中肯定也有卢老爷,那个五小姐应该是从我身上看出来什么,所以让卢大夫人来拖延时间,她可能跑去找卢老爷了!” 宋时蕴一边跑,一边快速地将整件事,跟谢如故说了一遍。 第173章 卢夫人和谢如故闻言,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卢夫人跑得气喘吁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怎么会这样?” 宋时蕴没再说话,脸色冷得可怕。 同一时间里。 正厅之中,卢老爷和衡阳大长公主还在说话。 但说着说着,屋子里的烛火,忽然啪地一下,灭掉了。 正厅一下子被黑暗笼罩住。 卢老爷等人不由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衡阳大长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卢老爷向旁边的人呵斥,“掌灯的呢,还不赶紧将蜡烛点上?” 衡阳大长公主闻言,却皱了皱眉,隐约觉察出有一点点不对劲。 她望着四周黑漆漆的环境,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现如今好歹是青天白日。 即便屋子里没有蜡烛,怎么可能黑成这样? 现在整个屋子,就像是被一块黑布盖住了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咚咚咚——” 就在衡阳大长公主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有一道脚步声,忽然在正厅里响起。 好像是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卢老爷还以为是下人,板着脸,又呵斥起来,“怎么回事,蜡烛怎么还没点上?” “爷爷,要点什么蜡烛?这不是很亮吗?” 卢老爷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 卢老爷还以为是自己哪个孙子孙女,刚想说话,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了。 这个声音…… 怎,怎么有点耳熟? “爷爷,在想什么呢?” 卢老爷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他听到那声音,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 卢老爷身子一僵,缓慢地转过头去。 便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前面不远处。 那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身上穿着一袭红袍,描绘着精致的妆容。 见卢老爷看过来,她对卢老爷灿然一笑。 下一秒,卢老爷的尖叫声,却差点掀翻了正厅的屋顶。 “啊啊啊啊啊!鬼,有鬼啊!有鬼!” 衡阳大长公主坐在那里,听见这声音,她猛地一愣。 其他人都看不见彼此。 听见卢老爷的话,屋子里的叫声此起彼伏。 “是谁啊?老爷子,别吓人了!” “怎,怎么可能有鬼?” “啊啊啊啊是,是谁在故弄玄虚?” 卢老爷望着面前熟悉的面容,一屁股跌坐在地,尖叫不停,“是,是殷爱!你,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卢老爷这话,正厅里的气氛,再次起了变化。 卢殷爱? 在场的人,除了衡阳大长公主外,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卢殷爱是什么人。 那毕竟是曾经卢家千宠万爱,捧在手心上的嫡小姐。 也是被卢家活活逼死,最后成为卢家一个禁忌的人。 卢殷爱…… 不是早就死了吗?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爷爷,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卢殷爱望着哆哆嗦嗦的卢老爷,笑吟吟地开口。 众人此时,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黑暗中,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和颤抖起来。 卢殷爱! 竟然真的是卢殷爱! 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回来了! “真的是冤魂来复仇了!” “是卢殷爱,是她!她来报仇了!” 所有人吓得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再也顾不上什么禁忌不禁忌的。 听见这话,衡阳大长公主脸色也是猛地一沉。 她身后的婆子,都有些担心和害怕起来。 “大长公主……”婆子哆哆嗦嗦,想要说什么。 衡阳大长公主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做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旁人看不见,便低声道:“不要说话,应当无事。” 婆子此时哪里能安心下来? 只不过,整个房间内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如若乱跑的话,说不定还会撞到那厉鬼的怀里? 他们现在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坐在原地了。 “爷爷,这么久不见,难为您还记得我。”卢殷爱笑吟吟地望着卢老爷子,眼里好像根本没有其他人。 所有人虽然害怕,但此时也不敢乱动,全部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听着卢殷爱的话。 卢老爷闻言,面皮一抽,惨白的脸上,全是惧意,“你,你要做什么……你,你都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听到这话,卢殷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爷爷,你说我回来做什么?我被你们害得好苦啊——” 话音未落,卢殷爱的眼眶、鼻子和嘴角,流下来几道血痕。 不多时,她脸上便被那些血痕,分成了好多块似的。 紧接着,她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勒痕。 下一秒,她一张嘴,一条长长的舌头,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垂在她的胸口。 看见这一幕,卢老爷猛地颤抖了一下,“你,你……你想干什么?!” 众人听见卢老爷那变调了的声音,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爷爷,大爷爷和二爷爷三爷爷都跟着我走了,你也来陪我吧。” 卢殷爱望着面部表情龟裂的卢老爷,龇了龇牙,鲜血瞬间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她踩着一边流下来的鲜血,一边往前走。 一个个血脚印,出现在地上,缓慢地靠近卢老爷。 卢老爷闻言,差点被吓晕过去,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话,只剩下恐惧的尖叫。 “别,别过来啊!别过来!你别过来,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是他们为了家族名声,才那么做的,我,我也没办法!不是爷爷不想保你啊,殷爱,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啊啊啊啊啊!” 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众人被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着自己,恨不得缩成一团。 衡阳大长公主听到这话,满眼的诧异中,闪过一丝了然。 所以,卢家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都是卢殷爱的报仇? 她倒是听说过,卢家五小姐自杀的事情。 当时好像是说,卢殷爱被劫匪劫走了,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已经过去两天。 为了名声,卢殷爱自杀,以死证清白。 后来,卢家更对外说,卢殷爱是病死的,全了卢家的颜面。 久而久之,外面的人,也就忘了这件事。 只有卢家自己人,和一些亲朋,才知道内情。 没想到,卢殷爱不是心甘情愿自杀的,而是被逼死的? “爷爷是被逼的吗?”听见卢老爷的辩解,卢殷爱只觉得好笑。 卢老爷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一脸愧疚忏悔地道:“爷爷真是被逼无奈啊!殷爱,爷爷以前那么疼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去死,都,都是他们逼我的!真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确实。” 卢殷爱脚步一顿,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卢老爷还以为,她被说动了。 刚要再补两句。 卢殷爱却又笑了一下,“既然爷爷这么疼爱我,那爷爷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语毕,她手里突然出现一条绳子。 卢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拿着那条绳子,一闪身,出现在卢老爷的面前,将绳索套进了卢老爷子的脖子里。 卢老爷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放,放开我——” 他抬起手,拼命地拍打着卢殷爱的胳膊。 但是,手掌却穿过卢殷爱,拍打到自己的身上。 卢老爷没办法,只能拼命地拉扯自己脖子上的绳索。 可那绳索仿佛也是假的,他每一下都在抠挖着自己的皮肤。 脖子上,很快便出现一条条的红血丝。 但他现在快窒息了,根本感觉不到那种痛苦。 看见他的徒劳无功,卢殷爱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她悠着劲地收缩着手里的绳索,没有立刻要卢老爷的命,而是畅快地看着他,“祖父,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向你们求饶的吗?我拼命地求饶,希望你们放过我,我没有丢掉清白,我不想死,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第174章 卢老爷翻着白眼,几乎快要过去了,他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原本拍打的手掌,也逐渐脱力。 但听见卢殷爱的话,他脑海里,竟然还能浮现出,当日卢殷爱被逼死的模样。 他记得,卢殷爱当时以头抢地,拼命地跟他们哭嚎,嗓子哑了,血泪都流了下来。 拼命地跟他们说,自己没有丢失清白,她的守宫砂还在。 她是清白的。 她想要活下去。 可是,卢老爷和几个耆老,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旋即,几个人对视一瞬间,最后还是冷若冰霜地,毫不留情地,向卢殷爱宣布了死刑。 他们让卢殷爱自己动手。 别等他们动手,到时候卢殷爱只会更痛苦。 可卢殷爱大好年纪,哪里愿意就死? 见他们说不通,便起身就要往外跑。 最后,是二老爷,拿起白绫,一下子套在卢殷爱的脖子上,活活地将卢殷爱勒死的! 他还记得,卢殷爱当时的挣扎有多剧烈,几个人分别压住她的手脚,才让二老爷勒死了她。 卢老爷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精力回想。 但他还是想了起来。 二老爷死的时候,浑身是伤,四肢完全被压断。 他们当时还以为,是外人侵入。 可现在想来,二老爷当时的死状,完全就是卢殷爱的复刻版。 而后来的其他人,死法也都跟卢殷爱差不多。 他们也是慢慢地,才联想到卢殷爱身上。 可是,现在还是晚了…… “我的好祖父,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你以前明明那么疼爱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卢殷爱迷惑和愤恨的声音,在卢老爷耳边响起。 她望着卢老爷的眼睛,满是恨意和不解。 诚如卢老爷自己所言,以前的卢老爷,对待她这唯一的嫡亲孙女,别说多好了。 恨不得将她捧上天。 可最后,将她打入地狱的,还是自己的爷爷。 卢殷爱不明白。 到死,她都想不明白这一点。 卢老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脑海里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卢殷爱的话,反正卢殷爱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卢老爷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在地上躺平。 黑暗中的其他人,一开始尚且能够听见卢老爷的呼救声。 逐渐听不见卢老爷的声音,他们心里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卢老夫人带着哭腔,在黑暗里大喊了一句,“老爷!老爷你怎么样了?” 卢殷爱听到这声音,望着奄奄一息的卢老爷,面上尽是癫狂的笑意。 “诛——” 就在卢殷爱再次收紧手中的绳索,想要彻底了结卢老爷的性命时。 一道低喝声,忽然在屋子里响起。 紧接着一抹金光,如同一颗流星似的,在黑暗中划过。 如同开了天眼一般,稳准狠地砸在卢殷爱的胳膊上。 一阵火烧般的灼热感,顿时袭来。 卢殷爱痛苦地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手来。 卢老爷的身子,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松开的绳索,让他猛地抽了一口气,身子也跟着抽搐几下。 紧接着,他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正厅里的蜡烛,纷纷亮了起来。 原本漆黑一片,突然亮如白昼。 刺眼的光亮,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起手,遮住双眼。 卢殷爱望着手背上被灼烧出来的一片伤口,咬牙地抬起头来。 这些光,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她轻易地看见,从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正是宋时蕴和谢如故。 看见宋时蕴,卢殷爱便猛地一抿唇,眼里尽是后悔之色。 她就应该下手得更快一点!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卢殷爱知道宋时蕴应该很厉害,她不能和宋时蕴纠缠。 含恨地扫了卢老爷一眼,她起身就要跑。 宋时蕴一眼看穿卢殷爱的想法,在卢殷爱起身飞出去的同时,她掌心一翻,再次扔出一张符。 那符纸啪的一声,就打在卢殷爱的身上。 下一秒,卢殷爱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愕然又痛恨地盯着宋时蕴。 正在这时候,其他人已经适应了屋内的光亮。 一睁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卢殷爱。 卢殷爱的模样,卢家所有人都不会忘记。 卢老夫人顿时捂着心口,惊呼起来,“殷,殷爱……真的是你……你,你回来报仇了,你回来报仇了……” “没错,我就是回来报仇的!” 卢殷爱闻言,痛苦地皱着眉,剜了卢老夫人一眼,咬牙道:“可恨,我动作还是太慢了,让你们卢家抢先,找了人来对付我!” 打从宋时蕴一进府,卢殷爱就感觉出来,宋时蕴不是普通人,身上充沛的灵气,让她有些惧怕。 她当即就知道,报仇的事情拖不得了。 就算不能把那几个耆老都杀了,她也一定要杀了卢老爷。 让她亲爱的祖父,给她陪葬! 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五小姐错了。”宋时蕴闻言,盯着卢殷爱,对她欠了欠身,缓缓地开口,“并非卢家请我来的,我来,也并不是为了帮他们,我是为了帮你。”看书喇 卢殷爱闻言一阵冷笑,“帮我?你这么对我,竟然是为了帮我?” 这不是搞笑吗? 卢殷爱才不相信宋时蕴的屁话。 “五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闻言,宋时蕴缓步地走过去,声音依旧平静。 卢殷爱警惕地看她,往后退了退,“什么?”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你没有发现,你的身体快要失控了吗?” 卢殷爱一愣。 不太明白宋时蕴这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望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却涌现出一股悲伤。 看着卢殷爱,她好像看见了,刚死的时候,几乎崩溃的自己。 “杀人越多,你便愈发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你没有感觉到,你现在越来越渴望杀人的感觉了吗?” 卢殷爱瞳孔一震,瞳孔有些晃动。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你也感觉到了吧?” 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宋时蕴叹了口气,蹲下来,和卢殷爱目光平齐。 “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想杀人?哪怕是对没有伤害过你的那些人?甚至,对你的父亲母亲,也产生过杀意,是吗?” 卢殷爱心脏一颤,“你……我……我没有……” 宋时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没有过吗?” 卢殷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 她回想起来,好像真的有过。 她今天,和卢大夫人说话的时候,就曾经对卢大夫人产生过杀念。 那杀意来得毫无预兆,不合时宜。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母亲产生杀意? 她的死,和卢大夫人没什么关系。 卢大夫人甚至曾经拼命地,想要救她。 只是没实现罢了。 可是,她对卢大夫人产生杀念的时候,想的却是,如果不是卢大夫人带她出门,她就不会被掳走。 她不被掳走,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可是…… 即便当初卢大夫人不带她出门,她也会主动要求跟着去。 她就是那么一个爱玩的性格。 冷静下来想,她的死和卢大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那时候,她真的不受控制地,对卢大夫人产生了杀意。 而且,就像是宋时蕴所说的那样,她也曾经对自己的父亲,和卢家的每一个人产生过杀意。 尤其是近几日,几乎每看见一个人,她就想杀了一个人。 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几乎有点疯狂。 她也曾经察觉,这些不对劲。 可是,还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第175章 现在宋时蕴这么一说,卢殷爱愈发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在失控。 她惊恐地望着宋时蕴,“我……” 宋时蕴知道她在想什么,盯着她的眼睛,“现在这些还算是轻的。一旦你杀够了七个人,就会变成鬼煞,而鬼煞会丧失所有理智,不再是个人,也不再是鬼,满脑子里只有杀人这一个想法,如同一把杀人刀,一天不杀人,你就会觉得浑身难受,看见活人、闻到血液的味道,都会让你备受煎熬,想要杀人,五小姐,你真的愿意变成那样?失控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杀了你的父母亲人,你真的愿意吗?” 不…… 不愿意! 卢殷爱拼命地摇头,在心里面大喊着,她不愿意。 她不想变成一把无心无情的杀人刀! 她从来没想过变成那样。 “我,我只是想要报仇,我不想滥杀无辜……”卢殷爱眼眶泛红。 “但杀人杀多了,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宋时蕴叹息道:“我认为,你不愿意变成那样,对吗?” 卢殷爱哽咽了一下,拼命地摇头,她真的不愿意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可是,她不甘心! “我只是想要报仇,为什么我要报仇,就会变成这样?难道,他们杀了我,我就活该如此吗?我就不能去报仇吗?” 宋时蕴闻言,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我知道,我跟你一样,恨不得去杀了自己的仇人,但不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跌倒两次。五小姐,你已经被他们害死一次了,还要因为他们,把自己变成连鬼都不如的存在吗?” “你杀了他们,看似报仇了,可他们和你的恩怨就了结了,不影响他们下辈子投胎继续做人,可你要么就变成一把杀人刀,要么就魂飞魄散,你不是更亏了吗?” 衡阳大长公主和谢如故,听到这话,俱是盯着宋时蕴看。 谢如故的眼神,更是晦暗如深。 卢殷爱听见宋时蕴的话,盯着她的眼睛,看见了她眼底的恨意和无奈,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她身子一软,身上的防备,几乎在瞬间全部卸下来。 “可,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卢殷爱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卢家其他人,听到这话,神色各异,有尴尬有愧疚,也有人心虚。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人敢说话。 就连倒在旁边的卢老爷,这会子缓过劲儿来,望着卢殷爱,心虚愧疚地低下头,也不敢吭声。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小五——” 就在这时候,卢大夫人也走了进来。 她没想到,宋时蕴真的能够来得及赶过来,救下卢老爷。 其实她来得有一会儿了,方才宋时蕴和卢殷爱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卢大夫人满脸泪痕地走过来,走到卢殷爱面前,半跪下来,“小五,是母亲对不住你……” 卢殷爱闻言,飞快地摇了摇头,“不,不怪你,不是母亲的错……” 语毕,她转过头,眼里依旧满是恨意的,看了卢老爷一眼。 卢老爷不敢与其对视。 宋时蕴见此,补了一句,“其实,你不动手,他也活不长久了。” 卢殷爱猛地转过头来,错愕地望向宋时蕴。 卢老爷也唰的一下,看向宋时蕴。 所有人都有些怀疑,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殷爱更是忍不住问道:“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宋时蕴淡声道:“他本来就不是长寿之相,加上他阴德亏损厉害,即便你不杀他,他也没多久可活了。” 卢殷爱一阵愕然。 卢老爷猛地放大眼睛,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所以,放下吧。”宋时蕴重新看向卢殷爱,“不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把自己下辈子都搭进去。” 卢大夫人闻言,也忍不住劝说:“殷爱,要不然算了吧,娘不想让你变成那样,也不想让你魂飞魄散,娘想要让你好好的,哪怕把这些罪孽,全部算在我身上,娘都希望你好好的。” 卢大夫人原本从不相信,什么来世不来世的。 但她现在,宁愿让自己背负这所有罪孽,也希望卢殷爱将来,能有一个好的来世。 哪怕只是普通百姓,只要不被困在这种为了所谓名声,草菅人命的世家。 卢殷爱望着卢大夫人,过了一会儿,缓缓地一点头,哽咽地嗯了一声。 宋时蕴闻言,松了一口气,“那五小姐先跟我走吧。” 她对卢殷爱伸出手。 卢殷爱望着她的掌心,顿了一下,迟疑地问:“可我现在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我是不是还会魂飞魄散?” “不会的。”宋时蕴对她笑了一下,声音温柔但坚定,“我说不会就不会,你相信我。” 卢殷爱望着她的眼睛,怔了怔。 旋即,她对宋时蕴重重地一点头,伸出手来,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宋时蕴的掌心中。 宋时蕴拉住她的手,旋即拿出来一张养魂符,先将卢殷爱的魂魄,收入符纸中。 望着突然消失在原地的卢殷爱,卢大夫人先是怔愣一秒,旋即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卢家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心有戚戚。 “老爷……” 卢老夫人在此时回过神来,颤巍巍地走过去,想要将卢老爷扶起来。 奈何,她到底上了年岁,卢老爷体重也不轻。 她试了一下,没能将卢老爷扶起来。 卢老夫人便招呼着其他的下人过来帮忙。 几个人才将瘫成死狗似的卢老爷,抬了起来。 卢老爷被扶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的时候,眼神还有点发直,愣愣的,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 卢老夫人有些紧张地,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老爷,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卢老夫人盯着卢老爷脖子上的勒痕,颇为担忧。 唯恐卢老爷是其他地方受了伤。 卢老爷回过神来,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嗓子却疼得仿佛撕裂了一般。 他不适地咽了一下口水,抬头望着捂着脸哭泣的卢大夫人,他心里一阵愧疚和心虚。 他望着卢大夫人,低头道:“是,是我对不起殷爱……” 卢大夫人含恨地回过头,望着卢老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卢老爷脸色更是白得几乎透明,但他理亏,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也知道,卢大夫人说得对。 卢殷爱已经死了,现在再去说谁对不起谁,还有什么用? 其他卢家人闻言,更是不敢抬头和卢大夫人对视。 “好了。” 衡阳大长公主在此时站起身来。 旁边的婆子,扶着她站起来。 衡阳大长公主面色如常,好像根本不知道卢家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方才不在这里,对此一无所知似的。 她瞥了卢老爷一眼,施施然地道:“看来,卢家今日不适合待客,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们便先告辞了。” 语毕,衡阳大长公主对卢老爷和卢老夫人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旋即,她看了谢如故和宋时蕴一眼,便起身往外走去。 谢如故见此,望向宋时蕴,温声道:“走吧。” 宋时蕴点点头。 衡阳大长公主开口,正好给她找了个理由,可以离开了。 宋时蕴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跟谢如故一道走出去。 “等一等!” 卢大夫人见此,抹了一把眼泪,飞快地追出去。 听到她的声音,宋时蕴转过头来,望向卢大夫人,“大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卢大夫人吸了吸鼻子,稳住声音,问道:“我,我还有机会再见我的女儿一面吗?”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还是官方地道:“人鬼殊途,人和鬼就不能长久地相处,这段时间,大夫人和五小姐相处的时间较多,难道还没察觉出来,你的身体已经在走下坡路吗?大夫人最近,是不是时常生病?半夜总是惊梦,体虚容易头晕?” 第176章 卢大夫人闻言,怔怔地望着宋时蕴,张了张嘴。 她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来。 但她的神色变化,已经说明了,都让宋时蕴说对了。 她这段时间身体确实越来越差,就如同宋时蕴所说的一样,几乎每时每刻,都觉得身子不太爽利。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 也许等卢殷爱报完仇,她便会跟卢殷爱一道离开。 “人体被阴气侵染太久,阴气太重的话,阳气就会逐渐消失,一个人如若没有活人的阳气,那会变成什么,我想大夫人应该明白吧?”宋时蕴盯着卢大夫人的眼睛,反问道。 卢大夫人当然知道。 没了阳气,哪里还算什么活人。 也就是说,再继续和卢殷爱相处下去,她会死。 卢大夫人也知道,人鬼殊途,不能贪恋相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有些期盼地问道:“那,我的女儿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吗?” 宋时蕴很想编织一个美好的童话,来骗骗卢大夫人。 但望着卢大夫人期盼的目光,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五小姐杀了那么多人,即便保住她,不让她魂飞魄散,她到了阴曹地府,只怕也会受点惩罚,投胎或许会在很久很久之后,到时候是个什么光景,我也说不好。” 卢大夫人闻言,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对宋时蕴福了一礼,恳求地道:“那便拜托宋小姐,多多照拂我家殷爱。” 宋时蕴对卢大夫人点点头,便转身和谢如故衡阳大长公主一道离开。 几个人一道坐在马车上。 待马车摇摇晃晃地行动起来,衡阳大长公主的余光,瞥了瞥宋时蕴,才叹息着开口,“今日卢家的事情,真是麻烦时蕴了,我也是没想到,卢家里面会有这么大的问题,有劳你了。” 宋时蕴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大长公主客气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卢殷爱毕竟没有修炼过,全靠一腔煞气做事。 根本就不是宋时蕴的对手。 “我看时蕴好像很同情五小姐?”衡阳大长公主闻言,望着宋时蕴,试探地问道。 她脑海里,满是宋时蕴刚才盯着卢殷爱看着时的模样。 她感觉,宋时蕴对卢殷爱的情绪,不仅仅是同情,更有深深的共情。 宋时蕴那一瞬间涌出来的恨意,她都看在眼里。 宋时蕴闻言,怔了一下,旋即长叹一声,“大长公主难道不同情五小姐吗?其实她才是一个小姑娘,被自己家里人活活害死,而且害死她的人,还是往日最疼爱她的祖父主导的,所以她肯定很难过。” 其实宋时蕴可以猜到卢殷爱的心里想法,甚至和卢殷爱感同身受。 卢老爷曾经有多疼爱卢殷爱,后来将卢殷爱推入深渊时,卢殷爱就会加倍地难过。 所以,卢殷爱才将杀害卢老爷的事情,放在后面。 前面几个人的死,更是对卢老爷心理上的一种报复,让他每天活在惶恐之中,又不敢声张,只能战战兢兢地度过每一天。 这样,将来再杀掉卢老爷时,他才能够感受到加倍的痛苦。 但是,宋时蕴的突然到访,打断了她的计划,迫使她不得不抢先,对卢老爷这个主谋动手。 剩下另外两三个人,她都可以放过。 但她必须杀了卢老爷。 宋时蕴看着卢殷爱的时候,仿佛也透过她,看见了自己。 “是啊,五小姐确实可怜。”衡阳大长公主打量宋时蕴一眼,见宋时蕴说话时,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 宋时蕴附和地一笑,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谢如故看了她一眼,却几不可见地皱起眉来,完全没有衡阳大长公主那般放心。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卢家人太过分了。”衡阳大长公主话音一转,对卢老爷一家人的处理方式,还是有些不悦,“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看书喇 衡阳大长公主没有女儿,只有谢如故一个孩子。 但如若是她的女儿,她才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那么凄惨地死去。 名声算是个什么东西。 只要她在一日,还怕庇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吗? 衡阳大长公主心有不满。 但这话,谢如故和宋时蕴都不好接。 毕竟定国公府和卢家有远亲。 衡阳大长公主可以吐槽,他们若是接着吐槽,那就不合适了。 瞥见他们俩的沉默,衡阳大长公主也知道,这些话小辈不好说,便摆了摆手,“罢了,现如今已是尘归尘土归土,不提了。” 谢如故和宋时蕴难得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没再继续刚才沉重的话题。 谢如故转过头来望向宋时蕴,开口轻松的语调,想要调解气氛,“但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事情,都麻烦二妹妹了,我那有一套上好的法器,是从天机门带出来的,如若二妹妹不嫌弃,待回去之后,我便让人将那套法器送给你。” “法器?”宋时蕴一愣,还真有点心动。 她手上现在缺少法器,除了一般的朱砂符纸铜钱外,也没其他东西了。 然而,市场上一般没有什么好的法器流通。 即便有,也不过是个雏形,还得自己养护。 宋时蕴现在没那个时间。 她以前倒是有不少的法器,可惜现在那些法器,大约都在宫内封起来了。 她想要拿到,也是难上加难。 如若是从天机门里出来的法器,倒是省了宋时蕴不少事情。 思及此,宋时蕴便不客气地道:“那我就先谢过世子了。” 看着她两眼发光的样子,谢如故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二妹妹才是。” 宋时蕴以为谢如故是因为今日卢家的事情而道谢,道了一声客气。 衡阳大长公主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穿梭,总觉得有一些异样。 定国公府的马车,先将宋时蕴送回了平宁侯府。 瞧见宋时蕴进入平宁侯府的大门后,谢如故才放下帘子。 看见这一幕,待马车重新启动,衡阳大长公主单刀直入,“如故,你是不是喜欢平宁侯府的这位二小姐?我记得,前几日就有传言,西昌侯府的筵席上,你曾经表明,你喜欢她,是真的吗?” 谢如故缓慢地一眨眼,笑了起来,“母亲已经听说了此事?” 衡阳大长公主怨怪地看他一眼,“事情闹得那么大外面流言纷纷,我还能不知道?” 谢如故淡笑:“母亲既然知道了,今日还见了时蕴,想必对二妹妹是满意的。” 以衡阳大长公主的性子,如若不喜欢宋时蕴,或是排斥宋时蕴,今日就不会再请宋时蕴来帮忙。 更不会见宋时蕴。 既然见了,那就证明,她对宋时蕴有些兴趣。 衡阳大长公主闻言,微微一挑眉,“这么说,你当真喜欢她?” 谢如故淡笑不语。 虽然没有直说,但衡阳大长公主看得出来谢如故的意思。 如若对宋时蕴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方才就不会跟她说那些话了。 衡阳大长公主思及此,回想着宋时蕴的模样,淡淡地道:“宋时蕴人倒是不错,有些本事,身份家世能力,与你也算是相配。” 毕竟,宋时蕴和谢如故一样,都算玄门中人。 加上平宁侯府也是世袭爵位,虽然还是稍微低了一点,但高嫁女低娶媳,倒也算合适。 只是…… 衡阳大长公主想到宋时蕴面对卢殷爱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浓重的恨意,总觉得这个宋时蕴有点奇怪。 “但这件事,你还是需要仔细斟酌一下。”衡阳大长公主抬眼盯着谢如故,“你到底是定国公府的世子,总要找一个能够操持中馈,相夫教子的好姑娘。” 第177章 谢如故闻言,淡淡一笑,“她便挺好的。” 这话,是认准了? 衡阳大长公主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母亲觉得,你还是仔细想一想再说。她那性子,未必会是个安于后宅的,我倒是不反对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只是刚过易折,你想想时玉公主,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谢如故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母亲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衡阳大长公主却是摆摆手,“没什么,只是觉得,时玉公主如她一般,也是少年出名,奔波在外,身份又高贵,最后还是为龙脉惨死,我不免担心,母亲还是希望,你找一个踏踏实实的姑娘,哪怕身份门第再低一点都无所谓。”看书溂 谢如故明白衡阳大长公主的意思,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还是说:“但她和时玉公主不一样。” 衡阳大长公主瞥他一眼,见他坚持,也有些乏累了。 她这个儿子,就是如此,从小就执拗。 不过,说起时玉公主,衡阳大长公主不由道:“对了,如故,你从前和时玉公主好像没什么往来,但她香消玉殒后的那段时间,你又病了一场,莫不是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谢如故闻言,淡淡然一笑,“母亲想哪里去了,我病只不过是因为时节的问题罢了。” 衡阳大长公主打量着谢如故,有点怀疑。 她以前也想过,谢如故突然病了,可能是因为时节不好。 可是,现在一想,那时候正好是时玉公主死后。 几乎是这边传来宋时蕴的噩耗,那边谢如故就病了。 而且自从病了之后,谢如故就闭门不出,不见人。 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见,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足足一月有余。 要说是单纯地病了,也没必要连母亲都不见。 再看谢如故现在对宋时蕴的维护,她更是狐疑。 毕竟她以前从未见过谢如故,这么重视一个姑娘。 可是,以前的时玉公主也没有这个待遇。 以往谢如故和时玉公主也没什么往来。 衡阳大长公主更想不明白了。 “好了,母亲。”看着衡阳大长公主的神色变化,谢如故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淡淡地开口,拉回衡阳大长公主的思绪,“时玉公主算是我的侄女,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衡阳大长公主却不以为然,“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谢如故一顿,“母亲?” 衡阳大长公主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躲闪,咳了一声道:“没有,算了,这件事你自己再仔细想想吧。” 谢如故盯着衡阳大长公主看了片刻,微微一点头,“我知道。” 衡阳大长公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谢如故的主意正,自己也管不了太多。 …… 另一边。 宋时蕴回到家里后,便支开了春晓和秋白霜重,自己进屋后,将钟判官之前给她的木符拿了出来。 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用这木符。 宋时蕴拿着木符,将灵力聚集在指尖,按在上面。 下一秒,木符上,便迸发出一抹金光来。 宋时蕴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金光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道来。 未几,一道黑色的大门,便在金光内打开。 紧接着,钟判官便缓缓地走了出来。 “小友这么快找我来,莫不是有什么事吗?”钟判官笑呵呵地走到宋时蕴面前问道。 这是那笑比不笑更吓人。 宋时蕴闻言,向钟判官福了一礼,旋即拿出养魂符来,将五小姐卢殷爱放了出来。 感觉到钟判官身上的气息,卢殷爱一出来,便一阵腿软。 如若不是宋时蕴扶着她,她只怕会直接跪下去。 “请钟判官来,就是希望钟判官,将她带回去。”宋时蕴扶着卢殷爱,开口道。 钟判官闻言,扫了卢殷爱一眼,便皱起眉来,“煞气这么重,业障如此之多,是个厉鬼。” “是个厉鬼。”宋时蕴颔首,“但她变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宋时蕴将卢殷爱和卢家之间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钟判官闻言,沉着脸,捋了捋胡子,“倒是情有可原。” “是,她也是被逼无奈,还请钟判官和十殿阎罗,能够手下留情,免她魂飞魄散之苦。”宋时蕴对钟判官作揖鞠躬。 钟判官有些诧异地一挑眉,“我还以为,小友会为她求情,让我们放过她,送她去轮回。” 宋时蕴淡笑,“我也知道地府的规矩,她确实杀了人,即便我求情也无用,只期盼各位高抬贵手,留她一命。” 钟判官欣赏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正如宋时蕴所言,即便她开口说,想要他们放过卢殷爱,直接送她去轮回。 钟判官也不会答应。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不得动私刑,恩怨情仇都得在地府一一清算。 就连卢家那些人死后,地府也已经判罚过了。 卢殷爱自然少不得被罚。 虽然看似有些过分了,但也是无奈之间。 如若允许怨鬼杀人,那阴阳两界早就乱套了。 钟判官还挺喜欢宋时蕴这有分寸的性格。 他笑了笑,道:“小友放心,我们自然会严查她的生平,如若真是情有可原,自然也不会让她寒心。” 宋时蕴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大人了。” “小事儿,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钟判官甩出勾魂索,一把勾住卢殷爱,对宋时蕴道:“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小友尽管放心就是了。” 宋时蕴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说着,她给了卢殷爱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她好好地跟着钟判官离开。 越是厉鬼,煞气越重,就越是害怕鬼差。 卢殷爱此时浑身都是软的,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自行魂飞魄散了。 对上宋时蕴安抚的眼神,卢殷爱骨子里的惧意,才稍稍地好了一点。 她对宋时蕴点点头,怯生生地跟在钟判官身后。 钟判官旋即带着她,便离开了。 看着木符归于平静,宋时蕴才重新将木符收起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宋时蕴坐在床边,看了一下日子,和柳太傅约定的,送走柳小姐的日子,就是明天了。 她去检查了一下准备好的东西,回来后,刚准备去用晚饭,秋白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小姐,定国公世子派人送了东西来。” 宋时蕴闻言,想起来谢如故之前说的话,立即来了些许精神。 她一眼看见秋白手里捧着的盒子,“这里面便是?” “是。”秋白走过来,将盒子放在宋时蕴面前,“管家说了,定国公世子说,这些东西是交给小姐的,希望旁人不要打开,管家便直接送了过来。” 宋时蕴闻言,嗯了一声,抬手便打开了盒子。 目光望过去。 下一秒,她神色一怔。 里面是一只三清铃,和一条赤霞鞭。 还有其他的小法器,类似匕首、铜钱无数。 宋时蕴对这些东西别提多熟悉了。 因为,她以前就有一只三清铃和一条赤霞鞭。 在看见这些东西的第一时间,宋时蕴几乎还要以为,这些就是她以前用过的法器。 但仔细一看,这些法器虽然也算是上等了,但和她以前所用的相比,还是次了一点。 没有她以前用得那么好。 宋时蕴伸手,将那只三清铃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摩挲。 谢如故送这些过来,是纯粹巧合吗? 还是有别的意思? 可是,她现在无论样貌还是实力,都和以前大不相同。 她也从未修炼过夺舍这种邪术,谢如故应该不会猜测到她的身份吧? 第178章 “这些,都是玄门所用的东西吧?” 正当宋时蕴想着的时候,秋白和霜重等人也看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 春晓稍微懂一些,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东西非比寻常。 宋时蕴听到她的话,回过神来,“对,都算是不错的法器。” 春晓笑:“看着就很厉害,一个个上面灵气十足。” 宋时蕴嗯了一声,将三清铃放回去,“确实是一套不错的法器。” 虽然比不上她之前所用的,但也算是很不错了。 市面上想要找到这么一套法器,花费不会低于上千两黄金。 谢如故这份谢礼,着实不轻。 “来送礼的人,可曾说过什么?”宋时蕴转头望向秋白问道。 秋白回答道:“定国公府来人说了,世子爷吩咐,这些东西请小姐务必收下,不必客气。” 谢如故很显然是知道这套法器的价值,是怕她拒绝,才提前吩咐这么说了。 宋时蕴倒是没有将这法器还回去的想法。 毕竟到底是难得一见的法器。 她还挺需要的。 宋时蕴思及此,便吩咐秋白将东西收起来。 秋白应了一声是,便捧着盒子,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柜子里面。 “小姐,晚饭准备好了,可以用饭了。”霜重这时候也走了进来。 宋时蕴嗯了一声,“用饭吧。” 几个丫环应了一声,便出去将小厨房准备好的饭菜端进来。 吃完饭后,宋时蕴洗漱之后,便去休息了。 然而,有些人,这个时候还没休息。 比如,周真人。 自从解决贺业平的事情之后,周真人就一直呆在自己在天司局里的小隔间里面。 每一个真人,在天司局里都有一个值班守夜的小隔间。 可供日常休息。 张真人瞧着周真人好像一整天都没出来,便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被人打开来。 周真人站在门口,黑着脸,一脸不快,以为外头是一个小徒弟,正打算训斥。 但看见张真人,他不由一顿,“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看你一整天没出来,我就过来看看吗?”张真人笑呵呵地抬起手来,两壶酒在手里摇摇晃晃,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我拿了两壶酒过来,一起喝一杯?” 周真人就爱喝酒,闻言,他的目光从酒壶上面划过,神色缓和了一点,“陈年黄柑酒,你倒是舍得。” 张真人跟在他身后,笑着说:“不愧是周师弟,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酒了。” 黄柑酒如今价格昂贵,一般酒鬼也喝不起。 张真人拎着酒壶,跟在周真人身后,进入隔间。 周真人熟稔地拿出两只酒杯,放在桌上。 张真人将酒壶放下来,目光往四下一扫。 却见房间里乱糟糟的,摆放着不少的手册和杂记典籍。 张真人一扫眼,便看见旁边一本书上的内容。 他伸手将那本书拿起来一看,“死而复生术——”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周真人,“周师弟在研究这个?” 他还以为,周真人为什么一天不出去,原来是在研究这个? 不等周真人说话,张真人便将书本合上,有些严肃地道:“周师弟,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复生术,此乃邪术,你应当有分寸。” 周真人闻言,知道张真人误会了,冷着脸坐下来,嘟哝:“我不是自己学,我只是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复生之术。” 张真人下意识地道:“这怎么可能?” 周真人心里也清楚,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复生之术。 即便是夺舍,也是魂魄附身于他人体内,将他人原本的魂魄吞噬或者撕裂粉碎罢了。 那样又怎么能算是完整的复生?看书溂 只是…… “你在想什么?”见周真人在发呆,张真人不由问道。 周真人闻言,抬头望向张真人,“我记得,张师兄和平宁侯府那位二小姐,打过交道?” 张真人点头,“是见过几次,怎么突然这么问?” 周真人往前坐了坐,试探地问:“那你有没有觉得,她和某个人有点相似?” 张真人一顿,“周师弟是说时玉公主吧?” 周真人眼睛一亮,“对对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怎么样,张师兄,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们俩很相似?” 张真人却话锋一转,“不像吧。” 周真人眼睛一瞪,“怎么就不像了?” 张真人拿起酒壶,一边给两个人倒酒,一边回想着道:“第一次见到宋小姐,是在平宁侯府之中,我受托付去平宁侯府帮忙,当时我也觉得,宋小姐和时玉公主有点相似,但是仔细一想,公主怎么会是宋小姐那样?” “宋小姐更加生动鲜活一些,年纪也更小,公主是什么样子,你我还不清楚吗?虽然年纪轻轻,但公主一直成熟稳重,不像是个小孩子,反而老气横秋的,你背后不是还说公主是个小老太太吗?” 周真人不自然地挠了挠脸皮,“我哪有那么说过。” 张真人失笑地摇摇头,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便继续道:“周师弟你该知道的,公主不会是宋小姐那个模样,公主以前办事也极有规矩,从来不会自己擅自插手别人的事情,更不会主动出手帮别人解决问题。” 时玉公主一直以来的责任,就是保护龙脉,保护大庆。 虽然掌管天司局,但她并不负责那些杂事。 像是平宁侯府和贺业平这样的杂事,都是天司局其他人负责处理。 时玉公主只有在和龙脉相关的事情上面,才会出手。 一般情况下,她都是在天司局内闭关不出的。 宋时蕴看上去更热心一点,而且张真人和周真人都看过她孩子气的一面。 和他们记忆中的时玉公主,差别真有些大了。 周真人闻言,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她和公主有点相似。要不然怎么解释,突然蹦出来一个那么厉害的小姑娘?你不知道,她连入梦都会,前天孟家的事情,也是她帮忙处理的,我当时就觉得,在她身上看见了公主的影子,可是她又真的和公主不一样……” “也许,是天大地大,人外有人吧。”张真人喝了一口酒,倒是看得开,“你也知道的,我们玄门这一脉,很是看重天赋,有些人天赋过人,哪怕小小年纪,也比普通人修炼千百年更强。也许,她和公主是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她们都受天道垂爱,颇有天赋吧。” 周真人捋了捋胡子,还是有点疑惑。 他知道,玄门看天赋。 但,宋时蕴的天赋和她身上的灵气,有些不相配。 按理来说,她天赋那么好,灵气应该很充沛,实力也很强才对。 但是,他能够感觉出来,宋时蕴身上没有什么灵气。 只能说,她天赋比灵气更高一等,可以用对玄门的理解,提升现阶段的灵力效果。 可是,她的天赋和灵气还是不相配。 “好了,周师弟,你就别多想了,先喝酒吧。”张真人见他依旧满脸困惑,端起另外一杯酒,递给他,“你如若真的怀疑,索性不妨试一试。” 周真人将酒杯接过来,诧异道:“怎么试?” “我们手头上不是有几个案子,还没解决吗?”张真人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那就请宋小姐帮帮忙,替我们解决解决。” 周真人想起来有几个困难的案件,他和张真人联手,如今都没解决。 他们所说的案件,自然不是普通的案件,都是和说不清的事情有关。 周真人回想着那几个案子,有些疑惑:“这可以试出来吗?” “试试再说。”张真人淡声:“即便试不出来,若是她能够相助我们解决那些案子,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第179章 周真人闻言,想了想,确实有理。 周真人瞥了他一眼,半是玩笑地说道:“老狐狸。” 张真人爽朗地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周真人拿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说张真人是老狐狸,倒不全是夸奖。 周真人真心觉得,张真人是个老狐狸。 从以前到现在,张真人都比他心眼多。 …… 宋时蕴还不知道自己被张真人和周真人盯上了。 第二天一早,她刚起床,准备好东西,秋白便来报,说是柳家的人来请她了。 宋时蕴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便提步出门。 柳太傅特别派了马车来接她。 宋时蕴和秋白春晓刚带着东西过来,柳太傅家的下人,便迎接上来,主动地将东西全部拿上车。 今日柳小姐重新出殡,京城中的世家,多少都给了些面子。 就连杨氏也带着宋时柔,去柳家吊唁。 其他人更是沿路设了路祭。 到了这会子,知道这件事的人,望着柳家出殡的队伍,几乎都要道一句,可怜。 上一次柳小姐出殡,是薛家的人,草草地处理掉的。 就连柳太傅和柳老夫人都没参加。 今日算是他们第一次送女儿出殡。 即便过了那么久,当初的伤痛还在。 柳太傅扶着几乎哭到昏厥过去的柳老夫人,他的精神也算不上多好,眼眶一直通红,可见他心里也很难过。 好在今日出殡一切顺利。 到了柳家的祖坟上,宋时蕴做了个道场,将度去所有戾气的柳小姐,送走了。 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和柳小姐最后做了一次道别。 待法事完毕后,柳太傅和柳老夫人又围着宋时蕴,向宋时蕴道谢。 宋时蕴宽慰了他们几句,将他们送回去后,大家便各自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宋时蕴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杨氏和宋时柔坐在一旁。 望着柳家沿途的路祭,杨氏叹了口气,“柳小姐也是当真可怜。” 宋时蕴没说什么。 杨氏又想起来一件事,望向宋时蕴,“对了,听闻卢家出了点事情,日前时蕴去过卢家吗?” 卢家? 听到这两个字,宋时蕴抬起头来,“卢家出了什么事情?” 杨氏诧异道:“外界都在传言,卢家的那位五小姐,并非病重自杀,而是被卢家人活活害死的,就连卢家这几年死去的自杀之人,听说都是被冤魂索命,我听你大哥说了,你昨日好像跟世子爷一道去了卢家?确有其事吗?” 宋时蕴有点意外,“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吗?” 杨氏见她好像还不知情,“对啊,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是卢家的人,自己传出来的,卢家上下现在几乎乱了套,听闻卢老爷和卢大夫人都病倒了,尤其是卢老爷,几乎去了半条命,卧床不起。” 宋时蕴还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传了出来。 她以为,以卢家的性格,肯定会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 以免毁了卢家的名声。 没想到,找出消息竟然外传得那么快。 宋时蕴有一个直觉,那就是,这次消息外泄,恐怕是卢大夫人的手笔。 恐怕也是想要给卢殷爱讨回公道,拆穿卢家的假面目? “卢家的事情,可是时蕴你解决的?”杨氏盯着宋时蕴,满心满眼都是这件事。 宋时蕴闻言,承认道:“是我,定国公世子前日便同我打过招呼,想请我帮忙,去卢家看看,但当时我也不知,竟然有这样的内情。” 杨氏闻言,面色沉沉地道:“这么说,卢家的事情是真的?那位五小姐……” 宋时蕴嗯了一声,含糊道:“基本上差不多吧,那位五小姐也是含冤惨死。” 杨氏一听这话,又是一阵唏嘘,“我从前倒是听说过,那位五小姐好像是被劫匪掳走了,但后来又说是生病了,外界谣传,便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卢家人也是当真狠心,我见过那位五小姐,倒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当真是可惜了。” 宋时蕴闻言,有些恍然地想。 是啊,可惜了。 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情,似乎只能说一句,可惜了。 就像是时玉公主的死。 大多数人闻言,也只会说一句,可惜了。 可惜这两个字,大约是天下最无用的两个字之一。 宋时蕴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 一转头,却见宋时柔正在看着自己。 宋时蕴低声问道:“怎么?” 宋时柔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道:“二姐姐,你和世子爷昨日是一起出去的吗?” 宋时蕴颔首,“世子爷请我帮忙,他自然在侧。” 宋时柔有些担心,“那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宋时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什么,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再说了,我现在是与世子爷打好关系,他请我帮忙,我帮了,他便欠我一份人情,往后若是真有什么嫌隙,他也得看在当日情上,你梦中的事情,未必会发生。” 宋时柔这些天,晚上总是做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有时候,梦见平宁侯府出事,宋思文受伤。 有时候,又会梦见宋时蕴和杨氏惨死。 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断。 她总是担心。 但是,宋时蕴说得有道理。 现阶段和谢如故交好,总比交恶强。 宋时柔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宋时蕴小心。 宋时蕴淡然一笑,“放心,我明白的。”看书溂 宋时柔轻轻地一点头。 一行人回到家里时,才不过晌午。 宋时蕴跟在杨氏身后下了马车,几乎是刚入大门,旁边早就等候多时的管家,便对她们几个人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杨氏略有些疑惑道:“大管家怎么守在这里?” 管家赔着笑脸:“回夫人的话,张真人来了。” 杨氏诧异地看了看宋时蕴和宋时柔,一脸疑惑:“张真人来我们家作甚?” 他们家和天司局素来,没什么往来的。 上次是请张真人来过一次,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张真人现在过来做什么? 宋时蕴望向管家,却有一种感觉,这个张真人,说不定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 管家听见杨氏的话,便飞快地看了宋时蕴一眼,随后躬身道:“张真人说,是有事情想见我们家二小姐。” 杨氏这会子更诧异了,她不由看向宋时蕴,问道:“时蕴,你和张真人约好的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并未,我也不知道张真人来找我作甚。” 杨氏心下狐疑,看向管家,“那张真人此时在何处?” 管家说,“张真人正在正厅。” 张真人现在毕竟是天司局的一把手。 平宁侯府虽然有世袭的爵位,却是一个白食俸禄的空爵位,没什么实权。 杨氏自然不可能不给张真人面子,她便温声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管家见她好像也要过去,尴尬地提醒一句,“张真人说,有话想单独与二小姐说。” 那就是不要见其他人了。 杨氏的脚步一顿,有些尴尬。 其实像是宋时蕴这种的世家小姐,是不应该单独见一个外男的。 但这毕竟是在平宁侯府内,来的人又是出家修道的张真人。 没有什么所谓的。 杨氏只能对宋时蕴说道:“那时蕴过去看看吧。” 宋时蕴对杨氏欠了欠身,“是。” 语毕,她便转身带着秋白和春晓,向正厅走过去。 杨氏又吩咐身边的张妈妈道:“让人准备一些茶点送过去,顺便吩咐下人,如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靠近正厅。” 张真人突然找上门来,还不让别人跟着,肯定是有些不能让别人知晓的事情,要单独和宋时蕴说。 这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比较好。 张妈妈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亲自准备一切。 杨氏望了一眼宋时蕴离开的方向,转身便朝主院走过去。 第180章 宋时蕴带着秋白和春晓进入正厅时,便看见张真人在厅堂内坐着。 张真人坐在右侧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他才睁开眼来。 瞧见是宋时蕴,张真人便站起身来,脸上也带上一抹亲切地笑,“许久不见二小姐了,二小姐近日可好?” 宋时蕴微微欠了欠身,“有劳真人记挂,时蕴一切都好,只是不知,真人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张真人大约没想到,宋时蕴这么直接,本来还打算再寒暄两句。 闻言,他便看了看宋时蕴身边的秋白和春晓,似有所指。 宋时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对秋白和春晓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在门口等我就是。”看书喇 秋白和春晓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答应下来,便退出正厅。 正在这时,张妈妈也送了茶点过来。 待张妈妈放下茶点离开后,宋时蕴才对张真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张真人不妨坐下来再聊?” 张真人笑着拱了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他倒是从善如流,便和宋时蕴相对而坐。 宋时蕴没有去碰旁边那杯茶,便直接问道:“张真人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二小姐厉害,让二小姐说对了,今日我冒昧上门,实在是有一件事,不得不麻烦二小姐。” 张真人说着,便将拂尘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 旋即,他拿出来一本巴掌大的册子,递给宋时蕴。 那册子是淡淡的黑色的,上面还有烫金的字样。 别人或许会以为,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册子。 但是宋时蕴明白,这个册子,可不简单。 这是天司局的要案册子。 天司局内,将涉嫌玄门的案件,分为上中下三等。 下等用红色朱批,二等为白色,最难的案件,则用黑色标注。 宋时蕴目光从那册子上扫过,并没有立即接过来,便向张真人问道:“这是什么?” 张真人留意打量着宋时蕴的神色。 就想看看宋时蕴看见这册子的反应。 但宋时蕴面上的表情,可谓是滴水不漏。 张真人只看见了一片茫然,好像真不知道这册子是什么东西。 旁的便没有看出来。 张真人见此,便主动解释:“这是我们天司局的要案册子,我们天司局近来有许多案子,都无法解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哪里弄错了,我想着二小姐与众不同,乃是同辈中人的佼佼者,天赋斐然,或许能够为我们解答一二,便厚颜上门请求二小姐相助,还请二小姐看看这册子。” 张真人说得客气,做足了低姿态。 宋时蕴不好直接拒绝,便伸手将册子拿过来,同时她先打了补丁,“天司局乃是世间玄门之首,里面的人,都是玄门中的佼佼者,若是你们无法解决的案子,只怕我也没办法解决。” 张真人笑眯眯地道:“还请二小姐看看册子里面的记载再说。” 宋时蕴顿了一下,还是将册子打开来。 下一秒,她便皱起眉来。 这册子里面的内容,宋时蕴曾经听说过。 是一年多前的一个案子。 案件的内容是,一年多前,时隔几个月,总有人死亡。 而死去的人,都是女子。 她们死亡的模样,都很奇怪。 那就是,她们被家人发现,死在家里时,全部是一身白骨,无皮无肉。 从外表上很难分辨出,那是受害者。 一开始,这种案件,是交给刑部和京兆府去处理的。 但京兆府和刑部的仵作,怎么查,都想不明白,死者是怎么一夜之间,变成白骨的。 所有死者的家人都说,前一天,女子在家里还好好的,但第二天一早没起来,家里人去敲门询问时,才发现,人不在屋里,只剩下一具白骨。 一开始,刑部和京兆府的人也怀疑过,这是陈尸,可能是什么人恶意报复,将女子掳走,故意放下白骨,恫吓其家里人。 但是,检查过骨头后,仵作又说,那不是陈尸。看书溂 京兆府尹和刑部顿时傻眼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起案件还没解决。 第二个死者,却在一个多月后,再次出现。 依旧是前一天好好的人,第二天变成了一堆白骨。 无人理解。 京兆府尹和刑部纷纷觉得,这案件没那么简单,从请天司局插手的。 消息报到天司局时,宋时蕴正好在进行每年一度的闭关。 案件便送到了张真人和周真人手上。 不过,他们俩一开始也没有立即插手,而是交给了自己的徒弟。 两个人的徒弟,跟着刑部的人,重新进入现场,仔细调查一番。 发现现场确实有残留的阴气,像是什么妖邪作祟。 尸体也确实是新鲜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白骨状。 但,现在没有找到死者的魂魄。 按理来说,去地府投胎的速度,不会那么快。 一般都是过了七天后,人才会进入地府。 而人刚死之后,魂魄一般都在尸体旁边。 不可能出现,人刚死不过一两天,魂魄就消失不见的事情。 地府的勾魂速度也没那么快。 张真人和周真人得知消息后,也曾经请神询问,查询那些人的魂魄。 可是,鬼差也说,那些人的魂魄,并未入地府。 也就是说,那些人的魂魄消失得并不正常。 天司局把这件事告诉刑部和京兆府,三方的人都觉得,这案件没有那么简单。 张真人和周真人便着手调查了一段时间。 但是,就在他们调查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又接连出现了两次案件。 每一次的死者,死状都一模一样。 接连四次案件如此,别说天司局了,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事情不正常。 一瞬间,京城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天司局身上。 周真人和张真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却是调查无果。 后来等时玉公主出关时,他们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想要她出面,看看能否解决。 但是,还没等宋时蕴开始调查,就出现了意外。 随后,她身死,这案件如何处理的,她就不知道了。 却不想,到了现在,这案子竟然还没有解决。 宋时蕴重新看了看册子上记录的内容,随后抬眸看向张真人问道:“我看着记录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了,怎么还没查清楚吗?” “是啊。”张真人尴尬地一笑,“是我们天司局办事不力,京城中的百姓,当初都怨怪我们无能,可是我们确实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但那四次案子之后,就没再出现过吗?” 张真人闻言,哦了一声,补充道:“不是,其实就在前天,出现过一次命案。” 宋时蕴唰地一下一挑眉,“前天发生过命案?和上面记载的案子一样吗?” 张真人闻言,解释道:“是,就是前天晚上,死者是一名青楼内的名妓,突然被发现横死在自己的房间内,被发现时,也是一堆白骨,我们去现场查过,同样没有找到她的魂魄,但现场也残留着一丝阴气,只不过这次残留的阴气,比上一次更浅淡了一点,看样子,应该是下手的妖邪,对阴气的掌控,愈发炉火纯青了。” 宋时蕴闻言,重新翻了翻册子,紧锁眉头,“之前死者每次出现,间隔最长才不过一个多月,但这一次是隔了半年才出现,为什么?” 之前的频率很高,半个月一个多月,就一次。 比较平均。 但为什么,最新的一次,却和上一次时隔半年之久? 张真人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实说,我和周师弟听说这次的案子时,也有点意外。” 本来时隔那么久,他们都以为,那几个死者,或许是跟妖邪有什么仇怨。 现在仇怨都了结了,所以妖邪收手了。 这次案子突然冒出来,张真人和周真人也是一头雾水。 第181章 宋时蕴皱了皱眉,思忖道:“之前的死者,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八字,或者做过什么事情,与什么人结过仇怨吗?” 张真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宋时蕴提出来的疑惑,他们也曾经调查过。 毕竟他们好歹是天司局的人,不可能不查这些。 但查来查去,没有查到她们有共同点。 除了都是女性,身份都挺高贵的之外,就没了。 八字各不相同,且都不是八字偏阴那种,并不是会被鬼怪轻易盯上的类型。 而她们毕竟都是豪门女眷,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类型,自然也不可能和外人结怨。 即便真有什么不快,也不过是家中姐妹扯扯头花,或者是和下人之间产生过什么矛盾。 但都不至于下此毒手。 他们自然也去各个死者家中调查过,她们家里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本来我们还以为,这个妖邪,只盯着未出阁的女子,但是,现在青楼名妓也出事了,看样子也并非仅仅针对未出阁的姑娘。” 宋时蕴听到张真人的话,又翻了翻册子里面的几个受害者的资料。 确实。 和张真人所说的一样。 这个资料,虽不详细,但标出来的生辰八字和身份,并没有完全一致的地方。 这就很难办了。 宋时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思忖片刻,她向张真人问道:“青楼那位名妓是刚死不久?” 张真人点头,“也不过是前天晚上的事情,至今也才一天半。” 宋时蕴啪的一声,将册子合起来,起身道:“能否带我过去看看现场?” 张真人犹豫道:“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那地方是青楼,不知道二小姐是否介意?” 宋时蕴眉梢一挑,“我若是介意,还会提出这种事情吗?” “二小姐说的是。”张真人笑了一下,立即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二小姐这边请,我亲自带您过去。” 宋时蕴微微颔首,跟在张真人身后,一道走出去。 走到正厅门口,宋时蕴跟旁边的秋白和春晓说了一声,“我有事要和张真人出去一趟,春晓跟我去,秋白你留在家里,替我和父亲母亲说一声。” 语毕,不等秋白说话,宋时蕴看了张真人一眼,便提步往前走去。 春晓见此,向秋白福了一礼,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时蕴和张真人身后。 秋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留下来,去主院,向杨氏替宋时蕴说一声。 宋时蕴和张真人从平宁侯府出来,便直奔青楼。 大庆朝内,分有官妓和私妓。 私妓是不会官府允许存在的,一旦被发现在朝官员找私妓,都是要被处罚的。 至于官妓,明面上,也只是做一些歌舞表演,替各种宴会助助兴的。 一旦官员与官妓私通,也会被处罚,只不过力度会小很多。 现如今的官妓,基本上都是年轻的文人才子过去。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青楼那种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属于腌臜之地,里面的腌臜之事自然也是数不胜数。 一般女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张真人看了看宋时蕴,她坐在马车上,倒是一点介意之色都没有。 这一点,倒不像是寻常女子。 张真人顿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就到了青楼大门口。 这一处青楼,是京城内最有名气的青楼,叫做梦红袖。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偌大的,挂着各种彩绸的红袖楼,春晓都有些懵了。 她不由拉扯了一下宋时蕴的袖子,脸红彤彤的小声问:“小姐,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宋时蕴闻言,打趣道:“放心,不是要把你给卖到这里来。” 春晓一愣,顿时小脸更红,“小姐……” 宋时蕴淡淡地一笑,正色道:“真的有事情要来办,你没发现,这附近都没人吗?” 春晓闻言,才注意到,这附近还真没什么人。 这个点,已经是下午。 虽然还是白日,但一般情况下,青楼在这个点,客人就已经开始增多了。 可眼前的红袖楼四周,全没有什么人,就连门窗都没打开。 春晓以前跟着府上的少爷们出来,也曾路过青楼,看见门口站着各种,穿着很清凉的姑娘。 今日,全都不见了。 看上去,这偌大的红袖楼都冷清不少。 看见这一幕,春晓才发觉,这个红袖楼,好像有什么问题。 “我们进去吧,二小姐。”正在这时候,张真人已经和看守梦红袖大门的人,打过招呼。 宋时蕴应了一声,便提步走过去。 张真人推开门。 春晓跟在宋时蕴身后,进去才发现,大堂里面,还站着不少的衙役,好像是在看守和检查。 春晓看见衙役们,顿时紧张起来,她紧紧贴着宋时蕴的胳膊,忐忑地道:“小姐,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嗯。”宋时蕴淡定地道:“死人了。” 春晓猛地瞪大眼睛,“死人了?!” 她下巴差点掉下来。 宋时蕴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放心,现在不会再死人了。” 春晓吞咽了一下口水。 虽然她之前差点就杀了一个人,但她本性并不恶毒。 从未见过杀人现场。 一想到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她就有点害怕。 但想到宋时蕴在这里,春晓放心了一些,却不敢离开宋时蕴半步,只能跟在宋时蕴身边。 梦红袖的红袖楼,一共有三层。 一楼大堂,二楼则被分成了一个个包厢。 张真人带着她们走上二楼,便有人走过来。 宋时蕴一看,又是一个熟人。 这个人,就是京兆府尹。 “张真人……”京兆府尹听说张真人过来了,便出来迎接,刚打算拱手行礼,却瞥见旁边的人,他不由一惊,“这不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吗?” 他询问地望向张真人,显然是在问,张真人怎么把女子带过来了? 张真人笑呵呵的,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二小姐不是普通人,这次过来,是给我们帮忙的。” 京兆府尹倒是见过宋时蕴,好像确实有点本事。 只不过…… 京兆府尹悄悄地拉了拉张真人的袖子,带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但这地方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张真人怎么就把这等贵眷带来了?若是让平宁侯知道,只怕要动怒。” 张真人安慰地拍了拍京兆府尹的肩膀,“放心吧,隋大人,我亲自将二小姐从平宁侯府带出来的,已经和平宁侯打过招呼,你就放心吧。二小姐有本事,又是女子,或许会注意到一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京兆府尹:“……” 好像也是。 京兆府尹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已经和平宁侯打过招呼,我便不说什么了。” 张真人对他一笑,跟他一块走过去,和宋时蕴打了一声招呼。 “二小姐愿意来给我们帮忙,是我们的大幸。”京兆府尹客气地一笑,对宋时蕴拱了拱手。 宋时蕴淡笑,意有所指,“大人不嫌弃我们来添乱就好。” 京兆府尹知道她指的是,刚才他拉走张真人的事情,他尴尬地笑:“怎么会,二小姐这边请,我带你们看看现场。” 宋时蕴福了一礼,“有劳。” 京兆府尹连忙带着张真人和宋时蕴,去了案发现场。 所谓的案发现场,就是名妓所住的屋子。 死的这个人,是梦红袖的第一大招牌花魁,花名叫做海棠。 第182章 海棠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相对安静,空间也相对大一点,算是花魁的特殊待遇。 因为她平时接触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比较在意隐私。 所以,这地方更适合花魁居住。 京兆府尹和张真人,带着宋时蕴和春晓,一路走到走廊尽头。 站在花魁门口,宋时蕴瞥了一眼春晓,“你在这等着,就别进去了,里面可能有点吓人。” 春晓犹豫着,“我,我还是跟着小姐进去吧……” 她虽然有点害怕,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一个人。 宋时蕴见她坚持,便没有说什么,跟在张真人身后,进入海棠的房间。 京兆府尹站在屋内,道:“这就是海棠的房间了,她的尸骨,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花魁的屋子,就是不一样,分有里外间。 里间外间被一道花屏门隔开。 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宋时蕴环视一圈,“是谁发现的?” “伺候海棠的丫环,过来帮海棠洗漱时,敲了许久的房门,海棠都没有任何反应,推门而入后,便发现海棠在床上,变成了一具尸骨。”张真人回答道:“因为这是海棠的房间,海棠又不见了,只剩下一具尸骨,梦红袖的老\\\\鸨,也被吓到了,便报官了。” 宋时蕴闻言,颔首:“尸骨是在内室被发现的吧?” 张真人点头,推开花屏门:“二小姐可以进去看看。” 宋时蕴闻言便提步走进去。 一走进去,她的脚步便是一顿,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床上。 因为…… 床上正躺着一具白骨。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春晓,也看见了这一幕,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啊!” 似乎也认识到,自己有点太过大呼小叫,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张真人和京兆府尹此时也走了进来。 宋时蕴一边向床边走过去,一边问道:“尸骨怎么还在这里?” 京兆府尹回答道:“我们原本是要将尸骨带回刑部的,但是,天司局觉得,尸体留在这里,方便查验,所以就留在了这里。” 宋时蕴不由向张真人看过去,“留在这里,有什么方便的?”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 梦红袖这里,无论怎么说,都是人多眼杂,尸骨放在这里,说不定就会遭到破坏。 而且,这个环境,也不利于验尸。 自然是送到刑部的验尸房,才更方便一点。 张真人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尸骨保存在现场,才更容易看出来,当时的现场,是什么模样的,推测出海棠死时经历过什么嘛,不然总是容易忘记弄混。” 京兆府尹道:“张真人说得也有道理。” 宋时蕴心想,有个屁的道理。 她打量张真人一眼。 按理来说,出现命案,尸体肯定会被第一时间送去官府。 张真人却把尸体留下来…… 她怎么都感觉,是张真人故意的。 不然,怎么会让尸骨留在原地两日,还没送走,专门等她来看过? 但她也没拆穿张真人,她走到床边,拿出来一块帕子,包住自己的右手,伸手抚摸着那具白骨,仔细查验。 就如同张真人之前所说的资料一样,这白骨上面,一点皮肉都没有,干净雪白,好像是假的一样。 单从表面上来看,这白骨的主人,像是死了许久,白骨化才能够如此严重。 可是,伸手一抹,上面附着的死气,还没有消散掉。 正常来说,一般人死七天之后,尸骨上的死气,就会完全消散掉了。 白骨化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更不会存在任何死气。 死气还有,就证明,这具尸骨,死亡最多不超过三天。 应该符合梦红袖的人发现尸骨,并且报官的时间。 只不过,现场除了白骨外,什么痕迹都没有。 宋时蕴仔细检查一番,也只感觉到了淡淡的阴气。 昭示着什么东西来过的痕迹。 其他痕迹都没有,也没看见海棠的魂魄。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 “二小姐可有发现什么?” 张真人此时走过来,向宋时蕴询问道。 宋时蕴微微一摇头,“什么痕迹都没有。” 张真人闻言,有些迟疑地问:“二小姐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宋时蕴没有直接回答,隔了两秒,她问道:“梦红袖的人都在哪里?我想见海棠的丫环,以及老\\\\鸨,可以吗?” 张真人一听这话,转头看向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走过来,“这个当然可以,我们今天过来的时候,也通知过老\\\\鸨于妈妈,以及海棠的丫环,暮云,她们都在老\\\\鸨的房间里,我们的人正看着她们,如若二小姐想去看看的话,我这就带二小姐过去。” 宋时蕴果断道:“那就去看看。” 语毕,她便提步,率先走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张真人和京兆府尹,带着她们走到隔壁的老\\\\鸨房间。 里面坐着不少人。 大多数都是衙役,只有两个女子,坐在里面。 两个女子紧挨着坐,有些抱团取暖的意思,两个人都低着头,好像挺紧张的。 听见有开门声,两个人一瞬间,全部抬起头来,紧张又期盼地往门口看过来。 瞧见京兆府尹,于妈妈便顿时满脸堆笑地起身,热情地迎了上来:“府尹大人,您可算来了,您这调查也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们梦红袖了?” 京兆府尹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放肆!” 于妈妈浑身一颤,顿时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京兆府尹见此,才继续道:“调查还在继续,能够让你们继续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过来找你们,是我们请了一位二小姐过来,她也是玄门中人,有些事情,希望问你们一下,你们要配合。” 于妈妈干笑,连声说:“配合配合,我们肯定会配合!” 海棠的丫环暮云也连忙点头。 京兆府尹见此,对宋时蕴拱了拱手。 宋时蕴提步走上前来,扫了于妈妈和暮云一眼,直接问道:“你们都是对海棠很熟悉的人,我想问的是,海棠在出事之前,每天都做过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于妈妈有点傻眼:“每天都做过什么?” 她重重咬着每天这两个字。 有些讶异。 海棠好歹也是十几二十岁了,进入梦红袖那么多年,谁能记住她每天都做过什么? 别说每天了,就连事发前两天的事情,她们都不一定能记住。 宋时蕴当然不是问海棠活着的时候每一天。 见她们误会了,宋时蕴补了一句:“是她死前一个月以来的事情,她有做过什么和寻常不一样的事情吗?” 于妈妈和暮云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 “和往常不寻常的事情?”于妈妈向暮云问道:“暮云啊,你记得吗?” 暮云挠挠头,有些苦恼,“没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啊……姑娘每日起床后,便是洗漱、装扮,一日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装扮上面,然后便是吃饭、接客,都是日复一日的事情,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宋时蕴蹙了一下,“那海棠出事前一个月左右,有没有接触过什么陌生人,收到过什么奇怪的礼物,或者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暮云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啊,现在来找姑娘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姑娘熟悉的,也就那么两三个固定的客人,没有什么外人,送的礼物,也都是如往常一样,几乎全是银钱或者头面首饰,真没什么奇怪的啊。” 第183章 于妈妈闻言,也忍不住说道:“我记得,类似的问题,之前不是有人问过了吗,怎么现在还要问一遍啊?难不成,我们之前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宋时蕴瞥了张真人一眼。 不用于妈妈说,她也知道,于妈妈口中来问过的人,应该就是天司局的人。 很大概率,就是张真人。 张真人闻言,难得严肃地道:“二小姐问你们什么,你们答什么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就连京兆府尹也警告地看了于妈妈一眼。 仿佛在说,于妈妈如若不配合,就别想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于妈妈顿时一脸讪笑,“是,是是……” 她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宋时蕴见此,便继续向暮云问道:“那她生前一个月左右,有没有什么特别访客,不是客人。” 暮云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 宋时蕴闻言,转身就往外走。 京兆府尹愣了一下,追问:“二小姐不问了吗?” “没什么好问的了。” 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梦红袖的人,简直是一问三不知。 再问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张真人见此,和春晓也跟了出去。 “二小姐,还是没什么发现吗?”张真人追在宋时蕴身后问道。 宋时蕴淡淡地道:“都是一问三不知,哪会有什么发现。” 张真人道:“我们之前也询问过她们相关的问题,但她们都说,这一阵子以来,海棠的所有举动和接触过的人和事,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看样子不像是外面来的东西作祟?”看书溂 宋时蕴闻言,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一定是外来的,如若是梦红袖里面的,那之前的案件怎么说?更何况,我在这里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邪祟。” 她虽然现在修为不如以前,但如若有邪祟出现的话,肯定躲不过她的鼻子。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思忖道:“我也猜测是外来的邪祟,可现在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宋时蕴闻言,将张真人之前给她看的小册子拿出来,翻了翻,“我们去吕家看看。” 吕家? 是第一具白骨出现的地方。 张真人立即反应过来,“二小姐想要去问问吕家的情况?” 宋时蕴点点头,补充道:“不仅是吕家,其他白骨的家,都要去问问。” 张真人:“……” 这工程量也太大了。 张真人有点无言。 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时蕴带着春晓,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张真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追过去。 坐上马车后,张真人还忍不住道:“受害者的家,有点多,我们要一家一家找过去,是不是太麻烦了?” “有时候,笨办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宋时蕴淡声道。 张真人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不过…… “关于他们家的情况,其实册子上都有写……”也提醒道。 宋时蕴却直接道:“我知道,我看过了,但是,我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自己。” 张真人一噎。 却也不能说什么。 他思忖着一点头,也是一个道理。 也许人多了,能够注意到的细节就更多了。 他便没有说什么。 陪着宋时蕴,便赶去了吕家。 张真人现在好歹算是天司局的一把手,吕家虽然是个世家,但也不过是个小世家,对张真人还算客气。 听闻张真人是为了半年前的吕娘子案子来的,他们也没拒绝,便同意他们进来查问。 宋时蕴偷偷地跟张真人说了一声,要先去受害者吕娘子的房间。 他便和吕老爷要求道:“对了,吕老爷,吕小姐屋子现在有人住了吗?” 吕老爷闻言,叹息道:“还没有,拙荆对我们女儿的死,念念不忘,不允许旁人踏足女儿的闺房半步,是以现在还没有人住进去,屋子现在还空着。” 闻言,张真人松了一口气,道:“那不知可否,请吕老爷带我们去小姐的闺房看看?”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 吕老爷一口答应下来,便带着他们向后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叹息着说道:“真人,天司局现在是重新开始调查我女儿那件案子了吗?” 张真人含糊地的道:“案子,无论是天司局还是刑部,都没有放下过,我们都在查,只不过还没有头绪。” 吕老爷闻言,颇为难受,“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吗?” 张真人有些愧疚地点点头。 吕老爷长叹一声,“真人有所不知,自从我们的女儿去了之后,拙荆便一直卧病在床,每天神神叨叨的,一直在想念女儿,她认定我们的女儿还没死,就盼望着我们的女儿能回来。” 这话,张真人不好接。 换作正常人,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一具不可辨认的白骨,都会有些怀疑人生。 不相信那白骨就是自己的亲人,情有可原。 但他们检查过,确认那白骨,就是吕小姐。 可,这话他们不能说。 说出去,显得他们泼凉水似的,有些凉薄。 再说了,这个时候,这个念头,对吕夫人来说,或许是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念想。 没必要特别去拆穿。 张真人便没说什么。 吕老爷心里像是也有许多苦闷,无法发泄。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倾诉的人,他便絮絮叨叨地,把自己这大半年来的苦闷,倒豆子似的,全部倒了出来。 直到,走到吕小姐的闺房门外,吕老爷才停下来。 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转过头来时,神色还算如常,“这里就是我家玉儿的屋子,我们进去吧。” 张真人道了一声谢,众人便一道走进去。 宋时蕴一进去,就发现这屋子……干净得不像话。 如若说是长期无人住的房间,怎么也敢有些灰尘。 宋时蕴的手,从旁边的橱窗上划过,抬手看了看,指尖一点灰尘都没有,她直接问道:“这里时常有人来打扫吗?” 吕老爷还不知道宋时蕴的身份,但见她是张真人带来的,多少给了点面子,便客气地道:“是拙荆时常带着丫环来打扫,几乎隔一天就要来一次,所以屋子里还保留着玉儿还在时的模样,一切都没有变过。”看书喇 就连家具摆设,都是以前的模样。 宋时蕴闻言,淡淡地一点头,目光在屋子里逡巡起来。 吕老爷瞧着她那打量的模样,不由悄悄地拉过张真人的胳膊,小声地询问,“张真人,这位姑娘是谁啊?” 张真人小声地把宋时蕴的身份告诉他,“这位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很是厉害的玄门中人,算是后起之秀,加上她是女子,我们就想着,让她来调查,或许能够发现什么新线索。” 吕老爷闻言,便明白了,也更加配合了。 他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搞清楚他女儿的死亡真相。 外面之前都在床,他的女儿,是跟别人发生了什么感情,不守规矩,才被人杀害的。 弄得吕家的名声都臭了。 后来因为出这种事情的贵眷多了一点,这种声音虽然少了许多,但不是没有。 吕老爷很希望,能够洗刷干净女儿的名声,也不希望女儿含冤而死。 吕老爷思及此,便有些期盼地紧盯着宋时蕴,希望宋时蕴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宋时蕴状若漫无目的似的,在房间里转起圈来。 她看见了吕老爷偷偷把张真人拉过去,也猜得到吕老爷想说什么,她全然不在意,当做没发现似的,仔细检查着房间内的每一寸。 但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这间房里,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宋时蕴便直接问了起来。 第184章 宋时蕴将之前问过于妈妈和暮云的问题,又向吕老爷问了一遍。 吕老爷仔细回想后,依旧摇头,“没有吧,玉儿这姑娘胆子小,也腼腆,甚少出门,在家里也是规规矩矩,从来不会和家中姐妹,发生什么矛盾,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她能够接触到的,几乎都是家里人。” “那她有没有收到什么从外面送进来的礼物?”宋时蕴追问。 吕老爷想了想,“没有,玉儿年纪还小,家里尚且有父兄在,除了小姐妹之间送的手帕绣品外,外人要送礼,也只能直接送到我或者她母亲手上,检查无误后,才会送到孩子手上,应该没什么事吧?” 宋时蕴闻言,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也没什么头绪。 随后,她让张真人,带着她们,接连去了几个受害者家里,询问情况。 但所有人说出来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家里的孩子或安静或调皮,但因为都是女孩子,如今十分受限,能够出去的机会不多,接触外人的机会更不多,生前一段时间的日子,就和往日的许多日子一样,稀松平常,没有任何不一样,或者有记忆点的地方。 一路查下来,众人说得口干舌燥。 从最后一个受害者家里出来时,天色都已经黯淡下来。 坐上马车,张真人都忍不住疲惫地道:“跑了跑去,好像也没查到什么可用的线索,倒是把咱们累得够呛。” “还好,只是没有线索,确实可惜。”宋时蕴面色如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但春晓更柔弱一些,跑了一天下来,更累了,感觉两条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听见张真人的话,她悄无声息地捏了捏自己的双腿。 宋时蕴回想着,那些人回答自己问题的神色,都没有什么问题。 应该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如若是外来的邪祟,盯上她们总有理由。 毕竟,京城中的豪门,扔个大木头下去,能够砸死一大片,待嫁的和已经出嫁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怎么就盯上那几个人? 宋时蕴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也曾询问过,她们生前是不是都去过什么地方。 但有几个人,类似吕老爷,都说自己的女儿,甚少出门,生前一个月左右,从未出去过。 “她们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共同点,才会被人盯上?”宋时蕴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 春晓靠得近,听得清楚,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道:“小姐,她们是不是都长得很漂亮啊?” 宋时蕴唰地一下看过去,“都很漂亮?” 春晓迟疑地一点头,“我就是那么猜的,因为海棠是花魁,肯定非常漂亮,刚才我们去的那几家的老爷和夫人,也都很漂亮,我就想着,他们的女儿,应该也很美。” 宋时蕴顿了一下,她倒是早就想过这一点。 但是…… “京城中的漂亮姑娘何其多,远不止她们几个,她们几个也不是京城贵眷中,顶漂亮的几位。”张真人在此时淡淡地开口。 宋时蕴赞同地点点头。 张真人说的话,就是她心中所想。 张真人是天司局的人,每年宫中年宴,自然见过不少豪门贵眷。 受害者那几个女子,虽然漂亮,但都不算是贵眷中最漂亮的,身份也不是贵眷中最高贵的。 但又不像是国子监之前遇害的青年,全都是家世平平的人家。 这就有点矛盾了。 宋时蕴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有点想不通。 春晓听见张真人的话,挠了挠头,尴尬地道:“我,我就是这么一想,对不起……” 宋时蕴摆摆手,“这倒是没什么,有想法也是好的。” 张真人笑着点点头,让春晓别多想,他那么说,不是针对春晓。 春晓更是害羞,低着头,没再说话。 宋时蕴一直沉思着,回想着这些案件的细节。 然而,直到马车停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她也没想出来什么所以然。 张真人将她们送下马车,看着还在深思的宋时蕴,他微微一笑,直接道:“二小姐莫要多想,我们天司局也是一直找不到线索,这案子确实太难查了,是我劳烦二小姐了。” 宋时蕴淡声:“没有什么劳烦的,我也没帮到什么忙。” 张真人仍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二小姐愿意帮我们查,已经是很劳烦了,这案子本来就难查,一时间查不到什么线索,也很正常,毕竟我们天司局查了那么久,也没查出来什么线索。” 宋时蕴审视着张真人。 张真人应该是故意拉她入局。 但这案子背后,作祟的邪祟,已经犯案那么多次。 害死了那么多人。 如若没办法解决,长久以往,必定酿成大祸。 思及此,宋时蕴没有拆穿张真人,反而淡声道:“只要张真人不嫌弃我的话,这案子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张真人眼睛一亮,大喜过望,连忙拱手,“二小姐这话说的,二小姐愿意帮忙,是我们天司局的幸事,我们还要多多劳烦二小姐呢,怎么会嫌弃呢?应该是我说,只要二小姐不嫌弃我们天司局无能才是。” 宋时蕴淡笑:“张真人言重了,我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 张真人诚恳道:“只要二小姐愿意查下去,就是帮了我们天司局的大忙了。” 宋时蕴打量地看他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只让张真人走点回去休息,她随后向张真人福了一礼,便带着春晓转身离开。 张真人旋即便也坐上马车离开。 在马车离开后,宋时蕴却带着春晓,出现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 望着离开的马车,宋时蕴眯了眯眼睛。 春晓不由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宋时蕴没跟春晓说出自己的猜测,微微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回去休息,明日或许还要去一趟刑部。” 她打算去刑部翻一翻以前的卷宗,看看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春晓对此一窍不通,只能乖乖地哦了一声,跟在宋时蕴身后,一道回了雅轩。 秋白和霜重,正在等宋时蕴回来。 见宋时蕴回来,她们才彻底放下心来,两个人飞快地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两个人都很担心宋时蕴。 她们也感觉,宋时蕴一个姑娘家家的,总是出去抛头露面不太好。 尤其是今日,宋清远听说宋时蕴又出去了,脸都黑了。 宋时蕴听见秋白这么说,面色如常,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只哦了一句。 秋白看不懂宋时蕴在想什么,也不能追问,便道:“不管怎么样,小姐现在回来就好了,时间尚早,小姐不妨去主院,向侯爷和夫人请安?” 他们这里本来就有晚辈向长辈晨昏定省的规矩。 宋思文和宋时柔,就时常去给杨氏和宋清远请安。看书喇 只不过,宋时蕴自回来后,从来没去过。 秋白觉得,宋时蕴还是应该过去,尽量和家里人打好关系,别惹得宋清远不高兴。 宋时蕴却直接拒绝了,“不必了,我有些累了,这个时辰,想必父母也累了,就不去了吧,你们传晚饭吧,我饿了。” 语毕,她便径直地朝自己的屋子走过去,全然没有去向宋清远和杨氏请安的打算。 秋白有些无奈地看向霜重。 霜重倒是看得开,拍了拍她的胳膊,“算了,小姐不是饿了吗,我们先去传饭吧,莫要饿坏了小姐,其余的便都听小姐的吧。” 秋白也是无奈,只能点点头。 春晓跟着她们俩,便去准备晚饭。 第185章 宋时蕴吃完晚饭后,便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传了热水洗漱后,便径直熄灯休息了,全程没提过去和杨氏宋清远打个招呼。 宋清远本来还以为,宋时蕴回来后,会主动来向他们请安,说明情况。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宋时蕴来。 找来下人一问,雅轩已经熄灯了。 宋清远脸色一沉,都快气笑了。 杨氏见此,安慰道:“时蕴从小不在京中长大,她也不懂这些规矩,做事全凭本心,侯爷莫要生气了。” 宋清远哪里不知道,宋时蕴就是太过没规矩,自由散漫过分了。 可现在,想要把宋时蕴掰正过来,也很难。 宋时蕴学习的东西,就让宋清远无话可说。 他也只能跟自己生闷气。 杨氏见他沉着脸不吭声,转移了话题,“对了,侯爷,您今日不是去看过清溪了吗?她如今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宋清远的神色更是凝重,“她身子当真是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如今每日不是风寒就是发热,几乎成日躺在床上。” 他现在每日固定的环节,就是去曲远侯府,看看宋清溪。 宋清溪日日都在病榻上。 眼看着是不大好了。 这种情况下去,别说撑个几月半年。 只怕这个月都撑不下去。 他今日去看宋清溪的时候,提议过让宋清溪去外面走动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见见太阳,对她也是好的。 可宋清溪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盯着床帐的顶部发呆,好像完全听不见宋清远的话。 宋清远心里清楚,宋清溪现在是一心求死。 他更是无奈。 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看见宋清溪这样,他心里也难受。 杨氏闻言,叹了口气,道:“那我明天再请一些大夫,去平宁侯府看看吧,家里好像还有一棵南洋进贡的人参,我明日也送过去。” 虽然这些东西,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好歹算是尽了一份心力。 宋清远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两口子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杨氏就忽悠着宋清远休息了。 宋清远早就把宋时蕴之前的不规矩,忘到九霄云外。 …… 翌日一早。 宋时蕴起了个大早,却没有立即去查这个案子,而是带着秋白,去了国子监,先上课。 好不容易混进国子监,她也不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给博士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到时候,只怕柳太傅的面子也不好使,她就会被逐出国子监了。 宋时蕴看了一下,国子监今日安排,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正好去刑部查查看。 思及此,宋时蕴便带着秋白,和宋思文一道,先赶去国子监。 众人一进入国子监,便碰上了先来一步的谢如故。 谢如故在大门口内侧站着,仿佛是在等他们似的。 宋思文见此,目光悄悄地在谢如故和宋时蕴身上穿梭个来回,旋即他仿佛大傻子似的,笑呵呵地道:“如故兄,今日来得好早啊。” “刚到。”谢如故淡淡一笑,旋即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宋时蕴。看书喇 宋时蕴一顿,“这是给我的?” 谢如故眉梢一挑,将盒子往她面前送了送,“不知道二妹妹用没用早饭,我今日起得早,顺便买了一些早点过来,你尝尝看。” 不用谢如故说,宋时蕴也闻到了一股香味。 而且这香味有点熟悉。 她迟疑地将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子小笼包。 还是宋时蕴最喜欢吃的蟹味小笼包。 一看样式,一闻味道,这个蟹味小笼包,应该就是东城区的张记铺子的招牌特色。 东城区,距离国子监,可不算是近。 这可不顺路。 倒像是专门去的。 宋时蕴不由抬头看向谢如故,眸光里充满茫然和狐疑,当真不知道,谢如故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更不明白,谢如故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宋时蕴想不明白这一点,就直接问了:“世子爷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谢如故闻言,一脸纳罕,“二妹妹也喜欢吃这个吗?我自己比较喜欢吃,今日便过去买了一些,想着你可能没用早饭,我才多买了一份,原来这么巧吗?” 他又对宋时蕴笑了一下。 “二妹妹,看来我们很有缘。” 又来了…… 宋时蕴不知道谢如故一个清爽少爷,为何有时候,如此油腻。 不过,这真的是巧合吗? 看着谢如故那油腻的样子,可能只是觉得,蟹味小笼包是张记铺子的招牌,又比较贵,才买来给她的? 真是巧合? 宋时蕴思及此,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说法。 但,她不想要这盒小笼包。 她刚想推回去。 谢如故却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补了一句,“真的挺好吃的,是因为我自己爱吃,多买了一份,二妹妹若是不喜欢的话,那就只能浪费了。” 宋时蕴闻言,一顿。 她早上起来时,确实没来得及用饭。 是因为她习惯了,以前每日都是一早起来,做完早课,才将早饭和午膳一起吃。 因为,吃了早饭再做早课的话,就有些不够虔诚,体内的浊气也会比较重。 但眼下,不用做早课,她还是不习惯吃早饭。 望着那蟹味小笼包,她便感觉到,五脏庙正在发出饥饿的呼声。 想了想,宋时蕴还是屈服了,她对谢如故稍稍地欠了欠身,“那就谢谢世子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将盒子先盖起来,道:“我去书楼的隔间。” 语毕,她对谢如故和宋思文一行礼,便带着秋白向书楼隔间走去了。 谢如故望着她的背影,笑吟吟的。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思文看了看他,用手肘撞了撞谢如故的胳膊,暧昧地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如故兄,当真喜欢我家时蕴吗?” 谢如故看他一眼,“思文兄见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宋思文倒是了解谢如故的。 要么不说话不表态,要么一说,就是真的。 他之前说过喜欢宋时蕴,看他近些日子来的表现,应该不像是作假。 宋思文笑意更浓,“那如故兄,你可得努力啊,我还挺想叫你一声妹夫的。” 谢如故勾唇一笑,“思文兄想要叫的话,现在就可以叫,我不介意。” 宋思文闻言,连忙摆了摆手,“还是别了,时蕴主意正,她还未同意,若是听见我这么称呼你,只怕要与我这个大哥翻脸,我可不想。” 谢如故闻言,反而爽朗地一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了一些不言而喻的默契。 …… 宋时蕴带着秋白,便进入了书楼,找了一个隔间后,她便走进去,坐下来,一边用着早饭,一边随便翻了一本书来看。 隔间门一关上,这里就是一个单独的小空间。 在这里做什么,旁人都不知道。 宋时蕴还挺喜欢这种环境的。 秋白怕她口渴,还特意去买了一份粥回来。 好在国子监附近,还有不少小贩卖早饭,秋白很快就买回来了。 宋时蕴边吃边喝。 就在她刚吃掉两个蟹味小笼包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时蕴倾耳一听,是虞秋晚的声音。 “……你们这么说,梦红袖的案子,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是听我大哥说的,虽然我不想说,但他是梦红袖的常客,他说梦红袖的花魁海棠死了,而且和半年多之前的一些案子,死法一样,全是变成一堆白骨……” “直接变成一堆白骨?这也太吓人了吧?找不出来原因吗?” “我感觉,很难找出来原因吧,半年多前就有一模一样的案子,当时天司局和刑部大理寺齐齐出动了,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要是真查出来了,也不至于又发生了一个案子。” 虞三小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有些叹息,“我记得,玉儿是第一个……那么死的人,当时我和她都约好了,第二天要穿着新衣服去雅集的。” “对哦,我和雅乐也是,雅乐前两天也订了一身新衣服,结果新衣服还没送到,她人便没了,我现在真的好想她啊……” 第186章 做新衣服? 宋时蕴眉心一皱,快速解决掉剩下的两个包子,又漱了漱口,她立即起身出去,向隔壁的隔间走过去。 虞三小姐等人还在隔间里面说话,便听见突然有咚咚咚的敲门声。 众人一下子朝外看过去。 旁边一个小姑娘紧张地道:“我们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是不是被别人听到了啊?”另一个小姑娘也说道。 虞三小姐还算是沉稳,“没事,我去看看。” 她起身走过去,还是有些忐忑地打开了隔间的门。 本来她还有些紧张,但没想到,一打开门,却见宋时蕴站在外面。 虞三小姐心里那些许的紧张感,顿时一扫而空,“是你啊,时蕴,你怎么过来了?” 宋时蕴指了指隔壁,“我方才在旁边的隔间,听见嫂嫂在这边,我就过来看看。” 虞三小姐听说隔壁的是宋时蕴,放心不少,“那你进来吧,我们几个人正在说话呢。” 眼下距离听课还有一段时间,大多数的人,几乎都在国子监内闲聊或者闲逛。 宋时蕴闻言,便点点头,跟在虞三小姐身后,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见虞三小姐带着宋时蕴进来,屋里另外两个小姑娘,打量她们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 虞三小姐见此,便跟她们介绍了一下,宋时蕴的身份。 得知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人,两个小姑娘便彻底放下心来。 毕竟,虞国公府和平宁侯府要结亲的事情,虽然没有大面积公开,但在豪门世家中,也不算是一个秘密了。 说起来,平宁侯府和虞国公府的人,自然就是一家人。 她们也就不怕宋时蕴方才听说了什么。 随后,虞三小姐也向宋时蕴介绍了一下,那两个姑娘。 她们两个人,也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一个是傅家的长女,傅蓝心。 另外一个,是沈家的嫡次女沈如梦。 两个人年纪都差不多大。 傅蓝心比沈如梦更漂亮一些。 沈如梦则更加小家碧玉和活泼一点。 三个人互相欠了欠身,就算是见礼了。 随后几个人,便重新坐下来。 “对了,时蕴,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虞三小姐坐下来,便拉着宋时蕴闲聊起来。 宋时蕴淡淡一笑,“我也是刚到,没多早。” 她看了看虞三小姐等人。 “其实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嫂嫂。”宋时蕴想了想,还是单刀直入。 虞三小姐倒是没联想到,宋时蕴想要问什么,便问道:“时蕴想问什么?” “方才我就在隔壁,听见嫂嫂和两位小姐,在谈一个案子?”宋时蕴故作一脸好奇,“什么白骨,又是什么死人的,那都是什么?” 虞三小姐等人闻言,神色有些许尴尬。 似乎并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们刚才都谈了什么。 毕竟那些事情,不是她们闺阁中的女儿家,应该谈论的。 宋时蕴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扫了一眼,茫然地问:“嫂嫂,这是不能说的吗?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虞三小姐倒是知道宋时蕴胆子大,也有本事,好奇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虞三小姐还是挺喜欢宋时蕴的,也相信宋时蕴应该不会外传。 加上宋思文的情分。 她想了想,便还是开了口,“我们刚才说的,是半年多前的一个案子,对了,那时候时蕴还没回京,应当是没听说过的。” 宋时蕴满眼好奇,“对啊,我当时还没回来,没听说过,所以说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案子啊,你们说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搞得我更好奇了。” 闻言,众人望着她脸上懊恼又着急的神色,有些忍俊不禁。 虞三小姐不由得掩嘴笑了一声,心情轻松不少,便也没什么顾忌地道:“其实,那案子挺吓人的,我们知道的也不清楚,只不过,第一个死掉的人,吕玉是我的手帕交。” 虞秋晚和吕家那位吕玉小姐,关系还算不错。 因为两个人脾气相投,加上吕玉和她一样,都很喜欢刺绣,所以两个人在国子监内认识后,便经常在一块玩儿。 比旁人的关系也要更好一点。 “那个时候,我本来和玉儿约好了,第二天要去参加一个诗文雅集的,但是我第二天在约好的地方,等了玉儿许久,也不见玉儿,便派人去吕家问了一下。” 结果谁知道,下人赶去吕家时,吕家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站满了衙役。 京兆府尹和刑部的人,都赶了过去。 将吕家围得水泄不通。 虞秋晚派去的下人,仔细询问过后,才知道,吕玉竟然死了。 头一天还好好的,跟她们相谈甚欢,活蹦乱跳的人,第二天被丫环发现时,却变成了一具白骨,倒在床上。 当时吕家人没控制住,直接就报官了,导致消息不胫而走。 当时在京城中,还引起了轩然大波呢。 还有不少人恶意猜测,认为一定是吕玉跟别人私奔了,估计弄出来一具白骨,装作是自己,来个金蝉脱壳。 还有人,认为是吕玉做了什么,对吕家名声不利的事情。 吕家为了掩人耳目,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其实,玉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很是腼腆,平素除了国子监,基本上很少出门来,即便是我约见她,三次里面大约也只能成功一次,她才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虞秋晚想到吕玉,心里便有些难听。 想到那些人曾经对吕玉的恶意猜测,她更是气愤,“而且,玉儿都和我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雅集,怎么可能还会私奔什么的?那些人惯会胡说八道的!” “当时这件事,在京城中闹得很大吗?”宋时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虞秋晚神色凝重地一点头,“对啊,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具白骨,而刑部和京兆府又一直无法破案,在京城中便引起了好一阵子轩然大波,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我记得,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个案子发生后,这种情况才好了一些。”沈如梦听着她们谈来谈去,也跟着放松下来,下意识地便开口了。 宋时蕴茫然地问:“还有第二个案子?” 傅蓝心抿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不止两个,类似的案子,大约有过四五次。” 虞秋晚点头,“对,玉儿是第一个被害死的人,雅乐就是第二个。” 雅乐? 宋时蕴倒是记得,张真人昨天给她的资料里面,确实有一个变成白骨的受害者,叫做周雅乐的,是周家的三小姐。 周雅乐性格老气横秋的,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有强迫症似的,极重规矩。 身边的人,都被她管理得服服帖帖。 她自己也极为讲究规矩二字,从不逾矩,走到哪里都可以称上一句,规矩标兵。 “她也是突然变成了一具白骨吗?”宋时蕴问道。 沈如梦撅着嘴,惋惜道:“对啊,雅乐也是跟我都约好了,来我家参加我长姐的及笄之礼的,为此她还跟我说,找人新做了衣裳,希望在我长姐的及笄之礼上,能够穿上,可没想到……才过了两三天,我就听说雅乐也没了……” 传言中,周雅乐的死法,和吕玉一模一样。 两个人都是好端端地突然变成了一具白骨。 如果只发生了一次这样的案子,大家都不会多想什么,顶多是觉得,可能是哪个世家为了遮盖丑闻,才随便乱扯的。 可是接连发生了第二次,类似的案子,大家就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些门道。 第187章 因为有了吕家的经验,看见周雅乐的白骨后,周家便悄悄地请了京兆府尹过去。 京兆府尹当时一看,便觉得有些惊诧。 他们都觉得,这事情愈发不正常,便叫了天司局的人过去查验。 “当时天司局赶过去时,还有人传言说,说不定是什么厉鬼索命,但是,直到现在,天司局好像也没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沈如梦撇撇嘴,有些吐槽地道:“也不知道天司局在搞什么。” “如若天司局早点查清楚的话,或许就不会有第三次了。”傅蓝心冷冷淡淡地道:“可惜,天司局的人,没什么本事,不过是白食俸禄罢了。” 宋时蕴瞥了傅蓝心一眼。 感觉傅蓝心,好像不太相信玄门,也不太相信天司局。 不过这很正常。 有的人,一直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有些无法说通的事情,也不相信有鬼魂的存在。 这倒是没什么。 “蓝心这话,也算有点道理。”虞三小姐有些赞同地道:“不然,也不会半个月后,又发生了第三次的案子。” 沈如梦一听这话,像是想起来什么,猛地一拍手,唰的一下看向傅蓝心,“对了,我记得,第三次死的人,就是……蓝心的妹妹吧?” 傅蓝心握住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指尖泛起一阵青白。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齐刷刷地看过去。 宋时蕴想起来,之前的资料上面,好像确实有一个受害者,叫做傅如心。 傅蓝心,傅如心…… 确实像是一家人。 怪不得傅蓝心那么讨厌天司局,不相信天司局。 沈如梦这边说完后,注意到傅蓝心那冰冷的面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歉意地看着傅蓝心。 傅蓝心冷冷地将茶杯放下,面无表情地道:“说得没错,我妹妹确实是第三个被天司局害死的人。” 虞三小姐和沈如梦听见这话,神色都很是尴尬。 按理来说,傅如心的死,肯定不是天司局直接造成的。 但是,她们也不好意思,跟傅蓝心纠正这件事。 况且在傅蓝心看来,如若当时天司局早点查清楚了这件事,傅如心或许就不会死了。 所以,她将傅如心的死,和天司局扯上关系,也不是没有道理。 思及此,她们更不好说话了。 宋时蕴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盯着傅蓝心便问:“如心小姐死之前,是不是也曾经定做过新衣裳?” 傅蓝心闻言,神色一怔。 虞三小姐和沈如梦也齐齐一愣。 虞三小姐和沈如梦很快对视一眼。 虞三小姐呐呐地道:“玉儿死之前,确实定做过衣裳……” 沈如梦有些害怕地一点头,“雅乐在死之前,也定做过衣裳。” 方才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宋时蕴的傅蓝心,在此时,脸色沉沉地道:“我记得,如心在死前大约四五天的时候,也曾经定做过新衣裳。” 宋时蕴顿时眯起眼来,追问:“那你们知道,她们都是跟谁定做的衣裳,或者去哪家铺子定做的吗?” 虞三小姐想了想,“我记得,玉儿跟我说过,她是请了千锦阁的大师傅,上门量体裁衣的,她容易害羞,不愿意出门,才请了人上门。” 沈如梦脸皮一颤,声音也有点颤抖,“我,我记得……雅乐也跟我说过,周家的大夫人,那时候也请了千锦阁的师傅,来给周家的姑娘们,全部做了新衣裳。” 傅蓝心紧锁眉头,语气愈发地低沉,“如心也是请了千锦阁的大师傅。” 这话一出,三个人俱是一愣。 她们三对视一眼。 “都是千锦阁?” “这也太巧了吧?” “不会和千锦阁有什么关系吧?” “你们确定,她们死之前,都和千锦阁有过来往?”宋时蕴眼神冷了冷,沉声问道。 “好,好像是……” 虞三小姐等人,又看了看彼此,齐齐地一点头。 虞三小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腕,“时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记得,宋时蕴是玄门中人,是会算命捉鬼的。 宋时蕴这么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宋时蕴微微摇头,“暂时还不清楚,现在只知道前三个人死之前,和千锦阁有过来往,但知道所有死者交往过的人,才能知晓。” 语毕,宋时蕴便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虞三小姐不由急忙问道:“时蕴,你去哪儿?” “我去其他家问问情况。” 宋时蕴一把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傅蓝心瞬间反应过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案子,方才是来套我们话的?” 沈如梦一脸懵地皱起眉来,好像……还真是…… 虞三小姐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刚才她就说,哪里不对劲呢。 现在想一想,宋时蕴明明是很沉稳的性子,但方才却像是一个俏皮的小姑娘。 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被宋时蕴给骗了。 但是,案件发生的时候,宋时蕴明明还没回京啊。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虞三小姐茫然地望向门口。 秋白一直在门口守着。 瞧见宋时蕴出来,便疾步往外走,秋白连忙跟在她身后。 见宋时蕴一路往大门口走去,秋白不由问道:“小姐,等会儿便要听学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有事出去一趟。”宋时蕴闻言,转头看向秋白,“你去跟大哥说一声,告诉他,我有事必须得出去一趟,会尽快赶回来,让他帮我跟博士们告罪一声。” 语毕,宋时蕴便匆匆地往外走。看书喇 秋白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就在宋时蕴赶到门口时,虞三小姐的声音,却忽然从后面传来,“时蕴,你等等。” 宋时蕴一转头,便见虞三小姐提着裙摆,小跑着追过来。 待跑到宋时蕴面前时,她已经气喘吁吁。 宋时蕴一顿,“嫂嫂怎么过来了?” 虞三小姐站在她面前,喘了两口气,才开口道:“我,我是想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宋时蕴一愣,“嫂嫂要陪我一起去?” 虞三小姐想也不想地便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对,我觉得,我还是陪你一起去比较好,那些人家我都认识,若是我上门拜访,他们自然会开门,不会阻拦的。”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虞三小姐身份贵重,跟京城中的豪门女眷,几乎都有来往,她们也都认识虞三小姐。 若是顶着虞三小姐的头衔去办事情,确实轻松一些。 但是,宋时蕴觉得,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或许还会有点危险。 她并不想让虞三小姐跟着涉险。 虞三小姐见她皱了皱眉,像是看出来她心里的纠结,她一把拉住宋时蕴的手道:“我知道会怎么的,但有你在,我不害怕的,时蕴,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早点弄清楚玉儿的死因。” 说话间,她紧紧地盯着宋时蕴,满脸的恳求。 宋时蕴想了一下,便没有再拒绝,“那好,但出去之后,嫂嫂最好一直跟在我身边。” 虞三小姐一笑,顿时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会一直跟在时蕴身边,寸步不离的!” 闻言,宋时蕴才点点头。 因为虞三小姐要跟着去的原因。 宋时蕴便没有用平宁侯府的马车,而是和虞三小姐一起,坐上虞国公府的马车,两个人一起赶去,剩下的三个人住的地方。 第188章 剩下的三个人里面,前两个人都是豪门女眷。 第三个,就是前两天刚刚去世的花魁海棠。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先赶去了两个豪门女眷家里。 他们都是京中的世家。 虞三小姐用了自己家的身份背景,倒是轻易地带着宋时蕴,进入其中。 待进去之后,宋时蕴便直接说明来意,说是受了天司局的托付,来询问一些细节。 他们也听说了海棠的死,早就想到天司局可能会重查之前的案子。 得知宋时蕴是天司局派来的,倒是没多想,便配合起来。 宋时蕴也没多问,直接便询问他们,爱女死之前,有没有去找千锦阁定做过衣裳。 第一家是蔡家,听见这话,蔡夫人回想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我记得,那时候刚好要换季,我便带着佩儿去千锦阁选了布料。” 第二家是林家,得知这个问题,林夫人也回答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敏儿的长姐即将出嫁,要做凤冠霞帔,便请了千锦阁的大师傅上门,当时敏儿的姐姐,便也将敏儿叫了过去,要给敏儿也做两身新衣裳。” 得知这些消息,从林家出来后,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坐在马车上,齐齐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虞三小姐才撑着下颚,沉声道:“果然都和千锦阁有关系,时蕴,她们的死,难不成也和千锦阁有关系吗?” 宋时蕴沉吟不语。 方才,她曾经问过蔡夫人和林夫人,以前怎么没有和天司局的人,说过这些。 蔡夫人和林夫人都说,她们经常请千锦阁帮忙做衣裳,和千锦阁的人都很熟了。 算不上什么生人,来往做衣裳也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她们便没想起来这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便没有告诉天司局的人。 这倒也正常。 天司局的人来询问,肯定是问死者生前,有没有做过日常不常做的事情,接触过日常不常见的人。 但千锦阁是京城内第一大的成衣铺子,经常出入豪门,几乎承包了各家豪门女眷的衣裳料子。 跟各个世家豪门女眷,都很熟悉。 确实不算是生人。 但是…… 还是不对。 正如宋时蕴刚才所想一样。 千锦阁是京城中的第一大成衣铺子,和各个豪门世家,多有往来,也不是这半年多,才出现在京城中的。 千锦阁和豪门世家的来往,最早大概能够追溯到几十年前。 这样的话,为什么前面那么久没有出过问题。 现在才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那些人的死,真的和千锦阁有关系吗? “玉儿她们的死,真的和千锦阁有关系吗?”宋时蕴正想着,虞三小姐也想到了这点,忍不住嘟哝,“我记得,我们家也经常找千锦阁做衣裳,如梦家也曾经找过,但都没出问题啊,时蕴,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虞三小姐一脸茫然,“去看看?去哪里看看?” 宋时蕴转头看她,“去千锦阁。” 虞三小姐蓦地瞪大眼睛,“去千锦阁?” 她心里一颤。 心想,这是不是有点冒险啊。 宋时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拍了拍虞三小姐的手背,“放心,我自然不会让嫂嫂出现什么危险,嫂嫂跟着我就好。” 虞三小姐望着宋时蕴那沉静的目光,心口的担忧,逐渐散开,下意识地便放松下来,点点头:“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宋时蕴呢了一声,便和虞三小姐一道,赶去千锦阁。 千锦阁是京城中的第一大衣料兼成衣铺子,位于最繁华的中心街道上面。 占了五间铺面的宽度,且有上下三层,颇为巍峨,站在大门口,望着偌大的千锦阁,便知道千锦阁的生意,有多么之大。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站在千锦阁的大门外,望了一眼偌大的千锦阁,宋时蕴都有些意外。 她以前住在宫内,宫内自然有针黹局,负责她的衣物。 她从来不知道,外面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成衣铺子。 这铺子,快要赶上针黹局的大小了。 宋时蕴不由扬了扬眉。 站在千锦阁的外面,她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小二,看见她们站在那里,便笑嘻嘻地走上来,对她们俩打了个千,“两位姑娘,是想要做衣裳吗?咱们千锦阁的师傅,那都是一顶一的好,两位姑娘若是有心,不妨进去看看?” 虞三小姐闻言,自然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回过神来,道:“好,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小二顿时满脸堆笑地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两位里面请。” 宋时蕴见此,握住虞三小姐的手,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道进入千锦阁。 千锦阁上下一共有三层楼。 第一层几乎是展示各种布料和接待客人的地方。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来的早,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布料铺子里面,应该都没什么人才对。 但是,千锦阁内,却是人满为患。 即便是一大早,也是人头攒动。 不少穿着统一颜色长裙的少女,正在招待客人。 那些少女,应该就是千锦阁的学徒或者小二。 除此之外,还有些穿着统一颜色长袍的青年,类似引导宋时蕴和虞三小姐进来的这位,也帮忙招待客人。 “两位姑娘想要买什么料子?”小二跟在她们俩身后,见她们进来后,就站在那里,打量着四周,像是不知道要做什么衣裳,他便热情地道:“我们今日可是从南洋那边,运来了不少好料子,两位来的巧,不妨看看?” 南洋那边的料子,自然价格不菲。 小二看了看宋时蕴和虞三小姐的衣着打扮,一看便是家世不俗,这种贵价的料子,她们自然是买得起,用得起的。 宋时蕴闻言,收回目光,便问道:“你们量体裁衣在哪里,二楼吗?” 小二立即道:“是在三楼,三楼是有单独的隔间,留给各位女眷们量体裁衣所用。” 宋时蕴颔首,“那你们家的大师傅在哪儿?我想请你们的大师傅,给我做衣裳。” 小二笑了笑,“姑娘,来我们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冲着大师傅来的,可是大师傅就一个人,便有些忙不过来,想要大师傅做衣裳的话,得提前预定呢。” 宋时蕴偏头看他,一挑眉,“找你们大师傅做衣裳,还要预定?” 小二客气地道:“是的,大师傅时间有限,每天要给贵眷们做的衣裳太多了,不预定的话,做不过来。不过我们千锦阁的师傅们,手艺都是一顶一的好,两位姑娘若是着急的话,也可以请我们其他师傅帮忙定做,成品肯定也会让两位满意的。” 宋时蕴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那所有料子都在这里吗?” 小二微笑道:“当然不是,一楼内的,基本上都是属于一些,相比而言比较普通的料子,有些料子比较娇贵,都是收在二楼里面的。不知道两位是想要什么样的料子,想做什么样式的衣裙,都可以先跟小人说,小人才方便给两位推荐料子和师傅。” 千锦阁的待客法子,倒是挺有一套的。 宋时蕴闻言,转而问道:“我记得你方才说过,有一批刚从南洋来的料子,对吗?” 小二顿时笑容灿烂,“对的,那批料子比较贵重,都在二楼,如若您想预测的话,小人可以带两位上二楼,拿一些布料,让两位看看。” 第189章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对视一眼,旋即她对小二点点头,“好,你前面带路吧。” 小二一听就欢喜得不得了,连忙将两位请上二楼。 他一看这两位衣着气质便是不凡,今日定然能赚一大笔钱!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笑得合不拢嘴,十分热情地将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带入二楼的隔间内。 二楼的隔间,就是一个个单独的小包间。 里面有软榻、桌椅,里面还有一个内室,用层层帷幔阻断隔开。 里面就是换衣服的地方。 小二将她们带入包厢,让她们坐下来,便笑着说:“两位稍等片刻,稍后会有人送茶点进来,小人就先去取衣料。” 宋时蕴颔首,“有劳。” “您客气。”小二狗腿地一笑,对她们俩打了个千,便麻溜地跑了出去,唯恐宋时蕴和虞三小姐不买了似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有些奇怪,“千锦阁这么大的铺面,接待的都是豪门女眷,像是你我这样的人,他不应该见过许多吗,怎么还如此激动?” 虞三小姐对此倒是了解,解释道:“时蕴你刚回京,还是不清楚,你不知道,千锦阁生意虽然做得大,但真正来到店铺里买的贵眷很少,你没瞧见,外面那些人,衣着都不算是上等吗?” 宋时蕴一想,好像还真是。 虞三小姐还在继续,“越是世家大族,对女眷的规矩便是越多,一般都不让女眷随意出来抛头露面,尤其是量体裁衣这种事情,大多数人,都是让千锦阁的师傅带着自己的徒弟,到家里去量体裁衣,很少来铺子里。像是方才那个小二,一看就不是师傅们的学徒,如若不到铺子里,从他们手里买料子,他们便只能赚点死工钱,但我听说了,千锦阁里面规定过,只要是从铺子里,从小二手里买的料子,便可以给小二提个一成的工钱,他们就指望这钱过日子呢。” 千锦阁这种地方没什么苦力活,一般来说,工钱也不会太高。 想要凭借这里的工钱,好好生活下去,那就得指望客人多多来铺子里购买布料。 可千锦阁接待的女眷身份,就注定那些女眷,不会轻易来这里,那些小二就相当于少了一份收入。 平素千锦阁内的人看着不少,但大多数都只会买那些价格中等偏下的料子。 料子卖出的价格低了,小二得到的额外工钱,也就低了。 宋时蕴扬了扬眉,没想到外面的市场,现在玩得这么花。 宋时蕴正想着,便有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走进来。 那小丫头,大约也才十三四岁,个子小小的,端着一份茶点,有点吃力。 还有点胆怯似的,低着头快步走进来,话都不敢说,将茶点放下就走。 见她就这么出去了,虞三小姐还有点意外,“千锦阁里,还有这么腼腆的小姑娘啊,我还以为千锦阁中的小二,都很是能言善道呢。” 宋时蕴淡淡一笑,“嫂嫂要不要喝点茶?” “确实有点口渴了。”跑了这么久,虞三小姐早就觉得累了。 现在来一杯茶,对她来说,正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将茶杯端起来,虞三小姐用茶盖拂了拂上面的茶叶,旋即喝了一口,有些惊讶,“竟然是上好的雪山白莲。” 宋时蕴对这个倒是有所了解。 雪山白莲,并不是指真正的白莲,而是雪山中的白茶,味道极为清冽香甜,如同水果一般。 但比水果的甜度更淡一点。 在世家女眷中,极受欢迎。 不过雪山白莲每年的产量很少。 每年所产不过两斤,几乎全部送到了宫中。 外面想要弄到一点雪山白莲,都要出天价。 说是千金茶叶,也不为过。 千锦阁却拿着这么贵重的茶叶,招待客人。 果然是真的有钱。 宋时蕴端起自己的茶杯,也喝了一口,味道和她记忆中的感觉一样,确实很好喝。 虞三小姐这会子也有些饿了,看着送来的还有糕点,她便伸手拿起来一块,看了看。 旋即,她咦了一声,“看样子,好像是肉糕点哎。” 宋时蕴扫了一眼。 下一秒,她目光一沉。 她怎么感觉,这糕点的味道怪怪的? 宋时蕴伸手捏起来一块,放在鼻翼下嗅了嗅。 这味道…… 她猛地皱起眉来! 这个味道! “看样子好像是西城礼记的米肉糕,我尝尝看。”虞三小姐闻了闻那糕点的味道还挺香的,便将那糕点放到嘴边,想要咬一口尝尝看。 然而,旁边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虞三小姐茫然地看过去。 便对上宋时蕴那张冷下来的脸。 虞三小姐迷茫道:“怎么了?” 宋时蕴低声道:“我劝嫂嫂最好别吃这糕点。” 虞三小姐疑惑不解,“为什么啊?”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不太想告诉虞三小姐实话。 但见虞三小姐一直盯着她,她一时间也编造不出来更好的理由,宋时蕴只好实话实说:“若是嫂嫂知道这做糕点的肉,是人肉的话,嫂嫂还愿意吃吗?” “什么?!” 虞三小姐瞳孔猛地放大,忍不住尖叫起来。 宋时蕴像是早有所感似的,就在虞三小姐开口的一瞬间,抬手捂住虞三小姐的嘴。 虞三小姐双眼惊恐地盯着宋时蕴,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虞三小姐急促地一点头。 宋时蕴见此,才慢慢放开手。 虞三小姐得到自由,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难以置信地望向宋时蕴,“这,这是真的吗,时蕴你不会是在吓我吧?” 宋时蕴将她手里的糕点拿掉,“我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虞三小姐一愣,仔细一想,好像也是。 宋时蕴好像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随意开玩笑的人。 可是,虞三小姐没办法接受。 她惶恐地盯着那盘子糕点,忍不住将那盘子,往前推了推,“这,这怎么会有人肉糕点?不,不能吧……” 宋时蕴没有说话,将自己手里的糕点掰开后,仔细研究了一下里面的肉。 里面加了不少香辛料,闻着的话,只有一点点的人气。看书喇 其实,正常人都觉得,人肉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但对修道的人来说,万物有灵,无论是人是鬼,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味道。 人肉和其他东西的味道,自然也不一样。 宋时蕴艰难地从里面分辨出一点人肉,旋即,她用手指从里面刮了一点油脂下来,放在舌尖轻轻地尝了一点点。 下一秒,宋时蕴眉心一皱,拿出帕子,捂在嘴上,吐了一口。 虞三小姐见此,吞咽着口水,忐忑地问道:“时蕴,这,这是人肉吗?”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自己的糕点,也放了下去。 虞三小姐得到确认的回答,险些晕过去。 想到她刚才,差点将这糕点吃了下去,她胃里更是一阵翻涌,她捂着嘴,声音有些含糊:“这,这个不是礼记的米肉糕吗,听说很是出名啊,怎,怎么可能是人肉做的?” 宋时蕴闻言,眯起眼来,确认地问道:“嫂嫂确定这是礼记的米肉糕?” “是啊,我,我见如梦吃过……” 沈如梦比较爱吃,几乎京城中一旦有什么好吃的出名,她就会让自己家的下人去购买。 这个米肉糕也不例外。 听说这米肉糕,也不过是这两三个月间才出名的。 但赶上时玉公主的死,即便出名了,也没多少人口口相传,大家都不敢过分讨论一些娱乐的事情。 第190章 因为时玉公主的死,沈如梦都戒口了许久,前一段时间,才有机会,让下人去买了一份米肉糕尝尝。 当时,正好都在国子监内。 沈如梦还拿着米肉糕,要跟虞三小姐还有傅蓝心分享。 当时虞三小姐差点就吃了。 但,就在快吃到嘴边的时候,她被博士叫走了,说有事要同她说。 虞三小姐便跟了过去,结果却被博士温婉的训斥了一番,说她的字不太好,有形无骨,问她是不是最近没好好练字,让她回家多临摹几遍,第二日拿给他看。 虞三小姐从博士那里回去时,沈如梦和傅蓝心,已经将米肉糕分完了。 因为虞三小姐不在,她们就分给了其他几个小姑娘吃。 虞三小姐现在一想到这里,无比庆幸,自己那时候因为有其他心思,没认真写字而被训斥。 不然的话…… 她现在真的会吐出来! 但是…… 一想到沈如梦和傅蓝心吃了,虞三小姐的心情就格外复杂。 如若让沈如梦和傅蓝心知道,她们吃的是人肉,那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想。 “时蕴,你说,这人肉是礼记自己弄的吗,还是千锦阁自己加进去的?”虞三小姐想到沈如梦和傅蓝心曾经吃过,心存侥幸地问了一句。 如若是千锦阁自己家的,那沈如梦和傅蓝心吃的,应该就是正常的糕点。 宋时蕴的回答,却让虞三小姐一点侥幸的心思都没有,“不是,我检查过,这些糕点外形完整,没有任何被拆开后,又重做的模样。如若嫂嫂确认这是礼记的米肉糕,那这个人肉糕点,只能出自礼记。” 虞三小姐脸色都白了。 她当然可以肯定,因为沈如梦之前买的礼记米肉糕,就是这个外形,上面打的礼记标志,也都一模一样。 绝对错不了。 “难,难不成,礼记的米肉糕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就是因为它是用人肉做的吗?是,是偶尔一次,还是礼记一直用人肉做糕点?” 虞三小姐充满了怀疑。 宋时蕴用帕子擦了擦手指,“这一点,我现在也不好确定。” 没有直接去礼记看过,她也没办法确定,现在的糕点是个例,还是普遍情况。 得去礼记摸查过才知道。 但她们明明是来调查衣裳的,怎么又扯上了礼记? 宋时蕴紧紧地皱起眉头来。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候,之前出去拿衣料来的小二,捧着一堆衣料和册子,满脸堆笑地走进来。 他将成品的衣料,放在旁边的屏风上面,然后拿着册子,走到宋时蕴和虞三小姐面前。 宋时蕴悄悄地拉了一下虞三小姐的胳膊,让她伪装一下,别让小二看出来,她们有什么问题,以免打草惊蛇。 虞三小姐心里明白,偏开头去,平复着情绪,整理着自己的面容表情。 宋时蕴面色如常地看向小二。 小二笑着将册子递给她们,“两位看看,这里没就是我们刚才南洋运过来的料子,做的衣料册,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那边那些,全是成衣样式,两位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的料子和样式定下来,坐起来就方便了。” 宋时蕴没什么表情地将册子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一排一排的,固定着一些剪下来的小布料。 每一块布料,大概只有掌心的大小的三角形,一角塞进黏在册子上面。 可以看出来料子的颜色和材质。 如今已经进入春夏。 小二送过来的料子,都有些轻薄。 几乎都是滚雪细纱类似的料子。 宋时蕴一边看,一边随意闲聊似的,问道:“对了,这糕点是你们从哪里买的?” 小二看了一眼送过来的糕点,说出来的答案,和虞三小姐刚才说的一样。 “哦,这个啊,是礼记的米肉糕,时下在京城中颇为有名,我们便买回来了,来往的客人,都可以随意尝一尝,两位也吃过了吧,滋味不错吧?”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味道确实还不错,所以我才问你,是从哪里买的,回头我自己也去买一份,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 小二顿时笑起来,“这就是西城礼记的米肉糕,不过小姐想要买的话,就有点困难了。” 宋时蕴不解地问:“为什么?” 小二回答道:“小姐有所不知,礼记的米肉糕,现在非常受欢迎,且每天只做一笼,每天早上才出炉,几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被抢光了。” 宋时蕴闻言,有些意兴阑珊,“原来是这样啊,那就算了,我也没多喜欢吃。” 小二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小姑娘买不到又嘴硬,他了然地一笑,又把话题扯回正道上,“小姐可有看上什么料子吗?” 宋时蕴目光落在那册子上面,撇了撇嘴,“南洋这次的料子,都很一般啊,颜色都太鲜艳了。” 语毕,她将册子递给虞三小姐。 “嫂嫂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虞三小姐方才平复下情绪,闻言便挤出一抹笑来,她将册子接过去,认真地看起来。 宋时蕴随后起身,便向屏风走过去,查看那些成衣的款式。 她一边看,一边问道:“你们的大师傅,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小二道:“我记得,大师傅说过,找她预定过的客人,已经预定到下个月底了,小姐如若想要找大师傅的话,最少也得等到下下个月。” 宋时蕴顿时不太高兴,“下下个月,都已经大热天了,那时候谁还想出门啊,定做了漂亮的裙子,也没办法穿出去啊,我既然要定做的话,自然是要早一点。”看书喇 小二会心一笑,“姑娘们做新衣裳,都是想要春夏交替时,去参加各种花宴雅集的,大家都这么想,所以这个时候,定做的人,确实格外多。” 宋时蕴撇撇嘴,“那你们铺子里,还有哪些师傅的手艺,跟大师傅差不多?”看书溂 小二道:“那自然是二师傅,我们铺子里的师傅们都是有排名的,而排名都是根据手艺来的,排不到大师傅的话,倒是可以试试找二师傅。” 宋时蕴回头看他,“二师傅不忙吗?” 小二笑:“姑娘有所不知,这天底下的人啊,都只知道排名第一的,没人关心第二的,每天来我们千锦阁预定的,几乎都是指定了要找大师傅,根本不找其他人,所以排名在大师傅后面的师傅们,定做的量便没有那么多了,不过二师傅要比其他师傅又略微多一点,但现在还是可以定上的。” “姑娘如若想要节约时间的话,那就先看看想要的衣料和款式,再让二师傅拿过去做,最多三天,衣裳就成了。” 小二还是想要尽快把衣料卖出去。 宋时蕴闻言,看了看现场的料子和款式,一脸嫌弃,“都不怎么样,没我喜欢的。” 小二顿时有点傻眼,“啊?” 宋时蕴将手上的成衣,放在了屏风山,意兴阑珊地望向小二,“今日没有我喜欢的料子和样式,你们什么时候会有新料子?” 小二闻言,急忙道:“明日倒是还有一批新料子……” 宋时蕴哦了一声,“那就请你们铺子里的师傅,明日带着料子和一些新鲜的款式,到平宁侯府来,到时候我再挑选。” 说着,她又对小二嘱咐了一句。 “记住了,我要最新颖最漂亮的样式,像是这种烂大街的样式,就别拿过来给我看了,免得浪费时间。” 宋时蕴一脸娇气,挑剔得不行。 小二听到这话,顿时哑口无言。 他苦笑道:“那小姐今日便不买了?” 宋时蕴不耐地看他一眼,“没有什么好看的料子,我买什么?” 第191章 小二:“……” 他不懂宋时蕴的审美点。 他选过来的,都是最新一批,最好看的料子。 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抢,结果宋时蕴愣是一件都看不上。 就算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小姐,眼光也不至于这么高,这么挑剔吧。 小二觉得,以前接待的,身份更高的郡主公主,都没有宋时蕴这么难以对付。 但这些话,小二只能在心里吐槽。 他面上不敢显露出分毫,只能干笑着说:“那,那好,回头我跟铺子里的师傅说一声,看看明日谁有时间。” 宋时蕴嗯哼了一声。 小二心里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虞三小姐,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虞三小姐身上,“这位小姐可有什么看上的料子?” 这里,倒是确实有点虞三小姐喜欢的料子。 但是,虞三小姐还没说话,便见宋时蕴对她使了个眼色。 虞三小姐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变了个样子再出来,她歉然地对小二说道:“对不住,这里也没什么我喜欢的,我还是喜欢蜀锦,对了,现在有蜀锦吗?” 小二:“……” 蜀锦还得下半年才到,现在哪有蜀锦啊? 小二十分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来耍自己玩儿的。 但是,平宁侯府的小姐们,也不至于来耍自己啊。 小二只能保持着皮笑肉不笑,“那让小姐失望了,如今确实没有蜀锦。” 虞三小姐:“那贡缎也行,明天让人多拿一些绸缎,送去虞国公府,我再挑挑。” 小二一愣,“您是定国公府的小姐?” 虞三小姐点点头,“让人明天把料子送到虞国公府即可。” 虞三小姐的身份,自然是众多女眷中,较为尊贵的。 小二连忙应了一声是。 宋时蕴瞥了瞥虞三小姐,随后道:“那把我需要的料子,明日也送到虞国公府吧,我和嫂嫂一起选好了。” 小二不由看了看她们俩。 虞三小姐望了宋时蕴一眼,便顺着道:“嗯,她不久的未来,便是我的小姑子,明日一道送去虞国公府就是了。” 小二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应了下来。 定下来这件事后,宋时蕴和虞三小姐便一道从千锦阁内走出来。 坐上马车后,虞三小姐便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道:“时蕴,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线索?” “没有。”宋时蕴微微一摇头。 虽然千锦阁内外,有这一股淡淡的阴气,但进去之后,宋时蕴并未找到阴气的来源。 更有那个人肉糕点在。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阴气来自哪里。 是不是和千锦阁有关。 所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她想先去看看那人肉糕点。 人肉糕点和千锦阁重合了。 她总觉得,这两个东西,都和那些人变成一具白骨的事情有关。 但要去查礼记铺子,她还得去通知一下张真人和京兆府尹。 思及此,宋时蕴便看向虞三小姐,“今天麻烦嫂嫂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劳烦嫂嫂了,我等会儿就直接把你送回虞国公府?” 虞三小姐今日自然也已经请假过了。 直接回家休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虞三小姐却有点犹豫,“要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宋时蕴毕竟是宋思文的妹妹。 无论是看在宋时蕴之前帮过她的份上,还是看在宋思文的面子上,她都不想让宋时蕴一个人去涉险。 如若宋时蕴出了什么事情,让她怎么和自己的良心交代,怎么和宋思文交代? 宋时蕴对她安抚地一笑,“放心,没有什么危险,我只不过是要去一趟京兆府,把这些事情跟京兆府尹说一声,让他们请天司局的人去查,我一个人也不方便。” 虞三小姐闻言,倒是放心下来,“这倒也是,还是让天司局和京兆府去查比较好。” 宋时蕴嗯了一声,淡淡一笑,“那我先送嫂嫂回去?” 虞三小姐这时候,才放心地点点头。 宋时蕴便让虞国公府的马车夫,先驾着马车回去。 待将虞三小姐送到虞国公府后,宋时蕴便下了马车,跟虞三小姐草草地告别后,她便自己朝远处走去。 虞三小姐望着她的背影,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但她想着,宋时蕴是去找京兆府尹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思及此,虞三小姐便先回到虞国公府内。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分开后,确实直接去了京兆府。 到了京兆府大门口,宋时蕴请两边的守卫帮忙通传一声。 京兆府尹正在头疼地看着,这连续多次的白骨案子的卷宗,听衙役说,宋时蕴来了,他不由一愣,“宋时蕴?哪个宋时蕴,宋什么蕴?” 衙役:“……” 大人,您是在玩什么新的东西吗? 衙役清了一下嗓子,保持着扑克脸,重复道:“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宋小姐。” 京兆府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抓了抓快秃了的头皮,疑惑地嘟哝:“她怎么过来了?” 衙役老实巴交:“宋小姐说,她查到了一些线索,或许对白骨案有什么助力,而且她还说了,希望大人将张真人请来。” 京兆府尹一听白骨案有新线索了,顿时激动起来,“她查到了什么线索?快,快让她进来啊……” 衙役刚想说话。 京兆府尹又改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请她进来吧,对了,你赶紧去后面的案卷室,张真人是不是在那里?把张真人请过来,就说宋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京兆府尹便激动地快步朝外走去,顾不上自己那一头,被他挠得凌乱的鸡窝,毫无形象地跑了出去。 衙役本来想提醒,奈何京兆府尹跑的飞快。 他第一次看见,那么旁的京兆府尹,跑的那么快,跟后面有鬼在撵似的。 衙役只能讪讪地,去后院通知张真人。 京兆府尹一溜烟地往前跑。 院子里其他衙役瞧见这一幕,都有些茫然,还以为京兆府尹这衣衫不整的往外跑,是出了什么大事,便也跟着往外跑。 宋时蕴站在大门口,感觉到有所动静时,一抬头,便见京兆府尹身后跟着一堆人,乌泱泱地跑了过来,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宋时蕴都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站着什么通缉要犯。 不然怎么跑出来那么多人,一副要把什么要犯缉拿归案的样子。 宋时蕴正怀疑的时候,京兆府尹已经颠颠儿地跑到她面前。 他气都没喘匀溜,便对宋时蕴灿烂一笑,喘着气道:“二,二小姐是得到了什么新线索,当真吗?” 宋时蕴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些迟疑看了看京兆府尹,又向他身后看了看:“府尹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京兆府尹闻言,愣了一下,顺着宋时蕴疑惑的目光,转头看过去,便见身后站着乌泱泱的一排人。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差点冒出来一句国骂。 好在他反应迅速,在开口的那一瞬间,硬生生把句子变了调子,“……你,你们怎么都过来了?谁让你们跑过来的,都没事情去做吗?” 衙役们一个个一脸懵。 带头的衙役,不解地道:“不是大人你往外跑的吗,我们还以为外头出什么事了。” 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不耐烦地一摆手,“去去去,能有什么事情,哪里凉快上哪呆着去!” 衙役们腹诽了几句,却也不敢说什么,便乖乖地退了下去。 京兆府尹旋即尴尬地看向宋时蕴,“对不住,让二小姐见笑了。” 第192章 宋时蕴看了看京兆府尹那特殊的装扮,意味深长地道:“大人这副样子,也难怪手下的人会误会。” “啊?” 京兆府尹一愣,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才发现,他的衣襟都松散了,头发都垂到面前来。 他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的头发有多乱,发髻都不见了,发簪更是不知去向。看书喇 他这副样子,颠颠儿地往外跑,别说训练有素的衙役们误会了,是个人都得误会。 京兆府尹顿时更尴尬了,“我,我……”看书溂 他窘迫地站在宋时蕴面前,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这也太丢人了。 好在宋时蕴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她体贴地转移话题,“关于白骨案的新线索,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京兆府尹松了一口气,注意力也被拉走,连忙道:“二小姐说的是,我们还是先谈正事,二小姐里面请。” 宋时蕴颔首,提步跟在京兆府尹身后,一前一后进入京兆府尹的大堂。 他们刚进去,便听见张真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二小姐来了吗?” 他人未至声先至。 宋时蕴和京兆府尹转头看过去,张真人刚好迈开步子,跨过门槛,从外面进来。 看见宋时蕴,张真人便一边向宋时蕴拱手,一边问:“听闻二小姐得到了一些新线索,不知可是真的?” 宋时蕴瞧见张真人好像是从后院的方向过来的,有些意外,“张真人这个时候,怎么在京兆府?” 张真人走到宋时蕴面前,闻言便叹了口气,“白骨案一直没什么线索,我便过来,查查京兆府的卷宗,看看有没有什么我漏掉的细节。” 这个想法,倒是和宋时蕴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宋时蕴暂时压住了心里的怀疑道:“我本来也想过来查查京兆府的卷宗的,但是在来之前,我得到了一个新线索。” 这话一出,京兆府尹和张真人齐刷刷地盯着宋时蕴。 “什么新线索?”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宋时蕴没有卖关子,直接把她从虞三小姐等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全部告诉张真人和京兆府尹。 两个人闻言,动作更是神同步,全部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脸沉思。 “这么说,白骨案所有死者之前,都接触过千锦阁的人?” 张真认真向宋时蕴问道。 宋时蕴点头,“对,为了确认这一点,我请虞三小姐帮忙,带我进入各个死者家里询问过,在提到千锦阁后,他们都想起来,之前都曾经这请过千锦阁的人来做过衣裳。只不过,有的死者,是在生前一天见过千锦阁的人,有的则是在生前前几天见过千锦阁的人,时间上面有些许出入罢了。” 但共同的点,才是最重要的。 张真人听得出来,宋时蕴想说的,是这个点。 他脸色沉沉,思忖道:“这倒算是一个线索,从她们的身份、八字还有幸好来看,全部没有共同之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共同的地方,可以成为她们同时被盯上的可能。” “但是,找千锦阁做衣裳的很多吧,为什么就盯上她们那四五个人?”这一点,京兆府尹还是想不通。 宋时蕴道:“我也不清楚这一点,不过,有几家提过,他们是请了千锦阁的大师傅来量体裁衣,我就想着,或许只有那几家,请的是千锦阁的大师傅?” 所以,宋时蕴之前去千锦阁,才会反复询问大师傅相关的事情,想请大师傅来给自己做衣裳。 “大师傅?”张真人皱了皱稀疏的眉头,“这个大师傅是何许人也?” 宋时蕴微微摇头,“我和虞三小姐去千锦阁打探过,据说这位大师傅很忙,好像每天都不在铺子里,就是在私下里做衣裳,我并未在铺子里见到大师傅。” 张真人诧异道:“二小姐已经去千锦阁调查过?” 宋时蕴颔首,“这种事情,自然是宜早不宜迟,夜长梦多,时间久了,消息如若传出去,想要再查,就困难了。” 这话也有道理。 张真人想了想,“那千锦阁的那位大师傅,是男是女?” “不知。”宋时蕴实话实说,毕竟她没看见那位大师傅,“不过,既然是千锦阁内,给女眷们量体裁衣的师傅,想必是个女子。” 京兆府尹闻言,摸了摸小胡子,道:“千锦阁的那位大师傅啊,我倒是见过。” 刷刷刷! 宋时蕴和张真人齐整整地看过去。 如同两道寒光,落在京兆府尹身上。 京兆府尹身子顿时一僵,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就在他干笑的时候,宋时蕴直接问道:“大人见过那位大师傅?” 京兆府尹嘿嘿一笑,“是,是啊,内人曾经请过千锦阁的大师傅,去家里给家中女眷做衣裳。” 宋时蕴闻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大人家里也有四个女儿吧?” 京兆府尹闻言,刚想点头,却觉察出有点不对劲,他狐疑道:“二小姐怎么知道的?” 他们家和平宁侯府素来没什么往来的。 宋时蕴又是刚回京不久,和他们家女眷也没什么交往。 她怎么对他家的事情,如此了解? 这也太奇怪了吧? 宋时蕴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漏嘴了,面色却是如常,眼也不眨地飞快道:“自然是听我妹妹时柔说的,她素来喜欢和京中女眷来往,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吧,再说了,现在这种事情重要吗?” 京兆府尹一噎:“……” 跟白骨案相比,这件事确实有点微不足道。 京兆府尹也顾不上多想,咳了一声,说回正事:“那个,是这样的,我家里人,请过那个大师傅,到家里做衣裳,那天我刚好早些回家,便碰见了,和那位大师傅打过照面。” 京兆府尹那天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那位大师傅离府。 两个人正好在大门口,撞上了一面。 宋时蕴闻言,立即追问道:“那位大师傅长什么模样,行为举止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怪异之处,谈不上吧,我当时和她只是匆匆地见了一面,她只是向我福了一礼,便靠着旁边离开了。”京兆府尹竭力回想着当天的事情,“我当时也急着回家找一份卷宗,便和她擦肩而过。但要说模样的话,那位大师傅倒是长得极为年轻漂亮。” “年轻漂亮?”宋时蕴一皱眉。 感觉有些怪怪的。 京兆府尹道:“对啊,看上去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很是美艳,可以说是倾国倾城,不输给宫里的贵妃娘娘。” 宋时蕴眉心紧锁。 宫里的贵妃娘娘,就是当今陛下的贵妃,宋时蕴之前住在宫里,自然和这位贵妃娘娘打过招呼。 贵妃美艳无双,在后宫佳丽三千的地方,仍旧是美艳无双,无人可以比肩。 可见有多漂亮。 那位大师傅,容貌不输给贵妃娘娘,也足见多么漂亮。 可是,这么个又年轻又漂亮的人,竟然还有一手刺绣好活,年纪轻轻就成了千锦阁的大师傅。 这个人,似乎有点太过完美。 宋时蕴沉吟不决。 张真人瞥了瞥她,转而望向京兆府尹,在此时开口,“那位大师傅就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京兆府尹摸了摸下巴,“要说奇怪的地方,大约就是看上去太年轻了?我当时听下人说,那位是千锦阁的大师傅,我还有点不敢相信,特意询问了两遍,才确定她的身份。” 说着,京兆府尹忽然一拍手。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位大师傅似乎不爱说笑,性子很冷。” 第193章 张真人有些无奈,“这算是什么线索?每个人性子都有所不同,性子冷淡一点,又不算什么事儿。” 京兆府尹一阵尴尬地笑,“我也想不到其他的了,就是突然想起来,她跟我行礼的时候,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我当时还在想,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下人就跟我说,那位大师傅性子比较冷,以往也来过家里,很少有什么表情,我就记住了这件事嘛。” 张真人无奈地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向宋时蕴询问道:“二小姐可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有。” 现在关于大师傅的信息太少了。 就像是张真人所言,无论样貌能力或者是性子,都只能算是每个人不同。 算不上什么线索。 哪里能找出来什么线索。 “算了。”张真人闻言,乐呵呵地安慰他们:“虽然不太了解这个大师傅是什么人,但我们现在起码得知千锦阁可能和白骨案有关系,也算是有一个重要线索,只要我们继续盯着千锦阁,肯定能够找到其他线索的。” 京兆府尹闻言,当机立断,“那我立即派人去盯着千锦阁?” 张真人却阻拦道:“还是让天司局派人去吧,对方能够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一具白骨,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无论是玄门中人还是恶鬼附身,都不是京兆府尹那些普通衙役可以处理的,为免打草惊蛇,我从天司局里抽派人手过去吧。” 宋时蕴心里赞同。 确实,张真人这样的做法,更加妥当一些。 若不然,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对方发现,到时候别说案子查不下去。 就连那些衙役们的性命,也不一定能够保住。 思及此,宋时蕴补了一句,“记得,让人悄悄地盯着,不要靠太近,即便是天司局的人,也有被发现的风险,还是小心谨慎一点比较好。” 张真人笑着点点头,“二小姐吩咐的是,这件事我回头便安排下去。” 宋时蕴嗯了一声,想起来那个糕点的事情,她面色沉了沉,再次开口,“对了,还有一件事。” 京兆府尹和张真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宋时蕴面上。 “什么事?”张真人问道。 宋时蕴没有隐瞒,“我和虞三小姐在千锦阁内调查时,千锦阁内的小二,曾经送上来一份糕点。” 京兆府尹和张真人的目光里,充满疑惑。 现在是说糕点的时候吗? 只听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继续道:“那糕点……” 她扫了张真人和京兆府尹一眼。 “是人肉做的——” “什么?!” 京兆府尹和张真人顿时惊呼起来。 两个人俱是一脸惊愕。 京兆府尹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二小姐莫不是在骗我们吧?” 宋时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京兆府尹:“……”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处。 “可,可怎么会有人肉做的糕点?” 京兆府尹无法想象。 张真人沉吟片刻,问道:“那糕点出自何处,是千锦阁自己做的吗?” 宋时蕴淡声,“不是,是千锦阁从西城的礼记买回来的,听闻是礼记的米肉糕,最近在京中分外流行。” “米肉糕?!” 京兆府尹闻言,脸上的肥肉,每一寸都在抖动。 下一秒,他跑到外门,扶着大堂门口的柱子,哇的一声便大吐特吐起来。 宋时蕴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张真人也有些不解,但旋即,他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慢悠悠地看向宋时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记得,我来时,京兆府尹曾经同我说过,他早上刚用了米肉糕……” 宋时蕴:“……” 那还真是让人同情。 张真人早上来的时候还很早,当时京兆府尹刚吃完衙役帮他买来的米肉糕,瞧见张真人过来,京兆府尹便笑呵呵地打趣,他还是来得太晚了,要是再来早一点,就可以分一些米肉糕去吃了。 张真人还记得,京兆府尹当时一直在和他吹捧米肉糕有多么多么的好吃。 只怕当时京兆府尹夸的有多厉害,吃得有多欢,现在就有多恶心,多么想吐。 也难怪要这么吐了。 只不过,现在张真人也顾不上他,他很快收起其他情绪,正色道:“那米肉糕,确实是出自礼记,千锦阁没做什么手脚吧?” 宋时蕴摇头,“没有,但至于是个例,还是礼记的米肉糕,全部是人肉做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试探地问:“二小姐觉得,这米肉糕和白骨案,可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直言,“目前看来好像没什么联系,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白骨案和米肉糕、千锦阁,一定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现在缺少线索,把这三者串联起来。” 目前只能将白骨案和千锦阁串联起来。 但串联得还很勉强。 “那现在该怎么办?”张真人盯着宋时蕴的侧脸问道。 宋时蕴沉吟道:“现在只能让人先盯着千锦阁和礼记糕点铺子,但不能让他们发觉,得私下里查,下午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去一趟礼记,我亲自去查。” 宋时蕴话音落后,身边久久没有言语。 只有京兆府尹的呕吐声,如同背景音一般,源源不断地传来。 宋时蕴下意识地朝旁边的张真人看过去。 便见张真人怔怔地盯着自己,眼神有些恍惚,好像在发呆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张真人听到她的话,回过神来,飞快地摇了一下头,咳了一声道:“没,没什么,我,我在想……二小姐方才的模样,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宋时蕴心里顿时一沉。 她刚才好像确实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宋时蕴心里懊恼,面色却是不显,“故人是谁啊?” 张真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就是方才香消玉殒的时玉公主,方才我有些恍惚,在二小姐身上瞧见了时玉公主。”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我和这位时玉公主当真很像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我和她有些相似?” 张真人一愣,“曾经也有人说过这话吗?” 宋时蕴撇撇嘴,“就是你们天司局的周真人啊,上次在孟家的时候,他便跟我说起,我肖似时玉公主,现在你也这么说,我本来对这位时玉公主倒是没什么感觉的,现在你们这么说,我倒是十分好奇,那位时玉公主跟我长得到底有多像。” 张真人见她一脸听完之后无语的烦躁,有些尴尬道:“其实,二小姐和时玉公主的面容,并不相似,只是有时候,有些神似,譬如方才二小姐说话时,我便仿佛看见了时玉公主往常吩咐我们办事的模样,真是太像了。” 宋时蕴一脸不解,“分析事情,安排人盯梢,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盯梢的事情,本来我也只是过来协助,让你们天司局去盯梢,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相似不相似的?” 宋时蕴满眼写着无法理解张真人的脑回路。 张真人干笑两声,挠挠头,“好,好像也是,是我想岔了,二小姐莫要生气。” 宋时蕴冷淡地道:“本来没什么好生气的,但十个人都不愿意总是被别人说,自己和谁谁谁相似,这话以后张真人还是少说为妙,或者莫要在我面前说了。” 第194章 张真人连连赔罪,“二小姐说的是,是我的错,二小姐放心,这话以后在下,再也不胡说了。” 宋时蕴闻言,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张真人干笑一声,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个,那二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宋时蕴闻言,没有低调下来,反而依旧大胆高调地道:“你们盯梢的时候,记得小心点,还有,记得挑选一下厉害的人过去,我总觉得,如若白骨案真的和千锦阁礼记糕点铺子有关系的话,那背后的人,应当是个厉害的,你们派一些小兵过去的话,说不定只有给他们收尸的份儿。” 张真人闻言,点了点头,“那我这边回天司局吩咐下去。” 宋时蕴摆摆手。 张真人对她拱了拱手,便率先提步走出去。 待走到门口时,他跟吐得正欢的京兆府尹,也打了一声招呼,没等到京兆府尹的回应,他就先走了。 临走时,张真人还吩咐了衙役,去照顾京兆府尹,免得让他出什么事。 待离开京兆府,坐在马车上,张真人便紧皱起眉头来,回想着刚才宋时蕴的一举一动。 说真的,在某个时刻,他确实在宋时蕴身上看见了时玉公主的身影。 后来告罪后,他又问宋时蕴有没有其他吩咐,其实也有点试探的样子。 如若心虚的话,很大概率,会装聋作哑,略过那个问题,不作回答。 但宋时蕴表现出来一副,丝毫不慌的样子,大大方方地给了回答,好像身正不怕影子斜似的。 倒让张真人没办法确定了。 就在张真人离开的同时,宋时蕴心里稍稍地放松下来。 她现在还不想在任何昔日故人面前,暴露出来自己的身份。 老实说,她现在分不清任何人,是敌是友,只能全部当成敌人来小心防备。 宋时蕴望着张真人彻底离开京兆府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瞥了一眼还在吐的京兆府尹,她提步走过去。 京兆府尹本来是扶着柱子在吐,现在则是虚脱无力的,靠在衙役的身上,借着衙役的力气勉强站着吐。 宋时蕴走过来,闻到那刺鼻的气味儿,抬手捂住鼻子,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大人——” 京兆府尹勉强地抬起头来,望向宋时蕴,脸色一片青白,眼神都有些涣散,快要虚脱了似的。 他勉力地想要对宋时蕴笑一下,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然后一张嘴,他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吐了起来。 宋时蕴无语。 这是打算吐到什么时候? 莫要说,她只是说千锦阁内的米肉糕是人肉做的,京兆府尹吃的还不一定是。 就算京兆府尹吃的,确实是人肉,吐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吧。 宋时蕴很是无奈,也不等京兆府尹缓过来,便直接问道:“白骨案的详细卷宗,不知可否让我看看?” 京兆府尹无力地一摆手。 那就代表着同意了。 旋即,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衙役。 衙役很快就回过神来,便对宋时蕴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姐跟我来。” 宋时蕴颔首,对京兆府尹道了一声谢,便跟在衙役身后,向审讯大堂的后院走去。 卷宗库,就在后院。 是一处精铁打造的屋子,四周都有人看守,以免有人潜入。 衙役拿着对牌,做了三道检查,才带着宋时蕴进入卷宗库里面。 衙役带着宋时蕴一边往里走,一边解说道:“整个卷宗库内,有五间房,按照年份、案件类型不同,分放在不同的房间里。这天字一号的库房里面,放着的,就是和天司局有关,衙门无法轻易告破的案件,白骨案的原始卷宗,就在这里面。” 宋时蕴点点头,被衙役带着,进入天字一号库房里面。 库房面积不小,比宋时蕴的卧房还要大,左右前后分为四块。 左右两侧是类似书案的地方,后侧是一大排的架子,密密麻麻的,摆放着不少的卷宗在上面。 前面是一块放着书案,有人坐在那里,专门看守。 进来的人,都要在他这里登记,如若看了什么卷宗,看了多久,也需要此人专门记录。 而一般坐在这个位置的人,都是府尹大人一定信得过的心腹。 宋时蕴做完入门登记后,衙役便带着她,向架子深处走过去。 因为全是精铁打造的库房,只留了一扇小小的气窗,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只能在旁边的墙壁上,点满灯火,勉强照亮整个屋子。 衙役带着宋时蕴,翻了翻,在相对应的年份架子上,将白骨案的原始卷宗,翻了出来。 这是当时,第一反应记录的卷宗,没有誊录过。 几乎第一次发现时,所有的有用没用的细节,全部记录在册。 京兆府尹今日翻看的,就是摘抄过誊录过的新卷宗。 而张真人之前在这里查看的,便是原始卷宗。 衙役拿着原始卷宗,先去找登记的文书,做过登记后,才把卷宗,递给宋时蕴,“二小姐,天字一号房内的卷宗,按照规矩是不可带出这里的,请您到旁边的书案前查看。” 他指了指两边的位置。 两侧的书案,现在都是空着的,随便宋时蕴选。 宋时蕴选了一个靠气窗更近的左边位置,便坐了下去,将卷宗放在桌案上,翻看起来。 这个卷宗,确实是原始卷宗,上面还有不少错字后的涂改痕迹。 宋时蕴皱着眉,仔细看了看,勉强分辨清楚。 不过这上面记录的,确实更清楚。 几乎现场当时,有一根针一根头发,所在的位置和形状,都写得清清楚楚。 宋时蕴仔仔细细地查看着。 翻着翻着…… 宋时蕴发现,这个案卷里面,在每一个现场里,都提到过一个细节。 那就是,每个案发现场,都有掉落的头发和皮屑。 记录的数量都不太多,符合一个常人每日掉落的头发和皮屑的数量。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后续誊录的时候,就把这个细节给删掉了。 但是…… 宋时蕴却觉得不对劲。 那些人都是豪门女眷,屋子里自然随时随地都有人打扫,不说一尘不染,也不可能每一家都掉落着头皮和皮屑,让人发现。 那数量虽然也不太多,但也不可能所有现场都有啊。 宋时蕴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点可能是一个关键。 只不过,案发都太久远了,即便现在去查现场,也找不到头发和皮屑。 毕竟宋时蕴昨天去现场的时候,就没看见过那些东西。 但…… 宋时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不对啊! 她想起来一件事。 除却吕玉的房间,日日都由母亲吕夫人打扫外,有两家的人,在女儿出事后,直接将女儿生前所住的房间封存了。 里面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但是。 宋时蕴当时去查时,却没有看见所谓的皮屑和头发。 就算皮屑和灰尘融为一体了,头发呢,不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化为灰烬了吧? 这倒像是有人特意回去,将那些头发收走了。 而且,宋时蕴想起来,海棠的房间里,也没发现任何头发和皮屑。 也像是被特意打扫过。 但是,于妈妈也说过,她们发现尸骨后,就立即报官了。 在京兆府赶去之前,根本没有人进去过,更别说打扫了。 那为什么之前的案发现场都有皮屑和头发,海棠的房间里面没有? 总不能说,海棠不掉头发和皮屑吧?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第195章 宋时蕴怎么想都觉得,是那邪祟特意打扫了现场。 这不是没可能。 或许那个人或是那个鬼,知道前不久,天司局和刑部的人,在现场看见过头发和皮屑。 作祟的东西,怕被人发现头发和皮屑不对劲。 所以这次学会提前打扫了? 这倒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 还是有点勉强。 宋时蕴有点懊恼,如果现在能看见现场的头发和皮屑就好了。看书喇 宋时蕴现在从卷宗里,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看了一个时辰左右,她便将卷宗还了回去,登记过归还的时间后,宋时蕴就和衙役一道离开了卷宗库。 她没有回去看京兆府尹,便径直离开了京兆府。 从京兆府出来时,也不过是巳时四刻。 宋时蕴看了一眼天色,还早,便径直去了西城礼记糕点铺。 虽然现在时辰还早,但对糕点铺子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尤其是礼记,每日只是在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买一会儿。 宋时蕴赶到时,礼记早就挂上了售空的牌子,只有一些小二在做打扫。 宋时蕴瞥见旁边的泥土,伸手抓了几把糊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对着里面东张西望,“请问,有人在吗?” 正背对着她打扫的小二们便回过神来。 有一个年长一些,大概二十出头的小二提步走过来,笑呵呵地问:“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宋时蕴往里面望着,“请问,现在没有米肉糕了吗?” 见她一脸天真茫然,旁人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小二温和地道:“对不起啊,小姑娘,你来晚了,我们礼记的米肉糕,只有每天早上卯时卖两刻钟,现在早就被抢了过来了,您想买的话,可能得明日来早一些了。” 宋时蕴闻言,顿时啊了一声,一脸失望,快要哭了似的,“可,可是我母亲很想吃米肉糕哎,我,我今天在路上摔了一跤,才来晚了的,我娘跟我说了,如若我今天买不到米肉糕,她就要打我……” 说着,她还吸了吸鼻子。 见她眼眶通红,浑身泥土,小二都有些心疼了,但也无奈,“可是,米肉糕真的买完了,就连一块都没有了。” 宋时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就,就不能给我现做一块吗,我就要一块,哪怕只有一块就好。” 小二很是为难,“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米肉糕是店里的老师傅,也就是我师父做的,做法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也帮不了你。” 宋时蕴眼泪顿时流了下来,神色慌乱,“那怎么办啊……” 见她哭起来,小二也慌了,“哎哎哎,我们好好说,小姑娘,你别哭啊。” “可是,买不到米肉糕,我娘会打我的……”宋时蕴低着头,哽咽道:“前天我就没买到,还被打了一顿……” 闻言,小二有些心疼的愤怒了,但也不好指摘,“可是,我们店里真的没有了,如若我会做,我肯定就给你做了。这样好不好,你回去跟你娘说,明日肯定能买到,明日你一早来,我偷偷给你留一份,好不好?” 宋时蕴却抽泣得不成样子,“不行啊,来不及了,我娘会打我的……” 她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道:“那个,哥哥,我娘说礼记的米肉糕最好吃,她最喜欢吃里面的肉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肉馅是在哪里买的,我自己去买,自己试着做,行吗?” 小二倒是没多想,只是挠挠头,“可是,没有配方,你也做不出来啊。” 宋时蕴低下头,带着哭腔,“只能一遍遍试,只要娘不打我就好……” 见她这么害怕母亲,小二估摸着她在家里时常挨打。 小二望着我见犹怜的宋时蕴,想了想,“肉馅都是我师父自己去买,自己去配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若是需要肉馅的话,我记得,今天还剩了一碗肉馅呢。” 宋时蕴顿时两眼发光,“真的吗?”她立即破涕为笑,“那,那哥哥能不能把那碗肉馅卖给我?我,我自己回家去做!” 小二看着她那兴奋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过,米肉糕里的馅料,可不仅仅是肉馅,还需要一种特殊的蘸水,没有蘸水,你也做不成啊。” 宋时蕴脸上的笑意一僵,又要哭出来,“还要一种特殊的蘸水啊……” “对,蘸水都是我师父自己调配的,那才是灵魂呢。”小二看不得她那失落的样子,转身还是进入厨房,把剩下来那一碗肉馅拿出来,递给宋时蕴,“这样吧,你先把肉馅拿回去试试看,跟你娘说,明天肯定能买到,也许你娘就不会生气了。” 宋时蕴捧着那碗肉馅,顿时笑起来,“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 小二笑了笑。 宋时蕴又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问道:“哥哥,这个多少钱,我给你钱。” 小二淡淡一笑,“不用了,就当我送给你的好了,明天你早点来,我肯定给你留一份米肉糕,不让你挨打。” 宋时蕴顿时大喜过望,眼眶又红了。 小二顿时慌了,哭笑不得:“唉呀,怎么又哭了?你别哭啊,真的,明天来肯定就有米肉糕了!” 宋时蕴吸了吸鼻子,“哥哥,谢谢你,那我明天一早就来!” 小二笑笑答应下来,“好,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宋时蕴甜甜地哎了一声,便无比小心地捧着那一碗肉,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前面走去。 小二才发现,她的左脚好像受伤了。 “小河,你就这么把那碗肉给了她,不怕师父生气啊?”正在这时,旁边的学徒一把勾住小河的肩膀。 小河叹了口气,“你瞧,是个可怜的小姑娘,能让她少挨一顿打就少挨一顿打吧。” 学徒也看见宋时蕴那一瘸一拐,满身泥泞的样子,啧了一声,“还真是可怜,这母亲也太狠了,那么漂亮乖巧的女儿,也下得去手啊?” 小河面色淡了淡,“天底下什么样的母亲都有。”说着,他看了学徒一眼,“师父之前留下那碗肉馅的时候,就说过,让咱们自己炒菜吃了,回头师父若是问起来,你记得咱们炒菜吃过了啊。” 学徒顿时乐了,打趣道:“你这个人,自己做好人,让我们大家跟你一起吃苦啊!” 其他学徒和小二闻言,都跟着哄笑起来。 小河轻笑一声,“那就算是大家一起做好事嘛,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大家听到这话,才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另一边。 宋时蕴避开了礼记糕点铺的视线后,站在一处墙角,脸上哪有一点哭的痕迹。 她紧皱着眉,盯着面前那碗肉。 仔细嗅了嗅,可以分辨出来,确实是人肉。 看样子,千锦阁里的米肉糕,确实是出自礼记糕点铺没跑了。 而礼记糕点铺里面售卖的米肉糕,应该全是人肉馅的。 但是…… 那个特殊的蘸水是什么? 刚才那个小二说了,肉馅和蘸水,都是他师父也就是礼记糕点铺的老掌柜自己调配的。 那蘸水肯定也不是寻常的东西。 只可惜今天来晚了,没有弄到那个蘸水。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头看了一眼礼记糕点铺的方向,便提步朝前走去。 然而,她并没有看见,有一辆马车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马车上的人,此时正将车窗上的帘子,挑开一条缝,往外盯着她看。 若是宋时蕴回头,便会发现,这个人正是谢如故。 第196章 谢如故此时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却还是莫名出现在了这里,看样子好像一直跟在宋时蕴身后。看书溂 他回想着,宋时蕴刚才把自己弄得一身脏,像是个落水的小猫,跑去跟那个小二,一口一个哥哥,还可怜兮兮地掉眼泪的模样。 谢如故不由扬了扬眉,有些吃味:“这个小东西,可从来没叫过我哥哥。” 倒是一口一个哥哥,叫别人叫得欢快。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那恢复如常的脚步,啧了一声,又笑了笑,现在演技倒是炉火纯青,越来越好了。 只怕那个小二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骗了。 谢如故轻笑一声,也不上去打扰宋时蕴,便慢悠悠地缀在宋时蕴身后。 宋时蕴拿着那碗肉,没有回平宁侯府,而是直接送去了京兆府。 刚停止呕吐的京兆府尹,一听说宋时蕴拿回来的那碗肉是人肉,扶着桌案,对着旁边,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宋时蕴一皱眉,实在是忍不住,“你至于吗?你又没吃到这碗肉。” 京兆府尹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抓狂地道:“但这证实了,我之前吃的米肉糕,就是人肉啊!!!” 宋时蕴:“……” 哦,好像也是。 宋时蕴看了看京兆府尹还想吐,无奈道:“那您现在也别吐了大人,我把这线索送过来,不是让你吐的。” 京兆府尹却听不进去,又吐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停下来。 他有气无力地,好像死过一次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哑声道:“这线索我查不了……还是得让天司局的来……” 宋时蕴道:“可我又不可能进宫去通知张真人,只能把东西交给你们京兆府啊。” 京兆府尹:“……” 他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就坐在京兆府这个位置上! 不对,应该说,他怎么就认识了宋时蕴! 但似乎不认识宋时蕴,这案子也查不到这里。 京兆府尹的心情复杂死了,却也无奈,他缓了缓道:“那我派人去将这件事,告知张真人。” 宋时蕴颔首,“这件事,大人安排就好,反正线索我是送到这里了,如若要传话去天司局,记得和张真人说一声,让他派人去盯着那个礼记的老师傅兼掌柜,他可能很不一般。” 京兆府尹闻言,终于恢复些许的正色,沉沉地一点头,“我知道了,二小姐尽管放心就是,我一定让人把话带到。” 宋时蕴嗯了一声,便直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一切就拜托京兆府和天司局了。” 语毕,她手抵在腰间,对他福了一礼,转身便朝外走去。 京兆府尹见此,瞥见旁边那碗肉,皱着五官,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碗肉推远了一些,然后叫来自己的心腹,衙役捕头,让人赶紧把东西和话,送到天司局去,让张真人赶紧安排盯梢的事情。 张真人那边刚点了几个人,正准备让人去盯梢,就听见京兆府尹派人传进来的消息。 张真人有些衙役,距离他离开京兆府,也不过两个时辰做左右。 宋时蕴就已经查过这么多事情了? 望着那碗肉,他和周真人仔细分辨了一下,也认为那确实是人肉。 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都沉了下来。 “这白骨案,怎么还跟人肉扯上了关系?”周真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一个白骨案就够难解决了,现在还扯出来人肉糕点案。 这不是想弄死他们吗?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这两个案子,可能有什么关联。”他抬头看了周真人一眼,“别忘了,现场的白骨,没有皮也没有肉。” 周真人一个激灵,顿时明白张真人是什么意思,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人肉可能来自那些白骨上的肉?” 他嘴角一抽,下意识地道:“不可能吧……” 如果是的话,那也太渗人了。 张真人对周转夫人耸了耸肩,“我也是合理猜测罢了,毕竟那些白骨上面的皮肉都没了,这又出现了一碗人肉,我这么猜,也不是没道理。” 周真人紧锁着眉头,他当然知道,这猜测是有道理的。 以他们之前接触过的案件,怀疑这人肉,是之前白骨上面的肉,也很正常。 只是,如果真是那样,这背后作祟的东西,也太邪乎,太恶心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有多少人吃过米肉糕? 周真人想都不敢想。 “现在这些也都是猜测,我们还是得再调查一下。”张真人望着周真人担忧的神色,宽慰道。 周真人神色严肃,“对了,宋时蕴说过让我们去盯着礼记的掌柜,你感觉她怎么样?” 张真人像是没听懂似的,“什么怎么样?” 周真人猛地一皱眉,一直给他使眼色,“当然就是她那个啊,她像不像时玉公主?” 张真人想了想,对周真人摇了摇头,“不像。” 周真人眼睛一瞪,“哪里不像了?你没发现,她发号施令的样子,就跟时玉公主一样吗?刚才那过来传话的时候,还要吩咐我们办事,就和时玉公主平时让人传话,吩咐我们办事的口吻一样啊!” 张真人却是道:“可我感觉不像,她们俩性子太不一样了,或许偶尔有些举止是有些相似,但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有些相似的地方,偶尔有些相似,也很正常。” 周真人狐疑,“是吗?” 张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周师弟,你很想念时玉公主,但是,时玉公主毕竟是死了,公主在世时,又那么守规矩且死板,她怎么也不可能去学习什么夺舍的邪术,所以她是断然不可能复生的,即便复生,你感觉,她的性子会变成宋时蕴这样吗?”看书喇 周真人想了想,答案是:好像不会。 时玉公主的性子太死板沉闷了。 但她很厉害。 周真人一直很崇拜时玉公主。 其实,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想要时玉公主重新活过来的人,恐怕就是周真人。 他是真的想要重新见到时玉公主。 但不得不承认,张真人的话有道理。 周真人顿时有些失望。 看见周真人灰暗的样子,张真人转移他的注意力,“现在我们还是先想想看,要怎么查白骨案的事情吧。” 周真人闻言,重新打起精神来,“依我看,千锦阁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尤其是那个什么大师傅。” 张真人颔首,“我已经派人事情盯着千锦阁的人,暗中探查千锦阁的大师傅。” 周真人沉声道:“只可惜,咱们都是男子,平时和千锦阁没什么往来,不然说不定就见过那个大师傅了。” 张真人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周真人嗯了一声,“千锦阁那边,张师兄你带着人盯梢,礼记糕点铺那边,我带人过去盯着。” 张真人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双管齐下,更安全一点。” 两个人都想尽快调查清楚这件案子。 因为白骨案拖了那么久,天司局的名声和公信力,都快被消磨干净了。 他们必须赶紧解决这个案子,不然以后天司局,还怎么在朝堂立足,怎么在大庆立足? 两个人对视一眼,安排妥当后,便分别带着人,离开天司局,前往盯梢。 另一边,宋时蕴此时却回到了家里。 她从京兆府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国子监今日就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本来就是休息时间。 宋时蕴回去也没用了,便先行回到家里来。 霜重和春晓还在收拾庭院。 看见宋时蕴一个人回来,她们俩都有些例外。 “小姐,你怎么现在回来了?秋白呢?” 第197章 霜重将扫帚放下来,迎上来,向宋时蕴行了一礼,朝宋时蕴的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见秋白,她不免有些疑惑。 宋时蕴哦了一声,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说:“我有事,去了外面一趟,就从外面回来了,秋白和在国子监,应该会和大哥一起回来。” 春晓好奇地跟在宋时蕴身后,“小姐又去办什么差事了吗?” 宋时蕴含糊地道:“算是吧。”她飞快地转移话题,没有给春晓再询问的机会,“我饿了,有饭吗?” 春晓立即道:“有的,霜重姐姐说,小姐下午不用听课,所以早就吩咐人准备了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呢。” 宋时蕴便道:“那就让人送过来吧。” 语毕,她便提步进入正屋。 霜重对着她的背影应了一声,便和春晓一道,去了小厨房。 未几,她们便和两个小丫环一起,将饭菜送进房间里,放在中央的桌上。 宋时蕴在旁边的铜盆里面,洗了洗手,便走过来,准备用饭。 霜重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宋时蕴的衣裙都脏了,“小姐这是去哪儿了,衣裳怎么都是泥?” 宋时蕴虽然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但泥土黏在衣服上,不可能轻而易举地,便彻底消失不见,还是留下了不少脏污。 宋时蕴闻言,扫了一眼身上的泥土,道:“没事,等会儿换掉就好了。” 霜重:“……” 她是在问换不换的问题吗? 宋时蕴是坐着马车,直接去了国子监的。 国子监内外,都有专人打扫。 怎么可能弄成这样? 她有点好奇,宋时蕴去了什么地方,才能弄成这样。 宋时蕴不可能听不明白。 明显就是不想回答。 霜重也是个精明的,便没有继续问道。 宋时蕴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天司局的人,却已经忙了起来。 张真人和周真人分别带着,悄悄地守在千锦阁和礼记糕点铺的外面。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不远不近的盯着。 但很长一段时间中,千锦阁和礼记糕点铺,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大家都不敢松懈,一直在外面守着。 宋时蕴也没休息,吃完饭后,她便守在屋子里画符。 没多久,秋白便跟着宋思文回来了。 宋思文是直接带着秋白,进入雅轩的。 一进入宋时蕴的屋子,瞧见宋时蕴在画符,宋思文两条眉毛就皱成了一团。 他提步走过去,便问道:“时蕴,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又请假了?” 宋时蕴闻言,头也不抬,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来,“有点事情,必须出去一趟,我不是让秋白跟你说了吗?” 宋思文拉着脸,威严十足地坐下来,“可是,什么事情比在国子监听学,都要重要?你知不知道,你这进去之后,三天两头的请假,博士们都生气了!今日博士还问我,你到底想不想要留在国子监。” 今日在堂上,博士都快来了,秋白才找到宋思文,跟他说,宋时蕴有点急事出去了,请他代为向博士请假。 宋思文紧赶慢赶地找到博士,跟博士好说歹说的,结果还被训了一顿。 毕竟国子监的名额有限。 本来就不对外扩招了。 如若不是柳太傅开口,宋时蕴根本进不了国子监。 如今借着柳太傅的面子,硬是挤进去,占了一个位置,却又不好好听学,这几天,几乎就没有老老实实地上课过。 天天都在请假。 博士们自然不乐意。 直接便跟宋思文说了,让他回去问清楚,宋时蕴若是想学,就好好地听学,若是不想学,就不要浪费国子监的名额,浪费自己的时间,回家学习一点针织女红没什么不好的。 宋思文本来就是个脸皮薄的人,当场差点没羞愧而死。 从博士的屋子里出来时,宋思文的脸上,都火辣辣的。 他猜测到,宋时蕴可能是去办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但他知道归知道,博士们又不管那些。 他们只看见宋时蕴天天请假,从来没有完整地听过一堂课。 他们自然不快。 见不到宋时蕴,那些不快就全部发泄到宋思文身上。 宋思文也很难受。 “我是真的有事。”宋时蕴见宋思文灰头土脸的样子,歉然地道:“明日,我会去找博士说清楚,今日是我对不住大哥。” 宋思文听见她这么说,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怪你,只不过,你现在毕竟是入了国子监,事事都要仔细思量,你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也理解,但博士们不理解,如若那些事情,确实很着急,占了你的时间,时蕴,要不然我们就退出国子监如何?” 宋时蕴这样,成天请假,博士们发怒就不说了,她根本也学习不到什么东西。 反而还要被博士训斥。 倒不如直接退出,专心去修道得了。 宋思文觉得,修道才更适合宋时蕴。 也是一条出路。 宋时蕴闻言,却蹙了一下眉。 宋思文一顿,试探地问:“时蕴,你不想离开国子监啊?” 宋时蕴嗯了一声,画完手上那张符,将笔放下来,“我明日会去和博士说清楚,往后我会注意一下,尽量不耽误听学的时间。” 宋思文见她好像有什么必须留在国子监内的理由,也不好说什么,挠了挠脸皮,道:“那好吧,你有自己的主见,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不要两头落空才好。” 换作旁人,宋思文也不愿意说这些话讨人嫌。 但宋时蕴毕竟是他的妹妹。 他希望宋时蕴考虑清楚,不要到最后,两边都耽误了。 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宋时蕴知道宋思文的好意,微微点头,“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好,那我就不耽误你的事儿了,我先回去吃饭,我也饿了。”宋思文故作轻松一笑,调节着气氛。 他摸着肚子便站起身来,眼看着宋时蕴画符,肯定是有正事儿,他便没有在这浪费时间,转身便离开了雅轩。 宋时蕴目送他离开后,便继续去画符,她确实没时间闲聊。 宋时蕴呆在房间里,画符直到晚上。 同一时间里。 张真人和周真人,分别带人盯着千锦阁和礼记糕点铺,一整天下来,他们全都水米未进,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伴随着日落西山,千锦阁内的人越来越少,几乎只有小二们在做打扫了。 “我今天就只买出去了几匹下等布料,这个月的工钱,恐怕又没多少。” 小二们聚在一起,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叹气。 “谁不是呢,我今天遇到两个姑娘,漂亮有气质,一看便是身份高贵,眼光肯定高,我还特别把南洋的料子拿了过去,又送了礼记的米肉糕过去,可是最后跟我说,没有看得上的!现在别说工钱了,茶水钱还得我自己贴上去。” 今日接待过宋时蕴和虞三小姐的高个小二,也忍不住吐槽。 “南洋的料子很不错啊,不是很多世家小姐,早就提前订了吗,这她都看不上啊?”其他小二也有些意外。 高个小二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可能人家贵眷就是看不上吧。” 其他小二便有些好奇,“贵眷?身份有多高贵啊,我们千锦阁接待的,不都是贵眷吗?” 高个小二一脸深色道:“那可不一样,听说她们可是虞国公府的人呢!” 小二们闻言,都有些惊讶。 “那就是沔阳郡主的女儿啊?” “那身份确实挺高贵的。” “可南洋的料子很不错啊,不可能一件都没看上吧。” 第198章 “谁知道呢,可能是漂亮的姑娘,眼光都很高吧?”高个小二长吁短叹,“我当时还真以为,要挣一大笔钱了,这个月的工钱有指望了呢。” 其他人闻言,纷纷开口安慰他。 就在小二们七嘴八舌的时候,一道甜腻的声音,从二楼的方向传来。 “虞国公府的那两位小姐,当真有那么漂亮吗?” 众人一惊,猛地转过身去,便见一个穿着紫袍的年轻女子,从楼上走下来。 她一身蜀锦织花的紫色长裙,戴着同色的帷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浑身的皮肤,都没有裸露在外的部分。 只有面部,尚且能够让人看清楚。 而那张脸,极为美艳,一张线条流畅的鹅蛋脸,加上优秀挺拔的鼻梁,一副浓眉大眼,一点不像是中原的人,倒像是番邦的人。 不过,若是仔细看,那张脸,莫名有一种诡异感。 众人每次看见她,都不敢直视,总觉得,让人有些害怕。 众人看见她,浑身顿时紧绷起来,不敢直视。 众人齐整整地喊了一声,“大师傅好——” 被唤作大师傅的女人,扶着楼梯扶手,缓慢地走下来,“我刚才问你的话,小太,你为什么不回答?” 她走到高个小二的面前,问道。 小太闻言,胆怯地低下头,“回大师傅的话,我,我忘了……” 大师傅扯了一下唇角。 但,只是扯了一下唇角。 可以看出来,她很用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但唇角的弧度,只扬起了一点点,几不可见。 “哦,那我再问一遍好了,虞国公府的那两位小姐,当真那么漂亮吗?” 闻言,小太低着头,含糊地道:“确,确实很漂亮……” 大师傅一挑眉,“有多漂亮?” 小太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巴交地回答道:“虞国公府的那位小姐,容貌是中上之姿,倒是称呼她为嫂嫂的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平宁侯府的小姐,很是漂亮,比小人见过的所有贵眷们,都要漂亮,一顶一的漂亮。” 大师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吗,那跟我这张脸相比呢?” 小太猛地缩了一下脖子,“这,这个……” 不敢回答。 见此,大师傅微微一笑,一只涂满丹蔻的手,搭在小太的肩膀上,“不要害怕,实话实说,如若让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实话,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哦。” 听见这话,小太身子一颤,猛地一闭眼道:“她,她好像更胜一筹,但,但她没有大师傅的风韵……” 大师傅闻言,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竟然比我这张脸还要漂亮……” 小太缩着脖子,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就连呼吸都快停了。 大师傅收回自己的手,淡笑道:“对了,方才你说,她们预定了,明日要做衣裳?” 这是小太在大师傅来之前,跟那几个小二吐槽的。 小太闻言,连忙道:“对,她们今日没选到好的料子和样式,便说让小人询问铺子里的师傅们,让有时间的师傅们,明日带着料子和新款样式,去虞国公府,让她们挑选。” “是吗?” 大师傅淡淡一笑,“那明日还是我去吧。” 小太一愣。 其他人都有些诧异。 “但是,大师傅不是订了很多单子吗,来得及做吗?” “对啊,大师傅不是没时间了吗?” 众人都有些不解。 大师傅抚了抚手上的链子,道:“可我现在有时间了,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听见这话,众人连忙摇头,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大师傅满意地一笑,“既然没意见,就和其他人说一声,让她们不用准备东西了,明日便由我带着东西去虞国公府,亲自给她们量体裁衣,漂亮的姑娘,总应该有些特别的待遇,不是吗?” 其他人哪敢说什么,齐齐地称是。 大师傅发出一声低笑,便转身朝后院走去。 众人都不敢吭声。 千锦阁的后面,有一片小院子,是千锦阁的掌柜和大师傅住的地方。 其他人平素都不可以靠近。 他们自然也不敢看过去。 推开槅门,进入小院,大师傅面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 “漂亮的姑娘啊,我最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了呢。” 她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提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明天要去见一些漂亮的小姑娘,她可得把东西,提前准备好呢。 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她就很满意地一笑。 …… 天司局的人,在千锦阁和礼记糕点铺外,蹲守到了大半夜,也没瞧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有些年轻的,便有些沉不住气,小声嘟哝,“周真人,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周真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礼记糕点铺。 这个时辰,礼记糕点铺内,已经是一片漆黑,根本就没人了。 但是,礼记糕点铺的掌柜一直没出现过。 出入的,只有那些小二和学徒。 周真人听见身后人传来的声音,不耐地训斥道:“让你们在这等着,就在这等着就是!” 众人缩了缩脖子,知道周真人脾气不好,也不敢和周真人说什么,只是望着那一片漆黑,不可能有任何动静的铺子,他们真不知道这么等着的意义是什么。 礼记糕点铺早就没人了,在这等只是浪费时间吧? 可这话,他们只敢在心里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就在众人有些烦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看,才能结束时,周真人眼睛忽然一亮! 因为,礼记糕点铺里面,亮起了灯光。 “有人,有人了!” 众人定睛一看,还真是有人了! 礼记糕点铺里,接连有灯光亮起。 没一会儿,糕点铺内外,全部亮了起来,灯火通明。 他们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影在里面挪动。 好像是在做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加上外头还有一层隔断的窗户纸,他们也看不清楚那人到底在做什么。 但现在有人了,总比刚才看着一片漆黑要好。 众人都来了精神,紧盯着那个人影。 看着看着,他们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在做糕点啊?” 他们看着那人影,好像是在和面。 “看样子,像是在做糕点。” “这么早就开始做糕点?” “我记得,之前有说过,礼记糕点铺的掌柜,也就是大师傅,每天天不亮就会起来做一笼米肉糕,只做一笼,做完他就去休息了,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真人闻言,看了看天色,大约是卯时二刻。 这个时间,确实太早了。 不过做早饭的话,也差不多。 周真人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人影就多了起来。 好像是有学徒过去帮忙了。 礼记糕点铺的大门,也在此时被人打开来。 他们可以从大门内,看见里面的情况。 不过做糕点的侧方厨房,是用帷幔,和右侧的大堂做了隔断的。 从大堂里面望过去,还是看不清楚。 只有从旁边的窗户,勉强分辨出,有几个人影在厨房里做东西。 就在众人盯着看的时候,漆黑的,一片死寂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盏灯。 旁边的徒弟,先看见了这一幕,便戳了戳周真人的胳膊,示意他看过去。 周真人偏头望过去,便见一个人打着灯笼,从不远处慢慢地走过来。 待那人一靠近,周真人眼睛顿时放大。 那不是宋时蕴吗?! 周真人唯恐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个人确实就是宋时蕴! 第199章 周真人顿时皱起眉来,宋时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之前不是说过,让他们天司局的人来盯梢吗,她这个点过来做什么? 周真人正想着,便见宋时蕴大咧咧地,直直地朝礼记糕点铺走过去,根本没有隐藏身形,去盯梢的意思。 宋时蕴这是要干嘛?! 这样跑过去,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周真人顿时急得抓耳挠腮。 若不是害怕被人发现,周真人都想跑过去,赶紧拦住宋时蕴,别坏事! 正在这时,宋时蕴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们在这边似的,突然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周真人猛地一震。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 但他有一种感觉,宋时蕴刚才就是在看他,而且还是在警告他。 周真人不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距离那么远,宋时蕴当然不可能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她只是向周真人这边看了一眼,旋即便收回目光,继续向礼记糕点铺走去。 周真人一脸沉思,有些怀疑宋时蕴到底要做什么。 看样子,她应该知道天司局的人在这边,可她为什么还要直接去礼记糕点铺? 周真人的目光,不由紧跟着宋时蕴。 宋时蕴提着灯笼,很快便走到礼记糕点铺前面。 她敲了敲旁边的门扇,对里面的人,朗声道:“哥哥,你在吗?” 礼记糕点铺的米肉糕很受欢迎,但眼下这个时间还太早了,现在都没人来排队。 宋时蕴一个人站在门口,颇为惹眼。 见她是真的直接找上门去,周真人更蒙了。 宋时蕴话音刚落下不久,便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正是昨天见过宋时蕴的那个小二,小河。 小河一看见宋时蕴,便有些讶异,“小妹妹,你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宋时蕴甜甜地一笑,有些腼腆,“我想早点来的话,就肯定就可以买到了。” 小河闻言,便关切地问道:“那么,你昨天回家挨打了吗?” 宋时蕴一听这话,笑意顿时僵住,有些躲闪地低下头。 小河一看,惊讶道:“你娘还是打你了吗?” 宋时蕴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将灯笼放在地上,旋即卷起左边的衣袖,露出小胳膊。 小河定睛一看,就见她的胳膊上,有好几道掐痕,红彤彤的,看上去让人心惊。 小河都有些心疼了:“你娘怎么这样?你没有跟她说,今天肯定能买到吗,怎么还打你啊?” 宋时蕴低着头,没有说话。 知道她难过,小河也不好再问,“算了,哥哥不问了,不过你今天来得很早,肯定可以买到米肉糕回家,你娘肯定就不会打你了。” 宋时蕴闻言,才抬起头来,红着眼对小红笑了笑,“嗯!” 小河看着她懂事的样子,还挺难受的,他的目光,随后落在宋时蕴的脚踝上,“对了,你的左脚是不是受伤了?” 宋时蕴闻言,小脸一红,将左脚往后缩了缩,动作有些慢,像是怕疼,“昨天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不过已经不疼了!” 扭伤成那样怎么可能不疼? 小河坚定地认为,宋时蕴就是个有苦往肚子里咽,不想让别人跟着担心的小姑娘,他心里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厨房的方向,却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苍老声音。 “小河,你去哪儿了,干什么呢?” 小河闻言,立即回头朗声道:“马上就来。” 旋即,他转过头,有些歉然地看向宋时蕴。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我得去干活了,今天你来得太早了,米肉糕还在做呢,你得在这等一会儿了。” 宋时蕴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对小河腼腆地一笑,“哥哥,我,我能进去等吗?我想看看米肉糕是怎么做出来的。” 说着,宋时蕴又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来,干笑道:“我,我昨天自己做的米肉糕,一点都不好吃,我娘就很生气。” 小河闻言,有点为难,“我师父不让别人进去哎。” 宋时蕴有些可怜地看了小河一眼,缩了缩衣袖,“哦,那好吧,我就呆在外面吧。” 小河看了看她,天色尚早,一大早的春夏日,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小河发现她穿得很单薄,不知道是家里苛待的问题,还是怎么回事。 让她在这里站着,寒风一吹,确实挺冷的。 小河有点于心不忍,他想了想道:“这样吧,小妹妹,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跟师父商量一下,若是我师父同意,你就进来等,好不好?” 宋时蕴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真的吗,谢谢你,哥哥!” 看见她这两眼放光的模样,小河便跟着笑了笑,有一种不想让她失望的感觉。 他让宋时蕴在这先等着,便转身提步进入厨房。 里面很快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是小河在跟他师父,也就是礼记糕点铺的掌柜在说话。 他刚一说,让外人进来看,就被师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但想着宋时蕴还在外面,他双手合十对师父拜了拜,压低声音跟师父恳求,“那个小姑娘挺可怜的,昨天没买到米肉糕,回家还被她的母亲打了一顿,左脚也扭伤了,现在外头风那么冷,她穿得又单薄,师父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说着,他还补了一句,“就像是当初您可怜我一样。” 掌柜闻言,抬头看向小河。 小河最后说那句话时,声音都低落下去,苦涩地一笑。 掌柜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沉着脸点了点头。 “谢谢师父!” 小河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出去,看向宋时蕴,便高兴地道:“小妹妹,进来吧,我师父同意了。” 宋时蕴有些欢喜,“真的吗?” 小河笑了笑,对她招招手,“快进来吧。” 宋时蕴对小河鞠了一躬,才拿着自己的灯笼,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见她走得艰难,小河伸手扶了她一把,将她带入厨房。 其实礼记糕点铺的厨房还真不小。 除了每日一笼的米肉糕外,每天还有做其他各色糕点,数量不等。 厨房要提供出来,几个师傅可以同时制作糕点的场地,面积便得够用。 宋时蕴进来时,厨房里便站着不少人。 每个人面前都守着一张桌案,全部在处理自己制作糕点的材料和炉子。看书喇 所有人都很忙碌,宋时蕴进来时,他们有些人都没抬起头,有些人顶多匆匆地扫了宋时蕴一眼,便继续去干活了。 而在最靠近窗边的位置,单独放着一个桌案和炉灶,看着就是单独隔开的,旁边的桌案和炉子,和他之间都有些距离。 宋时蕴一进来,目光便放在了那张桌案上。 桌案前,站着一个两鬓花白的老者,他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个头不算高,差不多比小河低了一个头,但手脚麻利,动作极快。 小河扶着宋时蕴的手,就把她带到了那张桌案前,跟宋时蕴介绍道:“他就是我师父,何掌柜。” 宋时蕴闻言,颇为拘谨又认真地向何掌柜鞠了一躬,“伯伯你好,谢谢伯伯让我进来。” 她的声音又乖又甜。 何掌柜不由看了过来。 宋时蕴立即对他一脸灿笑。 倒是个极为好看又乖巧的小姑娘。 何掌柜紧绷的脸皮,松缓些许,淡淡地嗯了一声,“进来了也不要乱动,不要乱说话,就在旁边站着等。” 宋时蕴听见他语气凶凶的,吓得往后退了小半步,紧张地道:“我会的。” 见她好像被吓到了,小河打趣道:“师父不要对小姑娘那么凶嘛。” 第200章 何掌柜做着糕点没有说话。 小河无奈,转而望向宋时蕴,道:“我师父其实人挺好的,就是嘴硬心软,你不用害怕他。” 宋时蕴怯生生地一点头,“嗯。” 小河感觉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估计是走过来一路上吹冷风的缘故,他便温声道:“你在这站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茶过来。” 宋时蕴嘴巴特别甜,“谢谢哥哥。” 小河笑了笑,便提步过去准备热水。 宋时蕴一双眼睛,随后就落在何掌柜身上,看着何掌柜的动作,渐渐地入了神,直勾勾地盯着。 何掌柜一抬头,便对上她那惊艳的目光,神色柔和许多,“你在看什么?” 宋时蕴发现被抓包,尴尬地一笑,“我,我是觉得,伯伯你好厉害啊,做的糕点又好吃又漂亮,我娘可喜欢吃了!” 她孩子气似的童言童语,还挺让何掌柜高兴的,他难得扬了扬唇角,“当然,这种糕点就只有我能做。” 宋时蕴眨眨眼,“这个糕点做起来好难啊,我昨天回家想自己做来着,可做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何掌柜无声地一笑,“你以为这糕点是个人都能做吗?除了做糕点的手艺外,这些馅料和蘸水的配方,可就只有我知道。” 宋时蕴闻言,好奇地盯着旁边那一大盆的馅料,眼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暗芒,她好奇地问:“这不就是猪肉馅吗,可为什么我怎么都买不到那么好吃的猪肉馅。” 她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难道是牛肉馅吗?” 若是换作平常,是其他人这么问,何掌柜肯定要以为,对方是来向自己打探秘方的。 但是,宋时蕴的眼神太过清澈坦诚,年纪又小,人又漂亮。 旁人总是对她有无限的疼爱和柔软。 何掌柜也不由笑了笑,“不是牛肉,应该是猪肉。” 宋时蕴疑惑道:“应该?为什么是应该啊?” 何掌柜闻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就沉了下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宋时蕴。 宋时蕴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我,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不是要做什么,您别生气,别撵我出去好不好……” 见她可怜兮兮地红着眼,何掌柜叹了口气,让自己的面容柔和下来,道:“没有生气,其实这是不是猪肉,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买来的肉馅就是这样,我只是在里面加了一点料而已。” 宋时蕴闻言,还有些胆怯,“还可以直接买肉馅啊……” 何掌柜笑,“对啊。” 宋时蕴哦了一声,有些好奇,“为什么伯伯买的肉馅,就那么好吃呢,我怎么都买不到那么好的猪肉。”看书喇 何掌柜神秘地一笑,“那是因为,我有特殊的购买渠道啊,我这些肉馅,可不是去市场上买回来的。” 宋时蕴愣了一下,有点呆萌,“啊,不是在市场上买到的吗?” 何掌柜似笑非笑,“市场上可买不到我想要的猪肉。” 宋时蕴挠挠头,两条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那什么地方才能买到这么好吃的肉馅啊,我也想去买点,回家给我娘炒菜吃,她一定喜欢!”看书溂 何掌柜见她颇有孝心的样子,没有戒备,只说:“这肉馅,你可买不到,这是伯伯的独家资源,那家的老板,可只买给我,不买给别人的。” 宋时蕴顿时有点失望,“哦……这样子啊,我还以为是可以随便买到的呢。” 何掌柜听到她这么天真的话,便笑了起来,“随便就可以买到肉馅的话,我这米肉糕早就卖不下去了,小姑娘。” 宋时蕴不太懂似的。 何掌柜对上她那茫然的双眼,便有些怜爱,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宋时蕴长长地哦了一声,站在桌前,认认真真地看着何掌柜做糕点。 宋时蕴看得认真,好像对做糕点有很大的兴趣似的。 何掌柜看了看她,“小姑娘很喜欢做糕点吗?” 宋时蕴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我不太会做糕点,但我喜欢吃,特别特别喜欢吃!” 何掌柜被她逗得一声轻笑,“倒是个馋猫儿。” 宋时蕴嘿嘿地笑着。 “茶水来了。”小河刚去外面取了茶叶,特别给宋时蕴泡了一杯茶,才回来晚了。 他走到宋时蕴身边,便将茶杯,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对小河灿烂一笑,“谢谢哥哥!” 小河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他一转头,瞧见何掌柜对宋时蕴也是一脸笑。 他有些讶异。 不知道宋时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了什么,竟然让何掌柜都改变了性情。 瞧见小河愣愣地看着自己,何掌柜咳了一声,一秒变脸,“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 小河:“……” 这才是他师父嘛。 小河失笑地道:“马上就来!” 他回头跟宋时蕴说了一句,“你乖乖地在这里哦。” 宋时蕴点点头,“我不会乱跑乱动的!” 见她一脸信誓旦旦地保证,小河笑了笑,便去洗手,继续干活。 宋时蕴抱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 她紧盯着小河和何掌柜的一举一动。 何掌柜每天都会提前起来,把肉馅和蘸水提前调配好。 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哪怕此时在这里的人,再认真偷学,也只能看见,他是如何把糕点形状做出来的。 不知道内里的馅料配方,即便学了个样子也无用。 何掌柜也不怕别人看。 他答应小河把宋时蕴带进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 小河手脚麻利,做出来的糕点也是又快形状又好看,跟何掌柜学了个十足十。 何掌柜对他也颇有耐心,虽然刀子嘴豆腐心,但可以看出来,他对小河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并不一样。 显然是把小河当成自己的继承人看待的。 看着何掌柜在和小河说话,宋时蕴目光落在旁边的蘸水盆里面。 那一盆蘸水,颜色有些浑浊,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 宋时蕴慢慢地挪了过去,盯着那些蘸水看。 “小妹妹,你在看什么?”小河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宋时蕴不紧不慢地看过去,指着蘸水盆,“这个就是特别秘方的蘸水吗,闻着味道就很香哎,里面加了很多好吃的对不对?” 小河刚想说,这是秘密。 何掌柜却笑了一下道:“是啊,里面加了二十多种调料呢。” 小河有些怔愣,没想到何掌柜在宋时蕴面前这么好说话。 宋时蕴闻言,盯着那些蘸水,惊讶地哇了一声:“二十多种调料啊,三四种调料我都记不住,二十多种调料,伯伯你居然都能记住,真厉害。” 何掌柜失笑,“这是基本功,你要是学着做糕点的话,往后也就记住了。” 宋时蕴嘿嘿一笑,“我不行的,我平时做饭,总是把佐料弄错,我娘就总是骂我。” 小河不由问道:“你这么小,就天天在家做饭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娘说,女孩子得学做饭,就让我必须学,可我太笨了,学不会,我娘就总是说我笨手笨脚的。” 小河顿时有些心疼。 何掌柜也说:“你娘年纪倒是不小了,她为何不去做饭。” 宋时蕴认真地道:“我娘身体不好,她说,她受不了油烟的,我不想让她难受,就只能让自己学。” 何掌柜冷冷一笑,那都是借口。 小河不由叹了口气。 宋时蕴却一脸笑,好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单纯又可怜。 何掌柜和小河都有些怜爱她了。 第201章 宋时蕴趁着这功夫,又一脸好奇地问,“伯伯,这个蘸水是买来的,还是你自己调配的,很难弄吧?” 何掌柜倒是没多想,便道:“水是我从外面弄的天泉水,里面的调料,也都是我自己调配的。” 宋时蕴站在旁边,悄无声息地嗅了嗅,确实没有在蘸水里面,闻到其他奇怪的气息。 更没有什么阴气。 宋时蕴便又回到何掌柜的面前,“太复杂了,我还想着要偷师呢,这样就可以回家给我娘做了,但现在看来,我偷学也学不会。” 这话太过坦白,一说出口,何掌柜和小河反而被逗笑了。 宋时蕴看着他们俩笑起来,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几个人相处得倒是和谐。 宋时蕴趁机又偷偷地夹带私活,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 她向何掌柜试探着打听了一下,买卖\\\\肉馅的人,家里肉铺开在哪里。 何掌柜却说,那个人不开铺子。 宋时蕴诧异地问,“不开铺子?那他还能卖\\\\肉馅啊?” “我每次都是去她家买的,好像是她自己家里养的猪,每天都会新鲜宰杀,肉馅也是新鲜弄好的,特别新鲜。” 何掌柜没有多想便回答道。 宋时蕴哦了一声,又好奇地询问,那个人的家开在哪里,她想去碰碰运气。 万一人家愿意卖给她呢。 何掌柜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的,她跟我说过,这肉馅她只卖给我一个人,还让我保密,不要把她卖给我肉馅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看她应当是怕人知道,她自己没有铺子做生意,到时候怕是要被官府追责。我看她一个单独住的姑娘,挺可怜的,就答应了,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看,她住在哪里的,小姑娘。” 何掌柜虽然没有把对方住的地方,告诉宋时蕴。 但是,他也透露出来一个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卖给他肉馅的,是一个独住的姑娘。 而且,听他对自己和那位姑娘的称呼来看。 那个姑娘的年纪,起码在宋时蕴之上。 这倒算是一些有用的线索。 宋时蕴不想打草惊蛇,便没有追问下去。 不多时,她就拿到了第一块出炉的米肉糕。 何掌柜将第一块递给她之后,又拿出来一块,包装好,递给她,“那一块你吃,这一块拿回家,给你娘吃,算是我请你们俩的。” 宋时蕴闻言,却把两块米肉糕都放在一起,“我娘特别喜欢吃,我就不吃了,两口都留给我娘吃。” 说着,她看了看手里的米肉糕,嘴馋地悄悄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看见她那么馋,却还记得把东西带回家,何掌柜捋了捋胡子,“倒是个孝顺的姑娘。” 宋时蕴嘿嘿一笑,“谢谢你,伯伯,我会给钱的。” 她拿出来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伯伯,谢谢你,我先走了,要趁热把米肉糕拿给我娘吃!” 语毕,她便拿起自己早就灭掉了的灯笼,笑着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小河见此,便追上去,“我送你回去。” 宋时蕴回头一摆手,灿烂笑道:“不用了,哥哥,我自己能行的,你就留下来帮伯伯干活吧。” 语毕,她对他们笑了笑,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礼记糕点铺。 看见这一幕,何掌柜感叹道:“多好的一个姑娘。” 小河接了一句,“可惜她娘不怎么样。” 两个人旋即对视一眼,有些心疼宋时蕴的命运。 怎么就摊上了这个娘。 平宁侯府内的杨氏,突然感觉鼻子一阵发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若不是没有其他症状,她还要以为,她感冒了呢。 就在宋时蕴呆在礼记糕点铺的时候,周真人一直在外面,紧张兮兮地看着,唯恐宋时蕴打草惊蛇。 直到看见宋时蕴一直呆在里面,礼记糕点铺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周真人才从担忧的情绪,转变到惶惑不解中。 他不知道宋时蕴到底在里面干嘛。 好像还跑去了厨房。 那种地方,礼记糕点铺的人,竟然会让她进? “那个姑娘和糕点铺的掌柜,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不然怎么进厨房了?” “对啊,我这边从窗户看进去,她好像还跟那个掌柜有说有笑的。” 周真人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也有些不解。 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这边当然也看出来,宋时蕴和何掌柜好像一直在说话。 两个人关系好像还挺好的。 而且…… 宋时蕴表现得和往常一点都不一样。 一脸乖巧又甜甜的样子,不像是她,倒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这也太奇怪了。 周真人正想着,便见宋时蕴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还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好远。 周真人皱了皱眉,她的脚什么时候受伤了? 他记得,宋时蕴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瘸腿啊。 周真人满腹狐疑,见宋时蕴走远了,这会子追上去,应该不会被礼记糕点铺的人看见,他便吩咐身边的人一声,“你们几个在这继续盯着,我追上去看看。” 语毕,他便噌地一下钻了出去,从旁边的小道绕过去,追赶宋时蕴。 其他人见此,只好留在这里。 周真人追着宋时蕴刚才离开的方向,一路跑过去。 但是,一个拐弯,宋时蕴却不见了踪迹。 周真人顿时愣在原地。 “周真人,你这速度也太慢了。” 就在周真人疑惑时,宋时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周真人凛然地转过身,便见宋时蕴从他身后的拐角处,走出来。 周真人懵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跟着你?” “你们那么多人,守在礼记糕点铺外面,自然能够看见我的一举一动,我一出来,你势必要追过来问,不是吗?”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和糕点铺子里那个甜甜的小姑娘,简直是判若两人。 周真人都愣住了,仿佛刚才在糕点铺子里面的人,是他看到的幻觉一样。 “你……”他盯着宋时蕴,一时间都忘了要说什么。 宋时蕴见此,把手里的糕点,递到他面前,微微一笑,“刚出炉的糕点,还新鲜热乎着,要吃吗?” “哦,哦好……” 周真人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接,然后机械性地将外面的油纸包打开来,张口便要去咬。 却见宋时蕴忽然一笑,“哦,忘了跟你说,这是刚出炉的米肉糕。” 周真人脸色巨变,差点就把手中的糕点扔了出去。 宋时蕴提醒道:“这可是重要的物证,周真人你可要小心点哦。” 周真人猛地往回抓了一把,才没让那米肉糕飞出去,他望着手里的米肉糕,神色复杂,看向宋时蕴的眼神,更是复杂。看书溂 现在不用张真人说,他也觉得,眼前的宋时蕴和时玉公主一点都不相似了。 时玉公主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的,跟他们开玩笑,做这种恶作剧? 这绝对不是时玉公主,绝对不是! 周真人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想起正事,他正色问道:“宋小姐刚才直接跑去礼记糕点铺,是要做什么?”看书喇 宋时蕴淡淡地道:“当然是去调查线索。” 周真人愣了一下,“那你查到了什么线索?” 宋时蕴下巴一抬,“线索不就在你手里吗,刚才差点就被你扔了的那个。” 周真人看了看手里的米肉糕,有点傻眼,“……这叫线索?” 礼记糕点铺卖的是人肉糕,这不是共识了吗 还需要特别去调查吗? 第202章 望着周真人的一脸怀疑人生,宋时蕴淡笑了一下,“还有一个线索,我跟何掌柜套话的时候,从他口中,套出来了一些线索。” 周真人都不敢相信宋时蕴了,试探地问:“什么线索,不会又是这东西吧?”他举了举手里的米肉糕。 宋时蕴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何掌柜跟我说过,那肉馅和蘸水,都是他自己调配的,我检查过,问题都出在肉馅上面,蘸水就是普通的蘸水。” 周真人立即问道:“那肉馅是从哪里来的,他自己杀人取的人肉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是,从我目前探查到的情况来看,肉馅是他去找一个人,买过来的,那个人专门把这种肉馅卖给他一个人,而且还让他保守秘密,不要将肉馅是从她那里买去的消息,告诉别人,所以我也没问出来,那个人是谁。不过何掌柜说漏了嘴。” “说漏了嘴?”周真人激动起来,“那他是不是说出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宋时蕴摇头,“没有,他没说那个人叫什么住在哪里,但他说,那是个独住的姑娘,目测年纪应该是在我之上。” 周真人顿时摸住自己的胡子,“独住的姑娘?” “对,她自己单独住,还说那是她自己家里养的猪,新鲜宰杀下来,做成的肉馅,何掌柜只是买回来,将那肉馅又加工了一下,对外售卖。”宋时蕴回答道。 周真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宋小姐的意思是,何掌柜可能并不知道,那是人肉馅?” 宋时蕴颔首,“他应该确实不知道,如若他知道的话,不可能在我问起的时候,还全无戒心。” 周真人想了一下,“也是,可是,如若那肉馅是他跟别人买的,我们就得找那个姑娘是谁?” 宋时蕴闻言,眯了眯眼睛,“我记得,京兆府尹曾经说过,千锦阁的大师傅,就是一个比我大了一点,还很年轻的姑娘。” 周真人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瞬间放大眼睛,“您的意思是,千锦阁那位大师傅,可能就是卖给何掌柜肉馅的人?” 宋时蕴严谨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也是我唯一能够把千锦阁和礼记糕点铺联系在一起的线索。” 周真人摸着下巴,“这是不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那个大师傅,好像就是一个,年纪不是很大的姑娘,能够做出来这种事情吗?她单独把肉馅卖给礼记糕点铺,然后再把米肉糕买回去?” 宋时蕴道:“一般的店铺,为了招待贵客,都是将市面上大热的糕点买回去,招待客人,千锦阁会将米肉糕买回去,招待贵客,可能只是个意外。” 她看向周真人,补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周真人沉吟道:“也有些道理。”他有些着急了,“算了,要不然,我直接让刑部去抓那个大师傅吧!只要把人抓到了,是不是她干的,就一目了然了。” 宋时蕴却是摇了摇头,“她如若真是那个可以让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变成白骨的妖邪,那她的本事就不一般,可能你们的人还没靠近,她就有所察觉,若是打草惊蛇,让她跑了,想要再找她,可就难了。” 周真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宋时蕴微微一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我今天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语毕,她对周真人一摆手,提步便往前走去。 周真人在此傻眼。 就这么走了? 周真人倏地转过身去,“不是,宋小姐,您有什么事儿,比这事儿还大?” “钓鱼啊。” 宋时蕴回头,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旋即便转身离开。 直到宋时蕴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周真人都没反应过来。 钓鱼? 钓鱼?! 钓鱼!!! 这是认真的吗? 钓鱼比白骨案还重要? 钓鱼可以和人命比? 周真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脸都黑了下来。 这也太过儿戏了! 周真人愈发肯定,宋时蕴不是时玉公主! 若是时玉公主,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么大的案子,跑去钓什么鱼! 这个人,厉害是厉害,就是有点太过分不清轻重了! 周真人有些头疼,现在看样子是指望不上宋时蕴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米肉糕,嘴角往下压了压,现在只能去找张真人,把目前得到的消息汇总一下,再和张真人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办了。 周真人思及此,收起那些米肉糕,便飞快地回头,跟自己人吩咐了一声,让他们继续盯着礼记糕点铺。 不管出入者是谁,都要盯住了,把人记住了。 若是漏掉一个人,那就别想回天司局了! 众人都被周真人那严肃的样子吓到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顿时不敢动弹。 周真人见此,才带着米肉糕,飞快地向千锦阁的方向跑去。 他很快就在千锦阁对面的茶楼里面,找到了蹲守的张真人。 张真人正站在窗户边,盯着对面的千锦阁。 听见有人哗啦一下推开门,张真人刚要转头过去呵斥,便瞧见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的人,竟然是周真人。 张真人不由诧异,“周师弟啊,你怎么过来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周真人闻言,沉着脸,拿着米肉糕快步走过来,旋即将米肉糕放在张真人面前的桌子上,“这是米肉糕。” 张真人提步走过来,“你去买的?” 周真人摇头,黑着脸,“不是我,是宋时蕴去买的。” 他把宋时蕴孤身直入,去礼记糕点铺内调查的事情,一一告诉张真人。 张真人惊讶了一瞬,淡笑:“倒像是二小姐的性子,干脆直接,也高效,是我们没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办法是不错,但人太差了。”周真人忍不住吐槽。 张真人有些疑惑,前两天周真人还把宋时蕴当成了时玉公主,私下里对宋时蕴颇为推崇。 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真人不由问道:“宋时蕴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周师弟这么生气?” 周真人气呼呼地道:“我本来以为,她都调查到这份上了,接下来肯定会继续配合我们,跟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去抓千锦阁的大师傅!结果,她却说,她有重要的事情,就不参与了,直接走了!” 张真人有些意外,“直接走了?” 这不像是宋时蕴的性子啊。 周真人哼了一声,“对,就是直接走了!说什么,有很重要的事情。” 张真人不解,“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周真人磨了磨牙根,想到宋时蕴的回答,气得笑了出来,“你知道她口中那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张真人摇头。 周真人冷笑,“是钓鱼!”他磨牙嚯嚯,“钓鱼!她说她要去钓鱼,张师兄,你敢相信吗,她说钓鱼比白骨案还重要!” 张真人迟疑,“这不可能吧?二小姐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啊。” 周真人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难不成,我还能冤枉她吗?” 周真人就是一个直性子,往往有什么说什么,说完也不往心里去。 更不会诬蔑别人。 他不太可能编造这些话,去编排宋时蕴。 也就是说,这些话,真是宋时蕴说得不成? 但是…… 张真人记忆中的宋时蕴,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看啊,现在是指望不上她了!”周真人也不想继续讨论宋时蕴,显得他和长舌妇一样,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茶,道:“张师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先抓住那个千锦阁的大师傅!” 第203章 张真人沉吟道:“其实二小姐说得对,我们即便现在冲过去,也未必能够抓到人,还是得想出来一个稳妥的,百分百成功的法子,才能够出手,不然让她跑了,就别想再抓住她了。” 周真人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 “这样不行的话,那还有什么办法?耽误下去,夜长梦多,万一她察觉出不对劲,还是跑了呢?” 张真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周真人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现在好像怎么做,都有风险。 张真人不由,又想起了宋时蕴。 宋时蕴小脑袋瓜子更灵活一些,会想到一些刁钻的法子。 若是她在的话,可能便会想出来什么办法。 可她却跑去钓鱼了! 等等。 不对! 钓鱼?! 张真人神色一变,猛地看向周真人,确认似的问道:“周师弟,你方才说,宋小姐说,她要去钓鱼?” 周真人一说这话就来气,不想让自己生气之下口无遮拦,没说话,只是沉怒地点头。 张真人却摸了摸下巴,“钓鱼……” 听他喃喃自语,周真人不解了,“张师兄,你总是重复这句话作甚,我们现在不应该讨论,怎么抓住千锦阁那位大师傅吗?” 张真人眯了眯眼睛,“或许,宋时蕴已经有办法了。” 周真人茫然地啊了一声,“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不是跑去钓鱼了吗?” 张真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周师弟,你还是太嫩了。” 周真人:“???” 他这一把年纪,若是正常成亲生子,这个时候,孙子只怕都出生了。 嫩个屁啊! 周真人不明白,他们这些人,怎么都喜欢卖关子,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嘛! 周真人死死地瞪着张真人,逼问张真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真人却是淡笑不语。 被逼急了,他就来了一句,“去平宁侯府看看就知道了。” 语毕,他便吩咐弟子们留下来盯着千锦阁,自己便朝外走去,显然是要去平宁侯府。 周真人一看,便忙不迭地跟上,去平宁侯府的这一路上,他都在问张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真人却是保持着神秘的微笑,就是不理会他。 周真人这个暴脾气,差点就忍不住,把马车给拆了。 然而…… 两个人到了平宁侯府,一问,得知宋时蕴竟然不在家里,一大早出去后就没回来。 张真人都傻了,“什么?二小姐没回来,当真?” 平宁侯府的门房点头,“正是,我一直守在这里,确实没瞧见二小姐回来。”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不解地紧锁眉头,“她不是应该回来了吗?” 周真人闻言,抓狂地问道:“不是,张师兄,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张真人皱着眉道:“昨天,二小姐跟我说过,她和虞三小姐曾经以客人的身份,去千锦阁打听过消息,约了今日要做衣裳。” 可他在千锦阁外,一直没瞧见宋时蕴或者虞三小姐出现。 他就想着,宋时蕴可能是约了千锦阁的人,上门量体裁衣。 而她约的人,说不定就是千锦阁的大师傅。 但是…… 没想到宋时蕴却不在这里。 周真人这才明白,张真人是误会了宋时蕴说的钓鱼的意思。 张真人恐怕是以为,宋时蕴是用自己为鱼饵,想要将千锦阁内的大师傅钓出来。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 周真人不由掐腰道:“我看啊,她就是真的跑去钓鱼了!张师兄,你真是枉做聪明人了。” 张真人顿时也有点怀疑人生。 就在他们俩,在平宁侯府大门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宋时蕴已经进了虞国公府的大门。 虞国公府的门房,现在对平宁侯府的人,特别熟悉。 一瞧见宋时蕴,不需要通报,就先将宋时蕴引着去了花厅,让她在花厅内稍候。 宋时蕴在花厅内,等了片刻,虞三小姐就来了。 虞三小姐带者丫环走进来,瞧见宋时蕴,便有些诧异地一笑,“时蕴来得这么早啊?” 现在也不过是辰时正刻。 距离去国子监听学,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我想着来早一些比较好。”宋时蕴向虞三小姐福了一礼,淡笑:“因为我时间比较紧,想要早些做好量体裁衣的事情。” 虞三小姐愣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量体裁衣不过是一个借口。 即便真让千锦阁的人来了,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让千锦阁不必怀疑。 但瞧见宋时蕴的意思…… 这举动好像另有它意? 虞三小姐不由问道:“时蕴,你想做什么,可否先告诉我?” 宋时蕴却道:“可否先请嫂嫂派人去将千锦阁的大师傅接过来?” 虞三小姐一顿,“大师傅?” 宋时蕴颔首,“对,点名要他们的大师傅,如若大师傅没空,今日就算了。” 虞三小姐愈发觉得这事儿,不太正常。 她盯着宋时蕴看了一会儿。 便见宋时蕴目光泰然地看她。 虞三小姐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相信宋时蕴,便向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吴妈妈,你亲自带人,套上马车去千锦阁接人,记住了,点名要千锦阁的大师傅,让他们多带点料子,就说我们要做一大批衣裳配首饰,只要是他们家大师傅,来多少料子,我们都会全部买下来。” 宋时蕴看了看虞三小姐。 这位嫂嫂,比她想象中聪明。 虞三小姐这样做,无疑是在,增添将千锦阁大师傅请过来的可能性。 毕竟,财帛动人心,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钱到位,就不怕千锦阁的大师傅没时间。 吴妈妈闻言,对两人福了一礼,应下来便转身离开了花厅,去千锦阁接人。 宋时蕴见此,便只等那位大师傅来了。 她想先确认一下,那位大师傅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若没有问题,她便再将目光,转向千锦阁的其他师傅即可。 反正白骨案跟千锦阁绝对脱不开关系,千锦阁得好好地查! 宋时蕴正想着,便见虞三小姐转头朝她看过来。 虞三小姐盯着宋时蕴,目光里带着满满的疑惑,“时蕴,你究竟有什么打算,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好歹让我有个准备。” 宋时蕴想了想,含糊地道:“我怀疑,千锦阁的大师傅,跟那些白骨案有关系,我想着把人约出来,试试看那位到底是不是有问题,方便继续探查。” 她没有把自己全部的打算告诉虞三小姐。 就怕吓到虞三小姐。 等会儿若是在那位大师傅面前,提前露出马脚,那就不好了。 虞三小姐闻言,倒是没多想,“若是将她约出来了,时蕴当真便能够看出来,她是不是那杀人的妖邪?” 宋时蕴肯定地颔首,“只要把她约出来,自然不成问题。” 虞三小姐便放下心来,“这样就好,如若能够抓到白骨案背后的始作俑者,能够给玉儿她们报仇,能够尽我一些绵薄之力也好。” 宋时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肯定地道:“放心,嫂嫂,绝对没问题。” 虞三小姐对宋时蕴还是很放心的,她点点头,便和宋时蕴坐下来,等着千锦阁的人过来。 如若千锦阁没有派出大师傅,宋时蕴便要另想他法了。 然而,吴妈妈坐着马车赶到千锦阁,说是她们家小姐下午还有其他事情,要千锦阁的人,现在就去家里量体裁衣。 还没等她说,一定要请千锦阁的大师傅。 小二便主动道:“是虞国公府的妈妈吧?” 吴妈妈到嘴边的话一顿,颔首,“正是。” 小二欢喜道:“若是虞国公府的人,那倒是巧了,我们的大师傅说过了,她今日有空,本就打算去虞国公府呢。” 第204章 吴妈妈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巧。 不过,倒也省了她不少事情。 吴妈妈便清了清嗓子道:“当真?你们大师傅竟然有空吗?” 小二笑着道:“可不是巧了吗?本来大师傅还很忙的,但今日刚好有一个客人家里有点事情,说是改日再请大师傅去,大师傅今日便有空了。” 吴妈妈笑了笑,“那倒是巧了,你们大师傅在哪儿,现在便将大师傅请出来,同老身一道回去吧。” “好嘞,您稍等,小人这就去通传。” 吴妈妈摆了摆手。 小二忙不迭地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跑上二楼。 不一会儿,吴妈妈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二楼传来。 她抬起头去,便见一位仿佛仙子的年轻姑娘,从楼上下来。 那姑娘美得过分,像是一个精致绝美的假人。 吴妈妈眼里都充满了诧异和惊艳之色。 那姑娘不仅长得漂亮,风韵更是动人,每走一步,都如同弱柳扶风,像是风中摇曳的花朵一般。 别提男人了,就连女人看了都心动。 千锦阁内,此时确实有不少女客。 瞧见她从楼上下来,那步步生莲的模样,都不由怔了怔。 而这个人,就是大师傅。 大师傅满意地看着大厅内众人的反应,勾了勾唇角,带着一抹妖冶的笑,走到吴妈妈身前,稍稍地欠了欠身,“敢问,可是虞国公府的人?” 吴妈妈回了一礼,“正是,老身是奉我家小姐的命,过来请千锦阁的师傅上门量体裁衣的,不承想,大师傅今日竟然有空。” 大师傅摸了摸自己的发鬓,风姿绰约,“只是凑巧罢了,现在我刚好有空,我们走吧。” 语毕,她弯了弯红唇,便率先朝外走去。 她身后跟着两名学徒和四个小二,每一个人手里都捧着好几种布料。 显然都是要带去虞国公府,让虞三小姐和宋时蕴挑选的。 这货量,倒是不小。 吴妈妈扫了那些布料一眼,便跟着大师傅一道出去。 她想让大师傅上虞国公府的马车。 大师傅却淡淡一笑,“不必,我坐自己的马车即可。” 话音一落,她便径直地,向自己早已经吩咐人准备好的马车走去。 吴妈妈皱了皱眉,心下嘟哝,这人倒是奇怪。 按理来说,他们这种人家,既然派人来接了,无论是谁,都会坐上他们家的马车。 哪有这种坚持坐自家马车的。 有些没规矩。 不过,到底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人。 没规矩也很正常。 思及此,吴妈妈便没再理会这一点,回到虞国公府的马车上,便让车夫行动,给后面千锦阁的马车带路。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摇摇晃晃。 大师傅坐在上面,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瞧见行驶在前面的马车,她满意地一笑,“真希望,那两位姑娘和传说中一样漂亮,如此倒是不枉费我特意跑一趟。” 她那两个女徒弟坐在马车上,对她那时不时地蹦出来的怪异的喃喃自语,她们都习以为常,全部低着头,仿佛没听见似的,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大师傅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时不时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和衣裳,嘴里还哼着奇怪的曲调。 旁人一听那曲子,便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两个女徒弟悄悄地对视一眼,把头低得更加厉害。 而就在千锦阁和虞国公府家的马车,一道离开时,张真人和周真人刚回到千锦阁对面的茶楼。 他们一上去,就看见自己的徒弟,火急火燎地要往外跑。 张真人一把拉住人,便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真人的徒弟,立即向对面的千锦阁指了指,“就是那个,千锦阁的大师傅出门了!” “什么?” “真的假的?” 张真人和周真人一同开口。 两个人飞快地向大门外看去,便见千锦阁的马车,真的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 张真人和周真人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地追了出去。 临走时,张真人还不忘吩咐徒弟,“留两个人继续在这看着!” 徒弟们应了一声,留了两个人下来。 剩下的,都跟着张真人和周真人跑了。 说跑,有些夸张了。 几个人快走地跟在千锦阁的马车后面,不敢靠太近,便保持着一段距离,能够看清楚千锦阁马车的动向即可。 张真人一边快走,一边向身边的徒弟,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是谁将千锦阁的大师傅请去的?” 这个徒弟倒是知道,“方才虞国公府的马车来过。” 张真人唰地一下看过去,“虞国公府的马车?确定吗?” 徒弟肯定地点头,“马车上有虞国公府的木牌,绝对错不了。” 张真人脸色沉了下来,脑子里灵光一闪,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 宋时蕴昨天确实说过,她是和虞三小姐一道去的千锦阁。 那很有可能,就约在了虞国公府! 张真人思及此,不由懊恼地一拍脑门。 周真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由问道:“张师兄,怎么了?” 张真人后悔道:“我们会错意了,宋小姐此时,只怕是在虞国公府,应该是她把大师傅给请过去的。” 周真人一愣,“真的假的?” 张真人啧了一声,“我还能骗你吗?” 他小声地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女眷请她上门量体裁衣,那位大师傅,怎么都不会起疑,二小姐也有那个能力,断定她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一旦她真的有问题,二小姐一定有办法,快速制服她的。” 周真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钓鱼,真是这个意思?” 张真人点头,“八成就是这样。” 周真人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他悄悄地挠了挠脸皮,心想,那他之前不是误会了宋时蕴吗? 周真人顿时不好意思再说话。 张真人满脑子都是在猜测宋时蕴的对话,并没有注意到周真人的神色变化。 他们远远地缀在千锦阁的马车后面,还要装成路人,避免被千锦阁的大师傅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一行人终于出现在虞国公府的大门口。 他们走到虞国公府的大门不远处,便见那两辆马车已经在大门口停下来,里面的人正在下来。 张真人一把抓住周真人的胳膊,拉着他和其他人,躲在旁边的拐角处。 他们几个人躲在那里,便见千锦阁的那位大师傅,摇曳生姿地从马车上走下来。 下来前后,她还在不停地整理自己的发髻和衣服,好像格外在乎自己的外貌。 不过她戴着帷帽,包裹得有些严实,就连侧脸他们都看不见。 只能隐约看出来她的身形,确实是个年轻的女子。 大师傅从马车上下来后,便跟在虞国公府的下人身后,从大门进入虞国公府。 她身后还跟着不少捧着料子的下人。 “看样子,虞国公府的小姐,像是真的请人上门量体裁衣似的,准备了那么多料子!”张真人的徒弟,小声地嘀咕着。 张真人眯了眯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演戏演全套。” 就是不知道,这场大戏里面,到底谁才是主角。 周真人望着千锦阁的大师傅,已经进去了,紧皱起眉头,有些担忧道:“她已经进去了,虞三小姐和宋小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张真人对此倒是很放心,“周师弟就放心吧,有二小姐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真人很想说,为什么那么相信宋时蕴。 但想到宋时蕴之前表现出来的本事,他又沉默下来。 宋时蕴,好像确实挺厉害的。 第205章 思及此,周真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等着?” 张真人颔首,“我们现在肯定不能进去,就在这等着吧,这里距离虞国公府仅有一墙之隔,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可以立即进去支援,到时候我们和二小姐联手,一定没问题。” 周真人想,也是。 他便点点头,只不过…… 方才千锦阁的大师傅从马车上下来时,他并未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有什么阴气。 或者妖气。 只有满满的脂粉香。 哪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都闻到了。 但妖气和阴气不溶于脂粉香。 周真人不可能闻不到。 可为什么,她身上没有那些气味? 如若没有那些气味的话,就证明,她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就不可能是白骨案的幕后凶手。 “周师弟,你在想什么?”张真人发现周真人异常地沉默,不由看过去,便见他好像一直在发呆。 周真人听见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我就是在想,方才千锦阁那位大师傅从马车上下来时,好像并没有什么阴气。” 张真人回想了一下,“当时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阴气或者妖气。” 周真人惊讶道:“张师兄,你也没感觉到?” 张真人点头,“嗯。” 周真人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皮,“那就是说,她可能就是一个普通人,和白骨案没有关系吗?” 那他们不是白费力气? 张真人沉吟道:“现在还不能肯定,有的妖邪,也是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伪装模样的,这也不能肯定,现在就看看二小姐那边,会不会发现什么了。” 既然是量体裁衣,宋时蕴总有和千锦阁大师傅亲密接触的机会。 妖邪可以短暂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伪装自己的面容,但只要靠得足够近,玄门中人一定会有所察觉。 以宋时蕴的能力来看,确认那位大师傅的身份,应该没问题。 现在就等确认完那位大师傅的身份后,再做决断。 同一时间。 吴妈妈带着大师傅进来之后,便直奔虞三小姐的闺房。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就坐在闺房里。 吴妈妈先进去通传了一声,“小姐,千锦阁的大师傅来了。” 一听真是千锦阁的大师傅来了,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对视一眼。 宋时蕴给虞三小姐使了个眼色。 虞三小姐清了清嗓子,保持着如常的神色,道:“让她进来吧。” 吴妈妈应了一声是,走到门口,便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傅,请了进来。 宋时蕴抬眼望去,看见那位大师傅的第一眼,她便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这个人…… 漂亮。 甚至可以说,漂亮到过分。 但她整个面容和身体,都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一点都不和谐。 给人一种怪异甚至吓人的感觉。 一旦盯着她的脸看久了,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人很不正常! 那位大师傅在吴妈妈的带领下,很快走到宋时蕴和虞三小姐的面前。 几乎是她刚一靠近的一瞬间,宋时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脂粉香。 但是,引起她注意的,确实那浓郁的脂粉香气下的一丝,淡淡的血腥气。看书喇 尽管她应该竭力压制了,但是她还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气。 有一种极力压制,但还是泄露出来的感觉。 “般若见过两位小姐。” 大师傅走到她们俩面前,看了看她们俩,等她们福身行礼,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但那笑容,却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虞三小姐感觉到有一些不适,她强撑着,保持着平静,“大师傅客气了,请起吧。” 大师傅闻言,笑吟吟地站起身来。 虞三小姐对上她的笑容,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师傅明明长得那么漂亮,笑容那么美丽,但虞三小姐就是害怕,身上甚至悄悄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若不是宋时蕴坐在旁边,今天叫她来还是为了正事,虞三小姐只怕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虞三小姐悄然地调整着呼吸,对大师傅笑了笑,“请您来呢,就是听说千锦阁的手艺好,料子好,想请您为我们姐妹多做几身衣裳,用来配首饰。” 大师傅闻言,看了看旁边的宋时蕴,待瞧见宋时蕴的容貌时,她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光。 旋即,她勾了勾唇角,笑意浓郁,“虞小姐客气了,您能够看上我们千锦阁,是我们千锦阁的荣幸,请两位起来,般若这就为两位,进行量体。”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两个人一起量体吗?” 般若笑了笑,“自然不是,得一个个来。” 虞三小姐闻言,有点犹豫。 宋时蕴便在此时开口,“那就我先来吧。”她对虞三小姐笑了一下,“嫂嫂,就把这个机会给我吧,量体完毕,我还有事得出去呢。” 虞三小姐望着撒娇的宋时蕴,愣了愣,才点点头:“好,那你先去吧。” 般若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颇为喜悦。 让宋时蕴第一个,正中她的下怀! 她露出一抹自认为温柔的笑容,“那不知要在何处量体?” 宋时蕴站起来,道:“当然就在这里啊,不然还能去哪里?” 般若却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哦,这位小姐,量体的话,必须将衣物全部脱下来,才能够取得准确的数值,这样做出来的衣裳,才能够更合体,穿着起来更为舒适。” 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还要脱下全部的衣裳,至于吗?” 般若福了一礼道:“确实是这样的,千锦阁以往为各位贵眷们量体裁衣,都是如此。” 宋时蕴撅了撅嘴,“早知道,我就不第一个来了。”看书溂 她求助地看向虞三小姐,“嫂嫂,哪里有单独的隔间?” 虞三小姐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宋时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向吴妈妈吩咐道:“将大师傅和二小姐,带去旁边的厢房吧。” 旋即,她又向宋时蕴和般若解释道:“隔壁的厢房,一直没人住,算是客房,一直有人打扫,刚好适合。” 般若对她福了一礼,“那就劳烦了。” 吴妈妈见此,对宋时蕴和般若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跟老奴这边来。” 宋时蕴不太情愿地走出去。 般若跟在她身后,目光火辣辣地黏在宋时蕴身上,将她从头发丝到脚底,全部扫了一个遍。 太漂亮了! 真是太漂亮了! 面容绝佳,身材也非常地好,纤秾合度。 简直太完美了! 般若顿时心情颇好地笑起来。 竟然果然没来错。 当真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极品呢。 宋时蕴走在前面,根本没有忽视掉,般若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般若大约以为,自己跟在宋时蕴的身后,根本不会被发现,那目光里的贪婪和怪异,丝毫不加掩饰。 大有一种,盯着一块肉不停地打量,寻思着哪一块儿更好的感觉。 宋时蕴没有直接去拆穿般若,但她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果然! 这个大师傅,就是有问题! 宋时蕴目不斜视地跟在吴妈妈身后半步,进入隔壁的厢房。 般若也跟了进去。 待她们俩都进去之后,吴妈妈便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般若见此,露出一抹笑来,“还请二小姐脱下衣服。”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但还是脱下了外袍和中衣。 见她停了下来,般若心急如焚,面上带笑的提醒道:“二小姐,要把衣裳全部脱下来。” 第206章 宋时蕴穿着里面的小衣,闻言,她不耐烦地一瞪眼,“我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脱得精光,我就脱成这样,你爱量不量,不愿意的话就走,我还不伺候了。” 倒是个暴脾气的小可爱。 可惜了。 脾气太大,对皮肤可不好。 般若盯着宋时蕴暗暗地想,幸亏让她这么早遇上了。 她得早点把这一身拿过来才行。 思及此,般若面对宋时蕴的怒气,笑得更加浓郁,“既然二小姐不愿意,那这样也可,我这便为二小姐量体。” 宋时蕴这才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催促道:“快点,我还有事情要办。” 般若闻言,应了一声是,走到门口,从学徒的手里,接过一个托盘,从上面取下来一把尺子,便走到宋时蕴身后,为宋时蕴量体。 望着宋时蕴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般若笑容更加满意。 太美了。 这小腰,真是让她遍寻不得。 她站在宋时蕴的背后,毫不掩饰地,痴迷地望着宋时蕴。 透过宋时蕴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和背部手臂,打量着宋时蕴的皮肤。 白里透红,肌肤胜雪,不过如此。 真的太棒了。 般若都有些后悔,没有早日遇上她。 她一边给宋时蕴量体,一边痴迷地打量着宋时蕴的每一寸,有些目眩神迷,险些伸手摸上宋时蕴的皮肤。 宋时蕴却在此时,不耐烦地道:“好了没啊,你的动作那么慢,不行的话就换人,耽误我的时间!” 闻言,般若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可惜地看了看那些皮子。 不过不要紧,很快她们就会再见面的。 她笑了笑,便走到宋时蕴的前面,用正常的速度,给宋时蕴完成了量体。 她对宋时蕴始终保持着客气和满意的微笑,量体完毕后,她忍不住夸了宋时蕴一句,“二小姐的身材和皮肤真是太好了,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完美的。” 如若拿来做成她的衣服,那效果肯定也是最好的。 望着她那吊诡的眼神,宋时蕴一把抓过自己的衣裳穿上,厌恶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有病啊?” 语毕,她怒气冲冲地推开般若,目光从般若的手臂上一滑而过,旋即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便走了出去。 望着她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般若更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不要紧,现在再生一会儿气吧。 要不了多久,这么漂亮又年轻鲜活的皮子,就会变成她的。 般若思及此,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的光。 宋时蕴从隔壁的厢房出来,脸色就沉了下来。 方才般若给她量体的时候,她和般若的距离很近,可以轻易地闻到,她身上那呛人的脂粉香下面,是淡淡的血气和阴气。 白骨案肯定跟这位大师傅脱不开关系! 还有…… 宋时蕴一把推开她时,般若的衣袖卷了上去。 她清晰地记得,般若的手臂上,有一些奇怪的线形痕迹。 好像是……布料似的拼接口。 拼接?! 宋时蕴猛地想到什么似的,心里一沉。 现场失去了皮肉的白骨、出现在般若身上的拼接口、礼记糕点铺子里面的人肉糕—— 宋时蕴猛地一眯眼。 突然就明白了。 她脸色一沉,一股怒气冲向头顶。 但旋即,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今天很多东西都没准备齐全,不能直接动手。 不过,看般若那意思,已经完全盯上了她。 早晚会对她动手。 那她就开始真正地钓鱼吧。 宋时蕴淡淡地一笑,回到虞三小姐的厢房内。 没多久,般若也回来了。 看见般若,宋时蕴便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般若却像是没瞧见似的,对虞三小姐笑了笑,将虞三小姐请去隔壁的房间。 虞三小姐瞥了宋时蕴一眼,见宋时蕴偏着头,没什么反应,应当没什么问题,她便向般若点点头,和般若一道走出去。 虞三小姐的量体时间,就短了许多。 又或者说,般若对虞三小姐没什么想法,用正常的速度,就对虞三小姐完成了量体工作。 没一会儿,虞三小姐和般若就回到了厢房里。 但一进去,虞三小姐就发现,宋时蕴不见了,她不由一愣,向吴妈妈问道:“吴妈妈,时蕴人呢?” 吴妈妈福身道:“二小姐说,她有点事情,得赶去国子监,所以就先走了。” 虞三小姐闻言,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才反应过来,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要去国子监了! “糟了,我也得去国子监!”虞三小姐立即让人去套马车,又匆匆跟般若订下来几件新颖款式的衣裙,便让吴妈妈把般若送了出去。 宋时蕴不在,般若也没了什么心思,便匆匆地离开了虞国公府。 坐在千锦阁的马车上,般若还在回想着,宋时蕴的脸蛋和身材。 宋时蕴的每一处,几乎都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实在是让她太心动了。 不行,她等不了了! 就今天,今天晚上,她一定得拿到那张皮子。 般若思及此,眼里闪过一抹贪婪和诡异之色。 …… 千锦阁的马车,很快便从虞国公府的大门口离开。 般若却没有看见,千锦阁的马车离开后,本来早应该离开这里的宋时蕴,却出现在街道上。 望着离开的千锦阁马车,宋时蕴拿出来一张符,指尖一弹。 那张符便飞入马车的底部。 宋时蕴见此,收回手,转身就要走。 但一转身,面前凭空出现了几个彪形大汉。 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真人和周真人,宋时蕴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么意外。 她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居然找到这里来了,看来张真人和周真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本来拦住宋时蕴刚想询问线索的张真人和周真人,猝不及防就被宋时蕴的群体扫射给伤到了。 他们到嘴边的话,都被宋时蕴给堵住了。 顿时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两位要是没事的话,我可就先走了。” “哎不对!等等!” 一听这话,周真人立即回过神来,“宋小姐,我们有话要问你!” 宋时蕴扬了扬眉,“什么话?” 周真人张口就要说。 张真人却一把按住他的胳膊,望向宋时蕴,“此处人多眼杂,不知道二小姐可否同我们换个地方?” 宋时蕴配合地一点头。 很快,他们的地方,就换到了京兆府。 宋时蕴倒是没想到,会换到这么个地方。 她还以为,会在附近找一个酒楼或者茶楼的包厢。 京兆府尹更没想到他们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他刚到府衙来报道,还没醒困,就看见他们几个。 京兆府尹有些哭笑不得,“几位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你别说话!” 张真人和周真人齐整整地看过去,两个人异口同声。 京兆府尹被他们这一声吼,给弄蒙了,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旋即,他咽了一下口水,保持着微笑,没再说话。 张真人这边,已经立即向宋时蕴询问起来,“二小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位大师傅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人?”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才道:“如若我的猜测没有错,她应当是个画皮鬼。” 正在喝茶的京兆府尹,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周真人的衣袖立即遭了殃。 周真人看了看自己湿淋淋的袖子,黑着脸看了看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连忙求饶地摆手,挤出一抹笑来,“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第207章 京兆府尹说着,抓起桌上的帕子,就要帮周真人擦擦衣袖上的水。 周真人却顾不上这些,一把推开京兆府尹的手,便盯着宋时蕴问道:“画皮鬼?真的假的?” 宋时蕴啧了一声,“我发现,周真人好像很喜欢问真的还是假的,我就是不明白了,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周真人一噎。 张真人拉了他的胳膊一下,向宋时蕴拱了拱手,“我们只是太过震惊了。” 宋时蕴淡声道:“我也说了,那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在她身上嗅到了阴气、血气,还有……我在她身上,看见她的皮肤有拼接痕迹。” 这些都符合宋时蕴以前在前朝案卷中,看见过的画皮鬼的记载。 当年那只作祟的画皮鬼,早就被天机门给解决了。 现在这只画皮鬼,应该是刚刚修炼出来的。 ——以她换皮的速度来说。 按理来说,若是修炼到位的,成熟的画皮鬼,决不可能那么频繁地去杀人,只为更换自己身上的皮。 “这些……”张真人听到宋时蕴的话,脸色沉了沉,“确实是画皮鬼的特征!” 周真人一拍手,惊道:“一般来说,画皮鬼是只取皮,若是出现,很容易就会被分辨出来,但这几次出现的全是白骨,皮肉都没了!看样子,是她用了障眼法!” 不仅如此,她还成功混淆了天司局的视线。 他们一直在想,什么妖邪或者鬼怪,喜欢吃人的皮肉。 怎么都没联想到画皮鬼身上。 宋时蕴一开始也没想到画皮鬼,确实是被引导到了错误的方向。 但自从想明白之后,一切就想通了。 宋时蕴开口道:“京兆府的原始档案里,曾经提到过,每一个现场,都曾经发现过掉发和皮屑,我觉得,她应该就是在当场换皮的时候,留下来那些掉发和皮屑的,但因为那些都是很寻常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注意,后来在誊录的案卷中,还被去除掉了。” 张真人愣了一下,连忙看向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也愣了一下,“原始案卷……”他回想了一下,脸色一变,“对,我昨晚去看了一下原始案卷,里面确实提到过这些东西,但,但天司局当时不是说,这些都是寻常东西,没有什么可疑的吗?” 誊录的案卷,讲究得精简有力,直切要害。 天司局直接说这东西无用,自然就被删除了。 张真人和周真人闻言,两个人脸皮齐齐一抽,都有些尴尬。 寝房里有掉落的头发和皮屑,这种事情真的太稀松寻常了。 他们也检查过在场的皮屑和掉发,根本没有什么异样,而且据他们看来,那些掉发和皮屑,应该就是受害者自己的。 所以他们就以为,是受害者日常的掉发和皮屑。 谁能想到,那确实是受害者的皮屑和头发,却是在换皮的时候掉下来的! 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画皮鬼,自然也想不到这些! 但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们天司局的疏失。 张真人和周真人此时都觉得有些没脸。 张真人咳了一声,才道:“二小姐既然知道,那就是画皮鬼,为什么没有在虞国公府内,直接抓住她?”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她是杀了六个人的画皮鬼,都快成为鬼煞了,张真人是让我当面和她对打吗?” 不等张真人说话,宋时蕴便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做不到。” 张真人:“……” 哦对,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宋时蕴冷着脸,她自然也想和那个画皮鬼速战速决。 若是换作上一辈子的她,画皮鬼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直接把那画皮鬼打翻了。 可受限于她现在的身体,没有提前做准备,布置阵法,想要让她解决掉那画皮鬼,简直是比让她现在赶去投胎还要困难。 张真人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他忘了画皮鬼之前杀过六个人了。 厉鬼以杀人,捕食生魂助修行。 从现场没有留下那些受害者的魂魄来看,那些人的魂魄,肯定都是被画皮鬼给吞掉了。 她现在的修为,应该趋近于鬼煞。 别说让宋时蕴正面对打,即便是他和周真人两个人联手,想要控制住画皮鬼,都有些困难。 思及此,张真人狠狠地皱起眉来。 如若天司局也没办法,制服那个画皮鬼,岂不是要任由她去作恶? 周真人也想到了这点,他神色沉了沉,“如若我们天司局拿画皮鬼没办法的话,或许就只能去请天机门帮忙了。” 世间最厉害的玄修,都在天机门。 只要天机门出手,肯定没有问题。 宋时蕴却在此时起身道:“不必劳烦天机门。” 张真人和周真人唰的一下看过去。 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我自有办法对付她,只不过需要跟你们天司局借点东西。” 张真人下意识地问:“借什么?” “乾坤图、缚魂锁。”宋时蕴直接点名,“这种东西,天司局有吗?” 周真人狐疑道:“有倒是有,但是,那东西都是上好的法器,都是封在库里的,一般人动不了,就连我和张师兄也动不了,如要动手,便需要通过陛下首肯。”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 她点名要的那两件法器,原本都是她自己的东西。 她上辈子想用就用。 现在倒好,她死了,东西还被害死她的人给抢了去。 她想要用,都用不了。 宋时蕴都快气笑了。 张真人看了看她的神色,在此时道:“不过,若是为了抓捕画皮鬼,维护京中安定的话,我可以去同陛下说明,应该可以将那两件法器借出来,但可能时间有限。” 宋时蕴闻言,压下心里的怒气和恨意,淡声道:“至多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还给天司局。” 张真人诧异,“二小姐的意思是,今晚要解决那个画皮鬼吗?”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你们天司局可以将东西拿出来即可。” 她现在自身实力不济,只能借用法器了。 周真人闻言,神色却有些古怪地看了看宋时蕴,但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张真人这边,已经答应下来,“好,那我即刻回宫,跟陛下陈情,最迟两个时辰,必定将那两件法器,送到二小姐手上。” 宋时蕴颔首,“那就有劳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她对两个人福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去。 张真人茫然地问道:“不是,二小姐您现在要去哪儿?” “去国子监听学,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不能再被博士训斥了。”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人就走了。 张真人估摸着时间,一想。 国子监好像确实是在这个时辰开课的。 宋时蕴这个点即便赶过去,只怕也来不及了。 诚如张真人所言,宋时蕴赶过去时,还是迟到了。 但好在她出门之前,就给秋白留了言,让宋思文跟博士说,她有些发热,但不会请假,最多迟一点,便会赶到的。 宋思文便按照宋时蕴的留言,给博士请了假。 博士已经有些无奈。 好在宋时蕴还是赶到了。 她顶着一脸病态的潮红,进入学堂。 博士本来还以为,发热是她的借口,看见她这模样,博士愣了一下,呐呐地道:“宋小姐,如若真的不舒服,可以请假的。” 宋时蕴却是一脸难受,又坚定地说:“不行的,我一定要来的。对不起博士,我刚回京不久,好像有些水土不服,总是发热风寒,耽误了听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博士放心,日后的听学,我定然一日不拉,哪怕是天上下刀子,我都会赶过来的。” 第208章 博士:“……” 那倒也不必。 宋时蕴这么一说,博士莫名感觉,本来理亏的他,顿时变成了理亏的一面。 毕竟宋时蕴刚回京的事情,在世家大族这些圈层里面瞒不住。 人家确实是刚从外面回来,水土不服,经常生病也是有的。 他却让人家带着病来听学。 怎么感觉,那么不人道? 博士有些尴尬了。 但宋时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颤巍巍地对他一福身,行了一礼之后,便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自己的书袋。 博士:“……” 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怎么办? 他有点受不了,便跟宋时蕴说:“你若是真的不舒服,可以回家多休息几日,待身体彻底好了再来,不要那么频繁告假即可。” 宋时蕴却望着博士,坚持道:“我还可以坚持的,我不会再告假的,博士。” 博士:“……” 他有点怀疑,自己昨天和宋思文说的话,是不是太难听了,以至于宋思文回家训斥了宋时蕴,才会让宋时蕴今日带病都要坚持来听学吗? 博士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好像确实有点重了。 就在博士愧疚难当之际,谢如故看了看在旁边坐下来的宋时蕴,极小声地问道:“二妹妹当真生病了?” 宋时蕴满脸病态的潮红,任谁看了,绝对都会相信她生病了。 但是,谢如故完全不记得,宋时蕴竟然会是个容易生病,水土不服的体质。 他总觉得,宋时蕴不是真的生病,但仍旧有些担心,“若是难受,我送你回家?” 宋时蕴瞥了一眼上面的博士,见他正低着头想什么,她压低声音,跟谢如故说了一句:“装的。” 谢如故闻言一顿。 旋即便哑然失笑。 装的…… 确实像是宋时蕴这个小狐狸能够办出来的事情。 谢如故早就见识过她这善于伪装的模样,不是吗? 谢如故失笑地摇摇头,从书桌下面,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她:“里面是一些糕点,你早上吃饭了没?” 宋时蕴一想,还真没吃早饭。 她一早上忙得不可开交,鞋底都磨薄了一分。 哪里有时间吃早饭啊。 谢如故不提还好,一提她就真有些饿了。 但宋时蕴不想给博士再留下不好的印象,便想拒绝。 谢如故却道:“放心吃吧,没事的。” 宋时蕴想了想,最后还是将盒子接了过来,里面是精美的蟹黄包。 宋时蕴看了看恢复正常讲课的博士,低下头,悄悄地吃了一口。 然而,博士现在的注意力,全部在她身上,她稍稍一动,博士就看见了她的小动作。 博士皱了皱眉,但看见宋时蕴那饥饿的样子,好像是没来得及吃早饭。 他想起来,宋思文说过,早上的时候,宋时蕴还病着,睡着没起来。 八成是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博士更加愧疚了。 瞧瞧他把人家孩子都逼到了什么份上,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还要带着病躯,过来听学。 博士愈发自责,早知道昨天就不该跟宋思文说那么重的话。 宋思文也是的,跟自己家妹妹说话,都不知道委婉一点吗? 博士心里念叨了宋思文一句。 在隔壁课堂上学习策论的宋思文,顿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阿嚏——” 堂上所有人,包括博士,全部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宋思文顶着巨大的鼻涕泡,一抬头,就看见所有人都看着他。 宋思文的脸,顿时一片通红,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鼻子,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博士看见他都快把头埋进了胸口里,笑了一下,朗声道:“好了,都继续听学。” 其他人也都跟着偷笑了一下。 宋思文听见那声音,更是恨不得一闭眼,死过去算了。 宋思文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早上的社死,来自什么地方。 另一边,宋时蕴在博士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谢如故的投喂下,用了一堂课,吃了一顿早饭。 酒足饭饱之后,宋时蕴舒服不少,脸色看着也好了一点。 博士悄悄地看了看她,见此,也放下心来一些。 但他并不知道,宋时蕴那满脸的潮红,是她自己用灵力逼出来,伪装的。 国子监今日,也是只有上午有课。 宋时蕴稳稳当当地坐在课堂上,听了一上午的课。 中午一下学,宋时蕴快速起身,就往外走。 谢如故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二妹妹要去哪儿,不如我送你?” 宋时蕴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收拾好了东西,站在自己身后,她客气地一笑,“不用了,世子,我就是回家而已。” 谢如故哦了一声,笑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了。” 宋时蕴:“……” 她打量谢如故一眼。 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宋时蕴今日出门,确实没坐马车来。 要是有人能够送她一下,自然是更好的。 思及此,宋时蕴便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世子爷了。” “二妹妹不必跟我客气,走吧。”谢如故自然而然地,从宋时蕴手里,接过她的书袋,自己拿着,便朝外走去。 宋时蕴愣了一下,旋即便跟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国子监出来,便上了定国公府的马车。 就在谢如故送宋时蕴回家的时候,周真人已经带着其他人,回到千锦阁外面,继续呆着。 天司局大部分的注意力,此时几乎都放在了千锦阁上面。 周真人回到千锦阁对面的茶楼包厢,便向之前留守的人询问起来,“千锦阁的那个大师傅,回来了吗?” “方才便已经回来了。”旁边的徒弟回答道:“她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后院好像,到现在也没出来。” 周真人皱眉:“后院?千锦阁还有一个后院?” 张真人留守下来的徒弟徐聂闻言,点头道:“对,我们来蹲守的时候,师父让我们去调查过千锦阁的布局,我们发现,千锦阁的后面,还有一处小院子,我们向旁边的邻居打听过,他们说,那后院属于千锦阁,说是千锦阁后面扩宽的,现在千锦阁的掌柜和大师傅,两个人住在里面。” 周真人沉吟道:“只有千锦阁的掌柜和大师傅住在里面?” 徐聂:“正是,不过,邻居们提到过一件事。” 周真人追问道:“什么事情?” 徐聂回答道:“千锦阁后院的门,开在背后那条街上面,那条街上的左右邻居说,小院一开始建成的时候,他们还能够看见,千锦阁的掌柜出入,但后来,大师傅住进去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掌柜出来了,大师傅也很少出来,大约只有每天晚上天黑之后,大师傅才会出来一趟,好像是和什么人约定好的,每天那个时辰开门,但是具体做什么,邻居就不知道了。” “每天那个时辰开门?”周真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光点,他急忙追问道:“哪个时辰?” 徐聂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亥时后。” 周真人猛地一愣。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就是这样!” 徐聂懵了,“周师叔,您是在说什么?” 周真人有些激动,“跟你们说不清楚!反正肯定是她没跑了!” 徐聂等人一脸懵,不太明白周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周真人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宋时蕴曾经和他说过,那个肉馅每天都是何掌柜自己去找人买的。 买东西给何掌柜的人,是个独住的姑娘。 第209章 千锦阁后面的院子,大门开在另外一条街上,若是从那条街上走过,未必会发现,那是千锦阁的后院,只怕还以为是另外一处宅子。 而且,邻居提过,自从大师傅住进去后,掌柜就没再出现过了,只有大师傅每天晚上定时出现。 那何掌柜就很有可能认为,那个姑娘是自己独住。 那就说德通了! 也就是说,卖\\\\肉馅给何掌柜的人,就是千锦阁的大师傅,也就是画皮鬼般若!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之前的猜测,就成真了! 想到这里,周真人都不免有些激动,他顿时来了精神,自己跑到窗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千锦阁,唯恐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一样。 众人看见他那兴冲冲的样子,越发狐疑。 另一边。 谢如故今天倒是没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上了马车之后,只是给宋时蕴拿了一盘子糕点,让她打打牙祭,吃着玩儿。 马车便正常行驶起来,很快便停在平宁侯府大门口。 宋时蕴见马车停下来,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挺不想和谢如故单独相处的。 每次和谢如故单独相处,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 待马车停稳,宋时蕴便向谢如故告辞,弯腰走了出去。 谢如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打起帘子,望着宋时蕴的背影道:“自己小心点。” 宋时蕴不解地回头看过去,“什么?” 谢如故却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让你小心脚下。” 宋时蕴不解,这都到她家门口,一马平川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她不想浪费时间,便向谢如故福了一礼,“多谢世子关心,我记下了。” 语毕,宋时蕴便转身向大门内走去。 谢如故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沉了沉,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只是深深地皱起眉来。 瞧见宋时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门内,他才对马车夫吩咐道:“回去吧。” 马车夫应了一声是。 马车很快便从平宁侯府大门口外离开。 另一边。 宋时蕴从外面进来,便径直回到明轩。 一回去,她就让秋白和霜重去买一些朱砂回来,量要足够。 秋白有些疑惑,“小姐怎么一下子要买那么多朱砂?” 朱砂有毒,要那么多朱砂,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时蕴淡淡地道:“我要买,自然是有我的用处,你去买就行了,买回来后,直接到屋里来找我。” 秋白和霜重见宋时蕴坚持,两个人对视一眼,便齐齐向宋时蕴福了一礼,“是。” 两个人一道躬身退出了房间,去买朱砂。 宋时蕴也没歇着。 宋时蕴将前天谢如故送给她的那个盒子拿出来。 望着里面的铜钱,宋时蕴眉梢一挑,“没想到,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宋时蕴伸手将里面的铜钱全部拿出来。 宋时蕴握着那一把铜钱,回头便见春晓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她便吩咐道:“春晓,你去把院子里的婆子还有小丫头,全部支出去,让她们在雅轩外面打扫,今日就不要来院子里面了。” 春晓愕然:“啊?不让她们进来了?” “嗯。”宋时蕴点点头,“就跟她们说,我最近精神不好,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我就睡不好,让她们呆在外面,不要进来。” 春晓呆呆地哦了一声,有些疑惑地转身走出去。 她直觉,宋时蕴这个理由是假的,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但她也不知道宋时蕴究竟要做什么,只好按照宋时蕴的吩咐,出去后把院子里的下人们,全部赶出去。 下人们也有些茫然,哪有主子让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部出去的。 那院子里谁伺候啊? 可是她们本来就是在院子里伺候的,没有机会进屋内伺候,此时自然和宋时蕴说不上话。 她们只好按照春晓的吩咐,带着疑惑和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待她们全部离开之后,春晓便回去禀报。 宋时蕴得到春晓的回禀,又跟春晓说:“你也出去。” 春晓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出去?” 宋时蕴嗯了一声,“今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春晓挠挠头,疑惑地皱着眉,不知道宋时蕴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只能走出去。 宋时蕴见此,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院门关上。” 春晓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不由看了看宋时蕴。 宋时蕴却已经转身,盯着屋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春晓只能顶着一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宋时蕴才转过头来,瞥了一眼,便见院门已经彻底被关上了。 宋时蕴走到院子正中的方向,她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铜钱看似随手乱扔了出去。 但若是张真人或者周真人在的话,就会看出来,那些铜钱落下的方位,却是极有讲究。 宋时蕴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将所有的铜钱都安排好之后,秋白和霜重也回来了。 看见院子被封住了,两个人俱是一愣,在外面敲了敲门。 宋时蕴就在等她们俩,听见敲门声便直接走过去,打开院门,便见秋白和霜重,两个人捧着宋时蕴需要的东西,一脸懵地站在外面。 瞧见宋时蕴开了院门,秋白便直接问道:“小姐怎么把院子封上了?” 宋时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秋白和霜重怀里的东西,“是我要的棉线和朱砂?” 秋白下意识地点头,把怀里的东西递出去,“嗯,就是这个,我们跑去街上,只买到这么多。” 朱砂是有毒的,官方并不允许一般的店家,囤积太多,所以数量有限。 就这些,还是秋白和霜重跑去了好几家香火铺子,才买来的。 宋时蕴扫了一眼。 秋白和霜重两个人,各拿了两大盒。 “这些就够用了。”宋时蕴伸手先将秋白手里的盒子接过来,放进院子里,再走出来,把霜重怀里的两大盒也接过去。 霜重见此,连忙说:“我把东西送进去吧,小姐。” 宋时蕴坚持接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你们俩也站在外面,不要进来。” 正打算跟进去的秋白和霜重,俱是一愣。 “为什么啊?”秋白满眼茫然,“小姐,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啊?” “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处理,需要你们进来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宋时蕴淡声道:“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语毕,宋时蕴就转身走了进去,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当着秋白和霜重的面,将院门重新关闭。 秋白和霜重看着重重关闭的房门,两个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两个人又齐齐地看向春晓。 “春晓,我们俩出去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小姐怎么突然这样?有什么原因?” 春晓被她们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一阵干笑,“我,我也不知道啊,小姐一直好好的啊,就是突然说,她有事情要做,把我们都撵了出来……” 秋白和霜重闻言,更迷惑了。 一行人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宋时蕴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们办错了什么事情,惹怒宋时蕴,所以小姐才让她们在外面吹冷风的吗? 但,她们应该不可能集体办了什么错事,惹怒小姐吧? 下人们都想不明白。 同一时间内,宋时蕴已经拿着那两大盒朱砂和两大盒棉线,放在院子里的凉亭石桌上。 她打开盖子来,看了看,里面确实是她需要的东西。 第210章 宋时蕴拿出来一盒朱砂和一盒棉线,先将朱砂放入一个大的铜盆里面,加水搅拌均匀,再然后她把一整盒的棉线,全部沉入其中。 她伸手将那些棉线,全部压下去,让朱砂完全将棉线浸透。 趁着浸泡棉线的时候,宋时蕴拿起剩下来的一盒朱砂,加水调配好之后,她拿着那朱砂,走到那些铜钱的位置上,她先在铜钱下面,挖了一个小坑,将铜钱和朱砂一并埋进去。 其他几处的铜钱,全部如法炮制。 埋好所有铜钱和朱砂之后,宋时蕴拿着剩下的朱砂,用手在院子的中央地面上,开始画阵法。 宋时蕴画了一个超级大的阵法,几乎覆盖了整个院子的角角落落。 画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宋时蕴站起来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她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提步走过去。 一打开门,便见张真人站在外面。 管家就站在旁边,对宋时蕴拱了拱手道:“二小姐,张真人说是有要事要见您,老奴就将他带了过来。” 宋时蕴瞥了张真人一眼,对管家微微颔首,“有劳。” 旋即,她扫了一眼张真人怀里的东西,微微眯了一眼,“进来说话吧。” 张真人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好,便跟在宋时蕴身后,一并走进去。 但在进去之后,他脸上的笑便放了下来,变得有些严肃和凝重。 宋时蕴顺手关上门,转过头来。 张真人便对她欠了欠身,“二小姐。” “那两件法器都带来了?”宋时蕴望向他怀里的东西。 张真人的怀里,抱着两个盒子。 一个长长的盒子,应该是乾坤图。 另外一个盒子,是方形的,里面应该就是缚魂锁。 听到宋时蕴的话,张真人刚想说话,却瞥见院子中央地上的朱砂,他不由一愣,“二小姐这是?” 宋时蕴哦了一声,介绍道:“画了一道天罗地网阵法,用来抓人,应该没问题。” “是吗?” 张真人看了看地上的阵法,确定是天罗地网阵法吗? 他隐约看出来,好像确实有点天罗地网的痕迹,但是仔细看,里面好像还有别的阵法。 应该是两种阵法叠加。 另外一种阵法,张真人觉得有些眼熟。 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法器带来了吗?”宋时蕴见他一直盯着阵法看,蹙了蹙眉。 张真人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来,把东西拿过去,放在旁边的凉亭石桌上,“不负二小姐所托,乾坤图和缚魂锁,都在这里了。” 他将盒子一一打开。 长盒子里面的,就是乾坤图。 方盒子里面的,也确实是缚魂锁。 缚魂锁,其实算是一条鞭子,盘在方盒子里面,全身泛着一抹冷光。 乾坤图的初版,据说是姜子牙的宝物。 但现在这里的,算是天机门自己仿造制作出来的法器。 不像是传言中的内有乾坤万象,但这一版的乾坤图里,也是内有封印空间,可以用来封印鬼怪。 这也是宋时蕴点名需要这两样东西的原因。 宋时蕴看见曾经随自己出行的两件法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伸出手来,将那乾坤图拿了出来,“没想到还真见到了。” 张真人望着她,淡淡一笑,“陛下还是很关心民生的,我进宫后,向陛下陈情,陛下得知有邪祟作乱,便同意将这两件法器借出来,给我们天司局使用。” 张真人向陛下陈情的时候,自然不可能说,是外头一个丫头,想要借法器,只能以天司局的名义去借。 但无论怎样,现在的结果总是好的。 宋时蕴摩挲着乾坤图,真是恍如隔世了。 她真没想到,还有再见的时候。 只可惜,原本全部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只能以别人的名义去借用。 宋时蕴暗暗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她将乾坤图放了回去,望向张真人:“辛苦张真人了。” 张真人挠挠头,尴尬地笑:“二小姐真是太客气了,这话应该是我们天司局来说才是,真是麻烦二小姐,抓捕画皮鬼的事情,恐怕也要仰仗二小姐了。” 宋时蕴淡声:“放心,我有准备,不过目前看来,还需要你们天司局配合。” 张真人一听这话,便立即道:“有什么需要的,二小姐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我们天司局办得到,我们绝对不会拒绝。” 宋时蕴对他神秘地一笑,“这事儿,你们天司局肯定办得到。” 张真人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事?” 宋时蕴对他勾了勾手指。 张真人附耳过去。 宋时蕴便在他耳边,小声地耳语几句。 张真人听得眉头紧皱,片刻后,他问道:“我们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宋时蕴淡定道:“这只是后手,以防万一,我若不敌,你们就是一个后招,不过,不一定用得上就是了。” 张真人:“……” 这话说得。 不过,张真人也有点迷惑。 本来是他请宋时蕴过来帮忙,协助他们天司局查白骨案的。 但现在,怎么变成了宋时蕴主导,他们天司局反倒,成了从旁协助的那个? 可是,眼下也顾不上这些。 主意是宋时蕴出的,她似乎是用了什么办法,引来了画皮鬼的注意。 天司局现在也只能认命地给宋时蕴打个下手。 思及此,张真人对宋时蕴拱了拱手,笑得都有些谄媚了,“二小姐放心,我们天司局一定配合,绝不会让那东西跑了!” 宋时蕴淡笑,“那就有劳了。我还有事,张真人若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安排吧。” 这就是撵他走了? 果然不需要用他的时候,就一脚踹开了是吧? 张真人想着自己确实还有事情,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是,我这就回去了。” 语毕,他对宋时蕴拱了拱手,拂尘一甩,便转身走了出去。 宋时蕴跟在他身后,待张真人离开后,她重新将院门关上,看着放在石桌上的那两件法器。 宋时蕴眯了眯眼,拿起两件法器,便放回了房间里。 旋即,她拿起刚才剩下来的朱砂,又在屋子里,画了一道阵法。 待全部画完之后,宋时蕴将三清铃取出来,在上面贴了一张符。 旋即,她走到院中,将三清铃往半空上一扔。 三清铃唰的一下,就飞到了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上面仿佛有金光迸发。 下一秒,便见院子和屋子内的阵法,忽然渐渐消失。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 待院子里的阵法,完全消失后,宋时蕴看了一眼半空上的三清铃。 便见三清铃的身形,也在逐渐消失。 转瞬间,所有布置都被隐藏起来,院子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了。” 宋时蕴见此,才算是松下一口气来。 她这才提步走过去,将院门重新打开。 秋白和霜重等人,站在外面,刚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声响,她们还在小声讨论,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 众人唰的一下,齐整整地转过头去。 见宋时蕴站在门内,她们顿时紧张起来,唯恐她们刚才凑在一起说小话,被宋时蕴给听见了。 宋时蕴望着她们,却淡淡地道:“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第211章 语毕,宋时蕴便转过身,率先朝院内走过去。 秋白和霜重等人有些意外。 现在又让她们进去,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忐忑地跟在秋白和霜重身后,一群人走进院子内。 她们都有些好奇地在院子里四处看,想要看看宋时蕴刚才在院子里做什么。 但看来看去,院子好像和之前差不多,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那宋时蕴刚才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她们站在院子外,听见里面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宋时蕴在院子里做什么。 可是,现在院子里却没有任何改变的痕迹。 难道是她们听错了吗? 众人有些疑惑。 宋时蕴让她们进来后,自己便回房关上门,似乎是去休息了。 秋白和霜重见此,也不好过去打扰,便吩咐其他人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都在这站着。 其他人便作鸟兽散。 秋白和霜重让春晓守在廊下,看看小姐什么时候有吩咐,现下时间也不早了,她们俩便去小厨房准备晚饭。 春晓便老实巴交地守在外面。 宋时蕴回到房间后,却也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去画符。 她画了十几张符,留着晚上用。 画好之后,吃完饭,宋时蕴让人准备好热水,洗漱过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同一时间,千锦阁内。 那美艳无双的大师傅,站在屋子的窗边,看着天色终于黯淡下来,她勾了勾鲜艳的红唇。 她期待的时间,终于快到了! 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她转过身,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本来她觉得,这张脸还挺漂亮的。 可是见过宋时蕴之后,她便觉得,这张脸越看越是难看。 其实,这张脸也是刚被她拼凑出来不久。 只不过那位花魁名妓,年纪到底是大了,皮肤也老了。 让她这张脸看上去,都有些苍老。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提步走到镜子边坐下来,伸手将脸皮一点一点地撕下来。 紧接着,便露出来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各种腐烂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右边的眼眶上的肉,已经完全腐烂掉了,眼珠子歪斜的,仿佛都要掉下来。 完全没有了方才美艳的样子。 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厌恶的话,溢于言表。 一看见这张脸,她就觉得恶心,眼里闪烁着愤怒的光。 算了! 只要得到宋时蕴那张脸,应该够她用一阵子了。 她无视掉自己那张脸,紧接着,将身上的皮,也一点点褪了下来。 …… 半夜时分,这个时间,京城内,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所有门户已经全部熄灯休息。 宋时蕴躺在床上,仿佛已经陷入沉睡。 此时雅轩内,所有下人也都去睡下了。 吃完晚饭后,宋时蕴便吩咐所有人今晚都回房休息,不需要守夜。 所以雅轩内,现在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整个雅轩内都静悄悄的。 谁也没看见,在一片死寂之中,一道类似脓血似的影子,缓缓地爬上墙头,又顺着墙头,流入院子中。 随后,那类似于液体的东西,在地上缓缓地蠕动着,没一会儿,就从门缝里,进入宋时蕴的房间。 在进入宋时蕴房间的那一瞬间,那液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恢复正常的身形。 那正是之前美艳无比的千锦阁大师傅般若。 般若望着沉睡中的宋时蕴,拿出来一根香,缓缓地插入旁边的香炉之中。 那根香,飘散出淡淡的红色烟雾。 般若见此,笑吟吟地走到宋时蕴的身边,伸出手,落在宋时蕴的脸上,感受着她那光滑的皮肤,“这是我自制的安魂香,放心,你不会感觉到一点点疼痛的,我会对你很好的,我的心肝儿——” 般若说着,望着宋时蕴便沉沉地笑了起来,“真是太完美了……” 也幸好,宋时蕴她们暴露过,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进入平宁侯府后,她便可以捕获到宋时蕴的气息,根据她的气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这里。 她的手掌,缓缓地在宋时蕴脸上摩挲着,眼神越来越贪婪。 “真是对不住了,我的心肝儿,这些都是我的了……” 低声念着,般若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一弹,唰的一下,指甲一下子长出来一大截,如同一把把利刃一样。 她举起手,缓缓地放在宋时蕴的脸旁边,然后陷入了为难。 得怎么样,才能在不伤害这完美的皮肤的情况下,剥落下来这一层皮呢。 般若有些苦恼的想着。 “做不了决定的话,不如我帮你?” 就在般若还在纠结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她猛地一低头,便见宋时蕴睁开眼,同一时间,一张符朝着她的面门贴了过来。 般若脸色一变,骤然地起身,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闪身躲开那张符。 那张符便如同一把刀子似的,叮的一声,刺入旁边的木柱里面。 见此,般若愕然地望向宋时蕴,脸皮拉了下来,“你怎么没昏过去?” 宋时蕴慢悠悠地坐起身来,瞥了一眼旁边的那炷香,“你以为,仅凭你这一炷香,就可以迷昏我?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 般若闻言,脸色一变,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是骗我的,你故意在这等我?!” 不对! 她想到一件事,眼睛一瞪,“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是天司局的人,还是玄门的人?!” 宋时蕴拿起旁边的衣裳穿起来,闻言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见她这么闲适一点都不害怕,般若心里一慌,“糟了!” 天司局的人,肯定就在附近埋伏她! 意识到这一点,般若转身就要往外跑。 宋时蕴一把抽出枕头下的赤霞鞭,猛地一转头,便朝般若的脊背,甩了过去。 刷的一声,一道赤红的匹练,在半空中滑过。 听到声音的动静,般若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瞧见迎面而来的赤霞鞭,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吼一声,双手的指甲都在那一瞬间疯涨出来。 一个呼吸间,她两只手上的指甲,便长到了一米左右的长度。 下一秒,她挥舞着那些像是利刃一样的指甲,扣住宋时蕴甩过来的赤霞鞭,猛地一用力。 一阵气劲便顺着鞭子,朝宋时蕴冲过来。 宋时蕴脸色一变,脚尖在地上一点,一下子踩到床榻边沿,一跃而起,同时袖子里甩出去几张符。 看着迎面飞过来的符纸,般若龇了龇牙,“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得了我?” 她低吼一声,一把甩开赤霞鞭,两只手的指甲飞舞起来,对着那些符纸一顿乱刺。 转瞬间,那些符纸便被她变成了一堆齑粉,消散在半空中。 看见这一幕,宋时蕴的瞳孔缩了一下。 果然难以对付! 她脸色一沉,再次挥舞手中的赤霞鞭,瞬间朝般若甩过去。 般若刚挥舞开那些符纸,一转头,就见那赤霞鞭甩到了面前。 没等她反应过来,啪的一声,赤霞鞭便狠狠地抽到她的脸上。 她一声吃痛地尖叫,“我的脸!” 一张脸顿时被抽得歪斜。 原本就有些吊诡感的脸皮,顿时变得更加褶皱而扭曲起来。 紧接着,脸颊边红肿的地方,皮肤甚至翘起来一个边,整张皮也顺着那个口子,缓缓地剥落下来。 露出一张甚是吓人的脸! 般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到自己的皮掉了,她神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她飞快地看向地上掉下去的脸,伸手就要去捡起来再贴上。 第212章 看到这一幕,趁着这时候,宋时蕴再次挥动手里的赤霞鞭。 啪的一下,甩到般若的手臂上。 一阵剧痛,顿时席卷了般若。 她吃痛地收回手。 紧接着,赤霞鞭一动,直接将那地上的脸皮,甩飞出去。 “我的脸!” 般若惊呼一声,猛地转过头,一双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宋时蕴,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仿佛恨不得要将宋时蕴生吞活剥了一样。 “小贱人,这是你自己找死!毁了我的脸,那就用你的脸来偿还吧!” 般若怒吼一声,身后的头发,渐渐地飞舞起来,在她身后如同一条条巨大的鬼手一样。 她猛地一声嘶吼,双手往前一推。 头发便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全部朝宋时蕴的方向飞了过来。 宋时蕴心里一惊,一边后退的同时,一边甩出来几张真火符,扔向那些头发。 未几,那几张真火符,便落在了那些头发上面。 然而,般若一看,冷笑一声,头发一甩,直接将那些符纸,劈得粉碎。 她阴沉地一笑,“小贱人,看来你也没有多少本事,乖乖受死吧!” 她怒吼着,双手也开始挥动起来,那奇长的指甲,便像是一把把刀,冒着诡异的寒光,朝宋时蕴的身上抓来。 宋时蕴眯了一下眼睛,飞快地将手中的赤霞鞭甩出去,一把卷住般若那两只手。 刷的一声,赤霞鞭便捆住般若的那两只手臂,让她不得动弹。 般若见此,脸色铁青地一甩头,那些发丝嗖的一下,飞到宋时蕴的面前,一把捆缚住宋时蕴的胳膊,猛地一用力。 宋时蕴的手臂被迫往后一甩,被拉扯的剧痛,一下子席卷而来。 她手中的赤霞鞭,也在此时脱落下来。 般若冷笑着勾了勾唇,双手一甩,赤霞鞭便被甩到旁边的地上,她的双手恢复了自由,立即便向宋时蕴的身上抓了过去。 她不想伤害宋时蕴那张脸,那就只能先把这个人的心脏挖出来! 只要是人,没了心,就不可能活下去! 宋时蕴注意到她想要做什么,猛地一皱眉,快速抬起右手,单手捏诀,一记手刀,便朝捆住自己左手的头发打了过去。 在靠近那些头发时,她掌心里的诀印,窜出来一抹火焰,嗖地一下,缠绕住那些头发。 不到眨眼的工夫,那些头发,便化为一团灰烬。 宋时蕴趁着这时候,一个闪身,瞬间躲开般若的双手,她回头看了般若一眼,瞥了一眼旁边的窗户,她一跃而起,踩上旁边的小凳子,一跃而起,撞开窗户,飞了出去。 “小贱人,你还想跑!” 般若那现在唯一可用的面容被宋时蕴给毁了。 怒火上头,毫无理智。 她现在只想拿回宋时蕴那张脸! 看见宋时蕴要跑,她想也不想地就追了上去。 她一脚踹开正门,一下子冲出去,同一时间,头发再次疯长出来,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触手,向宋时蕴的身后抓了过去。 宋时蕴回头一看,袖中便扔出来几枚铜钱。 看见有东西飞出来,般若下意识地操控那些头发躲开来。 好机会! 宋时蕴脸色一沉,快速咬破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里,画了一道符,旋即她快速捏决,嘴里迅速地念着杀鬼咒。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的地面上,迸发出来一抹金光,照亮整个院子。 紧接着,之前被宋时蕴埋藏在地下的棉线,全部嗖的一下飞了出来,如同收网似的欲望一样,快速朝般若收拢过去。 般若被那金光闪得眼睛都睁开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瞥见四周的棉线,她眼珠子抖了抖,险些从眼眶里脱落下来。 “想要抓我?你做梦吧!” 般若双手抵在心口,猛地大喊一声,一把撕开自己身上的皮,腐烂的味道混合着鲜血,一下子在院子里蔓延开来。 宋时蕴看见她现在的模样,目光一凛。 此时的般若,完全脱下了白日的伪装,只剩下一片血色。 她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几乎全是白骨,然后上面糊着一坨一坨,完全腐烂掉发黑的人,往外渗着带血色的腐烂的液体,带着刺鼻的臭味。 这哪里是人,连一个鬼都算不上,明明是一个怪物! 然而,怪物也有怪物的好处。 般若身上的血液,带着冲天的煞气,她嘶吼着,身上的血,喷溅出去,落在那些棉线上。 紧接着,那些棉线便发出来,滋啦滋啦,仿佛被什么融化的声音。 宋时蕴刷的看过去,便见那些棉线当真一点一点被融化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宋时蕴眼皮一跳,与此同时,便感觉到一阵寒风,冲着她的心口便冲了过来。 宋时蕴猛地一转头,便见般若身形快速闪动,朝她冲过来。 宋时蕴顾不上多想,手里甩出几张符的同时,身子向旁边闪过去。 般若的头发,却在此时咻的一下飞过来,一下子捆住宋时蕴的双脚。 宋时蕴脸色一黑。 般若见此,却桀桀地笑起来,她一抬手。 之前被她脱下来的皮,便一下子向宋时蕴冲过去。 宋时蕴心里一凛,想要躲避,双脚却被捆住,根本动弹不得。 她尝试了一下,却根本动弹不得。 宋时蕴一咬牙,抬起手,一对铜钱就向那张皮甩了过去。 啪啪啪! 无数的铜钱,穿过那张皮,带起来一阵火光。 紧接着,那张皮便像是烧毁的风筝,在半空中掉落下来。 然而,那张皮刚一掉落,般若那尖锐的指甲,便已经到了宋时蕴面前。 宋时蕴脸色突变! 上当了! 那张皮,根本就是般若的障眼法。 “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吗?”般若对宋时蕴一笑,指甲噗嗤一声,刺入宋时蕴的心口。 一阵尖锐的剧痛,席卷宋时蕴的全身。 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痛苦地皱起眉来,闷哼一声。 看见她这模样,般若只觉得畅快,“没关系,不会疼太久的,很快,你就会死了——” 她的指甲,缓慢地在伤口里转动。 宋时蕴猛地皱了一下眉,旋即,却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般若一愣,“什么?” 她话音未落,宋时蕴脸色一变,抬起手来,嘴里快速地念着:“九天神火,听我号令,一请神龙之火斩妖诛魂,急急如律令——” 宋时蕴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来,半空中的三清铃乍现,并且迸发出一抹更加强烈的金光。 那些金光瞬间遍布整个院子,一下子覆盖在般若身上,轰隆一声,她的身上,便窜起一抹火焰,顺着她的身躯,迅速燃烧起来。 “啊!!!” 刺耳的尖叫声,一下子席卷整个院子。 宋时蕴见此,抬起脚,一下子将她踹开。 般若的指甲,迅速从她的心口拔出。 宋时蕴痛得小脸一皱。看书溂 太疼了! 她低头看了一下,幸好她刚才趁着般若来的时候,稍微偏转了一下身体。 没有指甲刺入她的心脏。 不然,现在就不只是疼了。 宋时蕴顾不上伤口还在流血,一下子抬起头。 便见般若浑身着火,抱着自己的头,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跌跌撞撞。 宋时蕴见此,双手快速捏决:“上天诸神,应我之请,降神诛邪,斩尽天下一切罪恶——” 宋时蕴双手猛地往前一推,低喝一声,“起!” 伴随着她最后的声音落下,一道诛邪阵,瞬间出现在般若的脚下,紧接着,阵法上爆发出来的红光,如同一把把上古神兵一样,整齐划一的,扑哧一声,一下子刺入般若的体内。 第213章 般若全身一僵,顿时动弹不得,只剩下剧烈的疼痛,迫使她不停地尖叫着,“疼,我,我的身体,好像要炸开了!” 那些神兵的煞气,交织在她体内,在她体内纵横乱窜。 那剧烈的疼痛,仿佛有无数只大手,从各个方向,撕扯着她的魂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成粉碎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宋时蕴这边翻进阴沟里。 更没想到,宋时蕴竟然早就在这布置了两个阵法! 般若疼得受不了,身子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左眼球已经掉落下来,只剩下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时蕴,满眼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物。 宋时蕴对上她的眼睛,一抬手,抽出腰间的缚魂锁,往外一扔。 嗖的一下,那缚魂锁便落在般若的身上,瞬间化为无数绳索一般,将她从肩膀到脚尖,绑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宋时蕴又将之前准备好的乾坤图拿出来,对准般若,念了一道口诀。 般若还在尖叫着,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宋时蕴嗖的一下,收进乾坤图里。 她那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待她消失后,院子里的阵法,也逐渐消失不见。 整个院子,恢复半夜该有的死寂。 宋时蕴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疼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就连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快速地从袖子里翻出来一张止血符,贴在自己的伤口上。 还好,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连止血符和聚灵符都准备好了。 还真是被她料对了。 宋时蕴自嘲地一笑,拿出来一张聚灵符,贴在自己的身上,原本有些散乱的灵气,在此时逐渐安稳收拢下来。 宋时蕴稍稍地缓过来一口气。 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身躯,她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 真是太弱了。 以她以前的修行,别说是一个般若了,就是再来三个五个,她也不至于受伤。 如今这身体,确实不大行,还得慢慢来。 宋时蕴思及此,脸色沉了沉,旋即她伸出手来,在虚空一抓。 三清铃旋即便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直直地落在她的掌心中。 同一时间,四周的空气仿佛都产生了变化。 旋即,宋时蕴又拿出来一张烟火符,向半空扔了出去。 下一秒,那张烟火符便飞上半空,咻的一下在半空中炸开一阵烟花来。 这是她和张真人约定好的信号。 此时。 张真人和周真人带着天司局的人,将平宁侯府外围围得水泄不通。 方才有阴气进入平宁侯府,他们都感觉到了。 但是,没多久,那阴气便突然消失了,像是突然被屏蔽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真人等了半天,听不到平宁侯府内,有任何的动静,他焦急地抓耳挠腮,“现在什么情况啊,张师兄,二小姐之前到底是怎么说的?不是让我们从旁协助吗,怎么也没给我们一个具体的计划,让我们知道她要做什么啊!” 张真人紧锁着眉头,同样着急和担心,“二小姐只说,让我们在外面布置好杀鬼阵,即便那东西能够从她面前闯出来,定然也会重伤,无法再次逃脱杀鬼阵,她说这是后手,但其他的就没说了,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啊!” 他本来以为,宋时蕴应该是想要,在平宁侯府里面,重伤般若,最后的杀鬼阵,才是最后的杀招。 但现在,平宁侯府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慌了啊。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懵的时候,徐聂忽然喊了一声,“有信号!” 张真人闻言,唰的一下转过头去,便看见半空中的烟火符。 他眼睛顿时一亮,“快,翻进平宁侯府!” 周真人懵了,“不是,我们为什么要翻进去啊,现在就不能直接进吗?” 张真人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二小姐说的,如若般若没有出来,而是收到信号的话,就悄无声息地进入平宁侯府,不得引起平宁侯府其他人的注意,我只能听命行事啊。” 周真人和张真人两个人刚翻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阴气和血腥味。 两个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就着月光看过去,便见宋时蕴一个人坐在地上,般若不知踪迹。 张真人顿时慌了,连忙向宋时蕴快步跑过去,“二小姐,二小姐?” 周真人愣了一下,也跟着跑过去。 两个人跑到宋时蕴面前,便见宋时蕴低着头,心口还有一大片血迹的样子。 两个人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 “二小姐?”张真人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们请宋时蕴来帮忙的,要是让宋时蕴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他们俩的罪过吗? 周真人更是大呼小叫起来,“二小姐,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啊!”见宋时蕴没有反应,他有些着急:“张师兄,要不要通知平宁侯府的人啊,这怎么办?” 张真人还没说话,宋时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不用这么着急报丧。” 周真人和张真人一听这话,急忙看过去,便见宋时蕴缓缓地抬起头来。 下一秒,她手掌在地上一撑,强撑着自己站起来。 见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张真人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二小姐没事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事,就是受了点伤,还好事情解决了。” 她伸手将胸口的止血符碾碎,粉末落在伤口上,疼得她皱了一下眉。 片刻后,她长呼一口气,勉强稳定下来。 瞧见宋时蕴的脸色很不好,再看看宋时蕴心口上的伤,足见刚才有多危险。 张真人自责道:“这么大的事情,二小姐应该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来帮忙啊。” “人多了,这办法就没用了,人一多,就容易露馅。”宋时蕴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般若又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 一旦人多了,就容易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了,那他们的筹谋就功亏一篑了。 也许到最后,人虽然多,却还是抓不住般若。 倒不如现在,虽然冒险,但结果还不错。 宋时蕴说着,将手里的乾坤图,扔给张真人:“缚魂锁绑着般若,在乾坤图内,两件法宝,我算是完璧归赵了。” 张真人手忙脚乱地抱住乾坤图,有点惊喜和意外,“二小姐已经把她困在乾坤图内了?” 宋时蕴嗯了一声,“困在里面比较方便,免得她再逃跑,你们带回天司局后,再想办法处理她吧,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情了。” 张真人如获至宝一般捧着乾坤图,连连道谢:“今晚真是多亏了二小姐,多谢二小姐伸手援助,我代表我们天司局和京城上上下下的百姓们,向二小姐道谢。” 宋时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了,这些场面话就别说了,我有点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记得,悄悄地,别惊动平宁侯府的人。” 听到这话,周真人才想起来一件事,“方才我们什么动静都没听见,那么大的事情,平宁侯府内的人好像也没发现,是不是二小姐,您做了什么?” 宋时蕴实在是没精力跟他们俩说什么,直接承认道:“嗯,我布置了个结界,方才这里发生的一切,外界都不知道,也是为了防止般若逃跑。行了,我真没什么力气了,两位,慢走不送。” 语毕,她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一点都不想和他们俩再说话。 她现在急需找个地方休息。 “那我们就不打扰二小姐了,明日再过来道谢。”张真人对宋时蕴的背影鞠了一躬,旋即拉了一下周真人的胳膊道:“行了,我们先走吧。” 周真人有些担心宋时蕴的情况,看了看宋时蕴的背影,便一步三回头地,跟张真人走了。 第214章 张真人和周真人走的同时,宋时蕴摇摇晃晃地进入自己的房间,反手将门推上后,她顾不上反锁上门,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扑向自己的床。 刚到床边,宋时蕴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 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屋里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宋时蕴残存的意识,刚想到这里,她便彻底进入黑暗之中,没有机会去看看,到底是谁。 就在宋时蕴晕过去不久,昏暗房间内的灯火被点亮起来,屋子里顿时明亮不少。 一个人伸手将宋时蕴打横抱起来,随后放在床上。 看着宋时蕴那惨白的小脸和心口的血迹,他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认同,“你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他看了宋时蕴一眼,伸手拿出来两张符,放在宋时蕴的枕下,旋即又出去,打了一盆水来,替宋时蕴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和汗水。 宋时蕴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照顾自己,但她现在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叶孤舟,在偌大的汪洋中,浮浮沉沉,找不到一个据点。 只能感觉到,此时好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如果宋时蕴此时醒着的话,就会看见,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看着她的人,就是谢如故。 谢如故替宋时蕴擦了擦脸之后,脱下宋时蕴的外衣,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好在伤口不算太深,宋时蕴之前用过聚灵符和止血符,吊住了气血。 但是,她身体太虚,还是承受不住。 谢如故脸色沉沉,替她盖好被子,刚想收回手。 宋时蕴却像是感觉到什么,又像是溺水的人,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东西一样,一把抓住谢如故的手。 谢如故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顿了一下,他反握住宋时蕴的手,并没有松开。 反而在床边坐下来,陪着宋时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蕴感觉到,好像有一股灵气,顺着她的掌心钻进来,带着温柔的力量,一点点抚平和滋润她身上的伤口。 本来心口那尖锐的疼痛,也在此时渐渐地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凉意,比之之前的干疼,好了许多。 宋时蕴原本吊着的一根筋,也在此时彻底放松下来,完全陷入黑暗的梦中。 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直到宋时蕴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小姐?” 宋时蕴听见这声音,皱了皱眉,眼皮子动了动。 过了几秒,她缓缓地睁开眼,望着床帐的顶部,她眼底一片茫然。 “小姐?小姐?”看书溂 秋白的声音,还在外面不断地传来。 宋时蕴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脸色一变,猛地坐起来,先是在屋里环顾了一圈。 却没看见有什么人在。 宋时蕴不由皱起眉来,翻身下床,她仔细地检查了房间的每一处。 没有半点,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余光瞥见旁边的铜镜时,她身子一僵。 下一秒,她缓缓地转头看过去,便见铜镜里的她,脸色还算红润,昨日迸溅到面上的血迹不见了。 不仅如此,她的外衣也被脱下了。 如若不是里衣完好,心口的血迹还在,她几乎都要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她自己做的梦。 但,这下子,宋时蕴可以肯定了,昨天晚上,她的屋子里,绝对进了人。 而且,这个人或许早就存在了。 不然,也不会她一倒下,就被人接住。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宋时蕴狠狠地皱着眉。 昨天在般若来之前和之后,她的房间里,明明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和气息。 如若那个人,早就呆在这里,她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且,好像不仅是她,就连般若似乎也没有察觉出,当时屋子里很有可能,还有第三人。 宋时蕴不知道,该说是她现在太弱,还是那个人隐藏的功力太好。 “小姐?” 秋白的声音,还在外面不断地响起,不断地提高。 宋时蕴才想起来,秋白等人还在外面,她回过神来,迅速拿出来一套干净的里衣换上,将染血的里衣藏起来。 简单地整理一下,她才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秋白和霜重春晓三个人,早就急死了。 春晓正想着,要不要撞门,三个人正合计着,眼前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三个人看见宋时蕴,俱是一愣。 宋时蕴睡眼惺忪,“你们这是干嘛呢?” “小姐,你没事吧?!”秋白回过神来,目光来回在宋时蕴身上逡巡。 宋时蕴一脸不解,“我能有什么事儿?” 秋白一噎,打量宋时蕴一番,好像真没什么事儿。 春晓也有些懵,指了指外面的院子,“可,可院子里,好,好像有很多血迹……” 霜重也回过神来:“对啊,院子里面有好多的血迹,我们想问问小姐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敲门,小姐都不应,我们就担心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宋时蕴闻言,往她们身后的院子看了一眼,眼也不眨地道:“哦,那些啊……不是血迹,你们弄错了。” 秋白霜重和春晓三人,俱是一愣。 秋白瞪大了眼睛:“不是血迹?怎么可能?” 霜重和春晓也是一脸的疑惑。 她们一早起来,就看见院子上,有厚厚的血迹,那颜色和粘稠的程度来看,绝对是血。 她们虽然是丫环,但平时也见过不少的家禽血。 人血和家禽血,应该差不多。 这点她们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明明就是血啊,怎么到宋时蕴这里,就不是血了? “我说不是血,就不是血。”宋时蕴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那些东西,是我昨天用朱砂弄出来的,我是修道的人,想用朱砂看看,能否画出阵法来,结果失败了,我在里面加了一点黑狗血,所以让你们看错了吧,没事儿。” 秋白和霜重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的不是血吗? 宋时蕴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都是让她们昨天去买的。 要是这样,好像也正常。 秋白和霜重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秋白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地道:“小姐,您不知道,我们一早起来,看见那地上的痕迹,都被吓死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 宋时蕴淡笑:“能出什么事儿。”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你们今天早上什么时候起来的?” 秋白茫然道:“天刚亮的时候,大概是卯时正刻。” 卯时正刻…… 宋时蕴心里一转,追问道:“那你们起来之后,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从我的屋子里出去?” 秋白一听这话,瞬间一个激灵,“没,没有啊,怎么回事?小姐,是不是屋里进贼了?” 霜重和春晓也一脸紧张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连忙摆手,“没有,我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在屋子里睡得好好的,好像有人进来了。” 秋白有些担心,“真是做梦吗?” 宋时蕴淡然地一笑,“应该是做梦吧?我刚才在屋子里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人进过的痕迹,应该就是做梦。” 秋白和霜重等人反应过来,怪不得宋时蕴刚才一直没开门。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宋时蕴比她们都更加警惕。 如果宋时蕴说,屋子里没有进过人的痕迹,那应该就没事儿。 第215章 秋白松了一口气,“那应该就没事儿,我们今天早上出来,也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应该就是小姐做梦。” 春晓和霜重齐齐点头。 宋时蕴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行了,没其他事情了,你们把院子打扫一下就行,不必告诉父亲母亲。” 秋白应了下来,“好,我们这就去收拾。” 秋白和霜重春晓安排了一下。 秋白带着人去收拾院子。 霜重和春晓负责伺候宋时蕴洗漱和用早饭。 趁着她们都出去忙碌的时候,宋时蕴又在屋子里检查了一遍。 确实没有任何一点外人的痕迹。 门窗都完好,没有别人强行进入的迹象。 宋时蕴不由皱眉,难道真是她的感觉出错了? 她还记得,这种感觉,之前好像也有一次。 总不能是她太敏感了吧? 宋时蕴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会出错。 可是,确实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现在她也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下来。 宋时蕴长呼一口气,自己去换了一身衣裳。 没一会儿,霜重和其他小丫环,就捧着热水进来,伺候宋时蕴洗漱。 霜重还向宋时蕴询问:“小姐,今天还要去国子监吗?” 宋时蕴洗过脸,将帕子递给霜重,“去啊,时间还来得及吧?” 霜重将帕子接过去,轻声道:“来得及呢,小姐起来得早。” 其实,现在时间并不晚。 换作以前,霜重和秋白不会那么早去唤醒宋时蕴。 主要是,她们一出来,看见院子里都是血,被吓得不行,以为宋时蕴出了什么事儿,这才来找宋时蕴。 宋时蕴之前又一直没开门,她们不担心才怪。 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现在也不过是天光微亮,距离国子监上课的时间,应该还早。 宋时蕴收拾好之后,吃完饭,便出去等待宋思文。 宋思文那边正好也收拾妥当,刚从小院出来,便见宋时蕴已经在等他。 宋思文一边往她面前走去,一边有些诧异地问:“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宋时蕴休息过了一夜,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气色看上去也不错,“昨天睡得早,今天就起得早。” 宋思文见她精神不错,笑道:“行,以后就这样,好好地去国子监听学,对你没坏处。” 宋时蕴点点头,“我知道。” 宋思文对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便和宋时蕴一道向外走去。 马车早就准备好。 他们坐上马车之后,很快就来到了国子监。 本来以为他们来得够早了,可是等他们到了国子监才发现,不少人已经来了。 来到国子监的人,全部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思文有些意外,扫了一眼,发现虞三小姐也在,他便向虞三小姐走过去,“秋晚——” 虞三小姐转过头,看见宋思文刚想说话,又看见宋思文身后的宋时蕴,她立即走过来,一把拉住宋时蕴的胳膊。 旋即,她转头跟宋思文说了一句:“思文,你且等等我。” 语毕,她便拉着宋时蕴往旁边走去。 宋思文有些茫然地望着她们俩。 不知道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要背着自己说话。 “嫂嫂这是怎么了,这样把我拉过来,大哥该吃醋了。”宋时蕴跟在虞三小姐身边,淡笑道。 虞三小姐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她们,才压低了声音,“出事了,听说白骨案解决了,时蕴,你听说过没?” 宋时蕴扬了扬眉,“已经解决了?” 京兆府和天司局办事效率那么高? 虞三小姐见她好像并不知情,有点意外:“这么大的事情,时蕴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应该知情呢。” 虞三小姐甚至一直以为,是宋时蕴协助京兆府和天司局解决的。 但见宋时蕴现在的模样,她好像并不知道。 虞三小姐茫然了。 但她并不知道,宋时蕴不知道的是,天司局这次办事效率那么高。 宋时蕴闻言,淡笑道:“我倒是听说过一点,没想到天司局这次办案速度那么快啊,这就解决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虞三小姐以为她是真不知道,便耐心跟她说道:“我也是今天一早起来,才听说的,听说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是已经找到了白骨案的凶手,是一个爱做衣裳的裁缝,为了做好看的衣裳,才去弄那些人皮什么的。” 宋时蕴挑眉,“天司局是这么说的?” “这不是天司局说的。”虞三小姐纠正道:“是京兆府说的,天司局没出来说什么,是京兆府尹公开了案件,还说已经抓到了凶手,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让百姓们放心呢。”看书溂 宋时蕴一听这话,就什么都明白了。 即便大庆尚道,官府也不会大力宣扬,真有厉鬼杀人的事件。 无论如何,官府都会对外扯出来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让百姓们相信,这就是普通事件,以免百姓们恐慌,人人自危。 这大概也是天司局不出来说话的原因。 京兆府这公告,百姓们不一定都相信,但明面上起码是解释清楚了。 虞三小姐还在说:“不过,我看好多人都不相信,还说那些世家小姐,家里都有家丁守卫,如若是一个普通裁缝,怎么可能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进去把人杀了,而且还把活生生的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具白骨,这太假了。”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确实有点扯,但无论如何,也算是给了个结果,而且我觉得京兆府尹没说谎,白骨案以后确实不会再发生了。” 听她说得那么肯定,虞三小姐咦了一声,她打量着宋时蕴,好奇地问:“时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宋时蕴摸了摸鼻子,“这个嘛……天司局既然没出来说话,我也不好透露。” 虞三小姐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瞪大眼睛,“所以,这事儿真的有内情啊?” 宋时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好了,这事儿,嫂嫂自己知道就行。” 虞三小姐神神秘秘地拉着宋时蕴的胳膊,“那时蕴,你告诉我,那个杀人取人皮的裁缝,是不是就是千锦阁的那位大师傅?她是人还是鬼啊?” 她今天一早,得知这个消息,就让人去探听了一下千锦阁的消息。 听说,杀人的就是,千锦阁那位大师傅,千锦阁因此已经被封停了,口碑也一落千丈,现在那些被害的世家小姐的家眷,都在千锦阁前面围堵闹着呢。 她一听这事儿,就想起来宋时蕴之前让大师傅到家里去的事情。 她感觉,那位大师傅不一定是人。 宋时蕴闻言,但笑不语。 虞三小姐一看她这表情,就明白了,诧异道:“她果然不是人啊!” “秋晚,你在骂谁呢?” 虞秋晚的话音刚落下,便有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虞三小姐一惊,连忙转过头,便见沈如梦和傅蓝心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虞三小姐顿时紧张起来,“蓝心,如,如梦,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说着,她目光带着询问地看向宋时蕴,想问宋时蕴知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时蕴对上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正在这时,沈如梦也说道:“我和蓝心姐姐刚过来,就听见你们说谁不是人,秋晚,你竟然还会骂人啊?” 第216章 沈如梦当真有些意外地望着虞三小姐,目光里充满惊奇。 因为,虞三小姐在她们心目中,一直是规矩的代表。 很少听见她生气,更别说骂人了。 沈如梦没想到,虞三小姐还有这种模样。 虞三小姐闻言,一脸尴尬:“我,我没说谁啊,就是随便一说……” 沈如梦睫毛扑闪着,不太相信这话似的。 傅蓝心瞥见旁边的宋时蕴,却直接转移了话题,“外面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白骨案好像解决了。” 虞三小姐一听,跟着转移话题,“对了,我也听说了这件事,说是好些被害人家的家眷,全部都堵在千锦阁外面讨要说法呢,蓝心,你们傅家没过去看看?” 傅蓝心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母亲过去了,父亲则去了京兆府,想要问一些细节。”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盯着宋时蕴,“不过,我想二小姐说不定更清楚这件案子的细节呢。” 宋时蕴眨眨眼,一脸莫名,“傅小姐高看我了,这案子定然是京兆府的机密,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一个刚回京不久的人,对京城中的事务,都不太了解,即便想要打听这件事,都没有门路。” 傅蓝心打量着宋时蕴,“是吗?” 宋时蕴一脸坦然的一笑。 傅蓝心却皱起眉来。 她总觉得,宋时蕴前天跟她们说话,是在套话。 而宋时蕴刚跟她们套话后不久,白骨案就告破了。 傅蓝心便有一种感觉,这事儿应该和宋时蕴有什么关系。 可是,宋时蕴神色太过淡定自若。 傅蓝心一时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对对对,这事儿跟时蕴没有关系,你们想多了。”虞三小姐看得出来,宋时蕴应该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事情跟她有关系,连忙打配合,“她还是方才,听我说了才知道的。” 傅蓝心闻言,眉心松开来,“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虞三小姐干笑,“肯定是你想多了,算了,这案子现在解决了就好,我们就别提这案子了吧,怪吓人的。” 沈如梦胆子小,也不想提这件事,闻言便连连点头:“对,大家都别提了,反正已经解决了嘛。对了,我跟你们说哦,我今天一早,让丫环去买米肉糕,没买到。” 傅蓝心无奈地道:“你这个吃货,无论什么时候,只关心你的吃的。” 虞三小姐和宋时蕴闻言,却几不可见地对视一眼。 沈如梦嘿嘿一笑,道:“没办法,我就好这一口嘛,结果还没买到,听掌柜的说,好像是肉馅没买到。” 傅蓝心诧异道:“菜市里面,那么多猪肉,怎么会买不到肉馅?” 这个借口,也太假了。 沈如梦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道:“对啊,好多人都说,怎么可能买不到肉馅?那个掌柜,就说他家的肉馅,是专人卖给他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个人没出来,他们就买不到肉馅了。” 傅蓝心倒是不在意这些,“那你今天别惦记了,明天再去买就是了。” 沈如梦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再让人去买好了,明天我一定能吃上!”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交换了个眼神。 她们俩心里门清儿。 沈如梦这口米肉糕,恐怕永远别想吃上了。 不过,她们俩也没告诉沈如梦,那米肉糕是人肉做的。 毕竟挺膈应人的。 让沈如梦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把她吓病。 吃过就过去了,不提了。 宋时蕴和虞三小姐在这件事上,一致保持沉默。 只有沈如梦还在惦记她那口米肉糕。 几个人在外面又聊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一阵骚动。 “世子爷,白骨案您听说了吗?” “世子爷跟天司局的关系那么好,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 “这事儿应该不像京兆府尹说的那么简单吧,世子爷?” 听见这动静,宋时蕴和虞三小姐等人抬起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似乎是刚到国子监。 他刚踏入大门,便被好奇的人,团团围住。 毕竟,谢如故是天机门的挂名弟子。 算是半个修道人。 定国公府地位又尊贵,他和天司局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事儿如果有内情,谢如故肯定知道。 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京兆府尹对外的公告。 国子监这些才子才女,自然也不是傻子。 当然想方设法的,想要打听出来一些真相。 宋时蕴看见谢如故,身子微微一僵。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谢如故,她脑海里就想起来,昨天有人一直守着她床边的感觉。 那个人…… 好像跟谢如故有点相似。 宋时蕴思及此,不由皱了皱眉。 谢如故被人团团围住,一脸淡淡地道:“各位,你们就饶了我吧,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你们如若有什么疑问,直接去问天司局吧。” 说着,他对众人客气地拱了拱手。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宋时蕴。 谢如故冷淡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对宋时蕴招了招手:“二妹妹,真是好巧啊。” 语毕,他越过重重防线,提步向宋时蕴走过来。 其他人见此,也不好过来继续围堵,只能好奇地打量着谢如故和宋时蕴。 “二妹妹今日来得早。”谢如故很快就走到宋时蕴面前,关切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宋时蕴闻言,身子一僵。 听见这话,她几乎本能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谢如故怎么知道,她身子不好的? 难不成,昨天晚上的人,真是谢如故? 谢如故听见她的话,却是一脸莫名,“二妹妹昨日不是有些发热吗?昨日在课堂上,二妹妹是这么说的啊。” 宋时蕴:“……” 哦对,她把自己昨天白日,跟博士卖惨伪装的病,给忘记了。 但她当即,跟谢如故说过,她是装的啊。 谢如故这到底是配合她在演戏。 还是另有其他意思? 宋时蕴打量着谢如故。 可是,谢如故表情不要太过真实,真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宋时蕴都不知道,他是演戏还是真情实感。 不过,宋时蕴也没时间想太多。 她沉默了几秒,便反应过来,“哦,好多了,睡了一觉,我身上什么疼痛,都不见了,好了很多,多谢世子爷关心。” 宋时蕴对谢如故微微福了一礼,这话里却充满了试探。 谢如故却笑了笑道:“风寒便是如此,总是身上酸痛,人没事就好了,二妹妹今日气色看上去不错,应该好多了。” 宋时蕴闻言,微微一笑,“世子爷昨晚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 谢如故一顿,“昨晚吗?没有啊?” 宋时蕴眯起眼来,“是吗,可我怎么感觉到,世子爷身上,有一股脂粉香?” 谢如故下意识似的道:“不可能吧,我昨晚一直在家中休息,怎会染上什么脂粉香?” 说着,他还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茫然道:“没有啊,二妹妹是不是闻错了?” 宋时蕴从他的表情和举止上,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她神色顿时淡了许多,微笑道:“哦,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 谢如故眉梢一挑,打量着宋时蕴,便揶揄起来,“二妹妹方才是吃醋了吗?” 宋时蕴脸色一下子放下来,“怎么可能?” 谢如故却笑道:“可我方才怎么闻到了一股醋酸?二妹妹方才的模样,就好像是怕夫君在外拈花惹柳的新妇,不然二妹妹怎么关心起我身上有没有脂粉香?” 宋时蕴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世子爷真是多虑了,我只是想着,世子爷这么风流浪荡的人,若是早日定下来,那对京城中的女子来说,可真是功德一件。” 第217章 虞三小姐和傅蓝心等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宋时蕴这话,不是在挖苦谢如故吗? 这,真不怕谢如故生气啊? 虽说国子监内的学子,就没几个身份低微的。 但放眼他们这些人,比起家世来,谁比得过谢如故? 一旦得罪了谢如故,只怕以后都没有好果子吃。 虞三小姐思及此,不由偷偷地拽了拽宋时蕴的衣袖,暗示她谨言慎行。 宋时蕴却岿然不动。 谢如故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连眉眼旁的红痣,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嗯,既然这是功德一件,二妹妹可愿意收了我,也算是积攒功德了,如何?” 宋时蕴皮笑肉不笑,“那还是算了吧,我怕我福薄命舛,无福消受。” 谢如故却眨眨眼,“若是如此,二妹妹和我当真是天生一对,天机门的门主曾经说过,我命好,可以庇佑妻族,定然可以让二妹妹长命百岁,不会让你消受不起。” 宋时蕴:“……” 这人怎么那么贫? 怎么什么话,他都接得上? 宋时蕴有些头疼,懒得和谢如故再纠缠下去。 像是这样再纠缠下去,只怕就没个尽头了。 “世子爷说笑了。”思及此,宋时蕴对谢如故福了一礼,微笑:“我还有事,就不陪聊了,世子爷自便。” 语毕,宋时蕴拔腿就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洪水猛兽本人——谢如故,见此却笑了笑,慢慢悠悠地跟在宋时蕴身后,“二妹妹要去做什么,我和二妹妹同去吧,说不定还可以给二妹妹帮把手。” 宋时蕴头也不回,“不必,不敢劳烦。” 谢如故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还是继续跟在宋时蕴身后。 看见这一幕,虞三小姐神色有些复杂。 沈如梦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含糊地道:“虞家姐姐,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和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不是真要定亲了?” 虞三小姐不由一愣,“什么定亲?” 沈如梦一脸天真,“就是外面都在传啊,我娘还说呢,平宁侯府祖坟冒青烟了,说不定要和定国公府定亲了。” 语毕,沈如梦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好听,尴尬地一笑,“那个……虞家姐姐,我是浑说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虞三小姐自然不在意这些,笑了笑,“这件事,我倒是没听说过。” 平宁侯府现在只有虚爵,在京城这种世家贵族侯爵遍地的地方,自然不算什么多么高贵的门第。 虞三小姐和宋思文定亲的事情传出去的时候,私底下就有不少人议论,说虞三小姐是低嫁的。 但,虞三小姐不在意这些。 她只在乎宋思文这个人。 自然也不在意旁人怎么议论平宁侯府。 傅蓝心闻言,打量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的背影,道:“不过,这么看上去,他们俩倒很是相配。” 虞三小姐闻言,也跟着看了看,便见谢如故笑吟吟地跟在宋时蕴身后。 虽然,谢如故大多数情况下,都像是一只笑面虎,但他给人的感觉,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像是现在这样,笑得很真实的样子,很少见。 虞三小姐望着一脸不耐烦,走在前面的宋时蕴,觉得很有道理,赞同地点点头,“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虽然她和宋时蕴相处得不多,大多数情况下,宋时蕴也是会说会笑的。 可是,虞三小姐总感觉,宋时蕴心里藏着事情,面上在笑,其实心里是冷的,有一种不同于年纪的冷淡感。 如今这样在谢如故面前的宋时蕴,好像才更像是一个孩子。 虞三小姐还挺喜欢这样的宋时蕴。 而宋时蕴此时,完全是被烦透了。看书喇 谢如故一直跟在她身后,尽管不再说话,可宋时蕴还是没办法忽视谢如故的存在,有些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当做谢如故不存在。 宋时蕴此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忙,只能先回到课堂上。 谢如故也跟她一起,回到了课堂上,两个人的位置,本来就靠近。 宋时蕴再想和谢如故拉开距离,也是不行的。 好在谢如故开玩笑归开玩笑,也还是有规矩的时候,到了学堂里面,他便没再怎么骚扰宋时蕴。 只是…… 宋时蕴总觉得,他太有存在感。 哪怕谢如故什么都不说,她都能够时刻感觉到,谢如故就在自己身边。 那种感觉…… 也有点奇怪。 说不上讨厌。 宋时蕴也说不清楚,那是怎么样的情绪。 她总觉得,昨天晚上,谢如故或许真的在自己屋子里出现过。 但从段云宪身上委实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宋时蕴倒是有心想要查一查,可是屋子里根本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 就算她有心查,没有线索,也是无从下手。 不过,如果真的进过人,那个人对宋时蕴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 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 毕竟,宋时蕴昨天几乎都没了自己的意识。 如果那个人,是想要杀了她的话,宋时蕴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 不仅如此,她浑浑噩噩之际,还感觉到,那个人似乎在用自己身上的灵气,来帮助宋时蕴疗伤。 灵气! 对了! 宋时蕴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点。 那个人身上灵气很是充沛丰盈,远远在宋时蕴之上。 看样子,应该也是一个道修。 思及此,宋时蕴又不由看了看谢如故。 谢如故虽然是天机门的挂名弟子,但真的没有正经修炼过,身上的灵气太过薄弱,聊胜于无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就不可能是昨天晚上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人。 但,那个人又可能是谁? 宋时蕴一时间,没有第二个人选。 而就在宋时蕴盯着谢如故看的时候,谢如故也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眼睛,谢如故的眉眼便弯了弯:“二妹妹这么盯着我看,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宋时蕴闻言,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直接反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谢如故眨眨眼,倒是无惧,“我心悦二妹妹,自然是要看二妹妹的。” 宋时蕴:“……” 她就知道,比谁的脸皮厚,她永远不是谢如故的对手。 她不知道谢如故是怎么坦然说出这种话的。 宋时蕴小脸更红了,瞥见四周的人一脸暧昧地笑,她瞪了谢如故一眼,小声地气呼呼地说:“登徒子!” 语毕,她猛地转过身去,留下一个优越的后脑勺给谢如故。 谢如故见她那倔强的后脑勺,仿佛都在表达着,她现在有多生气,反而笑了笑。 紧接着,宋时蕴就感觉到,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宋时蕴懒得理,就当做不知道,低头看着自己的书。 但那人又戳了戳宋时蕴的肩膀。 宋时蕴无奈地回头瞪了一眼,果然对上谢如故含笑的眉眼,“干嘛?” 谢如故手里拿着一个食盒:“方才是我说错话了,这是赔罪,二妹妹就别生气了吧。” 宋时蕴瞥了一眼盒子里的各种糕点,面皮一抽。 这个人真当她是小孩子了,动不动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她? 宋时蕴不想理会谢如故。 但……那一盒子的糕点,都是她喜欢吃的。 谢如故见她有点动摇,弯唇一笑,将盒子放在她面前,又对她拱了拱手,做了个请吃的姿势,一副诚恳到不要再诚恳的表情。 宋时蕴顿时有些无奈了。 这个人,怎么那么会耍活宝? 算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要跟吃的过不去。 宋时蕴没有理会谢如故,只是拿过食盒,背对着谢如故,一边看着自己的书,一边吃着糕点。 见此,谢如故无声地笑了笑。 第218章 宋时蕴呆在学堂上的时候,才找回来一点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感觉,上学堂、吃吃喝喝看看书、还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同窗。 这大约是再正常不过的青春了。 但是,好景没有维持多久。 就在宋时蕴和宋思文等人,刚上完第一堂课的时候,平宁侯府来人报丧——宋清溪自尽了。 宋时柔亲自带着消息和马车,来接宋时蕴和宋思文。 虞三小姐作为平宁侯府未过门的媳妇,得知这消息,也跟了过去。 谢如故自称是宋思文的朋友,这么大的事情,不好装聋作哑,也跟了过去。 于是乎,去曲远侯府的马车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宋时蕴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人为什么要凑在一起。 宋思文此时沉着脸,正在和宋时柔询问细节,“二姑母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 他早就听闻宋清溪如今的身体不好,大约好好地养护着,还能够再撑几个月。 可现在倒好,宋清溪好好的日子不想好好过,竟然自尽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宋时柔已经换上一身素缟,闻言,她压低了声音道:“到底是为何,我也不清楚,但听二表哥说,好像是因为蜀中来了消息。” 宋时蕴一听这话,心下顿时就明白了。 宋思文却还是不解:“蜀中来了什么消息,竟然让二姑母自尽了?” 宋时柔瞥了瞥一旁的虞三小姐和谢如故。 宋思文见此有些着急,“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三妹妹你尽管说就是。” 闻言,宋时柔只能开口道:“蜀中郎家那位少爷,死了。” 宋思文有点懵,“谁?” 宋时蕴淡淡地补充道:“就是害死了大表兄冯骏的那位郎家少爷吧。” 宋时柔点点头。 一说这话,宋思文立即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他脸色顿时就变了,心下也明白了。 宋清溪的心结,大抵就在这件事上。 一旦蜀中传来消息,害死冯骏的那个罪魁祸首死了,撑着宋清溪的一口气也就散了。 她大约也不想看着自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日渐消瘦下去,静等死亡。 索性自尽了。 宋思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车就在一片静默中,赶到了曲远侯府。 他们来到曲远侯府时,曲远侯府内外已经挂上厚重的白幡。 不足一个月,办了两场丧事,曲远侯府内都笼罩着一团死气。 下人们都低着头,穿着一身素缟,步伐匆匆,一声不吭,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是行将就木。 前院里,一点哭声都没有。 直到靠近灵堂,宋时蕴等人才听见一些哭声。 那声音,都来自杨氏。 曲远侯府连续经历了两场丧事,宋清溪又是自尽,他们大约都优秀麻木了,整个曲远侯府的人,虽然一个个沉着脸,但脸上只有麻木之色,没有什么人动容哭泣的。 宋时蕴和宋思文进入灵堂,便只见杨氏穿着一身素缟,站在一旁哭着。 而冯明红着眼,愣愣地跪在棺木前面,一下一下地将手里的纸钱,放进前面的火炉之中,动作僵硬而缓慢,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一个机器。 他眼睛也是直勾勾的,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 此时的他,也是没有落泪的。 他就跪在那里,杨氏涕泗横流,其他人也是长吁短叹,唯有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仿佛死去的人,不是宋清溪,而是他一样。 就在这时,曲远侯府的管家,唱喝一声:“平宁侯府大少爷二小姐三小姐到,虞国公府大小姐到,定国公府世子爷到——” 就在听见平宁侯府二小姐的时候,冯明眼睛忽然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四下搜寻着。 待目光落在宋时蕴身上后,冯明眼睛瞬间就红了,才有泪落下来。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冯明就站起来,扑过来,一把抱住宋时蕴,哭起来:“二表妹——” 宋时蕴都愣了一下。 旁边的人,也为之一震,有些愕然。 宋时蕴反应过来,拍了拍冯明的脊背,有些尴尬,但也能理解,“二表兄,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宋清远一脸凝重,听见宋时蕴这话,他看了冯明一眼,叹息道:“也罢,时蕴你就带着明儿下去休息休息。” 宋时蕴闻言,向宋清远和杨氏道了一声是,请宋时柔过来,帮忙扶着冯明,去了一旁的偏厅。 走进偏厅里面,宋时蕴和宋时柔扶着冯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两个人这时候,才看清楚冯明的眼泪。 宋时蕴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二表兄,你没事吧?” 冯明闻言,却哭得更厉害,“娘是真的不喜欢我,她是真的不喜欢我,她明明还有我这个儿子,可一听说郎家那个人没救回来,她就走了,她就不要我了……” 听到这话,宋时柔心里也不好受,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冯明。 宋时蕴闻言,在冯明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她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冯明自己说。 冯明就像是倒豆子,又或者是大吐苦水似的,把什么话都跟宋时蕴说了。 其实,郎溪死亡的消息,他还是听宋清溪说的。 宋清溪自从斗法之后,就一直让人盯着蜀中的消息。 郎家是蜀中的大家,世家。 一旦郎家嫡子身亡,消息定然会泄露出来。 宋清溪就像是一直撑着一口气,只为等郎家的消息一样。 郎家的消息,今日一早天不亮才递进来。 当时,冯明正好在照顾宋清溪服药。 “方才得知郎溪死了的消息,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脸色都红了起来,整个人格外有精神,我原本以为,娘是大仇得报,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说不定就肯好好养身体,多陪我两年了……” 冯明说着,捂着脸弯下腰。 那一切,自然都是他白日做梦。 他知道宋清溪很喜欢大哥,但大哥已经不在了,他原本以为,有他在,宋清溪总有活下去的理由。 当时,他跟精神好转的宋清溪说,让她好好养身,将来他也会争气,肯定让宋清溪扬眉吐气。 宋清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他笑了笑。 他还以为,宋清溪是想开了。 未几,宋清溪跟他说,想吃栗子糕,让他去买。 他还以为宋清溪是真的放下了。 冯明便特别高兴地出去买栗子糕。 可一回来,刚一进去,就发现宋清溪悬梁自尽了。 听到这话,宋时柔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不敢相信,冯明满心欢喜地拿着栗子糕回来,推开门,却看见宋清溪悬梁的模样,对他来说,该有多难受。 冯明也没办法理解,他不知道宋清溪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难道只有大哥,是她的孩子。 她就只为了大哥活吗? 宋时柔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冯明,只能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看向冯明,见他捂着脸,双肩不停地颤抖着,她沉默片刻,道:“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二姑母。” 冯明的哽咽声都停了一瞬,似乎不太明白,宋时蕴为什么这么说。 宋时柔不由诧异地望着宋时蕴,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说这些,让冯明更难受了怎么办? 宋时蕴却好像没看见宋时柔的眼色一样,继续道:“但,在这件事上,我倒是有和二表兄不一样的看法。” 冯明闻言,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宋时蕴,“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宋时蕴直视着他的演技,“我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已经知道,自己早晚都会死亡,而不想面对自己这样一天一天地面对死亡逼近?” 第219章 冯明不由一怔,“那为什么,在得知郎溪死了之后,她……她才去自杀?” “或许,她之前确实撑着一口气,在等郎溪那边的消息,郎溪死了,她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这倒不一定是为了大表兄,而只是为了她自己的一口气,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自然想要看见郎溪死了,她才能咽下这口气。”宋时蕴尽量去猜测宋清溪的想法。 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 宋时柔闻言,思忖道:“这也有可能,换作我是二姑母,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自然是想要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冯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那她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再撑一段时间……” 宋时蕴有些无奈道:“或许,她只是要强,不想看着自己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干脆了结自己的性命。” 冯明闻言,却握紧了双手,“那她就没想过我吗?她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什么?” “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很大,二表兄不是都想好了,要好好地努力,为她争一口气吗?”宋时蕴淡声道:“或许在她看来,你已经长大了,她即便再强撑一段时间,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宋时柔闻言,也开口猜测道:“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我觉得,二姑母可能是想早点死去,如若再拖个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那个时候二表兄年岁已经大了,本来该谈婚论嫁时,二姑母若是去世的话,二表兄可能就要守孝三年,那时候二表兄年岁也就更大了,她若现在走了……或许就没那么大的影响了。” 对未婚男女来说,一年两年的差距,影响可是很大的。 冯明本来就快谈婚论嫁了。 如果宋清溪拖到明年这个时候才去世,冯明就得守孝三年。 而且,宋清溪身体垮了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一旦传出去,知道冯明有一个快要过身的母亲,好人家的女儿,哪里愿意跟冯明订亲? 所以,冯明的亲事说不定会一波三折。 宋清溪现在去世了,看上去,好像对冯明不管不问,但实际上,也把对冯明的影响压到了最低。 如果这两三年里面,冯明好好地寒窗苦读,努力学习,等过个几年,有个举人的身份,再谈婚论嫁,宋清溪的影响也已经消失,那结果自然是再好不过。 冯明闻言,不由愣愣地望向宋时柔,“会,会是这样吗?” 宋时柔尴尬地揪着自己的手帕,“我也就是这么一猜,二姑母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宋清溪已经死了,她死前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她自己的话,便没有人知道了。 冯明低下头,愣愣地坐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沉默良久后,他的手指慢慢地收紧,“我……我愿意相信,母亲最后是为我考虑了的。” 宋时蕴和宋时柔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时蕴只是无声地拍了拍冯明的肩膀,算是安慰。 冯明的话,说得很清楚。 无论宋清溪去世之前是怎么想的,他都愿意相信,母亲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一点。 宋时蕴和宋时柔都能理解。 两个人陪着冯明又坐了一会儿,都没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得冯明自己去调解。 过了一会儿,冯明才揉了一把脸,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来,道:“二表妹,三表妹,谢谢你们,我得赶紧出去了,父亲还没从外省回来,母亲就只有我一个人为她撑着了,我得出去答谢宾客。” 宋时蕴和宋时柔一起站起身来。 宋时蕴温声道:“那我们一块出去吧。” 冯明点点头,三个人一道走了出去。 冯明的父亲,冯裕还没回来,宋清溪现在的丧事,还要冯明的大伯冯异和大夫人安氏帮忙照料。 两个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瞧见冯明等人回来,冯异和安氏忧心忡忡地望着这个侄儿。 冯明直直地走过去,在棺椁面前重新跪下来。 见此,冯异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些担心地问:“明儿,你没事吧?” 冯明闻言,抬起头来,对冯异欠了欠身,“劳烦大伯父担心,侄儿没事。” 冯异盯着他,见他精神状态好像好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了一些,眼睛里都有光了。 应该是没事了。 冯异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娘的事儿,还得靠你撑着呢。” 冯明嗯了一声,拿起旁边的纸钱,丢进火炉里,望着火炉里轰隆而起的火苗,道:“我知道的,伯父放心。” 冯异见此,都不由在心里感慨,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就是这长大的代价,委实太大了。 冯异叹了口气,让安氏在灵堂上照料,他还得去外院迎来送往。 冯裕放任在岭南,岭南那边日子苦,前一阵子又闹水灾,以至于连冯骏的丧事,冯裕都没赶回来。 宋清溪死后,曲远侯府便已经立即飞鸽传书过去,但即便如此,即便冯裕能够回来奔丧,也得等个十天半个月。 到时候,宋清溪只怕已经下葬。 想到自己的弟弟,冯异也是心疼,好端端地在外放任,谁能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妻子和儿子都走了。 只怕冯裕无法接受。 别说冯裕了,就连宋清远都没办法接受,宋清溪就这么走了。 他站在灵堂上,望着那厚重的棺椁,感觉心里压着一口气,让他喘不上气来。 宋时蕴和宋时柔回来后,便走过去,跟他和杨氏站在一起。 杨氏正在给宋时蕴和宋时柔簪白花,就听一直一言不发的宋清远,忽然说了一句:“时蕴,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会有今日?” 杨氏心里一跳,直觉告诉她,宋清远不是问问那么简单,她不由向宋清远看过去,“夫君……” 宋清远却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问时蕴。” 宋时蕴抬头望向宋清远,平静地道:“父亲这是觉得,我早就看出来,二姑母今日会自尽,但没有告诉你们,所以二姑母的死要怪在我头上吗?” 宋清远确实有那么想过,但被宋时蕴这么一说,他反而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 理智告诉他,这事儿肯定怪不到宋时蕴的头上。 但这一阵子家里的巨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宋清远望着宋清溪的棺椁,以前宋清溪总是跟在他身后,娇滴滴地喊着二哥的模样,好像已经恍如隔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叹了口气:“我不是怪你。” 他只是在想,或许这件事是有机会避免的。 宋时蕴当然知道宋清远在想什么,直接道:“二姑母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这才是最关键的。 即便再好好保养,以宋清溪的状态,也撑不过一年半载。 对他们来说,宋清溪的离去,是注定了的事情。 宋清溪注定要走在他们前面。 而且,宋时蕴确实没料到,宋清溪会选择自尽。 宋时柔闻言,看了看宋清远,小声道:“我也觉得,二姐姐说得对,这件事不能怪二姐姐,方才我和二姐姐劝二表兄的时候,我们还在想,二姑母此时自尽,或许只是为了给二表兄铺路。” 宋清远和杨氏听到这话,俱是一愣。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点上。 没想到,几个孩子想到了这种事情上。 但,这也说得通。 第220章 杨氏是做母亲的,很快就明白,宋时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宋清远憔悴的面容,道:“我觉得,孩子们说得对,清溪这么做,或许都是为了孩子,如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宋清远抿了抿唇,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长久地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氏见此,看了看宋时蕴和宋时柔,悄悄地说:“你们俩出去吧,去找你们大哥,帮忙做点什么,别在这里呆着了。” 她怕宋清远现在脑子不清楚,又怪到宋时蕴头上。 宋清溪毕竟是宋清远的妹妹,加上家里一连串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宋清远现在想得偏激,或者怎样,都正常。 杨氏可以理解,但也怕宋清远口不择言,伤了父女情谊。 宋时蕴也不想在灵堂上呆着,便对杨氏欠了欠身,拉着宋时柔一道走出去。 曲远侯府毕竟是有爵位在上,今日还是有不少人来吊唁的。 宋时蕴和宋时柔出来后,并没有去找宋思文。 宋时蕴扫了一眼,找到正和其他女眷待在一起的虞三小姐,便走了过去。 宋思文正跟在冯异身边,帮忙招待来往吊唁的亲朋。 虞三小姐则和其他来吊唁的女眷们待在一起,也算是帮忙招待。 同时,曲远侯府内的几个小姐,也都在此。 宋清溪只有两个儿子,冯裕又不在家,宋清溪的丧事,只能是分摊到曲远侯府上的每一个人。 就连公子小姐,都出来帮忙稳着场面。 虞三小姐和曲远侯府的人其实不太熟,站在这里有点尴尬。 瞥见宋时蕴和宋时柔走过来,她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对两个人招了招手。 宋时蕴和宋时柔走过去。 虞三小姐拉着她们一道,向旁边走了几步,躲开了众人,舒了一口气道:“你们俩终于来了。”看书喇 虞三小姐特意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看上去却更是温柔。 宋时蕴瞥了一眼四周,“宾客好像很多。” 虞三小姐点头,“京城中一向如此,喜事或许去的人还没那么多,但白事的话,只要有关系的人,都会过来瞧一瞧。” 这种情况,恐怕还要维持两天。 等到宋清溪停灵七天后出殡,情况才会好点。 宋时柔望着人来人往,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二姑母就这么走了。” 虞三小姐也有些唏嘘,“去年,我母亲的寿诞上,我还曾见过宋大娘子呢,没想到人就突然这么走了。” 宋时柔点点头,换作是去年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宋清溪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会这么快离世。 有时候,人真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虞三小姐对宋时蕴和宋时柔都挺客气的。 毕竟,她们俩在名义上,都是宋思文的亲妹妹。 虞三小姐在照顾她们俩的事情上,已经有了几分长嫂如母的风范。 没多久,虞国公和沔阳郡主也来了,为宋清溪这个拐弯儿的亲家吊唁,上香。 虞国公和沔阳郡主也很给面子,没有吊唁之后立即离开,而是留下来,陪着杨氏和安氏说话,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帮一把。 宋时蕴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微微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二姐姐,你是在找什么人吗?”宋时柔发现,宋时蕴的注意力好像不在丧事上面,不由问道。 宋时蕴下意识地问:“谢如故人呢?” 这家伙不是跟着来了吗? 怎么没瞧见人? 宋时柔见宋时蕴这么关心谢如故的去向,皱了皱眉,“二姐姐,你……” “哦,世子爷啊。”宋时柔刚开口,虞三小姐正好也开口,“我方才瞧见他,好像是和宋思文一道,去后面帮忙了。” “帮忙?”宋时蕴扬眉。 宋时柔的话被压了下去,她抿了抿唇,便没再开口。 虞三小姐道:“对啊,今日晚间要招待亲朋,后面好像很忙,他们需要帮忙去规划待客的场地,还要招待来的自家人。” 按照京城中的规矩,丧事第一晚,要留下亲朋们在家里吃流水席。 自然要忙碌一些。 曲远侯府如冯明这一代的少爷公子哥儿,本来就不多,冯骏去世了,冯明得守在灵堂上,对来往的宾客答谢,不能走动。 自然只能让宋思文帮忙了。 倒是谢如故,跟自来熟似的,仿佛和宋思文是亲兄弟,也是平宁侯府的人似的,主动过去帮忙了,颇为热络。 “方才还有不知道的人,向我询问,他是不是平宁侯府的人呢。”虞三小姐说到这里,打趣了一句,“都说他好像是平宁侯府的人,我便说,来日说不定,世子爷真会和我们变成一家人。” 说完,虞三小姐意识到这话有点歧义了,连忙对宋时蕴尴尬地一笑。 宋时蕴听到这种话,当做没听懂,只道:“他跟大哥关系确实不错。” 虞三小姐不相信她没听懂自己的话,但既然宋时蕴装作没听懂,虞三小姐便也没拆穿,顺着说:“是啊,他们俩倒真像是亲兄弟。” 宋时柔看了看宋时蕴,悄悄地捏紧手里的帕子。 “都在这呢?” 几个人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时蕴心里一跳,猛地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和宋思文,刚穿过月亮门走过来。 见此,宋时蕴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她又皱起眉来。 怎么回事? 她干嘛要那么紧张? 她就是随口一问谢如故的下落而已,就算是让谢如故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她就是莫名地紧张了。 宋时蕴暗中调整着情绪。 这个时候,谢如故和宋思文已经走过来了。 “思文,世子爷,你们回来了?”虞三小姐见他们过来,主动问道:“后院安排得如何?” “有管家在,我们就是帮忙做一下决断,事情都解决了。”宋思文解释道。 他虽然是个表少爷,但如今这种曲远侯府内主人不够的情况下,他的吩咐,也是有人听的。 虞三小姐点点头:“那就好,前院这边也没什么事儿,等会儿将亲朋引去后院即可。” 宋思文道了一声谢,又红了红脸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秋晚。” 虞三小姐笑了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宋思文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见他们俩红着脸,宋时蕴觉得有些好玩,也跟着笑了笑。 谢如故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 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她一转过头,就对上谢如故的目光。 谢如故对上她的眼睛,对她笑了笑。 宋时蕴见此,脸一下子垮下来,转过头去,明显不想搭理谢如故。 谢如故反而笑意更加浓烈。 众人在曲远侯府里帮忙,一直到晚间,他们才各自回去。 定国公和衡阳大长公主期间也来过一趟,但他们来了一趟就走了。 唯有谢如故自己留了下来。 直到平宁侯府的人,晚间都打算走了,他才跟着一起走。 宋清远没有回去。 只让杨氏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休息。 杨氏和众人一块出了大门后,谢如故跟在宋时蕴身后,笑吟吟地说:“二妹妹,不送送我吗?定国公府的马车,早就走了,现在都没人能送我了。” 宋时蕴听着他那委屈巴巴的声音,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那你之前为何不跟大长公主一起回去?” 谢如故眨巴眨巴眼,“我这不是看在二妹妹的面子上,留下来帮忙吗?二妹妹,你这样说,真是好让我伤心啊。” 第221章 宋时蕴很想说,说话就说话,但能不能不要这么怪腔怪调? 宋时蕴有些头疼,转头就去寻找宋思文,想要宋思文把谢如故送回去。 但一转头,却见宋思文已经护送着虞三小姐上马车去了。 估摸着是要送虞三小姐回去。 “二妹妹,现在可真的只有你能送我了。”谢如故似乎看出来宋时蕴在找什么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看书溂 宋时蕴一转头,就看见他凑得更紧了,她的后肩几乎快要贴在谢如故的胸口。 宋时蕴迅速往前面走了一步,拉开距离,才有些无奈地道:“我让平宁侯府的车夫……” “平宁侯府好像只来了一辆马车。” 谢如故知道她要说什么,微微一扬眉。 宋时蕴扫了一眼:“……” 好像还真是。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那我让曲远侯府的马车送你。” 谢如故却一脸委屈地道:“可我一个人坐马车回去,有点害怕。” 宋时蕴:“……” 害怕你个鬼啊? 这是在京城,在京城这地界上,谁敢对你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动手? 更何况,谢如故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在这装什么小菜鸡。 宋时蕴很想不顾形象,直接拆穿他。 但是,现在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宋时蕴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事,还有曲远侯府的车夫一同呢。” 谢如故却道:“可还是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啊,太晚了,真让人害怕。” 宋时蕴:“……” 这绿茶的口吻,从哪里学的? “时蕴,你就送如故兄回去吧。”这时候,一旁不远处的宋思文,都听见了他们俩的对话。 宋思文想也不想地,便站在谢如故那边,“夜深人静,人多确实好一些。” 宋时蕴无奈地看向宋思文,“大哥,那我回去时,不也是一个人吗?” 宋思文一顿,好像也是。 谢如故却笑了笑,“那我到时候再送二妹妹回去?”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他,“然后到了平宁侯府后,我再送你回去,我们俩就这样,你送我我送你,送到天亮,怎么样,世子爷?” 谢如故一脸认真地思考片刻道:“我觉得还不错。” “……” 不错你个鬼。 宋时蕴不想再跟谢如故纠结了,“算了,走吧,我送你。” 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得了。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那就麻烦二妹妹了。” 宋思文见此,不由问道:“那二妹妹你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宋时蕴皮笑肉不笑,“没关系,我一个人不害怕,我胆子没那么小呢。” 宋思文一噎,幽幽地看了谢如故一眼。 听着宋时蕴的阴阳怪气,谢如故却笑得很是灿烂,“是,二妹妹胆子大,还要二妹妹保护我才好。” 宋时蕴:“…………走吧。” 毫无表情地说完,宋时蕴便向曲远侯府早就准备好的送客马车去。 杨氏已经上了马车,见宋时蕴半天还没跟上,刚打开帘子,便见宋时蕴向对面的马车走去,不由问道:“时蕴,你去哪儿?” “世子爷一个人害怕,我送他回去。”宋时蕴回答的时候,还不忘内涵谢如故一句:“母亲,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等会儿再自己回去。” 杨氏闻言,有些诧异。 宋时蕴竟然要送谢如故回去?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真的好吗? 之前时蕴不是还跟她说过,对谢如故没那个意思吗?看书喇 现在是怎么回事? 杨氏刚想开口询问。 宋思文那边又说了一句:“母亲,你就让二妹妹去吧,没事儿的。” 杨氏不由看了宋思文一眼。 宋思文对她使了个眼色。 杨氏皱了一下眉。 还没等她说话,谢如故那边已经麻利地钻上马车,对站在马车旁边的宋时蕴,伸出手:“二妹妹。”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扶着旁边的车框,猛地一用力,自己便上了马车,不接受谢如故的帮忙。 谢如故见此,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也没觉得尴尬,泰然地收回手,便和宋时蕴一块儿坐在了马车上。 见此,杨氏心里狐疑,可心想,有曲远侯府的车夫在,又是宋思文开口的,应当没什么事。 她才压下心里的狐疑,放下帘子。 片刻后,几辆马车便分开行动,各自离开了曲远侯府的大门外。 宋时蕴和谢如故分坐在马车两旁,宋时蕴看也不看谢如故,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好像完全不知道谢如故在这里一样。 谢如故也没说什么,就坐在那里。 两个人一路上,倒是安安静静的。 宋时蕴本来是不想理会谢如故,才闭目养神的,但坐着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谢如故坐在那里,便见宋时蕴的脑袋一点一点地,仿佛真的睡着了。 见她几乎快要倒栽葱似的摔下去,他靠近一些,轻轻地托住宋时蕴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时蕴睡得有些不踏实,好像找不到支点的水中落叶一样。 靠在谢如故的肩膀上后,她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反而睡得愈发踏实起来。 感觉到她睡熟了,谢如故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宋时蕴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很快从外面传来,“世子爷,二小姐,定国公府到了。” 谢如故闻言,拉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已经停在定国公府的大门口。 谢如故低头望着睡得正香的宋时蕴,他伸手将宋时蕴扶着,在马车软垫上躺下来,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宋时蕴身上后,便悄然地从马车上下来。 “世子爷。”马车夫见谢如故下来,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谢如故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声道:“好生送二小姐回去,到达平宁侯府后,不必叫醒二小姐,小心看护着,待她自己醒来就是。” 语毕,谢如故将腰间的钱袋子拿下来,扔到马车夫的手里。 马车夫手忙脚乱地抱住钱袋子,一摸那沉甸甸的钱袋子,顿时眉开眼笑道:“是,小人明白。” 谢如故打起帘子,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宋时蕴,淡笑了一下,放下帘子便提步迈入定国公府。 见他进入定国公府后,马车夫才重新上车,甩着马鞭,驱车离开。 宋时蕴一觉睡得香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在一片寂静中醒过来。 迷迷瞪瞪地一睁开眼,看见马车的车顶,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一看这熟悉的马车,才回过神来。 有些懊恼地一皱眉。 她竟然在马车里面睡着了! 宋时蕴伸手便先打开帘子往外看一眼,但手一动,身上披着的衣服,便滑落下去。 宋时蕴低头一看。 这深蓝色的外袍,还能是谁的? 不正是谢如故今天穿着的吗? 对…… 谢如故! 宋时蕴想起来,自己是送谢如故回去的,谢如故人呢? 她抱着外袍,打起帘子,钻出马车。 便见,马车已经停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 谢如故不知去向。 宋时蕴不由一愣。 这时,在旁边等候宋时蕴的马车夫,瞧见宋时蕴终于下来了,连忙过来,拱手道:“二小姐可算是醒了。” 宋时蕴一顿,“我睡了多久?” “从定国公府过来到现在,二小姐一共睡了一个时辰了。”马车夫拿着谢如故的一袋子钱,等了这么久,倒是也不着急,笑吟吟地道。 宋时蕴不由皱眉:“怎么不叫醒我?” 马车夫嘿嘿一笑,“这自然是世子爷吩咐的,世子爷说,让二小姐好好休息,等二小姐自己醒来,小人就没有打扰。” 谢如故吩咐的? 第222章 宋时蕴不由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外袍…… 谢如故…… “二小姐如今醒了,没有用车的地方了吧?”马车夫不知道宋时蕴在想什么,只是笑吟吟地询问着。 这话暗示明显。 宋时蕴了然道:“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多谢。” “二小姐言重了,那小人就先回去了。”马车夫对宋时蕴欠了欠身,这才驾车离开。 宋时蕴一个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抱着谢如故的外袍,提步向大门口走去。 大约是得了吩咐,知道她还没回来,平宁侯府的门房也没休息,开了一个角门,正等着宋时蕴。 远远地看见宋时蕴过来,门房便见大门打开一条缝来,“二小姐回来了?” 宋时蕴微微颔首,“有劳。” 门房替宋时蕴打着灯笼,“二小姐客气,大少爷他们早就回来了,吩咐小人等着的。” 宋思文都回来了? 也对。 宋时蕴在马车里睡得太久了。 耽误那么久,明日让宋思文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思及此,宋时蕴有些头疼,向门房道了一声谢,让门房将灯笼交给她,她便自己提着灯笼,回到雅轩。 春晓正在雅轩门口来回踱步,远远地瞧见有灯火靠近,她便伸长了脖子看。 一瞧见是宋时蕴,春晓便一脸喜色地跑过去,“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从宋时蕴手里,接灯笼接过去,“大少爷那边的人过来说,小姐等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就一直在这等着,可小姐回来得好晚啊。是路上遇着什么事情了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什么。” 春晓还在担心,余光便瞥见宋时蕴的手里,抱着一件外袍,看样式好像还是男袍。 春晓目光一惊,“小姐,这衣裳是谁的啊?好,好像是男子的衣裳哎!” 宋时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晚上才回来,还带着一件男子外袍,这实在是让春晓不得不多想。 宋时蕴闻言,却是一脸坦然:“方才,我去送定国公的世子回去,路上有些寒凉,他便将外袍送我防寒。” 春晓一愣,寒凉? 如今已经春末夏初了,不算是多凉了吧? 不过,春晓也没多想。 见宋时蕴说得坦然,春晓便哦了一声,“那外袍交给奴婢吧。” 宋时蕴闻言,犹豫一秒,便将外袍交给春晓,“明日一早洗干净了,回头给定国公府送过去。” 春晓应了一声是,“奴婢知道的。” 宋时蕴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回到屋子里之后,春晓伺候宋时蕴洗漱过后,她便睡下了。 春晓也从房间里悄然出去,让宋时蕴好好休息。 可是,真正地躺在床上后,宋时蕴此时却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起来谢如故。 更奇怪的是,她总觉得昨天晚上,谢如故曾经出现过。 可现在又没什么证据。 宋时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魔怔了。 她揉了揉额角,旋即拉起被褥,将脑袋都盖在了里面。 晚上不知道多久才睡着的,宋时蕴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是杨氏身边的张妈妈,来唤宋时蕴。 他们还得去曲远侯府帮忙。 杨氏和宋时柔早就在等着了,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瞧见宋时蕴。 张妈妈只好过来叫人。 宋时蕴有些无奈,但两家关系放在这里,宋清溪又是长辈,她不能不去。 宋时蕴只能犯着困,换了一身素缟,洗漱后,便去找杨氏和宋时柔会合。 宋思文方才便先过去了,只剩下杨氏和宋时柔在等她。 瞧见她过来,杨氏刚想说话,便见宋时蕴打了一个哈欠,她一顿,“昨夜没睡好吗?” 杨氏望着宋时蕴道:“方才听门房说,时蕴你昨夜丑时才回来,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是知道,宋时蕴去送谢如故的。 但这来回用的时间也太长了,起码有一个时辰的空缺。 宋时蕴压下瞌睡,福了一礼道:“昨夜将世子爷送回后,我就在马车上睡着了,曲远侯府的马车夫,大约是瞧见我累极了,马车便停在大门口,一直没有唤醒我。” 杨氏闻言,悄然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怎么还没睡好?” 宋时蕴泰然自若地道:“在马车上睡醒后,回去之后就睡不着了,大约快天亮时才睡着,就有些没睡好。” 杨氏看了看宋时蕴,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便没再多想,“先去曲远侯府吧,若是没什么事儿,娘给你找个地方,让你补补眠。” 宋时蕴闻言,道了一声谢,便和宋时柔杨氏一道上了马车,前往曲远侯府。 宋时柔坐在宋时蕴对面,一路上,都在时不时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能够感觉到宋时柔的目光,也明白宋时柔为什么盯着自己,但她现在确实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时间和宋时柔解释,便只能当做没瞧见。 一行人,一道赶到曲远侯府。 今日算是亲朋日,来的都是亲朋好友。 宋时蕴本以为,在这里看不见谢如故了。 没想到…… 一踏入曲远侯府的前院,宋时蕴就看见谢如故和宋思文站在一起,跟在冯异身后,帮忙招待来往的宾客。 宋时蕴小脸一黑,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这个人……怎么有点阴魂不散啊! “二妹妹来了?”宋时蕴正想着,在那忙碌的谢如故,却一下子就看见了宋时蕴。 好像在宋时蕴身上装了什么指引阵似的。 宋时蕴一来,就惊动了他。 他便弯了弯唇,提步走过来,向杨氏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杨氏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谢如故一眼,不等她说话,安氏正好迎上来,让她帮忙去招待女眷。 杨氏无法,便向谢如故客气地道:“世子爷,我们先去内院了。” 谢如故闻言,眨眨眼,倒也没为难,便让开路来。 杨氏略略一颔首,便带着宋时蕴和宋时柔,一道向后院走去。 宋时蕴见谢如故难得正经不少,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她从谢如故面前走过时,就听见了谢如故的声音。看书溂 “二妹妹,我的外袍呢?” 宋时蕴脚步猛地一顿,抬头看向谢如故。 便见谢如故无辜地看了看她。 宋时蕴一脸凶巴巴地站在那里,活像是个恶女欺负良家汉。 看见他的反应,宋时蕴冻着的脸,有点摆不起来,声音里都多了些无奈,“我让丫环拿去洗了,晚点再还给世子爷。不过一件外袍而已,世子爷既然送了人,就没必要盯着要回去吧?” 谢如故眨眨眼,“二妹妹这么说也是,既然二妹妹想要留着我的外袍做信物,那就留给二妹妹吧。” 宋时蕴:“……” 她怎么忘了谢如故脸皮比一般人厚? 一样的话,在他这里,总能得到不一样的理解。 用外袍做信物,是什么鬼? 宋时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是世子爷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世子爷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回去。” 语毕,宋时蕴快速对谢如故一福身,便转过身,快步走了,对谢如故避之唯恐不及一般。 一旁的宋思文瞧见这一幕,不由走过来,搭住谢如故的肩膀,小声地吐槽:“我说,如故兄,你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你喜欢时蕴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老是欺负她?” 第223章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那气呼呼的背影,却笑了笑,“没有啊。” 宋思文撇嘴,“哪没有?” 谢如故却扬了扬眉,“你没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可爱的,比以前死气沉沉的,好了许多。” 宋思文一顿,嘟哝:“我妹妹以前虽然老成一点,但算不上死气沉沉吧?” 谢如故闻言,淡笑了一下,“走了,那么多宾客,不够你忙活的?” 宋思文一听这话,思绪就被拉走了,吐槽道:“让我帮你的时候,你可没嫌我事多。” 谢如故轻笑,“走吧。” 宋思文也没较真,毕竟真有点忙,也没时间在这里说说笑笑。 被别人看见了,也说不过去。 他便暂时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和谢如故一道去招待宾客了。 宋时蕴逃开谢如故之后,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早,她就赶紧让春晓,把外袍送去了定国公府。 结果…… 定国公府的人不收,说是这外袍既然是谢如故的,那就让宋时蕴还给谢如故。 宋时蕴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谢如故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她眉心跳了跳,不知道谢如故怎么回事,就这么喜欢作弄她。 宋时蕴拿着谢如故的外袍,想了一下,直接送去给宋思文,让宋思文找机会,帮她还给谢如故。 宋思文见此,却笑了笑,“我事情太多了,哪儿顾得上这些,你自己还给如故兄吧,时蕴,大哥我就先去忙了。” 语毕,宋思文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转身去招待宾客。 宋时蕴眼皮一跳,哪能看不出来,宋思文太不对劲了! 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宋时蕴看着那外袍有些犯难,最后直接把外袍,塞给春晓,让春晓去送给同在曲远侯府的谢如故。 反正送到谢如故手上就得了。 春晓愣头愣脑的,倒是将外袍送了过去。 瞧见谢如故没过来,谢如故眉梢一挑,轻笑一声,似乎看见了憋着一口气的宋时蕴。 他倒是没为难春晓,便将外袍收下了。 春晓回头将这消息告诉宋时蕴的时候,宋时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隐约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 宋时蕴形容不出来,只感觉有些怪怪的。 …… 宋清溪是骤然离世,即便飞鸽传书给冯裕,冯裕快马加鞭还是赶不回来。 在停灵第七天时,冯裕还没回来,曲远侯府和平宁侯府商量了一下,没办法,只能先将宋清溪送下葬。 宋清溪死的消息,自然也没瞒住平宁侯老夫人。 老夫人得知爱女自尽的消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又有些发热,病得起不来身,也没来得及参加宋清溪的葬礼。 宋时蕴等人,都跟着一块儿,一大早,将宋清溪送葬出京。 等他们从曲远侯府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宋清远还在平宁侯府。 宋时蕴和杨氏等人先回来的。 将杨氏送回主院,宋时柔刚想和宋时蕴说说话,管家便迎着她们走了过来。 瞧见管家,宋时柔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小姐——”管家快步走到宋时蕴和宋时柔面前,对他们俩拱了拱手,“三小姐也在这啊。” 宋时柔腼腆地一笑。 一听这话,宋时蕴便了然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管家闻言,便拱手道:“正是,叶首辅方才过来了,说是有事情,请小姐过府一叙。” 宋时蕴闻言,一挑眉:“叶首辅?” 如果不是当朝首辅,只有一个人,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管家颔首道:“正是,叶首辅说,家中出了一点事情,希望小姐万万赏脸,定要过府一叙。”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有说什么事情吗?” 管家微微摇头:“这个,叶首辅倒是没说。叶首辅本来,仿佛是想来家中寻找二小姐的,但听说二小姐还没回来,便留下话来,让二小姐过府一叙,随后便走了,其余的便没有说了。”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 这就有点奇怪了。 她和叶家的仇怨,有点复杂。 虽然后面也算是帮过叶明珠,恩怨两清了。 但是,叶家应该不会轻易来找她才对。 而且还是叶首辅亲自上门。 这里面恐怕真有什么比较严重的事情。 宋时蕴思及此,便淡声道:“我知道了,我去一趟叶家。” 语毕,她便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吩咐春晓,去跟秋白和霜重说一声,如果杨氏问起,让她们也有办法应付。 旋即,她便向大门口走去。 春晓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回去,跟秋白和霜重说明情况后,又一路赶去大门口。 宋时蕴正在马车上等她,待她过来后,便让车夫驾车去叶家。 叶首辅似乎笃定宋时蕴会来似的,宋时蕴和春晓刚站在叶家大门口,一直等在大门口的叶家管家,便迎上来,对她们俩拱了拱手,客气地问道:“是平宁侯府二小姐吧,我家大人早就吩咐老奴,在这等候小姐。” 宋时蕴略有些诧异,但也感觉到,叶首辅找她好像真的有急事。 思及此,宋时蕴对叶管家微微颔首,“正是。” 叶管家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家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请小姐随老奴来。”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带着春晓,跟在叶管家身后,一道踏入叶家大门内。 几乎是一进来,宋时蕴就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阴气。 这气息…… 有点奇怪。 阴气,往往伴随着亡灵,但这气息中,却没有亡灵的存在,反而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宋时蕴不由蹙了蹙眉,转而向管家问道:“不知道叶首辅请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叶管家闻言,神色一言难尽,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明一般。 过了片刻,他长叹一声,“这件事,老奴也不好说,只能说我们家小姐好像撞邪了。” 宋时蕴眉梢一挑,“撞邪?哪个小姐?” 叶管家神色古怪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就是我们家的明珠小姐。” 叶管家自然是知道宋时蕴和叶明珠的过往恩怨的。 难怪,看着宋时蕴的神色,会那么古怪。 宋时蕴听到这话,一样有些意外,没想到,叶首辅竟然是为了叶明珠来请她。 春晓回到叶家里,听见这话,也不由得皱起眉来,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 春晓曾经是想害过叶明珠。 可她现在跟着宋时蕴走了,叶明珠的事情,也被宋时蕴化解了。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 叶明珠怎么会撞邪? 会不会是其他对叶明珠不满的人,私下对叶明珠做了什么手脚? 宋时蕴思及此,便直接问道:“叶小姐的仇敌有点多啊?” 叶管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神色有些尴尬,“并非如此,我家小姐日前,已经被老爷送去了出云庵带发修行,小姐是去了出云庵之后,才出现问题的。” 宋时蕴闻言,都有些诧异,“送去了出云庵?” 叶管家叹息道:“正是,我家大人说,小姐被教坏了,让她去出云庵带发修行为自己赎罪,若非小姐突然病重,是绝对不会让她回来的。” 宋时蕴倒是有点意外。 没想到,叶首辅还真是雷厉风行。 说要把叶明珠送去出云庵,还真送过去了。 但她没记错的话,出云庵是在京郊外,难道是叶明珠出去后,又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第224章 宋时蕴这么想着,便和叶管家一道,赶到叶明珠住的小院。 走到屋子门口,叶管家便对里面朗声道:“老爷,老夫人,平宁侯府二小姐到——” 话音刚落不久,叶首辅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瞧见宋时蕴,他紧绷的面容,很明显松缓了一些。 他抬起双手,交叠在胸前,然后向宋时蕴拱了拱手,“难为二小姐肯赏脸前来,还请二小姐进来看看。” 宋时蕴欠了欠身,“大人客气了。” 语毕,宋时蕴便提步走入其中。 待宋时蕴走到跟前,叶首辅才带着她一路往内室走,“我家明珠出了点事情,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叨扰到府上。” 叶首辅说着,打起内室的幔帐,带着宋时蕴进入内室。 一进来,宋时蕴便看见叶明珠脸色苍白,顶着一头豆大的汗珠,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又像是昏迷不醒。 而最让宋时蕴侧目的是,她身上飘荡着浓厚的死气。 不是阴气,不是来自她自己的死气。 而是外来的死气,萦绕在她身上。 那感觉,就好像叶明珠去了一处多人墓地,待上了一段时间似的,身上浓厚的死气中,夹杂着阴气,让人不寒而栗。 宋时蕴见此,不由皱了皱眉。 床边,叶夫人和叶老夫人都在旁边守着。 叶老夫人更是哭红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似的。 听见有脚步声,两个人才转过头去。 一看见宋时蕴,两个人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 叶老夫人更是不顾形象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宋时蕴的双手,“宋小姐,你,你救救我们家明珠吧,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救我们家明珠,只有你才能让她醒过来,我求你了……” 宋时蕴闻言,皱了皱眉。 叶夫人正好走过来,伸手将叶老夫人扶起来,才泪眼汪汪地望向宋时蕴,“宋小姐,您别往心里去,母亲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只能劳烦您了。” “我明白,先让我看看。” 宋时蕴对叶夫人微微颔首,便提步向床边走过去。 叶夫人见此,扶着叶老夫人让开路来。 宋时蕴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叶明珠。 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但好像还很冷似的,一直在发抖。 宋时蕴抚了一下衣摆,在床边坐下来,一边伸手去给叶明珠诊脉,一边问道:“叶小姐怎么会突然如此?” 叶老夫人抽泣着,说不清楚话。 叶首辅叹息一声,主动道:“我们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本已经将明珠送去出云庵,希望她为自己的罪行赎罪,可是方才去出云庵不过两日,内子去出云庵探望时,便见明珠状如疯癫,形同疯妇,我一开始以为,明珠是不想呆在出云庵,故意为之,可是没多久,她就突然高热昏迷,只得将她先带回来。” 将叶明珠带回来后,叶家就请了不少大夫来,可是大夫们都看不出来叶明珠到底是什么病。 只能含糊地说,叶明珠可能是风寒。 可是,开了一剂药下去,叶明珠非但喝不下去,反而喝了一口后,便开始浑身抽搐。 大夫们都被吓跑了。 叶明珠到底是叶首辅的亲孙女,他自然心疼自己的孙女,便递了牌子,让人去宫内请来太医。 可连续来了三名太医,都诊断不出叶明珠有什么毛病。 叶明珠的脉象很奇怪,太医说,时快时慢,时而又虚得探不到脉息,仿佛死人。 太医们一时间也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叶首辅见此,便想起来,叶明珠上次被人下咒的事情。 他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再次对叶明珠下手。 他便派人去内宫请天司局的人来帮忙。 可是天司局的人,还在忙着为白骨案收尾,如张真人和周真人,正在审讯般若,忙得不可开交。 那些小弟子们,倒是抽出来了几个人,来家里看过一回。 可他们只能看出来,叶明珠确实病得非比寻常,说是叶明珠身上有很浓重的死气和阴气。 可是,用了几道符纸之后,叶明珠也没有转醒。 他们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请叶首辅明日再去请张真人和周真人。 可是,叶明珠现在的状态,是时时刻刻急转直下。 他们哪能等到今天? 叶首辅也知道,曲远侯府发丧,平宁侯府的人自然也在忙碌。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腆颜去平宁侯府,请宋时蕴来看看。 说完这些,叶首辅对宋时蕴作揖道:“还请二小姐不计过往,出手相救。” 宋时蕴正好把完脉,收回手,“大人言重了,我既然过来了,就没打算计较,只不过,叶小姐确实病得蹊跷。” 叶明珠的脉象太乱,好像有很多气息在里面乱撞似的。 单从脉象来看,宋时蕴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 但结合叶首辅方才的话来看,宋时蕴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她转头向叶首辅问道:“出云庵所在的四周,是不是有很多坟墓?” 叶首辅愣了一下,继而皱起眉来,“没有,出云庵虽然是在京郊,但因为迎来送往的都是贵眷,所以四周倒是挺干净清净的,我并未看见什么坟冢。” 叶夫人闻言,不由好奇地问:“宋小姐为何这样问?” 宋时蕴解释道:“上次的事情之后,叶小姐的身体虚弱,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如若出云庵所在的地方,有什么脏东西的话,很容易就会盯上她,就是你们所说的撞邪。” 叶夫人心里一跳,“可是,我也曾去过出云庵,那地方看上去,环境倒是很幽静,应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闻言,宋时蕴便皱了皱眉,“那就有点奇怪了。” 叶夫人担忧地问:“宋小姐这么怀疑……我们家明珠是不是真的碰见了什么脏东西,她的病确实非同寻常,对吗?” 宋时蕴直截了当地嗯了一声,“对,她身上的死气和阴气太重了,但都不属于她,显然是外感时邪,从外来侵入的邪气。” 叶夫人和叶老夫人一听,都有些担忧地看向床上的叶明珠。 两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叶首辅却听见了一个关键信息,“可是出云庵附近并未有那些东西,明珠为何会变成这样?” 宋时蕴微微摇头,“单独从叶小姐身上,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 叶夫人更加担心,“那宋小姐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我家明珠的病,能否让她醒过来?” 这才是叶家人最关心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宋时蕴看。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来一张符,靠在床边,半扶起叶明珠,将符纸往她后心一贴。 下一秒,叶明珠便紧皱起眉来,似乎有些痛苦似的,脸色更是在倏然间,涨得通红。 叶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明珠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 像是羊角风一般,靠在宋时蕴身上,不断地抽搐着,嘴里也在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好疼,疼……” 她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呢喃着。 叶老夫人的心脏,差点从嘴巴里跳出来,不安地道:“宋,宋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依旧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叶明珠看。 叶老夫人瞧见叶明珠抖得愈发厉害,心里着急,作势就要上前拉开宋时蕴。 她怕宋时蕴还是心有芥蒂,别对叶明珠做什么事情。 可她刚一动,就被人稳稳地拉住了。 她一回头,就对上叶首辅沉着的面容。 叶夫人面无表情地低声道:“莫要乱动。” 叶老夫人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明珠她……” 叶首辅却没有说话。 第225章 看出来叶首辅眼里不容置喙的意思,叶老夫人再担心,却也只能按捺下来。 她只能泪眼花花的,望着叶明珠,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叶首辅紧盯着宋时蕴,一直没说什么。 因为,他觉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将宋时蕴请过来,就只能相信宋时蕴。 他也觉得,宋时蕴不是挟私报复的人。 如若真要报复,大可以不过来。 叶首辅还是相信宋时蕴的。 而就在这时候,叶明珠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下一秒,她身子往床边一趴,猛地一张口,吐出来一大口黑气。 看见这一幕,叶夫人和叶老夫人俱是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 叶老夫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宋时蕴扶着叶明珠,这个时候才淡定地开口,“这是纠缠在她体内的死气。” 叶老夫人狠狠一颤,从来没想过,这种东西竟然还能够实质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宋时蕴在此时补了一句,“什么东西,只要量足够大,都会犹如实质。” 叶老夫人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而伴随着黑气的吐露,叶明珠紧皱的眉心,逐渐松开,惨白的脸色,也比刚才好了一些,多了些红润之色。 看见这一幕,叶首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叶明珠便无力地趴在床边不动了。 宋时蕴见此,伸手探了一下叶明珠的脉息。 可以感觉到,叶明珠体内乱窜的气息不见了,整体脉息逐渐平稳下来后,宋时蕴伸手,扶着叶明珠重新在床上躺下来。 这么一会儿工夫的折腾,叶明珠身上就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液。 宋时蕴起身,拿出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不过她身体虚,这一番折腾,对她而言如同风寒了多日,接下来几日要好好照料,找大夫来,按照风寒抓药,小心伺候着就成,不过……” 叶首辅一听这话,一颗心还没放下去,便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不过,这种死气可能认主,缠上一个人后,很有可能会继续缠上来,如果不能从源头解决的话,叶小姐的症状很有可能反复。”宋时蕴解释道。 叶老夫人闻言,狠狠地提了一口气,“那,那明珠是怎么被这些东西盯上了?” 宋时蕴将手帕收起来,摸了摸下巴,“我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出云庵身上,又或者是去往出云庵的这一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叶夫人闻言,思忖片刻道:“是我亲自将明珠送去出云庵的,这一路上应该没出什么问题,一路上很是平静,也没遇见过什么办丧事的,或者和什么人碰面,我们是直接去到了出云庵,一路上都很顺利。” 并没有出现什么,让叶夫人记忆深刻的事情。 叶夫人觉得,就算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应该也是出在出云庵上。 可是,她也曾去出云庵上过香,出云庵四周也不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是坟冢。 叶家人一时间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宋时蕴听完他们的话,沉吟片刻,抬头望向叶首辅,“不知道叶首辅方不方便,带我去出云庵看一看?” 叶首辅一顿。 还没说话,宋时蕴便补充道:“如若能够去出云庵看一看,便能够知道,叶小姐变成这样的源头,是否来自出云庵。” 叶首辅当然知道宋时蕴说得有道理,只不过…… 他沉吟道:“今日天色已晚,出云庵晚间不接待男客,如若想去的话,恐怕也得明日一早了。” 宋时蕴倒是无所谓,“那就明日再去。” 反正叶明珠今日的情况,已经有所缓解,等那些死气再缠上来,也得过两日。 他们有时间等。 宋时蕴说完,拿出一张符,扔到地上盘踞的那一团黑雾般的死气。 接触到符纸,那团黑雾便轰然一下子,散开来。 宋时蕴旋即收回手,抬头望向叶首辅等人,开口道:“今晚和明日,叶小姐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出云庵。” 叶首辅郑重地点点头,“那就有劳宋小姐了。” 宋时蕴道了一句客气,便借口时间不早了,先行回去了。 而在宋时蕴离开不久后,叶明珠便晃晃悠悠地睁开眼睛。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帐顶。 “明珠,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叶夫人和叶老夫人,看见叶明珠醒过来,叶老夫人一把抓住叶明珠的双手,险些喜极而泣。 叶明珠茫然地看了看她们,“娘,祖母……我,我怎么在这里?” 叶老夫人一听她都病得糊涂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将她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叶明珠愣了愣。 叶首辅见此,问道:“明珠,你在昏迷过去之前,有没有遇见过什么脏东西,或者特别的事情?” 叶明珠眼里划过一丝茫然,紧接着,她神色变得惊恐起来,一下子翻身坐起,尖叫道:“有,有鬼!祖父,祖母,母亲,出云庵里有鬼,有鬼!你们放过我,别让我回去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听见叶明珠这话,叶家众人神色都有了些许变化。 叶老夫人更是心疼,连忙搓着叶明珠的双手,“放心,放心,明珠,祖母不会让人再把你送回去的,谁要把你送回去,祖母就跟他拼命!” 叶老夫人这话,自然是针对叶首辅的。 他们都清楚。 叶首辅看了看叶老夫人,也没说什么。 毕竟现在,叶明珠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连孙女的死活都不问,还要把她赶去出云庵。 不过,从叶明珠这些话来看,出云庵内,可能真的有什么脏东西。 叶首辅盯着叶明珠,缓声问道:“出云庵里面有鬼,是吗?那鬼长什么样子?” 叶明珠双眼没有一个焦距,只剩下满脸的恐慌,“有,有好多,好多鬼,有,有男鬼,有女鬼……他,他们还在杀人,他们在杀人!” 叶明珠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膝行到叶首辅面前,一把抓住叶首辅的衣袖,“祖父,你饶过我,你放过我吧,我不能回去了,我再回去,他们会杀了我灭口的!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叶首辅紧皱起眉头来。 叶明珠越说,他越觉得这件事好像不对劲,怎么牵扯得越来越大的样子? 叶首辅反手握住叶明珠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明珠,你告诉祖父,谁想杀你?” 叶明珠连忙点头,双眼恍惚,仿佛疯子,“不,我不知道,我,我没看清楚……但,但他们肯定看见了我,他们会杀了我的,我真的不能回去了!” 叶首辅看得出来,叶明珠现在完全是病糊涂了,说话根本就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 从她的话里,叶首辅也拼凑不出来事实的真相。 不过,这个出云庵看样子,必须得去一趟了。 思及此,叶首辅拍了拍叶明珠的手背:“放心,不会有人能够杀了你的,好好地在家休息,万事有祖父呢。” 叶明珠闻言,鼻涕眼泪瞬间糊了一脸,不停地点头,仿佛疯子,哪还有往日千金大小姐的模样。 叶老夫人和叶夫人都看得心酸,连忙扶着叶明珠,在床上重新躺下来。 叶夫人旋即又吩咐身边的婆子,去请大夫,过来重新给叶明珠抓药。 这次过来的大夫,便说叶明珠是风寒入体,抓些药就好了。 第226章 闻言,叶老夫人和叶首辅,都松了一口气。 叶首辅让管家客客气气地将大夫送出去7顺便抓药,旋即看向叶夫人:“今晚,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明珠,明日一早,我带宋小姐去出云庵。” 叶夫人连忙点头,福了一礼,“是。” 叶首辅看了叶明珠一眼,便沉着脸,背着双手,走出去。 …… 宋时蕴离开叶家后,便带着春晓,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春晓坐在马车里,打开帘子看了一眼,叶家的大门,小声地问道:“小姐,明珠小姐会不会死啊?” 宋时蕴闻言,微微一顿,反问道:“你希望她死吗?” 春晓一愣,抿了抿唇角,低下头,“说实在的,我不想骗你,小姐,如若可以,我真的很希望她会死去,给我妹妹偿命。” 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一旦叶明珠死了,叶首辅一家就会和宋时蕴结仇。 对宋时蕴不利。 哪怕宋时蕴没有插手管这件事,只要叶家来找过宋时蕴,宋时蕴却视而不见,叶家就有可能,把这件事怪到宋时蕴的头上。 叶首辅毕竟是文臣之首,真若是和平宁侯府这种只有虚爵的人家作对,那么平宁侯府和宋时蕴,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春晓不想让宋时蕴被自己的私人仇恨牵连。 但是,她内心就希望叶明珠真的可以去死。 这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话,宋时蕴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淡声道:“这很正常,但是,叶家祖辈有福荫庇佑,又有叶首辅桃李满天下,叶明珠不会短命而亡的。” 闻言,春晓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她也知道,叶明珠是叶家一个另类,叶家确实有福荫庇佑,无论是叶首辅还是叶家祖辈,人都不错。 可惜生下来个叶明珠。 而叶明珠生在叶家,真是她的大幸。 春晓思及此,苦笑一声,“叶明珠真是命好。” 宋时蕴不置可否。 确实,人就是看一命二运三本事。 叶明珠投胎太好,确实保佑了她一辈子。 只要她接下来别太作死,日子总不会太差。 对春晓和妹妹来说,这不公平。 但人生中就是有许多不公平。看书喇 宋时蕴不能跳出来主持公道,直接杀了叶明珠。 只能看叶明珠接下来自己怎么走了。 春晓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宋时蕴,便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平宁侯府。 一回到平宁侯府,宋时蕴就被杨氏身边的张妈妈叫过去了。 杨氏叫她过去,就是想询问她一下,叶首辅这么晚了,请她去叶家是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直言,含糊地带过,只说叶明珠生病了,因为是女眷,就想请她过去看看。 毕竟她是女子,给女眷看病也方便一些。 叶家之前就请宋时蕴去给叶明珠治疗过,知道她会医术,也很正常。 这倒也说得通,杨氏便关切地问了一句:“叶小姐的身体怎么样了?时蕴,你若是能够治就治,若是治不了,切忌托大。” 万一逞强,害得叶明珠出什么事情,到时候他们跟叶家就不好交代了。 宋时蕴明白这意思,“我知道,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 杨氏看了看宋时蕴。 这个女儿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确实完全超乎了杨氏的相信。 她膝下这三个孩子里,哪怕宋思文,都不如宋时蕴沉稳,老谋深算。 大约真是在乡下长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想到这种可能,杨氏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对宋时蕴笑笑,“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时蕴对杨氏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主院,回到雅轩。 但回去之后,她并未立即去休息,而是让秋白和霜重多点几支蜡烛,屏退其他人后,宋时蕴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画符。 直到即将天明,宋时蕴才去休息了一会儿。 幸而,她是修道之人,体魄远胜于常人。 醒过来后,打了一套五行拳,人顿时清醒不少。 秋白和霜重进来伺候她洗漱时,完全看不出来,她整夜没睡过的样子。 洗漱完,稍稍地吃了一些东西后,宋时蕴便带着秋白出门了。 但她一出门,正好看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过来,不多时,便稳稳当当地在平宁侯府大门口停下来。 宋时蕴瞥了一眼,车顶右角悬挂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叶字,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叶首辅的车驾。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同时,车门被人打开,叶首辅刚好准备下来。 看见宋时蕴,叶首辅愣了一下,旋即被站在马车上,对宋时蕴拱了拱手,“宋小姐起来的这么早?” 他原本以为,自己起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宋时蕴比自己起来得更早。 宋时蕴福了一礼,“我也是刚出来,还是叶首辅来的早。” 叶首辅淡淡一笑,“那便请宋小姐上车吧。” 宋时蕴颔首,带着秋白跟在叶首辅身后,进入马车。 坐进马车里,宋时蕴便客气地问了一句:“叶小姐如何?” “昨夜宋小姐离开不久后,明珠就醒过来了,但是……状态很不佳。”叶首辅微微皱眉,语气也是微沉。 宋时蕴一听,便知道肯定有内情,“怎么说?” 叶首辅面色沉沉,就把叶明珠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明珠一醒过来,就嚷嚷着,出云庵内有鬼,还有人要杀她,恳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把她送回去,还说看见有人杀人,但我问她可有看清是什么人,她却说没看清,但她继续留在出云庵,肯定会被杀,我感觉明珠的病,或许非同一般。” 宋时蕴闻言,略略一顿,“出云庵内,一般都是女眷吧?” 叶首辅颔首,“那里是女庵,自然都是女眷,偶尔也会有世家将家族内犯了错的罪女送过去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首辅才将叶明珠送过去。 可没想到,叶明珠刚去就出了事情。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 她倒是没去过出云庵,但这种在城郊的,又很出名的庵堂,一般都会很注意情况。 因为接待的都是豪门女眷,应该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情况。 可是,叶明珠的状态,又明显表明,出云庵内有些不正常。 宋时蕴之前倒是从未听闻出云庵出过什么事情。 思及此,宋时蕴向叶首辅问道:“敢问大人,出云庵内,是否出现过杀人案,或者有人无故失踪?” 叶首辅微微摇头,“从未听说过。在京中的豪门女眷中,出云庵的口碑一向不错,很多人都说,出云庵的师太,道法高深,并无恶评。”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 叶首辅是百官之首,如若出云庵出过类似的大案,他应该或多或少都有听闻。 若是连他都没有听闻,那就证明,确实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可若是没出现过类似的案件,出云庵四周又没有坟冢,那叶明珠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叶首辅也静默着,显然他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 宋时蕴思忖片刻,拍案定板:“还是得去出云庵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首辅附和地点头。 秋白坐在宋时蕴一旁,根本不敢说话,听着他们的对话,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但有叶首辅在这,秋白也不敢向宋时蕴询问,只能保持着沉默,好奇地抓心挠肝。 几个人就一路沉默着,去到出云庵。 出云庵距离城郊没多远,出了城之后,拐进一条小山道,没一会儿,就到了出云庵外。 第227章 马车停在出云庵外,宋时蕴和叶首辅纷纷下了马车。 一下来,宋时蕴便观察了一下出云庵的四周。 如同叶首辅之前所说的一样。 出云庵面积不小,四周环境更是优美安静,此时正是春末,百花盛开,顺着山道一路向上看,各种花朵竞相开放,颇为惹眼。 就靠这些风景,难怪京中的女眷,喜欢来此踏青。 只不过…… 在这些美好的风景中,宋时蕴敏锐地嗅到一丝奇怪的气息。 阴气和死气混合…… 和叶明珠身上的气息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叶明珠确实是在这里出的事情。 叶首辅这个时候,正向宋时蕴介绍着:“宋小姐,这里就是出云庵了,我们现在进去吗?” 宋时蕴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叶首辅便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长随立即了然,上前敲门。 他们来得早,今日又非初一十五,出云庵并未开门。 伴随着长随的敲门声响起,出云庵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旋即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容,才里面探出头来。 她看了看宋时蕴和叶首辅,客气地行了一礼,问道:“敢问施主可有何事?” 叶首辅拱了拱手,道:“我是叶兴怀,我的孙女叶明珠,日前曾在出云庵借住过,我今日是特意过来,向师太表示感谢的。” 叶首辅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策。 然而,老尼姑听见叶首辅的身份,神色却有些古怪,确认似的问了一句:“您是叶明珠叶小姐的祖父,当朝首辅?” 叶首辅颔首,“不才,正是在下。” 宋时蕴敏锐地看出来,老尼姑面皮抽搐了一下,眼里似乎有些惶恐。 宋时蕴几不可见的一眯眼。 看样子,叶明珠的病,或许和出云庵内的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原,原来是叶首辅啊……”老尼姑恢复得倒快,脸上的情绪,几不可见地就消失了,转而对叶首辅露出一脸笑,“还请大人进来吧。” 她打开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首辅道了一声谢,和宋时蕴对视一眼,两个人一道向出云庵内走去。 老尼姑一边接待着叶首辅和宋时蕴,一边吩咐院子里打扫的小尼姑,“快,别打扫了,静宜,快去请住持师太,就说叶首辅叶大人大驾光临。” 小尼姑闻言,转过头来。 宋时蕴目光一下子定住。 这个小尼姑,和老尼姑截然不同。 小尼姑年轻漂亮,即便一身禅衣,依旧美艳无比,可以看出来稍加打扮,绝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但,她转头看过来时,神色却有些木讷,双眼涣散无神,不像是一个活人,倒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木偶。 她的脸面向了老尼姑,眼睛却还是没有焦距,更像是被人操控似的,应了一声是,旋即便转过身,向内院走去。 尽管她的举动,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但是,宋时蕴还是看出来,这小尼姑的动作,有些迟缓,不太像是正常人。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大人里面请。”老尼姑此时转过头,对叶首辅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首辅颔首,跟在老尼姑身后,去旁边的偏殿,等待师太过来。 这个时间早,正殿那边有不少人在做早课,还有一些小尼姑,在打扫庭院。 宋时蕴进入偏殿时,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划过。 她发现,这出云庵的老尼姑就算了,还是正常人,可小尼姑……一个比一个美艳。 而除了美艳之外,毫无生气,像是一个个被人控制的漂亮娃娃。 所有动作,好像都是被规定好的,即便叶首辅和宋时蕴从旁边走过,她们都目不斜视,继续低着头,没有任何焦距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宋时蕴微微蹙眉,跟在叶首辅身后,进入偏殿。 偏殿里也有人打扫,老尼姑一进去,就让屋里打扫的尼姑都出去。 宋时蕴瞥了那几个尼姑一眼。 呆在偏殿里打扫的尼姑,都是上了岁数的,看上去就很正常,一个个双眼有神,看了宋时蕴和叶首辅一眼,福了一礼后,才纷纷倒退离开。 负责接待宋时蕴和叶首辅的老尼姑,客气地道:“两位再次稍候,贫尼去准备一些茶点。”看书喇 叶首辅有话想跟宋时蕴说,便没有拒绝,“有劳。” 老尼姑这才笑着离开。 待她走出去,叶首辅便看向宋时蕴,低声问道:“宋小姐,你可有看出什么问题?”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出云庵内的尼姑,有些奇怪,那些年轻的尼姑,好像都十分美貌。” 叶首辅道:“这也自然,因为这里面有些尼姑,曾经也是世家小姐,因受罚被送过来的,还有一些是宫内犯了错的小宫女。” 无论是世家小姐,还是入了宫的小宫女,相貌自然不会有多差的。 “是吗?”宋时蕴总觉得这里面另有古怪。 叶首辅闻言,知道宋时蕴心存疑虑,“宋小姐好奇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张了张口,直言道:“出云庵内的气息很浑浊,和叶小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叶首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么说,明珠确实是在这里出的事情?” 宋时蕴微微颔首。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在靠近。 宋时蕴到嘴边的声音,立即咽了回去。 她给叶首辅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齐齐地抬头看过去,便见方才出去的老尼姑济敏师傅,带着一个年轻的尼姑,走了进来。 年轻的尼姑,和外面那些尼姑都一样,都很年轻貌美。 但不一样的是,这个年轻的尼姑,双眼虽然灰暗,但有焦距,不像外面那些尼姑假死人一般。 起码像是个活人。 她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里面放着茶点,她低着头,跟在济敏师傅身后,将茶点送进来。 “咦——” 宋时蕴正盯着那小尼姑看的时候,就听见声音传来一声低低的惊讶声。 宋时蕴偏头看过去,便见叶首辅也盯着那小尼姑看。 他甚至微微皱了一下眉。 宋时蕴见此,又看了看小尼姑,不由向叶首辅低声问道:“叶首辅,你认识她吗?” 叶首辅回过神来,声音却有些迟疑,“总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但我在今日之前,从未来过出云庵……” 那他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小尼姑? 叶首辅第一时间,都没想起来。 济敏师傅这个时候,已经走过来了,宋时蕴也不好再问。 “首辅大人,师太应该还在做早课,可能得等一会儿,您先在这坐一会儿。”济敏师傅走过来,客气地道。 叶首辅微微颔首,“无碍,是我们唐突打扰,惊扰了师太清修,我们便在这等着,让师太慢慢来就好。” 济敏师傅笑了笑,“那两位请坐。” 叶首辅道了一声谢,和宋时蕴走过去,在旁边的桌前坐下来。 待他们坐下来,小尼姑便拿起茶壶,分别为他们倒茶。 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 叶首辅盯着她,顿时有些疑惑地道:“你是邱家的那位三小姐吗?” 小尼姑的动作顿时一僵,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 她飞快地看了叶首辅一样,抱着茶壶,往后面退了几步,又害怕地看向济敏师傅。 济敏师傅神色也僵硬了一下,旋即她连忙走过来,赔着笑脸道:“首辅大人想必是认错了,她才不是什么邱家小姐,她是山下村子里一个孤儿,是我们师太好心,才收养她的。” 第228章 叶首辅半信半疑,“是吗?” “自然是的,这事儿我们怎么会骗大人您呢?”济敏师傅干笑两声,飞快地给小尼姑使了个眼色,“干活一点都不麻利,胆子还是那么小,惊扰了贵客怎么办,还不赶紧下去!” 闻言,小尼姑一言不发,放下茶壶就跑了。 济敏师傅见此,跟叶首辅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她啊从小就是孤儿,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便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了,平时胆子很小,身体又弱,师太也不忍心让她做重活,就让她平时给贵客送点茶水什么的,没想到她连这种活都做不了,惊扰了大人。” 叶首辅摆摆手,“那倒不是,是我唐突,吓到她了,许是我看错了,记错了人,没事了。” 济敏师傅笑:“这也很正常,世间人那么多,总有不少人长相相似的,大人认错也很正常。” 叶首辅点点头,“师傅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我们自己坐在这儿等就是了。” 济敏师傅刚想说,她就留在这里。 但想到刚才的事儿,她便改了口,“既然大人这么说了,贫尼就不打扰了。” 她向叶首辅福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见此,宋时蕴立即低声问道:“大人认识刚才那个小尼姑?” 叶首辅正想和宋时蕴说这件事,闻言,他便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但如若她是我认识的那位邱小姐,年岁也对不上。” 宋时蕴不由一顿,“年岁对不上?” 叶首辅嗯了一声,“我说的那个邱家,乃是十多年前,我方才结束外任回京做官,正好赶上兵部尚书被查,指控其私吞军饷,邱家被抄家,男子全部斩首,女子全部没入宫中,我正好有幸,在宫道上,见过邱家那些女子一面,其中有一位女子,是邱家三小姐,容貌脱俗,即便是我,也记忆犹新,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位邱家小姐当年便已经十六七岁,如今如若健在的话,恐怕也有三十有余,不该是这么年轻的模样,想来肯定是我记错了。” 宋时蕴闻言,微微皱眉。 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没从天机门回到宫中。 但也听人说过,陛下雷霆手段,整治了不少贪官污吏。 同年有许多官吏下马。 同时,也有许多外任的官员,因此得到机遇,从地方提拔上来,做了京官。 一旦做了京官,就有可能一路高升,平步青云。 而这种人数量不多,简直是凤毛麟角。 叶首辅就是那稀少的凤毛。 他赶上好机遇,从外任回来,短短十多年内,从小小的五品京官,一路高升到内阁首辅。 可见,有多厉害。 如若叶首辅说的都没错,那刚才的小尼姑,确实不应该是邱家三小姐。 可方才,叶首辅称呼她为邱家三小姐时,那小尼姑的反应,却很是不同寻常。 看她那反应,定然是知道邱家三小姐的。 更有可能,真是被叶首辅说对了,才会有那种反应。 可是,她那种反应,好像更害怕旁人认出来她似的。 而且在叶首辅说完后,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害怕地望向济敏师傅,好像害怕因此,济敏师傅会惩罚她一样。 这种种反应,都不太正常。 “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大人并未认错人?”宋时蕴望向叶首辅。 叶首辅愣了一下,捋了捋胡子,“或许是认错了吧,时隔多年,我对那位邱家小姐印象也有些模糊,何况,那位邱家小姐是因罪没入宫中为奴为婢,即便如今还活着,应当也是在内宫里,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叶首辅对自己的记忆,不太认可,而且各种证据也表明,他很大概率记错了。 可是宋时蕴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瞧见的小姑娘面相,确实像是父母双亡的面相。 除了有可能是济敏师傅说的孤儿外,也有可能是因为家人全数被问斩后,仅剩下的罪臣孤女。 但,也有一点说不通,如若是罪臣孤女,因罪入宫,此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时蕴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可能真是老夫记错了。”见宋时蕴还在犹豫,叶首辅淡淡一笑,不想让宋时蕴为此多费精神。 宋时蕴微微颔首,便也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 济敏师傅从偏殿里追出去,远远地看见小尼姑要跑,她便怒喝了一声,“若真,你给我站住!” 小尼姑颤抖了一下,像是害怕,但还是停了下来。 她颤巍巍地回头看了济敏师傅一眼,猛地低下头。 济敏师傅气冲冲地走过去。 瞥见济敏师傅的脚尖,停留在自己面前,她害怕地唤了一声,“师父……” 济敏师傅闻言,猛地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但,想到若真那一副面容,济敏师傅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她冷着脸,猛地一甩袖子,回头看了一眼。 见没有人追过来,她才咬牙道:“你怎么回事?叶首辅怎么会认识你?” 若真颤抖道:“奴,奴也不知……” 济敏师傅眉梢高高地吊起来,“你也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真声音里染上一些哭腔,“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见她害怕得不成样子,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济敏师傅心下不耐烦,“行了,别哭了,现在赶紧回禅房里躲起来,别在这地方乱跑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再出来!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出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知道的!” 若真瞳孔一缩,眼里都是害怕,“我,我明白,我现在就躲起来……” 话没说完,她就仓皇地跑开了。 济敏师傅不悦地皱了皱眉。 刚想回去,一转身,便看见轩慧师太和静宜从旁边的回廊走过来。 济敏立即提步迎去,“师太,您来了。” 轩慧师太面色沉沉,“叶首辅还在?” 济敏师傅点头,下巴向偏殿努了努,“叶首辅在偏殿里等着师太呢。” 轩慧师太拨弄着手里的佛串,“他来时,可曾说过什么?” 济敏师傅回答道:“叶首辅只说,是为孙女来向师太您道谢的。” 轩慧师太皱了皱眉,稍稍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济敏师傅看了看左右无人,又小声地道:“不过,方才出现了一件事,我觉得,师太有知道的必要。” 轩慧师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济敏师傅凑过去,用手掩着口,小声耳语了几句,“方才,叶首辅好像认出了若真,询问若真是不是邱家三小姐……” 轩慧师太的脸皮,猛地一沉,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你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济敏师傅瑟缩了一下,干笑:“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已经让若真藏起来了,而且叶首辅好像认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轩慧师太面色阴沉,“真是废物!” 济敏师傅低下头,不敢说话。 轩慧师太快速地拨弄着手里的佛串,“如若不是有人喜欢她,倒不如直接杀了她干脆了当。” 济敏师傅不敢说话。 轩慧师太沉吟片刻,又道:“算了,交代好她,让她别再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济敏师傅连忙狗腿地一笑,“我知道的,我已经交代过她了。” 轩慧师太冷哼一声,提步向偏殿走去。 见此,济敏师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和静宜一起,跟在轩慧师太的身后,进入偏殿。 第229章 一进入偏殿,济敏师傅便狗腿地朗声介绍道:“首辅大人,师太来了。” 叶首辅和宋时蕴闻言,抬头看过去。 便见济敏师傅和静宜小师傅,拥簇着一个圆圆胖胖的老尼姑走进来。 那尼姑体型略胖,看上去,不像是清修的人。 宋时蕴的目光,在触及她面容时,瞳孔瞬间一缩。 这个人…… 身上有好重的业障。 面上杀气那么重,怕是背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在。 这哪里是出家的修道人,明明是刽子手啊! “不知道大人大驾光临,让大人久等了。”轩慧师太走过来,笑眯眯地对叶首辅行了一礼。 如若不知道的话,只看她这张笑脸,只怕还要以为,她如弥勒佛一般。 但是…… 宋时蕴此时看着她脸上的笑,只觉得诡异。 “师太言重了,是我们唐突打扰,没有惊扰到师太的清修吧?”叶首辅作了作揖,温声道。 宋时蕴见此,收起来其他心思,也对轩慧师太福了一礼。 轩慧师太笑呵呵地道:“怎会,大人大驾光临,是我们出云庵三生有幸,哪里会打扰呢?对了,叶小姐好像是病了,不知道叶小姐病况如何?” 叶首辅闻言,几不可见地和宋时蕴交换了个眼神,才回答道:“明珠已经没事了,让师太担心了,明珠回家之后,还跟我说,住在这的几日里,多亏了师太的照拂,但因为她病了一场的缘故,我们想让她回家休养,便不来出云庵了,所以我今日来,也是同师太说一声,以免师太担心。” 轩慧师太闻言,便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叶小姐无事就好,叶小姐年纪还小,即便犯了点错,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相信有大人的调教,叶小姐定然会好起来的。” 叶首辅淡笑,“师太过誉了,其实……” “对了,姐姐有些东西,还留在了出云庵内,不知道我们方便去拿回来吗?”宋时蕴在此时开口,打断了叶首辅的话。 叶首辅正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话题,便静待宋时蕴这边的情况。 轩慧师太闻言,仿佛才注意到宋时蕴似的,不由问道:“这位是?” 宋时蕴福了一礼,“我是明珠姐姐的妹妹。” 叶首辅闻言,便顺势道:“忘了同师太介绍,她是我们家的小幺,蕴儿。” 轩慧师太并不知道叶家到底有多少小姐,闻言也没多想,“原来是叶小姐,明珠小姐之前好像没留下来什么东西吧?” 宋时蕴却皱眉道:“可是我姐姐说,她有些贴身的东西,留在这里了,我今天过来,就是帮她收东西的。” 轩慧师太顿了一下,看向济敏师傅,“明珠小姐还有东西没收走吗?” 济敏师傅不太确定:“……这个……我们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收拾……” 轩慧师太几不可见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对宋时蕴笑起来,“既然如此,那贫尼这就派人去收……” “不要,明珠姐姐说了,那些是她的私人物品,要我去收的,你们都不准碰。”宋时蕴撅着嘴,娇气蛮横地道。 叶首辅闻言,尴尬地一笑,“师太,真是对不住,我家的姑娘,都被我宠坏了……” 轩慧师太想起来,叶明珠被送来的时候那哭天抢地的模样,一看,叶家的姑娘,还真是如出一辙。 一个个都是如此蛮横无理。 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倒是比叶明珠长得更加漂亮。 如果不是现在,不能那么高调,轩慧师太都不想放过她。 轩慧师太深深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只以为叶家的小姑娘都是如此,也没多想,便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叶小姐去收拾吧。” 说着,她又看向叶首辅,“大人,不妨与贫尼留下来,谈论一下经文?”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叶首辅跟着。 宋时蕴闻言,便看向叶首辅,“祖父,你就留下来吧,我自己去收拾就好了。” 叶首辅不知道宋时蕴要做什么,但还是配合道:“那你自己快去快回,祖父就在这等你。” “嗯!” 宋时蕴乖巧地一点头,便带着秋白往外走去。 轩慧师太见此,向旁边的济敏师傅使了一个眼色。 济敏师傅便了然地道:“叶小姐,贫尼随您去吧。” 宋时蕴闻言,脚步一顿,指了一下旁边的静宜,“我不要你,我要她陪我一起去,你长得凶巴巴的,不好看。” 济敏师傅:“……” 这都是什么大家小姐,大家小姐现在都这样了? 静宜在旁边,反应极慢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听宋时蕴这么说,轩慧师太便对静宜说道:“既然叶小姐想要你跟着,那你便同叶小姐一块去吧。” 听到轩慧师太的话,静宜才动了一下,“是。” 几乎木讷地回了一句,她便有些僵硬地走到宋时蕴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叶小姐,这边请……” 宋时蕴这才满意地走出去。 被嫌弃长得丑的济敏师傅:“……” 感觉到了加倍的伤害。 叶首辅明白,宋时蕴应该是想去做什么,便主动和轩慧师太闲聊起来。 轩慧师太注意力被叶首辅拉走,也没想过,宋时蕴一个小姑娘,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只要叶首辅在她眼皮子底下,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另一边。 宋时蕴带着秋白,跟在静宜身边,看了看左右。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特别吩咐的缘故,原本还有很多小尼姑在外面打扫,这会子却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冷清。 宋时蕴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走在一旁的静宜,她主动开口问道:“你叫静宜?” 静宜小师父看了看她,缓缓地点头,“嗯。” 宋时蕴好奇似的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出云庵的啊?” 静宜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宋时蕴,像是没听懂宋时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秒,她才小声地说:“好些年了。” 宋时蕴撅着嘴,不高兴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好多年是多少年了?你多大来的?” 静宜还是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十三岁的时候来的,现在……已经十几年了……” 十几年了? 宋时蕴目光一冷。 眼前这个静宜,看起来也不过13岁左右,可是她说,自己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大,已经来了那么多年了…… 面容怎么会没有任何变化? 宋时蕴又想起来,叶首辅方才说过的邱家三小姐。 如果说,当时是叶首辅记错了。 可现在又出来一个,年龄和相貌对不上的静宜…… 这恐怕就不是个例,或者记错了那么简单了。 “你骗人的吧?”宋时蕴思及此,一脸娇憨地哼了一声,“你看上去明明比我还年轻,怎么可能来那么久了?” 静宜愣愣地说:“我,我真的来了那么久。” 宋时蕴皱眉,“那你为什么保养得那么好?” 静宜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不知道,是师父们做的。” 师父们做的? 宋时蕴试探地问:“她们怎么做的?” 静宜怔怔地望着宋时蕴,过了一会儿才摇头,“不知道。”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换了一个问题,“那她们平时都让你们做什么?” 静宜还是摇头,“不知道。” 宋时蕴:“???” 宋时蕴皱眉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静宜:“……不知道。” 宋时蕴:“……” 她盯着静宜看,望着静宜那双眼无神的样子,有点怀疑,静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年岁的人,哪有可能连自己每日要做什么,都说不清楚? 而且,看她这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或者有别的原因,让她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 看书溂 第230章 思及此,宋时蕴又试探地问了一下其他问题,“那你知不知道,邱家三小姐是谁?” 静宜依旧摇头。 宋时蕴又问了几个问题。 不管多简单的,还是多难的,静宜基本上只会摇头,没有其他回答。 宋时蕴愈发肯定,静宜这个状态绝对有问题。 “那你知道明珠姐姐住在哪里吗?”宋时蕴换了个简单的问题。 静宜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才指向后院东侧。 那里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里面是两排厢房。 基本上被送过来反省的世家女眷,都住在那里。 宋时蕴和秋白走过去,便看见院子里面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人。 静宜直愣愣地走进来,便带着她们走到其中一间厢房前面,指了指房门。 好像是在告诉宋时蕴等人,叶明珠就住在这里。 宋时蕴见此,便带着秋白走进去。 静宜跟在她们身后。 宋时蕴环顾一圈,这厢房有些狭窄,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个人能够行动的空间。 和叶明珠在叶家住的房间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明珠能够在这住得习惯,那真叫怪了。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上的问题。 宋时蕴一进来,就感觉到,这里的气息更加浑浊,隐约间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循着味道走过去,正对着门的对面墙壁上,开了一扇窗。 宋时蕴伸手推开窗户,便见这扇窗,正对着后山花园。 树影重重,看不清那边是什么情况。 宋时蕴回过头来,望向静宜,“我姐姐就住在这里?” 静宜难得点头。 宋时蕴提步走过来,“我听说,我姐姐进来之后,就病倒了,你们出云庵是怎么照顾人的?” 静宜还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宋时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一样。 “咚咚咚——” 然而,就在宋时蕴再次开口前面,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宋时蕴和秋白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姑娘,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素衣,没有任何的装饰,素面朝天,看样子应该也是在这带发修行的哪位世家小姐。 此时,她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拘谨,怯生生地往里面探了探。 瞥见宋时蕴抬头看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往后面退了一步,“那个……” 宋时蕴主动走过去,“你是?” “哦,我,我叫姜怡雪。”姑娘闻言,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我就住在明珠的隔壁……” 宋时蕴有些讶异。 姜怡雪连忙解释:“我是听见这边好像有动静,以为明珠回来了,才过来看看。” 宋时蕴打量着姜怡雪,还是难得在这里碰到个年轻会说话的人,她还是找了个借口:“我是叶明珠的妹妹,她可能不会回来了,我是过来帮她收拾东西的。” 姜怡雪一听,顿时有些着急,“她为什么不回来了?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宋时蕴见她神色不对,便顺着她的话,一脸沉重地道:“对,她现在病得很重,可能撑不过这几天了……” “什么?”姜怡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惨白,“怎么会这样?难,难道是那天被吓得吗?” 宋时蕴眼睛一眯,“被吓得?” 姜怡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就要跑。 宋时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房间里。 姜怡雪却害怕地大喊,“不,不要抓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宋时蕴反手啪的一下关上门,将姜怡雪抵在门板上,“姜小姐,你这种反应,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姜怡雪浑身颤抖着,惊恐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面色沉沉,提醒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祖父——当朝首辅也来了,如若让他知道,你对我们有所欺骗,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姜怡雪闻言,蓦地瞪大眼睛,但之前激动的情绪,却诡异地平静下来。 “首,首辅……” 宋时蕴有些意外她这个反应,但还是不动声色,“对。” 姜怡雪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似乎是想要自己平复下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那天晚上,我和明珠一块趴在窗口赏月的时候,看见外面好,好像有人在杀人埋尸……” 秋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宋时蕴小脸一沉,“杀人埋尸?” 姜怡雪小幅度地一点头,“嗯……我,我们看见,有,有人扛着一个完全不动了的人……在、在挖坑,要埋尸……” 当时,姜怡雪和叶明珠两个人都吓得不轻,正在她们俩不知所措的时候,对面好像有人看了过来。 两个人吓得立即关上窗户。 姜怡雪不敢在叶明珠房间里多待,就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叶明珠也跟了过去,说是想要跟她一起睡,她不敢一个人睡。 姜怡雪一向胆子小,不敢惹谁,闻言也不好拒绝。 可两个人刚睡在一起,没多久,叶明珠就好像叫鬼了似的,一直嚷嚷着屋里有鬼,然后就起了高热。 姜怡雪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就去通知了睡在外院的,同叶明珠一起来的老婆子。 据说是叶家派过来的,说是要看着叶明珠一段时间,免得叶明珠在出云庵里乱闹出什么事情。 那婆子就住在外头的大院子里面。 得知叶明珠病了,她就和师太等人一道赶过来。 看见叶明珠满嘴胡话的时候,轩慧师太就说,叶明珠可能是感染风寒,做了噩梦,要请大夫来。 婆子却有些担心,直言要回家请人过来看看。 轩慧师太虽然不太赞同,但婆子还是强行回了叶家,没多久,就来人将叶明珠带走了。 姜怡雪便一直有些担心叶明珠的情况。 不知道叶明珠是不是被那天的事情给吓到了。 “是叶家的婆子,要回家通报这件事的?”宋时蕴抓住一个重点。 姜怡雪连忙点头,“对,她非要去叶家通报一声,我,我就想着,叶明珠病得可能有些重了,如若真是如此,那,那她肯定是那天被吓得……” 宋时蕴和姜怡雪想的,却不一样。 叶家的婆子,很有可能是知道叶明珠之前被人下咒的事情,可能是怀疑,叶明珠是因为这件事,而又出了什么病症,所以才要赶回叶家。 但,叶明珠刚到这里不多久,就病了,这事儿本来就应该要通知叶家。 可是,轩慧师太之前却不同意。 这里面就有门道了。 宋时蕴沉吟片刻,又问:“那你们当日,是在哪里看见有人埋尸的,就是在这后山?” 姜怡雪红着眼,再次点头,哽咽道:“对,对……”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那么,叶明珠被带走之后,轩慧师太等人有没有为难你?” 姜怡雪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她们为什么要为难我?” 宋时蕴眯起眼,“能够在出云庵后山埋尸的人,没有几个,很有可能就是出云庵内部的人做的。你和叶明珠无意中窥探到的时候,也许她们也看见了你呀。” 姜怡雪蓦地瞪大眼睛,浑身哆嗦起来,“是,是庵堂内的人?我,我不知道啊,我……没人针对我……不……”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第231章 宋时蕴看出来姜怡雪的反应不太对,立即问道:“姜小姐?” 姜怡雪愕然地望着她,哆嗦道:“我……我想起来……明珠被带走之后,轩慧师太来,来问过我……她问我……明珠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我……” 姜怡雪当时脑子都是空白的,不敢说出来,她和叶明珠看见了埋尸的事情。 唯恐被当成疯子。 她便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而在通知叶家婆子之前,姜怡雪就已经将叶明珠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叶家婆子以及轩慧师太等人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叶明珠一个人躺在床上。 姜怡雪只说,是自己听见叶明珠一直在鬼喊鬼叫,才进来一看,发现叶明珠不对劲。 轩慧师太询问她时,她就说自己早就在房间里睡下了,根本不知道叶明珠这是怎么了。 轩慧师太当时看了看她,倒也没说什么,就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别再惦记着这件事,回头没得把自己也吓到了。 当时,姜怡雪也没多想,满脑子都是埋尸现场的事情,便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可是现在,她感觉轩慧师太这么问,或许真是应了宋时蕴的话。 也许,做这种事情的,真是出云庵内部的人。 如果真是出云庵内部的人,那么,轩慧师太不太可能不知道。 那当时,轩慧师太那么问她,是什么意思? 姜怡雪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时蕴听到这里,问道:“那么,在叶家婆子回家报信之后,她们有没有对叶明珠做什么?” 姜怡雪吞咽了一下口水,“我,我不知道……我当时被赶回自己房间了,我就,我就只知道,她们关上门,在明珠房间里待了很久,我……我当时蹲在门口,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听了好久,才听见隔壁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才有脚步声传来,向外面走去。 她当时还悄悄地将门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看。 才看见轩慧师太等人离开。 那个时候,本来还在鬼喊鬼叫的叶明珠,就没什么声音了。 在轩慧师太等人离开后,她还悄悄地去看了一眼,当时只有济敏师傅守着叶明珠。 她便询问过济敏师傅,叶明珠是怎么了。 济敏师傅只说,叶明珠是高热厉害,病糊涂了,所以才昏睡过去,让她不用担心,回去休息就好。 她就只能回去了。 宋时蕴沉默下来。 当时,轩慧师太等人在叶明珠房间里待了那么久是在做什么? 是不是询问叶明珠,曾经看见过什么? 如若是这样,就证明叶明珠看见的事情,或许真是出云庵内部做的。 她们怕叶明珠看见了这件事,把自己的事情抖搂出去。 但如若真是她们做的,她们应该可以直接除掉叶明珠? 不对! 宋时蕴一想到这种可能,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决了。 叶明珠毕竟是首辅叶大人的孙女,叶家婆子已经回去禀报了。 如若叶明珠突然死在出云庵,叶家势必追究到底。 一旦如此,出云庵内藏着的事情,或许就会暴露出来。 那么,她们肯定不敢直接对叶明珠动手。 那她们在叶明珠房间里那么长时间,做了什么事情? 宋时蕴想起来,叶明珠身上沾染的气息。 如若……那些奇怪的东西,不是无意中沾染的,而是有人注入进叶明珠体内的呢? 如若是这样,她们就是想让叶明珠回去之后,无声无息地死掉。 这样一来,就和出云庵没关系了。 即便叶家再难过,也不能去找出云庵的麻烦。 如此,倒是两全其美。 但是,这一切,现在都是宋时蕴的猜测。 得先去看看,那埋尸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宋时蕴沉思的时候,姜怡雪背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姜怡雪脸色猛地一白,哀求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对外喊道:“谁啊?” 济敏师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叶小姐,是贫尼,您来的时间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妥当,是否需要帮忙?” 这个人…… 出云庵还真是过分小心警惕。 她才出来多久? 不过问了几句话,这人就跑过来,还真是足够小心。 宋时蕴面色沉了沉,声音却透着不耐烦:“你们烦不烦啊,我收拾点东西,你们还要规定时间吗?再等会儿!” 济敏师傅还想说什么:“可是……” 宋时蕴一听这话,就抬起脚,对着门板踹了两脚。 门板砰砰作响。 济敏师傅被吓了一跳,心里很是不忿,但又不好得罪宋时蕴,只能干巴巴地说:“那贫尼在外面等候小姐。” 宋时蕴没有理会她,转而放开了姜怡雪,给姜怡雪使了个眼色。 姜怡雪往房间里退了退。 宋时蕴反手将门闩上。 然后她转过身,望向秋白,压低声音道:“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翻乱。” 秋白愣了一下,看见宋时蕴眼里的冷色,很快便反应过来,微微一点头,转身便开始在屋子里作乱起来。 宋时蕴一边看着她翻,一边观察着四周。 房间里,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了。 叶明珠当时,是突然病倒的,应该也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看见秋白翻得差不多了,宋时蕴在叶明珠遗留的东西里面,随便拿了一些香囊手帕,就算是收好了。 然后,她看向姜怡雪,小声地嘱咐:“等下,你就说,你是好奇叶明珠的身体状况,来问问我,其余的便不要说了,明白吗?” 姜怡雪当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飞快地点头:“我,我知道了……” 宋时蕴微微颔首,便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济敏师傅还站在门口,看见她终于打开门出来,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刚想说话,便看见跟在宋时蕴身后一并出来的姜怡雪。 她面上的笑意顿时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和警惕,“姜小姐怎么在此?” 姜怡雪想着宋时蕴刚才的嘱咐,捏了捏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指,让自己勉强一笑,“我,我是听说叶家来人了,想问问明珠的近况,就过来看看,她说她是明珠的妹妹,我,我就和她询问了几句,关于明珠的事情。” 济敏师傅审视着姜怡雪。 宋时蕴在此时,翻了个白眼道:“也不知道你们出云庵的人,事情怎么都那么多?有必要问来问去的吗?” 济敏师傅闻言,干笑一声,“姜小姐和叶小姐之前是挨着住的,关系好一些,自然就关心一些。” 宋时蕴撇撇嘴,“我们家可是首辅,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问什么问?” 济敏师傅:“……” 这位叶小姐,还真是谁都能嘲讽。 济敏师傅皮笑肉不笑,“……您说的是,不知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宋时蕴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说你们烦,你们是真的烦,我才来多久,你们就跟过来催催催,你们是急着投胎吗?” 济敏师傅:“……” 这世家小姐的嘴,都这么毒吗? 济敏师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尬笑。 宋时蕴见此,翻了个白眼,摆摆手,“算了,不想跟你们废话,我祖父在哪里?” 济敏师傅也不想再跟宋时蕴说废话,唯恐被气死,连忙道:“首辅大人还在跟师太谈论经文,小姐……” “还在谈论经文?”宋时蕴不耐地打断她的话,“烦死了,我不想听经文!” 她哼了一声,道:“他们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第232章 济敏师傅顿了一下,“大概还要一会儿。” 宋时蕴顿时一阵无语,“算了,那我不要回去了,我去山上赏赏花好了。” 语毕,她转身就往小院外面走。 济敏师傅一听,连忙跟上,“叶小姐要去赏花?” “对啊,我们来时,看山道上百花盛开,倒是很好看。”宋时蕴说着,回头扫了她一眼,“怎么着,我赏花还要你管吗?” 听她是要去外面山道上赏花,济敏师傅松了一口气,“那,那我陪您去。” 宋时蕴眉心一皱,脚步猛地停下来,“你们怎么那么烦啊,我们很熟吗?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济敏师傅:“……” 她干笑道:“我就是觉得,叶小姐初次来此,若无人陪伴,恐怕会迷路……” 宋时蕴闻言,手一抬,指着姜怡雪,“那就让她带我去,她不是我姐姐的好朋友吗?” 姜怡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济敏师傅又连忙道:“不,不可以!” 宋时蕴一脸狐疑地看她,“为什么不可以?” 济敏师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挤出一抹笑来,解释道:“姜,姜小姐自从来了这里之后,也不曾出去过,对这里的道路也不熟悉,她没办法给叶小姐带路。” 宋时蕴不相信,望向姜怡雪,“是吗?” 姜怡雪尴尬地一笑,“我确实没怎么出去过……” 宋时蕴不高兴地一撇嘴,“那就让静宜小师傅跟着,反正我不想看见你!” 这话,显然是对济敏师傅说的。 济敏师傅面皮一抖。 未等她说话,宋时蕴便提步往外走去。 济敏师傅有些头疼,却也只能看向静宜,“既然是叶小姐要求,你就去带路吧。” 静宜这才直直地走过来,跟上宋时蕴和秋白。 济敏师傅望着她们走出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当看见一片狼藉的房间时,济敏师傅的眼皮狠狠一跳。 现在的世家小姐,都被惯成了这样吗,找点东西,至于要把房间拆了似的吗? 济敏师傅头疼地看了看,幸好屋子里没少什么东西,她就放心了。 回头,瞥见站在门口的姜怡雪。 济敏师傅便大步走过去。 姜怡雪顿时缩了一下脖子,“济,济敏师傅……” 济敏师傅黑着脸,走到她跟前,“姜小姐方才没有跟叶小姐浑说什么吧?” 姜怡雪露出一脸茫然,“我,我应该跟她说什么吗?我就是想问问,明珠怎么样了,我担心她……” 济敏师傅审视着她,“没有说什么就最好,我相信姜小姐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姜怡雪干笑。 济敏师傅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然而,她一走,姜怡雪便猛地松了一口气,目送着济敏师傅的背影走远,她松开手,掌心里早就汗湿了一片。 她忍不住将掌心的汗,在身上擦了擦,不敢再原地久留,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另一边。 宋时蕴虽然说,不想看见济敏师傅。 可济敏师傅还是飞快地追了上去,免得这个不能招惹的小祖宗,乱跑乱撞,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 宋时蕴一早,就看见了后面跟着的济敏师傅,她当时就眼睛一瞪,怒斥道:“不是说,不让你跟过来吗,你怎么又跟过来了,丑八怪!” 济敏师傅:“???” 丑八怪?! 尽管她上了年纪,但不管什么年纪的人,都不愿意听别人这么骂自己。 济敏师傅脸上的神色,差点绷不住,她深呼吸几口气,才压下去心里的怒气,僵硬地一笑,道:“贫尼实在是担心叶小姐迷路,便偷偷跟了过来,叶小姐放心,贫尼绝对不会打扰叶小姐赏花,只是在旁边偷偷跟着。” 她这模样,显然是要跟定宋时蕴了。 不会轻易地离开。 宋时蕴心里清楚,济敏师傅这是硬要贴上来,让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而这人跟着她,无外乎是怕她发现了什么。 宋时蕴也不能做出太明显,容易让人起疑的举动,只能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当做她不存在似的,转身就快步地往山道上走过去,好像小孩子气似的,以为这样就能够甩开济敏师傅。 济敏师傅松了一口气,提着衣摆,亦步亦趋地追了上去。 有济敏师傅跟着,宋时蕴注定不能做什么。 她只能装作赏花,在附近山道上溜达了一圈。 每次当宋时蕴想要靠近后山坡那边时,济敏师傅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让宋时蕴靠近。 宋时蕴被阻拦了几次,顿时就怒了,她一把掐着腰,怒目圆瞪地看着济敏师傅,“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要去后面赏花,为什么就不能去?难不成你们后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济敏师傅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们出云庵四周怎么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呢?只是后面那片,接近庵堂里的姑子住的地方,有些脏乱,怕污了小姐的眼睛。” 宋时蕴眼睛一眯,“怕污了我的眼睛?哼,我才不信你们这些屁话,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要过去看看!” 冷哼一声,宋时蕴直接大步流星地朝后山坡去。 济敏师傅脸皮猛地一跳,“叶小姐,叶小姐……” “你要是再阻拦我,我就告诉我爷爷,让他带我去看!”宋时蕴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 这句话,顿时让济敏师傅安静下来。 宋时蕴一个人去看看,倒是没什么。 可是,如若让叶首辅也跟着去,也许真的会发现什么。 思及此,济敏师傅哪敢阻止,只能一脸赔笑地说:“那我带叶小姐过去吧。” 她连忙跑到前面,狗腿地对宋时蕴一笑,帮宋时蕴带路。 她若是带路,也能够避免宋时蕴无意中发现什么。 宋时蕴也不能做的太过刻意,避免引起她们的注意。 宋时蕴只能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闻言,济敏师傅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顶着一张笑脸,带着宋时蕴往后山坡道去。 后面的鲜花盛开更多,山道几乎落满了鲜花,开出了一条花路。 宋时蕴满意地看了看两旁,“果然还是这里好看!”她又瞪了济敏师傅一眼,“我看你之前就是故意诓骗我,不想让我过来!” 济敏师傅心里苦,只能干笑,“贫尼是怕这边脏乱,没想到小尼姑们打扫得挺干净的,叶小姐若是喜欢,也是这片地方的福气了。” 宋时蕴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继续往里面走。 济敏师傅小心谨慎地带着路。 有她在,宋时蕴不敢做出太过反常的举动,只能借着赏花的工夫,悄悄地打量着四周,寻找着那片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看书喇 顺便观察着,哪个地方挨着叶明珠之前住的地方。 宋时蕴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很快在半山道的地方,看见了叶明珠之前住的地方。 她又看了看山道上,在半山坡的地方,敏锐地发现有一处新翻过的泥土的痕迹。 宋时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而这个时候,济敏师傅却挡在了那块山坡上,笑呵呵地看向宋时蕴,“叶小姐,您看这里的花儿,还不错吧?” 她指着对面的花丛。 宋时蕴跟着看过去,扫了一眼,“确实,这里的花儿好看多了。” 她走过去,伸手摘下来一朵,好像对济敏师傅站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 济敏师傅悄悄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坡,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她又陪着宋时蕴呆了一会儿,连哄带骗,终于让宋时蕴同意回去了。 第233章 得到宋时蕴的同意,济敏师傅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连忙带着宋时蕴就回去了。 此时,轩慧师太陪着叶首辅说话,陪得都累了,心里有些烦躁,不知道济敏师傅怎么还没带着宋时蕴回来,却又不能在叶首辅面前表现出分毫,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和叶首辅谈论经文。 叶首辅博闻强识,不管谈什么,都能说上两句。 轩慧师太应付得都有些累了。 就在轩慧师太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派人去找找济敏师傅和宋时蕴的时候,济敏师傅和宋时蕴终于回来了。 瞥见她们俩走进来,轩慧师太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面上还装作亲切地问:“叶小姐回来了?” 宋时蕴百无聊赖地嗯了一声,像是有些累了,走到叶首辅面前,便拉住他的衣袖,“祖父,我累了。” 叶首辅闻言,跟宋时蕴装得真的像是祖父女,他抬手疼爱地捋了捋宋时蕴额前的发丝,“怎么才回来,替你姐姐收拾好东西了吗?” 宋时蕴的额头,在他胳膊上点了点,“嗯,东西收拾好了,听说祖父和师太在谈论经文,我就跑出去赏花了,外面的花儿可漂亮了!跑得我都累了!” 见她一脸娇憨,轩慧师太都笑了笑,“小姑娘家家的,大多如此,就是喜欢玩。” 叶首辅淡淡一笑,“是啊,我家对女子没什么要求,只要她们开心就好。” 轩慧师太赞同道:“大人想得开,其实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自有他们该经历的,让他们自个儿摸索去就是,旁人也管不了太多。” 叶首辅点点头,“女儿家不比男子要建功立业,只要她们开心,好好的就好。” 轩慧师太应了一声是,“这样便很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人不妨留下来吃一顿便饭?” 宋时蕴闻言,嘴巴却撅的老高,“不要,我才不要吃什么斋饭,祖父,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叶首辅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累了?” 宋时蕴苦哈哈地点头,“跑得累死了,我想要回家,我要吃肉……” 轩慧师太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到底是小孩子,确实需要吃点荤菜,这样好长身体。” 叶首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师太说得是,既然如此,那就对不起师太的好意了,我们先回去了,不打扰师太了。” 轩慧师太求之不得,立即站起身来,道:“那贫尼就不勉强了。” 叶首辅也拉着宋时蕴起身,“师太客气了,今日多有叨扰,还希望师太不要介怀,我让人送来的谢礼,也请师太收下。” 叶首辅早就找好了借口,自然也准备了相应的礼物。 以免轩慧师太起疑。 轩慧师太闻言,心花怒放,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既然大人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叶首辅道了一声客气,跟轩慧师太寒暄片刻,便将礼物留下,带着宋时蕴走了出去。 轩慧师太带着人,亲自将他们送上门外的马车。 望着马车走远,轩慧师太脸上的笑意,猛地放了下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济敏师傅,“怎么回事?” 济敏师傅连忙弯下腰,“叶家这位小姐,比之前的这位小姐,还要娇蛮任性,非要去后面赏花,我,我怕她起疑,就只能带她过去了,但师太放心,她就是赏花而已,什么都没做,也没胡乱跑,都有我盯着呢。”看书喇 轩慧师太闻言,眯起眼睛,“你确定?” 济敏师傅连连保证,“我确定,她真的没有乱跑,一路上都有我跟着。” 轩慧师太僵硬的脸色才好了一些,“那就好。” 济敏师傅却有些犹豫,“不过……” 轩慧师太现在不能听到‘不过’这两个字。 一听到这话,她就头疼不已,“什么叫做不过,又出什么事情了?” 济敏师傅见她拉下脸来,缩了一下脖子,道:“那个……叶小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碰见了姜怡雪……” 轩慧师太猛地眯起眼,“姜怡雪?” 济敏师傅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问过姜怡雪,可有和叶小姐说什么,姜怡雪说,她只是关心一下叶明珠的情况,我觉得……她可能并不知道当晚叶明珠看见了什么,应该也没有同叶小姐说什么。” 轩慧师太冷着脸,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管怎么样,这个姜怡雪,恐怕不能留了。” 济敏师傅猛地一愣,“可是,姜家的人,偶尔会来看望她,若是她突然出事了……姜家会不会计较?” “偶尔来看望而已,如若真的在乎她,那么久了,早就把她接回家清修了。”轩慧师太声音冰冷,“即便她不小心病逝了,只要和姜家说明缘由,他们自然也无法把我们如何。” 济敏师傅闻言,就知道轩慧师太已经下定决心,她吞咽了一下口水,“那……还如同以前一样?” 轩慧师太冷冷地嗯了一声,“如以前一样,你去办,这次记得办得干脆利落,别留下什么可疑之处。若是让别人起疑,那就是你有意谋害姜家小姐,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都得你自己担着,你明白吧?” 济敏师傅一个激灵,“是,我记下了。” 轩慧师太冷哼一声,陪叶首辅坐了一下午,她实在是累了,也不想继续废话,便转身向出云庵内走去。 济敏师傅望着轩慧师太的背影,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她帮助轩慧师太做过不少杀人的事情,可每次一听轩慧师太这么说,仿佛把人当成小鸡仔似的,说杀就杀,她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 可即便再害怕,她又不得不去做。 如果她不那么做,死的人就会变成她。 济敏师傅思及此,咬了咬牙,只能去准备东西,送姜怡雪上路。 另一边。 宋时蕴和叶首辅坐在马车里。 不知道马车驶出去了多远,宋时蕴打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出云庵的所在,她才放下帘子。 见此,叶首辅便出声问道:“宋小姐今日可有什么发现?” 他感觉宋时蕴出去那么久,回来后又缠着他要立即离开出云庵,恐怕已经发现了什么。 宋时蕴闻言,嗯了一声,小脸微沉地道:“出云庵内,应该发生过不少命案。” 叶首辅眉心猛地一跳,“发生过不少命案?” 宋时蕴颔首,“对,他们的后山坡,死气很重,而且出云庵内的小尼姑,年龄或许都对不上。” 她将静宜跟她说的话,告诉了叶首辅。 叶首辅捋了捋胡子,“也就是说,静宜看上去才十三岁,可实际上已经二十多岁?” 宋时蕴重重地一点头,“是,静宜和那些小尼姑的神魂,好像是在被控制的状态,只能回答一些极为简单的问题,我多问了两句,她就什么都回答不了了,像是个傀儡一样,虽然能走能跳,但就是不像活人。” 叶首辅闻言,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有所感觉,前来添茶水的小尼姑,动作确实都有些古怪。” 宋时蕴:“是,我一开始也是从她们打扫庭院的动作,看出来她们有些奇怪的,我总觉得出云庵内的人,应该是利用那些小尼姑,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么,明珠那天晚上看见的杀人现场,可能是真的,是她们在迫害某些小尼姑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那天晚上被杀害的人,未必是小尼姑。” 第234章 姜怡雪和宋时蕴说过,当晚看见的影子,有些高大,是被几个尼姑抬着,可能是男子。 “男子?”听见这话,叶首辅就有些诧异了,“出云庵内很少有男客啊。” 宋时蕴今天几乎在出云庵内外绕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男客,“但也可能,只是表面上没男客。” 叶首辅不动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静宜跟我说过,她们之所以能够保持年轻貌美的样子,是出云庵内那些师太们做的,我问她怎么做的,她却无法回答。叶首辅,你是男子,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人希望那些女子能够保持年轻美貌?” 叶首辅猛地一震,“你的意思是,出云庵内的人,或许是在利用她们的美貌?” 宋时蕴淡声:“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需要她们的美貌。” 叶首辅是男子,当然明白宋时蕴是什么意思。 对男子来说,年轻美貌的女子,永远最有吸引力。 加上……那个被杀的人,可能是个男客…… 又是大半夜被杀人埋尸,那么……极有可能是晚上出现在出云庵内的男客。 一个大半天都不会出现男客的庵堂,晚上为什么会有男客出现? 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宋小姐是觉得,出云庵在私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皮肉生意?”叶首辅挑明了问。 虽然这话不应该当着一个闺阁小女孩儿说。 但是,他感觉宋时蕴不像是个普通女孩儿,宋时蕴也没把爱自己当成不见世面的小女孩儿,他便也没把宋时蕴当成普通的女孩家。 宋时蕴闻言,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直接道:“是,我曾经就听说过,不少的庵堂,都存在这种私下的生意。” 叶首辅皱眉,“一般这种事情,都会发生在那种没什么香火的庵堂,为了生存,就有做这种事情的人,但出云庵不一样……出云庵香火好,偶尔还有达官贵人将女子送过来受罚,每月也会按时给一点月银,那些收入按理来说,足够出云庵的支出了,她们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叶首辅还从未听说过,京城有出现过这种案子。 宋时蕴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为了验证这种猜测,办法也很简单。” 叶首辅闻言,抬眸看向宋时蕴,“宋小姐这么说,想必已经有了计划?”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嗯,晚上我想来一趟出云庵,探探情况。” 叶首辅微微一愣,“晚上?” 宋时蕴嗯了一声,“今日,她们一直防着我,完全不让我靠近可疑的地方,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我也不好靠近,只能晚上去探探情况,只要找到那具尸体,看见那具尸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死的,去出云庵做什么,大抵就都有答案了。” 叶首辅闻言,却皱起眉来,“我觉得不妥。” 宋时蕴扬眉,“为什么?” 叶首辅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这办法,算是不错的办法,但是……你一个人夜探出云庵,太不妥当了。我们今日来过之后,出云庵说不定会小心提防,如若她们真的私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那晚上的巡防也会更加严苛,一旦被她们发现,你一个人如何逃脱?这太不妥当了!” 这毕竟是大事,又事出叶家。看书喇 叶首辅自然不能让宋时蕴去冒险。 一旦宋时蕴出了什么事情,让他怎么和平宁侯府交代,怎么和自己的良心交代? 这事儿想想都知道,太危险了! 叶首辅绝对不同意。 宋时蕴却望着叶首辅的眼睛,坚定地道:“我必须去,大人同不同意,我都必须去。” 叶首辅有些着急:“这是为什么?” “这件事,我已经插手了,就没有半路而废的道理,我肯定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修道之人,修的就是缘法,碰见这件事就是我们的缘法,既然是缘分,我就不可能视而不见。”宋时蕴有宋时蕴的坚持。 天机门的规矩,她还没忘记。 如若事情真的像她想的那样,或者比她想的更加残忍……她却撒手不管的话,那后面再出现什么人命官司,那宋时蕴的良心也过不去。 她的修道,也算是废了。 叶首辅望着宋时蕴的眼睛,看见她眼中的坚持,知道她的态度不容置喙,叶首辅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非去不可吗?” 宋时蕴想也不想地点头。 叶首辅思忖片刻,道:“那我派人跟着你。” 宋时蕴闻言,眉心一皱,直接拒绝道:“那不行,只能我一个人去。” 叶首辅皱着眉,眼里完全是不赞同的神色。 宋时蕴见此,主动解释道:“我一个人去,真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方便脱身,保护别人,我或许做不到,但是我一个人被发现,想要全身而退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向大人保证,如若我一个人要脱身,那是特别简单的事情,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什么性命危险。” 宋时蕴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她心里有打算。 叶首辅闻言,沉吟不语。 但他心里清楚,宋时蕴说得有道理。 宋时蕴毕竟不是普通人,以她的能力,想要脱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思及此,叶首辅才退了一步,“那好吧,但我还是会派人在山道下接应你,如若出了什么事情,这也是一条保障,宋小姐,还请你一定不要拒绝。” 如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宋时蕴自己去冒险,叶首辅做不到。 他得尽自己所能,给宋时蕴做一些保障。 宋时蕴闻言,淡然一笑,“大人这是为了我好,我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不会拒绝,多谢大人。” 叶首辅也松了一口气,“宋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去出云庵?” “太阳下山,山上较黑,才好上山。”宋时蕴早就打算。 叶首辅点了点头,稍微晚一点确实不错。 宋时蕴和叶首辅下山之后,便让叶首辅的马车,在山道入口处,将她放下来,她不打算回城了。 回城再过来,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也太费时间了。 宋时蕴不想浪费时间。 叶首辅还得回去,准备点人手,便将宋时蕴在山道口放下来了。 他坐在马车上,打起帘子,望向马车旁边站着的宋时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宋小姐,真的不会出事吧?” 宋时蕴淡然一笑,“放心吧,大人。” 见她如此肯定,叶首辅只能迁就,“那好吧,我这就回城准备点人手,派人来接应你。” 宋时蕴也没拒绝,“那就麻烦大人了。” 叶首辅略略地一点头,便吩咐车夫,赶紧回城。 望着马车驶远,宋时蕴回头望了一眼,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山道,面色沉沉。 随后,她提步进入旁边的山林,等待时间。 同一时间。 出云庵内,济敏师傅从自己房间里端了一碗药出来,递给旁边的小尼姑,让她去给姜怡雪送过去。 仿佛傀儡的小尼姑,像是被输入了什么指令一样,呆滞木讷地,将汤药送给了姜怡雪。 姜怡雪身体不好,住在出云庵的这段时间内,她一直有喝药的习惯。 见小尼姑送药过来,她也没多想,就喝了下去。 可喝下不久,姜怡雪便感觉到全身燥热,腹痛难忍。 她捂着肚子,身子往床边一靠,一张嘴,就吐出来一口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姜怡雪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第235章 不多时,就传出来,姜怡雪病重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出云庵内,却是一片寂静。 似乎没有人关心姜怡雪。 济敏师傅得知消息,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等她病得再厉害一点,再通知姜家人过来收尸就是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来传消息的,同样上了年纪的尼姑,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福至心灵,明白姜怡雪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病,而是“老\\\\毛病”了。 这就不是她能够管的事情了,她便低下头,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然而,她离开后,济敏师傅的神色,看上去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她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念起往生咒。 手上沾染了那么多人命,也不知道为她们念念往生咒,能不能让自己减轻一点罪孽。 但即便没用,这样总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 济敏师傅飞快地敲打着手里的木鱼。 宋时蕴在外面的山林里,等了一会儿。 直到天色昏暗,日光完全消失,山上不见任何光亮,她才悄然地潜入后山坡,打算去将那具尸体挖出来看看情况。 然而,她刚到后山坡,就听见一道模糊不清的求救声。 “来,来人啊,救救我……我,我好难受……” 宋时蕴听到那声音,抬起头来,循声望过去。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宋时蕴仔细分辨着声音,循声看过去,便听见那声音,好像是从叶明珠之前住的地方发出来的。 不对! 叶明珠早就回叶家了,那地方好像也没其他人住,只有姜怡雪住。 这声音也好像是姜怡雪的。 只不过听上去很虚弱似的。 宋时蕴眉心一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立即提步,顺着山坡滑下去,悄悄地翻进小院里。 进入小院,姜怡雪那痛呼声,就清楚多了,但依旧微弱。 宋时蕴瞥了一眼四周。 整个小院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听见姜怡雪的呼救声。 这不太对劲。 姜怡雪方才的声音还挺大的,宋时蕴在那么远都听见了,出云庵内的人怎么会听不见? 宋时蕴直觉这事儿不对劲,她快步靠近姜怡雪住的房间。 然而,刚走到门口,宋时蕴便发现,姜怡雪的房门外面,挂着一把大大的青铜锁。 宋时蕴瞳孔一缩。 显然,这是出云庵故意的! 她们这是……要搞死姜怡雪? 难道是因为,姜怡雪白日的时候,跟她说过话的缘故吗? 宋时蕴脸色猛地一沉,提步走过去,拔下一根发钗,在锁眼里面动了几下。 没一会儿,咔嚓一声,铜锁就被打开来。 宋时蕴向后面看了看,瞥见附近没有生气,大约是没有人在四周守着。 这里的人,大概是想让姜怡雪,在这里自生自灭,等到姜怡雪死了之后,再来给姜怡雪收尸。 意识到这一点,宋时蕴的脸色更冷了。 她进入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往屋里一看,便见姜怡雪痛得蜷缩在床上,时不时地用额头撞着床板,似乎很疼的样子。 有人开门的声音,她都没听见,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好,好疼,好疼……” 她近乎无意识地呢喃着。 宋时蕴快步走过去,便见姜怡雪已经满脸惨白,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 她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腹部,恨不得把手掌按进肚子里似的。 宋时蕴见此,一把拉过姜怡雪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快速给姜怡雪诊脉。 姜怡雪这时候才知道有人进来似的,抬起头来,用被汗水沾满的双眼,看着来人。 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影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认出了这个人。 “叶,叶小姐?” 宋时蕴听见姜怡雪的声音,放下手,脸色低沉,“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姜怡雪痛得都有些恍惚了,仰面倒在床上,呐呐地道:“我,我就喝了一碗药……” “药?” 宋时蕴都想笑了,“那恐怕不是药,是要你命的毒药。” 姜怡雪痛呼的声音,都停了一瞬。 宋时蕴快速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针线包,里面全是银针。 她拿出来几根银针,封住姜怡雪周身的大血,然后又抽出一把匕首。 “你应该是被下毒了,是无色无味的毒,如若我没猜错,应当是穿肠散,可以让人以肠阻暴毙的模样而死,让别人看来,就是突然重病而死,不会引起怀疑,看样子,这一手,出云庵内的人,倒是玩得很熟悉。” 宋时蕴说着,扣住姜怡雪的手臂,道:“姜小姐,我得把你身上的毒血,放出来一点,不然你撑不了一刻钟,就会死。” 姜怡雪痛得几乎做不出反应来,艰难地动了动脑袋,算是点头。 宋时蕴见此,眼也不眨,一下子在姜怡雪手臂上,划了三道。 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姜怡雪却感觉不到疼,因为她身上其他地方更疼,疼得她对其他痛觉,都没了反应。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又拿出来几根银针,刺入姜怡雪的腹部。 姜怡雪顿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下一秒,她忍不住趴在床边,大吐特吐起来,好像要把今天喝进去的汤药,全部吐出来似的。 宋时蕴坐在旁边等着,瞥见姜怡雪放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色,等到姜怡雪吐出来的东西,变成黄胆水,她才拿出来一张符,啪的一下,塞进姜怡雪的嘴里,“吞下去。” 姜怡雪还没反应,就被她抬起下颚,那张符入口就化作流水一般,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见此,宋时蕴取下她腹部和背上的银针,让她在床上躺下来。 旋即又拿出来几张止血符,替姜怡雪处理了一下伤口。 姜怡雪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胳膊上的疼,腹部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望向宋时蕴,感激道:“太,太谢谢你了叶小姐……不过,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查点东西,听见了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宋时蕴拿出帕子,包扎好姜怡雪手臂上的伤口,面色微沉,“我没想到,出云庵的人,下手还真狠。” 姜怡雪苦笑,“我,我也没有想到……我身体不好,常常要服药,今天小尼姑送药来的时候,我根本没多想,没想到她们会给我下毒……” 宋时蕴见她精神恢复了些许,放心了:“我看你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坏,为什么要在这里带发修行?” 姜怡雪闻言,眼皮垂了下来,“没办法……因为父亲母亲不待见我……” 宋时蕴不解,“不待见你?” 姜怡雪淡淡一笑,“叶小姐你不知道,我……我其实还有一个哥哥……” 姜怡雪和哥哥,其实是龙凤胎,两个人一起出生的。 她一出生,家里请来的算命师傅,就说她命硬,刑克六亲。 家里人一开始并不相信。 可是,哥哥和她一起出生后,不足十二个时辰,突然就体虚病逝了。 家里就觉得,她是真的刑克六亲,和她一起出生的哥哥,都被她克死了。 从那之后,父亲母亲都不待见她。 但,因为有祖父祖母在,姜怡雪日子过得还不错。 可是,在前几年,祖父也去世之后,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祖母常年卧病在床,自己照顾自己都费劲,更没办法照顾她。 父亲母亲便越发觉得,是她刑克六亲,不然为什么身体那么好的祖父祖母,却不是病故就是缠绵病榻? 第236章 所以他们愈发不待见姜怡雪,觉得姜怡雪不能再待在家里,美其名曰为了给姜怡雪的祖母祈福,就把姜怡雪送到了这里带发修行。 祖母每日几乎都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很少,每次醒过来,虽然有让父亲母亲,把姜怡雪接过去,可姜家人自然也不愿意把她接回去。 这种事情,每次都被敷衍过去。 但,祖母醒过来,还是有好处的。 祖母每次清醒的时候,都会让身边的婆子,带着东西过来看望姜怡雪,让姜怡雪的日子好过一点。 所以,姜怡雪虽然在这里带发修行,但日子还不算难过。 加上这里没有姜家的人,日日对她鄙夷嫌弃,她还挺喜欢一个人呆在这里的,便也没闹着要回去。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的。 但她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弱小的希望,也会被浇灭。 她不明白,出云庵为什么想要她的命。 “你父亲母亲,还真不是东西。”宋时蕴语气冷淡地道。 姜怡雪闻言,微微低下头,“可能真是因为我刑克六亲吧……”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你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刑克六亲的人,当初那个算命师傅是什么水平,胡说八道的吧?” 姜怡雪闻言,猛地抬头望向宋时蕴,惊喜又不敢相信,“是真的吗?” 宋时蕴淡笑,“你看我会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姜怡雪愣了愣,“可,可是你怎么知道?” 宋时蕴哦了一声,“忘了跟你说,我也是修道的人,看相算命什么的,我还挺在行的。” 姜怡雪想起宋时蕴刚才给自己治疗,好像还用了符纸,她顿时惊讶道:“你真是玄门中人啊,那叶小姐,你看我真不是刑克六亲的人,对不对?” 宋时蕴颔首,“你很好,一般人的命格,也很少出现刑克六亲的,这种命格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如若真有那么多刑克六亲的,那世界上还有活人吗?” 姜怡雪闻言,眼眶却红了,“我不是刑克六亲的人,我不是……” “嗯,你不是。”宋时蕴坚定地道。 姜怡雪忍不住落下泪来。 宋时蕴安慰道:“这个世界上的骗子还挺多的,你父亲母亲请来了骗子,害了你不说,还对骗子的话,深信不疑,真是愚不可及。” 姜怡雪抹了抹眼泪,“我并没有刑克六亲,那就好,那就好……” 宋时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现在也没时间说这些了。我估计过一会儿,出云庵的人,应该会过来检查你死了没,如若让她们发现你还活着,她们肯定还会对你下手,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姜怡雪闻言,试着坐起来,却没有力气,她咬了一下唇瓣,“可我现在没有力气……我可能走不了了……叶小姐,你先走吧,别让她们发现你,不然她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走不了?” 宋时蕴闻言,拿出一张符来,啪的一下,往姜怡雪的胸口一贴,“现在呢?” 姜怡雪感觉到,好像有一股气力,从心口注入进去,她不由错愕地望向宋时蕴,“我,我试试……” 她重新试了一下,虽然还有些手软和脚软,但她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了起来。 她有些惊喜地望向宋时蕴,“我,我好像能动了……” “能动就好。” 宋时蕴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现在就跟我走。” 姜怡雪连连点头,借着宋时蕴的搀扶,两个人快速出了禅房。 如同宋时蕴猜测的一样,现在还没人过来检查,外面没人。 正好给了她们逃跑的机会。 宋时蕴带着她走到墙边,先翻身上墙,然后拉着姜怡雪的手,将她拉上墙头。 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离开了小院后,宋时蕴便扶着姜怡雪,将她藏在了山林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这是宋时蕴之前在这里等时间的时候发现的。 山洞里面杂草丛生,看样子应该没有人发现。 宋时蕴将姜怡雪藏了进去,便让她在这呆着别出去。 姜怡雪不解,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要藏在这里…… 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见宋时蕴还要出去,她一把拉住宋时蕴的胳膊,“叶小姐,你不是还要回去吧?” 宋时蕴毫不掩饰地一点头,“嗯,我想回去,看看那具尸体。” 姜怡雪有些慌乱,“不可以!让她们发现我不在了的话,她们肯定会警惕起来,如若让她们发现了你,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现在她们应该还没发现你,我必须回去,如若现在不回去,那以后想去调查就更难了!”宋时蕴皱眉,低声道。 姜怡雪不解,“叶小姐,你要调查什么?” 宋时蕴望着她的眼睛,“调查一下,你和叶明珠当天晚上看见的,到底是真是假,看看那具尸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如若有证据,就可以让京兆府搜查出云庵,但如若我不赶紧动手,一旦出云庵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即便报给了京兆府,他们来搜查了,只怕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了,我必须趁着现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看书溂 姜怡雪怔怔地望着她,忽然说:“……你不是明珠的妹妹吧?” 宋时蕴一愣,却顾不上和姜怡雪解释,“我会在外面放一张结界符,把这个山洞隐藏起来,姜小姐你只要留在这里就好了,无论我是否被发现,我都有办法脱身,待我脱身后,我就来接你,届时,我会送你回姜家。” 语毕,不等姜怡雪再说什么,宋时蕴便快速起身,小跑出去。 到了山洞口,宋时蕴贴了一张结界符在洞口,又拿起旁边的杂草,挡住洞口,避免被人发现。 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宋时蕴才快步跑回了后山坡。 如宋时蕴猜测的一样,出云庵内,现在还静悄悄的,没有人发现姜怡雪不见了。 宋时蕴跑到,白天已经踩好点的,那块新近有翻新过的山坡前,顺着翻新的泥土,挖了起来。 而同一时间。 济敏师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木鱼,提步便去检查情况。 如若姜怡雪已经死了,她便可以派人去通知姜家来接尸体回家了。 可是,推开小院的门后,济敏师傅一眼就看见,姜怡雪的门大开着。 她脸色突然就变了,快步跑进去一看。 房间里哪里还有人? 济敏师傅顿时就慌乱起来,高声大喊起来:“快,快来人啊,姜怡雪不见了,快来人啊!” 没一会儿,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出云庵,顿时灯火通明。 得知消息的轩慧师太赶过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啪的一巴掌,甩到济敏师傅的脸上,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当时是怎么交代你的?” 济敏师傅捂着脸,眼泪都出来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当时让人把门都锁上了,只要等里面没动静了,进来收尸就可以,但,但不知道怎么的,人就没了……” 轩慧师太一咬牙,“你还敢找借口?!” 济敏师傅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轩慧师太咬了咬牙根,“她中了毒,一个人绝对跑不了,肯定是有人带她跑了,你们赶紧去找,庵里庵外,山里山外,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全部都给我出去找,只要找到,格杀勿论!” 听见她的话,那些老尼姑们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齐齐应了一声是,纷纷地摸出刀剑,便追了出去。 后山坡上。 宋时蕴还在挖掘尸体。 她听见了济敏师傅的高声喊叫,但现在没时间犹豫,她必须赶紧把尸体挖出来,不然一旦让出云庵起疑,这线索肯定便没了! 第237章 宋时蕴飞快地树枝挖掘着,好在她挖得快,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只手。 那只手,几乎没什么血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紧紧贴在骨头上。 月光下,露出泥土的一只手,看上去还怪渗人的。 宋时蕴却没有丝毫的害怕,看了一眼那手臂,她眉心一皱,便顺着手臂继续往下挖。 没多久,一具完整的尸体,就暴露在她面前。 看见那具尸体时,宋时蕴紧紧地皱起眉来。 这尸体…… 太奇怪了! 整具尸体,仿佛被人吸干了一样,只剩下薄薄的皮,贴在身上,骨骼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整个人好像都缩水了不少。 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来,这应该确实是一具男尸。 “谁,谁在这里?” 宋时蕴正盯着那具尸体检查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来。 宋时蕴猛地转头看过去,便见不远处亮起一盏盏灯笼。 不知道是谁,来后山坡找人,就发现了宋时蕴。 糟了! 宋时蕴刚才注意力都放在了尸体上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宋时蕴瞥了一眼面前的尸体,一把脱下外袍,将那尸体包裹起来,然后往背上一捆。 必须把这尸体带走! 尸体就是证据。 她已经被发现了,如若把尸体留下来,就相当于留给出云庵湮灭证据的机会。 无论如何,都得把尸体带走! 宋时蕴扛起尸体,顾不上形象,转身就顺着山坡滑下去,从旁边一条小道,往山下跑去。 “快,快来人啊,这里有人!” “她就在那里,有人跑了,快来人啊!” 身后的喊声,越来越大。 脚步声也越来越多。 宋时蕴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有不少人朝自己冲过来。 出云庵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宋时蕴脸色一沉,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她也修炼了这一段时间,身体素质比之前好得多,但毕竟扛着一具尸体跑,速度还是慢了许多。 眼看着身后的人,越追越近,宋时蕴一边跑,一边飞快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这是要往哪儿跑啊?” 正在这时候,宋时蕴前面的山坡上,滑下来几个人。 那些人,全部穿着一身黑衣,蒙着脸,身形高大,一看就是男子,他们一个个拦在宋时蕴面前的路上,一个个手上拿着刀剑,在月光下冒出来一阵寒光。 而在他们面前,还簇拥着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轩慧师太。 轩慧师太站在众人面前,盯着宋时蕴,一眼认出来宋时蕴,脸色猛地一沉,“没想到是叶小姐啊,叶小姐这么晚了,回到我们出云庵,怎么也没跟我们打声招呼?” 轩慧师太话音未落,身后追着宋时蕴的人,也跑了过来,前后堵住宋时蕴。 瞥了一眼身后的人,宋时蕴又看向轩慧师太,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太晚了吗,没想打扰师太。” 轩慧师太冷笑一声,余光瞥见宋时蕴肩膀上扛着的尸体,猛地眯起眼来,“叶小姐若是要来我们出云庵做客,我们出云庵自然是欢迎的,但叶小姐这不请自来,还想顺走我们出云庵的东西,恐怕就不好了吧?” 宋时蕴闻言,拍了拍肩膀上的尸体,“师太是说这个吗?”她微微一笑,“他可是被埋在出云庵外的,怎么就成了出云庵的东西?哦,还是说,师太承认,他的死是你们出云庵造成的?” 轩慧师太自然听出来,宋时蕴在给自己挖坑,她脸色愈发地冷,“叶小姐,不管怎么样,只要出现在出云庵四周的东西,便是出云庵的。叶小姐这么晚了,来出云庵做客,我觉得,叶小姐应当也不想传出去,不妨如此,只要叶小姐把东西放下,我们出云庵就恭恭敬敬地送叶小姐下山,如何?” 轩慧师太看见宋时蕴的时候,眼珠子就在疯狂地转动。 宋时蕴和普通人不一样。 但凡换作别人,轩慧师太就会直接把人给杀了。 可是,来的人是宋时蕴,是叶首辅的孙女,她就想想,能不能动手。 宋时蕴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叶首辅的授意? 如若叶首辅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宋时蕴一旦死在这里,那叶首辅必然会追究到底。 到时候,出云庵只怕就要倒霉了。 轩慧师太还是想在不掀起风浪的同时,把这件事给解决掉。 只要让宋时蕴把尸体留下来,她们就能够把所有证据磨灭掉。 这样一来,即便宋时蕴回去,将此事告诉叶首辅,叶首辅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对出云庵做什么事情。 这是现在最好的打算。 宋时蕴一听,就明白轩慧师太的意思,她淡笑了一下,反问道:“如若我不想这东西放下呢?” 轩慧师太脸皮猛地往下一放,“那我们恐怕要把叶小姐留下来做客了。” 宋时蕴闻言,轻笑一声。 轩慧师太见此,微微一抬手。 她身后的人,全部唰的一下,将刀剑亮向宋时蕴。 宋时蕴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见此,轩慧师太阴沉地一笑,“叶小姐……哦不对,我想你应该不是叶家小姐吧?即便把你留在这里,应当也无事。” 如若真是叶家小姐,叶首辅应该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前来。 而且,若真是世家小姐,哪有这个本事,敢潜入出云庵,打包尸体? 宋时蕴也笑了笑,“但其实,不管我是不是叶小姐,你觉得这件事重要吗?” 轩慧师太眯起眼来,“这话什么意思?”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我只是想提醒你,叶首辅带着人,就在山脚下等我,半个时辰,只要半个时辰,我还没下山,叶首辅就会带人上山来,师太觉得,到时候出云庵会如何?半个时辰啊,可没多久了。” 轩慧师太面皮猛地一抽。 半个时辰…… 谁知道宋时蕴什么时候来的。 即便宋时蕴是刚来,这半个时辰过得也很快。 完全不够给她们处理掉所有证据的时间。 轩慧师太思及此,脸上一片怒气,紧盯着宋时蕴,直接道:“是不是叶明珠回去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要不然,叶首辅怎么会突然怀疑上她们? 她就知道,叶首辅今天突然上门,绝对没那么简单。 叶首辅之前带着宋时蕴过来,八成就是踩点和观察环境的。 可惜,她竟然被耍得团团转! 宋时蕴微微一笑,“师太猜呢?” 轩慧师太阴沉着脸。 果然,还是叶明珠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明明已经给叶明珠下了毒,她怎么还有机会说起那些话? 轩慧师太恨得牙根痒痒。 如若不是为了不得罪叶首辅,不引起怀疑,她当初就该直接杀了叶明珠。 若是直接杀了叶明珠,或许局面也不会有现在这么难堪。 轩慧师太四周的其他人,听见宋时蕴这话,一个个神色也有些动摇,有些慌张地望向轩慧师太。 “师太,如,如若叶首辅真的在山脚下等着,那怎么办?” 济敏师傅站在宋时蕴身后,眺望着轩慧师太,紧张不安地问道。 “对啊,如若叶首辅真的带人守在山脚下,那我们是不是完了?” 众人都慌张起来。 轩慧师太被她们吵得头疼,眼睛一瞪,“都给我闭嘴!” 济敏师傅等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说什么。 轩慧师太重新看向宋时蕴,却阴沉地一笑,“即便叶首辅在山脚下又怎么样?杀了你,再把你们都处理掉,即便叶首辅来了,也拿我们没办法!” 第238章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让宋时蕴和这具尸体,平安地出现在叶首辅眼中。 一旦叶首辅知道了这一切,他们就真的没有生路了。 现在弄死宋时蕴,还可以搏一搏! 想到这里,轩慧师太脸色愈发地残忍冷酷,她微微抬起手来,“今日,便将这位小姐留下来做客吧。” 话音未落…… 她身后那些人,便低喝一声,举着手中的刀剑,朝着宋时蕴冲过来。 “半个时辰,可没多久了,我倒是觉得,这半个时辰,你们留不住我。” 宋时蕴眯起眼,对轩慧师太笑了一下。 轩慧师太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瞥着那些冲过来的人,宋时蕴袖子一翻。 下一秒,一张符飞了出来,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瞬间,那张符砰的一声,瞬间爆炸开来,一阵烟雾甚嚣尘上。 众人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下来,抬手捂着口鼻,低头躲闪。 轩慧师太抬起手,扇开面前的烟雾,抬头定睛一看,却见宋时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轩慧师太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她猛地一咬牙,大喝道:“你们还在干什么?!赶紧去找人!无论如何,都得让她死在山上,快去啊!” 众人听见轩慧师太的尖叫声,才注意到,宋时蕴已经消失了,他们顾不上多想,便在轩慧师太的催促声中,飞快地向四周跑过去,追寻着宋时蕴的行踪。 轩慧师太紧咬着牙关,不大的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一样,“一定要把她找到!一个小姑娘,扛着那么一具尸体,一定跑不远的!快点找,快点找到她!” 济敏师傅等人愣了一下。 旋即,济敏师傅飞快地看了其他尼姑一眼,“你们也赶紧去找人!” 其他人不敢多言,便跑开了。 济敏师傅见此,提着一口气,走到轩慧师太的身边,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师太,如若让她跑掉了怎么办?” 轩慧师太闻言,像是想到什么,一边快速向出云庵内走过去,一边厉声道:“那就把庵堂里那些人,通通解决掉!一个不留!” 她就不信,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叶首辅能拿他们怎么办! 济敏师傅听见她的话,吓了一跳,亦步亦趋地跟上,“全,全部解决吗?那大人们会高兴吗?” 轩慧师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现在这时候,保命要紧,如若泄露出去,那些大人才是真正的不会放过我们!” 济敏师傅心里一颤,“那,那姜怡雪……她已经逃跑了,还没找到,怎么办?她一旦活着跑出去,我们还是会暴露……” 轩慧师太闻言,眼皮抽搐了几下,骂了一声娘,“姜怡雪肯定也是被那个小贱人救走了!可出云庵附近的山,就那么大,她应该没有时间,把人送下山,人应该就在山上,让人赶紧找!找到就杀掉,一个别留!” 济敏师傅愣了愣,虽然听见轩慧师太这样的话,有些齿冷,可事到如今,为了保命,也只能这样了。 她飞快地应了一声是,提着灯笼转身就跑,去通知人,赶紧寻找姜怡雪和宋时蕴。 轩慧师太脸色沉了沉,则一个人提步,回到出云庵内。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避开众人后,便一头扎进山林里。 山林中多树木、小道,方便隐藏身形,也方便逃跑。 如若顺着正常山道一路跑下去,只怕很快就会被追上。 但是…… 宋时蕴完全高估了这具身体,现在的体力。 尽管修炼了一段时间,身体素质好了不少,但这身体毕竟原本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即便不扛着尸体,在山道上跑那么久,足够要她的小命了。 更何况,她身上还扛着一具尸体。 尽管这尸体已经皮包骨,但男人的骨骼本来就重,已经足够把宋时蕴压垮了。 可是,这个时候,宋时蕴还不能将其丢弃。 她在山林中穿梭着,原本还算是轻巧的身形,越来越笨重。 伴随着体力的流失,身上的尸体,仿佛也变得越来越重。 宋时蕴可以明显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也能够听见,身后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能已经有人追上来了。 这时候,但凡停下来休息一下,她肯定会被抓住! 意识到这一点,宋时蕴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视野都快被挡住。 宋时蕴简单地分辨了一下方向,刚想向山林深处钻过去。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黑影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宋时蕴的胳膊,将她拖入黑暗中。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在一片半山坡上,她心里猛地一沉,抬手就要反击。 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是我。” 宋时蕴猛地一愣,抬起头来,借着月光,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这个人,不是谢如故,还能是谁? 谢如故穿着一身黑衣,完美隐藏在黑暗中,月光下,只能勉强看清楚他的五官。 这还是因为,他们靠得足够相近的原因。 在这里看见谢如故,宋时蕴无外乎是愕然的,她挣扎着动了动。 谢如故似乎知道她想要说话,才松开捂住她的嘴。 宋时蕴顾不上喘气,便压低声音,直接问了一句,“谢如故?!你怎么在这?” 难得听见她连名带姓地唤自己,谢如故勾了勾唇角,“这附近有一个小山庄,叫做平宁庄,是我母亲名下的庄子,我过来泡温泉,刚好听见这边好像有什么吵闹声,就过来看看,谁承想竟然碰见了二妹妹。这么晚了,二妹妹真是好情趣,竟是在踏青吗?” 宋时蕴:“……” 神特么的踏青。 谁大半夜在这地方踏青啊! 你要说赏月,我都觉得没那么离谱! 宋时蕴在心里疯狂地吐槽着,急急地喘了两口气,稍稍地推开谢如故一点,身子一歪,将肩膀上扛着的尸体放下来。 谢如故像是才看见似的,有些拈酸吃醋地道:“哦,二妹妹这是携男伴赏月踏青吗?” 宋时蕴无力地看了他一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 “人呢?怎么不见了?” “这附近好像没有人影,我们是不是看错了?” “继续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那些人的声音,停在半山坡上面。 灯笼来回地照了几下,没有看见人,他们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谢如故听见脚步声远离,望向宋时蕴,似笑非笑:“看样子,好像不是赏月踏青。” 宋时蕴:“……” 废话,才看出来吗? 没等她说话,谢如故又说了一句,“原来是与人私奔。” 宋时蕴:“???” 她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似乎还觉得不够似的,谢如故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是被人发现了,正在追捕你们,不同意你们私奔,对不对?”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望向谢如故。 她发现,这个人,有随时随地可以把她气死的能力。 她一把拉过旁边的尸体,扔到谢如故面前,“你看清楚再说话。” 谢如故一把推开,扫了一眼,又看向宋时蕴,神色有些深。 宋时蕴以为这人终于要变正经了。 谢如故却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地道:“原来二妹妹喜欢的是这种啊,都瘦成了干柴,有什么好的?” 宋时蕴:“……” 她不想和谢如故说话了,她怕自己被气吐血。 她磨了磨牙根,对谢如故僵硬地一笑,“你觉得呢?” 第239章 谢如故似乎感觉到了宋时蕴眼里的杀气,抬起双手,淡淡地一笑,“我是看气氛太凝重了,逗逗二妹妹而已,莫生气,莫生气。” 宋时蕴:“……” 您看看我,像是很想开玩笑的样子吗? 谢如故讨好地一笑,仿佛是在请宋时蕴不要生气。 宋时蕴闭了闭眼,也知道这个时候,跟谢如故计较这个没有用。 似乎感觉到她的态度松动,谢如故看向那具尸体,伸手戳了戳,“这位仁兄,好像死得很惨呢。” 宋时蕴闻言,沉沉地嗯了一声,“他身上伤口很多,而且……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谢如故抬头看向她,“这尸体哪来的?” 宋时蕴瞥他一眼,“大长公主有庄子在这附近,难道世子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一处出云庵吗?” 谢如故扬了扬眉,“出云庵,庵堂啊?那我还真没听说过。”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仿佛在审视着,谢如故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老实说,谢如故刚才的话,很像是随口扯的借口。 大长公主是否有庄子在这附近暂且不论。 即便有的话,谢如故大半夜不睡觉,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这里,也解释不通啊。 谁家泡温泉会穿成这样? 更何况,这山林附近根本没其他人烟的痕迹。 即便大长公主的庄子,是在这附近其他地方,距离这里肯定也不算近。 他怎么听见这边的动静,并且赶过来的? 宋时蕴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谢如故被她盯着,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一脸茫然又乖巧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见此,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宋时蕴向半山坡外看了一眼,在远处还有灯火萦绕,但看样子,他们已经越走越远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现在就是逃跑的好机会。 宋时蕴收回目光,望向谢如故,便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既然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应该知道有什么地方,能够离开这吧?” 谢如故明白宋时蕴疑心未消,便弯了弯唇角,“自然,我知道一条路可以穿梭山林,直达平宁庄,再从平宁庄离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想不会有人胆子大到去阻拦衡阳大长公主的车驾。”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宋时蕴从善如流,“那就麻烦世子爷帮忙了。” 谢如故闻言,轻笑一声,望着宋时蕴的眼睛,“那二妹妹是不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宋时蕴:“……” 她发现这人不仅贫嘴,还喜欢算账。 对上宋时蕴满是无奈的眼睛,谢如故笑了一下,“我说错了吗?” 宋时蕴微微一笑,“没错,我知道了,算我欠个人情,可以了吗?” 谢如故扬了扬眉。 宋时蕴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世子爷。” 谢如故轻笑一声,“行。” 宋时蕴松了一口气,刚想去搬动尸体。 谢如故按住她的手,“还是我来吧。” 他提步走过去,一把将尸体扛起来。 宋时蕴心想,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体力不行,有人愿意做苦工,她自然不会拒绝。 宋时蕴便跟在谢如故身后,顺着山坡,往一条小道走过去。 这说是小道,但基本上没有人行走的痕迹。 地面上全是怪石嶙峋和杂草遍布。 看样子,应该是被这些东西,挡住了去路,所有人下意识地避开,便没有人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 从山坡翻过来,再绕过一片林子。 宋时蕴跟在谢如故身后,又走了没多久,眼前的视野,便豁然开朗。 不远处,确实出现了一个庄子。 乍一看,庄子上有不少的灯火,从那些灯火覆盖的范围来看,这庄子面前估计不小,四周的环境也很不错。 确实像是衡阳大长公主的庄子。 谢如故带着宋时蕴,刚走到庄子上,便有人迎过来,“世子爷——” 走过来的是一个长随打扮的青年,大约是谢如故的小厮。 他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注意到宋时蕴以及,谢如故肩膀上的东西。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世子爷,您……这是……” “哦,一点小东西。”谢如故浑不在意地道:“不值一提,不必告诉母亲。” 小厮咽了一下口水,“是,那……” 现在怎么办? 谢如故却泰然地将尸体递给小厮,“送回我的马车上,别让人发现。” 小厮抱着尸体,眉心抽了抽,似乎没想到,自己有什么荣幸,能够分到这样光荣的任务,“世子爷,这……” 谢如故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道:“让你去就去。” 小厮还能说什么,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来,“是。” 看见他走远,谢如故才重新看向宋时蕴,“二妹妹,你今日是一个人,擅闯出云庵吗?有没有人接应,要不要去通知他们?” “按理来说,叶首辅应当派了人在山脚下等我,但我现在还不能走。”宋时蕴面色微沉,“我可能还要回一趟出云庵。” 谢如故眉梢一挑,“还要回出云庵?” 宋时蕴颔首,“我跑掉了,他们会想办法解决掉证据,我得回去一趟。对了,我从出云庵内,救出来一个证人,可能还需要世子帮忙,将她带出来。” 谢如故闻言,打量着宋时蕴,忽然玩味一笑,“叶首辅、证人、证据……二妹妹,你今晚好像闹出来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宋时蕴没时间跟谢如故解释,“只能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跟世子爷解释了,现在还希望世子爷帮忙,将人救出来,然后借着大长公主的车驾,将人先送去叶首辅的家中。” 谢如故闻言,倒是没有拒绝,“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宋时蕴:“就在靠近上山山道上左侧的一个山林里面,里面有一个山洞,我在山洞口做了一个简单的结界。” 宋时蕴把具体位置,形容给谢如故知道,让谢如故去把姜怡雪救出来。 她对自己的结界,还是有信心的。 出云庵的人,应该还没有发现姜怡雪的存在。 谢如故身份又特殊,如若他去救出姜怡雪,即便被出云庵的人发现了,他们应该也不敢在谢如故面前做什么。 思及此,宋时蕴又补充道:“去救人的时候,世子记得多带些人,带上一些能够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谢如故眉梢一挑,弯了弯唇角,“二妹妹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我并没有打算,答应二妹妹这一切啊。” 宋时蕴闻言,不由一愣,愕然地望向谢如故,不太明白谢如故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像她本能地认定,谢如故一定会答应似的。 但事实上,谢如故要不要答应,完全是看他的心情。 思及此,宋时蕴拧起眉来,不太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盲目地相信谢如故了。 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她望向谢如故,诚恳地道:“如非必要,我也不想麻烦世子爷,但现在事情有点复杂,还希望世子爷一定要答应。” 说着,宋时蕴对谢如故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 谢如故立即抬手,挡住她的胳膊,“我不是让你这样,只不过逗逗你罢了,你这性子太不经逗了。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把你说的那位救出来,但若是你要去出云庵,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宋时蕴这下,再次惊讶,“你要跟我一起去?” 谢如故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多了几分正经之色,“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着你,更安全一些。” 第240章 谢如故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就是,这样做,他更放心。 他绝对不可能让宋时蕴一个人跑去涉险。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倒是没想到谢如故会这么说。 但是…… 如若谢如故想要跟着,也不是坏事。 思及此,宋时蕴没有答应下来,反而问了一句:“大长公主来此,应该带了不少随从吧?”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的眼睛,下一秒便笑了起来,了然地道:“当然。” 宋时蕴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就麻烦世子爷帮忙了。”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荣幸之至。” …… 同一时间。 轩慧师太避开众人的耳目后,便回到出云庵内。 她先回到自己的禅房里,环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她走到床铺前面,挪动了一下床头放着的一个小柜子。 柜子一动,床铺忽然轰隆一声,向后面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轩慧师太走到床边,向下看了看那一路向下的楼梯通道。 她面色沉沉,直接拿起旁边的烛台,翻身下去,从楼梯一路向下。 狭窄的通道,对轩慧师太的体型来说,行走起来颇有些困难。 她走得缓慢,好不容易才走到底部。 而下了楼梯后,下面的空间,便豁然开朗。 轩慧师太微微呼了一口气,举着烛台提步向深处走去。 这里,墙壁两侧上,都挂着油灯,几乎亮如白昼。 可以清晰地看出来,这里是一处地牢。 里面的布置,就和牢房一样,分有一个个的隔间。 而隔间里面,都不是空置的。 每一个隔间里面,都躺着一个或者多个人。 而那些人,几乎都是男子。 这些男人的年纪,上至耄耋,下至弱冠,几乎什么年纪都有。 听见有人行走发出的脚步声,里面那些死气沉沉的人,渐渐地抬起头来。 当看见来的人是轩慧师太时,他们已更恶的脸色,变得惊恐起来,眼珠子都在不停地颤动。 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恶魔一样。 他们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往后退,好像恨不得钻进墙里,让轩慧师太看不见自己似的。 看见他们那毫无意义的退避动作,轩慧师太哑然一笑。 那笑容在灯火的映衬下,如同魔鬼一般。 那些男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们一个个,看上去身体都很虚弱,几乎全部瘦成了皮包骨,面黄肌瘦。 有些人,更是好像仅仅剩下一口气吊着。 仿佛随时随地,会表演一场原地去世一样。 轩慧师太睥睨着他们,就好像在睥睨着死狗一般。 这些人,在她看来,早就该死了。 如果不是怕大量死人,尸体会被人发现,她早就解决了这些人。 现在看着他们,轩慧师太的眼睛里,只剩下残忍和厌恶。 看见轩慧师太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那些人吓得不轻,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你,你要对我们做什么……”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声音发抖地说了一句话。 轩慧师太闻言,却恶劣地一笑,“你们不是很早就想解脱了吗?我今天就是来送你们上路的——” 听到这话,众人瞳孔一缩。 顿时变得更加慌乱起来。 他们不知道轩慧师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杀了他们吗? 可他们还不想死,他们还想逃出去啊! “你们一个个,色迷心窍,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为了美色,什么都可以付出,既然如此,想必对你们而言,应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吗?” 轩慧师太望着他们,阴恻恻地笑起来。 闻言,众人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不……我不想死……放,放我出去……” 有一个人开始喊,后面便有无数人跟着喊。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你们凭什么关着我?!” “我,我可是刘家的少爷啊!” “你们自己做皮肉生意,我也给了你们钱,银货两讫,你们凭什么关着我,凭什么要我去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大家都拼命地喊了起来。 然而他们的身体太虚弱了,喊声也愈发虚弱,听上去毫无威慑力。 轩慧师太闻言,却厌恶地冷哼一声,“怪就只能怪你们活该,谁让你们非要靠近出云庵的,我本来不打算杀你们的,但怪就怪有些人喜欢多管闲事,有人已经查到出云庵头上了,那你们就必须死——” 轩慧师太阴恻恻地一笑,拿出来一个黄皮纸包。 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着什么东西。 众人看见那东西,眼里的恐惧,几乎要凝为实质,从眼眶里跳出来。 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们却比任何人更明白。 那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据说只要碰到一点,就必死无疑! 之前有人闹着要逃出去,轩慧师太就用这种药包,让那个人转瞬间便暴毙倒地。 轩慧师太现在又拿出来这种东西,那就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便害怕起来。 他们一个个不断地往后退缩,唯恐自己是第一个倒霉的人似的。 轩慧师太看见他们这样,心里却有一种猫逗老鼠的快感。 她冷笑一声,迈开腿,缓缓地靠近。 另一边。 宋时蕴和谢如故带着衡阳大长公主的随从,赶到了出云庵的大门口。 济敏师傅等人,刚搜了一圈,正好汇集在大门口,大家想要交换一下信息,看看有没有找到宋时蕴的踪迹。 济敏师傅听说他们都没找到宋时蕴的下落,眉心皱成一团,“怎么会都没找到?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找?” “不用找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济敏师傅话音刚落,宋时蕴的声音,便如同利箭一样,划破空气,穿进他们的心脏里。 济敏师傅心脏一缩,猛地抬起头去,便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带着不少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看见他们,济敏师傅神色一震,“你们……你……” 你怎么敢回来?! 像是看出来济敏师傅在想什么,宋时蕴微微一笑,直接介绍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声,济敏师傅,我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这位,是定国公府世子,谢如故。” 济敏师傅和其他人一听这话,脸色巨变,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放在谢如故身上。 谢如故笑眯眯地一招手,“你们好啊。” 济敏师傅:“……” 望着谢如故的衣着和面容,再看看谢如故身后站着的人,济敏师傅就知道,完了! 这恐怕真是定国公府世子! 如若真是定国公府世子,那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今日正好无事,随家母来平宁庄泡汤,正好看见这边发生的事情,就过来看看。”谢如故面对济敏师傅,笑呵呵地说着。 济敏师傅却越听越心惊,越听身体越是发寒。 不知道是谁,身体抖了一下,手中的刀剑,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有这样的声音发出后,众人的心思就越是慌张,手里的东西纷纷掉在了地上。 看见这一幕,宋时蕴脸色冷了下来,直接问道:“轩慧师太在哪儿?” 济敏师傅双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宋时蕴眯起眼来,再次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轩慧师太在哪儿?如若你不想替她顶罪的话,最好告诉我,她在哪里,不然出云庵内发生的一切,我只能算在你头上。” 第241章 听到这话,济敏师傅顿时慌乱道:“不,不是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我也只是听吩咐办事,这,这一切都是师太的主意,是她……是她要那么做的,我,我真的只是听命行事……” 宋时蕴冷着脸,“那就告诉我,她在哪儿。” 济敏师傅闻言,咽了一下口水,慌乱地指向出云庵内,“她,她应该在她屋里……如若我没猜错的话,她……她应该去解决那些人了……” “那些人?”宋时蕴眸子一眯。 济敏师傅一阵腿软,“嗯……出云庵内,关着很,很多阳气重的男子……但关在哪里,只有师太自己知道,但,但我猜测是在她的屋子,那,那里应该有暗室……” 宋时蕴听见这话,和谢如故对视一眼。 下一秒,她便提步向出云庵内狂奔过去。 谢如故见此,一边向身边的人吩咐,一边沉声道:“杼秋,你带人把他们绑起来,别让他们乱动。” 他的长随应了一声是。 济敏师父等人闻言,被吓得不轻。 有些拿着刀剑的男子,倒是想要反抗。 但衡阳大长公主带着出行的长随,一个个都是侍卫,全部是练家子。 那些人对付一些普通人还行,但对付这种练家子,根本就不是对手,没一会儿就被全部捆成了麻花。 另一边。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前一后,冲进出云庵。 宋时蕴简单分辨了一下方向,看出来主院在哪儿,便带着谢如故直奔过去。 两个人刚来到轩慧师太所住的房间,便见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床铺上,开了一条缝。 宋时蕴伸手,将床铺一推,下面的暗道,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时蕴和谢如故面面相觑。 两个人还没说话,里面便传来一声声尖叫。 宋时蕴和谢如故脸色顿时就变了。 下一秒,宋时蕴二话不说,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谢如故紧随其后。 两个人摸索着,行走在黑暗中。 待下了楼梯后,面前的光亮和面积,都增加了不少。 谢如故和宋时蕴一眼就看见,轩慧师太拿着东西,正在一个个灌入那些关押在这里的男子嘴中。 那些男子们,一个个干瘪肌瘦,好像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在轩慧师太的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轩慧师太的体积,在他们面前,都显得格外庞大。 “都别给我叫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你们就趁早死心吧!” 轩慧师太背对着入口处,耳朵里全是那些男人的尖叫,根本没听见有人进来,更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 她正将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毒药已经灌入他的嘴里。 轩慧师太见此,松开手,拿着手里的药包,又一把按住旁边的人,想要如法炮制,将毒药灌入其中。 然而,就在她刚一抬手,身后嗖的一下,飞过来一张符,啪的一下,打在轩慧师太的手上。 “啊!” 轩慧师太的手,就好像被人突然一记重击,打骨折了一般,手中的药包,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她的手腕骨,也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着。 轩慧师太顿时疼得满脸冷汗,左手扶着自己的右手,她怒喝着转过头去,“谁敢偷……是你?!” 轩慧师太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看清楚了来人。 看见是宋时蕴和一个年轻男子,轩慧师太怔了怔,神色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原来是叶小姐啊……哦不对,你根本就不是叶小姐,你居然还敢回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宋时蕴冷笑,“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吧?师太,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够知道你这暗室,又为什么能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闻言,轩慧师太脸色瞬间就白了,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怎么进来的?是叶首辅,叶首辅来了?你们抓住了济敏对不对?那个老娼妇,把我给出卖了,是不是?!” 宋时蕴打了个响指,“猜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来的不仅仅是叶首辅,还有这位,定国公府的世子爷,以及衡阳大长公主。师太,不得不说,你们出云庵真是很有面子呢。” 听见这话,轩慧师太面如菜色,仿佛随时一口气就会上不来撅过去。 她看了看谢如故,突然明白,怪不得,她刚才看着谢如故就觉得熟悉…… 原来是衡阳大长公主的儿子…… 她曾经见过衡阳大长公主几面…… 几乎可以肯定谢如故的身份,不存在作假。 但倘若,谢如故的身份是真的,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衡阳大长公主、定国公,以及叶首辅。 轩慧师太脚下一滑,险些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次彻底完了! “你如若不想死的话,现在最好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宋时蕴盯着轩慧师太,缓缓地靠近。 轩慧师太听见这话,猛地睁开眼,望向宋时蕴,却诡异地笑了起来,“小贱人,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随便拿捏我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配合你了吗?我告诉你,休想!” 宋时蕴瞳孔一缩,意识到什么,想要快步过去。 轩慧师太却突然一弯腰,捡起地上的药包,连纸带里面的粉末,全部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疯狂地嚼动起来。 宋时蕴见此,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扣住轩慧师太的下颚,想要让她把药包吐出来。 然而,轩慧师太却猛地一个吞咽,将药粉和纸张全部吞了进去。 宋时蕴动手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脸色一沉,还没反应过来,轩慧师太的脸色就变了,面上的肌肉,发出轻微的抽搐。 下一秒,她猛地一张口,一下子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液出来。 宋时蕴神色一震,幸而她反应极快,嗖的一下往旁边一撤,那些黑血才没有迸溅到她身上。看书溂 她往后退了一步,便撞上一道肉墙。 一转头,就看见谢如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看见这一幕,宋时蕴脸色一沉,“出事了。” 谢如故一只手,半揽着宋时蕴的腰身,盯着轩慧师太,沉沉地嗯了一声。 轩慧师太此时已经满脸痛苦扭曲地倒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腹部,疯狂地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 一开始还只是血而已。 但后来,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碎了一样,有肉末似的东西,伴随着鲜血一样,被她吐出来。 几乎是几个呼吸间,轩慧师太身体便猛地抽搐一下,双腿一蹬,便再没了动静。 宋时蕴黑着脸,提步走过去,探了一下她的鼻息,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宋时蕴收回手指,瞥了一眼旁边,刚才被灌了毒药的男人。 那人此时也早就没了气息。 宋时蕴见此,目光落在其他男人身上,“你们都是被轩慧师太关在这里的?” 那些男人诚惶诚恐地望着宋时蕴和谢如故,似乎不太确认他们是做什么的,都没有回答。 宋时蕴见此,缓声道:“你们应该看出来了,我们和轩慧师太不是一伙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吗?各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更何况,你们现在除了相信我们,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纵然心里有怀疑,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宋时蕴的话,更有说服力。 他们便飞快地回答起来。 第242章 他们确实都是轩慧师太抓过来的人。 宋时蕴闻言,便直接问道:“轩慧师太为什么会把你们抓到这里来?” 听见这个问题,众人的脸色,就有些五彩缤纷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一个个低下头,悻悻然地,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瞥了一眼他们那干瘦以及肾虚的样子,宋时蕴眯着眼,“如若我没猜测,出云庵私下里是不是在做一些暗娼的生意?” 闻言,男人们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更加不好意思抬起头来,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冷下脸来,“如若你们还想出去,不想被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的话,最好把所有情况都告诉我,不然我就只能把你们丢在这里,让你们自食恶果了。” 听见这话,男人们就慌了起来。 “不不不,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要出去,我想回家!你,你问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有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率先扛不住了,他从人群里艰难地爬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来。 他叫做刘昶,是京城刘家的旁支少爷,没什么才能,几乎没怎么读书,反正家里有钱,就好吃懒做,平生唯一的爱好,就是美色。 几乎在京城内外,各大秦楼楚馆和暗娼馆,都曾出现过他的身影。 他也是听人介绍了,才知道出云庵私底下在做暗娼的生意。 他倒是听说过,有些尼姑庵,私底下确实会做这种生意,但他自觉对那些尼姑没兴趣。 可是,他被朋友带过来后,才发现,这里的尼姑,和他想象中的尼姑不一样。 除了那些长相令人作呕的老尼姑外,小尼姑们几乎一个比一个美貌,而且在床笫之间,十分放得开,比外面的暗娼还要上道。 他就在这里,挑了几个小尼姑,经常过来取乐。 前几回都没什么事情,但第四回之后,他忽然在床榻上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人就被关在了这里。 其他人的经历,都跟刘昶的经历大差不差。 基本上都是因为好色,看上了这里的小尼姑,才被关在这里的。 “就因为你们好色,就把你们关起来?”宋时蕴怎么感觉,这多少有点离谱。 出云庵既然是做暗娼的生意,自然巴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好色,她们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 这些好色的人,对她们来说都是金主,她们巴不得笼络才是。 怎么会因为他们好色,就把他们关起来? 如若出云庵,是想要替天行道,处罚所有好色之徒,也不应该这么做啊。 宋时蕴怎么想都想不通。 刘昶听见这话,脸色却更加地羞赧,“……她,她们关着我们,其实……不是因为我们好色,而是因为……因为……”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直接没声了。 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因为什么?” 刘昶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 还没等他说话,谢如故便走过来,站在宋时蕴身边,“如若我没猜错,大抵是因为,他们的阳气更重吧。” 刘昶闻言,抬起头来,愕然地望向谢如故。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宋时蕴和刘昶异口同声。 谢如故下巴向刘昶等人身上努了努,“他们一个个,现在就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似的,虽然都是男子,但身上都没什么阳气,气息很是微弱。” 宋时蕴闻言,愣了一下,她一直在盯着轩慧师太以及为什么将他们关押在这里的问题上,都没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好像确实没什么阳气。 就像是那具尸体一样,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闻言,刘昶等人神色都有些尴尬。 刘昶含糊地说:“嗯……差不多就是这样……轩慧师太说,小尼姑需要我们的精气,维持美貌,所以她会注意哪些男客身上的阳气重八字好,就把人留下来,用来给那些小尼姑提供精气……保持容貌……” 宋时蕴愣了愣。 她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小尼姑,不管过了多久,都一样年轻貌美。 原来是这样…… 在一些邪修,修炼双修道的人身上,确实有人是靠吸食精气,提升修为,维持美貌的。 但…… 这种很少见。 以前宋时蕴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过。 没想到,今天却是见到了。 宋时蕴看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时蕴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谢如故低头看着她,“想不通轩慧师太,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小尼姑维持美貌?”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可以猜到,是因为要保持那些小尼姑的美貌,更加方便赚钱。但是,将这些金主关起来,不是更不方便赚钱了吗?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再弄一批美貌的小尼姑进来,更新换代,反而更简单不是吗?” 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尼姑,反而会增加新鲜感,让那些金主们更加喜欢。 更加沉浸在这里,无法自拔,才方便赚钱。 毕竟,就算再漂亮的女生,总是面对她们,大约也有腻味的时候。 而且,这些有钱的,八字又好的,还被出云庵关起来了,这样也会影响出云庵的收入不是吗? 宋时蕴就是想不明白。 如若是想要修炼,让那些小尼姑吸收精气,保持美貌,那么轩慧师太本人为什么不那么做? 作为人,爱美是天性,没有几个人不希望自己一直年轻貌美的。 男女皆是如此。 轩慧师太为什么会放着这么好的事情不去做,反而帮助那些年轻的小尼姑保持美貌? 她大可以用这种方法,帮自己保持美貌。 可是,这种法子,她是一点也没有利用在自己身上。 宋时蕴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谢如故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刘昶闻言,连忙摆手,“这个问题,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盯上我们,把我们关在这里……平时从来不让我们出去……只有那些小尼姑需要……吸收我们的精气时……她才放我们出去,每次放我们出去,还……还给我们下药,我,我们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做了什么,更没办法逃走……” 说起这件事,刘昶脸都红了,只觉得是奇耻大辱。 在阳气越来越少的事情下,他们的身体,自然相对而言,越来越虚弱。 越是虚弱……自然越是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可是,轩慧师太每次让人过来,把他们抬出去的同时,都会给他们灌一些药。 刘昶觉得,那些药应该都是滋养那方面的。 每次喝完之后,他们就有点飘飘然,对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每次自己再次醒过来时,身体都会更加虚弱,仿佛每次都会更靠近死亡一步。 刘昶等人都曾经想过,或许哪一天,自己就会死在,哪个小尼姑的床上。 “差不多可以闭嘴了。”谢如故听他吐口水似的,什么话都往外说,猛地一皱眉,打断了刘昶的话。 刘昶瑟缩了一下,噎了一下,悻悻然地看了谢如故一眼,瞥见他脸色冷冷的,他低下头,也不敢再说什么。 谢如故低头望向宋时蕴,“现在让人把他们先带出去?” 宋时蕴手指抵在下颚上,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她想起来一件事,向刘昶问道:“对了,你们这里前两天,是不是死了一个人?” 刘昶愣了一下,“死了一个人?” 宋时蕴颔首,“又或者说,有没有一个人被带走之后,就没回来过?” 刘昶立即一拍手,“您是说江淮思,江公子吧?” 宋时蕴含糊地道:“差不多。” 第243章 刘昶连忙道:“江淮思大概五六天前被带走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了,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他去了哪里?” 宋时蕴闻言,抬起眼皮,深深地望着刘昶,“我想,可能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得告诉你们一声,如若我遇到的那个人,确实是江淮思的话,那么……他人已经死了。” 刘昶猛地瞪圆了眼睛。 其他男人也唰地一下看过来。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对,已经死了,准确地来说是,精尽人亡。” 所有人的面皮齐齐一抽,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刘昶愣了片刻,抬手猛地揉了揉脸,“我,我就猜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所有人的神色都黯淡下来,心有余悸又颇为唏嘘。 毕竟,江淮思的过去,就是他们的明天。 但他们比江淮思幸运多了。 他们现在应该是得救了。 不会再面对那种场景,死得那么难看了。 可是,江淮思却没有机会了。 众人心情都颇为复杂。 宋时蕴看了他们一眼,确认剩下的人都活着,虽然气息微弱,但短时间内没有什么生死问题。 宋时蕴便望向谢如故,“让人进来,把他们带出去,再通知京兆府,让他们来查查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如故闻言,顿了一下,“现在情况不是明了了吗?” 宋时蕴眉心一皱,“可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有太多说不清楚的地方。而且,仅凭轩慧师太一个人,她能够做成这种事情吗?还有,如若仅仅是轩慧师太一人所为,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死不死,根本不影响这罪名放在她身上,她什么非要自杀不可?” 宋时蕴猜测,轩慧师太可能知道,即便她在宋时蕴面前活下来,可能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生不如死,还不如一了百了,所以才去死。 可是,如若只是递交给京兆府,再大也大不过死亡。 轩慧师太能够坦然地自杀,为什么不能面对被捕? 宋时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 “这么说来,也是。”谢如故沉吟片刻,“我让杼秋,去通知京兆府。” 宋时蕴颔首,“麻烦世子了。” 谢如故淡笑,“客气了,二妹妹。” 语毕,他便先走了出去。 这里没有其他人,出云庵内外现在也被他的人控制住了,谢如故倒是不担心宋时蕴有什么安危问题。 他出去先纷纷杼秋下山,若是碰见叶首辅的人,顺道通知叶首辅一声,让他们上来帮忙,然后再回城去通知京兆府的人过来。 旋即,谢如故又亲自带了些人,回到暗室,帮忙将刘昶等人,从暗室里带出来。 他们一行人出来后,被放在院子里。 坐在院子里,他们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望着久违的月光,一个个差点喜极而泣。 宋时蕴和谢如故站在旁边,等着京兆府的人过来。 然而,京兆府的人还没过来,宋时蕴就先等到了姜怡雪。 谢如故派出去的人,在宋时蕴说的准确位置上,果然找到了一个山洞,从里面将姜怡雪救了出来。 他们本来要将姜怡雪送走的,但是姜怡雪听说宋时蕴又回出云庵了,有些担心,便坚持要回来。 定国公府的侍卫,也是想着,这边的情况,应该被控制住了,就带着姜怡雪回来了。 姜怡雪在山洞里休息了一会儿,现在的状态好了许多。 看见宋时蕴,她便有些热泪盈眶,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便急忙问道:“叶小姐,您没事吧?”看书喇 一旁的谢如故,听到这个称呼,挑了挑眉,含笑地望着宋时蕴,“方才就听济敏他们叫你叶小姐……我竟然不知二妹妹什么时候改名换姓了?” 宋时蕴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 姜怡雪愣了愣,“什么叫……叫做改名换姓?” 宋时蕴闻言,只能和姜怡雪先解释起来,“我并不是叶明珠的妹妹,也不是叶家的人,今日只是假借叶家之名,过来调查事情的,我本叫宋时蕴,是平宁侯府的人。” 姜怡雪呆了呆,又恍惚地道:“难,难怪……我,我就说,你和明珠一点都不像,容貌、性子和本事,都不像,没想到原来你们根本就不是姐妹……” 宋时蕴但笑不语。 姜怡雪也顾不上这些,又关切地问:“那宋小姐你没事吧?” 宋时蕴淡笑,“你看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也知道我没事。” 姜怡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点傻,尴尬地道:“好像也是……不过……” 她环视一圈,“这,这里怎么有那么多男,男客?” 宋时蕴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些人的来历,怕吓到姜怡雪,便含糊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有机会以后再说给你听。对了,等会儿叶首辅来了,我就让他给你作保,送你回姜家,怎么样?” 姜怡雪注意力被带走,听到这话,她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有点害怕,“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姜家人……不会待见我的……” 姜家对她的偏见由来已久。 即便告诉他们,她不会刑克六亲。 只怕姜家人也不会相信。 勉强把她塞回去,只怕姜家人会更不待见她。 宋时蕴闻言,握住她的手,“你总要想一想你祖母,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常年缠绵病榻,你若是不能回去,只怕来日,连她最后一面都看不见。” 姜怡雪心里,只有祖母,一听这话,便有些动摇,“可是,我回去后,祖母说不定又要为我和姜家争执……” “我会请叶首辅帮忙作保,再请天司局的人过去,在姜家人面前,为你算命,力证你并非刑克六亲的命数,这样一来,姜家应该不会再为难你。”宋时蕴温声道:“只不过,这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如若你当真不愿意回去,我也不勉强你。” 只不过…… 出云庵算是废了。 如若不回去的话,姜怡雪恐怕都没地方可去。 姜怡雪犹豫了片刻,道:“那我还是回去吧,我要陪着祖母,我只想守着祖母,待祖母百年,我就随便找个庵堂出家去。” 横竖,她对家庭没什么留念的。 宋时蕴闻言,沉吟道:“这也好,怎么活着都是活着,只要你开心就好。” 姜怡雪点点头,又对宋时蕴粲然一笑,“谢谢你,宋小姐。” 宋时蕴淡淡一笑,“我也没做什么。” 姜怡雪却连连摇头。 如若不是宋时蕴的话,她早就死了,更别说回家了。 只不过,现在没有说这些话的机会。 没一会儿,叶首辅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他一直不放心宋时蕴,便亲自带了人过来,在山道下等着接应宋时蕴。 可是,一直等不来宋时蕴。 叶首辅正想着,要不要过来,定国公府的人便过去跟他传信。 叶首辅这才赶过来。 一进来,他顾不上别的,便飞快地打量宋时蕴一眼,“宋小姐,你没事吧?” 宋时蕴对叶首辅福了一礼,“大人不必担心,我没事。” 叶首辅仔细打量她一番,确定她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方才定国公府的人来传信,我这把老骨头真是吓得够呛。” 叶首辅还以为,宋时蕴是出了什么事情,被定国公府的人撞上了,所以宋时蕴没办法亲自来传信,只能让定国公府的人来传信。 这一路过来,脑补的画面,把他自己吓得够呛。 如若宋时蕴真出了什么事情,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第244章 “首辅大人倒是不用如此担心,我自然是不会让二妹妹出事的。” 叶首辅话音刚落,谢如故便笑吟吟地走到宋时蕴身边。 叶首辅闻言,才注意到谢如故。 他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谢如故,“世子爷竟然在这?” 谢如故保持着微笑,“我是应二妹妹之邀,过来帮忙的。” 叶首辅对谢如故拱了拱手,“原来如此,今夜真是多亏了世子爷。” 谢如故淡笑,“首辅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二妹妹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叶首辅愣了一下,目光在谢如故和宋时蕴之间穿梭。 这话说得…… 他怎么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对上叶首辅狐疑的目光,宋时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角。 现在还有用得到谢如故的地方,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当做没听见。 然而,她这反应,落在叶首辅眼中,便是害羞。 他看了看谢如故,又看了看宋时蕴,又将两个人对比着一起看。 嗯……确实挺般配的。 现在春光正好,正是小年轻婚配的时候。 不错,不错,挺不错的。 叶首辅满意地一笑,捋了捋胡子。 宋时蕴:“……” 一看叶首辅这反应,宋时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宋时蕴眼角抽搐了一下,转头便看向别处,没眼看。 谢如故倒是和叶首辅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会心一笑。 …… 就在出云庵内一片混乱的时候,京兆府尹带着人姗姗来迟。 一来到这里,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京兆府尹面皮一抽,语气充满震惊和无奈,“怎么又是宋小姐和世子爷你们二位……你们俩出现在事件现场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而且,但凡是他们俩出现,必是十年不遇的大案…… 搞得现在,他一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就明白了,出云庵这案子保证不小。 宋时蕴闻言,也有些无奈,“如若可以,我们也不想出现在这,我们更希望京兆府很早就发现了问题,也能避免发生命案,可是,您没发现,我们能怎么办?” 京兆府尹:“……” 仿佛几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听见空气中的打脸声,京兆府尹干笑一声,心里说:当他没说! 他掩嘴清了清嗓子道:“这次又出了什么事情?” 宋时蕴下颚向济敏和刘昶等人呆着的方向努了努,“您过去问问就知道了,我们不想插手京兆府办案,如今京兆府接手了,自然也没有我们说话的机会了,您说是吧?” 京兆府尹:“……” 他才发现,这小丫头怎么那么记仇? 他不过就说了一句…… 京兆府尹感觉,有点自己挖坑坑了自己,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干笑道:“也是,也是,我过去问问,过去问问……” 语毕,他便脚底抹油,带着京兆府的人,赶紧走过去,现场审讯几句。 济敏师傅看见京兆府的人都来了,早就心灰意冷了,京兆府尹一开口,她就把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她跟京兆府尹说的话,跟之前和宋时蕴说的差不多。 “这么说,这一切是轩慧师太自己的主意?”京兆府尹闻言,紧皱起眉头,也有些不太相信,“她为何要帮助小尼姑,吸收那些人的阳气?做暗娼的,一般不都是直接换暗娼吗?” 济敏师傅尴尬地道:“这是在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小姑娘可以换,若是换得频繁,也会被人发现……我们庵堂里的小尼姑,基本上都是之前犯了错,被罚的,才偷偷地弄过来,做暗娼,这样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种人数,毕竟有限。 不可能常年多次更换。 她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所以,你们就用这些人的阳气,保持小尼姑们的容貌?”京兆府尹拧着眉头。 济敏师傅迟疑地一点头,“是……但好像又不全是。” 京兆府尹没听懂,“什么叫又不全是?”他脸色一沉,“你是不是还在隐藏什么?” 济敏师傅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我没有想要隐瞒什么……其,其实我也不清楚……每次吸收阳气什么的,都是师太带着小尼姑直接做的,具体是怎么做的,只有师太一个人知道,我也是一种感觉……我就是觉得,师太好像只给了那些小尼姑一部分的阳气,大部分的阳气,好像被师太给收起来了……” 京兆府尹背着双手,脸色微沉,“为什么这么说?” 济敏师傅干笑,“我……这就是我的一个感觉……每次采集过阳气后,师太就会半夜出去一趟,不让任何人跟着,鬼鬼祟祟的,我,我就觉得师太可能藏着什么事情,可,可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多事情她都是瞒着我们的……” 京兆府尹眉锋微微皱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们对于她在做什么,都不了解?你觉得,本官会相信这话吗?” 济敏师傅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大人,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呀!师太,她……她真的不让我们知道,她只说是在为大人们办事,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接触那些大人,知道大人们是什么意思,而她只让我们抓人,帮忙看着人,其他事情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济敏师傅唯恐他不相信似的,恨不得给京兆府尹跪下来。 “你方才说,轩慧师太是在帮大人们办事?”宋时蕴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听见这话,她紧锁眉头,径直走过来,紧盯着济敏师傅,眸色微冷,“这话可是真的?” 济敏师傅明白,他们大概都是一伙的便连连点头,“是,是真的……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大人,还,还有这位小姐,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京兆府尹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和他对视一眼,再次向济敏师傅问道:“那我问你,那些大人是谁,你知道吗?” 济敏师傅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不,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方才我都说了……只有师太和那些大人来往,那些大人要做什么,都只会告诉师太,师太再吩咐我们去办……”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那些大人……轩慧师太到底是为多少人办事?那些大人又是什么人?” 济敏师傅带着哭腔,语速都加快了不少,疯狂地撇清关系,“这个我真不知道!但,但听师太的意思,总,总有好几位大人,至于那谢大人是谁,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们,除了师太,我想出云庵内,就没人见过他们……” 宋时蕴唇角往下压了压,神色冷了几分,“那些大人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济敏师傅飞快地摇头,“不知道!师太平时跟我提起时,只是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们,那些大人,但从未告诉过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我也曾经问过……” 因为人都是有好奇的劣根性的。 看见轩慧师太,每次提起那些大人,总是那么毕恭毕敬的。 济敏师傅便愈发好奇,那些大人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有一次,趁着轩慧师太跟她说话时,心情不错时,济敏师傅便试探地问了一下,那几位大人是不是身居要职,很厉害吗? 轩慧师太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她极为阴沉狠厉地,瞪了济敏师傅一眼。 那眼神,仿佛要杀了济敏师傅似的。 济敏师傅那一刻甚至有一种,自己活不到下一秒的感觉。 她当时就后悔了。 第245章 自然,轩慧师太,也没有跟济敏师傅说,那些大人是谁,只是警告济敏师傅,那些大人身份贵重,他们的身份,是济敏师傅不配知道的。 她还警告济敏师傅,不要妄图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她没有告诉过济敏师傅的事情,自然有不告诉济敏师傅的理由。 如果济敏师傅还想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她就只能送济敏师傅去地狱问问了。 济敏师傅听见这话,哪里还敢问,瞬间就闭嘴了,也不敢再有询问的心思。 几乎出云庵内所有人都是如此。 哪怕是轩慧师太豢养的那些杀手,他们也不知道轩慧师太背地里做的事情。 他们只负责听命行事,帮轩慧师太杀人而已。 京兆府尹闻言,嘶了一声,望向宋时蕴,问道:“那位轩慧师太在哪里?” 宋时蕴闻言,紧紧皱起眉头来,“她已经死了。” 京兆府尹猛地一愣,“死了?” 宋时蕴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但说起这件事,她就非常后悔。 她当时,反应再快点就好了! 她就应该知道,轩慧师太不会束手就擒。 可是,她还是没能阻止轩慧师太。 现在的情况看来,轩慧师太已死,这件事的线索就断了。 “除了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外,你还知不知道任何关于那些大人的事情?”京兆府尹沉吟片刻,重新看向济敏师傅。 因为他知道,轩慧师太如若死了的话,线索基本上就断了。 现在只能期望于,济敏师傅他们还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济敏师傅闻言,一脸苦哈哈地,想要摇头。 宋时蕴却道:“你仔细想想,仔细回想,你和轩慧师太相处的所有细节,哪怕轩慧师太偶然间,曾经说过的话,你也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线索?” 济敏师傅闻言一噎。 按照宋时蕴的话,她低下头,紧锁眉头,仔细地回想着,和轩慧师太日常的相处过程。 这些人里面,只有她和轩慧师太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要说轩慧师太和她说的话,那真是多了去…… 可哪些算是线索? 济敏师傅仔细想了又想,过了片刻,她眼睛一亮,忽然看向宋时蕴,“我,我想起来一件事!” 宋时蕴和京兆府尹也振奋起来。 京兆府尹激动地问:“什么事情?” 济敏师傅吞咽了一下口水,满脸喜色地道:“我,我想起来……师太曾经跟我说过,宫里那些大人……对,她说过,那些大人是宫里的!” “宫里的?”京兆府尹扬起的眉心啪地一下放了下来,确认似的问:“确定吗?” 济敏师傅飞快地点头,“对对对,我,我绝对没有记错,就是这样!她真的说过,那些大人是宫里的!” “宫里的……” 京兆府尹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一脸沉思。 宫里的…… 宫内的人,除了宫女太监外,可都是身份贵重的皇室贵胄。 就像是轩慧师太曾经说过的,那可都是一些身份贵重的人。 皇上、皇子、公主……乃至娘娘以及一些宗亲…… 这人数未免太多了。 不仅如此! 这人竟然是宫里的,这话代表的意思太多了。 到底是宫里的意思,还是宫里某个人的意思。 这可是两种意思。 宋时蕴仔细想了一下,应该……不是陛下吧? 她的父皇,虽然对她这个女儿心狠手辣。 但是,陛下毕竟是天下之主,又不缺钱,更是万万人之上,无论如何他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暗娼的生意。 更何况,出云庵这些暗娼的量,能够赚到的钱,对出云庵来说,或许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放在当今陛下面前,却是杯水车薪。 他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做出这种事情来…… 宋时蕴更倾向于,是宫内其他人,在陛下眼皮子下面,做出了这种事情。 可是,这个人又或者,这群人是谁? 都是皇宫内的人,按理来说,都不应该太缺钱才对…… 而且,济敏师傅还说过,轩慧师太或许只将吸收的阳气的一小份,留了下来。 大头都被轩慧师太拿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宋时蕴更倾向于,背后的人,做这种事情,并非想要利用暗娼赚钱。 而是借着这种事情,去做一些更加见不得人,更加利于自己的事情。 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宋时蕴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 “如若真是宫内的人,那就不好查了。”京兆府尹也陷入了两头为难的情况中,“毕竟轩慧师太死了,咱们手上没有一丁点证据,只有济敏师傅一句话,若是要查宫内的贵人,恐怕难如登天。” 如若有半点实质的证据,京兆府尹也不用担心,他大可以直接去请陛下开特令,让他进宫调查。 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一句话,他只怕到了宫内,都会被陛下赶出来。 这还查什么? 宋时蕴当然明白京兆府尹的意思,抿了抿唇角,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宋时蕴也愈发后悔,她就不应该让轩慧师太有机会自杀。 若是轩慧师太还活着,一切就好解决了。 “不如让我母亲,去宫内同陛下说说?”宋时蕴正想着,就听见谢如故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宋时蕴一偏头,才发现谢如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站在宋时蕴身边。 京兆府尹诧异地望向谢如故,连忙拱了拱手,“大长公主娘娘也在此处?” 谢如故微微颔首,“我母亲的平宁庄,就在这附近,只要请母亲帮忙,只说是母亲听见济敏师傅这么说的,去问问陛下的意思,这事儿或许还有转机。” 京兆府尹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大长公主毕竟是当今陛下的长辈。 如若大长公主愿意出面,陛下或许多少会给点面子,也会更加相信大长公主的话。 只要陛下相信了济敏师傅这一句空口白牙,他们想要着手调查,就不是什么难事。 万事,不过陛下一句话! “不知道可否请大长公主殿下帮忙?”京兆府尹激动地搓了搓双手,笑得都有些狗腿了。 谢如故瞥了宋时蕴一眼,似乎在等宋时蕴的意思。 宋时蕴没有更好的办法,思忖片刻,便道:“若是大长公主愿意施以援手,自然是再好不过,只不过恐怕大长公主不愿。” 谢如故淡淡一笑,“旁人说,母亲自然未必愿意,但母亲一定会给二妹妹这个面子。” 宋时蕴不由一愣,不明白自己的面子为什么这么大。 京兆府尹也有些诧异,望向宋时蕴,好奇地问:“宋小姐与大长公主殿下难不成也有私交吗?” 宋时蕴:“……” 您看,像吗? 她以前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和大长公主就没什么交集。 更别说现在了。 她和大长公主唯一的交集,还是之前她帮卢家的事情。 但……大长公主不至于为了卢家的事情,给她那么大的面子吧? 宋时蕴望向谢如故的眼睛,都充满了疑惑。 谢如故却意味深长地一笑,“二妹妹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宋时蕴:“……” 可她并不太想见大长公主。 思及此,宋时蕴抬起脸来,望着谢如故,“能否请世子爷代劳?” 谢如故扬了扬眉,“怎么,二妹妹不想见我母亲吗?” 宋时蕴干笑,“倒不是不愿意见大长公主,只是怕我笨口拙舌,天上一句地上一句,说的话让大长公主听不明白,倒不如请世子爷代劳,你们是母子,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第246章 谢如故眨了眨眼,“这么说,二妹妹是想请我去说?” 宋时蕴诚实地点头,她现在还不想和宫内的人,有太多的交集。 更何况,她和谢如故一道去请大长公主帮忙,这叫什么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即视感。 谢如故见此,却笑了笑,“二妹妹想要我去啊……” 听见他那意味深长的声音,宋时蕴脸一红,心下腹诽,却是一咬牙道:“就当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好了。”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嗯,这样倒是挺划算的,难得让二妹妹欠我人情,现在看来,我真是不去不行了。” 宋时蕴:“……” 什么叫难得欠人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被迫也好,主动也好,欠了谢如故多少人情。 只能说…… 债多不愁! 宋时蕴现在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谢如故见她板着脸的模样,爽朗地一笑,“好了,那我就去同母亲说说好了。” 语毕,谢如故抬手摸了摸宋时蕴的发顶。 宋时蕴不由一愣。 趁着宋时蕴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如故便迈开长腿走远了。 等她回过神来,一抬头,只看见谢如故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宋时蕴黑着脸,揉了一下被谢如故揉乱的发丝。 这个人…… 烦死了! “二小姐和世子的关系好像很不错。”一旁,围观了这一切的京兆府尹,笑得颇为暧昧。 宋时蕴:“……” 宋时蕴干笑道:“世子爷……挺好相处的。” 京兆府尹笑了笑,“是吧,我看二小姐和世子相处得也很不错。” 京兆府尹笑着给了宋时蕴一个眼神:不用解释,大家都是过来人,我懂。 宋时蕴:“……” 她很想说,你可能真的不懂。 但是…… 算了。 现在没时间,也没必要和京兆府尹掰扯这件事。 更何况…… 就算她想掰扯,京兆府尹也未必会相信。 还是不浪费口水了。 宋时蕴和京兆府以及叶首辅三人,便在出云庵内,等着谢如故回来。 京兆府尹这段时间内也没闲着,他让衙役们仔细搜寻过出云庵内的每一寸土地。 在轩慧师太房间内的暗格中,翻出来一些账本。 上面记录着,出云庵内接待的男客名单以及他们来往的次数时间,唤去作陪的小尼姑名字等等。 京兆府尹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人名,脸色哗变,他啪地一下,猛地就将账本合上了。 宋时蕴见此,不由问道:“怎么了?” 京兆府尹一脸神色,老神在在,“这个账本如若流传出去,只怕……京城要变天了。” 宋时蕴闻言,心思一动,大概也猜得出来,里面的人名应该挺轰动的。 思及此,她望着一脸紧张的京兆府尹,扬了扬眉,提醒道:“府尹大人觉得,这账本能瞒得住吗?” 京兆府尹盯着宋时蕴,沉默片刻,老实巴交:“瞒不住。” 本朝是禁制暗娼的。 在朝官员,都不可以出入秦楼楚馆,尤其是出入暗娼。 一旦被发现,自己的前程基本上就完蛋了。 而且,出云庵的案子闹得那么大,这些账本什么的,京兆府尹不可能压下来,必须得上报陛下。 而这账本上,有不少的在朝官员。 京兆府尹一想就知道,这名单传出去的话,朝堂得多轰动。 这对京兆府尹来说,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一传出去,京兆府尹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名单上的官员。 京兆府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可是,又不得不上传。 京兆府尹思及此,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若是大人愿意的话,这名单可以由老夫来上缴。”就在京兆府尹为难时,叶首辅双手背在伸手,稳稳当当地走了过来。 京兆府尹望着叶首辅,不由一愣,“大人?” 叶首辅略略颔首,“是,作为内阁首辅,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我也不惧他们如何,这事让我来做,正好。” 京兆府尹心神一震。 宋时蕴望向叶首辅,不由扬了扬眉。 果然,还得是叶首辅。 不愧是内阁首辅,文人之首,就是有风骨,能扛事。 而叶首辅本就不是什么世家之人,不受掣肘,他一路走过来,凭借着自己的刚正不阿,早就得罪了不少人,他也不在乎再多一些敌人。 反正,是功是过,都是后人来评说的,即便落得一个凄凉下场,他也不在乎。 他没有京兆府尹那些顾虑。 京兆府尹听出来叶首辅的意思,佩服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尴尬,“大人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这本就是京兆府应该做的事情,在下虽然不才,但忝居京兆府尹之位,也该在其位谋其事,大人、二小姐放心,这事在下定然会处理好,绝不可能让这账本蒙尘。” 叶首辅闻言,微微皱起眉来,“我方才那些话,并非逼迫你,实乃我心中所想,你不必如此。” 京兆府尹拱了拱手,神色认真不少,“大人,方才也是我的肺腑之言,并非因为大人的话而打肿脸充胖子,还望大人成全。” 叶首辅看了看京兆府尹,看得出来,京兆府尹一脸认真,口吻也不像是勉强。 叶首辅展开双手,缓缓地放在面前,对京兆府尹拱了拱手,表示自己的敬佩。 京兆府尹慌手慌脚地回了一礼。 几个人在这里等了片刻。 谢如故便回来了。 同时,他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衡阳大长公主同意带济敏师傅直接进宫面圣。 京兆府尹闻言,松了一口气,忙拱手道:“不如,在下也同行?” 谢如故想了想,“若是大人愿意,自然是好的。” 京兆府尹立即便问:“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如故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心下了然,便主动道:“我同叶首辅一起回城,等你们的好消息吧。” 半夜入宫面圣这事儿,不宜人多。 有京兆府尹和谢如故,还有衡阳大长公主在,应当没什么事情。 谢如故对上宋时蕴的眼睛,沉默几秒,才略略颔首,而后又看向叶首辅,拱了拱手道:“那就劳烦大人,送二妹妹回去。” 叶首辅微微欠身,“世子爷客气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谢如故点点头,又看向宋时蕴,声音温柔不少,“那你早些回去,这边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赶去平宁侯府。” 宋时蕴怔了一下,很想说,可以让京兆府尹通知她就行。 但…… 谢如故也是好意。 宋时蕴便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见此,谢如故便和京兆府尹一道,带着济敏师傅走出去,和衡阳大长公主会合,再一同进宫。 京兆府尹临行前,吩咐好衙役,将其他男客以及犯人,全部带回京兆府。 等他回去再做定夺。 叶首辅和宋时蕴从山上下去时,便和他们一起回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山道上下来,一并赶回京城中。 叶首辅先将宋时蕴,送到了平宁侯府大门口。 他和宋时蕴秋白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马车边,叶首辅将准备好的一盏灯笼,递给宋时蕴,“今日二小姐劳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宫内最早传出消息,恐怕也得明日了。” 秋白伸手将灯笼接过去。 宋时蕴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我明白,多谢大人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休息了,大人也是。” 语毕,宋时蕴向叶首辅福了一礼,和秋白提着灯笼,向平宁侯府的大门走过去。 叶首辅目送着她们从偏门,进入平宁侯府内后,才重新回到马车上,让车夫驾车离开。 第247章 宋时蕴和秋白进入平宁侯府后,秋白提着灯笼,才松了一口气,“今晚真是吓死我了,小姐!” 秋白中间被叶首辅带着回到城中,后来见叶首辅要带人,亲自去接应宋时蕴。 她心下不安,便强烈恳求叶首辅,将她带了过去。 她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今晚有多危险。 只是听着,她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敢想象,宋时蕴经历了多大的危险。 秋白现在就十分地后怕。 如若宋时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是真的要在杨氏和宋清远面前,自杀谢罪了。 “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别担心。”宋时蕴语气淡淡的,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秋白:“……” 她望向宋时蕴的眼神,都充满了无奈,不知道该说宋时蕴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秋白心里叹了口气,“幸好没事,小姐,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宋时蕴微微颔首,“我知道。” 看见宋时蕴没什么表情,秋白就知道,小姐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秋白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长吁短叹。 好在她们今天是平安回来了。 回到雅轩后,秋白给宋时蕴准备了点食物,让宋时蕴垫垫肚子,再去洗漱。 吃完饭又洗漱完毕,已经是下半夜。 宋时蕴才终于在床上躺下来。 昨夜没睡,今夜又奔波了一晚。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困到极点,就想睡觉才是。 但躺在床上,望着幔帐的顶部,宋时蕴却睡不着。 因为…… 她只要一闭眼,满脑子便都是谢如故! 谢如故! 谢如故! 如果不是谢如故会摄魂入梦,那就是她疯了! 宋时蕴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来,谢如故今晚突然出现的画面。 她又想起来谢如故之前说的那些借口。 大半夜泡温泉,跑到那里,未免太可笑…… 谢如故八成是……故意等在那里的? 他是在故意等她? 宋时蕴思及此,猛地翻身坐起来,紧皱起眉心。 谢如故是故意在那里等她的吗? 可是…… 谢如故怎么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 她今天去出云庵的事情,是昨天晚上才临时起意。 而今天打算夜探出云庵,更是临时起意。 在去出云庵后,离开之前,她都没想过,自己要夜探出云庵。 谢如故是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得知消息。 那他就不可能提前等在那里…… “我就说嘛……这怎么可能?” 宋时蕴砰的一声,重新躺下来,继续盯着床帐顶部。 谢如故出现在那里,可能真是巧合吧…… 但,她每次出去,都可以碰上谢如故…… 总不能每次都是巧合吧? 宋时蕴回想两人见面的次数,如若不是巧合那只能说……他们确实太有缘分了。 宋时蕴还是倾向于巧合,她和谢如故有个屁的缘分! 肯定是谢如故太烦人了,才让她睡不着! 宋时蕴闭了闭眼,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完全包裹在被子里,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闷了半天。 到最后,宋时蕴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看书溂 但感觉还没睡一会儿,宋时蕴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听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宋时蕴还有一种恍惚感,好像在做梦似的,她翻了个身,没有理会。 但很快,霜重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小姐,小姐,醒一醒,出事啦!” 宋时蕴听见霜重的声音,才稍稍地醒过来,她动了动眼皮,颇有一种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今天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翻身坐起,望向房门,回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来。” 听见这话,霜重的声音和敲门声,才同步消失了。 宋时蕴揉了揉眼睛,便翻身下床,拿起旁边屏风上的外袍披上,宋时蕴便提步走到门口。 宋时蕴伸手打开房门,便见霜重站在门口。 宋时蕴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霜重闻言,福了一礼,才道:“是定国公世子来了,他说有要紧事要告诉二小姐,让奴婢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姐唤醒。” 谢如故? 这个人还真是说到做到,说来就来了。 宋时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如今也不过天光微亮。 这么快,就查清楚了吗?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向霜重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霜重回答道:“在修竹院。” 修竹院,那就是宋思文住的地方。 宋时蕴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发髻,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这就过去。” 霜重见此,连忙拉了她一下,“小姐,不用帮小姐梳妆打扮吗?” 她看了看宋时蕴那极为简陋的发型,有些一言难尽。 宋时蕴却不甚在意,“无妨,我去去就回。” 反正在谢如故面前,也没必要那么在乎形象。 宋时蕴摆摆手,便提步往外走去。 霜重忧心忡忡地望着宋时蕴,不太明白自家小姐怎么回事。 定国公世子如今常常来府上,还曾经说过,喜欢宋时蕴,换作别家的女儿郎,每次见谢如故,定然会好好地打扮一下。 可是,宋时蕴却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霜重不知道该说,宋时蕴是不喜欢定国公世子,还是太过大大咧咧。看书喇 霜重叹了口气,但还是老实巴交的,跟在宋时蕴身后,一道出去。 秋白昨夜回来得晚,现在还在睡觉。 春晓则去做早饭了,只剩下霜重了。 霜重认命地跟在宋时蕴身后。 两个人很快就赶到了修竹院。 一进去,仿佛一直在院子里,等候的慎言,看见她们过来,便迎了上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宋时蕴和秋白,向正屋走过去。 宋思文和谢如故两个人,正坐在房间里。 慎言走到门口,便禀报道:“世子爷,少爷,二小姐到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立即转头看过来。 看见宋时蕴进来,谢如故眉眼便弯了弯。 “二妹妹来了!”宋思文此时已经站起来,“就等你了。” 宋时蕴走过来,瞥了谢如故一眼,便要对他们俩行礼。 谢如故淡淡一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他伸手拉了宋时蕴一把。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也没勉强自己继续行礼。 一旁的宋思文倒是很配合,“说得也是,赶紧过来坐下吧。” 宋思文对她招了招手。 宋时蕴微微颔首,走到宋思文另一边的位置坐下来,尽量拉开和谢如故之间的距离。 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谢如故弯了弯唇角,喝了一口茶,倒也没说什么。 见宋时蕴坐下来,宋思文便望向谢如故,有些着急地问:“如故兄,你方才不是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如今时蕴来了,你倒是说啊。” 宋时蕴闻言,抬起眸子来,“出云庵的案子,调查出结果了吗?” 宋思文听得一脸懵逼,“出云庵的案子?出云庵又出了什么案子?” 宋时蕴诧异地扫了宋思文一眼,旋即目光又落在谢如故身上,“你……没告诉我大哥?” 谢如故似笑非笑,“这不是等二妹妹来,亲口说吗?” 宋时蕴:“……” 宋思文更好奇了,“不是,二妹妹,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啊,能不能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有些无奈,不知道谢如故打的什么主意,她只能转头跟宋思文说道:“昨天晚上,出云庵出了点事情,可能牵连甚广……” 宋时蕴简单地把,出云庵的案子,跟宋思文解释了一遍。 第248章 宋思文一听,便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假的?出云庵……那地方……我记得母亲也曾经带时柔去过,不是说很出名吗?怎么会做这种暗娼生意?” 宋时蕴摊了摊手,“以前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现在确实出了问题。” 宋思文嘶了一声,望向谢如故,“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陛下同意京兆府尹进宫查案了吗?” 谢如故颔首,“母亲昨夜带着济敏师傅进宫,见过陛下后,倒是说动了陛下。” 毕竟是衡阳大长公主出面,济敏师傅在陛下面前,也是诚惶诚恐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陛下,她保证自己说的话,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又在衡阳大长公主的说服下,陛下便同意京兆府和大理寺一同在内宫调查。 昨夜,整个皇城里颇为热闹。 “那查出来宫内那些大人是谁了吗?”宋时蕴更想要知道这个结果。 谢如故神色淡了淡,微微一点头,“查出来了,是贵妃身边的内监。” 宋时蕴一愣,“贵妃娘娘身边的内监?” 宋时蕴仔细回想了一下。 她和贵妃娘娘倒是打过交道,但对贵妃娘娘身边的内监,倒是没什么印象。 宋时蕴皱起眉来,“怎么说?” 谢如故看了她一眼,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昨天晚上,大理寺和京兆府一块儿进内宫调查情况。 整个内宫里的人,全部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有贵妃娘娘身边的内监,在得知消息后,支开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谎称要去房间内取一些东西。 结果,一去不复还。 查到贵妃娘娘宫中的时候,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得知这一点,便迅速让人去追踪那个内监的下落。 幸好,出宫的城门口,都被堵住了。 唯有几个狗洞能够出去。 但是,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早就让人堵住了出口,就是怕有人闻风而动。 正好便在一处狗洞出口,堵住了那个内监。 一被抓之后,那个内监,便瘫坐在地,在京兆府尹审问之下,他便将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 他承认,他和轩慧师太是同乡,两个人还有些远亲的关系。 他入宫后,一路爬上来,成了贵妃娘娘身边的掌印太监。 一开始,他和轩慧师太倒是没什么往来。 是后来有一次,贵妃娘娘带他微服出宫,去出云庵上香时,他看见轩慧师太,两个人才发现彼此熟识,从那之后,两个人才有了些往来。 “他已经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内监,为什么要做暗娼的生意?”宋思文不能理解。 宋时蕴也有些这方面的疑惑。 谢如故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他说,内监的俸禄,总是少的,他想要在老家盖一处大宅子,收养一个孩子,作为义子,将来自己回去之后,也有钱财和孩子为其养老,所以他就想多一些收入。” 他跟轩慧师太在闲聊时,说起了这个。 轩慧师太一听,就跟他说,她有一个挣钱的好办法。 出云庵这地方,经常有受罚的世家女子或者孤女进入。 是个天然适合做暗娼的地方。 只不过,朝廷对此管理得比较严格。 若是背后无人,轩慧师太也不敢做。 但若是,宫内有人撑腰,那就无妨了。 她可以出人,而内监出力,做保护伞,为她们介绍一些贵客。 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出云庵才在私底下做起那种腌臜的生意。 而贵妃娘娘如今正是后宫的实际主宰,她身边的大内监,自然多了许多相应的权利。 内监便在内宫,给出云庵做保护伞,并且将那些犯了错的宫内,偷偷地送出宫去。 叶首辅认出来的那位邱家三小姐,就是内监送出去的。 内监送出去的,都是这种受罚的罪臣之女,只要随便找个借口,说她们办事不力,罚到皇陵去干粗活,或是找个假死的明路,便能解决。 她们已经无家无势,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查她们的下落,为她们出头。 内监在宫内手脚也收得干净,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些时不时失踪或者死掉的宫内,去了哪里。 “那……”宋思文看了看谢如故和宋时蕴,“这件事贵妃娘娘知道吗?” 谢如故微微摇头,“内监说,贵妃娘娘并不知情,但是宫内还有人知道此事。”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静待下文。 谢如故心下了然,便继续道。 这种事情,在内宫来说,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一般人是不会关注那些宫女的失踪,但是负责管教的嬷嬷们,自然会知道的。 内监便在事前,就和那些嬷嬷们通过气,给了她们不少好处,并且带她们分红。 所以,宫内那些嬷嬷也好,掌事姑姑也好,大家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面的人,瞒着这些事情。 哪怕是贵妃娘娘或者陛下,自然也不会知道的。 毕竟宫内来来回回的人那么多,失踪几个、死掉几个,主子怎么可能记着? 全凭下面人的一张嘴。 内监说,贵妃娘娘一直被瞒着,并不知道这些。 是他借着贵妃娘娘的名号,在外面办事。 至于收敛的财务,他都有一个账本,记录在册,而财物也都被他藏在宫外,他的一个私人暗庄之中。 京兆府尹听闻后,便让人去查封了那家地下钱庄。 果然在内监的私人账户下,找到了一笔财宝。 这些年累积下来,那个内监的账户上的财宝加起来,一共有差不多一百万两雪花银。 宋时蕴和宋思文听到这个数字,两个人俱是一怔。 宋思文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地伸出一根手指,舌头仿佛都在打结:“一,一百万两?真,真的吗?一百万两?!” 谢如故颔首,“是,一百万两白银,而且还有一些无法衡量的珠宝、字画,总体价值只会更高。” 除此之外,按照内监所说,他在老家,还置办了无数的田地,以及一处五进五出的大院子,养了三名养子。 为自己以后的养老铺路。 得知这个消息,宋思文呵呵:“……他,他还挺会享受的。但……这钱也太多了吧?” 一百万两…… 这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一般的京官,一年的俸禄,可能也就两百两左右。 一百万两……是京官多少年的俸禄,可想而知。 宋思文虽然是侯爵之家,将来也能够承袭平宁侯的爵位,但……他真没见过一百万两。 即便是在京中,也没多少人家,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一百万两的。 宋思文有点怀疑,暗娼真的那么赚钱吗? 谢如故闻言,解释道:“暗娼生意对他们来说,是没有本钱的,不用买人,不用准备场地,不过……这些钱大部分并非来自暗娼的收入,而是来自那些男客。” 宋思文不太理解这话,“男客?” 男客不就是暗娼的嫖\\\\客吗? 那钱不是还出自他们身上吗? 谢如故看出来宋思文的不解,提醒道:“来往出云庵的男客,大多数是在朝官员,或是世家老爷、公子,一个个都是不缺钱但怕此事宣扬出外的人。” 宋思文愣了一下,眼睛就瞪圆了,他瞬间就明白了,“那么多钱,不会是那内监敲诈来的吧?” “差不多吧。”谢如故颔首,“为了不让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也为了巴结那个内监,方便以后在出云庵内常来常往,所以他们私底下,会经常给内监送财宝,有时候是真金白银,有时候是各种古玩字画。” 第249章 一个人的财力,或许是有限的,但是一堆人的财力加在一起,那就是不小的数目了。 而那些男客都不缺钱,在这种事情上,也愿意花钱。 几乎时不时地就会私下塞点钱给内监,算是打通关系和孝敬。 而他们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暗娼。 更多是为了和内监打好关系。 毕竟,内宫如今没有皇后娘娘,凡事都是贵妃娘娘说了算。 陛下又颇为疼爱贵妃娘娘。 而内监又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一把手,听闻他颇得贵妃娘娘的宠爱。 只要和内监打好关系,就相当于在贵妃娘娘面前刷了好感。 若是贵妃娘娘愿意在陛下面前,吹吹枕边风,对那些朝廷官员来说,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不然,历代朝代中,也不会有那么多官员和内宫勾结的先例。 而且,在京兆府尹的调查下发现,确实有那么几个官员,在贵妃娘娘和陛下吹过枕边风后,得到了升迁或者外放的机会。 所以,也就造成了,其他人更是卖力巴结内监的迹象。 那内监的存款,大部分便来自此。 “这真是……”宋思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咋舌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他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做暗娼的生意?若是早日收手,也许还不会被发现。” 谢如故闻言,却摇了摇头,“思文兄,你还是太年轻了。” 宋思文满眼茫然,“我……哪有说错了吗?” 宋时蕴微微低着头,淡淡地道:“继续维持暗娼,也是一种政治手段,可以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哪有那么容易抽身的?一旦他想要抽身,其他人恐怕都会害怕,他来日供出自己,那些官员只怕也不会放过他,双方等于互相牵制,暗娼馆便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 宋思文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颇为咋舌,惊奇地看了看宋时蕴,又看了看谢如故,“你们……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吗?” 宋时蕴和谢如故都没说话。 宋思文脸皮抽了一下,大有一种身边都是王者,只有他是小趴菜的感觉。 他第一反应,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但,仔细一想,他就知道,宋时蕴说的才是现实。 早就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怎么会允许船上有人先停船靠岸? 宋思文思及此,又长叹一声,“他这也算是把自己坑了吧。” “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个。”宋时蕴微微摇头,抬眸望向谢如故,眉心微皱,眼神有点冷,“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吸收男客的阳气?如若仅仅是为了赚钱,没必要伤害自己的财主吧?” 谢如故给她倒了一杯茶,才解释道:“这个,内监说,他也不太清楚。他说,自己只负责送人去出云庵,出云庵内的事务,都是轩慧师太自己处理的,包括怎么安排那些暗娼,怎么给她们定三六九等,怎么让她们保养,都是轩慧师太一个人的主意,他只负责收钱、介绍官员而已。” 宋时蕴紧皱起眉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如故颔首,“这方面,他很是诚恳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至于轩慧师太是如何让那些暗娼吸收阳气,保持容貌的,他也不知道。” 宋时蕴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一开始不知道,但见自己送过去的人,经年累月之下,面容没有任何的衰老,他怎么会没有任何起疑?” 谢如故解释道:“这一点,他倒是说过,他也曾经起疑过,甚至问过轩慧师太,但轩慧师太只说,她有自己保养的法子,不劳别人费心。” 内监当时就很好奇,也曾问过轩慧师太到底是什么法子。 但轩慧师太说,这法子是一个独家秘方,她不可能告诉内监。 内监还要靠着轩慧师太赚钱,加上轩慧师太又没给他折腾出来什么麻烦,他便没有追究下去。 而轩慧师太办事很是牢靠,这些年出云庵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情。 也正是因为,那些人的容貌不会轻易衰败,内监也不用长期送人去出云庵,减少了暴露的风险。 他还挺高兴的。 本来以为,这件事能藏一辈子。 可没想到,还是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得知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带着出云庵的尼姑,在宫内四处探查。 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便想要赶紧逃跑,只要跑出去,拿到自己那笔钱,他就有办法,逃出生天,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继续逍遥在外。 可是,京兆府和大理寺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有所准备,没给他逃跑的机会。 “果然,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宋思文叹了口气,评价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宋时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整件事看似说通了,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二妹妹怎么想的?”谢如故瞧见宋时蕴一直低着头,紧锁眉头,就知道她心内并未全然相信。 宋时蕴闻言,抬头望向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谢如故眨眨眼,“我如何知道二妹妹心中所想?” 宋时蕴:“……” 放屁。 从谢如故的反应来看,他明明就有所怀疑。 宋时蕴不想和谢如故做口舌之争,便直接道:“有一点说不通。” 谢如故做了个请的姿势,静待下文。 宋思文却忍不住问:“哪里说不通?”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继续道:“说不通的点是,阳气这件事。济敏师傅说过,她感觉,轩慧师太利用那些男客吸收精气,但放在那些尼姑身上的阳气,并没有多少,她感觉大部分的,都被轩慧师太用在了别处。” 谢如故沉吟片刻,“这一点,可能是轩慧师太背着内监,自己在外面做了手脚。”看书喇 宋时蕴又蹙了蹙眉,“勉强说得通。但是,如若是轩慧师太自己的主意,她为什么要自杀?” 宋思文一愣,“那个轩慧师太自杀了?” 宋时蕴沉沉地嗯了一声,“自杀并不稀奇,或是不想被别人审判、受罚,或是害怕背后的罪魁祸首,可是轩慧师太自杀得太干脆了,我总觉得,她的自杀另有原因。” 谢如故单手撑着下颚,“证据呢?” 宋时蕴:“……” 她低下头,“没有证据,就是我的感觉。” 但她也知道,她的感觉不是证据。 这种事情,不可能只讲感觉。 “还有一点,轩慧师太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她想要杀那些男客的方法,还是她自杀,举止一点都不像是修道之人,我也没有在她身上看见半点灵气,她根本就不像是会采阳补阴这种邪术的人。” 宋时蕴心里清楚,这种邪术一般人练不成。 也很讲究天分。 但凡是玄门中人,无论是正经道修还是邪修,只要修炼过,身上定然会有灵气波动。 可是,轩慧师太身上一点也没有。 单从她身上来看,她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根本就不像是,能够利用那些尼姑,采阳补阴的人。 而内监,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被抓到。 也证明,他并非有什么特殊本事,或是道修。 他们俩都不是的话…… 那就只能证明,这件事还有一个幕后之人。 或者说,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祸首。 “等等……”宋思文听明白了宋时蕴的意思,“时蕴,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可能还有别人参与?” 宋时蕴颔首,“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那个内监被抓得也太快了。” 第250章 即便得知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人,在查这件事,可是如果他自己首尾收拾得干净,又有贵妃娘娘护着,留在宫内或许才是更安全的吧? 在那种关键时刻逃跑,不就等于对所有人承认,他跟这件事有瓜葛吗? 宋时蕴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么说也是……”宋思文摸了摸下巴,“如若利用了采阳补阴这种邪术,那怎么说,他们都应该懂点邪术吧?” 如若懂一点邪术,自然会被宋时蕴看出来,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赴死。 可现在出现的人,一个个的……要么死得太简单,要么被抓得太简单。 确实有点可疑。 “世子爷,你怎么想?”宋时蕴闻言,却看向了谢如故。 谢如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她笑了一下,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说了那么久的话,先喝点茶。” 宋时蕴看着面前的茶杯,皱了一下眉,但确实有些口干舌燥,她也没多想,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谢如故见此,才开口道:“各种猜测,都可以存在,但是没有证据,任何猜测都只是猜测。” 宋时蕴喝水的动作一顿,看了谢如故一眼,她将温度合适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案子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谢如故微微摇头,“陛下说了,既然已经追查到了罪魁祸首,这件案子便算是了了,内宫并非寻常地方,不可一直调查下去,引得人心惶惶。” 也就是说,这案子基本上就到此为止了。 宋时蕴狠狠地拧起眉来,脸色不善。 见她好像不太高兴,宋思文咳了一声,开解道:“已经抓到了那个内监,只要继续审问,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线索,咱们也不用太着急下定论嘛。” 宋时蕴却几不可见地一摇头。 基本上不可能了。 如若那个内监,真的想要供出幕后之人,早就开口了。 直到现在,都没有牵扯出可能的第三人,那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出现了。 “不管怎样,这件案子也算是有了个结果。”谢如故望着宋时蕴,声音温和了许多,“二妹妹便别惦记着了。”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心想,怎么可能不惦记? 这件案子,有太多的蹊跷了。 轩慧师太和济敏师父提起那宫内的大人时,态度那么畏惧惊恐。 那位大人,不可能仅仅是那个内监才对。 轩慧师太和那个内监,更趋向于平等的关系,两个人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合作。 就连上下级都算不上,态度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尊卑差别? 宋时蕴越想越觉得蹊跷。 但是。 纵然她不喜欢谢如故,也不得不说,谢如故有一句话说对了…… 那就是,没有证据,任何猜测便仅仅是猜测。 猜测,永远无法定罪。 京兆府和大理寺大约不会继续查下去。 而关键点在于内宫,宋时蕴也没办法插手。 思及此,宋时蕴倏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唰的一下抬头望向谢如故。 谢如故对上她的双眸,扬了扬眉,浅笑:“二妹妹这么看着我,总让我有一种,二妹妹要欺负我的感觉。” 宋时蕴:“……” 你想多了。 宋时蕴直接道:“我是想问世子,可有办法让我去见那内监一面?” 谢如故闻言,笑意淡了淡,“二妹妹还是不死心?” 宋时蕴沉沉地一点头。 她还是想亲自去见一面才能够放心。 若是那个内监,对整件事都无比了解,而是在隐瞒的话,只要见上一面,宋时蕴就有办法,让他老老实实的开口。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却在宋时蕴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他现在如今被控制在内狱,如若陛下口谕,即便是我母亲,也没办法进入内狱。” 内监毕竟是内宫的人,被抓之后,就被关进了内狱。 内狱设置在内宫之内,有御林军守卫。 没有陛下的圣旨或者口谕,其他人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更别说进入了。 不像是,京兆府或者大理寺的牢狱。 若是在外面,无论是京兆府或是大理寺的牢狱,谢如故都可以带宋时蕴过去看看。 可是,放在内狱,便连谢如故也没法子。 “这样啊……” 宋时蕴微微低下头,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她也知道,谢如故说的是实话。 内狱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时蕴,要不然就算了吧。”宋思文见宋时蕴好像还在思考这件事,便开口劝说道:“事关内宫,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了。” 这件事牵连甚广,平宁侯府只有虚爵。 若是被牵连的话,即便是平宁侯宋清远出面,也救不了宋时蕴。 宋思文顿了一下,又苦口婆心地说:“再说,这件事还有大理寺和京兆府在查,他们自然会查清楚的。” 宋时蕴闻言,沉默片刻,倏地舒了一口气。 她点点头,像是放下了,“大哥说得是,这件事到此,已经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了,那就让别人去查吧。” 她站起身来,望向宋思文和谢如故。 “昨天晚上回来得晚,我没休息好,想回去多休息一会儿。” 宋思文也知道她昨天回来得晚,听见这话,他便想也不想地点头,体贴地道:“好,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博士那边,我会帮你告假的。” 平宁侯府最近事多,加上宋时蕴前几天刚说过自己身体不好,如今想要告假应该也挺简单的。 宋时蕴闻言,微微福了一礼,“多谢大哥,那么,哥哥,世子爷,我就不奉陪了。” 语毕,宋时蕴向谢如故欠了欠身。 旋即,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的背影,一言不发。 “时蕴就是太操心了。”宋思文望着宋时蕴走了出去,跟谢如故说笑起来,“幸好,她现在放下了,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谢如故却意味深长地道:“是吗?” 他可不觉得,宋时蕴已经放下了这件事。 宋思文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还在继续道:“不过,这案子也太大了,会不会牵连很多人?” 谢如故嗯了一声,“轩慧师太的账本,已经呈在陛下面前,这两日朝堂会有大换血。” 按照本朝律例,在朝官员嫖\\\\娼,基本上都会被罢官,更严重者还有可能流放。 轩慧师太的账本上,涉及的官员就有二三十。 这数量,对京官数量来说,不算太多,但是拔起萝卜带出泥。 朝堂内外,必有一番大换血。 得知这一点,宋思文不由咋舌。 另一边。 宋时蕴带着霜重从修竹院出去,回到雅轩后,却没有去休息。 她站在雅轩的门口,脚步一顿,忽然便转头继续朝外走去。 霜重见此,有点茫然不解地问道:“小姐,您还要去哪儿?” 宋时蕴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有事,我出事一趟,你不必跟过来了。” 正打算跟上的霜重,脚步一顿,惶惑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极快地离开了雅轩。 春晓听到动静,从小厨房出来时,就没瞧见宋时蕴,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霜重,春晓不由走过去,撞了撞她的胳膊,“霜重姐姐,小姐人呢?” 霜重指了指门口,“刚才,小姐又出去了。” 春晓一愣,“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早饭我都做好了哎……” 霜重沉默片刻,道:“你做的早饭,小姐今日应该是没时间吃了。” 春晓:“……” 第251章 就在春晓和霜重面面相觑时,宋时蕴已经离开了平宁侯府。 从平宁侯府的大门一出来,宋时蕴思忖片刻,便直奔京兆府。 京兆府尹一早也是刚回到府衙,正在看那些人的口供,和府衙内的人,一同辨认那些男客的身份,再一一通知其家属过来接人。 宋时蕴赶去时,京兆府内外,已经被堵得里三层外三层,人满为患。 大门口外,还停着不少的马车。 宋时蕴刚进入京兆府的大门,就听见有人在里面鬼哭狼嚎。 “我的儿啊,怎么弄成了这样……” “是谁害了你啊?” “谁让你乱跑的,看看你,早就跟你说了,远离那些地方,你就是不听!” 里面有人关切,有人指责。 宋时蕴一眼望过去,便见京兆府的前院里,站着不少人。 那些人都是过来接那些男客回来的。 那些男客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跑一样。 来接的家眷,看见他们的模样,有些人恨铁不成钢,有些人气愤,有些人眼泪哗哗。 宋时蕴扫了他们一眼,抬眼望过去,便见京兆府正站在人群前面,手里拿着一个花名册,似乎在核对这些男客的身份。 还有不少人围着京兆府尹,询问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家的人是被谁囚禁了。 也有人听说了案件的过程,便气愤地质问京兆府尹,那些该死的尼姑在哪儿。 仿佛他们要杀人泄愤一样。 宋时蕴看见他们的反应,蹙了蹙眉,旋即向旁边的衙役走过去。 她在衙役的身边耳语几句。 衙役显然也是认识宋时蕴的,对宋时蕴点点头,旋即便向京兆府尹走过去。 他走到京兆府尹面前,跟京兆府尹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目光一直朝宋时蕴这边瞟。 京兆府尹的目光,旋即也跟着看了过来。 看见宋时蕴,京兆府尹对其他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各位冷静点,人没事就好,你们先把人接回去,至于案子,我们京兆府和大理寺回头会发公告的,你们在布告栏等着就是了。” 语毕,他便绕开人群,向后院走过去。 同一时间,过去传话的衙役,走过来,向宋时蕴抱了抱拳,“宋小姐,我们大人在后堂等您。” 宋时蕴微微颔首,“多谢。” 话音落下,她扫了一眼庭院里乱糟糟的人群,跟着衙役,便向后堂走去。 后面有一处休息的后堂。 宋时蕴进去的时候,便见京兆府尹正在里面灌水。 似乎是忙活了一晚,京兆府尹的眼睛都有些红,神色很是疲惫,又好像说了很多的话,十分口干舌燥一样,毫无形象地拿着茶壶,便往嘴里灌。 宋时蕴提步走进来,“看样子大人累得不轻。” 京兆府尹听到宋时蕴的话,喝了一大口水,才将茶壶放下来,讪讪一笑,“没办法,忙了一夜,到现在,我就没歇过一口气,外头那些家眷们,比那些犯人还要难对付!” 一个个缠人的很,恨不得死死地缠着京兆府尹,让他喘口气都难。 “那么,现在这案子算解决了吗?”宋时蕴走到京兆府尹面前问道。 京兆府尹顿了一下,疑惑道:“世子爷不是从宫内出来后,就直奔平宁侯府了吗?我记得,世子爷都没跟着大长公主的车驾回去,就直接去平宁侯府了呀。” 宋时蕴微笑道:“是啊,他倒是去了,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但我觉得这案子或许还是有些蹊跷之处。” 京兆府尹闻言,神色正了正,“二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算不上什么发现,我就是觉得,这案子现在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比如,既然利用邪术害人,可那个内监也好,还是轩慧师太也好,好像都是玄修。再比如,轩慧师太吸收掉的阳气,用济敏师傅的话来说,只有一小半儿用在了小尼姑身上,那么剩下的呢?轩慧师太收拾这些阳气,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些似乎都没有得到解答?” 京兆府尹闻言,捋了捋胡子,“确实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但是我们审问过那个内监,他承认所有事情,都是他和轩慧师太的主意,我和大理寺卿也请了张真人来帮忙,让他去见过那位内监。” 一听这话,宋时蕴立即来了精神,“那么,张真人怎么说?” 京兆府尹回答道:“张真人和他详谈过后,也跟我和大理寺卿说,那个内监确实不是玄修,身上没有半点灵气,对玄修的事情,也毫不知情,但是张真人也说,他仔细看过对方,确认那个内监并没有撒谎的迹象。” 宋时蕴拧起眉来,“没有撒谎的迹象?” 京兆府尹颔首,“是,张真人用了真言咒,可那个内监仍旧说,事情是他和轩慧师太做的。” 宋时蕴:“……” 其实她这次过来,就是想让京兆府尹去请天司局的人帮忙,或者帮她联系上张真人和周真人。 到时候,她再劝说张真人或者周真人,带她去见见那位内监。 见到内监后,她也想过,利用真言咒,可以让对方说出实话。 却不想,张真人已经这么做了。 以张真人的实力,将真言咒利用得融会贯通,并不是什么问题。 而真言咒,顾名思义,就是让人不受控制,说出真话的咒语或者符文。 一般来说,只要用了真言咒,得到的答案,便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那个内监的话,真实性应该没问题。 可是…… 那些蹊跷之处,还是没办法回答。 “张真人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或许可能就像是内监所说的一样,这事儿是轩慧师太自己私下里做的吧。”京兆府尹耸了耸肩,即便知道这事有些蹊跷,可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相信。 或许,采阳补阴这件事,真是轩慧师太自己的主意。 只不过,轩慧师太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已经死无对证了。 他们也调查不出来什么了。 宋时蕴明白京兆府已经尽力了,微微颔首,“大人说得是,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语毕,她对京兆府尹福了一礼,转身便走。 京兆府尹连忙喊了两声,“宋小姐,您这就走了?不再多聊两句吗?” 多聊两句,他就可以晚点出去应付那些人啊! 宋时蕴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京兆府尹见此,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出去,继续应付那些家眷们。 …… 宋时蕴走到京兆府的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头攒动,她脸色沉了沉,转身离开。 她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郊的出云庵。 京兆府的衙役,已经将出云庵完全圈起来。 还有不少衙役,在出云庵内继续检查。 京兆府的人,几乎都认识宋时蕴。 看见宋时蕴过来,带头的衙役,还有些意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连忙抱拳,“宋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宋时蕴微微一笑,“我过来看看。”她望了一眼还在四处检查的衙役,便问道:“你们有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衙役闻言,讪讪地一摇头,“没有,能够搜出来的东西,昨天夜里就送回去了,没再搜出来什么东西。” 宋时蕴追问:“轩慧师太的暗室里面呢?” 衙役想了一下,“没有,暗室里面也没有什么人或者可疑的东西,她的禅房,是重点的搜索对象,我们几乎把她的墙皮和地面,都掀起来翻了一遍,可什么都没查到。” 衙役们知道,轩慧师太的禅房是重中之重,自然不会放过禅房内任何一寸地方。 可是,他们已经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宋时蕴微微皱眉,“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第252章 衙役们都知道,这案子是宋时蕴和谢如故揭露的,宋时蕴不同于普通的世家小姐。 衙役当然不会拒绝,“这当然没问题,我同您一起进去?”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便和衙役一道,走进出云庵。 进去之后,宋时蕴并没有直奔轩慧师太的禅房,而是在出云庵内,仔细检查起来。 她在出云庵内来回行走,找遍了出云庵内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她最后才进入轩慧师太的禅房。 其实,昨天她已经在这里检查过一遍了。 除了那些被囚禁这里的男客、账本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但宋时蕴还是重新进入暗室,仔细地摸查了一遍。 “其实,我们已经把禅房内外,翻了好几遍了,好像真的没什么东西了。”衙役跟在宋时蕴身后,见她仔细检查着每一寸,不由开口提醒。 宋时蕴动作一顿,望着偌大的暗室,脸色沉沉。 确实。 这里现在空空荡荡,就连之前的木架子,都被拆除了。 以前,地面上铺着的枯草,也被清理干净了。 可以看出来,衙役们确实尽心尽力,翻找过每一寸。 宋时蕴只是不放心而已。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检查了一遍。 然而……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宋时蕴看见这个结果,长出一口气,倒也不意外。 毕竟,衙役们翻了那么久,真有什么东西的话,早就翻出来了。 “宋小姐,您查得怎么样了?”见宋时蕴终于停下来,衙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宋时蕴闻言,不答反问,“我想问一下,你们在这搜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在出云庵四周?” 衙役顿了一下,“可疑的人?” 宋时蕴颔首,“无论是打扮成村夫的,还是猎人的,有没有人在出云庵被封之后,靠近过出云庵的?只要有,不管是什么打扮的人,请您都告知我。” 衙役沉吟片刻,道:“好像没有,我们把这附近都封死了,就连山脚下的山道上,都有人看守,倒是没看见有什么人靠近。” 宋时蕴撑着下颚,“没有任何人靠近过?” 衙役嗯了一声,肯定地道:“确实没有。” 没有…… 宋时蕴本来以为,这件事发生得那么猝然,背后的人,或许会派人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根本就没人来过。 如若幕后真的还有别人…… 这个人对这件事,如此漠不关心,到底是太过自信,还是有别的原因? “宋小姐?”衙役唤了宋时蕴几声,见她不理会,不由问道:“宋小姐,你怎么了?” 宋时蕴骤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衙役看了看宋时蕴,“没什么,就是您刚才一直没回应,我还以为您不舒服。” 宋时蕴讪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衙役哦了一声,“那您还要继续查吗?如若不需要了的话,那我派人送您下山?我们还得在这里检查一会儿,可能没时间招待宋小姐。”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不劳烦你们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忙吧。” 语毕,宋时蕴又向他们道了一声谢,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衙役还是将宋时蕴送出了出云庵,才回去继续搜查。 宋时蕴面色沉沉地,行走在山道上。 她就是不死心,才亲自过来看看。 现在容不得她不死心了。 回头望了一眼,隐藏在山林中的出云庵,仿佛是隐藏于世的魔鬼。 宋时蕴心里一沉,面无表情地走下山。 她租用的马车,还在山脚下等着她。 宋时蕴回来后,坐上马车,便让车夫直奔叶首辅家。 姜怡雪昨天被叶首辅暂时带去了叶家安顿。 宋时蕴得去看看情况。 宋时蕴赶到叶首辅家时,正巧,叶首辅刚打算出门。 两个人在门口碰见,叶首辅还有点讶异。 但瞧见宋时蕴,他便笑了起来,“宋小姐,方才老夫还说,想去见您呢。” 宋时蕴福了一礼,“大人找我有何事吗?” 叶首辅捋了捋胡子,“自然是出云庵的事情,今日一早,陛下在朝堂上,罢黜了不少官员,并且将其下狱,这案子似乎已经了结?” 宋时蕴一听这话,心情就不好,面色却是不显,微微嗯了一声,“我也听世子说过了,虽然还没算彻底结束,但大致结果不会变了。” “那事情查清楚了吗?”朝堂之上,陛下并没有说出详细情况,叶首辅本来想去找宋时蕴问问的。 刚好宋时蕴自己就过来了。 他就不用过去询问了。 宋时蕴微微颔首。 叶首辅见此,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那去书房说吧。” 宋时蕴颔首,跟在叶首辅身后,进入叶首辅的书房后,她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叶首辅。 叶首辅听完之后,皱着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胡子,“我怎么觉得,这里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宋时蕴苦笑,“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现在的证据基本上逻辑是说通了。” 叶首辅顿了一下,仔细回想,“也是,查到这一步,似乎就插不下去了,看陛下的意思,仿佛也不打算继续插下去。” 如若还想要继续查下去,就不可能那么快出手,以雷霆手段处理掉那些官员。 应该放长线钓大鱼才是。 叶首辅在朝为官那么多年,还是了解当今陛下的行事手段的。 宋时蕴嗯了一声。 叶首辅看出来她情绪不佳,也猜得出来,大概是因为这案子里的蹊跷之处,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宋小姐今日过来,可还有什么事情?” 宋时蕴也不想一直沉浸在苦思之中。 有时候越是陷入其中,就越是容易钻牛角尖,越是容易想不通。 闻言,宋时蕴便提了一些精神,道:“我是想来看看姜小姐。” 叶首辅道:“姜小姐啊……今日,我从宫中出来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姜家。” 宋时蕴顿了一下,“姜家怎么说?” 叶首辅捋了捋胡子,“我亲自同他们说明了出云庵的事情,希望姜老爷,能够将姜小姐接回去,但是……被拒绝了。” 叶首辅神色也有些无奈。 他本来以为,说出出云庵的事情,作为父母的,第一时间第一反应,肯定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忙不迭地要将姜怡雪接回去。 可是,姜老爷得知这件事,第一反应却是,要把姜小姐送去其他庵堂。 叶首辅当时就很诧异,他向姜老爷提出,姜老爷可以将姜怡雪接回去。 但是,姜老爷却直接说,姜怡雪刑克六亲,如若接回姜家,他个人不会有意见,可姜家其他人,恐怕不会答应。 然而…… 这些话都是屁话。 叶首辅也是人精,哪能不知道姜老爷这些话,就是嘴上说说,最不能介绍姜怡雪回去的人,恐怕就是姜老爷。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眼里有对这位姜老爷藏不住的厌恶,“看样子,只能请张真人出面了。” “张真人?”叶首辅迟疑片刻,了然道:“若是张真人重新为姜小姐算命,倒是可以挽回姜小姐的名声。” 不管姜小姐能否重新回到姜家,一个女子拥有刑克六亲的名声,在这年头太难活下去了。 只要改变了名声,哪怕不回到姜家,也不会那么难熬。 宋时蕴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背负这样的名声下去。” 第253章 叶首辅点点头,对宋时蕴温和地一笑,“宋小姐很有恻隐之心。”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也不想让那些骗子们的一句话,就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叶首辅盯着宋时蕴,以前他只是觉得,宋时蕴很厉害。 现如今看来,宋时蕴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心态。 那就是,道心。 叶首辅笑了笑,“宋小姐说得是,这样吧,我派人去请张真人过来?” 宋时蕴略一思量,“那就麻烦叶首辅了。” 叶首辅毕竟是百官之首,他若是递了牌子入宫,是很简单的事情。 待宋时蕴答应下来,叶首辅便让管家,亲自去请人。 张真人那边得知,是宋时蕴有事相请,很快便赶到了叶家来。 看见宋时蕴和叶首辅在一起,张真人稍稍有点诧异,但很快平复下来。 他对宋时蕴和叶首辅,分别欠了欠身,旋即笑呵呵地问道:“方才听闻是,宋小姐有事找我,结果却来了叶家,贫道还有些意外呢。不承想,宋小姐和叶大人竟是忘年交?” 叶首辅闻言,笑着解释道:“忘年交算不上,但宋小姐对我们叶家有恩,是我们叶家的救命恩人,这倒是真的。” 张真人闻言,望向宋时蕴,又诧异地扬了扬眉。 宋时蕴咳了一声,在此时开口,“不说这些了,这次请张真人过来,其实是想请张真人帮忙。” 她直接将姜怡雪的事情,说了出来,也说明了自己希望张真人配合的计划。 张真人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听宋时蕴说完后,他有些严肃地皱眉,“当年那算命之人,到底是谁,怎么能够胡说八道?真是害人不浅!” 宋时蕴神色淡淡地道:“所以,还请张真人帮忙。” 张真人如今是天司局之首,代表着官方的公信力。 如若张真人开口,姜老爷自然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到时候,不管姜家人信不信,姜怡雪的名声都得到了挽救。 张真人明白宋时蕴的意思,颔首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好事,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样吧,便由我护送姜小姐回家吧。” 叶首辅和宋时蕴对视一眼。 叶首辅旋即说道:“那就麻烦张真人了,我这边让人去请姜小姐出来。”看书喇 张真人颔首。 叶首辅旋即便吩咐人,去把姜怡雪请出来。 姜怡雪如今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不像是之前一身素衣,看着人鲜活了不少,只是生性还有些怯生生的。 站在众人面前,她脸上有遮盖不住的紧张,紧扣着蜷缩在袖中的双手,时不时地求助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方才我已经同叶首辅和张真人说过了……” 她将几人的计划,告诉姜怡雪。 姜怡雪愣了愣,“我,我现在就可以回家了吗?” 宋时蕴颔首,“我们就是想先送你回去,有张真人和叶首辅作保,想必姜家人不敢不接受你,若是他们接受了你,你就找个借口,搬去和老夫人同住,有姜老夫人在,姜家人应当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现在就看姜小姐你愿不愿意。” 姜怡雪犹豫片刻,咬了咬唇瓣一点头,“我,我想我是愿意的……我放心不下祖母,若是能够回去伺候祖母,我自然是愿意的,我也不奢求姜家人接受我,只要我让伺候祖母终老,等祖母百年后,不用他们说,我自个儿便找个庵堂出家去。” 省得姜家瞧见她烦,她在姜家过得也不舒心。 对大家彼此都好。 宋时蕴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你自己想好即可。” 姜怡雪望着宋时蕴的眼睛,重重地一点头,下定了决心。 叶首辅见此,便和张真人一道,将姜怡雪送回去。 宋时蕴没有跟着去。 这事儿去的人不能多,多了就像是压迫和示威一样。 更何况,有叶首辅和张真人在,宋时蕴也没去的必要。 送他们坐上马车离开后,宋时蕴便也坐上马车,回平宁侯府去了。 就在叶首辅和张真人,带着姜怡雪赶回姜家时,姜家此时内里,也是一团乱糟糟的。 因为叶首辅的话,姜家人都知道,出云庵被查封,姜怡雪现在无处可去的事情。 这事儿,自然也瞒不住姜家老太太。 姜家老太太得知消息,撑着一口气,晃晃悠悠地便赶到大厅来。 可惜没赶上,她过来时,叶首辅已经回去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为姜怡雪主持公道。 “出云庵已经没了,你们还不准她回来,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姜家老太太坐在上首的位置,皱皮耷拉的脸,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 姜怡雪的父亲,姜家的大老爷姜晟通见此,有点害怕地道:“母亲,母亲年岁已高,还是别动那么大的肝火!” 一旁的大夫人,万氏微笑着,赞同道:“是啊,母亲,还是消消气,气大伤……” “你们要是怕我被气死,就赶紧把怡雪接回来,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无处可去,你们是想逼死她啊!你们还是她的父母吗?” 万氏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母亲,我们不让那孩子回来,也是为了姜家好,为了母亲好啊。那孩子刑克六亲,父亲已经被她克死了,好不容易送去出云庵,如今出云庵也被她克得没了,可见那孩子真的刑克六亲,我们是怕怡雪回来,伤到您不是?” 说着,她偷偷地捅了姜晟通一下。 姜晟通立即赔着笑脸,附和道:“是啊,母亲,我们也是害怕您出事,您和父亲一直养着那孩子,结果倒好,父亲突然离世,您也一直卧病在床,焉知不是怡雪她刑克六亲的缘故?为了您,就算让我们背负了双亲不慈的传言,我们也不能让您犯险啊……” 姜家老太太听见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差点气笑了。 她手里的拐杖,在地面上砸得砰砰作响,“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们哪里是担心我这把老骨头?你们分明担心你们自己这一生荣华!哪怕不知道真假的传言,你们都会相信,都会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们这种没血没良心的东西,你们会担心我?只怕你们早就恨不得,我这把老骨头早点下去陪你们的父亲,好让你们开心放怀,再也不看见我这张老脸!” 姜家老太太被气得不轻,一边骂着,一边浑身颤抖着。 姜晟通和万氏,听见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别提多难看了。 大家都是明眼人,心里怎么想的,彼此都知道。 但一向心照不宣,这么拆穿,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万氏直接便拉下脸皮来:“随母亲怎么说吧,无论如何,只要我活着一日,那丫头就别想回来!母亲不担心自己个儿,也得担心担心你这些子子孙孙吧?难道要为了一个丫头,要他们全部犯险吗?万一,她真的刑克六亲,非要再死几个人,母亲才能相信?那样,就是真的对那个丫头好,对姜家好吗?难不成,别的子孙,不是母亲的血脉,只有那丫头才是吗?” 听见她把自己的歪理邪说,说得理直气壮,姜家老太太险些一口气撅过去。 正在这时,姜家的管家,从外面颠颠儿地跑进来,大声通报。 “老爷,夫人,叶首辅到,张真人到——” 第254章 姜晟通和万氏听见这话,猛地一愣。 下一秒,姜晟通飞快地站起身来,眼睛都直了,惊愕地道:“张真人和叶首辅?确定是那两位大人吗?” 管家连连点头,小跑着进来的他,有点气喘吁吁,“千真万确!” 万氏顿时一愣,抓住姜晟通的衣袖,“这两位大人来做什么?” 姜家在京城中,算是尚可,不大不小的世家,但这一代多少有点落寞了。 而这种不大不小的世家,在京城中最多,几乎遍地都是。 在京城中,最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加上姜晟通这一代多了几分落魄,往日风光更是不在。 跟朝中那些官员,素日都没什么往来的。 甚至可以说,以姜晟通的能力,根本够不上张真人和叶首辅这样级别的人物。 可是,叶首辅接连前来不说,就连张真人也来了。 姜晟通想到,叶首辅之前来的目的,心里突突地一跳,望向万氏,紧张道:“他们该不会是为了姜怡雪那丫头来的吧?” 万氏一愣,“这怎么可能?” 那个丫头,怎么可能搭上叶首辅和张真人两位? 姜晟通也想不明白,可除了这一点外,他着实想不通,叶首辅和张真人携手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有些害怕又不耐烦地道:“算了,不管了!” 总不能让叶首辅和张真人等着。 姜晟通一咬牙,道:“我先去将两位迎进来!” 万氏一听,立即抓住姜晟通的衣袖,“我随你一同去。” 姜晟通沉默着点点头,和万氏便一道走出去。 姜家老太太看见这一幕,像是想到什么,跟身边的人,小声地问道:“叶首辅之前,是为了怡雪来的?” 她身边的婆子,微微欠了欠身,“正是。” 姜家老太太闻言,却长舒了一口气,端坐好:“那我就在这等着,不走了。” 姜家老太太毕竟是姜家现如今的老祖宗。 姜晟通和万氏不在,谁也不敢撵走她,她便安然地在这里坐着。 另一边。 姜晟通和万氏匆匆走出大门,便见叶首辅和张真人在门口站着。 姜晟通一眼就看见,姜怡雪赫然和叶首辅张真人站在一起。 他脸色顿时就变了。 万氏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猛地一皱眉,悄然地看向姜晟通。 姜晟通脸色沉了沉。 旋即,他抬起头来,望向叶首辅和张真人,又挤出来一抹笑,抱拳道:“叶大人,张真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姜家来了?也不曾先同我们说一声,我们真是有失远迎啊。” 张真人笑了笑,先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受邀前来,叶大人希望我,为姜家小姐算上一卦,既然是叶大人所请,在下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叶首辅配合道:“不错,是我请张真人来的,姜老爷应该不会怪罪吧?” 姜晟通能说什么? 他干笑道:“怎会……” 叶首辅自然而然地道:“那我们不妨进去说话?在这门口,有些事情说起来,总归是不方便。” 姜晟通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大人说得是,两位大人快里面请吧。” 他不得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叶首辅和张真人对视一眼。 叶首辅旋即,便看向姜怡雪,“我们先进去。” 姜怡雪怯生生地看了姜晟通和万氏一眼,点头。 叶首辅便带着她和张真人,一道率先进入姜家。 万氏望着姜怡雪的目光灼灼,恨不得吃了姜怡雪似的。 看见姜怡雪跨入姜家大门,她眉心狂跳了几下。 万氏狠狠地扣着自己袖中的手指。 如若不是叶首辅和张真人在侧,她是决计不会让姜怡雪踏入姜家大门的! 姜怡雪虽然是她亲生的,但她仍旧记得,自己生下姜怡雪时,经历了多少痛苦。 本来以为,生下就没事了,可谁知道这孩子刑克六亲! 当初听见大师给姜怡雪算命的结果,万氏便明白,自己在生产时,承受的痛苦,到底代表着什么。 更是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死! 这一切都怪姜怡雪! 如若不是姜怡雪,她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个儿子! 当初的长子去世后,万氏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后,也接连生下了两个孩子。 可都是女孩儿! 姜老爷的妾室们,都生下了儿子。 虽然庶长子,记在了她名下。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来。 如若不是姜怡雪,自己的儿子就不会死! 她也不会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就连姜家日后的基业,都要拱手送给庶长子! 一想到这些,她就痛苦万分,对姜怡雪便更是痛恨。 她恨不得,姜怡雪死在外头都好!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看见姜怡雪回来! 可是,张真人和叶首辅都在这里,她总归不能发疯跑上前去,把姜怡雪给扔出去!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更是生恨。 万氏狠狠地一咬牙。 直到姜晟通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含恨地望向姜晟通。 姜晟通对上她的目光,心里一颤。 他知道万氏心里有恨,万家对他又有助力,他也不能得罪万氏。 姜晟通只能耐着性子道:“叶首辅和张真人都在呢,我们先进去吧,夫人。” 万氏磨了磨牙根,深吸一口气,“嗯。” 她沉沉地一点头,现在不进去也不行了。 她知道,叶首辅和张真人带着姜怡雪过来,八成是想要将姜怡雪送回来。 但她倒要看看,如若她这个母亲不同意,他们又能如何! 万氏脸色沉了沉,和姜晟通一同提步走进去。 他们带着叶首辅和张真人等人,进入大厅。 便见姜家老太太还在。 姜家老太太听见脚步声,便期盼着向门口望过去。 一眼看见姜怡雪,她便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红着眼,哽咽地唤了一句:“怡雪,我的囡囡——” 姜怡雪怯怯地跟在叶首辅和张真人身后,头也不敢抬。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才倏地抬起头来。 看见姜家老太太,姜怡雪眼眶瞬间酸涩,她快步走过去,一下子抱住姜家老太太,“祖母——” 姜家老太太丢下手中的拐杖,抱住姜怡雪,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着:“好孩子,好孩子,我的囡囡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万氏闻言,眉心一跳,下意识地道:“母亲,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叶首辅捋了捋胡子,便笑吟吟地开口。 “看来,老太太甚是想念孙女,也不枉费我将姜小姐送回来。”他看了万氏和姜晟通一眼,似笑非笑:“当然,我也知道,姜老爷和姜夫人,对此事多有忌惮,所以今日,我专程请了张真人来,也是为了给姜小姐,洗刷一下往日的冤屈。” 万氏猛地一怔,愕然地看向叶首辅,不知道叶首辅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晟通也是一愣,“大人这话……何意?” “外界的传言,我也有所耳闻,听闻姜家曾经在姜小姐出世当日,请人算过命,只不过一人算命不为准,今日正好张真人在,不如请张真人,再重新为姜小姐算上一卦,两位以为如何?” 姜晟通:“……”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万氏便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算的?难不成,重新算一算,她便不是刑克六亲的命数了吗?” 张真人闻言,淡笑道:“姜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算命这事,极为复杂,有人眼拙或是一时眼花,都有可能看错,倘若看错,便是误了旁人一生,姜小姐到底是你的女儿,生为人母,自然是心疼自己女儿的,我觉得姜夫人应当也是如此吧?” 万氏一噎:“……” 这话说得,直接给她戴上了高帽。 仿佛她不愿意,就是不心疼女儿,不配为人母。 第255章 是你克子 万氏气得脸色铁青。 姜晟通偷偷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干笑道:“张真人说的也是,既然张真人都来了,那便请张真人替我家怡雪看看,当日可曾算错?” 张真人闻言,伸出手来,“姜小姐的生辰八字,两位可还记得?” 姜晟通连忙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万氏闻言,咬了咬牙根,剜了一眼旁边的姜怡雪。 她当然也记得姜怡雪的生辰八字! 毕竟,那是害死她孩子的生辰八字!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姜晟通知道万氏心里有恨,不敢再让万氏开口,唯恐万氏再说一些不该说的,便自己报出了姜怡雪的生辰八字。 张真人闻言,当即掐指推算起来。 过了片刻,他哈哈一笑。 姜晟通被他笑蒙了,“真人为何发笑?” “我笑当日给姜小姐算命的大师,竟是个骗子,也笑世人如此愚笨,轻易就被愚弄。”张真人捋着胡子,笑得毫不客气。 听到这话,姜晟通一下子愣住。 万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紧握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帕子绞碎,咬了咬牙,强装镇定地问道:“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真人是说,她并非刑克六亲的命数吗?” 闻言,姜怡雪和姜家老太太都期盼地望向张真人。 姜家老太太更是哽咽地,带着期盼地道:“真人,我家怡雪绝不是这样的命数,对是不对?” 张真人笑意淡了淡,多了几分正色,“当然。姜小姐非但不是刑克六亲的命数,相反,她的运势不错,旺夫旺家,乃是一生荣华的命数。” 姜家老太太闻言,一脸的惊喜,险些喜极而泣,她拉着姜怡雪的手。 姜怡雪眼睛也红了。 姜家老太太摩挲着她的手背,不停地点头,哽咽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囡囡,是个好的!” “这不可能!” 万氏一听这话,却炸开了锅。 她死死地盯着张真人,竟然质疑起张真人,“这绝对不可能!当年,那位大师为她算了命数,就是她刑克六亲!所以,我的儿子才会在出生后不久被她克死!如若不是她命太硬,刑克六亲,我的儿子又怎么回事,当年活下来的,又怎么可能是她?还有我们家的老太爷,本来身子骨也很硬朗,结果养了她才几年?身子便每况愈下,不久便撒手人寰!这都是她刑克六亲的铁证!” 张真人盯着她,“夫人是说,我是在骗你不成?” 姜晟通闻言,眉心一跳,唯恐张真人生气,连忙拉了一下万氏的衣袖。 如今陛下,深信天司局。 若是得罪了张真人,只怕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 万氏却一把甩开了姜晟通的衣袖,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姜怡雪,咬着牙根,提起一口气,“我知道张真人您是天司局的第一人,您厉害,可您也不能因为,和叶首辅有交情,就这么诓骗我们不是?您这样做,未免有失身份,也失了玄门该实事求是的准则!” 万氏这话不可谓不重,姜晟通闻言,眼皮都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去抓万氏的手腕。 万氏却一把甩开他,近乎疯癫似的,嘶哑道:“你拉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吗?如若不是她,我儿子怎么会死?如若不是她,当日\\\\死的人,为什么不是她?我真恨不得,当日\\\\死的是她这个孽障才好!” 她说着,死死地盯着姜怡雪,那目光简直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反而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 好像恨不得将姜怡雪生吞活剥似的。 张真人和叶首辅,从未见过如此仇视自己孩子的母亲。 叶首辅瞥了姜怡雪一眼,后者已经眼睛通红,浑身颤抖起来。 叶首辅不由皱了皱眉。 张真人听见万氏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甩了一下手中的浮尘道:“当日令郎身死,夫人便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原因吗?” 万氏猛地看过去,“还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她害的?”她唰的一下,抬起手,指着姜怡雪。 张真人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股森寒的冷气,一下子席卷整个姜家。 “姜小姐绝非刑克六亲的命数,贫道敢以一生修为作保,当日令郎身死,决计与她无关。不过,倒是还有一种可能——” 他目光冷冽地望向万氏,“那就是,夫人你克子。” 万氏:“……” 姜晟通:“!!!” 姜怡雪和姜家老太太也是一惊。 张真人的话,像是点下了穴道似的,整个厅堂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中。 万氏更是怔愣住,仿佛都忘了喘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氏一个激灵,突然尖叫起来,如同热油入锅,顿时噼里啪啦地炸开来。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克子?为了给这个小贱人开脱,你们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万氏双眼通红,头上的不少步摇,都快被她晃下来。 她整个人都仿佛陷入癫狂的状态,根本顾不上仪态,“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这个小贱人跟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这么说话,不惜说出这种杀人诛心,泼人脏水的话?” 和万氏的癫狂相比,张真人很是淡定,他望进万氏的眼睛,淡声提醒道:“夫人怨怪是姜小姐刑克六亲,让你的儿子身亡,可是她被老太爷收养,再到被送去出云庵,已然那么多年,夫人也能生养,为何不见有儿子?” 万氏猛地一震。 原本还言之凿凿,理直气壮的她,瞳孔一缩,脸色瞬间惨白。 张真人见此,继续道:“夫人心里该明白,你便是命中无子的命数,哪怕生了儿子也养不活,你命中就只有三女,哪怕日后再怀胎,也不可能生得下来。这些年内,姜家除了夫人外,也得过不少男胎吧?夫人当真不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万氏眼睛瞪得老大,拼命地摇头,否认:“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我明明都生过儿子,是她,是……” “那孩子死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夫人在侧?”张真人打断她的话,毫不留情面。 万氏闻言,身子猛地一晃。 确实…… 儿子死的时候,当时只有她在身侧。 得了儿子之后,她舍不得让别人看着,便让乳母把姜怡雪抱出去,自己将儿子放在身侧。 彼时,姜晟通和姜家老太太等人,全部因为等候她生产,等了一天一夜,而精疲力尽,想着已经生产,应当便无碍了。 留下奴仆照顾万氏后,他们便各自去休息了。 万氏当时执意将孩子放在自己身侧,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休息,便屏退下人,让下人守在外室,便睡着了。 后来…… “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张真人紧盯着万氏的神色,再次见缝插针,“孩子是心悸,突发窒息而死,夫人当时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吧?” 万氏脸色更白了几分,怔怔地望着张真人。 姜晟通和姜家老太太的脸色,也有些恍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看书喇 诚如张真人所言,万氏的孩子,当初是突发心悸,喘不上气后,窒息而亡的。 但因为,万氏当时生产太过疲倦,便睡了过去,根本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等后来,下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姜家也请了大夫来看。 可是,当时万氏哭着闹着,说起大师算的命数,直言是姜怡雪克死了自己的哥哥。 大夫的话,她自然是半点都听不进去。 内心认定了,是姜怡雪克死了自己的儿子! 第256章 不劳费心 姜晟通也害怕姜怡雪是真的刑克六亲,顿时慌了神,在万氏的要求下,便要将姜怡雪送走。 若不是姜家老太爷舍不得孙女,不相信这些,姜怡雪早就被他们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 后来,养着姜怡雪的姜家老太爷,身体本来还算硬朗,后来确实每况愈下。 姜家人更加坚定,姜怡雪确实刑克六亲。 再也没人去想,当初大少爷是怎么死的。 只怕就连万氏自己都忘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万氏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地大喊,双眼猩红:“一定不是这样的!那个大师说了,明明就是她,是她克死了我儿子!你们为了帮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要把事情怪到我头上来!” 万氏死死地盯着姜怡雪,仿佛姜怡雪就是那讨债的小鬼,她忽然便张牙舞爪地,朝姜怡雪扑过去。 好在姜家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反应迅速,抢在前面,一把抱住万氏,才没让万氏扑到姜怡雪面前。 万氏还在那鬼喊鬼叫。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神色淡淡地道:“夫人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随便去找一位玄门之人来看看,只要确有能力的玄门弟子,不是江湖骗子,便都可以看出问题在哪里。” 万氏闻言,唰的一下转过头,痛恨地望着张真人,“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你们的话——” 张真人冷漠地道:“夫人相信与否,这都是事实。夫人若是还不相信,不妨想一想,为何这几年,你依旧能够生产,却一直没有儿子?为何姜小姐不在家中,你还是无法顺心?” 万氏身子一僵,挣扎的动作,都愣在原地。 姜晟通也有些恍惚地望向万氏,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不提了。”叶首辅在此时,却忽然开口,“天下之大,什么事情都有,都是个人的缘法,可以相信也不可尽信,我今日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将我的干女儿,送回来。毕竟怡雪也在我家中,住了两日,总该让她回家的,姜老爷您说是吧?” 姜晟通愣愣地望向叶首辅,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他怎么没听懂叶首辅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晟通呆呆愣愣地问:“大人……方才说什么?” 叶首辅对上他的眼睛,淡定地一笑,也不介意地重复道:“我说,我是将我的干女儿送回家,大人应该会同意吧?” 姜晟通眼皮抽了抽。 万氏更是倏地看向叶首辅。 张真人的话,已经完全打破了,姜怡雪刑克六亲的传言。 叶首辅这话,在此时无疑是再次加码。 当朝首辅的义女,这对姜家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若是和叶家攀上亲,对姜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叶首辅这话,也表明了态度。 姜家愿意接纳姜怡雪也就罢了。 如若不愿意接纳姜怡雪,只怕,便算是得罪了叶首辅。 姜家如今已经日暮西山,姜晟通自然不愿意得罪当朝首辅。 思及此,姜晟通不由瞥了瞥一旁的万氏。 万氏和姜晟通同床共枕一二十年,自然深谙姜晟通的一举一动是什么意思。 看见他这神色,她哪里会不明白,姜晟通是怎么想的。 她顿时脸色煞白,眼前一阵阵发黑。 尽管她再不情愿,但也明白,这个时候想要让姜晟通和姜家人,再把姜怡雪撵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 而且…… 如若她的儿子,当年真不是被姜怡雪克死的。 而是她克死的…… 万氏就连如何自处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再开口撵人。 见万氏身子晃了晃,却没有说什么,姜晟通知道她现在气弱,连忙道:“大人说笑了,这就是怡雪的家,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做爹娘的,哪里会不同意?” 姜晟通说着,甚至热情地凑过去,拉住姜怡雪的手,一副和姜怡雪是多么亲近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当真以为是父慈子孝。 叶首辅和张真人心里只觉得滑稽。 但两个人都是人精,面上没有丝毫的表示。 叶首辅闻言,只是淡淡地一笑,“姜老爷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看向姜怡雪,意有所指地道。 “怡雪,那你便安心住下来,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或是不顺心的地方,随时可以来叶家,有义父为你撑腰。” 姜怡雪闻言,呆了呆。 她知道,叶首辅这是为她撑腰。 但她没想到,叶首辅会突然收她做义女。 这事……来之前没对好啊! 不过,姜怡雪也知道,叶首辅这话是为她好。 她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便从善如流地道:“是,怡雪谢过义父。” 叶首辅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姜怡雪的手臂,“好好地过日子便好,来日,若是你出嫁,义父一定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姜怡雪闻言,眼眶红了红,“多谢义父。” 叶首辅对她笑了笑,又看向姜晟通,“姜老爷应该不会觉得,是我多管闲事,抢了你这位父亲该尽的义务吧?” 这话,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姜晟通的脸上。 姜晟通脸皮抽了抽,干笑:“自然不会,怡雪能够得到大人的垂青,那真是她的荣幸,也是我们姜家的荣幸,我们姜家求之不得呢。” 叶首辅淡淡一笑,“姜老爷不怪罪就好,我看姜家应当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那我和张真人便不久留了。” 他和张真人对视一眼。 张真人配合地点点头。 叶首辅旋即又望向姜怡雪和姜家老太太,“日后,怡雪在姜家,还要老夫人照拂一二,若是怡雪吃得住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尽管派人来叶家便是。” 姜家老太太大喜过望,连连答应下来,“是,老身明白,当真多谢大人!” “您言重了。既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首辅和张真人,对他们欠了欠身。 姜晟通见此,连忙赔着笑脸,把人送了出去。 叶首辅和张真人随后,全程就像是没看见姜晟通似的,出了姜家大门后,便径直离开了,连一句话都没跟姜晟通说。 这态度表明了,他们今日过来的所作所为,不是给姜家面子,只是单纯地给姜怡雪撑腰。 若是姜家再有对不起姜怡雪的地方,叶首辅自然还会登门。 姜晟通明白这一点,额角突突地跳了跳。 也不知道姜怡雪怎么那么好命,去出云庵还能和叶家的人住在一起,从而攀上叶家这棵大树。 以后别说是欺负姜怡雪了,只怕就连他还要看着姜怡雪的脸色过日子。 一想到这里,姜晟通心里也像是堵着一口气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后,才回到大厅里。 姜家人都在。 万氏此时被下人扶着,身子虚弱,一直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昏厥一样。 见此,姜晟通有些头疼,对下人摆了摆手,“先送夫人回房吧。” 万氏闻言,知道姜晟通这是打算把她支开。 偏偏,她却是没办法留下来。 万氏含恨地望了姜怡雪一眼,还是被下人扶着下去了。 待她一走,姜晟通转过头来,望向姜怡雪,挤出一抹笑来,“怡雪,你是我们姜家的小姐,你回来,父亲很是高兴。你放心,姜家自然不会亏待你,我这就让人将宝艺轩打扫出来给你住,你——” “不用了。” 姜怡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面上装得平静,打断姜晟通的话,她拉住姜家老太太的手,道:“我跟祖母住永保堂即可,不劳烦父亲费心了。” 第257章 请他们吃饭 姜晟通一听这话,立即道:“那怎么行?你是我们姜家的小姐,自然吃的住的,都要跟上……” 叶首辅方才说过了,若是姜怡雪吃得不好住得不好,叶家只怕都会来人。 姜晟通哪敢有违? 姜怡雪却摇摇头,坚定地道:“我只要和祖母呆在一处就好了,若是父亲担心义父那里,我自然会同义父说明,不会让义父怪罪父亲的。” 姜怡雪对待姜晟通,还是客客气气。 但也只是客客气气。 两个人的关系,一点都不像是父女。 无论是姜晟通还是姜怡雪,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的疏离,那不是他们想要带上去的,只是…… 这么多年下来,本来就不多的父女情分,早就被消磨干净。 无形中,两个人的关系上,就笼罩上一层白雾,将他们隔离开来。 姜晟通闻言,因为自己的心思被拆穿,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见他不语,姜怡雪便当他是默认,对姜晟通福了一礼,便扶着姜家老太太往外走去。 姜家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拿起姜怡雪带回来的,小小的包袱,便一道离开,只将姜晟通一个人留在原地。 姜晟通站在那里,望着姜怡雪和姜家老太太逐渐远去,他才意识到,一家人关系的渐行渐远。 无论是姜家老太太和他的母子关系,还是他和姜怡雪的父女关系,全部都已经受到了损伤。 只要有伤就有疤,永远回不到最初。 姜晟通一个人,在原地呆了许久,才一脸灰败地提步走出去。 他径直回到主院。 方才一靠近正屋,他便听见万氏呐呐的质问声,从里面传出来。 她似乎是在抓着身边的人,问:“……当真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子吗?是我注定命中无子吗?” 下人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静默着。 万氏却还在自言自语,“我怎么可能克死自己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啊,我保护他还来不及……” 可是,她又没办法解释,如若不是她克子,为什么姜怡雪这么多年不在姜家,她也生不出来儿子。 万氏想到这里,更是一直在喃喃自语,“真是我注定命中无子吗……” 姜晟通本来想进去,和万氏说说话,让她看在叶首辅的面子上,放过姜怡雪,以后不要再为难姜怡雪。 可听见万氏这些话,他在门口静默地站了片刻,并没有推门而入,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而当夜,万氏就病了,半夜突然发起高热,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念叨着她的儿子。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 叶首辅和张真人从姜家出来后,两个人便各自分开了。 张真人还要回宫,有事情要处理。 叶首辅便也回了叶家,回去之后,他便派人去平宁侯府传信,告诉宋时蕴,姜怡雪已经回到姜家。 只有短短几个字,宋时蕴听到之后,便也放心了。 她就知道,张真人和叶首辅两个人联袂出场,不可能解决不了这件事。 姜家人不太可能那么愚笨。 不管过程怎么样,只要解决便好。 宋时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但她的心里,还横亘着另外一个大石头。 那就是,出云庵的案子。 她总觉得,还有些线索,没串联起来。 可是,又查不出来什么所以然。 能够查的地方,她都已经查了,内宫她是进不去的,轩慧师太现在又已经死无对证。 所有线索都已经堵死在这里。 宋时蕴再怀疑也做不了什么。 宋时蕴只能暂时将这件案子搁置下来。 天司局和京兆府很快便对外发了布告,彻底拍案定板此事,全是结束。 宋时蕴第二日一早,去国子监时,才听说这件事。 国子监内的学子,说起这案子,都是唏嘘。 宋时蕴闻言,却是若有所思,没有说什么。 众人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宋思文和谢如故也在侧。 两个人听见众人的讨论,目光便不由得,放在了宋时蕴身上。 见宋时蕴一直低头不语,宋思文担心她心有介怀,小声地向谢如故说道:“这案子怎么就匆匆了结了?时蕴不是说,还有许多蹊跷之处吗?”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宫内的意思,涉及宫内,或与贵妃有关,陛下不愿意再查。” 毕竟,出事的是贵妃身边的内监。 如若追查下去,也许会联络贵妃。 宋思文明白这个道理,忍不住叹息,“这些年,宫内一直没有再立后,如今贵妃一家独大,看样子是深受陛下喜爱。” 如若不然,这案子自然会调查下去。 即便不调查下去,作为贵妃,也难免会获得一个教下不严的罪名。 可是,这件案子如今匆匆了结,对贵妃却是没有任何影响。 只能说,陛下太过偏爱贵妃。 谢如故似是解释地说了一句,“贵妃前夜,曾经在勤政殿跪求陛下召见,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得陛下召见。” 宋思文闻言,哪能还不明白。 贵妃去求见陛下,无外乎是给自己撇清关系的。 陛下或许曾有疑窦,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召见。 后来召见了贵妃,没多久,就让京兆府尹和天司局了结这个案子。 看样子,是贵妃的耳边风,吹到位了。 宋思文不免有些唏嘘,“没想到,陛下如此宠爱贵妃,那为何不立后?” 谢如故摇头,这件事谁也说不好。 宋思文叹了口气,“算了,我去跟时蕴说说话。” 话音落下,他便径直向宋时蕴走过去。 谢如故见此,也跟了过去。 “时蕴——”看书喇 宋时蕴正想着案子,便听见宋思文的声音传过来。 她抬头看过去,便见宋思文和谢如故走过来。 宋时蕴回过神来,“二哥,世子——” 宋思文笑嘻嘻地走到她跟前,“今日一早,叶家来人传信,你听说了吗?” 宋时蕴一愣,“传信?” 宋思文颔首,“是叶首辅家,一早就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邀请你今日下午去赴宴,你没听说?” 宋时蕴今日起来得晚,一起来,就火急火燎地赶到国子监来,倒是没听说这件事。 她老实巴交地摇头。 宋思文笑了笑,“那我如今同你说了,你正好记下这件事,下午没课的话,便直接过去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大哥告知我。” 宋思文:“本来就应该告诉你的,你我兄妹之间,不必事事言谢。”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 几个人正说着话,上课的钟鼓声便响起来了。 宋思文瞬间便跑回隔壁的学堂。 宋时蕴和谢如故也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没一会儿,博士便来了。 今日国子监的课程不多,只是上午满课。 过了午时,国子监便放假了。 宋时蕴离开国子监后,便带着秋白,准备去叶首辅家。 但她刚打算上马车,旁边便钻出来一个人,率先上了她的马车。 宋时蕴微微一怔,抬头一看,便见谢如故端坐在平宁侯府的马车里。 宋时蕴不由皱眉,温声提醒,“世子爷是不是上错了马车?这是我们平宁侯府家的,不是定国公府家的。” 谢如故闻言,眨眨眼,“没错啊,我就是要上平宁侯府的马车。” 宋时蕴疑惑地望着谢如故。 不知道谢如故又要做什么。 谢如故却笑了笑,“我今日也受邀去定国公府,想着二妹妹横竖也要去的,不如我们同行,倒也省了一辆马车,二妹妹你说是吧?” 第258章 道谢 宋时蕴看见谢如故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额角突地一跳,不知道谢如故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二妹妹不愿意吗?”谢如故见她不说话,弯唇笑了笑,“可我记得,二妹妹还欠我好些人情呢。” 宋时蕴:“……” 彳亍。 她还能说什么? 想到自己欠下来的人情债,宋时蕴没办法把谢如故撵下马车。 她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微笑,“世子爷不嫌弃的话,便一起去吧。” 谢如故好整以暇地一笑,对宋时蕴伸出手,仿佛要拉宋时蕴上马车。 宋时蕴却顿了一下,避开谢如故的手,自己钻进马车里,和谢如故分坐两侧。 谢如故也不在意,丝毫不见尴尬地收回手,泰然坐下来。 秋白见此,便和车夫坐在外面。 很快,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 宋时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谢如故。 谢如故对她笑了笑。 宋时蕴无声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闭上眼,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谢如故见此,无声地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宋时蕴昨天晚上想着事情,并没有睡多久。看书喇 在晃晃悠悠的马车内,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谢如故瞥见她的脑袋一点一点,身子一晃一晃,好像要摔倒似的,他起身凑过去,在宋时蕴身边坐下来。 几乎是他刚坐下来,宋时蕴的头,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有一个枕头似的。 但很快,她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再次熟睡。 谢如故看见她那沉睡的模样,勾起一侧唇角,拉起衣袍盖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给她盖了一下被子,温度一下子变得更加舒适,她睡得愈发地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蕴才挣扎着,从睡梦中醒过来。 一睁开眼,便看见谢如故靠着自己,微微低着头,好像也睡着了。 而她正窝在谢如故的怀里,整个人被谢如故身上宽大的外袍笼罩住。 宋时蕴吓了一跳,瞌睡彻底醒了。 但她身子僵硬住,完全不敢乱动。 唯恐一动,谢如故就会醒。 到时候多尴尬啊! 然而,宋时蕴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谢如故的声音,便从头顶上传来。 “醒了?” 他似乎是刚醒过来,声音还带着惺忪的沙哑。 宋时蕴脑袋顿时都空了,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谢如故,极为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刚,刚醒……” 谢如故睁开眼来,眼底全是温柔的笑意,他开口便逗了逗宋时蕴,“那要起来吗?时间好像过去了许久,不知道叶首辅有没有等着急?若是等着急了,我们或许还需要费心和他解释一番。毕竟,总不好直接说,是二妹妹睡过了头。” 宋时蕴:“……” 宋时蕴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脑袋完全是空的。 根本不知道怎么辩解。 第一次在谢如故面前有些气虚。 她沉默片刻,艰涩地道:“……那你先放开我!”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倒是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将自己的衣袍,从宋时蕴身上扯下来,旋即又笑吟吟地问:“怎么,睡得好吗?” 宋时蕴还没说话。 谢如故又叹了口气,“因着给二妹妹当枕头,我倒是一直睡得不太好。” 这茶里茶气的语气…… 宋时蕴内心现在就两个字,那就是后悔。 特别地后悔。 早知道是这样,打死她也不会睡着。 在谢如故怀里睡着了,还在他怀里醒过来…… 宋时蕴现在别提多尴尬了。 往日的牙尖嘴利,彻底没有了。 她闭了闭眼,故作平静地站起身来,但动作还是有些许地慌里慌张,能够看出来她内心并没有多么平静。 宋时蕴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斟酌着措辞,才对谢如故开口,“是我的不是,现在已经到了叶家吗?那我们赶紧下去吧,别让叶大人久等了……” 宋时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如故。 不如就这么走了。 话音未落,她便飞快地转身,掀起帘子,便逃难似的,跳下马车。 谢如故看着她那几乎同手同脚的举动,轻笑一声,兴致颇好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宋时蕴一下来,发现天色还早。 她应该就是睡了一会儿。 怪不得秋白没叫醒她。 秋白在马车旁边等着,见宋时蕴下来,她便迎上去,“小姐醒了?” 宋时蕴立即问道:“我睡了多久?” 秋白:“大概一刻钟,方才我本来想唤醒小姐的,但世子爷吩咐我再等等,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醒了。” 才一刻钟? 宋时蕴面皮一抽,唰的一下转过头,望着后面下来的谢如故。 一刻钟前,谢如故还清醒着,吩咐秋白不要打扰。 一刻钟后,就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骗鬼呢! 这家伙,恐怕是知道她快醒了,估计装作自己也睡着了,使得宋时蕴醒过来,便看见这一幕。 让她以为,自己占了谢如故的便宜,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看书溂 这家伙! 宋时蕴气得瞪了谢如故一眼。 谢如故却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二妹妹怎么这么看我?莫非是我的衣裳太皱了吗?” 他说着话,还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 那举动好像是在提醒宋时蕴,方才把他的衣裳,折腾成什么样子。 宋时蕴额角跳了跳,但到底气虚一截,没好意思去指责谢如故。 她压抑着不悦,转身道:“走吧。” 语毕,她便带着秋白向叶家大门走过去。 谢如故看见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背着双手,没个正型地跟在宋时蕴身后,进入叶家大门。 宋时蕴懒得理会谢如故,当做没看见。 叶首辅大约吩咐过下人。 叶家的下人,见他们过来,便笑吟吟地迎上来,跟宋时蕴寒暄了片刻,便带着他们向正厅走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走到正厅时,叶首辅并不在,但叶明珠和叶老夫人叶夫人都在。 不仅如此,姜怡雪也在。 宋时蕴看见姜怡雪,稍稍有些意外。 姜怡雪正襟危坐地,坐在叶老夫人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话,像是在听训似的。 听见下人禀报,宋时蕴和谢如故来了,她才抬起头来,目光四下搜寻。 看见了宋时蕴,她就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一旁的叶老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望向宋时蕴,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很客气地开了口,“终于把二小姐、世子爷盼来了。” 宋时蕴闻言,先看了姜怡雪一眼,才向叶老夫人福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谢如故微微欠身,便算是打过招呼。 叶老夫人也对他们俩欠了欠身。 一旁的叶夫人,也笑了起来,“二小姐和世子爷,怎么是一道来的?” 宋时蕴不想让谢如故乱说话,解释道:“我们正好在国子监听学,方才下了课堂后,便一道过来了。” 叶夫人恍然地点点头,“瞧我的记性,我都忘了,二小姐如今也入了国子监。” 她望着宋时蕴,面上的笑容,倒是真诚,夸赞起来的话,也像是真心实意的。 “还是二小姐聪明,一早就入了国子监,不像是我们的明珠,都是我教坏了,才会让她处处惹麻烦,好在有二小姐连连出手相助,才会让明珠好起来。” 说着,她对叶明珠招了招手,“明珠,还不来向二小姐道谢?若不是二小姐,你如今还想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第259章 后悔 叶明珠闻言,不情不愿地从叶老夫人身边走过来,她望向宋时蕴,目光也是复杂的,心里的情绪更是复杂。 她不太喜欢宋时蕴,毕竟宋时蕴当众给了她一巴掌,害得她丢了面子。 但是,叶家的人,都跟她说过,她这两次出事,宋时蕴接连出手相助,竭力救命。 如若不是宋时蕴,她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经历过这几次的事情,叶明珠也没有以前那么骄纵了。 要说对宋时蕴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是假的。 可是,她又不太喜欢宋时蕴。 心情复杂的她,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却不好意思开口。 叶夫人皱了一下眉,声音微微往下一压,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明珠,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还不赶紧向二小姐道谢。” 叶明珠抬头看了看宋时蕴,秀眉紧蹙,搅了搅手里的帕子,极小声地道:“谢,谢谢你……二小姐……” 那声音小得如同蚊蝇。 叶夫人不满地道:“明珠!” 叶明珠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叶老夫人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她,却没说什么。 宋时蕴却在此时开口,“叶小姐无碍就好,无需多谢,更何况,叶首辅已经还过我的人情了。” 叶明珠闻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叶夫人尴尬地一笑,旋即对宋时蕴友好地一笑,她知道宋时蕴这话,也是给了叶明珠一个台阶下。 如若宋时蕴追着不放,这事儿不会那么轻易地揭过去。 思及此,叶夫人看了看叶明珠,又看了看宋时蕴,心里叹了口气。 年纪都差不多,但心性方面,真是差得太多了。 叶明珠不喜欢宋时蕴。 可宋时蕴势必也不喜欢叶明珠。 但人家仍旧可以就事论事,甚至可以看在叶首辅的面子上,对叶明珠施以援手。 但叶明珠,就连道谢都做不到心甘情愿。 叶夫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客气地道:“二小姐和世子爷先略坐坐吧,等会父亲来了,我们便可以开宴了。” 宋时蕴略略点头,旋即问道:“今日只有我们这些人吗?” 叶夫人笑了笑,“是,父亲说,今日算是家宴,也是我们全家向二小姐和世子爷表达谢意,所以并没有邀请旁人。” 宋时蕴恍然。 怪不得,宋思文虽然得知了消息,但都没有跟过来。 应该是叶首辅点名,只邀请她。 宋思文和平宁侯府其他人,才没有过来。 叶首辅好像是有事情在忙,宋时蕴和谢如故也并没有说什么。 横竖时间还早。 大约也是怕他们坐得无聊,叶夫人便让他们年轻一辈的,去院子里逛一逛。 宋时蕴也不想干坐着,便一块出去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叶明珠三个人先出去的。 他们三个人,刚出去,便听见姜怡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小姐,等等我……”看书溂 宋时蕴脚步一顿,转过头去,便见姜怡雪快步走过来。 她走到宋时蕴等人面前,真正放松地一笑,“二小姐!” 一旁的叶明珠,看见姜怡雪,福了一礼,面色不太自然地道:“小姑姑——” 宋时蕴本来想要说话的,听到叶明珠这话,她猛地一愣。 宋时蕴唰的一下看向叶明珠,又看了看姜怡雪,“小姑姑?” 是她听错了吗? 这个称呼是从哪里来的? 叶明珠和姜怡雪差不多大,两个人又同时住过出云庵,应该算是朋友。 怎么还差辈了? 对上宋时蕴疑惑的眼神,姜怡雪尴尬地一笑,解释道:“因为,叶首辅收我做了义女。” 宋时蕴:“……” 谢如故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叶首辅这法子,倒是极好。” 姜怡雪腼腆地一笑,“是,叶首辅一开始是想要助我顺利回到姜家,才这么说的。” 但话毕竟说出口了。 叶首辅便打算坐实这个关系。 今天一早,就让姜怡雪行了认亲礼。 叶家的人,也都改口了。 宋时蕴闻言,都有些佩服叶首辅了,果然是雷厉风行。 速度极快。 不过,这样确实挺好地。 只要姜怡雪是叶首辅的义女,那么姜家的人,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轻视姜怡雪。 宋时蕴思及此,关切地问道:“姜家现在对你如何?” 姜怡雪笑了笑,“挺好的,父亲倒是想要补偿我,还想给我单独盖一个院子,但我不想要,我只要跟祖母住在一起就好了。” 宋时蕴看出来,姜怡雪状态不错,看样子在姜家过得不错,她弯了弯唇角,“那就好。” 姜怡雪拉过她的手,亲切地道:“二小姐,你就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欺负我的。说起来,这件事,其实我还要好好地向二小姐道谢,如若不是二小姐,我能不能活着站在这里,都不一定,更别说回去了。” 宋时蕴拍了拍她的手背,“举手之劳,揭过就揭过了,别多想了。” 姜怡雪笑着点点头。 叶明珠看了看她们俩,抿了一下唇角,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宋时蕴和姜怡雪谢如故三个人,都不由看过去。 便见叶明珠抬起双手,又缓缓地交叠,放在腰腹前,旋即向宋时蕴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宋时蕴有些意外,不由微微眯起眼来,“叶小姐这是?” 叶明珠小脸红了红,“其实,说实在的,我挺不喜欢你的……但是我娘说的对,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得记着,所以我向你道谢,真的谢谢你。” 她说得很坦诚,也很认真。 宋时蕴闻言,倒是高看她一眼,略略颔首道:“这份谢意我收下了。” 叶明珠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面对他们的神色,也放松不少。 几个人旋即在院子里逛了逛,气氛难得融洽了许多。 叶明珠连续吃了两天的药,今日精神才好了一点,稍走了两步,便有些气虚。 但她倒是没有以前娇弱了。 不像是以前,半点苦都吃不得似的,大喊大叫。 这次,她一声不吭,还强撑着。 宋时蕴的余光瞥见她额头的汗水,便知道叶明珠的情况,她便主动开口道:“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走来走去,我也累了。” 叶明珠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没有看她。 叶明珠不知道宋时蕴是不是为了她。 但不管怎么样,姜怡雪听见宋时蕴的话,自然便答应下来,谢如故也没有其他意见,几个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来。 叶明珠坐下来,气喘稍稍地平稳一下。 舒服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叶明珠望向宋时蕴,纠结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问道:“二小姐……春晓,是被你带走了对吗?” 宋时蕴看向她,“怎么,叶小姐对这件事有意见吗?” 叶明珠闻言,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她低下头,咬了咬唇瓣。 宋时蕴瞥见她扣着自己的手指,问道:“那叶小姐是什么意思?” 叶明珠声音有些沙哑,“我是想说……对不起。” 宋时蕴扬了扬眉,“对不起?” 叶明珠脸红了红,“我是想说,我以前伤害了她妹妹……对不起……” 宋时蕴闻言,似笑非笑:“叶小姐这话,似乎找错了对象,既然是向春晓道歉的,那你应该对她说才对。” 叶明珠捏着自己的手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我现在知道我错了……以前是我对不起她和她的妹妹……” 宋时蕴瞥了叶明珠一眼。 后者眼神里满是悔恨,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一阵子,叶明珠经历了几番生死,真的看透了很多事情,也后悔了很多事情。 她在濒死的时候,脑海里如同跑马灯似的,回想起来很多画面。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死亡,原来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而她,竟然造成过别人的死亡。 第260章 筵席 叶明珠心里有悔意,之前她还在想,自己的过错,没有那么大。 毕竟,那些人就是下人,本来就是卖给他们家的,命就是他们家的。 可是,经历过几次四黑后,她改变了这个想法…… 她本来也不喜欢宋时蕴,但方才看见姜怡雪对宋时蕴的态度,她忽然明白了。 她其实和宋时蕴没有什么过往恩怨,她为什么不喜欢宋时蕴呢? 一开始,是她不喜欢宋时柔,挖苦了宋时柔而已。 宋时蕴是为了妹妹出头,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撇开这一切,宋时蕴救过她两次。 她是应该好好地向宋时蕴道谢。 所以,她向宋时蕴道谢了。 同时,她也想向春晓道歉。 “叶小姐觉得,一句对不起,真的那么有用吗?”宋时蕴望着叶明珠,可以将她心里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她慢慢地开口。 叶明珠不由抬头望她。 宋时蕴淡声道:“人命,其实挺重要的,无论是谁的命,都只有一次,死了,就再也没有以后了。无论你怎么做,春晓的妹妹,都已经死了,不是你一句对不起,她就可以活过来的。” 叶明珠脸色一白,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宋时蕴瞥她一眼,继而又道:“不过,你确实可以表达你的歉意,但你得知道,叶小姐,就算你表达了歉意,春晓也有不原谅你的理由,道歉并不代表着,别人一定要原谅你,道歉也并不能,让你欠下的人命,一笔勾销,无论何时,那一条人命,都横亘在你身上。说句不好听的,如若不是叶家祖上有祖荫庇佑,或许你这条命,早就得还给她了。” 叶明珠猛地一震,瞳孔颤动地望着宋时蕴,“我……” 谢如故和姜怡雪闻言,都不由看了看宋时蕴。 见叶明珠没有下文,宋时蕴再次开口,“不过,道歉现在确实是你为数不多能够做的事情,但不要指望这件事,能够弥补你犯下的错。这样的话,叶小姐还愿意向春晓当面道歉吗?如若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问春晓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接受。” 叶明珠微微低下头,指甲已经扣进掌心的肉里。 一双眼睛更是通红。 煞白地小脸,沉寂了片刻,她忽然抬头,望向宋时蕴,声音有点沙哑但坚定地说:“我,我愿意的,我一定要当面给她道歉,以前真的是我不对……” 宋时蕴扬了扬眉,“如此,我会将这些话,如实带给春晓,但她愿意不愿意见你,我无法强求。” 叶明珠连忙点头,“我明白的,谢谢你,宋小姐,无论如何,都谢谢你。” 宋时蕴看见她眼底的真诚,略略颔首。 不管怎么样,叶明珠经历过这么多,也算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只不过,命就只有一条,她还有机会回头。 别人却已经没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宋时蕴,还有重生的机会。 宋时蕴忽然觉得,自己比起春晓的妹妹来说,已经算是幸运。 谢如故第一时间发现,宋时蕴好像在走神,目光紧盯着宋时蕴,看得出来宋时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他几不可见地眯起眼来,可以猜到宋时蕴在想什么。 他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打扰。 几个人在外面坐了一小会儿,叶夫人便亲自带人过来寻他们了。 叶夫人告诉他们,叶首辅解决了一些事情,已经到了正厅,请他们过去说话。 宋时蕴和谢如故齐齐颔首,便一道转身,前往正厅。 他们进入正厅时,宋时蕴才发现,除了叶首辅外,屋子里面还多了两个人,瞧着是一对夫妇。 宋时蕴瞥了他们俩一眼,微微眯起眼来。 “二小姐,世子爷——” 叶首辅看见宋时蕴等人,笑着走过来,“方才便听说你们来了,只是在下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有失远迎,还望二小姐和世子爷见谅。” 宋时蕴闻言,对叶首辅福了一礼,“叶大人客气,是我们来的太早了。” 谢如故也向叶首辅行了一礼。 叶首辅对他们俩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上座。” 宋时蕴微微颔首,跟叶首辅和谢如故一道走过去。 虽说他们俩是小辈,但叶家这次的筵席,本来就是为了宴请他们俩而准备的。 所以,宋时蕴和谢如故还是坐在了上座。 叶首辅坐在两人中间。 叶老夫人和叶夫人等人都坐在两侧。 一行人坐下来,叶夫人便让下人开始布菜。 叶首辅则和宋时蕴谢如故闲聊。 他先给宋时蕴和谢如故介绍了一下,旁边那两位中年夫妻。 那是叶首辅的侄子和侄媳妇——叶炳义,以及其妻子张氏。 叶炳义的父亲,和叶首辅是亲兄弟,但早些年两家分家了。 两家虽然分家了,但关系不错。 时常有往来。 今日也算是家宴,叶首辅便请他们过来作陪的。 介绍完他们之后,叶首辅便让下人准备开席。 下人们便将酒水送了上来。 “今天将二小姐和世子爷请过来,想必两位也知道在下的用意,我家孙女明珠之前的事情,还要多谢两位鼎力相助。” 待酒水送上来,叶首辅便亲自给宋时蕴和谢如故各自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 旋即,他举起酒杯,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这杯水酒,便代表我对二位的敬意。” 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 虽然宋时蕴不想搭理谢如故。 但这事儿又拒绝不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便同时拿起酒杯来,向叶首辅遥遥一祝。 谢如故拿着酒杯,还不忘笑嘻嘻地说:“其实今日的事情,与我无关的,我着实没做什么。” 叶首辅闻言,立即不赞同的道:“世子爷这话客气了,出云庵的事情,若无世子爷和衡阳大长公主鼎力相助,这件事想要如此快解决,恐怕是难如登天。”看书溂 宋时蕴瞥了谢如故一眼。 叶首辅这话出入肺腑。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都知晓。 如若不是恰好赶上,谢如故和衡阳大长公主在那里,宋时蕴就危险了。 不仅如此,后面如若不是衡阳大长公主和谢如故帮忙,出云庵没那么快被他们拿下。 按理来说,叶首辅这次也应该宴请衡阳大长公主来着。 但,衡阳大长公主身份贵重,恐怕不会轻易来赴宴。 所以,叶首辅斟酌后,便直接邀请了谢如故。 他就知道,只要宋时蕴来的话,谢如故是一定会来的。 而谢如故来了,那就等于邀请了定国公府,等于衡阳大长公主来了。 谢如故听见叶首辅这么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淡淡一笑道:“大人这么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叶首辅对他举了举杯,又看向宋时蕴,“二小姐,世子爷,我敬你们一杯。” 宋时蕴和谢如故,和叶首辅隔空碰了碰杯,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知道这次有女眷,叶首辅让下人准备的酒水,都是果酒,倒是不怎么醉人,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果香。 正厅里的空气,此时似乎都香甜了不少。 叶炳义旋即也举起杯来,“说来,今日是我和二小姐世子爷第一次相见,之前就听说过两位的风采,今日倒是终得一见,怎么说我也得敬两位一杯,还请两位赏脸。” 叶炳义到底是叶首辅请过来的。 宋时蕴和谢如故便不好拒绝,便都重新满上酒杯。 第261章 还敢质疑 举起来酒杯的时候,宋时蕴看了看叶炳义的面相,微微眯起眼来。 但她第一时间,倒是没说什么。 叶炳义很是豪爽,直接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爽朗地道:“我敬两位,你们随意。” 宋时蕴并不爱酒,闻言也没客气,只稍稍地喝了一口。 谢如故倒是陪着,喝了个干净。 叶首辅见此,笑着捋了捋胡子,“好了,都坐下来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便不用那么客气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齐齐颔首,一并坐下来。 叶首辅目光在他们俩之间穿梭,笑着打趣道:“二小姐和世子爷,倒是十分的有默契。” 宋时蕴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谢如故。 谢如故此时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谢如故对她弯了弯唇角,眉眼弯弯,眼角的红痣,更是光华潋滟。 宋时蕴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偏开头去,虽然没再看着谢如故,她却感觉到耳朵好像热了起来。 宋时蕴有些慌乱地拿起酒杯来,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异样。 谢如故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的弧度更加深。 姜怡雪看了看他们俩,好像看穿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忍不住抿唇一笑。 “我也觉得,二小姐和世子爷很是默契呢。”姜怡雪对宋时蕴眨了眨眼,忍不住跟在叶首辅身后,调侃宋时蕴。 宋时蕴像是没听见似的,低头喝酒。 谢如故却笑了笑,“是吗?那倒是很巧呢,你说是吧,二妹妹?” 宋时蕴无语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泛起嘀咕。 她和谢如故真的很默契吗? 仔细回想一下…… 好像他们两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确实真的有些默契。 很多片段,突然在宋时蕴眼前一闪而过。 宋时蕴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时蕴是不是害羞了?”姜怡雪盯着宋时蕴,揶揄道:“你的脸都红了。” 宋时蕴闻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愣了一下,“有,有吗?” 姜怡雪抬起袖子,掩唇一笑,“说话都结巴了,你说呢?” 宋时蕴:“……” 她咳了一声,有些怨怪地回头,看了谢如故一眼。 谢如故却是一脸无辜地对她摊了摊手,仿佛在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宋时蕴有些烦躁地一皱眉。 她感觉,自己完全是被谢如故带跑偏了! 一定是这样。 宋时蕴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不该有的情绪,看向叶首辅,岔开了话题。 “首辅今日请我们来,应当不仅仅是为了,宴请我们吧?” 叶首辅略有些诧异,坦诚地道:“为何不是?我今日请二位过来,真的只是为了道谢。” 宋时蕴扬了扬眉,瞥了一旁的叶炳义一眼,“当真单纯只是为了道歉?我还以为,首辅请我过来,也是为了这位叶老爷。” 叶首辅和叶炳义闻言都有些意外,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地看向宋时蕴。 叶炳义将酒杯放下来,“二小姐为何这么说?” 叶首辅也说:“我也十分好奇,二小姐为何会觉得,我请您过来,是为了炳义?”看书喇 他们俩都觉得,宋时蕴不是随便乱说的人。 突然这么说起来,定然有原因。 宋时蕴望向叶炳义,反问道:“叶老爷近日,是要打算出远门吗?” 叶炳义略有些诧异,“二小姐……果真是厉害,不过您怎么看出来,我即将出远门的?” “面有远行之相,只不过也有一副死相。”宋时蕴淡淡地开口,说话很是直接,语不惊人死不休。看书溂 叶炳义:“……” 叶首辅:“……” 席间的人,听见这话,全都是一愣。 “这话怎么说?”叶首辅蹙起眉来,他感觉宋时蕴这话肯定不是在骂人,应当是有别的意思。 宋时蕴并未立即解释,而是向叶炳义问道:“可否将八字说与我听?” 叶炳义下意识地看向叶首辅。 叶首辅见此,面色沉沉地对叶炳义一点头,“二小姐要你的生辰八字,你便说出来吧,炳义,有二小姐在,对你没坏处。” 叶炳义倒是给叶首辅面子,应了一声是,看向宋时蕴,便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说出来给宋时蕴听。 宋时蕴闻言,略略推演片刻,开口问道:“叶老爷这次,是想要出门求前程?” “正是。”叶炳义闻言,略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我想争取一个外放的资格,若是顺利,月末便会出发去淮南道。” 那是个好地方,也是个肥差。 如若顺利结束任期,待回京来,叶炳义少说可以连升两级。 叶炳义才学尚可,加上有叶首辅教导约束,在朝堂中,也混了一个五品的小官。 可这是京城。 在这地界上,扔下去一根棍子,可以砸死一大片五品的小官。 有叶首辅在前,叶炳义自然希望,自己能够再进一步。 所以还在争取。 并且,希望很大。 这事儿,他都没跟叶首辅说。 想着等事成之后,再跟叶首辅说。 旁人都是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宋时蕴是如何得知的? 难不成,仅仅是通过面相和八字看出来的? 叶炳义虽然听叶首辅说过,宋时蕴有多么地厉害,但并未亲眼见识过,心里还是打了个问号的。 现下,对宋时蕴的观感,更是复杂。 宋时蕴听见叶炳义的话,却淡淡地道:“这次,还是别去了。” 叶炳义诧异道:“为何?” 叶首辅和叶炳义的夫人张氏,齐齐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解释道:“淮南道在东方,而叶老爷你的死亡之地,就在东方,若是成行,应该不到淮南道,你就会死在半路上。” 叶炳义猛地一怔,一是没想到,宋时蕴说话那么直接,二是没想到宋时蕴会给出这样的判语。 他还没反应过来,张氏便有些着急了,“这是为何?我家夫君身子一向不错,淮南又是个好地方,这一路上也算是太平,未曾听说有什么灾难或者匪患,怎么会出事?二小姐,您这话我们可以相信吗?” 张氏有些质疑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 张氏望着宋时蕴,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又去看叶炳义,“官人?” 叶炳义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来,又看向宋时蕴,“二……二小姐所言是真的吗?” 宋时蕴还没说话,叶首辅便捋了捋胡子道:“二小姐所言应当不会有错。” 他望向叶炳义问道:“你是想去淮南道,任知府吗?” 叶炳义正色道:“现任知府,据说上了辞呈,想要乞骸骨归乡,侄儿便想努力一下。” 叶首辅认同地点点头,“想要努力倒是无妨,只是命只有一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淮南道虽是个肥差,但比不过你的命,炳义,此事还是要慎重。” 张氏闻言,皱了皱眉,不敢在叶首辅面前造次,但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是,这位二小姐说的话,也未必如此可信啊?” 这话一出,叶首辅和叶老夫人齐刷刷地看向张氏,眉眼里都透着一股严肃和不悦。 叶老夫人更是直白道:“你竟然敢质疑二小姐?” 她那潜台词仿佛在说,张氏,你是疯了吗? 要是换作以前,叶老夫人也不愿意相信宋时蕴。 但经历过这几次的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不相信。 叶老夫人甚至觉得,这天底下,谁都可以不相信,但必须相信宋时蕴。 听见张氏竟然还敢质疑,她只能说,果然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第262章 斩立决 宋时蕴听见叶老夫人的话,略略有些意外地瞥了叶老夫人一眼。 张氏没想到叶老夫人会这么说,也是一愣,“婶娘……我,我也只是合理地怀疑一下啊……” 她瞥了宋时蕴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嘀咕:“还未发生的事情,旁人怎么说得准?” 宋时蕴淡笑,“如若要验证,那么可能需要让叶老爷付出生命为代价,夫人想要这么试试吗?” 张氏一愣。 她还没说话,宋时蕴又补了一句,“夫人若是想试试,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张氏猛地捏紧手里的帕子,面皮微微紧绷着。 她下意识地看向叶炳义。 叶炳义此时低着头,也在疯狂地纠结,身体仿佛是一个天平一样,正在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叶炳义是愿意相信叶首辅的。 毕竟叶首辅以前对神鬼之说,最是无感,现在如此相信宋时蕴,可见宋时蕴的实力。 只是……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机会。 仅仅是上下打通,他就用了不少人力和财力。 若是就这么放弃了,这些人力和财力,全部浪费不说,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都很难说。 若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他一辈子,可能只能,老死在这个位置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叶炳义心里就更难受。 叶炳义不由抬头望向宋时蕴,忍不住问:“若是我非去不可,不知道二小姐可有化解之法?” 宋时蕴微微摇头,“命很难以更改,我将此事告知你,便已经是给了你选择,如若是你自己选择向死之路,便是神仙来了也难以化解,更何况……你遇上的,并不仅仅是意外,也不仅仅是天意。”看书喇 叶炳义猛地一愣,“不仅仅是意外,也不仅仅是天意?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张氏。 旋即,她又看向叶炳义说道:“此事,我也看不准。” 叶炳义再次懵了。 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说他必死无疑,一会儿又说看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宋时蕴却没有再向叶炳义解释,而是看向叶首辅,“关于怡雪的事情,其实我还有话,想跟首辅说,不知道大人可否移步?” 叶首辅和姜怡雪俱是有些意外地看向宋时蕴。 两个人都不知道,宋时蕴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时蕴却直直地望着叶首辅。 叶首辅顿时心领神会,“好,那便去我书房吧。” 他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宋时蕴微微点头,拉上姜怡雪,便要一道离开。 叶炳义见此,有些着急地阻拦,“且慢,二小姐,我这事儿您还没说清楚呢。” 宋时蕴闻言,回头望向叶炳义,“我言尽于此,淮南道,叶老爷不可去。” 语毕,她向叶炳义欠了欠身,便拉上姜怡雪,转身和叶首辅一道离去。 叶炳义在身后,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头。 叶炳义有些茫然和抓狂地看向叶老夫人,“婶娘,这是……” 叶老夫人也是一脸懵,闻言便连忙道:“炳义,你不要问我,这事儿我可不懂。” 叶炳义一噎,紧锁眉头。 看见这一幕,张氏伸手拉了拉叶炳义的袖子,宽慰道:“我倒是觉得,那位二小姐说话未必准确,像她自己所言,她也看不准,官人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吧?若是官人实在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其他大师来看看。” 叶炳义闻言,思忖片刻,缓缓一点头,“这也是个办法,那等会回去后,我们便去找其他大师来看看。” 张氏却有些迟疑,“可今天都那么晚了,最早也得明日。” 叶炳义心想也是,便答应下来。 叶老夫人见此,张罗道:“先坐下来吃饭吧,等会儿等二小姐回来,我们再问问就是了,也许真没什么大事呢。” 叶炳义闻言,也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情绪,重新坐下来。 另一边。 宋时蕴和姜怡雪跟在叶首辅身后,很快便进入叶首辅的书房。 叶首辅一关上门,尚且背对着宋时蕴,便忍不住问道:“二小姐把我拉出来,是想要单独与我说什么吗?” 他转头望向宋时蕴。 “可是和炳义有关?” 没有其他外人在,宋时蕴直接点头,“是,有些话不能当着他人面说,只能私下里告知叶首辅。” 姜怡雪闻言,愣了愣,指着自己,“那,那我是不是也该离开?” 宋时蕴淡声道:“让你知道也无妨,横竖我是信得过你的。” 姜怡雪怔愣住,紧盯着宋时蕴,心里流淌过一阵暖流。 叶首辅也不在意这一点,他现在只在乎叶炳义的事情。 他面色郑重地望向宋时蕴,问道:“二小姐,炳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我告诉大人之前,能否问大人几个问题?”宋时蕴不答反问。 叶首辅做了个请的姿势,“二小姐但问无妨。” 宋时蕴也不客气,“我想问大人,叶老爷和其夫人,感情是不是有点不和睦?” 叶首辅诧异,“二小姐为何这么问?” 宋时蕴直接道:“您先回答我。” 叶首辅叹了口气道:“早些年,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倒是挺好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宋时蕴:“什么事情?” 姜怡雪一脸看八卦的神情,望着叶首辅。 叶首辅缓缓地说起一些旧事。 那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张氏的弟弟,仗着张氏和叶炳义,在外面犯了事,不小心打死了一个少年。 对方家里,就是普通的百姓。 张家本来以为,这件事花点钱,就可以解决了。 他们也不是没钱。 所以,他们便想花钱了事。 可那个少年的父母,却不肯收钱。 无论张家给多少,他们都不收,他们直接状告到了京兆府。 并且说明,他们只要张氏的弟弟,张世龙一命换一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因为张世龙当时是故意杀人,对方父母又跪在京兆府大门口,滚了钉板,非要张世龙偿命不可。 此事闹得极大,后来就连圣上都有所耳闻。 那件事,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解决的了。 京兆府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眼看着事情闹大了,张家就有些害怕了。 张家人便让张氏,去和叶炳义商量一下,请叶炳义去向叶首辅求情。 叶炳义却没同意。 他调查过,被打死的那个少年,才不过12岁。 是张世龙先当街纵马,撞翻了人家少年,还觉得对方挡了路,害得他从马上摔下来。 他爬起来之后,就对那少年一顿拳打脚踢。 本来那孩子,就被马蹄踹了一脚,当时便口吐鲜血,有些不好了。 张世龙那一顿拳脚,更是直接当场要了那孩子的命。 对方是家中独子,父母年岁都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母亲更是有旧疾在身。 可是,却死活不要钱,宁肯滚钉板,也要张世龙偿命。 叶炳义便觉得,如若自己再插手,张世龙可以活,可那对老夫妻,只怕会撞死在京兆府门口。 到时候,此事依旧不能善了,张世龙依旧逃不掉,还多死了两个人,叶家也会被牵连。 叶炳义便提议张家的人,再去找找那对夫妇,诚心诚意地向对方赔礼道歉,看对方能否原谅张世龙。 若是对方愿意,这事儿可能就好解决了。 可张家去找了那户人家,见那对老夫妇不愿意和解,便破口大骂,争执之下,那少年的母亲被气得吐血,没两天就走了。 事情便也闹得更大,对方的父亲,带着妻儿的尸骨,最后直接吊死在京兆府门口。 消息传到宫内,陛下下令,一命换一命,张世龙斩立决。 第263章 不欢而散 因为陛下下令的缘故,这事在京城中,可是闹了好一阵子,很长一段时间内,京中百姓的谈资,都是这件事。 叶首辅最初知道这件事后,和叶炳义的想法一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世龙,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你们这么想,张家却未必这么想吧?”宋时蕴听到这里,直接道。 叶首辅苦笑:“是啊,被打死的那孩子是独子,张世龙也是张家那一代唯一的男丁,当时张世龙也不过十七八岁,还未成亲,连个后人都没有,张家自然不愿意,家里的香火断绝,不愿意儿子赴死,后来见势不妙,便跪求炳义又来叶家跪门——” 当时,叶首辅称病,没有见张家人。 张家人见求首辅不成,便又跑去纠缠叶炳义。 张氏更是和叶炳义闹了好大一场,听说绝食了好几日,甚至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叶炳义,一定要救她弟弟。 可当时,陛下已经下旨,谁能救得了张世龙? 叶炳义就算有心也无力。 只能任由张家打骂了几日。 后来,张世龙还是被带到菜市口,斩立决。 张世龙被斩当日,张家父母全部晕了过去,张氏更是大病了一场。 事后,张家几乎和叶炳义家,断了往来。 叶炳义也曾经去登门致歉,可是张家人却闭门不见,甚至还扬言,要张氏和叶炳义和离。 可是,张氏和叶炳义毕竟还有自己的孩子。 张氏最终还是没有和叶炳义和离。 但从那之后,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本来,张氏和叶炳义感情很是和睦,每次出门,都是成双入对。 每日,对镜描眉,好不恩爱。 叶炳义更是连小妾通房,都不曾有过。 叶家不少人,都羡慕他们俩的感情。 但张世龙的事情之后,张氏和叶炳义就分了房,听叶炳义家的下人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同冰块一样。 叶炳义起初,日日去找张氏,希望张氏能够理解他。 可,张氏要么闭门不见,要么破口大骂,将叶炳义赶出去。 最后,叶炳义大约也是生气了,便再也不入张氏的门。 “那他们二人,今日怎么一道来赴宴了?”姜怡雪有些茫然地问。 叶首辅微微摇头,“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去年开始,张氏和炳义的关系,便有所缓和,好像是张氏主动去找了炳义,夫妻俩的关系,便暂时破冰了。” 叶炳义本来也觉得,此事是他对不住张氏。 断了张家的香火。 张氏示好,他自然就坡下驴。 夫妻俩的感情,便日渐恢复。 “恢复了吗?” 宋时蕴闻言,却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觉得,一个东西只要裂开过,粉碎过,哪怕是宫内的工匠,用再好的技术弥补,也终究有裂痕,恢复不到当初了?” 叶首辅听出来宋时蕴话里有话,便追问道:“二小姐这么说,是不是炳义的事情,可能和张氏有关?” 宋时蕴略略颔首,淡声道:“从面相以及叶老爷的生辰八字来看,他们夫妻二人乃是相杀之命格,而且张氏奸门有纹,恐怕与别人有染,叶老爷若去淮南道,会死在半道上,但并非天意和意外,而是人为,并且这个人,就是他的枕边人。” 叶首辅脸色一沉。 姜怡雪微微睁大了眼睛,“怎,怎么会这样?张氏和叶老爷,不是还有孩子吗?她为了孩子着想,也不应该害自己的丈夫啊!” 宋时蕴摊了摊手,“不知张氏的生辰八字,她具体是如何想的,又要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得出的结论,都是从叶炳义这方看出来的。 只能总结关于叶炳义的事情。 “怎会如此?” 叶首辅沉下脸来,紧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张世龙之死吗?” “如若是因为张世龙之死,他们之前和离便好了呀。”姜怡雪不能理解,“已经过去三年多,又何必现在出手伤人?” 宋时蕴没有说话。 除了张氏,没有人能够回答姜怡雪的问题。 叶首辅思忖片刻,倏地转头望向宋时蕴,沉声问道:“二小姐所言非虚?” 宋时蕴望向他的眼睛,“自然。” 叶首辅颔首,“如此,我便明白了,我会让人去调查张氏的行踪和她接触过的人,也会私下找机会,同炳义说明,让他小心。”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我单独将大人请出来,就是为了这事,果然和大人说话,不必多费口舌。” 叶首辅苦笑,“二小姐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我若还猜不出来二小姐的想法,恐怕当真是忝居首辅之位了。” 宋时蕴淡淡地一笑。 叶首辅复而长叹一声,“我倒是希望,二小姐说错了,若是真的……炳义该如何自处?” 宋时蕴笑意淡了淡,也不好说什么。 这也是她没有当着面,告诉叶炳义和张氏的原因之一。 并且,她现在也没什么证据。 就算说了,叶炳义未必会相信,张氏也有办法脱罪。 并且,张氏还会有所戒备,或者另想他法。 那就更不妙了。 …… 宋时蕴和姜怡雪叶首辅三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便回到正厅上。 正厅内的气氛,稍稍有些放松。 待他们一回来,气氛便再次紧绷起来。 好像到处都是无形的硝烟。 感觉到这气氛有些诡异,叶老夫人讪笑道:“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宋时蕴欠了欠身,“有关姜家的一些琐事,还希望叶大人继续帮忙,便同大人多说了一会儿话,倒是耽误了筵席。” 叶老夫人赔着笑脸,“倒也没什么耽误的,快入座吧……” 说着,她又吩咐叶夫人,“让下人,换一些热菜上来。” 叶夫人应了一声是,便张罗着下人去换菜。 宋时蕴和叶首辅便分别落座。 叶炳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宋时蕴的面上,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二小姐,方才的事情……”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便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似乎不耐烦似的,“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淮南道你去不得。” 宋时蕴直直地望着叶炳义。 “若是去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想要化解,不去是唯一的办法。” 叶炳义闻言,愁眉紧锁。 淮南道…… 他不能不去啊! 挣扎了这么久,求的不就是这么个机会吗? 叶炳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氏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不悦地看了宋时蕴一眼,但也没有和宋时蕴再说什么。 她直接看向叶首辅和叶老夫人,“叔叔,婶娘,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悄悄地拉了拉叶炳义的衣袖。 叶炳义也有些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向叶首辅和叶老夫人拱了拱双手,“叔父,婶娘,我们便先回去了。” 叶首辅闻言,淡声道:“莫急,今日在书房,你问我的朝堂之事,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你跟我去书房吧。” 语毕,叶首辅便站起身来,一脸淡定地先走了。 叶炳义见此,便跟张氏说道:“我先去和叔父说会儿话,你且去外面等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张氏并不想让叶炳义跟叶首辅一道离开。 但是,她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张氏只能点点头,嘱咐道:“那你早点回来,我在马车上等你。” 叶炳义嗯了一声,便提步向外走去。 宋时蕴见此,也起身来,望向对面的谢如故,“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先回去吧,世子爷。” 谢如故挑了挑眉,看得出来今晚有大事要发生,但他也没说什么,便起身道:“好,那我们走吧。” 第264章 一起去见叔父 叶老夫人倒是还想再留,叶夫人却拉了拉她的胳膊,没让她再说话,而是自己陪着笑脸说:“那我送送二位。” 叶老夫人闻言,也没说什么。 今晚这筵席,已经算是不欢而散了。 再强留也没什么用。 宋时蕴和谢如故,便在叶夫人的相送下,离开了叶家。 坐进马车里,谢如故看了一眼宋时蕴,便对外面的车夫说:“去凤凰楼吧。” 宋时蕴不由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淡淡一笑,“二妹妹晚上都没用什么饭,再去吃点吧。” 宋时蕴闻言,嘴硬地道:“我没觉得饿……” 谢如故轻笑一声,配合地道:“嗯,是我没吃多少,我饿了,二妹妹就当陪陪我?” 宋时蕴哪能不知道,这人是在逗自己。 她咳了一声,故作不知地道:“行,看在我欠过世子爷人情的份上,我就陪陪世子爷吧,算是我还了一份人情。” 谢如故扬了扬眉,“二妹妹这还人情,也太简单了一些吧?” 宋时蕴斜睨着他,“世子爷若是不愿意,那我还是打道回府好了。” 谢如故失笑地摇摇头,“罢了,二妹妹愿意赏脸就好。”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傲娇地嗯了一声。 见她一脸得意的猫儿样,谢如故无声地笑了笑,也没去拆穿她。 马车便去了凤凰楼。 同一时间里面。 叶首辅带着叶炳义,进入书房后,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宋时蕴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全部一字不差地,告诉叶炳义。 叶炳义一听这话,直接炸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叶首辅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淡定,旋即道:“此事,我只同你一个人说,张氏那边,我会去派人调查,你也可以私下派人调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可以不相信,也不要去质问张氏,以免打草惊蛇。” 叶炳义还想说什么。 叶首辅却皱眉道:“炳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听二小姐说完那些话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不愿意相信,但相信谁的话,都没有相信证据好用。” 他望着叶炳义,提醒。 “你也是为官的人,应当明白这一点,也应该有些城府,知道什么事情该往外说,什么事情不该往外说。” 叶炳义脸色白了白。 他当然明白叶首辅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叶首辅是为他好。 可他真的不愿意相信张氏会害他…… 但是,细想起来,他和张氏之间,却是横亘着张世龙一条命。 叶炳义思及此,神色都有些恍惚。 怎么从书房里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进了门外等候的马车。 张氏在马车里,焦急地等待着叶炳义。 看见叶炳义进来,张氏见他脸色不太好,心里咯噔一声,试探地问道:“官人,叔父找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叶炳义听见张氏的话,缓缓地抬头,看向张氏。 他一看见张氏的脸,满脑子都是叶首辅之前说的那些话。 他几乎恨不得,张口直接质问张氏,有没有那些事情。 是不是像叶首辅和宋时蕴说的那样。 但是…… 他不能问。 就像是叶首辅所说的一样,没有证据,直接这样问张氏,无疑是打草惊蛇,给张氏脱罪的机会。 如若这一切和张氏,真的无关也就罢了。 如若张氏真的是幕后黑手,打草惊蛇,无疑是养虎为患,挖坑埋自己。 现在,他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此,叶炳义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面上所有表情,和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尽量平静地道:“没什么,都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情。” 张氏打量着他,“朝堂上的事情,有什么要单独说的吗?” 叶炳义不耐地看她一眼,“朝堂上纷争多,自然不能随意讨论,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就别问了!” 见叶炳义一脸烦躁,却也没有说别的,张氏稍稍地安心了一些。 叶炳义其实算是一个不太会隐藏情绪的人。 如若方才,叶首辅找他,真的有说一些,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叶炳义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按照他的性子,只怕早就爆炸了。 思及此,张氏对叶炳义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安慰道:“朝堂上的事情,我是不懂,还是要官人自己考虑,终究是官人自己立于朝堂,朝堂究竟是什么光景,也只有官人自己知道,凡事还得官人自己拿主意才是。” 叶炳义听出来张氏话里的潜台词,他看了看张氏,强忍着情绪,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 张氏以为他还在犹豫,去不去淮南道的事情,便没再说什么。 叶炳义看了看张氏,低下头,心里想的,全是叶首辅方才说的话。 他此刻内心有些动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叶首辅的话…… 很快,他们便回到叶家。 叶炳义借口,淮南道的事情,他还要再想想,便径直去了书房。 张氏见此,心里有些许不安。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便将陪嫁丫环叫过来,让对方从后门,悄悄回一趟她的娘家张家。 她感觉,淮南道的计划,可能要取消了。 这件事,得和张家……以及那位,再商量一下。 张氏吩咐完丫环,便有些不安地在房间内坐下来,等着回禀的消息。 可是,张氏却不知道,她派出去的丫环,刚从叶家后门出来,就被叶首辅派来的人,抓了个正着,直接送去了叶首辅的书房。 叶炳义那边,心下也有些不安,他在书房里坐了半夜,最后还是去了张氏的房间里。 他赶到时,张氏正满脸焦灼地,想要往外走。 叶炳义看见,张氏还换了一身黑色衣裙和同色的斗篷。 他不由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夫人要去哪里?” 张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叶炳义,她脸色一白,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你……官人,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叶炳义紧盯着张氏,“夫人也知道时间很晚了,却还要出门?” 张氏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神色有些慌乱,飞快地解释道:“我,我并不是要出门,我只是想,官人在书房里想事情,可能需要准备一些宵夜,我,我是想去给官人做点宵夜……” 叶炳义眯了眯眼睛,“做宵夜,需要穿成这样吗?夫人,莫不是以为,我是三岁的孩童,那么容易哄骗吗?” 张氏脸色惨白,一时间脑子都是空白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叶炳义这么晚还会过来…… 一般这个时辰,叶炳义没过来,便是宿在其他地方,当夜不会再过来了。 她一直等不到丫环回来,这才想要出去看看。 没想到,会遇上叶炳义…… 张氏脑子转得飞快,却想不出来该怎么应对。 毕竟她这身打扮,着实说不过去。 而就在这时,叶炳义的管家,从外面走进来,“老爷,首辅大人到了。” 张氏听到这话,却没有片刻的放松,脑子反而更加空白,心里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炳义转头望向管家,心里也有所猜测:“叔父来了?” 叶炳义问道:“只有叔父吗?” 管家闻言,看了看张氏。 这一眼,看得张氏浑身冰凉。 管家低下头来,小声地说:“不止……还有夫人身边的丫环云霞。” 张氏整个人一晃,险些晕倒。 心中不好的感觉,达到了巅峰。 听到这话,叶炳义便知道,叶首辅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才会这么晚过来。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张氏,抿了一下唇角,“带上夫人,一道去见叔父!” 语毕,他一甩袖子,率先向外走去。 管家看了看张氏,对廊下其他婆子,招了招手,让婆子架着腿软的张氏,跟上去。 第265章 很早就认识 叶炳义带着张氏,赶到大厅里时,叶首辅端坐在大厅里面。 云霞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正跪在大厅中央。 听见脚步声,云霞一转过头,瞥了张氏一眼,便慌乱地低下头去。 张氏看见这一幕,便有些腿软,如若不是两个婆子,架着她,她此时恐怕已经倒了下去。 叶炳义瞥了云霞和那个男人一眼,便向叶首辅走过去,拱手行礼:“叔父。” 叶首辅看也没看他们老神在在地道:“来了?那就好好说说吧。” 他指了指地上的人。 “他们俩,你可认得?” 叶炳义仔细一看,点头道:“认识,她是我夫人身边的丫环云霞,另外一个……应该是张家的人?” 叶首辅淡声道:“你既然认识,那就好说了。不错,他们一个是云霞,一个是张家的门房小厮,两个人在张家门口碰面的时候,被我的人带过来了。” 张氏闻言,提着一口气,装作什么不知道地开口,“不知道叔父,把我的人和张家的人抓来做什么?” 叶首辅瞥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张氏,反而拿出来几个信封和一个小盒子,递给叶炳义。 看见那信封和小盒子,张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慌乱地看向云霞。 云霞却低着头,不敢去看张氏。 叶炳义看了看叶首辅,便伸手将东西接过来。 看见这一幕,张氏心里一跳,扑过去,“把东西给我!” 叶炳义却飞快地接过东西,躲开张氏。 同时,他脸色一沉,向旁边的婆子吩咐道:“看好夫人!” 两个婆子连忙跑过来,架住张氏,让张氏无法逃脱。 张氏挣动了几下,却无法挣脱,只能慌乱地看见,叶炳义拆开那些信封。 信封里的信件…… 是张氏和张家,以及一个男人的往来信件。 基本上,都是张家和男人寄给张氏的。 应当是被云霞收起来了。 这东西,应该也是云霞交出来的。 看见信件里的内容,叶炳义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浑身都因为气氛而不停地颤抖着。 旋即,他又拆开了那个小盒子。 盒子里面,是张氏和那个男人的定情信物。 叶炳义死死地捏着那个鸳鸯玉佩,气笑起来,“鸳鸯玉佩……好一对野鸳鸯,我是真没想到,张元敏,你竟然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转过头,啪的一下,将盒子砸到张氏的脸上。 张氏脸颊立即肿了起来。 张氏白着脸,却说不出话来。 叶炳义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这个敬一康……如若我没记错,是敬元义的小叔叔,你和他有染,是想做什么?想要让我死在淮南道,把淮南道外任的机会,让给敬元义?然后,你再去做敬一康的续弦吗?” 他气得牙根都在颤抖。 “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张氏听见这话,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是我想这么做吗?叶炳义,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是你先害得我们张家绝后!如若不是你见死不救,我弟弟怎么会死?你要是愿意救我弟弟,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叶炳义气笑了,“怪我?是我让张世龙当街纵马,还打死人的吗?你怪我不救他,你怎么不想想,陛下下旨斩立决,你觉得我有什么能耐,让陛下收回旨意?你觉得我的脖子,比陛下的刀还要硬吗?你只想着让我救张世龙,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们一家?如若我违抗圣旨,到时候别说一个张世龙,就连我们叶家,也全部得给他陪葬!这就是你想要看见的结果吗?” 张氏闻言,噎了一下,但她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 她一咬牙,瞪着叶炳义,“不管怎么说,就是你的错!如若你一开始愿意出手相救,这件事就不会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反正,都是你对不住我,对不住我们张家!便是要你偿命,也是你活该!” 叶炳义真是无法理解,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张氏,“你还是我的夫人吗?张元敏,你只想着你弟弟,你可曾想过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们还有孩子,你是半点也不在意吗?你若是那么在乎你弟弟,在乎你张家,你还嫁人做什么?守着你的张家过一辈子算了!” 张氏一噎,却依旧凶狠地盯着叶炳义。 叶炳义有些累了,也懒得跟张氏纠缠,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事到如今,说那些也没用,我就问你,你是怎么和敬一康勾搭上的?” 张氏冷笑着,却没说话。 叶首辅淡声道:“既然她不愿意说,便你来说吧。” 他看了一眼云霞。 他口中的‘你’自然就是云霞。 张氏唰的一下,看向云霞。 云霞是一直陪着张氏的人,张氏也只信得过云霞。 张氏的事情,云霞就没有不知道的。 张氏瞬间便慌乱起来。 云霞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张氏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 叶首辅端起旁边的茶杯,瞥她一眼,“你若是不愿意说,那我只好换个人来了。” 云霞心里一震,连忙道:“我,我说,我说!” 张氏怒斥:“你敢!” 云霞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肚子里,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张氏,但又不得不开口。 “夫,夫人和敬一康认识,其实……是在很早之前……” 叶炳义:“很早之前?” 听见云霞开口,张氏眼前一阵发黑,眼神有些癫狂似的,“你给我闭嘴!” 云霞瑟瑟发抖,却不敢不说。 她说出来的事情,是叶炳义之前都不知道的。 其实,敬一康和张氏,在年少的时候,就曾经在灯会上见过。 那个时候,敬一康对张氏,是一见钟情。看书喇 只可惜,张氏在那个时候,已经和叶炳义订亲。 敬一康曾经去张家提亲过,可是张氏和叶炳义那时候已经见过几面。 那时候,张氏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很是满意的,自然也不愿意再嫁他人。 所以,这事儿就没成。 在张氏出嫁后不久,敬一康也就娶了正妻。 不过前几年,敬一康的正妻就去世了。 敬一康也没再娶正妻。 后来,张家不知道怎么,又和敬一康联系上了。 让张氏和敬一康,再次见面,联系上的人,正是张家人。 敬一康一直喜欢张氏,还想要和张氏成其好事。 加上张家从中撺掇,不停地跟张氏说,叶炳义对张家有多差劲。 还说,敬一康对张氏很是诚心,一心爱慕,而且敬家是百年世家,比叶家底蕴更加深厚。 敬一康是敬家嫡子,有荫封,加上敬一康的正妻,之前并未留下孩子。 张氏嫁过去,不仅可以做正妻,还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 只要再生下一个敬一康的孩子,她的地位就算是稳定了。 张氏那时候,也气愤于,叶炳义害死了张世龙的事情,算是鬼迷心窍,竟然在张家,和敬一康有染。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自然不可能再轻易断开。 更何况,敬一康一直有执念,便一直纠缠着张氏。 敬元义的事情,算是一个意外。 张氏和敬一康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敬元义。 而后来,正好碰上了敬元义和叶炳义一样,在争夺淮南道外任的美差。看书溂 敬元义求到了敬一康面前。 一听说,侄子的竞争对手,是自己的情敌,敬一康便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叶炳义。 敬一康将这想法,和张家人一说,本就有心报仇的张家,简直是和敬一康,一拍即合。 两方便商量着,该如何除掉叶炳义。 张氏一开始得知这消息时,还有些犹豫。 毕竟她和叶炳义还是有两个孩子的。 可是,张家的人,却劝说她,叶炳义并无其他孩子,若是他死了,叶家自然是由叶炳义的孩子继承。 第266章 年少情深 叶家的财产不少,张氏的孩子,又有叶首辅可以依仗,日子自然不会差,还能够让张氏的孩子,提前掌权当家。 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再加上敬一康的枕边风,以及承诺张氏,等到叶炳义死去,他就会迎娶张氏过门,做自己的正妻,他们俩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张氏挣扎了几天后,便同意了。 她也不想和叶炳义再过这样的日子,也想给自己换一份新天地。 所以…… 他们本来商量,让叶炳义争抢到这个外任机会,再想办法除掉叶炳义。 一举两得,一劳永逸。 而且,淮南道这一路途遥远,真出什么事情,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简直是个完美的计划。 叶炳义想到,自己这几天上下打点,确实比之前顺利得多。 以前还有几个老郎官,老神在在,答非所问,不愿意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两日,倒是一个个都说,愿意举荐叶炳义去外任。 叶炳义原以为,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成效。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张氏和敬家在背后做的手脚。 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上下打点花费的时间精力和财力,已经自己的枕边人,却早就和别人在一起…… 这些情绪压在叶炳义心口,一下子就将他压得有些崩溃。 他忍不住抬起手来,一巴掌就朝张氏甩过去。 张氏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猛地闭上眼。 然而…… 想象中的痛,并没有落下来。 张氏闭着眼,等了好一会儿,那巴掌都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她颤巍巍地睁开眼,便见叶炳义的手,停在她面前。 张氏有点懵,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叶炳义。 叶炳义紧咬着牙关,一口牙齿都快被他咬碎了。 他双眼通红地盯着张氏,目光恨不得要了张氏的命一样,可巴掌却颤抖着,停在张氏的面前。 张氏一时间,都摸不准叶炳义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叶炳义却是一咬牙,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往后一甩。 他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重新睁开眼,望向张氏。 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多少恨意,有的只是痛苦和解脱。 张氏就听见叶炳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坚定。 “和离吧。” 张氏一怔,直直地盯着叶炳义,像是在疑惑,叶炳义说的是什么? 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她就是听不明白叶炳义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炳义盯着她的眼睛,提了一口气,开口道:“张世龙的事情,我没办法帮你帮张家,或许这件事里面,我真的有错,不该让张家断了单传的香火,你也害过我,事到如今,你我也算是扯平了,过去的一切,我不想追究了,就这样吧,元敏,我们和离吧,我放你自由,你来日婚配也好,如何也罢,都随你。今日的事情,我也不会宣扬出去,外人看来,你我只是好聚好散,算是我最后能够为你做的事情,谢你与我携手一场,为我生儿育女一番。” 张氏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砸了下来,浑身震动,身子一下子软下来,跌倒在地。 架着她的婆子,都没撑住她。 叶炳义红着眼看了看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向叶首辅行了一礼。 他还没开口,叶首辅便起身道:“这是你府上的家事,我只是你一个叔父,即便是你父亲在,也不会插手,所以,随你去吧。” 叶炳义闻言,喉头动了动,躬身:“多谢叔父。” 叶首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带上自己的人就走了。 云霞和张家那个下人,都留了下来。 显然是让叶炳义自己处理。 叶炳义先让人,将张家那个下人送了回去。 然后,他让自己家的下人,准备了笔墨纸砚。 当着张氏的面,他写下来一封和离书。 书上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有简单几句:夫妻情尽,恐生怨怼,故此和离,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写完之后,叶炳义就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递给张氏。 张氏看见上面的痕迹,哭得不能自已,或许心里曾经有过后悔。 但现在,即便后悔也晚了。 她看了叶炳义一眼,什么都没说,便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算是签了这和离书。 叶炳义见此,整个人彻底解脱后,有些疲惫。 他摆了摆手,让云霞和张氏一道离开。 张氏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是被云霞搀扶着,离开了叶家。 虽说和离了,可张氏今晚,着实没什么力气收拾东西,只是先离开了叶家。 叶炳义让她当初陪嫁过来的其他丫环,帮张氏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再送回张家。 安排好一切,叶炳义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面前剩下来的那一份和离书,久久未动。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曾经第一次见张氏的模样。 他们是在花灯会上第一次相见的,年少的张氏漂亮又有才气,花灯会上吟诗作对,一下子就吸引住叶炳义的目光。 叶炳义便央求父母去帮忙提亲。 叶家当时,出了一个状元郎,也就是叶首辅。 当日,叶首辅还不是阁老重臣,但他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加上才名远播,所有人都觉得,他有宰辅之才。 叶家的儿郎身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所以,叶炳义和张氏的婚约,很轻易便定了下来。 两个人接触过几次后,叶炳义更是喜欢张氏的才情。 张氏那时候,也是满眼叶炳义。 年少当真是情深。 婚后,更是举案齐眉。 可谁也没想到,年少情深竟然也会走到这个地步。 叶炳义想着年少时的夫妻情分,终究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张氏,给了两个人最后的体面。 当然,也是为了孩子。 毕竟两个人还有孩子在,撕扯得太难看,也会伤了孩子。 就这样,全了年少情分,保全了孩子的颜面,也好。 叶炳义长舒一口气,伸出手,将和离书收了起来。 但那一晚上,守在外面的管家,却听见书房里,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 宋时蕴是第二天,在国子监里,听说了这件事。 她是从沈如梦口中得知这件事的。 沈如梦和张家,有些沾亲带故。 所以,比旁人先一步得知了消息。 听闻张家和叶家和离,张氏一回家,就病倒了。 张家四处寻医问药,还上门去求了一些远亲帮忙找大夫。 “叶炳义叶大人和夫人感情不是很好吗?”傅蓝心初初听闻这件事,颇有些诧异。 沈如梦手里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道:“对啊,我娘一直当他们俩是并蒂鸳鸯,还总是拿这话敲打我爹呢,所以一开始听说他们俩和离了,我娘还不敢相信,不过冷静下来后,我娘又说,他们夫妻和离也很正常。” 虞三小姐不懂:“怎么就正常了?” 虽说现在民风开放了一些,但夫妻和离的事情,还是很少发生的。 尤其是这种,鹣鲽情深的,突然和离,更少见了。 沈如梦吃噎着了。 宋时蕴见此,递了一杯茶过去。 沈如梦连忙接过去,灌了一口茶,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舒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们都没听说过吗?张氏的弟弟,张世龙之死?” 傅蓝心一顿,“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沈如梦闻言,便将张世龙的事儿,跟她们几个人说了。 “当初,这件事闹得可大了,听说张家人去砸了叶家好几天的门,还在叶家门口挂白幡,送葬的时候,棺材故意路过叶家门口,又在叶家门口停了许久,我娘当时就觉得,叶大人和夫人,肯定会和离,谁知道,他们当时并未和离。” 第267章 没死心 听到沈如梦的话,傅蓝心更不理解了,“当日不曾和离,现在为什么突然和离?” 沈如梦耸了耸肩,“不知道,大约是当日还想坚持一下,如今觉得坚持不下去了?” 虞三小姐闻言,有些唏嘘,“他们二人本来在京中,当真算得上是鹣鲽情深,难得一见的夫妻。” 男子惯常三妻四妾,即便与妻子尚且能够相敬如宾,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叶炳义那种,不纳妾不寻通房,只守着张氏一个人的。 而与丈夫,一生一代一双人。 几乎是每个女子的心愿。 所以,在闺门女子心中,都对他们俩的夫妻感情,很是神往,在她们心中,叶炳义的口碑也是很好的。 “但,可能横亘着一条人命,过不去吧。”沈如梦没心没肺地说道。 傅蓝心却直言道:“张世龙的案子,我想起来了,明明是他当街纵马还打死了人,被打死的那人,父母俱为此丧命,就连圣上都惊动了,下旨斩立决,叶大人就算想救,也救不了吧?” 沈如梦茫然地眨眨眼,这她就不知道了。 虞三小姐瞧见宋时蕴一直没开口,不由向宋时蕴看过去。 见宋时蕴若有所思,虞三小姐便问道:“时蕴,你在想什么?”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会和离。” 听说这件事的人,大多都有些意外,这倒是没什么所谓。 虞三小姐刚想宽慰宋时蕴两句,让她别多想,但话还没开口,她就停了下来。 虞三小姐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宋时蕴。 她记得,叶炳义和张氏感情较好的那几年,宋时蕴恐怕才出生不久,当时她应该还在乡野之地。 还没有回京,怎么知道张氏和叶炳义之前感情有多好。 若是不知道,哪来的惊讶和感慨? 自己没有经历过,没有听说过,初初听闻这件事,应当没有那么大的情绪吧? 虞三小姐盯着宋时蕴,心里越想,越觉得哪里怪怪的。 “谁都没想到,不过我娘说,这件事有点蹊跷。”虞三小姐还没想出来所以然,沈如梦便再次开口。 虞三小姐的注意力,立即被带走了。 傅蓝心不由问道:“什么蹊跷之处?” 沈如梦:“我娘说,张家为人很不好相处,一家子都有点眼高于顶,之前为了张世龙的事情,就和叶家大闹了一场,说是和叶夫人再也不往来,可听说私下里,经常去叶家闹,要钱要东西的,叶大人也都给了,这次叶大人和夫人和离,我娘原本还以为,张家定然要去叶家大闹一场的,但没想到,张家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和以前的脾性,完全不一样。” 虞三小姐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 张家和叶家之前闹的事情有多大,多难堪,在京中的世家豪门,几乎都知道。 张家那是从来不吃亏的性格。 张世龙被斩首后,张家嘴上说和叶家,要断绝关系,但张氏当时并未和叶家和离。 张家后来,便时常去叶家打秋风。 原因是,叶家欠他们的,他们张家香火断了,叶炳义就得尽这份责任。 叶炳义大约也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张家,对于张家打秋风的行为,他也没在意过。 这次,叶炳义和张氏突然和离,张家竟然不吵不闹,确实很奇怪。 宋时蕴听见她们的对话,眸色暗了暗。 张家没有闹起来…… 恐怕是因为,叶家手里掌握了一些证据,一些让张家这样的人,也得哑巴吃黄连的证据。 所以,张家才不敢闹吧? 毕竟,张家又不只,张世龙这一脉,还有其他旁系。 本家的人,定然也不允许张家那么胡闹。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们为何突然和离。”沈如梦又拿了一碗牛乳,一边喝一边嘟哝。 傅蓝心看见她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失笑道:“不是我说你,如梦,你这一天天的,嘴巴怎么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你也不怕吃撑了?” 沈如梦一听这话就委屈了,“我哪有?我一早上,才吃了多少啊?以前不用来国子监的时候,我每日早上在家里,吃得更多呢!” 虞三小姐看着她那肥嘟嘟的小脸,掩嘴一笑,打趣道:“怪不得,我瞧着你这衣裳好像又小了一些,是不是又长胖了?” 沈如梦:“……” 听到这话,她干笑一声,不舍地将手里的牛乳放下来,“好,好像是又胖了点……” 虞三小姐笑道:“跟你开玩笑的,是逗你玩的,胖瘦都无碍,只要健康就好。” 沈如梦就喜欢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 傅蓝心在旁边,还不忘挖苦两句。 几个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将叶家和张家的事情给忘了。 宋时蕴坐在旁边,也没再说什么。 待上课时,宋时蕴刚坐下来,一旁的谢如故,便看了过来,低声问道:“叶家和张家和离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宋时蕴瞥他一眼,颔首:“方才听沈小姐说了。” 谢如故闻言,了然地一点头,“沈家和张家有远亲,这也正常。” 谢如故昨天和宋时蕴去凤凰楼用饭时,便听宋时蕴说过,她跟叶首辅都说了什么话。 对这件事的内情,很是了解。 他看了看宋时蕴,低声问道:“他们和离,是因为二妹妹昨日说的那些事情?” 宋时蕴翻书的手,顿了一下,“应该吧,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确定。” 谢如故闻言,打趣道:“二妹妹是无法确定,还是不能告诉我?” 宋时蕴无奈地道:“是真不知道,行了吧?” 谢如故淡淡一笑,也没再追问。 正好这时候,博士来了。 宋时蕴得以被解救。 待上完课之后,宋时蕴刚想离开,谢如故就追了上来,让宋时蕴请他吃饭。 宋时蕴有些无语,但想着自己欠了谢如故几番人情,便也没拒绝。 但他们俩刚从国子监内出来,便见叶炳义站在马车前,似乎在等他们。 看见叶炳义,谢如故便似笑非笑地道:“看样子,今天二妹妹是没办法请我吃饭了,有他人做东了。” 宋时蕴望向叶炳义。 叶炳义也看见了他们。 叶炳义遥遥地对他们抱拳,鞠了一躬,显然他就是在等宋时蕴。 宋时蕴见此,提步走过去。 谢如故吊儿郎当地紧随其后。 宋时蕴走到叶炳义面前,微微欠了欠身,直接道:“叶老爷怎么过来了?” 叶炳义向宋时蕴躬了躬身,看得出来,昨天没休息好,神色中都透着疲惫,“我今日过来,是想请宋小姐再为我算上一卦。” 宋时蕴一顿,了然地问道:“还是为了淮南道一事?” 叶炳义点点头,苦笑道:“宋小姐果然厉害,一看便明了,不知道能否请宋小姐移步,咱们换个地方谈一谈?” 国子监门口,人来人往的。 确实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宋时蕴颔首道:“好。” 叶炳义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时蕴见此,跟随行的秋白,吩咐了一声,让她在这等一会儿,便先上了马车。 旋即,叶炳义也跟了上去。 显然,叶炳义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谢如故见此,便没有去自讨没趣,而是和秋白站在马车旁边等着。 马车稍稍地走远了一些,但没脱离谢如故和秋白的视野范围。 马车上。 甫一坐下来,宋时蕴看着进来的叶炳义,便直接问道:“看样子,昨日之事,还是没能让叶老爷死心?” 第268章 大凶之卦 叶炳义坐下来,闻言,苦笑道:“实不相瞒,宋小姐,昨夜……我确实经历了很多事情,叔父为我找到了许多证据,我才知道枕边人,早就已经同床异梦,本来,我应该放下了这些,但现如今……我已经与她和离,我就想着,这件事是否已经出现了转机?我能否再去淮南道?” 叶炳义望着宋时蕴,说得诚恳。 他在争取外任淮南道这件事上,已经用了不少的人力财力和精力。看书喇 现如今,他的夫人也没了,他如今更不想,外任淮南道的事情,就此作罢。 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何况,他和张氏的事情,算是彻底了结了,他去淮南道,应当便无碍了? 叶炳义思考了一整天,思来想去,还是想要争取一下,便想来问问宋时蕴。 宋时蕴知道他心中所想,看着叶炳义的面相,她回想了一下,叶炳义的生辰八字,直言道:“我还是那句话,叶老爷放弃淮南道吧。” 叶炳义闻言不由一愣,“为什么?”他有些着急了,想也不想便站起身来。 却忘了这是在马车里。 他猛地一站起来,便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顶。 疼得他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叶炳义疼得揉了揉头,强忍着痛意,望向宋时蕴,“宋小姐,这是为什么?我和她已经和离,他们还不能放过我吗?” 宋时蕴盯着他,“叶老爷似乎忘了,你会在淮南道出事,夫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更为重要。” 叶炳义猛地一愣。 旋即便明白过来,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原因…… 能是什么原因? 无外乎,敬元义要和他争抢这次外任机会的事情。 敬一康只不过是想要,一箭双雕。 “可是,我和元敏和离了,他们应该清楚,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还敢在淮南道路上伏击我不成?” 宋时蕴似笑非笑:“人有欲望时,胆子往往都会变得很大,更何况,叶老爷不也放松了警惕吗?” 叶炳义噎了一下,他也不是笨蛋,当然明白宋时蕴的意思。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件事过后,敬家会放弃对付他一事,当然也会放松警惕。 如若敬家真的来了个反向思维,更加坚定了,要在淮南道伏击他的事情。 那他就更没有防备。 到时候,敬家自然更容易得手。 “归根结底,叶夫人对叶老爷的敌人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个彩头,他们对你动手的主要目的,只是在外任这件事上罢了。你若是想去,就是他们的敌人。” 宋时蕴直接把一切挑明了。 “方才我观叶老爷的八字,淮南道依旧是个死局,当然,他们具体是怎么想的,又想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叶炳义阴沉着脸,眉眼中更透着烦躁,“可我已经为此付出太多了……” 宋时蕴淡声,“付出不代表一定就有回报,不过……淮南道是个变数。” 叶炳义不由望向宋时蕴,“此话何解?” 宋时蕴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方才算那一卦时,我感觉,淮南道本身或者就是个劫数。” 但她那卦,并未算淮南道本身。 所以,看得不详细。 叶炳义还是不死心,“若我执意要去呢?” 宋时蕴无奈地道:“必死无疑。” 叶炳义:“……” “好了,叶老爷,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宋时蕴淡声:“玄门天道对所有事情,都留了一线生机,曰九死一生,你的一线生机,已经在这里了,端看你怎么选择,若你执意要去,我也无可奈何。” 语毕,宋时蕴微微欠了欠身,便起身往外走去。 叶炳义急忙又问了一句,“当真无法化解?” 宋时蕴脚步一顿。 宋时蕴想了想,她倒是可以给叶炳义一张护身符,试试看,能否化解。 但是…… 淮南道那事,变数太大了。 即便她给了叶炳义一张符,也不过是从九死一生,变成八死两生而已。 死局,太大了。 思及此,宋时蕴便摇头道:“没办法化解。” 与其给叶炳义一点渺茫的希望,让他去闯死门。 倒不如一点希望都不给。 思及此,宋时蕴便径直走出了马车。 叶炳义坐在马车里,久久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外面的车夫,听见他满是疲惫的声音说:“回去吧。” 马车才缓缓地驶动起来。 另一边。 宋时蕴从马车上下来时,便看见谢如故还在。 她有些无奈,径直走过去,没什么表情地道:“走吧,请世子吃饭去。” 语毕,她便率先上了平宁侯府的马车。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也跟了上去。 秋白和车夫坐在外面。 马车便直奔凤凰楼。 叶炳义的马车离开时,宋时蕴和谢如故已经到了凤凰楼外。 宋时蕴坐在包间里,听着谢如故点了几道菜。 基本上都是她爱吃的。 宋时蕴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谢如故点完菜后,看了她一眼,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问道:“叶老爷又是来问淮南道一事的?” 宋时蕴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谢如故。 叶炳义昨日才问过,今日又出现。 是个人,都能够猜测到他的想法。 宋时蕴便坦然地道:“嗯,不过我也告诉他了,没机会。” 谢如故扬了扬眉,“为何?” 宋时蕴思忖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淮南道似乎要出问题。” 思及此,她拿出几个铜板来,想着淮南道一事,将铜板丢了出去。 片刻后,几个铜板,便停在桌面上。 看着上面的卦象,宋时蕴脸色一沉。 谢如故看过去,“怎么?” 宋时蕴语气微沉道:“大凶之卦,去者必死,猛兽出笼,杀人无数。” 谢如故微微一眯眼,“猛兽出笼?” 宋时蕴抬头看他,“淮南道不是一向安宁吗?难道最近出了什么事情?” 谢如故微微摇头,“未曾听说。”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现在看来,哪怕去的人不是叶炳义,也会死。看样子,并不是敬家谋划的了。” 谢如故思忖片刻,“现在是淮南道本身出了问题?” 宋时蕴颔首,“或是山匪或是暴民,必有灾殃。” 谢如故若有所思地道:“如今快到了雨季……” 宋时蕴:“淮南道有大河。” 谢如故微微颔首,“但,往年雨季,或有些地方,会暴乱而起,却从未听说过,淮南道发生什么暴乱。” 而且,这几日,也不曾听闻淮南道发生了洪灾。 若是有洪灾,京城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若无灾殃,哪来的猛兽出笼? 宋时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她皱眉紧锁,谢如故故意扬起音调,“此事,回头我去查查,二妹妹就别担心了,若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宋时蕴闻言,想着这事,谢如故查起来确实方便,她便点点头,将这件事托付给谢如故。 两个人吃完饭后,谢如故便和宋时蕴分道扬镳,先行去查淮南道一事。 宋时蕴则回了自己家。 这一晚上,宋时蕴都在想,那个卦象,倒是没睡好。 而翌日一早,宋时蕴到了国子监,却没有看见谢如故。 向宋思文询问起来,却听宋思文说,谢如故今日请假了。 宋时蕴有些纳罕,“他今日请假了?” 宋思文颔首,“是啊。” 宋时蕴不由蹙眉,“大哥可知道世子爷为何请假?” 宋思文闻言,却是打量起宋时蕴,“时蕴,为何这么关心世子爷?” 宋时蕴:“……” 第269章 很上心 宋时蕴见宋思文一副八卦的模样,咳了一声,解释道:“没其他意思,我就是难得瞧见世子爷请假,好奇一问罢了。” “是吗?”宋思文似笑非笑,“如故兄可不是难得请假,应该说,他以往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好地上国子监报道听课,那基本上是很难得的。” 宋时蕴:“……” 她怎么不知道,以前的谢如故还有这么不成气候的一面? 宋时蕴对上宋思文那一副,你就是关心他,被我拆穿了吧的神色,干笑道:“是吗,自从我来之后,倒是很少见他请假……大哥,你就先告诉我,他为何请假吧?” 宋思文笑了笑,也不想再逗自家妹子,便解释道:“听闻是病了。” 宋时蕴一愣,“病了?” 昨天下午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可能说病了就病了? “定国公府的人过来为他请假时,跟博士确实是这么说的,那时我正好在旁边听着,应当错不了。”宋思文解释道。 宋时蕴却皱起眉来,更觉得奇怪了。 直接告诉她,谢如故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难道是和淮南道的事情有关? “时蕴,你在想什么?”宋思文见她一脸深思,打趣道:“难道你就这么担心如故兄啊?” 宋时蕴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大哥,要听课了,我先回去了。” 语毕,宋时蕴提步就溜走了。 那模样,落在宋思文眼中,就是女儿家被戳破心思的羞赧。 宋思文不由扬了扬眉,心想,看样子,来日谢如故,真的要叫他一声,大舅兄了。 宋思文笑了笑,神清气爽地回到自己的学堂上。 宋时蕴那边,却在回去之后,立即找到博士,请假去了。 她早就病弱之名,上次在学堂上装得那副气虚模样,让博士还有些心有余悸。 听到她要请假,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宋时蕴从国子监出来,便直奔定国公府。 但到了定国公府门口,一打听,却听说,谢如故不在府中,去其他地方养病去了。 宋时蕴不由向门房询问道:“世子爷去什么地方养病了?” 定国公府的门房,只是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人人微言轻,哪有资格过问主子的事情?” 闻言,宋时蕴已经能够确定,谢如故绝对没病,只是不知道为何,找了这么个借口跑出去。 难不成,淮南道的事情,真有那么严重? 宋时蕴暂时打听不到淮南道相关的事情,只能暂时回去,等候谢如故那边的消息。 但是,等了几日,她还没等到谢如故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叶炳义的消息。 叶炳义放弃去淮南道了,敬家的敬元义,顺势得到了这个资格。 不日,即将去淮南道赴任。 宋时蕴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一连几日不曾出现的谢如故,忽然来到了平宁侯府。 这次他没去找宋思文,而是直接来到雅轩,直接找到了宋时蕴。 宋时蕴当时正在屋子里画符,听说谢如故来了,她一出来,便见谢如故吊儿郎当的模样,走进来,正打量着院子里的树木和摆设。 “世子爷不是养病去了吗?”见此,宋时蕴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现在怎么出现在我们平宁侯府内?难不成,世子爷的病,终于好了吗?” 谢如故听见她的声音,转头看过来,丝毫没有被戳破借口的尴尬,反而弯唇一笑,走过来:“是啊,病好了,听闻二妹妹十分挂念我的身体,我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过来,亲自和二妹妹说一声,好让二妹妹放心。” 宋时蕴:“……” 她就知道,单凭口舌,她真不是谢如故,这可以颠倒黑白的人的对手。 宋时蕴不想和谢如故继续插科打诨,直接问道:“现在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淮南道的事情,有结果了?” “我还以为,二妹妹是真关心我。”谢如故闻言,一脸失落地叹了口气,“真是让我难过。”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他。 谢如故也不觉得尴尬,淡笑了一下,便自然而然地开口,道:“淮南道并无异样。” 宋时蕴一顿,眉心便皱起来,“没有异样?” 谢如故颔首,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神色正经许多,“这几日,我去查了一下天司局和刑部的所有卷宗,以及影卫那边的消息。” “影卫?”宋时蕴一愣。 谢如故解释,“定国公府的影卫,负责打探疆土内外的消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宋时蕴想起来了。 是了。 她都忘了,定国公府内,是有一批影卫的。 只不过,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多。 宋时蕴还是从天机门的师父口中得知的。 宋时蕴望向谢如故,“然后呢?” 谢如故继续道:“无论是影卫,还是天司局那边,都没有淮南道异样的消息,就连淮南道的知府,之前送上来的折子上面,一直报的也是平安无虞。” 谢如故这几日,将能查的地方都查了。 却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宋时蕴闻言,有些迟疑。 她的卦术,不说天下无双,但起码可以排到前二。 不至于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宋时蕴思忖道:“淮南道有出现什么灾害吗?” 谢如故道:“近日,淮南道确实有降水,雨势缠绵,但是,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属于正常情况。” 这些,也是在影卫打探的消息内。 和往日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可以证明,雨季的降雨量,也没什么问题。 猛兽出笼,对应的便是灾害或者是厉鬼。 但,整个淮南道都有问题,那不是厉鬼能够做到的。 因此,宋时蕴还是选择相信,是灾害的问题。 可现在,自然灾害的可能性,好像也被排除了。 难不成,是后者? “现在淮南道并未出现什么意外,现在即便去淮南道,恐怕也查不出来什么所以然。”谢如故望着宋时蕴,淡淡地开口。 宋时蕴方才确实在想,她要不要先去淮南道看一看。 但她也知道,谢如故说得有道理。 “对了,天司局那边也报过平安?”宋时蕴想起来,方才谢如故提到的一个关键。 谢如故颔首,“是。” 宋时蕴蹙起眉来。 天司局负责,监察各地邪祟异动。 如若天司局那边,都说平安,只怕淮南道也并非邪祟作乱。 可不是邪祟,也不是灾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是她的卦象,出了问题?看书喇 宋时蕴不由怀疑自己。 “不妨等一等。”谢如故看着宋时蕴的神色变化,温声道:“且再等几日,看看淮南道,会出现什么异常,若有异常,天司局定然第一时间,便会察觉,我已经和张真人说好,若是淮南道天象出现异动,他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我。” 宋时蕴闻言,愣了一下,即便是她,也不得夸谢如故一句,“世子爷思虑周全,那就等天司局的消息吧。” 谢如故笑了笑,“我对二妹妹,是不是很上心?” 宋时蕴:“……” 看着这人一副邀功的模样,宋时蕴觉得,谢如故顶多三岁。 不过,宋时蕴倒是没觉得反感,难得有心情,顺着他的话说,“世子爷是对所有事情都很上心,说到底是世子爷心细,对万事万物都一样。” 谢如故却摆摆手,“那可不一样,在我这里,二妹妹是独一份的。” 他一副开玩笑的口吻,倒是不让人厌烦。 只不过…… 这话,说得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 宋时蕴瞪了他一眼,“世子爷若没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事。” 第270章 订下婚约 语毕,宋时蕴就直接转身回房了。 谢如故见此笑了笑,倒也没追过去,只对宋时蕴的背影,朗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二妹妹。” 语毕,谢如故便笑着走了出去,去找宋思文了。 宋时蕴回到屋内后,思忖片刻,写了一封匿名的信函,随后,将春晓叫了进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春晓跑进来,向宋时蕴福了一礼,便问道。 宋时蕴将信函递给春晓,道:“春晓,你等会,帮我把这封信,匿名送到敬家,交给敬一康。” 春晓闻言,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接过信函,便要往外走。 宋时蕴却喊住她:“对了,之前有一件事,这几日忘了同你说。” 春晓有些茫然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开口道:“前几日,我去叶家赴宴时,见到了叶明珠,她说自己知道错了,想要向你道歉,若是你愿意的话,顺便去见一见叶明珠吧,若是不愿,也无所谓,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即可,不必顾虑我。” 宋时蕴这几日新理论最轻,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春晓闻言,立即皱起眉来,像是有点不相信地问:“她会知错?” 宋时蕴淡笑:“毕竟经历过几番生死,可能性子真的有所改变,但此事你是事主,受到伤害的也是你和你妹妹,旁人无权干涉,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 春晓低下头来,扣着自己的手指,脸上还是一脸质疑,以及不悦。 宋时蕴看得出来,她不太情愿,便道:“春晓,你自己好好想想,凡事听从你自己的本心即可。” 春晓闻言,却望向宋时蕴,犹豫地道:“若我不愿意,会让小姐为难吗?” 宋时蕴轻松地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方才不就和你说了吗?不必顾虑我,我不在意此事,再说我帮助过叶家那么多次,叶家自然也不至于,为了叶明珠一个人的私事,而针对我,放心。” 春晓闻言,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却也拿不定主意,“我……那我再想想吧……” 宋时蕴颔首:“你慢慢想,终究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旁人没办法为你做主。” 春晓应了一声是,在宋时蕴注视的目光下,便拿着信函,走了出去。 宋时蕴目送她离开房间后,才重新回去继续画符。 她这几日的日常,就是画符和修炼。 修为渐渐恢复了些许,但想要达到往日的巅峰,还有些困难。 至于春晓那里…… 无论春晓做什么决定,她都觉得没有错。 至于要走向何方,那就看春晓自己的想法了。 …… 春晓从平宁侯府出来后,便前往敬家。 去敬家一路上,她都在想宋时蕴提到的那件事。 将信函送到敬家之后,春晓想了想,还是回到了平宁侯府。 看见春晓回来的时间那么快,宋时蕴就知道她没去见叶明珠。 她也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温声道:“跑一趟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春晓有些不自在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站在那里,却没有立即离开。 宋时蕴盯着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春晓闻言,抬头看着宋时蕴,缓缓地一点头,才壮着胆子开口,“我……我没去叶家,小姐。” 宋时蕴温和地笑笑,“猜到了,我说过,你怎么选都可以。” 春晓心里浮现出暖意,喉头动了动,有些哽咽地道:“其实……我恨不恨她,原不原谅她,都没有必要了,能够说出原谅她,不恨她的人,不是我……所以我没必要去见她。” 宋时蕴顿了一下,她当然明白春晓是什么意思。 归根结底,叶明珠真正对不起的也不是春晓,而是春晓的妹妹。 春晓悄悄地擦了一下眼角,吸了一口气,又道:“不过,小姐,我没办法去原谅她,但也不会再针对她了。” 宋时蕴了解春晓的心思,温声道:“嗯,我明白,来日见到叶明珠,我会和她说清楚,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好好过日子即可。” 春晓点点头,“我明白的。” 宋时蕴鼓励地看她一眼,“先回去休息吧,别难过了。” 春晓福了一礼,这才提步走出去。 宋时蕴见此,又写了一封信,让秋白送去给叶明珠,将春晓的决定告诉叶明珠,省得叶明珠惦记着。 另一边。 敬家的门房,将那封匿名的信函,送到了敬一康的手里。 敬一康询问了一下,是谁送过来的。 得知,来人没说自己是谁。 敬一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打开信封来,将信件取出来一看。 敬一康的脸色就变了。 匿名的信函中,只说了一句:淮南道此行危险,九死一生,万望谨慎而行。 这话什么意思? 敬家,只有敬元义要去淮南道。 这信,是针对敬元义而来的? 莫不是…… 敬一康立即想起来叶炳义。 难不成是叶炳义派人送来的? 敬一康思及此,向门房追问了几句:“来人,是不是叶家的人?” 门房有些茫然地说:“好像不是,是一个姑娘,瞧着也没多大的岁数,看穿着也不像是叶家的人……” 各家丫环的服饰,基本上都有一些特色。 若是来往较多的,几乎只要看一眼服饰,就知道那些下人是谁家的。 敬家和叶家来往的少,但和张氏身边的丫环来往得多。看书溂 门房自然也见过叶家女婢的装扮。 他感觉,今日来送信的人,不是叶家的婢女打扮。 敬一康闻言,不由蹙眉:“不是叶家的,那是谁家的?” 门房紧张地摇头,“不知道,她没说……小人也曾经问过她,但她就是不肯说,只说这信函,送到大人手里,您就知道了。” 门房也检查过,那应该就是一封简单的信函,才拿来送给敬一康的。 但现在看来,这信函里,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门房唯恐牵连自己。 敬一康闻言,脸色沉了沉,盯着手中的信函,对门房摆了摆手。 门房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脚底抹油地便溜了,唯恐敬一康反悔。 敬一康的目光,却始终放在信函上。 过了片刻,他向管家问道:“柴叔,你觉得这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柴叔哪里能看得懂,他犹豫地道:“或许,只是哪家,看不惯元义少爷,拿下了此次外放的肥差,故意跑来说两句难听的话,膈应一下我们敬家?” 敬一康思忖,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若不是故意恶心他们,有能力且真心想要提醒他们,为何要匿名? 敬一康越想越觉得,这信函是假的。 更何况,已经到手的肥差,圣旨都下了,他们不可能拱手让出去,也不可能抗旨。 思及此,敬一康便让柴叔,将信函拿出去烧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 接下来几日,宋时蕴没听说外放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心里便清楚,敬家应该是不相信她信中的话。 宋时蕴之所以匿名送信给敬家,只不过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此事,淮南道可能出现大问题。 她阻止了叶炳义,若是对敬家一声不吭,相当于让敬家去给叶炳义挡灾,让敬家去送死。 将来,这份因果或许会算在她身上。 她想了想,告诉敬家一声,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敬家的事情了。 玄门本来做的就是提醒之责,帮人趋吉避凶,但总的来说,还是要看个人的命数。 他们不相信,那就跟宋时蕴没关系了。 宋时蕴便没再理会此事。 接下来几日,宋时蕴的生活,依旧没什么改变。 每日就是在家里,画符、修炼。 京中也没出现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敬元义拿了外放的旨意,离开京城了。 而在敬元义离开京城的同时,敬家和张家又订下了婚约。 第271章 死状惨烈 敬家本是娶续弦,张氏也是和离不久后再嫁。 本来应该低调行事,但敬家似乎有意宣扬。 两家刚定下婚事,这件事就传遍了京中豪门。 但此事,一传出来,京中豪门对此事的评价,就创了新低。 毕竟,张氏方才和离不过几日,就要改嫁。 这改嫁的速度太快了。 即便现如今民风开放了一些,支持女子改嫁。 可是,百姓心中还是有一份保守的。 大部分人都觉得,张氏这么快就改嫁,肯定是不对劲。 更有人在怀疑,张氏之所以那么快改嫁,是因为她和离之前,就和敬家勾搭上了。 还有人猜测,和离是张氏提出来的。 也有人想起来,在张氏和叶炳义成亲之前,敬家其实就去张家提亲过。 但当时张氏已经订下婚约,所以张家和敬家就没有结下秦\\\\晋之好。 现在,张家和敬家突然重修旧缘,便有人脑补出来,张氏和敬一康,本就是真爱,是叶家插足在前。 即便两人各自成亲后,心里还有对方。 所以,早就暗通款曲,就是找个机会,想要重修旧好。 还有人猜测,敬一康的原配突然身亡,就是敬一康暗中下手的,为的就是给张氏腾位子。 不少人将张氏和敬一康叶炳义三人之间的感情,脑补出来一场颇大的狗血大剧。 宋时蕴坐在国子监内,听说沈如梦绘声绘色地,描述外界传言时,她只想说,无论何时何地,八卦果然是人的本性。 不过,敬一康在此时,高调处理此事,也就避免不了,旁人的唾沫星子和脑补画面。 敬一康显然也不在乎这些议论。 敬家和张家的婚事,在稳步进行,如火如荼。 然而,敬家和张家,最后却没能如愿结亲。 因为,就在两天后,敬元义在淮南道上遇袭身亡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中。 敬一康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坐在家里,亲手给亲戚朋友写请帖。 听见这个消息,他手里的笔,猛地一划,一张请帖,瞬间不成样子。 他却顾不上,愕然又不敢置信地望向管家,一把抓住柴叔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方才说什么?谁死了?”看书喇 柴叔红着眼圈,哽咽道:“是,是大少爷死了……消息是驿馆送过来的,他们说,大少爷的棺椁,正在送回京城的路上,不日便会回来……” 敬一康身子一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他蓦地想起来,之前看见过的那封信函。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向柴叔追问道:“那天,那天送来的那封匿名的信函呢?” 柴叔愣了一下,也想起来那封信的内容,瞳孔一震,艰涩地道:“……那,那封信不是被六爷毁了吗?” 敬一康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自己亲手烧了那封信。 虽然那封信没了,但他对那封信上的内容,现在可谓是记忆犹新。 他清楚地记得,上面的内容。 信函中提醒过他,不要让敬元义去淮南道,九死一生。 可是…… 他只当时叶家让人悄悄送过来,膈应他们敬家的。 根本没当回事。 现在…… 对了! “叶家!” 敬一康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倏地站起身来,勃然大怒:“肯定是叶家!是叶家派人去干的,是叶家杀了元义对不对?” 柴叔却有些艰难地摇头,“不,不是……” 敬一康眼睛一瞪,“怎么不是?” 柴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告诉敬一康,“驿馆传信来人说,大少爷……是被猛兽袭击,并非人为……” 敬一康脸皮一抽,愣住:“猛兽袭击?” 柴叔沉重地一点头,“是……而且,大少爷死状惨烈……听说尸……尸首都不完整……” 听见这话,敬一康一张脸瞬间惨白,重重地砸回座位上。 柴叔连忙喊起来,“六爷,没事吧?” 敬一康却久久地没办法开口。 敬一康和敬元义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兄弟二人年龄悬殊。 他只比敬元义大了几岁。 从小到大,他和敬元义,就是一起长大的。 后来没多久,敬一康的大哥,便病逝了。 敬家全部交到敬一康手里。 他负责照顾和教导敬元义。 两个人,算是亦父亦兄亦友。 关系比寻常的叔侄好了不少。 否则,敬一康也不会为敬元义外任的事情,如此出力。 他原本以为,这是为了敬元义好,却不想,最终反而害了敬元义。 一想到敬元义死了,而且死无全尸,敬一康胃里便忍不住翻涌起来,趴在桌边,便吐了起来。 另一边。 消息也传到了定国公府和平宁侯府。 宋时蕴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画符,消息是宋思文身边的慎言传来的。 宋时蕴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望向慎言,“此话当真?” “是,消息是定国公府那边传来的,大少爷听闻后,就让我来告诉小姐。”慎言连忙将消息的传播途径,都告诉了宋时蕴。 宋时蕴猛地一抿唇,放下手里的毛笔,拿起画好的符纸,便提步往外走。 慎言和秋白见此,两个人不由异口同声地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定国公府!” 宋时蕴一边说,一边快步冲出了雅轩,水也没带。 她一个人,便先跑去了定国公府。 然而,谢如故却不在定国公府。 反倒是定国公府的门房,看见宋时蕴来了,像是早就猜到似的,对宋时蕴作揖道:“宋二小姐,我家世子爷说了,若是您来了,可直接前往京兆府。” “谢如故说的?”宋时蕴脚步微微一顿,“他早就知道我会来?”看书溂 门房:“小人也不知道,只是世子爷这么吩咐的。” 宋时蕴闻言,便没在这里浪费时间,径直往京兆府的方向走过去。 没多久,她便赶到了京兆府。 同样地,一过来,守门的衙役,便将宋时蕴请了进去,说是京兆府尹吩咐好的。 宋时蕴跟着衙役,进入后院,便到了后面的偏厅。 谢如故和京兆府尹,都坐在其中,两个人围着一张书案,书案上面,是一封信。 “大人,世子爷,宋二小姐到了。” 谢如故和京兆府尹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严肃。 看见宋时蕴进来,谢如故的神色,才有所缓和,“二妹妹来的倒是快。” 宋时蕴没心情和谢如故说嘴,径直走过去,“淮南道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方才听世子爷说过了,二小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淮南道的事情?”京兆府尹闻言,反问道。 宋时蕴微微蹙眉,“之前,我曾经算过一卦,淮南道有异样,也曾请世子爷查过,可淮南道地方上报,一切如常,我还以为,是我的卦象出了问题。” 京兆府尹捋了捋胡子,试探地问道:“我记得世子爷方才说过,二小姐那一卦,算得是猛兽出笼?” 宋时蕴颔首,“确实,但这是卦象上的猛兽出笼,未必代表字面上的猛兽,一般是指邪祟或者灾害。” 京兆府尹却微微摇头,“可惜,这次好像是字面上的意思。” 宋时蕴一顿,“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如故和京兆府尹对视一眼,都没解释。 旋即,谢如故将书案上的信,拿起来,递给宋时蕴,“二妹妹先看看这封信再说。” 宋时蕴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问:“这信是哪里来的?” “是西平官道上的驿馆,送过来的。”谢如故解释道。 第272章 太客气了 官道上的驿馆,一般都是朝廷建造,听命于朝廷,算是官方。 驿馆发过来的信函,自然也都是经过地方官府查验过无误,才发出来的。看书溂 宋时蕴知道其中的厉害,她仔细地查阅着上面的消息。 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宋时蕴狠狠地拧起眉来。 信函上说,敬元义一行18人,全部死在西平官道到南溪官道这一路上。 这段路,较为偏僻。 有山林。 驿馆的人是在第二天一早,正常巡视官道时,远远地看见满地鲜血和……残肢,才去查看。 发现,前面一晚,刚在他们那里打尖过的敬元义一行人,全部死在那官道上。 所有人,全死,无一生还。 不仅如此,所有人的死状,都很惨烈,仿佛是被猛兽袭击、啃食,伤口粗糙且巨大,而且断口不平整,有明显的猛兽牙印。 除此之外,所有人的尸首还不完整,有些部分,似乎都已经被吃掉了似的。 整个形容,突出的就是一个字,惨。 宋时蕴看见这些内容,眉头紧锁,她抬起头来,望向谢如故,“所以,当地的官员说,这是猛兽袭击?” 谢如故颔首。 驿馆发现这一切后,就上报给附近的官府。 当地的官府带着仵作,前往现场,仔细检查过后,十分肯定是猛兽袭击。 宋时蕴眉心却没有松开,她将信放回书案上,“可是我记得,西平官道那附近,并没有什么深山,只有一处矮山坡,怎么可能藏着什么猛兽?” 宋时蕴以前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看过山河志。 上面记载着,大庆的山河范围,以及各地的山河特点。 宋时蕴以前闲来无事,便喜欢翻来看看。 她清楚地记得,西平官道那边,维护得很好,没有什么高山险峰,在山河志里面,只有区区一句话的记载,记录着西平官道仅有一座矮山坡,不堪为用。 也就是说,那矮山坡里面,什么天材地宝都没有,自然也没什么猛兽。 那猛兽是怎么突然出来的? “这点确实很奇怪。”京兆府尹捋了捋胡子,“以前我也从未听闻过,西平官道曾经出现过这种事情,驿馆发来的信函中也说了,他们以前从未发现过,有猛兽出现,这次大概真是意外事件?”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两个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都不觉得,是一次单纯的意外。 “尸体会送回京城吗?”宋时蕴思及此,向京兆府尹问道。 京兆府尹点头:“会,西平官道附近的榆阳县令,已经派人将尸体送回来,西平官道距离京城很近,最迟明日一早,敬元义敬大人和其长随的尸首,就会送回京城。” 宋时蕴又问:“到时候是直接送回敬家,还是送到京兆府?” 京兆府尹:“按理来说,这是意外事件,应该直接送回敬家才是。” 宋时蕴却蹙眉道:“可是,大人怎么肯定,这是意外?” 京兆府闻言一顿,郑重地看向宋时蕴,语气微沉,试探道:“二小姐莫不是觉得,这不是意外?” 宋时蕴反问:“大人觉得是意外吗?” 京兆府尹犹豫道:“乍一听闻,确实有些可疑,但是,仵作已经验过尸,既然说是猛兽所为,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以前西平官道确实没出现过,这种猛兽袭击的事件。 但也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猛兽,并未第一时间被巡逻的人发现。 这也不是不可能。 京兆府尹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大的疑点。 宋时蕴闻言,却看向谢如故,“世子爷觉得呢?” 谢如故望进宋时蕴的眼里,“存疑。” 宋时蕴点点头,“我也觉得,存疑。” 京兆府尹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穿梭,有点蒙,“那两位的意思是?” 宋时蕴直接道:“能否请京兆府尹,把尸体带回京兆府,先让我们看看,再送回敬家?” 京兆府尹有些为难,“敬元义毕竟是朝堂官员,死因无疑点的话,我无权将尸骨拦截下来……” “可是,榆阳县只是一个小地方,他们的仵作未必靠谱,敬元义既然是朝廷官员,他的死京兆府必须重视,想要重新验尸,应当也是名正言顺吧?”宋时蕴暗示道。 京兆府尹:“……” 上哪里来的名正言顺啊? 这么说也很牵强。 虽然算是个勉强的办法,但京兆府尹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宋时蕴和谢如故这些现在的想法,只是猜测,并无任何证据。 他没有道理,无条件的相信宋时蕴和谢如故。 宋时蕴看出来京兆府尹的犹豫,提醒道:“大人,我们这些日子来,帮助京兆府和天司局,办过不少案子了吧?若这件事案子确实存疑,大人提前发现了,并且解决了,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 京兆府尹闻言,打量着宋时蕴。 宋时蕴这句话,分两步走。 一开始说,帮京兆府办了不少案子,言外之意就是,也该是时候,让京兆府回报他们了。 第二部分,那就是利诱了。 宋时蕴方才提出的借口,虽然勉强,但也算是可以用。 即便最后真没查出来什么猫腻,敬家也不能说他什么。 但若是一旦查出来,敬元义的死因,确实可疑。 那对京兆府尹来说,确实是大功一件。 京兆府尹思及此,明显有些动摇了。 宋时蕴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又补了一句:“大人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那么多年了,难道就不想再升一升吗?” 京兆府尹神色一顿。 本朝京兆府尹,没有前朝那么风光。 前朝,能够坐在京兆府尹这个位置的,一般是皇族之人,或者是开府仪同三司,兼职京兆府尹。 但本朝的京兆府尹,地位大大降低,他如今的官职,只有从三品。 虽然不算低,但在这个位置上,他也待了近七年。 如今年岁渐渐大了,他自然也想,再往上升一升。 京兆府尹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双眼清明,坚定有力地看着他。 京兆府尹被她的神色感染,想到自己的前程,还是打算搏一搏。 他一咬牙道:“二小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毕竟京兆府确实蒙二小姐帮助多次,如今既然二小姐开了口,京兆府自然不能拒绝,晚点,本官便会亲自去敬家,同敬家说明此时,同时上折子到刑部,请刑部的郎官来协助。” 宋时蕴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就拜托大人了。” 京兆府尹见她这变脸的速度,心里自叹不如,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干笑道:“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我就静待大人的好消息。”宋时蕴向京兆府尹福了一礼,便提出告辞。 现在只能等京兆府尹这边的消息。 她继续留在京兆府,已经没了意义。 谢如故闻言,也跟京兆府尹打了一声招呼,便和宋时蕴一道离开了京兆府。 从京兆府出来,宋时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深思之色。 谢如故看着她,温声道:“还在想西平官道的事情?” 宋时蕴瞥他一眼,“世子爷难道就没惦记这件事吗?” 谢如故淡淡一笑,“惦记,但如今也没用。” 他这说的是实话。 他们现在能做的不多。 宋时蕴闻言,停顿两秒,忽然转身,向谢如故福了一礼。 谢如故下意识地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拖托起来,不大喜欢地道:“二妹妹是不是对我太客气了?” 第273章 另有线索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目光从谢如故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滑过,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她才开口道:“我想请世子爷帮忙,去将天司局的人请过来,这件事或许还要天司局的人协助。” 谢如故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也没觉得尴尬。 闻言,他施施然地收回手,甚至还有心情,打趣宋时蕴,“有二妹妹在,此事还需要天司局协助吗?” 宋时蕴:“……” 她就知道,这个人没正形。 宋时蕴没心情和谢如故开玩笑,便直接道:“如若有天司局在的话,办事情会方便许多。” 毕竟,这个案子如果真有什么猫腻,是要从京城跨到西平官道上。 她虽然相信自己的实力,可她现在没有身份,能够插手进来。 明面上必须有一个,可以插手的人。 天司局就是一个很好的身份。 宋时蕴相信,张真人和周真人现在,应该很愿意帮助她。 谢如故当然知道宋时蕴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不过是逗逗她罢了。 见宋时蕴这么认真地说,他温声道:“我知道,我会去通知天司局,让他们来京兆府。” 宋时蕴看了看谢如故。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但不得不说,真需要他帮忙的时候,谢如故还没给她掉过链子。 宋时蕴真心地道了一声谢。 谢如故闻言,眉梢一挑,道:“二妹妹真是客气。” 宋时蕴一顿,听得出来,谢如故这话,可不是为了真心夸她。 她望进谢如故那双沉沉的眸子里,眉心跳了跳。 下一秒,她有些躲闪地偏开头,咳了一声道:“那就先等京兆府和天司局的消息吧,通知天司局的事情,就麻烦世子爷了,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宋时蕴便有些落荒而逃似的,转身就走。 谢如故望着她那慌乱的背影,心情相当不错。 …… 宋时蕴从京兆府离开后,心情过了一会儿才平复。 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无尽的长街。 倒是不见谢如故的身影。 宋时蕴站在那良久,难以言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过了片刻,她才转身,向平宁侯府走去。 话分两头。 京兆府尹那边的速度很快,宋时蕴和谢如故离开京兆府不久,他便去了一趟敬家,说明情况。 敬一康本来就不相信,敬元义是意外而亡。 如若是意外,那封信怎么解释? 他自己坐在书房里,思量许久,愈发觉得,那封信就是一个警告。 一定是送信的幕后之人,害死了敬元义,伪装成了意外而已。 就如同当初,他们想要谋害叶炳义一样。 他们本来计划,就是杀害叶炳义,装成流氓或者是山匪所害。 也许,别人也有类似的计划,只是将敬元义的死,伪装成如同被猛兽袭击一样。 这也不是没可能。 是以,敬一康一听说,京兆府尹对此事也有怀疑,想要调查一下,敬一康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他甚至起身,对京兆府尹狠狠地鞠了一躬,言辞恳切地道:“烦请大人,一定要好好调查此事,我不相信元义是死于意外,还请大人还元义一个公道。” 京兆府尹闻言,也不好开口作保。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案子,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来。 京兆府尹开口,便留了一线,“本官一定会尽力而为,敬大人放心。” 敬一康也是在朝为官的人,哪能听不出来京兆府尹话里留的余地。 但此时,是他求京兆府尹办事,他也不敢强求,还得客客气气地向京兆府尹道了一声谢。 京兆府尹便打算告辞离开。 敬一康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阻拦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府尹大人。” 京兆府尹狐疑地转头看向敬一康,捋了捋胡子,“什么事情?” 敬一康面色凝重地提步走到京兆府尹身边,拱了拱手道:“其实,在元义出事之前,我曾经收到过一封信。” 京兆府尹直觉,敬一康这个时候提起这封信,肯定有什么猫腻,便追问道:“什么信?” 敬一康望着京兆府尹,便将自己收到的那封信,信上的内容,全部告诉了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沉吟片刻,“敬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提前给你送过一封匿名信,说过,去淮南道一事,九死一生?” 敬一康沉沉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京兆府尹皱了一下眉,“那封信,现在在何处?” 敬一康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京兆府尹心里咯噔一声,猜测道:“不会是弄丢了吧?” 敬一康有些羞赧地解释,“我原本以为,那封信是故意送过来膈应我们敬家的,并未当回事,所以我便将那封信给烧掉了。” 京兆府尹脸皮抽了一下。 如若真是人为,提前寄出这封信的人,就变得很有嫌疑。 这本来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 可现在倒好。 全部被敬一康自己给毁了。 京兆府尹甚至都有些怀疑,那封信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可能是看出来京兆府尹的所思所想,敬一康连忙补充道:“但大人放心,那封信是真的,关于那封信的一切,我都没有欺骗大人!” 京兆府尹见他一脸情切,心里有些犹豫。 他记得,敬元义和敬一康感情不错。 敬一康似乎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编造什么事情出来。 因为一旦调查方向偏移,敬元义遇害的真相,便更加难以调查出来。 除非他是幕后凶手,否则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而敬一康一向对敬元义好得不行,在京城中,几乎大家都知道。 他应该也不太可能是幕后之人。 思及此,京兆府尹便还是选择,相信敬一康,他盯着敬一康,便问道:“那敬大人这么说,是怀疑送那封信的人,和敬元义的死有关?” 敬一康想也不想便点头,眼里也涌上强烈的恨意,“如若不是的话,那人怎么知道,淮南道一行如此凶险?” 京兆府尹却有自己的想法,“可若那送信的人,和幕后之人,是同一人,那他又为什么提前告知敬家,难不成是想让敬家有所防备吗?” 若幕后之人,真在策划杀人,那么打草惊蛇,不是增加自己计划失败的概率吗? 这一点,有些不符合常理。 敬一康却咬牙道:“他就是故意挑衅!他就是想让我们敬家明白,就算我们有防备,也救不了元义!” 听他说得这么言之凿凿,京兆府尹狐疑地道:“敬大人这么说……莫非是知道送信之人是谁了?” 敬一康想也不想,眼神便狠狠一沉,“还用问吗,那个人肯定是叶炳义!” 京兆府尹倒是有些意外了,“叶炳义,叶大人?敬大人为何会有此猜测?” 敬一康张口就想说出,他和叶炳义过往的恩怨。 但话到嘴边时,他又咽了回去。 因为那些话一旦说出口,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能够宣之于口的事情。 京兆府尹看见他欲言又止,明显藏着事情,沉下脸来,国字脸上,充满威严,“敬大人,如若你怀疑敬元义的死,当真是人为,而你又有线索的话,在下劝你,还是告诉京兆府比较好,只有我们掌握的证据足够多,才能够尽快结案,调查出来,害死敬元义的凶手,可你若是隐瞒不报,我们少不得就要走歪路,什么时候能够查出来,能不能查出来,恐怕都要另说了,敬大人应该也不想,这案子变成无头公案,或者随便结案吧?” 看书溂 第274章 步步试探 京兆府尹其实还是在怀疑,这案子是意外。 但是,敬一康的态度,很显然表明,敬一康是认定了,敬元义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他这么坚定,自然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他既然这么坚定,京兆府尹便更加容易,打蛇随棒上,顺着敬一康的话去逼供。 京兆府尹末了,还盯着敬一康,威胁了一句:“当然,若是敬大人实在不愿意说,或者无法宣之于口的话,本官只能认为,这件事或许和敬大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敬大人现在只是想转移京兆府的视线,为自己脱身。” 一听这话,敬一康就急了,“这怎么可能呢?元义是我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与我又是一同长大的,我和他关系无比亲厚,我怎么可能害他?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京兆府尹直接道:“那便请敬大人,将隐瞒的事情,都告诉我。” 敬一康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他紧抿着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 京兆府尹见此,便捋了捋胡子道:“看样子,只能请敬大人随本官去一趟京兆府了。” 敬一康心里一惊。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去京兆府的。 一旦去了京兆府,不仅要说出实话,知道的人还会变多。 他想要瞒住的事情,更瞒不住了。 思及此,敬一康连忙道:“大人就不要威胁我了,我说便是了。” 京兆府尹被戳穿也不在意,“那就说吧。” 敬一康噎了一下,也没办法,只能挣扎着开口,把自己和张氏的事情,告诉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脸皮一抽。 敬家和张家要结亲的消息传出来时,京兆府尹就知道,张家和敬家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却没想到…… 敬一康和张氏竟然早就有一腿,两个人齐齐给叶炳义送上了一顶绿帽子。 京兆府尹压下强烈的八卦心情,问道:“敬大人和……和张娘子的事情,叶大人可知晓?” 敬一康脸上又红了红,艰难地点头,“原本是不知的……但后来,知道了,也正是因为知道了,他才和元敏和离……” 京兆府尹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瓜! 啊不对! 京兆府尹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跑偏了,连忙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脑外,将注意力转回到案子上。 他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敬一康会怀疑上叶炳义。 叶炳义本来和敬元义就在竞争外任的资格。 敬一康还给人家戴了绿帽子。 还让人家知道了。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 别说这件事,不一定是叶炳义做的。看书喇 如若真是叶炳义做的……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也难怪,敬一康一锁定仇家,就锁定在叶炳义身上。 京兆府尹在脑子里,把这些事捋了一遍,面色沉沉地道:“除了猜测外,敬大人手上有无证据?” 敬一康紧锁眉头地一摇头,“没有。” 唯一可能是证据的信,被他毁去了。 京兆府尹保持着威严和公平公正地道:“若没有证据,仅凭猜测,大人应该知道,即便是京兆府也不能够私下扣押和审问朝廷命官。” 敬一康急了,“那就让他逍遥法外吗?大人,你相信我,害了元义的人,一定是他!” 京兆府尹安慰道:“敬大人莫要着急,敬元义的死,到底是不是人为,还不一定,待明日到了京兆府,仵作验尸后,若是意外,便没什么好查的了。当然了,敬大人既然提供了这一条线索,本官稍后也会去叶家询问一下情况,敬大人就放心吧。” 敬一康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京兆府尹从敬一康这里,得到了些许线索,便没有在敬家久留。 从敬家出来后,他想了想,便径直去了叶炳义的家。 叶炳义和叶首辅家,早已经分家。 京兆府尹并不想惊动叶首辅,便一个人,悄悄地去了叶炳义家。 叶炳义方才回到家不久,没想到京兆府尹竟然上门来,他有些意外地,向京兆府尹抱了抱拳,“府尹大人今日怎么有工夫,来在下这里了?” 京兆府尹闻言,客气地一笑,“方才处理事情,路过这里,想着和叶大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便想来和叶大人闲聊一番。” 叶炳义:“……” 这不有点扯吗? 叶炳义和京兆府尹向来没什么交集。 最多是点头之交,哪来的话,可以闲聊? 但,叶炳义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 叶炳义干笑道:“也好,也好,确实有些日子没见过府尹大人了,里面请——” 他对着正厅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 京兆府尹也不客气,便和叶炳义一道,往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和叶炳义闲聊,“都说叶大人才学极佳,单看叶家这模样,便也看得出来,叶大人当真是极好风雅。” 叶炳义的家里,有点老派的江南模样,精致又不过分华丽。 确实当得上风雅两字。 叶炳义只能附和地干笑。 京兆府尹倒是没半点尴尬,一路和叶炳义闲聊,都是在夸奖叶炳义。 把叶炳义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京兆府尹是什么意思。 就在叶炳义有些头晕目眩的时候,京兆府尹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又开口道:“对了,近日京城内,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不知道叶大人可曾听闻?” 叶炳义有些懵的问:“什么事情?” 京兆府尹神色整肃起来,“就是今日传来的消息,听说敬元义敬大人在去淮南道赴任的时候,死在了淮南道上!” 叶炳义猛地一惊:“敬元义死了?” 京兆府尹还没说话,叶炳义又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京兆府尹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狐疑地道:“为何不可能?” 叶炳义回过神来,压下心里的震惊,讪笑道:“我,我就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京兆府尹打量着他,顺着他的话说,“确实很奇怪,而且听说,是被猛兽袭击而死,随行的人,全都死了,真是太可怕了!” 叶炳义再次怔愣中,“怎么会这样?她只说过,我会死,可并未……” 话还没说完,叶炳义意识到京兆府尹还在这里,猛地停住话头。 京兆府尹却已经听见了他前半句,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正色道:“叶大人似乎知道什么内情?她说过你会死——这个她又是谁?” 叶炳义还想打哈哈,敷衍过去,“我,我方才这么说了吗?” 京兆府尹盯着他的眼睛,气势有些咄咄逼人,“叶大人莫非觉得,本官是三岁孩童吗?还是说,敬元义的死,当真和敬一康敬大人所说的一样,和叶大人你有关系?” “敬一康胡说八道什么?!”叶炳义一听这话,顿时就忍不住了,“明明是他们想要害我!我才没有像他们那般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京兆府尹闻言,顿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叶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敬家曾经想要谋害你?” 叶炳义此时算是明白了,京兆府尹这次来,根本就不是来跟他闲聊的,而是来打探虚实的。 也就是说,京兆府已经怀疑到他头上。 叶炳义想要洗脱嫌疑,且气愤于敬家竟然贼喊捉贼,深吸一口气,便直接道:“大人应该听说过,我本与敬元义一同在争取这次外任的机会,本来我已经十拿九稳,但其中却出了岔子,我无意中结识平宁侯府家的二小姐,她说我若去淮南道,必死无疑,我便放弃了这次的机会,本以为只是我会如此,却没想到敬元义竟然死在了淮南道上,我才如此惊讶,可是,敬元义的死跟我可没关系!” 第275章 互通消息 叶炳义撇清关系:“不仅和我没关系,因为宋小姐的提醒,我去查了一下,才知道敬家和张家早就有所勾结,想着若我争取到这次外任的机会,便在淮南道上截杀我,我不想冒险,在宋小姐的规劝下,才放弃了此事。” “宋小姐?”京兆府尹听见这些话,有些发蒙,“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吗?” 叶炳义点头,“正是!我同二小姐,是在叔父家的家宴上结识的,那些话当真是二小姐告诉我的!” 京兆府尹:“……” 这什么情况? 宋时蕴之前没跟他说过这些啊! 京兆府尹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眼前好像是一团乱麻,理不出来个头绪。 京兆府尹连忙抬手,“等,等会儿,叶大人,你让我捋一捋——” 叶炳义见此,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京兆府尹低着头,一个人想了半天。 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敢情宋时蕴早就猜到敬家和张家,要在淮南道对叶炳义动手。 叶炳义没去。 敬元义去了。 可是,敬元义却死了。 这是巧合吗? 京兆府尹摸了摸下巴,望向叶炳义,既然已经说穿了,他便毫不掩饰,直接地问道:“敬元义的死,当真和叶大人无关吗?” 叶炳义急得直拍大腿,“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啊!敬家和张家想要在淮南道上害我,这件事我知道,敬家也知道,我要是在淮南道动手,害了敬元义,敬家一听说消息,肯定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啊!府尹大人,在下虽然不是刑部的郎官,但在您眼中,应当没有那么蠢笨吧?” 京兆府尹:“……” 这是当然。 毕竟能够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当朝进士,又得到不错的官位和机会,可见怎么都不是蠢笨的人。 正如叶炳义所说的一样,现而今敬元义刚出事,敬家不就怀疑上叶炳义了吗? 换作他是叶炳义,就算想杀了敬家的人报仇,第一个想法,也是去杀了敬一康。 毕竟,敬一康才是幕后主使。 就算不杀敬一康,也会换个地方谋害敬家人,以免自己被怀疑。 这么一想,叶炳义的可疑性,确实小了许多。 而且,还有宋时蕴在里面…… 京兆府尹觉得,宋时蕴那里一定有什么,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思及此,京兆府尹便对叶炳义拱了拱手,“叶大人说得是,这件事恐怕还有内情,本官还要去调查一番,虽说在下本心是相信叶大人的,但近期内,还请叶大人不要随意走动,如若有需要的话,还请叶大人去京兆府,配合调查。” 叶炳义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自然只能答应下来,他深深地向京兆府尹拜谢道:“还请府尹大人,一定要调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是敬家对不起我,我不想平白无故受累。” 京兆府尹理解地道:“在下明白,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还一个水落石出。” 叶炳义再次道了一声谢。 京兆府尹这才匆匆地从叶家离开,直奔平宁侯府。 宋时蕴回到家里,回想着淮南道的事情,又算了一卦。 卦象,却是比上次还凶。 已经是大凶中的大凶。 宋时蕴望着这个卦象,在那里坐了良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秋白来唤她,跟她说,京兆府尹来了。 宋时蕴才回过神来,她一抬手拂去桌上的铜板,望向秋白,问道:“京兆府尹来了?” 秋白福了一礼,“正是,大人如今就在正厅,言有事情,想请小姐过去一叙。” 宋时蕴略有些狐疑地皱起眉来。 京兆府尹现在过来做什么? 押送的尸体,应该没那么快送到京城。 难不成,是调查出来其他线索了? 思及此,宋时蕴便飞快地站起身来,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秋白跟在宋时蕴身后,主仆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正厅。 宋清远今日休沐在家,听闻京兆府尹来了,自然是陪京兆府尹坐在正厅里闲聊。 他想问问,京兆府尹此番前来,有什么要事。 可京兆府尹却只说,要见宋时蕴。 宋清远心里有些狐疑,不知道京兆府尹这个时候要见宋时蕴做什么。 他向京兆府尹打听了一番,京兆府尹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宋清远。 宋清远见此,只好放弃。 正在这时候,宋清远和京兆府尹便听见脚步声响起。 两个人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蕴从外面走进来。 “二小姐,你可算是来了!”京兆府尹一看见宋时蕴,脸上便笑开了花似的,连忙站起身来,对宋时蕴倒是比对宋清远更客气,更友好。 宋清远望着,京兆府尹那甚至有些狗腿的做派,陷入深深的怀疑。 他那有些狐疑的目光,看了看京兆府尹,又看了看宋时蕴。 感觉这个女儿,他是愈发看不懂了。 宋时蕴进来后,见宋清远在,先向宋清远福了一礼,“见过父亲。”又看向京兆府尹,“见过府尹大人。” 京兆府尹连声道:“二小姐莫要客气了,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件要事,请二小姐帮忙。” 宋时蕴闻言,便问道:“何事?” “这个……”京兆府尹闻言,却有些犹豫,他看了看一旁的宋清远,“能否请二小姐换个地方说话?” 宋清远哪能看不出来,自己这是被人嫌弃了。 他心里虽然有些无奈和愠怒,还是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时蕴,府尹大人,你们先说说话,我稍后再回来。” 京兆府尹见此,干笑一声,对宋清远抱了抱拳。 宋清远微微颔首,便提步走了出去。 目送宋清远走出去,京兆府尹才连忙对宋时蕴招了招手。 宋时蕴提步走到他跟前,“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京兆府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下人。 那些下人倒是极有眼色,一个个都退了出去,秋白也跟着离开。 转眼间,正厅里就剩下宋时蕴和京兆府尹两个人。 京兆府尹这才开口,“我今日去过敬家,敬一康敬大人,同我说,他怀疑此事是叶炳义做的,我便又去了一趟叶家……” 他将自己去了敬家和叶家的事情,全部告知宋时蕴。 “叶炳义叶大人同我说,他之所以没去成淮南道,是因为二小姐提前提醒了他,可有此事?” 宋时蕴自然不会否认,“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之前叶首辅帮了我许多,看在叶首辅的份上,我便好意提醒了他一句。” 京兆府尹皱起眉来,“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二小姐已经知道淮南道要出事?”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不是,那个时候,我只以为是叶炳义的命数,他去淮南道会死,但他人不会,但后来,叶大人和张家和离后,来找过我,我重新给他算了一卦,却发现淮南道此行不祥,无论谁去,都是十死无生,也就是那时候,我才让世子爷帮忙,去调查淮南道的一切。” 京兆府尹倒是知道,谢如故关注淮南道的事情。 今日谢如故去京兆府的时候,也曾说过,是宋时蕴算了一卦,淮南道必有大凶。 但他没想到,这件事的前因,居然是这样。 “那二小姐觉得,会是叶炳义将计就计,杀了敬元义吗?”京兆府尹思及此,审视着宋时蕴,试探地问:“敬一康曾说过,有人送给他一封匿名信,内容曾提到过,敬元义若是去淮南道,便会九死一生,敬一康怀疑是叶家人送去的。” 宋时蕴闻言,直言道:“那封信是我让人去送的。” 看书喇 第276章 早就到了 京兆府尹闻言,当真是有些意外了,“是二小姐让人送过去的?” 宋时蕴颔首,解释道:“我算到淮南道有大凶,去者必死,而阻拦了叶炳义,但若是叶炳义不去,就会有其他人去,其他人去便会死,相当于是我干预而成的,因果便会算在我身上,我便想着,提醒一下敬家,却不想,敬家并未听劝。” 京兆府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宋时蕴给了敬家一线生机。 可惜,敬家没相信宋时蕴的话。 若是敬家当时,即便不相信,信中的内容,却还是请了其他大师去算一卦,或许敬元义就不会死。 这件事确实有点……命该如此的感觉。 京兆府尹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那封匿名信会是个线索,不承想是二小姐送去敬家的。” 宋时蕴歉然道:“这件事,确实是我没告诉大人。” 京兆府尹摆摆手,“这也怪不得二小姐,敬一康觉得那封信有蹊跷,也是正常,不过现在知道那封信没问题了,这件事应当就不是叶炳义做的?” 宋时蕴道:“我相信不是叶炳义做的,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从面相上来看,叶炳义五官端正,双目清明有神,不像是奸恶之辈。 从他处理张元敏的事情上来看,也能够看出来一二。 他若真是奸恶之辈,张元敏能不能活着离开叶家都很难说。 即便张元敏活着离开了叶家,只怕张元敏和敬一康通奸的事情,也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到时候张元敏也只有被逼死的份儿。 说到底,叶炳义心里还是善良的。 京兆府尹听见宋时蕴这么说就放心了,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是,“二小姐曾经算过那一卦,无论何人去淮南道都会死,那确实是去淮南道这一路段,出了问题吗?” 宋时蕴沉吟道:“这件事,我请世子爷代为调查过,但是淮南道上报的,好像从来都是平安二字?” 京兆府尹颔首,“确实,我也曾调查过淮南道近日来的奏报,一切正常,从未听过有猛兽出现袭击伤人的事件。” 宋时蕴道:“所以我才怀疑,根本就不是猛兽袭击那么简单。” 京兆府尹不解地问:“那二小姐的意思是?” “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还得明天见到尸体再说。”宋时蕴说道。 京兆府尹思忖片刻,面色沉沉地点点头,“我已经与敬家说好了,敬一康也不相信敬元义的死,是个意外,十分愿意京兆府插手,明日一早,尸体送回京城后,就会直接送到京兆府,届时还请二小姐来一观吧。” 宋时蕴闻言,自然答应下来,“好,明日一早,我就会过去。” 京兆府尹来此,解答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也没久留,便回去继续查淮南道近日来的资料。 宋时蕴送走他后不久,定国公府那边就传来消息。 谢如故已经和天司局的周真人商量好了,明日周真人也会去京兆府。 宋时蕴得到这个消息,心里才稍稍地放松一些。 她刚送走定国公府来传信的人,一转头,就见宋清远和杨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二门上。 宋时蕴顿了一下,神色自若地提步走过去,“父亲,母亲。” 她向两人福了一礼。 杨氏笑着拉她起来。 宋清远望了一眼大门口的方向,淡淡地道:“方才是定国公府的人?” 宋时蕴闻言,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今日,我在国子监内,帮了世子爷一个小忙,世子爷派人过来,向我道谢罢了。” 宋清远狐疑地打量着宋时蕴,“是吗?” 宋时蕴坦然地对上他的双眼,“父亲觉得不是吗?” 宋清远一噎。 他盯着宋时蕴,虽然宋时蕴看似面色如常,但宋清远就是知道,这个女儿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他脸色沉了沉,转而又问道:“那么,京兆府尹呢?他突然过来,又有什么事情?” “之前西昌侯府的事情,我曾经帮助破案过,京兆府尹也不过是过来,询问那件案子的相关内容,补充一下卷宗而已。”宋时蕴轻描淡写地道。 西昌侯府那件事,宋清远自然是知道的。 但,也仅限于知道那件事罢了。 可是,那件事毕竟过去那么久了,即便要补充卷宗,也应该在早些时候解决,而不是现在。 宋时蕴这话,分明是在敷衍他。 宋清远不由皱了皱眉。 杨氏见此,心里一紧,为免他们父女俩争吵起来,她连忙道:“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要我说京兆府办事的效率,也真是越来越慢了,现在竟然还要补充卷宗……倒是麻烦时蕴了。时蕴,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杨氏说着,给宋时蕴使了个眼色。 宋时蕴也不想再说什么,便向他们俩福了一礼,提步离开。看书喇 宋清远望着宋时蕴的背影,紧锁眉头。 杨氏有些担忧地望着宋清远。 她怕,宋清远心里还记挂着宋清溪的事情,而怪罪宋时蕴。 她不由张了张口,“侯爷……” 宋清远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并无怪罪她的意思,我只是很不懂,我这个女儿,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杨氏闻言,倒是一愣。 宋清远又淡淡地道:“不过,你们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就算了,只不过有一点,你要和她说清楚,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也不要牵连我们平宁侯府,凡事量力而行。” 杨氏有些惊讶地望着宋清远,着实没想到宋清远会这么说。 宋清远却没有再解释,便提步离开。 宋时蕴或许也是平宁侯府未来的希望,宋清远不会为难她,但也不希望宋时蕴连累平宁侯府。 杨氏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宋清远的背影答应下来。 她也打算,回头去找宋时蕴好好聊聊。 另一边。 宋时蕴回到雅轩后,便没再出门。 一直到翌日一早,宋时蕴起了个大早,平宁侯府内,除了下人外,其他的人都没起来。 宋时蕴便已经出了平宁侯府的大门,自己去了京兆府尹。 同一时间内。 天还不亮时,一行神色匆匆的人,押送着几口棺材,送进了城内。 宋时蕴到达京兆府时,便在门口遇见了谢如故。 谢如故像是到了有一会儿,在等宋时蕴似的。 见宋时蕴过来,他便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二妹妹会一早过来。” 宋时蕴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谢如故身上的水汽,“世子爷好像比我到得还早。” 谢如故承认得痛快,“这不是为了配合二妹妹吗?我只能早点来了。” 宋时蕴:“……” 她也没说,需要谢如故配合啊。 她现在不想和谢如故掰扯这些,注意到京兆府尹的大门,已经敞开了,她往里看了看,转而问道:“天司局的人来了吗?” 谢如故嗯了一声,“周真人已经到了,在里面和府尹讨论案情。” 宋时蕴闻言,便道:“那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她一边提步往里走,一边又问:“对了,敬家人的尸体,送来了吗?” 谢如故跟在她身边:“方才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入城,但还没到京兆府,可能还需要一炷香的工夫。” 宋时蕴点点头,对此也不太意外。 毕竟现在时间还太早了。 是她自己怕错过时间,而早来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提步迈入正堂,便见周真人和京兆府尹,还在研究驿馆之前送来的那封信。 第277章 京官儿胆子真小 可是,仅仅一封信,任凭是谁,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进来时,周真人正愁眉紧锁。 听见脚步声,周真人和京兆府尹才抬起头来。 周真人看见宋时蕴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显然,谢如故已经跟他打过招呼。 此时,他看见宋时蕴,反而松了一口气,主动跟宋时蕴打起招呼,“二小姐——” 宋时蕴提步走过来,瞥了一眼周真人手里的信件,问道:“这封信,周真人你怎么看?” 周真人老实巴交地摇摇头,“看不懂,毫无线索。” 他旋即望向宋时蕴,反问道:“二小姐之前也曾经见过这封信吧?我听府尹大人说,二小姐曾经算了一卦,算出来淮南道会有危机?” 宋时蕴纠正道:“不是危机,而是大凶,淮南道恐生异样,但是你们天司局不是都没监测出来吗?” 周真人道:“这个确实。” 天司局是朝廷建立的,大本营是在京城中皇宫内,但各地都有天司局的分局,由各地的玄门世家或者门派,代为掌管和监测各地的异动。 一旦有异动的话,都会立即上报给天司局。 他们有专门送信的渠道以及传音符,只要有发现,消息立即就会传到天司局,都不需要片刻的工夫。 可是,从敬元义的死音传来到现在,天司局并未收到任何,关于西平官道或者淮南道异样的消息。 各地没有消息,那便是平安。 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 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只能说明,当地的玄门并未在此事上,察觉出来丝毫的异动。 宋时蕴也清楚这一点,但她感觉这件事很不对劲。 西平官道不可能出现猛兽,她更倾向于,敬元义的死,未必是意外。 可能真是碰上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只是不清楚,当地玄门怎么会没有发现? 宋时蕴和周真人等人,面面相觑,都在斟酌此事时,外面传来一道击鼓的声音。 紧接着,衙役便快步从外面走进来,通报道:“大人,敬家将尸首送过来了!” 京兆府尹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立即安排道:“将尸首送去后院的检验房,把何仵作请过去!” 衙役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地跑出去,安排一切。 京兆府尹望向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世子爷,二小姐,周真人,我们一块过去看看吧。” 宋时蕴等人点点头,跟在京兆府尹身后,一并去了后院的检验房。 靠近院子角落,背光的地方,有两间小屋子。 那就是京兆府内,平时验尸的地方。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到达检验房时,衙役和押送棺椁的人,刚把棺材送过来。 当着他们的面,棺材被送进了检验房。 望着那几口棺材,京兆府尹拿出帕子,抵住口鼻,对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衙役们便快步上前,将每一口棺椁都打开来。 当看清楚棺材里面的东西时,那些衙役的脸色都变了。 还有人面皮一阵扭曲,下一秒,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虽然站得有些远,但是棺椁一打开口,那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他们都闻到了。 那股味道,直冲头顶。 就连周真人都不由皱了皱眉,捂着口鼻,声音有点嗡嗡的:“这什么味儿啊?” 一旁押送棺椁过来的人,神色凝重地解释道:“回大人的话,这些尸体……都很残破不堪了,上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血迹,应该是袭击他们的猛兽的血,那味道很难闻,我们已经放了苏合香,可还是没什么用……” 京兆府尹捂着口鼻,闻言对衙役吩咐道:“把尸体取出来。” 衙役们闻言,却很是为难。 还是一旁押送过来的人,讪讪地道:“恐怕没办法拿出来,只能倒出来了……” 京兆府尹闻言,愣愣地看过去。 押送棺椁入京的,有不少人,他们索性对视一眼,一行人帮助他们,将棺椁翻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分别倒在旁边一张张空的检查床上。 咚咚咚—— 伴随着里面的东西,砸在木板床上,京兆府尹的瞳孔猛地一缩,下一秒他猛地偏开头去,险些吐了出来。 周真人望着那些东西,也眯了眯眼睛。 那些……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尸体。 只是一块块尸块。 而且,每一块残留的尸块,都没有多大。 看上去,就如同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似的,乍一看,都很难看出来,那些是尸块。 而且,数量并不多。 看样子,每一个人的尸体,都没有残存多少,只有少部分保留了下来。 这零零碎碎的…… 怪不得说是拿不出来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望着那些尸块,两个人齐齐地一皱眉。 “这些就是所有尸块了吗?”宋时蕴提步走过去,直接问道。 押送棺椁来的人,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宋时蕴,旋即询问地望向京兆府尹,似乎不知道宋时蕴是谁,更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京兆府尹对上他们的目光,强忍着胃部的翻涌,解释道:“她,她是天司局的人……她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就是……呕——” 一句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了那些尸块的京兆府尹,冲到门口扶着门框,便吐了起来。 押送棺椁的众人:“……” 京城里的官儿,胆子还真小。 还没个姑娘的胆子大呢。 他们看了看宋时蕴,一脸淡定,倒是看不出来有丝毫的害怕。 就在他们盯着宋时蕴看得时候,宋时蕴也向他们看过去,她轻轻地皱了一下眉,重复地问:“尸块只有这么多吗?” 押送官才反应过来,向宋时蕴抱了抱拳,才继续说道:“回姑娘的话,确实只有这么多了,我们当时已经在附近方圆二里,全部做了搜查,只找到这么多尸块。” 宋时蕴闻言,将目光重新放在那些尸块上。 她拿出一张帕子来,包住手后,伸手翻了一下上面的尸块。 见此,谢如故和周真人都走上前,望着那些尸块。 押送人员望着宋时蕴的一举一动,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现在的小姑娘胆子都那么大。 宋时蕴随意拿起来一块尸块,检查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上面有阴气,却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那气息恨但恨但,似有若无,不是阴气,倒像是腐烂的尸臭。 可这些尸块,看上去还挺新鲜的,并没有腐烂的迹象。看书溂 毕竟这些人刚死不过两天,即便是在夏初,也不可能在那么快的情况下腐烂。 宋时蕴将尸块放下,又问:“你们怎么区分这些尸块是属于谁的?” 押送官回答道:“一开始找到这些尸块时,上面都有一些衣物残留,我们就是从衣物的材质,分辨出来的。” 毕竟,敬元义是独身一人,带着下人去赴任的,只有他是有身份有体面的,穿着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从衣物的材质,便可以区分出来,哪些是属于敬元义的。 至于其他人…… 那确实是没办法分辨了。 他们只能囫囵地分了一下,装了起来。 宋时蕴却皱了一下眉,“没有衣物包裹的地方呢,全都被吃了?” 押送官愣了一下道:“好像是这样的,我们没找到相关的尸块。” “哦对了……”他又补了一句,“只有头颅,但头颅就比较好分辨了。” 他指了指放在最上面的头颅。 宋时蕴抬眼看过去,敬元义的头颅上,双眼一片血肉模糊,眼珠子似乎都不在了。 其他地方,也不成人形,只能艰难地分辨出来,他原本的样子。 其他长随小厮的模样,更惨,几乎都没办法分辨了。 第278章 碎魂阵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望向周真人:“周真人,你怎么看?” “这些尸块的味道,很奇怪。”周真人并没有在上面察觉到什么阴气,但他闻到上面的味道,有些奇怪。 不知道在哪里闻到过。 一时间,周真人有点想不起来。 “对,我们也觉得这些尸块味儿太大了。”押送官闻言也说:“我们的仵作怀疑上面,那些不明的血液,可能是兽类的血,所以格外地腥臭。” 宋时蕴看见了尸块上面的血迹,却皱了皱眉。 她还没说话,周真人便狐疑地问道:“这不是兽类的血吧?” 押送官一愣,“不是吗?我们的仵作说,是兽类血啊,不是猛兽的血,还能是什么?瞧着也不像是人血……” 那些血迹,像是后面喷洒上去的。 仵作检查过,觉得不是人血。 便想着,可能是敬元义等人在袭击时,曾经做出反抗,伤到了袭击他们的猛兽,所以才有兽血残留下来。 周真人闻言却摇了摇头,“不是兽血,人血和兽血,其实差不多,肉眼很难以分辨,但是兽血更加腥臭,血液也更加浓稠、鲜亮,如若有经验的话,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这些血,虽然有时间原因而变得发黑,但……上面的臭味大过其他味道,也不够粘稠,我感觉不像是兽血。” 说着,他求证似的,看向宋时蕴。 “二小姐怎么看?” 宋时蕴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正在翻看敬元义的头颅。 头发上沾着很多的血迹,几乎被鲜血泼了满头。 宋时蕴闻言,却没有顺着周真人的话说,而是忽然问了一句:“看见敬元义等人的魂魄了吗?” 周真人愣了一下,“好像没有……” 谢如故看向宋时蕴,“魂魄或许在西平官道?” “不太可能,虽然亡魂会停留在死亡之地,但更会徘徊在自己的尸体和家四周,敬元义死是在外地的,如若魂魄存在的话,其他人去捡拾尸块的时候,敬元义等人的魂魄,应该有所察觉,跟着回京才对,但他们的魂魄并未出现在这里。”宋时蕴还没回答,周真人便给了回答,他拧着眉头道:“现在魂魄却不在,确实有点奇怪。” 押送官闻言,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们。 天司局说的话,他就有点听不懂了,没办法帮忙回答什么。 谢如故闻言,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宋时蕴却拉起敬元义的头发,仔细看了看他的头皮。 一翻开头发,宋时蕴就看见,上面有些奇怪的划痕,几乎遍布敬元义整个头皮。 宋时蕴不由眯起眼来,“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谢如故和敬元义一听,都凑过来看。 押送官瞥了一眼,解释道:“仵作说,可能是猛兽袭击加上后来掉落后的撞伤划伤,而造成的。”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扒开敬元义那几乎快要掉落的头发,仔细看了看那惨不忍睹,血淋淋的头皮。 她隐约看出来,那些划痕下面,好像还有一层伤痕。 宋时蕴几乎趴在了敬元义的头颅上,贴着他的头皮,仔细地看了又看。 谢如故见此,微微蹙了一下眉。 刚想说话。 宋时蕴却倏地抬起头来。 谢如故见她猛地一眯眼,问道:“怎么了?” 宋时蕴望了谢如故一眼,对他和周真人说:“你和周真人过来看看,划痕下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痕迹?” 谢如故和周真人闻言,提步走过去。 宋时蕴将位置让开来。 两个人对着人头研究起来。 京兆府尹一转头,看见这一幕,感觉十分吊诡,胃里刚压下去的翻涌,又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他捂着嘴,转过头去,还没吐出来,何仵作就拎着自己的小箱子,赶了过来。 京兆府尹看见他,为了自己的威严,硬生生把自己想吐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道:“来了?” 何仵作对他作揖,“小老儿腿脚有些慢,让大人久等了。” 京兆府尹摆摆手,“别说这些了,进去看看那些尸体吧……” 何仵作应了一声是,便提步走了进去。 但进去,看见那些尸块,他顿时有些傻眼了。 何仵作在京兆府,做了八年的仵作,各种尸体都见过。 高度腐烂的,都见过几次。 可是,像是这样,尸体碎成这样的,他还真没见过。 何仵作脑子发蒙地问:“这……要验尸?” 这怎么验? 京兆府尹不敢去看那些尸块,皱眉道:“就这么验啊!你之前不是也验过碎尸吗?” 何仵作:“……” 他很想告诉府尹大人一句。 他以前验的碎尸,顶多是被切成了四五块而已。 完全还能够拼凑起来。 可眼前这些……除了那几颗头颅外,只剩下四五块了吧? 而且,每一块只有巴掌大…… 这么点,验什么? 然而,这话,何仵作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不敢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那些尸块走过去。 但看着验尸床边那几个人,他又有些犯难。 宋时蕴见他欲言又止,直接道:“你先验那一堆吧。” 她下颚朝另一个床上的尸块努了努。 何仵作闻言,只能尴尬地拱了拱手,向那些尸块走过去。 宋时蕴收回目光,望向谢如故和周真人,问道:“看得怎么样了?” 周真人正托着下颚,一脸深思,“这个……好像下面还叠着一层什么痕迹,但因为上面的划痕,看不清楚下面的痕迹了。” 谢如故却是若有所思地道:“下面的痕迹,像是……阵法?”看书溂 宋时蕴闻言,看了谢如故一眼,才颔首道:“对,是一道阵法诀印。” 周真人猛地一震,迅速向宋时蕴看过去,“什么阵法?” 宋时蕴语气微沉,“从边缘扩散痕迹来看,如若我拼凑无错的话,应当是——裂魂阵。” 周真人脸色一变,“裂魂阵?” 京兆府尹听蒙了,“等等,裂魂阵是什么东西?” 宋时蕴淡声:“顾名思义,裂魂阵一般是用来碎裂魂魄的,玄门中人常拿来处理一些无法度化的厉鬼,使其魂飞魄散,再也不能为祸世间。” 周真人一拍手,眼睛亮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 京兆府尹还是懵,“怪不得什么?” 谢如故淡淡地将话接过来,“怪不得,在尸骨四周,没有瞧见敬元义等人的魂魄。我想,其他头颅上,应该也有类似的痕迹。” 周真人连连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京兆府尹一听,立即向何仵作道:“快,检查一下其他头颅,有没有类似的痕迹!” 何仵作闻言,手下的动作一顿,同样懵逼地看向京兆府尹,有点手足无措。 “这件事,还是让天司局的人来吧。” 宋时蕴开口,为何仵作解围,“你们不懂这些,也没怎么接触过,即便让京兆府的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京兆府尹:“……” 这倒也是。 他只能尴尬地看向周真人。 周真人义不容辞地道:“还是我去检查吧!” 语毕,他便有些兴冲冲地跑过去,挨个检查剩下的四五颗头颅。 他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每一颗头颅上,都有不同的伤痕,有些像是猛兽的啮痕,有些则像是在地上拖拽出来的划痕。 可相同的却是,那些划痕下面,都隐约可见一些不一样的痕迹。 周真人直觉,那些痕迹,应该都是碎魂阵。 周真人思及此,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宋时蕴和谢如故。 第279章 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都没有立即开口。 一旁的京兆府尹,有些不解地问:“都是碎魂阵,又如何?” 谢如故慢悠悠地道:“都是碎魂阵,那就证明,他们的死不是意外。” 京兆府尹一惊。 周真人沉沉地一点头,“世子爷说得不错,如若有人特意使用了碎魂阵,想要让他们魂飞魄散,那目的肯定就是不想让玄门有所察觉,追踪魂魄,查出来害了他们的人是谁,这件事后必定有隐情!” 如若真是猛兽袭击而成的意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什么碎魂阵的痕迹? 京兆府尹明白这个道理,想吐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没有了,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怎么会这样?敬元义跟谁有仇?对方对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不惜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了他?”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道:“未必是携怨报复。” “不是携怨报复?”京兆府尹又愣住了,“那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想起自己之前算的卦象,“很有可能,是西平官道那路上,出了什么邪祟。” 周真人闻言,又有些迟疑,“可我们并未在尸块上,发现什么残留的阴气……如若是邪祟做的,那必定有阴气残留。” 一般而言,邪祟残留的阴气,都会维持七天以上。 第八天开始,才渐渐消散。 敬元义身亡前后加起来,顶多三四天。 阴气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消失的那么干净。 加上头颅上面有碎魂阵,周真人倒是觉得,可能是什么邪修做的。 “阴气也有可能被人为抹去。”宋时蕴却提出了一种可能。 周真人却皱起眉来,“那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只是人为,是有邪修作乱?” 宋时蕴望向周真人:“我曾经为淮南道算过一卦,猛兽出笼,必有大凶。” 周真人一听这卦象,也是猛地一愣,“猛兽出笼?” 宋时蕴颔首,“真人应该知道,这种卦象里面指的猛兽,并非字面意义上的猛兽,一般是洪水猛兽或者是邪祟作乱,但是淮南道现在并无任何天灾的迹象,不是吗?” 周真人也是玄门中的翘楚,自然知道这卦象是什么意思。看书喇 他狠狠地拧起眉来,“确实,我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天灾之事,但天司局在各地都有监察寮,如若当地有邪祟作乱,当地的玄门和监察寮,应该会上报才是。” 宋时蕴沉默下来。 这一点,也是宋时蕴现在还没想通的事情。 天司局从前就建立了监察寮,由各地玄门世家代为掌管。 后来她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进入天司局,觉得这上面有异动,又在各地监察寮,布置了探灵阵,留了传音符。 用来查看邪祟之气。 若是出现异常,传音符和探灵阵,也可同时,将事情同步到天司局内的阵法上。 这阵法,还是宋时蕴亲手布置的。 如若淮南道真出现了什么邪祟,天司局内的总阵,不可能没有反应。 除非…… 有人破坏掉了淮南道的传音符或者探灵阵。 宋时蕴想到这种可能,心里一沉,她倏地看向周真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可能真的要去一趟淮南道,才能够查清楚了!” 周真人面色沉沉地一皱眉,“去是肯定要去的。”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现在又查出来,这件事有异常。 无论如何,天司局都要出面。 宋时蕴直接道:“天司局出发时,我同你们一起去。” 周真人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二小姐要亲自去一趟淮南道?” 谢如故倒是和他说过,宋时蕴可能会借助天司局的身份。 周真人当时同意了。 但他以为,谢如故说的,借助身份,是以天司局的身份,来验尸。 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宋时蕴面对周真人疑惑的目光,肯定地点头:“没错。” 周真人却有些疑虑,“若是二小姐不放心我们天司局的人,到时候由我或者张师兄亲自带人去检查就是了,舟车劳顿,二小姐何必亲自跑一趟?” 宋时蕴闻言,瞥了周真人一眼,一点面子都没给,“就是你们去,我才不放心。” 周真人:“……” 这话说得,就有点打击人了吧? 但是吧…… 周真人看了看宋时蕴,想起之前,他们还需要宋时蕴帮忙的事儿。 仔细一咂摸,这话说得……好像也没错。 虽然,他和张真人现如今灵力好像比宋时蕴高深,但论对玄术的熟练程度,以及实战经验、丰富理论,他们好像都不如宋时蕴。 若是不知道宋时蕴的灵力稀薄,单看宋时蕴对玄术的理解程度,恐怕很多人都要以为,宋时蕴如今的修为,该有多么高深。 用周真人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觉得,宋时蕴的修为配不上她现在的真正实力。 他感觉,宋时蕴仿佛是曾经上了顶峰的人,因为什么缘故,现如今被困在山脚下。 “怎么,周真人是不想我一同去吗?”周真人正想着,宋时蕴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开了口。 她皱了皱眉,还以为周真人是不赞同。 周真人连忙解释,“我自然没有这个意思,若是二小姐愿意去,那自然是好的,有二小姐在,于我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并不意外地嗯了一声,“那就好,今日下午就出发吧。” 周真人怔愣住,“啊???” 宋时蕴淡定地看他,“有什么问题吗?” 周真人:“……” 没有问题吗? 谢如故见周真人被宋时蕴噎住,无声地笑了一下,替宋时蕴解释道:“夜长梦多,时间越长,现场的痕迹,就越有可能被破坏干净,不留痕迹,早些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查到一些痕迹。” 周真人反应过来,讪笑:“原来是这样啊……” 宋时蕴无奈地看了周真人一眼。 她以前就觉得,周真人有点修炼修傻了。 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 宋时蕴心里叹了口气,望向谢如故,“世子爷真是聪明。” 谢如故微微一笑,“这是二妹妹教得好。” 宋时蕴:“……” 她什么时候教过谢如故这些了? 四周的人,也全部八卦地看过来。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宋时蕴耳朵有点烫,瞪了谢如故一眼,她紧抿着唇,道:“我先回去收拾东西,午时正刻,我们在城门口会合。” 语毕,宋时蕴不想再和谢如故一起呆在这里丢人,转身就往外走。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转而望向周真人。 宋时蕴不知道谢如故和周真人说了什么,她从验尸房出来,便径直回了平宁侯府。 她方才走到大门口,便见秋白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仿佛是在等她。 宋时蕴不明所以地提步走过去,“秋白,你怎么在这?” 秋白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宋时蕴,她松了一口气,“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怎么了?” 家里又不可能出什么事情,她出去一趟怎么了? 秋白闻言,解释道:“今日一早,夫人就派人来,想请二小姐一道过去用早饭,顺便和您说说话,结果小姐您一早就出门了!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去问了门房,说您是天不亮,一个人出了门的,夫人联系便好像有些不太好,让我在这等您,您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带您直接去正院。” 宋时蕴顿了一下。 杨氏这是怎么了? 以前杨氏并不在乎她出去的事情啊。 宋时蕴回想一下,感觉和宋清远可能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她便淡声道:“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第280章 志向远大 语毕,宋时蕴便提步向杨氏和宋清远住的正院走过去。 秋白紧随其后。 宋时蕴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父亲出门了吗?” 秋白回答道:“侯爷一早就去上朝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宋时蕴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快,她便带着秋白,进入正院。 张妈妈就站在廊下,应当也是在等她。 瞧见宋时蕴过来,她便打起帘子,道:“二小姐进去吧,夫人已经等了多时。”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皱眉,道了一声谢,便提步走进去。 杨氏一个人坐在拔步床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绣绷,似乎在绣荷包。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一眼。 瞧见是宋时蕴,她便低下头去,“回来了?” 宋时蕴走到跟前,“是,方才回来,听说母亲想要见我,我就过来了。” 杨氏听见宋时蕴那淡淡的语气,叹了口气,将绣绷放下来,无奈地望向宋时蕴,单刀直入地问道:“今日,你天不亮就出门了?这是去了哪里,要那么早?” 那个点出门,自然不是去国子监。 更何况,宋思文要出发去国子监前,还特意去找了宋时蕴。 显然,他也不知道宋时蕴出门了。 也就是说,宋时蕴出门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 宋时蕴还以为是什么事情,闹得那么严重。 闻言,她直截了当地道:“京兆府来了一个新案子,我去帮忙。” 杨氏一愣,想到昨天的事情,幡然醒悟,“所以昨天京兆府尹来找你,是为了案子?” 宋时蕴颔首,“正是。” 杨氏不解地问:“那你昨日,为何不同你父亲说清楚?”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道:“京兆府尹吩咐我,这案子另有隐情,还在调查,不可公开。” 那自然就不能告诉别人了。 杨氏本来还想再问问什么案子的,也被宋时蕴这话堵了回来。 她蹙了蹙眉,“那你今日一早出去,也是为了那个案子?” “是的。”宋时蕴点点头,并且把自己后面的计划,也给说了,“而且,我今日下午,可能要离开京城。” 杨氏猛地一愣,“离开京城?” 宋时蕴嗯了一声,“这件事,涉及京城外的地方,我会和天司局的周真人一起,去外面调查,具体归期未定。” 杨氏一直觉得,宋时蕴有这样的能力,应该去做点什么,她一向挺支持宋时蕴的。 但一听说,宋时蕴要和那一堆男人,出远门。 杨氏不由皱了皱眉,“时蕴,你就不能不去吗?” 宋时蕴望进杨氏的眼里,直接问:“母亲为何不想让我去?” 杨氏想了想,拉过宋时蕴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苦口婆心地道:“你有这个能力,母亲是支持的,这你也是知道的,但你毕竟是个女子,总和男子一起出门,还要出远门,是否不太得当?若是传出去,外面那些人,即便不当着你的面,说什么难听话,私下里也会影响你的清誉,时蕴,你到底是女儿家,对于女儿家而言,清誉就是最重要的,你应该知道的。” “我与母亲有不同的想法。”宋时蕴闻言,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不卑不亢地道:“我知道清誉重要,但清誉对每个人都很重要,不仅仅是女儿家,而且清誉应该是清在自己心里。我出门是为了办正经事,如若外面的人,真要说三道四,那只能说是他们的错,错不在我,即便被所谓的影响清誉,对我而言,那也就不重要了,我不在乎他们口中的清誉。” 杨氏愣了一下,她盯着宋时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但,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清者自清,你应该知道人言可畏。” 宋时蕴知道,杨氏说这番话,自然是为她好,但她不认可杨氏的道理,“只要我不把他们的话当一回事,那么人言对我而言,便不可畏。” 杨氏没想到宋时蕴这么执拗,有些头疼,“你长久这样,和男子成双成对地出入,甚至相伴出远门,若是传出去,你将来还要不要嫁人了?” 宋时蕴闻言,却不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问题,想也不想地便道:“若他们真的认为我清誉有损,那就证明,他们确实不堪与我相配,我嫁给这样的人,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更何况,谁说女子非要嫁人的?若我有能力,将来位列朝堂,又有谁敢在我面前说个一字半句?” 杨氏被她的话堵了回来。 她怔怔地望着宋时蕴,有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缓了一会儿,她才吸了一口气,盯着宋时蕴,认真地问道:“时蕴,你是想将来位列朝堂吗?本朝虽然开放……但还未出现过女官……” 天司局里虽然有女徒弟,但并没有名正言顺,有官职的女官。 杨氏一直以为,宋时蕴是想进入天司局即可。 却不想,宋时蕴的志向,远比她想得更远大。 宋时蕴闻言,面不改色地道:“未尝不可。” 杨氏被她的淡定给震惊了。 她盯着宋时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我对我的事情,心里有数,我该怎么办,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我都知道,旁人的言论无法伤害我,更没办法拦阻我。” 宋时蕴望着杨氏的眼睛,语气淡淡的,但眼神异常的坚定。 “我自有我的打算,还望母亲不必担心。” 语毕,她便站起身来,对杨氏福了一礼。 “我今日下午便要出远门,现如今需要回去收拾东西,就不陪母亲闲聊了。” 话音落,宋时蕴便告辞离开。 杨氏望着宋时蕴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宋时蕴走过不久,张妈妈就进来了,便见杨氏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张妈妈试探地唤了一声,“夫人?” 杨氏一个激灵,猛地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二小姐同夫人说了什么,老奴瞧着夫人的脸色好像不大对?” 杨氏闻言,沉沉地出了一口气,“这个女儿,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竟一点也看不透她。” 张妈妈不解地望着杨氏,“夫人为何这样说?” 杨氏望向旁边的绣绷,“因为她方才说,她想将来有一日,位列朝堂。” 张妈妈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二小姐……好骨气。” 杨氏盯着自己的绣绷,却没说话。 另一边。 宋时蕴从正院出来,便径直向雅轩走过去。 秋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紧张地问道:“小姐,夫人是不是训斥您了?” 宋时蕴没有说话。 秋白又担心地道:“夫人应当也是为了小姐好,若是说了什么重话,小姐莫要往心里去就是了。” 宋时蕴听到这句,才淡淡地开口,“母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我有事情,接下来可能需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秋白闻言一愣,“小姐要出京?”她下意识地,一颗心提了起来,“是因为夫人说了什么吗?” 宋时蕴听出来她误会了,解释道:“这件事与母亲无关,我是要去处理一个案子,所以得出去一趟,你们别胡思乱想,在家里好好等我回来就是。” 秋白一听这话,有些着急了,“小姐的意思,不带我们去?” 宋时蕴嗯了一声,“这次路途遥远,事情也比较复杂和危险,你们去不合适。” 一听有危险,秋白更急了,脸色都有些发白,“既然有危险,小姐为何要过去?” 第281章 工具人 宋时蕴淡声道:“我有天司局的人陪同,只不过天司局人力有限,顾得上我,就未必顾得上你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得太多,反倒给天司局添麻烦。” 听闻天司局也要去,秋白噎了一下,稍稍地放心一些。 有天司局的人在,应该安全点。 但秋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争取一下,“要不然,让春晓同小姐一起去?” 她听春晓说过,春晓好像会一点蛊术。 秋白和霜重是普通人,不太懂这些玄奥之事。 但春晓算是半个内行人,她去应该能够给宋时蕴打个下手。 宋时蕴闻言,倒是思忖了一下。 她之前都把春晓给忘了。 不过,这件事跟蛊术没什么关系,带上春晓,也只是多一个人而已。 思及此,宋时蕴还是拒绝了,“不必,我自己和天司局的人去就好,你们都在家里等着就是。” 话音落,两个人刚好走到雅轩院门口。 宋时蕴径直提步走回房间,去收拾东西。 秋白跟在宋时蕴身后,想去帮个忙,都插不上手。 宋时蕴一个人,做起事来很是利落。 秋白只能站在那里干看着。 宋时蕴并不打算带多少过去,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和一沓符纸朱砂铜钱。 收拾好东西,宋时蕴便提步往外走去。 秋白见此,急忙拦在宋时蕴面前,“小姐现在就要出去?”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和天司局的人,约好了时间,得快些赶过去了。” 秋白一听这话,不由咬了咬唇瓣,还是想跟宋时蕴一起去。 宋时蕴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在她前面开口,“秋白,你是大丫环,你比霜重和春晓都大一些,我出去后,雅轩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们和雅轩,别等我回来,家里就翻天覆地了。” 说着,宋时蕴对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提步走了出去。 秋白被‘委以重任’,望着宋时蕴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 宋时蕴从屋子里出来时,霜重和春晓刚好也过来了。 看见宋时蕴带着包袱,霜重和春晓眼里都有一丝茫然。 没等她们俩开口询问,宋时蕴便道:“我得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你们去问秋白就好,我已经同她说清楚了。” 语毕,宋时蕴便快速地走了出去,唯恐她们几个再拦着自己。 霜重和春晓一听这话,对视一眼。 还以为宋时蕴只是出去办点事情,并不是要出远门,没多想,便进屋去找秋白。 等她们从秋白口中得知,宋时蕴是要出远门,再想要追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宋时蕴已经离开了平宁侯府。 其实宋时蕴和周真人约好的时间还早。 现在也不过辰时,距离午时还在。 宋时蕴从平宁侯府出来,便随意在街上找了一家客栈,打算休息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城门口等周真人。 本来,她是可以在平宁侯府内等时间到的,但她怕自己待得越久,知道她要出远门的人越多,到时候少不得受到的阻力就越多。 若是让宋清远知道了消息,自己想要出去,恐怕就更困难了。 考虑到这些,宋时蕴便早早地出了门。 到了客栈后,她点了一些饭菜,让人送到房间里。 趁着时间还没到,她就先吃了点饭,又小憩了一会儿。 等她神清气爽地从客栈出来时,距离午时就差了一刻钟的时间。 她赶到城门口时,时间刚刚好。 几乎宋时蕴刚站在城门口,她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和周真人纵马而来,两个人身后还带着一辆马车。 宋时蕴望着谢如故,不由一愣。 谢如故今日穿着一身绯色的窄袖长袍,纵马而来,少年恣意。 而那抹红色,也在谢如故身上,为他增加了几分艳色。 宋时蕴都不由看愣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红色大抵是与谢如故最为相配的。 就在宋时蕴发愣的时候,谢如故和周真人已经纵马到了宋时蕴跟前。 瞧见宋时蕴怔怔地看着自己,谢如故对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眼角的红痣熠熠生辉,“二妹妹这是看我看入神了吗?” 宋时蕴闻言,猛地回过神来,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她恼怒地瞪了谢如故一眼,“你怎么来了?” 谢如故眨眨眼,“自然是为了二妹妹。” 宋时蕴:“……” 她脸色更烫了。 她低估了谢如故厚脸皮的程度。 这人说话,是从来不看场合,不看有没有其他人在的。 她忘了这一点。 谢如故见她红了红脸,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坐在马上,微微俯下身来,望着宋时蕴,“看样子,我这张脸,还算是能入二妹妹的法眼?” 宋时蕴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又有点心虚,反驳的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谢如故见此,唇角轻扬,“嗯,长得漂亮点,确实有好处。” 宋时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恼羞成怒地骂:“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自夸?” 谢如故盯着宋时蕴,反问:“我这是自夸吗?二妹妹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宋时蕴:“……” 宋时蕴心虚,被噎住了。 谢如故眉眼里的笑意,愈发地浓烈,整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这时候,一旁传来一道煞风景的咳嗽声。 宋时蕴和谢如故同时看过去,便见周真人一脸尴尬地坐在马上,如坐针毡一样。 见他们俩看过来,周真人讪讪一笑,下意识地道:“要不,我走?” 宋时蕴:“……” 谢如故:“……” 宋时蕴的脸更红了。 谢如故却爽朗地一笑,“算了,还要周真人这张招牌呢,怎么能让你走呢。” 周真人:“……” 感情他就是个工具人呗? 如果不需要他这个招牌,就让他走了呗? 周真人望着这两人,内心无语加崩溃。 他就知道,谢如故突然提出来,也要一同跟着来,肯定有其他打算! 看着他们俩刚才的打情骂俏,周真人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俩人哪里是去查案的,分明是小情侣去踏青游玩! 而他,就是那个多余的! 周真人感觉,他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宋时蕴面对周真人那打量的目光,浑身都有些不适,有点尴尬得无法自处。 她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全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宋时蕴不由狠狠地瞪了谢如故一眼。 看出来她的恼怒,谢如故笑了笑,难得做了一件人事,开口给宋时蕴解围,“时间不等人,我们既然会合了,二妹妹就先上马车吧,我们得赶紧出发了。” 宋时蕴闻言,才明白谢如故和周真人怎么带了一辆马车来。 宋时蕴有点迟疑,“你们都骑马,就我一个人坐马车吗?” 她又不是不能骑马。 谢如故闻言,却弯唇一笑,“莫非,二妹妹不愿意坐马车,想与我同乘一骑吗?” 宋时蕴:“……” “你想多了!” 宋时蕴脸一沉,拔腿快步走到马车边,手一撑,飞快地钻进马车,一点也不想和谢如故同乘一骑似的。 谢如故见此,了然地一笑,望向周真人,“害羞了。” 周真人:呵呵。 您能不能别一副,骄傲炫耀的样子? 谢如故此时满脸都写着,我娘子真棒。 周真人真是不能理解,谢如故都被甩了脸子,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让他看不懂。 第282章 登徒子 周真人感觉,自己仿佛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谢如故见他没有回应,也不在乎,勾了勾唇角道:“启程。” 语毕,他夹了一下马肚,便率先往城外走去。 周真人见此,深吸一口气,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排除出去。 他对后面的车夫和他带来的徒弟们,打了个手势,便和他们一起出发。 西平官道距离京城并不算多远。 两日的工夫,他们就赶到了。 这两日对其他人而言,那是一瞬即逝。 但对周真人而言,却是度秒如年。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谢如故是真喜欢逗宋时蕴,每次先开口逗了人,见宋时蕴炸毛后,又开始道歉耍宝顺毛。 宋时蕴一路上都没怎么搭理谢如故,他也不觉得尴尬,每次逗人的时候,都神采奕奕的。 宋时蕴虽然没怎么理会他。 但周真人能够看出来,她根本就没真的生气。 所以…… 敢情这些都是两个小情侣之间的臭把戏! 一切都是打情骂俏! 意识到这一点,每次看见他们俩凑在一起,周真人都像自戳双目,瞎了他的眼!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本来听闻西平官道的案子,张真人打算带人过来,让周真人留在京城中的。 周真人不愿意,一是因为,这件事是自己一开始接手的,他想亲自解决。 二来,他也想和宋时蕴多接触接触,看看她如何处理这些事情的,增加一些经验。 结果没想到…… 周真人望天,一心只想回京。 好在这一路上,并不算遥远,他们没多休息,就赶到了西平官道的驿馆。 来之前,天司局已经向榆阳县令和当地的监察寮,发了通知。 他们到达驿馆时,榆阳县令以及当地监察寮的负责人,也是当地玄门世家的汪家家主汪玄,已经在驿馆门口,等候他们。 宋时蕴感觉到马车停下来时,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略有些狗腿的声音。 “榆阳县令徐一天,恭候世子爷和周真人,两位能够来我们榆阳县,真是让我们榆阳县蓬荜生辉啊!” 宋时蕴:“……” 这个就是榆阳县令吗? 马车外。 周真人和谢如故听见榆阳县令这话,两个人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复杂。 谢如故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周真人只好尴尬地一笑,硬着头皮道:“徐大人真是言重了,我们过来,也是打扰了。” 徐县令连忙赔着笑脸道:“怎么能是打扰呢?真人来这里,我们真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谢如故听见这话,就笑了一声。 徐县令连忙望向他。 却听谢如故似笑非笑地说:“死了那么多人,徐县令还那么高兴,这心态果真是独一份的。” 徐县令的笑容,立即僵硬在了脸上。 坐在马车里的宋时蕴,听见这话都不由给谢如故竖了个大拇指,这个人难得说了句人话。 徐县令尴尬地一笑,“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谢如故打断了他的话,“哦对了,方才徐大人说,蓬荜生辉?说来,在榆阳县境内,出现了猛兽袭击杀人的事情,甚至惊动了京城中的天司局,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份,确实值得好好地蓬荜生辉一番。” 这话一出,徐县令脸色有些发青,笑容再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周真人都惊呆了,不由偷偷地看了看谢如故。 方才谢如故不说话,他还以为,谢如故是懒得搭理这些事情。 没想到……好家伙,原来都留在这里呢! 他才知道,谢如故竟然也是个,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噎死人的主儿。 周真人突然有些庆幸,以前没得罪过谢如故。 一旁的汪玄在此时站出来,淡淡地开口道:“世子爷和周真人如今到了,便先进去休息片刻吧,我们正好交流一下,现在彼此查到的线索,我想两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汪玄的话,正好戳中了谢如故和周真人心中所想。 谢如故没说话,翻身下马,便走到了马车边。 宋时蕴听见有人走过来,刚抬起头来,车帘便被人从外掀起来。 谢如故的脸,便出现在外面。 他望向宋时蕴,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对宋时蕴伸出手来,“二妹妹,咱们到了。” 那语气也很温柔。 和方才说话咄咄逼人的人,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宋时蕴都没想到,他变化那么快,都不由愣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了谢如故的手上。 宋时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谢如故却像是早有所感似的,紧握住她的手。 宋时蕴飞快地看过去。 谢如故却对她笑了一下。 宋时蕴心里一跳,紧抿着唇,看向外面的人。 外面人太多了,他们这样出去,还不知道要被脑补成什么样子。 但此时,自己若是大力甩开谢如故,只怕更会让那些人脑补个不停。 思及此,宋时蕴便没有再继续挣脱,紧抿着唇,硬着头皮,让谢如故扶着她下了马车。 一旁的徐县令和汪玄,都没想到这还有个姑娘。 两个人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着对方,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两个人,都是一脸懵。 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县令极小声地道:“信中没说,还有个姑娘要过来啊……” 汪玄没有说话,但他收到的消息里,也不曾说过。 从马上翻身下来的周真人,瞥见他们俩的小动作,就知道他俩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这位宋小姐,是我们天司局的人,身份与我相当,是特意过来协助我们的,之前我在信中说过了,会请一位高人来协助,两位莫不是忘了?” 徐县令:“……” 汪玄:“……” 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但,周真人信中说的是,天司局会带来一位高人协助。 他们以为,天司局会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或者是天司局内其他长老。 谁能够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徐县令和汪玄都不由看了看宋时蕴。 眼前的小姑娘,估摸着只有十六七岁,娇小白嫩,模样倒是极为漂亮。 可乍一看,就是娇养在深闺里的富贵花,哪里像是世外高人? 尤其是,她还单独坐着马车而来…… 这娇滴滴的样子,真的是来帮他们的,不是来拖后腿的? 汪玄和徐县令都十分的怀疑,周真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过,这话,他们俩可不敢当着周真人和谢如故的面说。 看着谢如故,亲自去扶那小姑娘,想必关系不一般。 他们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一个个闭嘴如河蚌,都没有随便说话。 另一边。 下了马车后,宋时蕴便挣动了动手掌。 谢如故却仿佛没有察觉似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耳根都红了,她瞪了谢如故一眼,咬牙低声道:“谢如故,你倒是放手啊!这么多人在呢!” 谢如故闻言,瞥了那些人一眼,转而向宋时蕴笑起来,他凑近了一些,低声含笑,“这么多人在不行……那没人的时候,我就可以握着二妹妹的手了?” 宋时蕴:“……” 不得不说,谢如故每次不要脸的级别,都让宋时蕴大吃一惊。 每当她以为,已经到了人不要脸的极限时,谢如故总会给她惊喜。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谢如故什么,一张脸憋得通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登徒子!”看书溂 见她炸毛,谢如故笑了笑,倒是从善如流地放了手,“不逗你了,走吧,去查正事。” 宋时蕴怨怪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丫的还记得正事呢? 但此时,这么多人看着,她没时间跟宋时蕴争吵。 第283章 互通消息 宋时蕴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再次转过头去,又是一脸的正经。 谢如故瞥见她这伪装的模样,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小狐狸…… 明明是个小丫头,成天就喜欢装成一副老成的模样。 谢如故就是不喜欢,看见宋时蕴总是这样,才故意逗她。 小猫儿还是逗起来比较好玩。 谢如故还挺喜欢宋时蕴炸毛的样子。 每次只有宋时蕴炸毛的时候,他才能够从宋时蕴身上,看出来几分年轻人的鲜活,而不是被强行灌输塑造而成的,死气沉沉老气横秋。 宋时蕴不知道谢如故怎么想的,走到周真人身边,客气地向徐县令和汪玄欠了欠身。 算是打过招呼。 徐县令和汪玄也向宋时蕴抱了抱拳。 毕竟,周真人说了,宋时蕴与他地位相当,自然不容小觑。 “好了,人都到了,我们就进去吧。”周真人适时地开口,“进去后,我们再谈谈案子。” 汪玄和徐县令齐齐应了一声是,两个人向左右让开一条路了,共同做了个请的姿势。 “还请世子爷宋小姐周真人先请。” 闻言,谢如故也不客气,一马当先走进驿馆。 宋时蕴和周真人紧随其后。 驿馆里早就被清空了。 只有他们这些人。 进去之后,他们找了个位置便坐下来。 周真人刚一坐稳,便直接问道:“汪家主,可去查过现场?” 周真人说的现场,指的是什么,汪玄自然清楚,他沉沉地一点头,“去过,但我在现场倒是并未看出来什么,不过我在现场,查到了一组奇怪的脚印。” 宋时蕴不由问道:“奇怪的脚印?” “正是。”汪玄对宋时蕴也很是客气,“我们去检查时,在附近的山坡树林之间,查到了一组脚印,脚印长约一尺半,宽约半尺,不像是正常人的脚印。” 谢如故蹙了一下眉,“长约一尺半,确定没错吗?” 汪玄道:“确实没错,我们仔细丈量过,并且对比过各处残留的脚印,应该都出自同一个‘东西’,从脚印的大小来看,我们也倾向于,是兽类的脚印,而且是体型庞大的猛兽。” 宋时蕴闻言,却看向徐县令,“附近曾经报过,有猛兽出没吗?” 徐县令尴尬地道:“这个倒是没有。每日官道附近,巡逻的军士不少,但从未见过什么猛兽。” 汪玄皱眉道:“这个,我也曾问过徐大人,这确实有点奇怪。” 宋时蕴又问:“汪家主确定,那是猛兽的脚印吗?脚印形状,可能看出来,是什么兽类?” 汪玄摇摇头,“什么兽类倒是看不出来,但那脚印没什么特别的形状,因为前半部分的掌印,都消失了,只留下了边缘的部分。” 宋时蕴眯了眯眼,追问道:“那汪家主如何肯定,那一定是兽类的脚印?” 汪玄一愣,“这……那脚印如此硕大,除非世间当真有传说中的巨人族,不然怎么可能是人的脚印?” 传说中,倒是有巨人族,脚印巨大。 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 世间从未见过。 那脚印不是兽类,还能是谁? 宋时蕴却意味深长地道:“那可未必。” 汪玄有些匪夷所思地皱眉,“宋小姐以为是什么?” 宋时蕴却没有说话。 谢如故瞥了她一眼,开口道:“需要实地看过才知道。” 周真人闻言,也帮忙补充,“是啊,没亲眼所见,我们也不敢确定。” 汪玄看了看他们三个,也不能说什么。 顿了一下,汪玄主动问道:“那么,敢问周真人,您信中说,在京中查到了线索,不知是什么线索?” “哦这个啊……” 周真人闻言,想也不想便想回答。 宋时蕴却抢先道:“一封匿名信。” 汪玄一皱眉,“一封匿名信?” 周真人狐疑地瞥了瞥宋时蕴。 匿名信? 那封匿名信不是宋时蕴送的吗? 周真人不懂宋时蕴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听宋时蕴这么说,他也没着急开口。 宋时蕴喝了一口茶,才回答汪玄,“死的人,是京城敬家的人,叫做敬元义,而在敬元义出事前,曾经有一封匿名信,送去了敬家,信中言明,敬元义若去淮南道,此行必死无疑。” 徐县令有些诧异,“这……是有人故意威胁敬家,莫非是挟怨报复?”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们都是这么想的,若不是有人挟怨报复,那就不会有那一封信。” 汪玄却有些不解,“可提前送出那封信,不是会让敬家早有防备吗?万一敬元义放弃来淮南道,或是敬家派了无数人保护,那挟怨报复不是就泡汤了吗?” 宋时蕴淡声道:“具体如何,就不知道了,当然也有可能,送信之人,料定敬家不会相信,也有可能是故意泄露消息,让敬家自己乱了阵脚,我们都不是送信之人,只能做些猜测了。不过这封信的存在,就证明敬元义的死,很有可能不是意外。” 汪玄一时间无言。 那封信确实出现的诡异。 京兆府和天司局有所疑虑,也很正常。 “可若不是意外,那尸体怎么……会伤成那样?”徐县令艰难地开口。 将尸块送去京城前,他曾经见过那些尸块。 一想到那些惨状,徐县令便觉得不寒而栗。 宋时蕴微微摇头,“虽说你们信中说,或是猛兽袭击所致,但我们天司局却觉得,那不是一般猛兽可以造成的,最起码我们所熟知的那些猛兽,无法造成那些伤痕。” 徐县令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地道:“没错没错,那些尸块上的伤痕,确实有点奇怪,就连我们这边经验老到的仵作,都看不出来是什么兽类咬伤的痕迹。” 宋时蕴望向汪玄,淡声道:“如若真是兽类所为,那么能够造成那种伤痕的兽类,也只能是传说中的兽类。” 汪玄顿了一下,“那些伤痕,确实看不出来那些痕迹,是什么兽类的齿痕……” “所以,既然无法确定是兽类的齿痕,也无法断定是不是人为,何必那么着急下决定?”宋时蕴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淡定地反问。 汪玄一时间无言。 周真人怕气氛搞僵,连忙补充道:“宋小姐说得是,我们还是得去现场看一看才能够确定。”看书喇 汪玄倒是给周真人面子,点点头:“真人说得是。” “几位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片刻?”徐县令赔着笑脸,指了指天:“我瞧着也快到了正午,不如先用饭?” 宋时蕴闻言,刚想说不必了。 周真人却欢喜地道:“好啊好啊,我早就饿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就没吃过饭。 他又没练过辟谷,早就饿得不轻。 宋时蕴瞥见他脸上的喜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徐县令笑呵呵地道:“我早就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人,“师爷,让人上菜吧。” 他身后的师爷应了一声是,便走过去。 没多久,小二就开始上菜。 可见徐县令早就让他们准备好了。 宋时蕴见此,便更没办法说什么。 一行人便只能坐在这里,等着饭菜送过来。 好在没用多久,饭菜就上齐了。 徐县令一脸献宝似的,兴奋地道:“这里都是我们榆阳县的特色,还望几位喜欢?” 宋时蕴扫了一眼,说是榆阳县的名菜,可很多菜,都是京城中的菜色,而且都是价格不菲的菜品。 看样子,这位徐县令今日真是大出血了。 第284章 小心提防 谢如故望了一眼桌上的菜,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却见宋时蕴并未动筷。 徐县令这一桌子菜,确实花了不少心血,但没什么宋时蕴爱吃的菜。 相反,有几样菜,是宋时蕴绝对不会吃的。 看着那几道动物内脏的菜,谢如故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旋即,他望向旁边的小二,“再上几个菜吧。” 桌上的人,一下子都朝谢如故看过去。 徐县令关切地问道:“可是这些菜,不合世子爷的胃口?” 谢如故淡淡地道:“虽然花了不少钱,但确实不怎么合胃口。” 徐县令:“……” 他不过是客套话,却没想到谢如故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徐县令讪讪一笑,“那世子爷想吃什么,我立即吩咐他们去做。” 谢如故望向小二,“加一个清炒虾仁、蟹酿橙、酥肉卷即可。” 小二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徐县令。 徐县令脸上挂不住,见此,眼睛一瞪,“世子爷让你去,你还不赶紧去?!” 小二这才应了一声是,抱着托盘跑去了后厨。 宋时蕴此时,却有些诧异地盯着谢如故。 原因无他,谢如故说的那些菜,都是宋时蕴爱吃的。 如今的时节,虽然不是吃蟹的时候,但只要有钱,只要想吃,便没有吃不到的。 而那些菜…… 未必是谢如故爱吃的。 起码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少,宋时蕴对谢如故的口味,还是有些了解。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突然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谢如故是为了她,才去开了这个口。 宋时蕴心里不由跳了一下。 正在她盯着谢如故看的时候,谢如故也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目光,谢如故难得不带任何调笑的意味,温和地笑了笑。 宋时蕴眉心跳了几下,有一种偷看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她飞快地转过头去,没好意思再盯着谢如故看。 谢如故但笑不语。 等小二重新上菜时,谢如故伸手,将那几个菜,换到了宋时蕴面前,又不动声色地,将那几个带着动物内脏的菜,换得离宋时蕴远了一些。 宋时蕴注意到这一幕,不由愣了一下。 谢如故却没当成一回事,仿佛寻常到不能再寻常,他一边将茶水放在宋时蕴面前,一边还有时间和徐县令,打听了一下西平官道最近的情况。 他询问,西平官道四周,似乎出过其他意外。 徐县令却摇了摇头,“未曾,敬大人这件事,是第一次。” 谢如故又问:“那可曾出现过别的,比较蹊跷的事情?” 徐县令还是摇头,“没有。” 西平官道距离京城不算太远。 毕竟在‘天子脚下’,哪有人敢在这里造次? 这里匪患都不曾出现过。 一年到头,都很太平。 敬元义的事情,是徐县令任职多年,遇见过的,最大的案子。 也是徐县令生平仅见的。 宋时蕴看了看和徐县令聊天的谢如故,又看了看放在面前的热水,沉默片刻,才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地吃着那几道菜。 从筵席开始到结束,宋时蕴只动过那几个菜。看书喇 谢如故瞥见她跟小仓鼠似的样子,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有谢如故的特殊照顾,宋时蕴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合心意。 周真人也难得吃了一顿饱饭。 这两天,一直风餐露宿的,自然吃不好。 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饱饭,放下碗筷时,周真人一脸满足。 徐县令见此,狗腿地问道:“周真人觉得饭菜可还好?” 周真人擦了擦嘴,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满足地道:“很好,很好。” 徐县令放心不少,“真人满意就好。” 说着,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谢如故,本来也想询问一下,但想到谢如故之前的态度,他还是选择闭嘴。 几个人吃完饭后,便没有在驿馆久留。 宋时蕴还是想去现场看看,她一提出来,周真人便点点头,“也是,我们也该去现场了。” 徐县令谄媚地一笑,“那我陪诸位一起去?” 汪玄想也不想便道:“我也同诸位一起去。” 周真人还需要他们带路,自然不会拒绝。 宋时蕴看了看他们,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便一道出发。 但在出发的时候,谢如故却上了宋时蕴的马车。 彼时,宋时蕴已经坐在马车上,本来以为等会儿就出发。 却不想,车帘被人掀起来。 紧接着,谢如故就钻了进来。 宋时蕴不由一愣,“你……不骑马吗?” 谢如故在宋时蕴的旁边坐下来,闻言扬眉一笑,“怎么,二妹妹想让我出去?” 宋时蕴刚想说话,脑海里却闪过,谢如故在饭桌上的表现,她顿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就换了样子,“你想坐马车就坐马车吧。” 反正马车内空间不小,坐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谢如故见此,却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 旋即想到什么似的,勾唇笑了笑。 他能够感觉出来,一直以来,跟一只小刺猬似的宋时蕴,身上的刺,开始软化了。 不过,谢如故没有咄咄逼人。 有时候,得适当地松一松手。 谢如故便淡淡地一笑,望向宋时蕴,说起正事,“方才席间,二妹妹为何要阻止,周真人把已知的线索,告诉汪玄等人?” 宋时蕴丢出去的匿名信线索是假的。 谢如故和周真人都知道。 宋时蕴闻言,倒是没有隐瞒谢如故:“因为,我不相信他们。” 谢如故一顿,“为何?” 宋时蕴先是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一种感觉吧。对方连碎魂阵都用上了,必定不是普通人,无论是邪修还是玄门中人,都有可能,而且用碎魂阵或者杀人,都有异动,当地玄门却说没有察觉,我便有些怀疑,当地的玄门,究竟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包庇他们?” 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个原因。 “当地监察寮内,有探灵阵,若是如我卦象,真出过什么邪祟,探灵阵应该有所反应,反馈到天司局中,但探灵阵现在似乎都没什么反应,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探灵阵自己坏掉了,要么就是被他人毁去了。” 可是,宋时蕴作为时玉公主时,刚修过各地探灵阵不久,这才短短两三年间,探灵阵不可能坏掉。 那么就只有后者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被人毁掉了。 但,这到底是不是邪祟作乱,宋时蕴还有些存疑。 所以,她没有立即下定论。 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提防一些徐县令和汪玄比较好。 谢如故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有些道理。” 宋时蕴看他一眼,“等会儿,还要多观察观察他们,若真和当地的县令或者玄门有关,他们俩应该会有所表现。” 她觉得,谢如故是个聪明人。 应该能够看出来,他们是否有问题。 谢如故闻言,却调笑地看着宋时蕴,“二妹妹,这么相信我?” 宋时蕴一愣,猛地一皱眉,“我不仅相信你,我也相信周真人!但凡是京城中来的,我都相信,又不只相信你一个。” 谢如故闻言,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我还以为,我在二妹妹心中,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呢。” 说着,他颇有些失望地偏开头去,神色很是失落黯淡。 宋时蕴:“……” 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个伤了旁人真心的渣男。 而且,看着谢如故这样,她还……挺难过的。 宋时蕴抿了抿唇,挣扎片刻,伸出手来,想要碰一碰谢如故的肩膀。 最后又收回手来。 她咳了一声,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世子爷……是个好人。” 谢如故闻言,还是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是个好人?” 他苦笑一下,“二妹妹,你还是别说了。” 宋时蕴:“……” 这么说也不行吗? 宋时蕴苦恼地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她犹豫地道:“世子爷自然也是……特别的。” 说着,唯恐谢如故多想似的。 宋时蕴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是想说,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是特别的,世子爷自然也不例外。” 谢如故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轻笑一声,“二妹妹,你就这么怕我误会吗?” 第285章 眼睛不舒服 话音落,谢如故幽幽地叹了口气。 宋时蕴:“……” 这个人,怎么那么会装模作样! 宋时蕴抿了抿唇,索性无奈道:“那你要我怎么说?” 谢如故闻言,抬头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的认真,“我只是想知道,二妹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我的?”看书喇 宋时蕴一愣,“我……”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等她说话,谢如故又问了一句,“二妹妹讨厌我吗?” 宋时蕴认真地想了一下,尽管觉得,这个回答,可能有些不太妙,但她还是跟随本心地回答道:“不讨厌。” 这个是实话。 谢如故虽然看似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从没掉过链子。 也帮过她许多次。 大约,还有点上辈子的情分在。 无论怎么说,谢如故对她而言,怎么都不算是讨厌的存在。 可是,宋时蕴刚回答完。 谢如故又飞快地问了一句,“那二妹妹心悦我吗?” 他盯着宋时蕴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同黑夜里的猛兽,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一样,让宋时蕴心里猛地一跳,有一种被人困住的紧迫感。 她往后靠了靠,想要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但同一个位置,就那么大的地方。 无论她再怎么往后靠,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拉不开多远。 谢如故的气息,仿佛还是萦绕在她身上。 让宋时蕴心跳加速,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紧握着双掌,紧抿着唇,唇角泛起一阵青白。 谢如故盯着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 宋时蕴张了张口,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如故见她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太着急了。 他面上带上了点笑意,直起身来,“二妹妹,我不过是逗你罢了,莫要紧张。” 宋时蕴闻言,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心里反而一沉。 谢如故却半站起身来,“看样子,是我玩笑开得太过,还希望二妹妹不要往心里去,马车里真是有些闷了,我出去走走。” 语毕,谢如故便飞身而下。 他功夫不错,马车还在驶动,也不妨碍他的动作。 见帘子打开又放下,宋时蕴心里却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谢如故……方才的神色,好像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谢如故方才的样子,宋时蕴心里就有些难受。 她握了握拳,回想起来,谢如故问她的那个问题。 即便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为什么没办法回答? 要是按照她的性子,若没有其他想法,早就一口反驳了。 可她刚才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思及此,宋时蕴皱了皱眉……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谢如故? 另一边。 谢如故从马车上飞下来,上了自己的马。 好在他的马,一直跟着马车跑。 谢如故飞身上马,纵马跑到队伍前面,和周真人并肩。 周真人没想到谢如故会从马车上下来,还挺意外的,“世子爷,你怎么从马车上下来了?” 谢如故依旧是玩世不恭地笑,“没什么,马车里太闷,出来透透气挺好的。” 周真人一脸狐疑,“???” 马车里太闷? 周真人往后看了看,只见马车车帘摇曳,哪里闷了? 而且,马车里不是还有宋时蕴在吗? 以谢如故那么喜欢粘着宋时蕴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觉得闷? 周真人再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些这里面肯定有些猫腻。 他打量了谢如故一眼,从谢如故面上,却也看不出来什么。 周真人只好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谢如故瞥了一眼跟在后面不远处的徐县令和汪玄的车驾,低声道:“周真人,没有同他们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真人闻言,愣了一下,“不该说的话?” 谢如故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周真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想起宋时蕴在席间说的话,他试探地问:“是碎魂阵的事情?” 谢如故几不可见地点头。 周真人立即道:“那我自然是没有乱说的!虽然我不太懂宋小姐为何要跟他们那么说,但我想宋小姐那么说,自然是有些道理的!我怎么可能再去乱说呢!” 周真人觉得,自己虽然有点笨,但还没那么傻。 谢如故闻言,却似笑非笑地道:“怪不得她那么信任你呢,周真人确实值得相信。” 周真人望着谢如故那一脸似笑非笑,心里咯噔一声。 这话看似是在夸他。 但他听着,怎么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周真人硬着头皮,讪笑道:“……那,那是二小姐给面子……” 谢如故别有深意地道:“是吗?” 周真人能说什么? 他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听得出来,谢如故这分明是吃醋了。 但是…… 世子爷,您这醋是不是吃得有点不讲道理? 他都一把年纪,半拉身子踏入黄土之中了。 有必要吃他的醋吗? 更何况,宋时蕴也不像是会看上他的人啊。 周真人心里疯狂吐槽已婉拒,但又不好意思,当着谢如故的面说这些,只能当做自己没听懂,干笑几声,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好在,驿馆距离事发地段的西平官道,确实不算远。 没一会儿,他们就纵马到了现场。 一到现场,周真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差点喜极而泣地跳下马。 另一边。 马车停下来后。 宋时蕴也明白,应该是到了现场。 她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西平官道宽度不小,两辆马车并肩而过,也足够。 道路两侧,地势也很平缓。 旁边确实有一个缓缓的山坡,但并无大山。 只有一片小林子。 就这地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什么猛兽出没的地段。 宋时蕴环顾一圈,目光便下意识地向前方看去。 谢如故和周真人都已经下了马车。 谢如故正好也在看过来。 一下子就对上了宋时蕴的目光。 宋时蕴刚想转头,就见谢如故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宋时蕴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转头。 谢如故很快便走到马车边,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在马车上,和宋时蕴说了那些话,一脸失落离开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对宋时蕴伸出手,温温和和地说:“下来吗?” 宋时蕴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又看了看谢如故的目光。 后者对她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笑,宋时蕴心里挺难受的。 她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谢如故的手掌上,由他扶着,下了马车。 没有像以往那样,不给谢如故面子。 谢如故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软,心里笑了笑,面上倒是不显。 下了马车后,他就主动收回了手。 没有像往常一样,纠缠不清。 宋时蕴不由看了看他,有点不知道,谢如故现在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候,周真人也走了过来,“二小姐。” 宋时蕴回过神来,“怎么?” 周真人道:“二小姐要不要去四周看看?” 宋时蕴自然颔首,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心里的疑惑。 至于其他的…… 等回京再说吧。 宋时蕴瞥了谢如故一眼,旋即便看向周真人,“先到西周看看。” “好。” 周真人也是这个意思。 他让汪玄和徐大人,带着他们,去往事发现场,和后续发现尸块的地方。 他们沿着官道,一路找过去。 因为这件案子可能存疑,官道上的血迹,并没有清理掉。 几乎还维持着事发的模样。 “当时我们本来还想早点收拾一下的,但京中传来消息,我们就没动这里。”徐县令解释道:“世子爷,周真人,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宋时蕴闻言,下意识地想要给谢如故使个眼色。 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脖子都转过去了,又忽然转头,望向另一边的周真人,给周真人使了个眼色。 然而…… 周真人一直盯着她,没反应过来。 见宋时蕴不停地给他眨眼,周真人还有些茫然地问:“二小姐,你眼睛不舒服吗?” 宋时蕴:“……” 她有点后悔了,方才她怎么会说出,她还是比较相信周真人的话来? 现在能够把那话收回吗? 第286章 脚印断了 宋时蕴心里懊恼着,徐县令和汪玄等人闻言,一下子都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只能硬着头皮,抬起手来,扶额道:“许是一路奔波,坐马车久了一些,我现在感觉有些闷气。” 谢如故自然看出来宋时蕴的窘迫,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转而向徐县令和汪玄问道:“她身体不适,我陪她去旁边透透气。” 旋即,他又同周真人说:“周真人,你和徐县令汪家主一道,去仔细检查检查吧,稍后我和时蕴再赶过去。” 闻言,周真人才反应过来,他干笑两声,“也好,也好,那二小姐先休息休息吧。” 紧接着,他对汪玄和徐县令做出邀请,“汪家主,徐县令我们走吧。” 汪玄和徐县令齐齐点头。 同一时间,谢如故靠近宋时蕴,十分体贴地扶住她的手臂,“走吧,我们去山坡透透气。” 宋时蕴静默了一瞬,有些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却没有挣开,顺从地道:“好。” 她一脸虚弱,难受地紧皱着眉,加上她脸色本来就有些发白,现在看上去,便像是真的不舒服。 谢如故扶着她,当着众人的面,就走了。 见此,周真人和汪玄徐县令等人,也朝着他们的目的出发。 转过身去,徐县令捋了捋胡子,带着一丢丢嘲讽地说:“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受不得一点累,这才多远一点路啊,便不舒服了。” 周真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没等他说话,汪玄也说了一句,“我瞧着那位小姐,确实有些虚弱,周真人着实不应该带她来的,若是累着了病了,更是不好。” 周真人皱了皱眉,冷着脸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懂什么!” 汪玄听他这话,有点疑惑地道:“周真人为何这么维护那位小姐,难不成她的身份很是贵重吗?” 周真人闻言,直接道:“她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你说呢?” 汪玄一顿。 倒是真没想到,宋时蕴竟然是平宁侯府的人。 他不在京城,对京城内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既然是平宁侯府的小姐,那身份与平民确实不一般。 只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平宁侯府的小姐,应当也不至于让周真人这么尊重偏待。 汪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位小姐很厉害吗?” 周真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本来想说说,宋时蕴在京城中的那些丰功伟绩。 但想到,谢如故跟他说的,让他小心一些。 周真人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瞪了他们俩一眼,道:“跟你们说不清楚,赶紧干活吧!” 语毕,他便一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往前走。 一副懒得和他们说话的样子。 徐县令就不明白了,“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厉害的,我看不过是那位世子爷偏爱那位二小姐罢了。” 汪玄闻言,也想起来,段云宪对那位二小姐似乎很好。 之前在席间,便一直照顾着宋时蕴。 看样子,两个人之间应该有点什么猫腻。 如若是这样…… 倒也说得通。 定国公府和平宁侯府,那可是有着天差地别。 谢如故又是天机门的挂名弟子,周真人将他请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看在谢如故的面子上,对宋时蕴客气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但是,汪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徐县令一点没看出来汪玄在想什么,还在一脸大明白似的,说道:“不过带着个小丫头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拖累行程,也不知道带着个丫头过来有什么用。” 汪玄没有附和这话。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却见宋时蕴和谢如故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不知道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 谢如故和宋时蕴,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宋时蕴神色便恢复如常。 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周真人等人,看不见他们了,宋时蕴才松开谢如故的手,“可以了。” 谢如故闻言,眨了眨眼,“二妹妹不是不舒服吗?” 宋时蕴:“……” 她无奈地道:“谢如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干嘛。” 谢如故一脸莫名,“我不知道啊。” 宋时蕴气得掐了他一下。 谢如故挨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笑道:“知道了,别生气。” 宋时蕴这才松开手,又恢复正色,“我们先去四周看看。” 谢如故十分听从地点头。 宋时蕴见此,张了张嘴,想和他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沉默地往山林里走去。 谢如故跟在她身边,“二妹妹怎么不跟他们一起查?” 宋时蕴想了想,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谢如故误会,但她还是直接道:“我不相信他们。” 谢如故闻言,果然打蛇随棒上,忽然一笑,道:“这么说,二妹妹是只信任我吗?” 宋时蕴瞥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点头。 谢如故眉眼一亮。 还没等他说话,宋时蕴又飞快地偏开头,催促道:“好了,赶紧办正事。” 语毕,她便快速往前走去。 一点都不给谢如故说话的机会。 谢如故也知道,这猫儿不经逗,为防止她炸毛,他便没有说什么。 只是跟在宋时蕴身边。 回想着宋时蕴方才说的话,谢如故便不由弯了弯唇角。 宋时蕴方才那话,确实不是骗谢如故的。 这些人里面,她还是比较相信谢如故的。 至于其他人,宋时蕴或多或少都有些心存芥蒂。 淮南道这件事,可能会牵扯极大。 宋时蕴还是不想让别人插手。 若是和别人一起查案,总是束手束脚。 若是他们这些人里面,真的有人有问题,那到时候他们查到什么的话,就很容易暴露出去。 宋时蕴便想私下里查查看。 方才她本来是想请周真人帮个忙的。 奈何,周真人反应太慢。 还是谢如故更加了解她。 宋时蕴思及此,瞥了一眼身边的谢如故,旋即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放下去。 周真人等人,应该还在官道上寻找。 宋时蕴和谢如故便先按照山林里,找起来。 顺着路找了一会儿,宋时蕴和谢如故果然在山林间,看见了汪玄曾经说过的,那一大堆脚印。 宋时蕴和谢如故蹲在那一片脚印前面。 谢如故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些脚印的尺寸,“不是正常人或者兽类的脚的尺寸。” 宋时蕴看着那半圆的,前端已经模糊的脚印,蹙了蹙眉,“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根本不是脚印?” 谢如故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用自己的步伐,丈量了一下,“看步幅,比寻常男子的步伐,还要大一些,而且很有规律,如若不是脚印,什么东西能够形成这种规律的印记,我便不知道了。” 宋时蕴摸着下巴,盯着那些脚印。 谢如故说得没错。 而且,宋时蕴仔细看了看,从这些印记上,也没看出来一丝熟悉的痕迹。 如若不是什么脚印,那会是什么造成这种印记的? 宋时蕴还在其中一只脚印里面,看见汪玄说过的血迹。 她伸手,用手指捻了一点,放在鼻翼下一闻,那腐烂的臭味,和那些尸块上的味道,确实如出一辙。 宋时蕴抬起头来,循着那些脚印,往前面看过去。 大概到了林子另一侧的山道上时,那些脚印就失踪了。 谢如故一直跟在宋时蕴身后,见她停在那里,“脚印到这里就断了。” 第287章 找借口 宋时蕴沉沉地嗯了一声,环视一圈:“这里没有什么可隐藏的地方,如若真是猛兽奔袭,为什么脚印却断在这里?” “这确实是个问题。”谢如故点点头。 四周视野开阔,只有一个小山坡。 既没有深山老林,也没有江河湖泊。 脚印断然不可能在这里,突然就失踪了。 谢如故沉默着。 宋时蕴和他对视一眼。 两个人愈发觉得,这件事更奇怪了。 顺着那些脚印,宋时蕴和谢如故又往回走。 为了避免和周真人等人撞上,宋时蕴和谢如故稍稍地走远了一些。 待绕开周真人等人后,宋时蕴和谢如故赶到了,发现尸块最多的现场。 也是当地仵作推测出来的,敬元义等人遇害的现场。 敬元义等人遇害的地方,正好在一个岔路口。 两边都是山坡,道路变窄,往前走过去,便是一条岔路口。 官道之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依稀能够看出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惨烈。 宋时蕴蹲下来,检查起那些血迹。 暗红色的血迹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尸臭味道。 不仅如此,宋时蕴在那一大堆血迹中,看出来一丝淡黄色的痕迹。 宋时蕴看了看,却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她不由看向谢如故,“谢如故,你觉得这是什么?” 谢如故听见她这么喊自己,稍稍地一挑眉。 见他盯着自己看,宋时蕴有些躲闪地移开目光,旋即又瞪了谢如故一眼,“让你看这个,你在看什么?” “只顾得看二妹妹,倒是忘了正事。”谢如故微微一笑,说得坦白。 宋时蕴嘴角一抽。 在她发飙之前,谢如故将目光放在那面前的血迹上面。 那淡黄色的痕迹,是夹杂在血迹里面的。 不像是普通的血迹,也不像是什么内脏或者脑浆。 谢如故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便摇摇头,“看不出,或许是什么兽类的血迹?” 宋时蕴皱眉,“即便是猛兽,也没有这种颜色的血迹吧?” 谢如故扬了扬眉,“好像也是。” 宋时蕴:“……” 她要是看不出来谢如故在故意逗她,那她就是傻子了。 宋时蕴懒得和谢如故在此时做什么口角之争。 她又检查了一下其他血迹。 成片的血迹很多,但只有这一滩血迹,有点奇怪。 其他血迹,看上去都很正常。 宋时蕴见此,不由皱了皱眉。 谢如故站在宋时蕴旁边,忽然咦了一声。 宋时蕴不由看过去,“怎么了?” 谢如故伸手一指:“站起来看,这些血迹,是不是有被摩擦过的痕迹?” “摩擦过的痕迹?” 宋时蕴闻言,半信半疑地站起身来。 以谢如故的视角,往下一看。 乍一看上去,那些血迹上面,确实有一点点什么东西扫过的痕迹。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徐县令不是没说过,现场这些并没有进行过打扫吗?” 谢如故道:“他确实曾说过。” 宋时蕴眉心皱得厉害,“那为什么会有这种痕迹?” 谢如故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宋时蕴仔细看了看这一路上的血迹。 几乎每一团血迹上面,都有被什么东西扫过的痕迹。 看样子,像是被人特意打扫过。 特意打扫过…… 宋时蕴眸光一沉。 头颅上那些碎魂阵,是故意被人用划痕磨灭的。 现在,这些血迹又被打扫过。 这里处处透着人为的痕迹。 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且,这个幕后之人,对玄门的事情很了解。 碎魂阵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阵法。 这个人,不仅熟知碎魂阵,还会熟练使用碎魂阵。 这个人,或许还知道会有玄门的人来处理,特意在这些证据上做了手脚。 显然也是知道天司局和各地监察寮的人。 宋时蕴思及此,不由看向谢如故,“谢如故,看样子,敬元义的死,真不是意外。” 谢如故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点头,“确实。” 宋时蕴和谢如故都知道,这件事绝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但现在也没更多的证据指向。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 宋时蕴摸了摸下巴,望向谢如故,“谢如故,你觉得这件事会和当地玄门有关系吗?” 这背后的人,肯定是懂玄术的。 宋时蕴倾向于,对方应该是玄门的人,或者是个邪修。 谢如故猜测道:“这附近玄门应该有不少,不仅仅是一个汪家,汪家负责监察寮,其他世家也不少,都很可疑。” 宋时蕴回想着汪玄的模样。 汪玄看上去,还挺正派的。 眼神也算是清澈。 应该不像是坏人。 宋时蕴脸色沉了沉,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得想办法,见一见当地玄门的人。” 谢如故道:“想要见当地玄门的人,可能需要汪家帮忙。” 周真人毕竟是长年呆在京城中的。 就算是周真人,对当地玄门应该也没那么了解。 他们想要见一见当地玄门的人,肯定需要有人从中引见。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那就回去问问汪玄再说。”看书喇 谢如故闻言,看向她:“二妹妹相信汪玄吗?”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不太相信,但我毕竟已经见过他,从现在来看,他没什么问题,我只能更加怀疑别人。” 谢如故了然地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 宋时蕴嗯了一声,他们毕竟是借口出来透透气的。 现在得先回去。 万一被发现了,更加说不清,更加容易被人怀疑。 宋时蕴和谢如故便绕了个圈子,从山坡另一侧回去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周真人等人,也已经回去了。 看见他们俩从山坡上下来,周真人便关切地问道:“二小姐身体如何?” 宋时蕴脸色还是有点发白,“好多了,没那么胸闷了,但还是不太舒服。” 周真人看着宋时蕴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一时间还以为是真的,“那怎么办?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 虽说玄门中,十道九医。 可是周真人偏偏是对医术没什么研究的那一卦。 汪玄修炼的也是外功,打架还行,对医术也是不行。 宋时蕴闻言,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她扶着心口,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以前被阴气侵蚀过身体,就留下了后遗症。” 周真人闻言,还以为是上次帮忙抓画皮鬼时留下来的问题。 他顿时紧皱起眉来,“那得赶紧把阴气清除,再用药修复内腑才行啊!” 宋时蕴白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地捏了捏谢如故的掌心。 谢如故正扶着宋时蕴,心下了然,沉着脸,配合地道:“这恐怕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 周真人道:“确实,得用药……” 谢如故抬头望向徐县令和汪玄,“当地玄门世家中,有以医术见长的吗?” 汪玄看着宋时蕴那惨白的脸,回答道:“榆阳李家,便是以医术见长。” 周真人闻言,立即眼睛一亮,“对,榆阳李家确实是以医术见长!我记得,李家的家主可是号称神医,不知道汪家主能否带我们去见一见?” 汪玄自然不会拒绝,“这倒是没问题,只不过……”他话音一顿,“官道这个案子,该如何是好?” 周真人捋了捋胡子,一脸深思。 这个时候,宋时蕴却捂着嘴,偏开头去,疯狂地咳嗽起来。 脸颊一会儿便咳得涨成了紫红色。 见此,周真人连忙道:“无事,先让他们把带血的泥土和石头全部收起来,我们回头再来检查。” 谢如故也是紧皱着眉,忧心忡忡地盯着宋时蕴。 第288章 她的责任 汪玄见宋时蕴确实咳得不轻,便顿了一下,道:“那我们先去李家吧,正好这里距离李家也不远。” 周真人点点头,“也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反正晚上也是要歇在榆阳县城中的。” 宋时蕴还在拼命地咳嗽。 整个人都在颤抖。 谢如故伸手揽了一下,将人完全揽在自己怀里。 宋时蕴身子稍稍地僵硬了一下,但没忘记自己现在的任务,反而虚弱地靠近谢如故怀里,咳得不行。 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汪玄和徐县令深深地怀疑,周真人带着个累赘过来干嘛。 但介于宋时蕴到底是平宁侯府的小姐,他们也不敢怠慢,两个人也不敢拒绝,便答应下来。 谢如故见此,扶着宋时蕴便上了马车。 进入马车后,汪玄和徐县令仍旧能够听见咳嗽声,时不时地从马车里面出来。 周真人担心得不得了。 上次对付画皮鬼的时候,宋时蕴确实伤得厉害。 想了想,周真人拿了一个水囊和一张养气符,送进马车里。 养气符,专门负责调理的。 周真人不是专业的大夫,只能拿着养气符,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见周真人出去后,谢如故将水囊递给宋时蕴,见她憋得小脸通红,无奈地一笑:“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宋时蕴假装咳嗽,嗓子都疼了。 闻言,她便将水囊接过去,喝了几口,嗓子里的干涩才得以缓解。 过了一会儿,她捏着手里的养气符,顺着台阶下去,没再继续咳嗽。 马车外,骑马前进的几个人,听见马车里终于没有咳嗽声传来,都松了一口气。 徐县令也骑着马,跟在周真人身边,听见马车里没动静了,他忍不住说:“宋小姐的身体,似乎太过虚弱。” 周真人担心得不得了,听见这话,就瞪了徐县令一眼,“你懂什么?那是因为宋小姐之前,为了我们天司局受过伤的缘故!” 徐县令一愣。 汪玄有些好奇:“宋小姐之前受过伤?” 周真人忧心忡忡地点头,“京城中前不久,曾出现过一个连环白骨案,始作俑者是画皮鬼,宋小姐是帮助我们,抓住画皮鬼的人。当时,宋小姐受了很重的伤,这才过没多久,许是旧伤未愈。” 汪玄恍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周真人对宋时蕴那么客气,那么尊重,原来还有这个内情。 马车里面。 宋时蕴和谢如故相对而坐。 见宋时蕴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谢如故压低声音,调侃道:“二妹妹演技真是卓越。” 宋时蕴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又有点心虚地躲开,“我这不是没别的办法吗?” 刚好周真人无意中递了个台阶过来。 她借口身体有恙,去见见其他世家的人,刚刚好,也免得他人怀疑。 谢如故当然知道她的打算,不然也不会配合。 瞥着她的脸色,谢如故伸手拂开宋时蕴耳边的碎发。 宋时蕴偏头故意没去看谢如故,没想到谢如故会突然动手,她愣了一下,僵硬在那里。 谢如故倒是神色如常地道:“当地应该不仅只有一个李家和汪家。” 宋时蕴闻言,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还得动点其他手脚。” 谢如故刚想问她打算做什么。 宋时蕴却忽然抬起手来,掌心里凝固着一丝灵气,啪的一下,一掌便拍在自己的心口。 谢如故脸色突变,伸手去揽,却没来得及。 宋时蕴脸色这下是彻底白了,身子都不由晃了一下。 谢如故黑着脸,一把扶住她,盯着她的脸色,都快气笑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时蕴那一掌用了七分力,打得自己心口都疼了。 她缓了一会儿,才沙哑地开口:“没事,我就是做点手脚。” 谢如故黑着脸,“你叫这是做点手脚?” 他扣着宋时蕴的手腕,能够感觉到宋时蕴的脉搏,都有些乱了。 他紧盯着宋时蕴,此时真正发白的脸色,“至于吗?” 宋时蕴不由一愣,“什么?” 谢如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其实这案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何千里迢迢赶过来,又对自己这么心狠手辣?宋时蕴,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一切的原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值得吗?” 宋时蕴被他问得一怔。 她确实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培养的。 小时候在天机门时,所有人都跟她说,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守龙脉,护天下。 只要有事情,她就需要义不容辞。 只要需要,她就得无条件去付出。 所有人都跟她说,这是她的天命。 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包括这几次的案子,都是她碰见了,在天机门的规矩,和自己长久以来的责任下,她便接手了,负责了。 从来没想过,她为什么一定要去管这些事情? 谢如故此时这么问她,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 但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为所谓的天明吗? 明明她现在应该跳过了那所谓的天明。 明明她已经不是天司局的掌事,也不是时玉公主,必须背负起这些事情。 可即便现在遇上这种事情,她从来也没想过撒手不管。 谢如故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忽然有点难受,他偏开头,扶着宋时蕴坐稳,才松开手。 宋时蕴靠着马车壁,坐在那里,缓了一会儿,才望向谢如故,自我调侃似的道:“或许是因为,我有一颗圣母心吧?” 谢如故皱了一下眉,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望着宋时蕴,“你觉得这是圣母?” 宋时蕴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谢如故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还是闭嘴吧,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宋时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哝:“我让你管了吗?” 谢如故眼睛一瞪。 宋时蕴心虚地,飞快地偏开头,好像这样就能够证明,她一直没说话似的。 谢如故真是哭笑不得。 他低着头,神色很快便又黯淡下来。 宋时蕴不是圣母心。 对平宁侯府和宋清溪,她从来没手软过。 只不过,她太过把责任放在心上了。 好像这些事情,生来就是她的责任。 她就该负责到底似的。 谢如故最不想,看见宋时蕴这个样子。 但凡宋时蕴能够自私一点,一切都不会被改变。 谢如故后来一直没说话。 见他一直沉默着,宋时蕴反而有点坐立难安了。 犹豫片刻,还是她主动开口,“这毕竟是个借口,如若真是懂点医术的玄门,稍微一看,就会看出来我是假装的,我只能把假的弄成真的。” 谢如故瞥她一眼,“二小姐这是在跟我解释吗?”看书喇 宋时蕴一愣。 还是第一次听见谢如故这么喊她。 她抿了一下唇角,心里莫名还有点委屈,“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谢如故见她低着头,紧握着自己的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神色也松缓了一些,“即便是这样,真是道医,也能够看出来你身体的异样。” 说到这里,谢如故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一眯眼,“宋时蕴,你该不会又想做什么手脚吧?” 他重重地咬着手脚这两个字。 宋时蕴的心思被戳中,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含糊地道:“我也没说要做什么……”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那作乱的手指,他知道,这就是宋时蕴的一个老\\\\毛病。 但凡说谎时,就会做这种小动作。 第289章 到达李家 谢如故紧盯着宋时蕴,直接道:“那你最好是没有想法。” 他那目光,仿佛在说,你就别想再做什么手脚。 宋时蕴被他盯得,有点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来,扣着自己的手指,没说话,脑海里此时现在都是一片空白的。 谢如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也不好意思抬起头来,一直低着头。 强迫着自己,去想其他事情。 现在也不是考虑谢如故的时候。 宋时蕴暗自在心里告诉自己几句后,便开始思考淮南道的事情。 除了本能的,想要去管这件事外。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时蕴从一开始,就和这件事牵扯进来。 她帮叶炳义躲过一劫,但敬元义却死在了这里。 这里面的因果,自然有她一份。 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搞清楚敬元义的死,也算是了结这一份因果。 但她对榆阳县当地的玄门世家,也不太清楚。 她得用点其他的办法,才能够探一探当地玄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想要试探,必须得有正当名目。 思及此,宋时蕴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偷偷地勾了一下,捏了一个招阴决。 没多久,便有一丝淡淡的阴气,偷偷潜入马车,顺着宋时蕴的手指,钻了进来。 同一时间,谢如故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脸色猛地一沉,一把握住宋时蕴的手,隔着袖子,紧紧地抓着宋时蕴的手掌。 宋时蕴错愕地一抬起头来,便看见谢如故双眼里盛满怒气地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扯了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在天机门虽然只是一个挂名弟子,但也学习过一阵子,你真当我什么都没办法察觉?” 那阴气淡淡的,并不多。 外面的人,距离稍远一些,未必能够感觉到。 但,谢如故挨着宋时蕴,靠得那么近。 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他没想到,宋时蕴还敢动手脚。 宋时蕴难得看见谢如故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她愣了一下,松开了招阴决,咳了一声,才开口道:“我就是稍微招一些阴气。” 毕竟,她跟别人说了,是阴气残留,导致气息紊乱。 如若检查的时候,发现她体内并没有残留的阴气,那谎言不是一戳就破? 谢如故面无表情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硬着头皮笑了一下,“而且,就一点点……我心里有数……” 谢如故闻言就笑了,“你也知道,阴气残留并不是什么好事。”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小声辩解道:“我知道,但我留了一丝真气,护着心脉,就不会有事,顶多就是倒霉两天,容易撞邪而已。况且,真要是撞邪了,还不知道是谁倒霉呢……” 谢如故真是被她气笑了。 一时间,紧盯着宋时蕴,都没说话。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宋时蕴扛不住,率先开口,“就这一次,没下次了,你别……别这么生气。” 她声音软了下来,虽然在道歉,但好像还有一种委屈的感觉。 谢如故闻言,脸皮也有些绷不住,缓缓地松开手,但还是虚虚地握着宋时蕴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谢如故才说:“绝无下次。” 宋时蕴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就这一次。” 谢如故打量着她的脸色。 宋时蕴这会子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看,青白青白的。 谢如故不由皱起眉来,紧接着,他拉开宋时蕴的衣袖,手指便搭在宋时蕴的手腕上,去探宋时蕴体内的阴气。 宋时蕴确实只招了一丝丝阴气过来。 天地之间,固有阴阳之气。 只不过,寻常阴气不会随意伤人。 宋时蕴故意招来了一些阴气,加上西平官道附近,阴气中多了一些血气。 也多了一丝煞气。 比寻常阴气,更容易伤身。 宋时蕴这副身躯,本来就有点虚弱。 阴气一进入体内,加上她方才的自伤,还真有点压不住。 仿佛有什么气流,在体内涌动。 幸而宋时蕴当真留了一丝灵气,护住了心脉,脉象还算是平稳。 谢如故探到她体内的阴气残留,确实不多,才松开手,只不过还是黑着脸。 宋时蕴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好在没多久,他们就入城了。 榆阳县是个不大的地方。 当地仅有几个和玄门扯上关系的世家,以及两个道观,一座寺庙。 其中的李家,就是道医出身。 这几年,几乎已经发展成了,纯医术世家。 家族名下,开了不少的药铺和医馆。 汪玄和李家多有往来,带着宋时蕴等人,入城之后,便直奔李家。 李家现任的家主,叫做李云鹤,比汪玄小一辈,今年才三十多岁。 但,天赋极佳,在医术上面颇有进益。 所以年纪轻轻,就成了李家这一任的家主。 宋时蕴坐在马车上,阴气和伤在体内作乱,她此时的感觉并不好受。 宋时蕴不由靠着车壁,闭着眼,微微皱着眉休息。 谢如故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太舒服,心里更不太舒服。 他沉了沉脸,却还是伸手握住宋时蕴的手腕。 宋时蕴闭着眼,便感觉到一股暖意笼罩,有人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摩挲着她的手腕骨。 热意一点点顺着她的皮肤渗透进来,多少抚平了一些,阴气乱窜带来的寒意。 宋时蕴知道是谢如故。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如故,干脆闭着眼,当做自己已经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谢如故瞥了她一眼,从宋时蕴的呼吸,就能够看出来,她没睡着。 但谢如故也没拆穿她。 马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谢如故打起帘子,往外一看。 周真人正好翻身下马,走过来,便对谢如故说道:“世子爷,咱们到了李家,二小姐的伤如何?” 他往马车里望了望。 宋时蕴听见周真人的声音,便像是刚被吵醒似的,睁开眼来。 周真人见她脸色还是不太好,紧张地道:“二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宋时蕴还没说话,便先咳了两声。 这次不是装的。 她刚一张口,一股气就往上顶。 谢如故紧皱起眉来,抓住宋时蕴的手,声音微沉,“先下车再说。” 见此,周真人忧心忡忡地望着宋时蕴,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如故扶着宋时蕴,便从马车上下来。 徐县令和汪玄此时都已经走过来。 众人便见宋时蕴的脸色,似乎更差了。 日光一照,让宋时蕴的脸色,愈发地惨白,毫无血色。 周真人见此,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但心里也有些疑惑。 画皮鬼一事,已经过去许久,之前宋时蕴一直恢复的不错,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会子怎么会那么严重? 难不成,真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累着了? “宋小姐的脸色,不太好。”汪玄盯着宋时蕴的面色,开口道:“李家的医术一向是最好的,我们已经到了李家,便先进去请李家主看看吧。” 周真人到底是担心宋时蕴的,思绪顿时被打断,连连点头道:“好,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谢如故淡淡地嗯了一声,扶着宋时蕴便往李家大门走去。 汪玄都看出来,谢如故的情绪,好像不太高。 汪玄不由悄悄地撞了撞周真人的胳膊,小声地问:“方才马车之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观那位世子爷的情绪好像不佳?” 周真人闻言,看了看谢如故的背影,再看看他小心翼翼扶着宋时蕴的样子,心中了然,“八成是因为二小姐的伤。” 第290章 施针治疗 汪玄闻言,好奇地问道:“世子爷和宋小姐是什么关系?” “这个……”周真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胡子,“回头你们就知道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汪家主,还需要你带路呢。” 汪玄反应过来,这里只有他和李家相熟,自然得他带路。 汪玄便立即走过去。 正好谢如故扶着宋时蕴,已经走到了李家大门口。 汪玄过去,和李家门房打了一声招呼。 李家人自然是认识汪玄的,门房小厮连忙对汪玄拱手作揖,“汪家主请进,小人这就去通禀。” 汪玄微微颔首。 门房让其他人,带着汪玄进去,自己便飞快地跑进去通禀。 汪玄和宋时蕴等人,在李家下人的带领下,便先到了李家的大厅。 他们站在大厅内,等了片刻,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缓而稳定地走过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齐齐地抬头望过去。 便见,一位青衫青年,带着两个下人,一道走进来。 汪玄一看见他,便笑呵呵地抱着双拳,打起招呼,“李家主,许久不见了。” 李云鹤回了一礼,客气而疏离地道:“汪家主今日怎么过来了?” “这……说来话长。”汪玄干笑一声,看向宋时蕴等人,道:“李家主,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京城中来的贵客……” 汪玄将谢如故宋时蕴和周真人,介绍给李云鹤。 一听说,这几个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李云鹤便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愿意和京中的恶人打招呼。 他不咸不淡地道:“京中的贵客,怎么有时间来我们李家?” “是这样的。”汪玄抬手指向宋时蕴,“这位宋小姐,之前受了一次伤,体内残留着阴气,伤便一直没好,这一路舟车劳顿地过来,好像加重了伤势,李家主是知道的,我不太懂医术,只能带他们来寻求李家主你的帮助,还望李家主施以援手。” 汪玄说着,给李云鹤使了个眼色。 虽然两个人交情比较一般。 但毕竟都是榆阳县的玄门世家。 听见汪玄这么说,李云鹤还是给了点面子。 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见他看过来,打量了李云鹤一眼,便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李云鹤一眼便看出来,宋时蕴体内确实残留着一丝阴气。 他便提步走过去。 下一秒,他一句话没说,便伸手抓住宋时蕴的手腕。 谢如故眉心猛地一沉,便见李云鹤的手指,搭在宋时蕴的手腕上。 知道李云鹤这是把脉,谢如故嘴角往下压了压,才没有说什么。 宋时蕴望着李云鹤,也并未说话。 过了片刻,李云鹤才松开手,神色淡淡地道:“伤势不重,但你经脉较窄,体内两股气流对冲,对你的经脉,有极大的影响。” 宋时蕴颔首,“正是。” 李云鹤淡声道:“这种气流对冲,最为伤身,你现在没晕过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见这话,谢如故紧紧地皱着眉,脸色沉沉地没有说话。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李云鹤话锋一转,对旁边的下人吩咐道:“三七叔,去准备一间客房。” 身后的老伯闻言,便退了出去。 旋即,李云鹤又看向宋时蕴,“这位小姐先去客房休息片刻,等会儿我为你施针,打散疏通那紊乱的真气和阴气,再吃几服药,好好休养月余,便差不多了。” 闻言,宋时蕴欠了欠身,“多谢。” 李云鹤淡声道:“不必写,我也不过是给汪家主面子罢了。” 这话说得倒是直接。 宋时蕴还没说话,李云鹤又道:“连翘,你先带这位小姐下去。” 一旁的丫环,走过来,对宋时蕴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如故见此,便扶着宋时蕴,往外走去。 李云鹤见此,随后看向汪玄和周真人,“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汪玄连忙道谢。 李云鹤吩咐下人招待他们,便先提步出去,准备给宋时蕴施针需要的东西。 同一时间。 谢如故扶着宋时蕴到了客房。 连翘便先下去,给宋时蕴准备药材。 谢如故看见房门被关上后,才望向宋时蕴,看着她发白的脸色,谢如故眉头紧锁,心里烦躁,嘴上却还是关心,“身体还好?” 宋时蕴缓了一口气,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即便李家主不管不问,我自己等会儿施针也可以压下去。” 谢如故阴阳怪气地一笑,“那二妹妹真是厉害。” 宋时蕴:“……” 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宋时蕴难得没跟他抬杠,反而解释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就这一次,你就别生气了。” 她身体这会子是真的有点虚弱,说话也有点软软的弱弱的,像是一只小奶猫崽子。 谢如故看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睛,这口气也就生不起来了,他转身在宋时蕴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地摩挲着。 宋时蕴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可能就是正常体温,但对宋时蕴来说,却有些滚烫。 她刚想动了动手。 却听见谢如故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李云鹤如何?” 宋时蕴顿了一下,没有收回手,“从面上来看,双目清明,灵台清澈,灵气充沛,钟灵毓秀,确实是个适合修炼的人,且功德深厚,不像是坏人。” 谢如故微微颔首,“李家境内,似乎也没有阴气或者其他杂乱气息。” 宋时蕴刚才一路过来,都在查看四周的情况,“李家境内,除了李云鹤外,其他人身上都没有多强的灵气,更多的反而是药香,李家应该就是专修医术的医术世家,准确地来看,都不像是玄门世家了。” 而能够做出西平官道那件大案子的人,必须是精通玄术,且能力足够突出的人。 否则,绝对驾驭不了碎魂阵,更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李家内没有那么多精通玄术的人,更多的是对医术方面的了解。 只有一个李云鹤,比较符合。 但从面相上来看,李云鹤并非作恶之人。 排除掉李云鹤和李家,那剩下来的,就只有两座道观和一座寺庙,以及汪家。 汪玄看上去,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也可以先排除掉。 思及此,宋时蕴飞快地做了决定,“等会儿,我们就去汪家看一看。” 先看看能否将汪家完全排除。 毕竟汪家,是负责榆阳县监察寮的。 汪家在这种事情上,占据天然的优势,可以在不惊动监察寮的情况下,悄然杀人。 所以,汪家得着重查一下。 谢如故刚点点头,两个人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在靠近。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开口。 几秒后,房门便被人推开。 李云鹤带着一个小童走进来。 小童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李云鹤瞥了宋时蕴和谢如故一眼,便对小童吩咐道:“将药箱放下,把里面的银针取出来。”看书喇 小童脆脆的应了一声是,将药箱稳稳当当地放下来,从中取出一包银针,摊开放在桌上。 李云鹤走到床边,没什么表情地对谢如故说道:“这位公子,还请出去。” 谢如故闻言,便皱起眉来。 宋时蕴见此,拍了拍他的手,“没事,别担心。”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这才起身,“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便唤我。” 宋时蕴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好。” 谢如故瞥了李云鹤一眼,这才提步走出去。 李云鹤完全对宋时蕴和谢如故不感兴趣似的,径直对宋时蕴说道:“劳烦脱下外衣。” 第291章 疲惫不堪 宋时蕴知道这是正常的诊治,没有矫情,便脱下了外袍。 李云鹤这才让小童,将银针递过来,大约是看在宋时蕴还是小姑娘的份上,他捏着银针,补了一句,“会有点疼,忍着一些。” 宋时蕴颔首,“多谢,我明白。” 李云鹤闻言,便直接开始动手。 他下手极快,手掌一挥,银针便刷刷地落在宋时蕴周身的大穴上。 没多久,宋时蕴就被扎成了一只刺猬似的。 她紧握着放在膝上的双手,脸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李云鹤见此,淡声道:“等会儿便好,若实在疼,你不如想一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闻言,宋时蕴微微低着头,过了片刻,她才哑声开口,“李家主知不知道,我们为何要来西平官道?” 李云鹤瞥了她一眼,下针,“和西平官道的案子有关?” 宋时蕴抬头看他,“李家主也听说过西平官道的案子吗?” 李云鹤淡淡地道:“我就住在这城中,距离西平官道不远,这么大的案子,我自然听说过。” 宋时蕴似乎是疼了,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正如李家主猜测的一样,我们就是为了那件案子来的,不知道李家主对这案子怎么看?”看书喇 说着,她苦笑着补了一句。 “我实在是太疼了。” 言外之意,她现在必须说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云鹤看着她那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躯,道:“汪家和徐县令不是说,那案子是意外吗?” 宋时蕴:“可是,西平官道不像是猛兽出没的地带。” 李云鹤下针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才继续,“在那些尸骨被人发现时,我第一时间,便去过西平官道。” 宋时蕴不由惊讶地道:“李家主去过现场?” 李云鹤颔首,“当时衙役们正在收殓尸块,我便在四周检查了一下。” 宋时蕴追问道:“不知李家主可有查出什么?” 李云鹤却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停下手来,“好了,这些银针停留一炷香,一炷香后,我的药童会将银针取下来,再过一会儿,汤药也会送过来,你且好好休息休息。” 宋时蕴盯着李云鹤,刚想说什么。 李云鹤便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宋时蕴,“你身上的阴气,来自西平官道附近。” 宋时蕴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李云鹤又说:“这世间,各处都有阴气,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各处的阴气,也略有不同,我长年住在此处,这附近的阴气,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而且你身上的伤,也不是旧伤,而是新伤。” 宋时蕴眼皮一跳。 李云鹤瞥她一眼,又道:“为了查这个案子,对自己下此毒手,姑娘倒是能够忍常人所之不能忍。” 宋时蕴见李云鹤直接戳穿了,淡笑一下,倒也不觉得尴尬,“李家主果真厉害。” 李云鹤淡声道:“不是我厉害,是你压根没想瞒过我吧?” 宋时蕴没有说话。 李云鹤转而又道:“若是为了西平官道的案子,我劝你们去山坳看看。” 宋时蕴心里一动,“山坳?” “西北方向之山坳,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李云鹤点了个位置,旋即打开房门,便提步走了出去。 宋时蕴福至心灵。 李云鹤当日就赶去过,肯定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但为什么不明说? 有什么值得他顾忌的地方? 宋时蕴正想着,谢如故便提步从外面走进来。 一进来,看见跟刺猬似的宋时蕴,谢如故眉心便拧成一团,仿佛能够夹死好几只苍蝇似的。 他沉沉地踏着步子,走到床边,盯着宋时蕴,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担心,已经快凝为实质。 宋时蕴见此,想对谢如故笑一下,可脸上还扎着几根银针,让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扯了一下唇角,却比笑还难看。 谢如故看得心里更不舒服,便开口道:“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我更生气。” 宋时蕴心里苦笑,“我也没办法,早知道李家主那么厉害,我就不必伪装了。” 谢如故哼了一声,“你当真不知道吗?” 宋时蕴一噎。 新伤和旧伤,老大夫一看就知道。 宋时蕴不过是找个借口,让汪玄和周真人,相信她是真的病了。 同时,也是为了试探这些玄门世家的人。 看看他们察觉宋时蕴的伤是新伤后,有什么反应。 显然,李云鹤的反应,是让宋时蕴满意的。 宋时蕴看着气呼呼的谢如故,声音软了一点,“不过,倒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谢如故眸色沉沉,“李云鹤同你说了些什么?” 宋时蕴看了一眼药童。 药童倒是低着头,守在旁边,仿佛自己不存在一样。 估摸着他是李云鹤的心腹,应该可以信得过。 宋时蕴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谢如故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小声地说:“李云鹤说,让我去西平官道西北方向的山坳看看。他在西平官道尸块被发现的当日,就曾悄悄去过西平官道,突然这么说,我猜测他或许是在山坳中,发现了什么。” 谢如故闻言,回想着他今天和宋时蕴去的方向,“也就是另一处山坳?” 宋时蕴和谢如故今日,正好没去西北方向的山坳。 那个方向,其实距离西平官道稍稍有点远了。 而且脚印,出现在他们所去的山林间。 正常人都会去那个方向查看。 李云鹤提出来的地方,则正好是他们去的,另外一边的山坡。 宋时蕴点点头,“应该是,晚点我们过去看看。” 她快刀斩乱麻,心里已经做好决定。 谢如故却不赞同地皱起眉来,打量着宋时蕴,“你的身体,不可。” 他那眼神,仿佛就在指尖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会子还瞎折腾什么。 宋时蕴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嘟哝道:“过一会儿就好了,李云鹤给我用的针和药方,都没问题,稍稍地疏散片刻,便可痊愈,等我好些,我们再过去看看。” 她抬头望着谢如故,强调着‘我们’这两个字。 唯恐谢如故没听懂似的。 宋时蕴又补了一句,“你和我一起。” 说完,她眼巴巴地盯着谢如故。 仿佛在说,我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拒绝我了。 诚然。 谢如故确实拒绝不了这样的宋时蕴,他皱着眉,眼里有着深深的无奈,“先休息,到时候再说。” 虽然没有完全松口,但宋时蕴明白,他这还是答应了。 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乖乖地一点头,打算好好休息。 待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李云鹤的药童,便过来,将银针一一取下来。 银针方才一取下来,宋时蕴便觉得神经松快下来,整个人身子一软,也就倒了下来。 而在她倒下来的那一瞬间,谢如故迎着她倒下的方向,伸手揽住宋时蕴的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宋时蕴的额头,抵住谢如故的肩膀。 阴气和真气都被卸了下来后,她整个人都感觉疲惫不堪。 加上坐在那里的姿势,维持太久,她半边身子都麻了,靠在谢如故怀里,半天都没办法动弹。 感觉一阵阵麻意,席卷上来,宋时蕴意识有点模糊地一皱眉,无意识地闷哼一声。 谢如故伸手扶住她的腰背,听见她的声音,语气跟着沉了下来,“怎么样?” 宋时蕴还没说话,药童便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片刻后,他松开手道:“这位小姐体内的阴气,已经被疏散了,只不过阴气侵蚀的伤还在,要好好休息一番,其余的并无大碍,吃几服药便好了。” 第292章 梦境吓人 谢如故闻言,却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怀里的宋时蕴。 宋时蕴眼皮动了动,提着一口气,抬起头来,向药童道了一声谢,“多谢。” 药童微微摇头,走过去,拿起药箱便走了。 谢如故从头到尾都没看药童,只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脸色还是白的吓人。 谢如故看见她这模样,情绪就不大好,眼底仿佛有风云在聚集,“怎么样,还难受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难受,就是胳膊有些麻,没什么力气,还有点犯困。” 说着,她还对谢如故笑了一下,想让谢如故别那么担心她。 但她不笑还好,一笑谢如故感觉心口都疼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仿佛看见过宋时蕴这副模样。 谢如故皱着眉,双手扶着宋时蕴的肩膀,便将人在床上放下来,“犯困便睡会儿,我在这守着。” 他伸出手,替宋时蕴掀开被子,盖在身上,旋即握住宋时蕴的手,大拇指无意识地在,宋时蕴的户口出摩挲着。 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宋时蕴。 宋时蕴是真有些困了,微微点了点头,没多久便沉沉地睡过去。 宋时蕴这边,刚睡下差不多半个时辰,连翘便端着汤药,推开门走进来。 连翘一进来,刚想说话。 谢如故便向她看过去,对她微微摇头。 连翘看了一眼正睡着的宋时蕴,一下子就明白谢如故是什么意思。 她走过去,将汤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低声道:“要尽快服用。” 谢如故颔首,“谢谢。” 连翘福了一礼,便转身走出去。 谢如故伸手摸了一下药碗,像是刚出炉的,温度很高。 谢如故便没有立即叫醒宋时蕴。 他时不时地伸手摸一下药碗。 宋时蕴此时睡得很踏实。 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陷入了一个梦境。 梦境里,她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有个人拿着刀,站在她面前。 身影虽然模糊不清,但宋时蕴知道,那就是她的父皇。 宋时蕴心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拼命地睁大眼睛,想要和那人说什么。 这个时候,那人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缓缓地靠近来。 紧接着,一张面容,逐渐在宋时蕴眼前变得清晰。 但那个人,却不是当朝的皇帝陛下! 谢如故方才伸手,去探一探药碗的温度,这个时候,宋时蕴却猛地睁开眼,倏地坐起来。 谢如故抬头望过去,便见宋时蕴满脸冷汗,脸色发白得吓人,不停地喘息着,身体都因为喘息而颤抖着。 谢如故看出来宋时蕴的状态不对,还以为她身体仍旧不舒服。 “哪里难受?” 谢如故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探宋时蕴的额头。 宋时蕴听见他的声音,却像是看见鬼一样,猛地一个激灵。 谢如故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谢如故的胳膊,猛地一拽,将谢如故死死地按在床上。 谢如故抬起眼来,便见宋时蕴一脸凶狠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怒火和恨意。 谢如故不由一顿,声音却很柔和,“宋时蕴,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宋时蕴闻言,愣了一下。 有些飘忽的眼神,这个时候,才渐渐稳定下来。 她望着谢如故,眼里升起一片黑雾,神色颇为复杂。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压着谢如故,像是触电了似的,瞬间松开手来,旋即她哑声道:“对不住——” 话音未落,她就踉跄着下了床。 双腿有些发软,刚一下来,就险些摔倒。 好在谢如故反应快,翻身坐起来,伸手揽了她一把,便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坐在谢如故怀里。 谢如故感觉到,宋时蕴有些气喘,伸手抚了抚宋时蕴的后背,眉心紧皱成一团,“你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这状态太奇怪了。 谢如故感觉,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宋时蕴闻言,痛苦地皱起眉来,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旋即,她额头抵着谢如故的肩膀,声音沙哑晦涩,“我,我刚做了一个噩梦……” 谢如故闻言,眼神一动,偏头靠近宋时蕴的侧脸,感觉宋时蕴脸上汗津津的,“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宋时蕴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她刚才做了个什么噩梦? 那对宋时蕴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噩梦。 梦境里,拿着剑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她的父皇,而是——谢如故。 看着谢如故那张脸,在自己面前逐渐变得清晰时。 宋时蕴心头猛地一跳,便醒了过来。 刚才她整个人都是蒙的。 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记忆中,最后见到的人是她亲爱的父皇。 拿着剑,亲手杀了她的人,她也可以明确是她那最最亲爱的父皇。 可为什么,刚才的梦境里,拿剑的人却变成了谢如故? 宋时蕴自己都想不通。 一醒过来,看见谢如故时,她一时间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所以条件反射下,才对谢如故动了手。 谢如故感觉到宋时蕴的气息很乱,伸手握住宋时蕴的手腕,感觉她内里的灵气更乱。 谢如故心下一沉,“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宋时蕴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回答他。 她撑着从谢如故怀里退出来,坐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气,才摇摇头,“就是梦到了一大滩的血……很,很多死人……” 她半真半假的,把梦境说了一遍。 她还对谢如故自嘲地一笑,“世子爷也知道的,这种梦最吓人了。” 谢如故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时蕴,紧皱的眉心就没松开分毫。 显然,他不相信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不是寻常的小姑娘。 她一个玄门中人,看见各种惊悚的尸骨,都不曾有过片刻的害怕。 怎么可能因为梦境里出现的血和死人,就吓成这样?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宋时蕴确实是被这种梦境吓到了,有必要一睁开眼,就向他出手吗? 宋时蕴看见谢如故的眼神,就知道他不相信。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谢如故解释。 瞥见旁边的汤药,她主动开口道:“那是给我的吗?” 看得出来她不想说,谢如故皱了皱眉,还是伸手将汤药端过来。 他用手摸着药碗,探了一下温度,正好差不多放凉了一些。 他便拿起汤勺,想要给宋时蕴喂药。 宋时蕴见此,有些慌乱地伸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如故避开她的手,也没说话,便将汤勺送到宋时蕴的嘴边。 宋时蕴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没有硬抗下去,张口将汤药喝了下去。 味道苦得透心。 但一入口,宋时蕴便察觉出来,这里面用的,都是极好的药材。 这么三服药下去,宋时蕴就算之前真的伤得很重,也会彻底好起来。 看在这药材都是极好的,价格昂贵的份上,宋时蕴一声不吭地,在谢如故的投喂下,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 只不过这样一口一口地喝,那真是一种折磨。 宋时蕴被苦的,脸都快绿了。 之前的梦境,都被她暂时遗忘了。 谢如故盯着她看了片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漱漱口。” 宋时蕴接过来,想也没想,就灌了下去。 稍稍地缓解了一下嘴里的苦涩。 谢如故见她脸色逐渐平复下来,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宋时蕴内里的灵气,也平复下来,不再像是之前一样,到处乱窜。 看样子,李云鹤是真的有两下子。 第293章 暂住李家 之前噩梦造成的混乱,显然在这一碗汤药后,也得到了平息。 谢如故放心地松开手来,盯着宋时蕴的面容,淡声道:“你先休息片刻。” 语毕,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宋时蕴抬头,便看见他的背影。 她愣了一下,有一种感觉,谢如故应该是生气了。 但她也不知道该和谢如故说什么。 看见谢如故走出去,又关上了房门,宋时蕴握着茶杯,低下头来,方才梦里的血气,仿佛又翻涌上来。 宋时蕴不由皱起眉来,方才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容,再次变得惨白起来。 她用力地闭上眼,谢如故握着长剑,再次立在胎儿面前。 她清晰地看见,谢如故那长剑上的血迹。 那浓烈扑鼻的血腥味,仿佛都扑到了宋时蕴面前。 那血……是谁的? 她死的那天,谢如故明明就没有出现。 她为什么会梦到谢如故? 宋时蕴猛地睁开眼来,突然想起来,宋时柔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宋时柔就曾经在梦境里见过,她最后死在了谢如故手里。 如今,她也梦见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想着谢如故的面容,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她和谢如故应该也没什么仇怨。 并且同为天机门弟子,谢如故没必要杀她吧? 而且,她死的那天,她记得清清楚楚,动手要她性命的人,确实是她的父皇,当今陛下。 她为什么会梦到谢如故? 难不成,是梦境混乱导致的吗? 宋时蕴伸手揉了揉剧痛的额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宋时蕴还没抬起头来,就听见谢如故的声音。 “我方才去……你这是怎么了?” 谢如故一进来,刚想说话,便看见宋时蕴坐在床边,人缩成了一团,脸色白得吓人。 他立即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放,手指就扣住了宋时蕴的手腕。 窥见宋时蕴脉息平稳,谢如故眉心才松开一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时蕴,“怎么回事?” 宋时蕴听见他的声音,耳边和眼前充斥的血腥,仿佛如潮水一般,急速褪去。 她抬起头来,便看见谢如故盯着自己,眼里的担心,根本不像是作假。 宋时蕴长呼一口气,微微摇头,“没事,就是这药……苦得我难受。” 她苦笑一下,把锅推给了李云鹤开的药。 谢如故闻言,抓起放在旁边的小碗,递给宋时蕴,“这是我去厨房取的蜜饯,你吃点。” 宋时蕴看见那一碗蜜饯,不由一愣,“谢如故……你刚才出去,就是去取蜜饯?” “不然?”谢如故面无表情地说完,伸手捏起一块蜜饯,就塞到了宋时蕴的嘴里。 蜜饯甜得浸心。 宋时蕴喉头滚动了一下,嘴里全是甜丝丝的,一点苦味都没了。看书喇 她望着谢如故,怎么都没办法,把眼前的人,和她梦境里的那个人,看成一个人。 她也不相信,谢如故最后会杀了她。 “这么盯着我作甚?”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谢如故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 宋时蕴咀嚼了几下口中的蜜饯,才开口道:“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 谢如故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或许和宋时蕴变成这样有关系。 思及此,他便问道:“什么事?”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的眼睛,“我妹妹时柔,曾经同我说过,她曾做过一场梦,梦里,我最终死在了你的手上。世子爷,你觉得这个梦,我该相信吗?” 谢如故一顿,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反而轻笑一声,反问道:“那你相信吗?” 宋时蕴望着他的眼睛,过了片刻,才开口:“我不相信。” 宋时蕴语气淡淡的,但透着坚定。 谢如故闻言,神色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眉眼里都透露着愉悦,显然这句话让他心情变得很不错。 他伸手重新捏起一块蜜饯,塞到宋时蕴的嘴里,“梦境总是相反的。” 宋时蕴顿了一下,对他微微一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吃着谢如故喂过来的蜜饯。 她看了看谢如故,还是没把自己的梦境,告诉谢如故。 谢如故对于宋时蕴方才所说的那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 李云鹤给的药,还是很好的。 宋时蕴喝完药没多久,体内本就不多的阴气,便彻底散去了。 原本有些寒津津的经脉,此时也隐隐发热,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宋时蕴缓了一口气,望向谢如故,低声道:“谢如故,可能还需要你帮个忙。” 谢如故看了看她的眼睛,了然道:“我知道,李家主应该是愿意收留我们一晚,我去同周真人说一声就好。” 宋时蕴颔首,她就是这个意思。 谢如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好好休息,便起身出去。 宋时蕴看见房门再次被关上,便在床上躺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 另一边。 谢如故走出去,去找周真人和汪玄等人。 他们几个人就在大厅里干坐着,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云鹤这个主家,一直没露面过。 倒像是把他们给忘了一样。 正当周真人有些坐立难安的时候,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一抬头,看见谢如故,周真人真的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世子爷,你回来了?” 周真人激动地站起来,连忙问道:“宋小姐怎么样了?” 谢如故走到周真人跟前,便开口道:“她在休息,今天不适合再赶路了,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同李家主说明了情况,李家主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周真人闻言哦了一声,还是关切地问:“那宋小姐没事了吧?” “李家主用了针和药,她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但要多休息一些时日。”谢如故解释道。 周真人彻底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大不了就多休息几日,反正这案子一时半会也没个头绪。” 谢如故微微点头,“那就这样吧,李家主等会儿会派人过来,带你们去客房。” 语毕,他转身就走了。 周真人望着谢如故的背影看了片刻,转头望向汪玄等人,“那我们今天就暂时在李家住下来,今日真是麻烦徐大人和汪家主了。” 汪玄闻言,摇摇头,“也没什么,这些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既然周真人你们要在李家住下来的话,那我和徐大人便也先回去了?” 徐县令和汪玄家,都在榆阳县城中。 自然不会留宿在李家。 周真人拱了拱手,“那我就不留两位了,明日一早,我们会前往县衙。” “好,我和徐大人会在那等待各位。”汪玄也抱了抱拳。 徐县令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旋即,两个人便先行离开了李家。 周真人和天司局其他弟子,在大厅里等了片刻,果然便有李家的下人过来,将他们带去客房。 周真人等人,进入各自的客房不多久,便有下人送了饭菜进来。 周真人有些疑惑,李云鹤是主人,他们好歹也算客人,按理来说,不应该是李云鹤在家里摆开宴席,请他们一同过去用饭吗? 怎么每个人都分开来用饭了? 似乎读懂了周真人严重的疑惑,送来饭菜的下人解释道:“我们家主一向不习惯与他人一同用饭,在我们李家,都是分开用饭的,这是我们李家的惯例。” 第294章 没有准备客房 周真人闻言,讪笑道:“原来如此,李家主还真是与众不同。” 下人笑笑,“我们家主只是觉得,大家都凑在一起吃饭,各自拘束不痛快不说,还容易染病。” 周真人:“……” 这话还真是直接。 周真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人对周真人微微福了一礼,便离开了房间。 周真人一个人在桌边坐下来,便开始用饭。 一坐下来,周真人望着桌上的饭菜,不得不说,李家的饭菜还真是讲究…… 四菜一汤,其中三个都是素菜。 用李家下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营养均衡,且晚间不宜饮用过多荤腥。 周真人虽然不算是无肉不欢,但看见这饭菜,食欲还是减低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来,怪不得,整个李家上下所有人,全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周真人心里叹了口气。 另一边。 宋时蕴和谢如故那边,也有人送来了饭菜。 只不过饭菜被送来时,宋时蕴正睡着。 谢如故走后,她自己在床上躺下来,没多久便睡着了。 谢如故回来时,都没惊醒她。 看见下人送进来的饭菜,谢如故皱了一下眉,便让人把饭菜撤了。 旋即,他望着床上还在睡着的人,索性起身出了李家。 等他再回来时,打包了不少好饭菜。 宋时蕴睡得迷迷糊糊,便闻到一股饭菜香。 她微微动了动眼皮。 没多久,便睁开眼来。 她睁开眼望过去,便见谢如故模糊的身影,在桌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宋时蕴刚想起来。 谢如故就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似的,立即便走过来,伸手便将宋时蕴扶着坐起来。 宋时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道:“我好多了,不需要这么照顾我。” 谢如故看了看她的脸色,气色确实还算不错。 看样子恢复不少。 谢如故放心不少,但还是没放开手,“饭菜在桌上,要吃点吗?” 宋时蕴一听说,还真有些饿了,便点点头。 谢如故见此,便扶起她,向桌边走过去。 宋时蕴很想抽回自己的手臂,自己走过去。 她现在真没那么虚弱…… 可是,谢如故却像是把她看成了重病之人似的,一直拉着她不放手。 宋时蕴心里哭笑不得,在谢如故的帮助下,在桌边坐下来。 谢如故这才松开手,旋即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宋时蕴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谢如故在她对面坐下来,看了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晚的宋时蕴,特别乖巧。 以往宋时蕴就算是装乖卖巧,也能够让人看出来,藏在皮囊下锋利的爪子。 但今天,真是软乎乎的。 谢如故思及此,不由笑了笑。 宋时蕴看见他笑,有些不明所以,“笑什么?” 谢如故微微摇头,“没什么。” 他拿起旁边的勺子和小碗,便要给宋时蕴盛饭。 宋时蕴才发现,桌上的饭菜,还挺好的。 甚至还有一锅虾仁粥。 宋时蕴不由说道:“这些饭菜是李家准备的吗?” 她看着,怎么有点像是外面酒楼做的? 谢如故闻言,给她盛了一碗虾仁粥,放在她面前,“是我去外面买回来的。” 宋时蕴诧异道:“李家连饭菜都没准备吗?” 李云鹤看着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谢如故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李家有多小气,方才让人送了四菜一汤过来,结果全是绿色的,我这不是怕你不爱吃吗,便出去买了些饭菜回来。” 谢如故语气故意夸张着。 宋时蕴失笑,“嗯,那李家主确实挺抠门的。” “可不是吗?”谢如故笑了一下,“快吃吧,等会儿就该凉了。” 宋时蕴道了一声好,才端起虾仁粥,慢慢地吃起来。 谢如故仿佛提前研究过宋时蕴哀嚎一样,他带回来的饭菜,虽然清淡了一些,但都是宋时蕴爱吃的。看书喇 这顿饭,宋时蕴吃得还挺满意的。 吃完后,谢如故请李家人来帮忙,收拾了一下残局。 待李家下人都下去后,谢如故才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坐在床边,被谢如故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去休息,晚些时候我们再会合?” 谢如故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起身。 宋时蕴还以为他要出去了。 结果,这人却起身,向床边走过来。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宋时蕴有点懵地看着他。 谢如故却弯了弯唇角,道:“但是,李家好像没有另外给我准备客房。” 宋时蕴蓦地瞪大眼睛,“他们没准备?” 谢如故嗯了一声,“大约是以为,我与你是夫妻,就没准备。” 宋时蕴:“……” 这怎么误会的? 不过,一想到谢如故之前一直陪着自己。 李云鹤全部看在眼里,当时两个人又没说过自己的身份。 恐怕,李云鹤还真的误会了? 以为他们俩是夫妻,所以就没有另外再给谢如故准备房间? 宋时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见谢如故一直盯着自己,她火烧屁股似的,倏地起身,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去让他们再准备一间客房……” 话音未落,谢如故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时蕴眼皮猛地一跳,愕然地望着谢如故。 谢如故对上她那惊悚的表情,哭笑不得,“二妹妹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样子,仿佛担心我是何等的禽兽一样,我也没说过,要对你做什么,你怎么这么紧张?” 宋时蕴闻言,嘴角抽了抽,稳住心神,缓缓地坐下来,硬撑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谢如故轻笑,“还没说什么,你这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样子,若是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什么衣冠禽兽呢。” 宋时蕴:“……” 她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谢如故而已。 这个时候,和她之前受伤的情形,并不一样。 大晚上的,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夜漫漫,想着让人轻松不起来啊。 只不过,宋时蕴这话肯定是不能说了。 谢如故见她脸皮紧绷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道:“你身子刚好,先休息吧,我就在这坐一会儿,待晚些时候,再叫醒你。” 宋时蕴闻言,愣愣地看着谢如故。 谢如故哭笑不得,“怎么,你之前是不是真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宋时蕴一听这话,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连忙将自己的手,从谢如故的手里抽出来,咳了一声,故作冷脸地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把你赶出去。” 谢如故看得出来她口是心非,弯了弯唇角,“不闹你了,快些休息吧,晚些时候不是还要去西平官道看看吗?再不休息的话,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这是实话,也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如果不是宋时蕴之前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知道,宋时蕴既然说了,就不会打退堂鼓,他今晚肯定会看着宋时蕴好好休息,才不会让宋时蕴半夜再出去奔波。 宋时蕴现在身体是好了些,但这连日来奔波,确实有些疲惫。 闻言,她没再矫情,点点头便道:“那我先睡会儿。” 语毕,她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谢如故,“但你不休息吗?” 她这几日奔波,谢如故却也是一样的。 谁也没比谁好过。 她下午还睡了一会儿,谢如故却一点都没休息。 若是让谢如故,就这么帮她守一夜,宋时蕴良心上也有些过不去。 第295章 汪家叔太爷 若是寻常人听见这话,大概会另寻他处,或者说自己不累,不必担心。 偏偏谢如故与众不同。 听见宋时蕴这话,他忽然一下子靠近了宋时蕴,几乎和她鼻尖贴着鼻尖。 两个人的呼吸,立即缠绕在一处。 宋时蕴心里猛地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谢如故一阵轻笑,每一个字都带着钩子一般,“二妹妹这是心疼我?” 宋时蕴脸一下子通红,她一把推开谢如故,疾声道:“我干嘛心疼你,是你自己自找的,跟我没关系。” 谢如故闻言,也不生气,反而一笑,“嗯,是我自找的,但我甘之如饴。”看书溂 宋时蕴:“……” 听他这么说,宋时蕴反而气不起来了。 只不过,脸颊愈发地烫。 她故作凶狠地拍了谢如故一眼,“懒得理你。” 旋即,便飞快地和衣躺下,拉过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连脑袋都没露出来,仿佛真的不想搭理谢如故一般。 谢如故勾了勾唇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床边坐着。 宋时蕴包在被子里,听着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两个人沉沉地呼吸。 她略略动了一下,掀起被子一角,往外衣看,便见谢如故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只微微低着头,像是想这么坐着睡一会儿。 宋时蕴心里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她犹豫片刻,伸手。 谢如故忽然便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他睁开眼,循着看过去,便看见宋时蕴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盯着他看,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要不然,你也上来睡吧。” 谢如故一听,顿时眯起眼睛来,语气也变得有些危险,“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时蕴顿了一下,被子下的脸,不知道是捂的,还是怎么回事,更红更烫了。 好在谢如故看不见。 宋时蕴心里悄悄地嘀咕着,然后包着被子,往床里侧,艰难地挪了一下位置,把床外侧完全腾空出来。 然后,她又伸出一只手,拉过里头另外一床被子,扔到外侧,旋即快速地将手收回去,那双眼睛才看向谢如故。 “这里有两床被子,我们一人一床,床板也是你一半我一半,大家和衣而睡,也没什么关系,你……你就当是我感谢你,陪我演了这么一出戏吧。” 语毕,宋时蕴便嗖的一下,钻回被窝里,连眼睛也不露了。 谢如故看着她留出来的大半空间,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丫头,看着牙尖嘴利的,还是心软。 谢如故也不矫情,索性拉开被子,当真在宋时蕴旁边和衣躺下来。 宋时蕴感觉到旁边的位置沉了沉,紧接着属于谢如故的檀香气息,一下子就涌入过来,如同无形的云雾一样,缠绕在宋时蕴身侧。 她就知道,谢如故睡下来了。 宋时蕴顿时都不敢大声喘气。 就在这时候,有人拽了拽她的被子。 紧接着,谢如故的声音,便从上面传来。 “二妹妹,你这是打算捂死自己吗?” 宋时蕴身子一僵,这么捂着,确实难受。 她索性翻了个身,然后从被子里露出头来,但却给了谢如故一个后脑勺。 谢如故见此,轻笑一声,伸手戳了戳她的后脑勺。 宋时蕴手臂往后一摆,打开他的手,旋即拉紧被子,不耐烦地道:“我困死了,我要睡觉!你要睡就睡,不睡就出去!” 一副凶狠的语气,仿佛谢如故再闹她,她就要大打出手了似的。 谢如故失笑地摇摇头,却见小猫炸毛,也没再逗她,只是温声道:“那就睡会儿,等晚些时候,我再见你。” 那声音,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宋时蕴也摆不下冷脸,便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是真的有些疲惫了,还是谢如故在旁边,确实足以让人安心,宋时蕴没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谢如故躺在旁边,人还很清醒,便听见宋时蕴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他就知道,这人已经睡着了。 谢如故侧过身,望着宋时蕴,伸手将人连着被子,揽进自己怀里。 宋时蕴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便立即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宋时蕴。 渐渐地,宋时蕴眉心松开,再次熟睡。 见此,谢如故揽着她,没多久也睡着了。 就在宋时蕴和谢如故休息的时候。 汪玄和徐县令也各自回到了自己家。 汪玄回到汪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汪家下人便走了进来。 汪玄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 下人躬了躬身道:“回家主,大长老那边传了信过来,请您回来后,便过去说说话。” 汪玄蹙了一下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了两口后,才道:“知道了。” 语毕,他将杯子放下,便朝外面走去。 下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汪玄身后。 汪家有三个长老,说是长老,但其实就是汪家三个长辈耆老。 大长老,按照辈分,已经是汪玄的曾祖父级别。 平素这位大长老,就住在侧院,避世不出。 很少理会汪家的事情。 奈何辈分高,汪家一旦有什么事情,都需要他同意。 汪玄在这位叔太爷的面前,也不敢托大。 他老老实实地,赶到侧院,走过去,敲响叔太爷的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进来吧。” 汪玄应了一声是,才推开门,独自走进去。 屋子里燃着浓浓的檀香,浓烈到呛人。 汪玄一进去,便忍不住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 瞥了一眼旁边的大香炉,香炉上烟雾缭绕的。 汪玄不由皱了皱眉,目光往屋里搜寻过去,便见里面的拔步床上,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白发老者。 他一头银发,盘腿坐在拔步床上,闭着眼,似乎还在调息似的。 年岁看上去,已然不年轻了。 汪玄见此,放轻了呼吸和脚步,轻轻地走过去,在薄纱帘子后面,拱手道:“叔太爷。” 大长老闻言,闭着眼问道:“回来了。” 汪玄:“是,方才回来,听闻叔太爷找我,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大长老缓缓地睁开眼来,瞥了一眼纱帘后面的人,“天司局的人来了?” 汪玄应了一声是。 大长老问道:“来的是谁?” 汪玄如实回答道:“来人是天司局的周真人,此外还来了两个世家的小姐和公子,一位是定国公府的世子,一位是平宁侯府的小姐,听闻两个人都是天机门的弟子。” 大长老闻言,微微眯起眼来,“定国公府的世子也来了?” 汪玄点头:“正是。” 大长老几不可见地一皱眉,“这件事惊动了天机门不成?” 汪玄有些犹豫,“应该也不是,我看那位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心思全都在那位平宁侯府的小姐身上,对案子倒是不怎么关心,下午去查看现场时,他都没去。” 大长老闻言,眉心才松开来,“不上心也正常,听闻他就是天机门的挂名弟子,并未在天机门修炼过几日。倒是这个周真人,对这件案子怎么看?” 汪玄不明白大长老为何突然对这件事那么上心,但还是老实巴交地回答道:“周真人同晚辈一起检查现场时,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还说,现场没查到什么线索,询问我们是否清理过现场。” 但汪玄和徐县令都没动过现场,自然便回答,没有清理过。 大长老抬手捋了捋胡子,“这件事说来,不就是一个意外吗,为何会惊动天司局的人?监察寮的探灵阵,不是没动静吗?” 第296章 半夜出发 汪玄闻言,有些狐疑地往纱帘后看了看。 大长老寻常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一心在侧院闭关修炼。 即便偶尔汪家有事情来烦他,他都不愿意理会。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对外界的事情那么关注? “汪玄?” 大长老感觉到汪玄的沉默,再次开口。 汪玄回过神来,低着头,立即道:“周真人说,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 他将周真人说的,那封信的事情,告诉了大长老。 大长老皱起眉来,“你的意思是说,京城中,早就有人送信给了敬家,提醒他们淮南道之行有危险?” “是,周真人认为,应该是有人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故意向敬家透露了风声,但敬家人并没有信以为真,放在心上,所以酿成了灾祸,也就证明,这件事或许并不是意外,可能是人为。而敬家方面,似乎也认为,有可能是敬家的仇家所为,要求天司局和京兆府,帮敬家查明此事,天司局才派人过来调查。” 汪玄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大长老。 大长老沉吟片刻,问道:“就因为那封信和敬家的言语,他们便赶来榆阳调查?” 汪玄道:“周真人是这么说的,可能这件事涉及了朝廷命官,所以比较重要?” 具体如何,他自然就不知道了。 大长老听着这话,却觉得处处都有违和感。 但琢磨了一下,他也没想明白其中的蹊跷。 汪玄盯着帘子后,看了片刻,试探道:“叔太爷,还有什么事情想问吗?” 大长老闻言,回过神来,“他们还要在榆阳待几日?” 汪玄:“具体没说,但好像还要点差一番。” 大长老微微皱了皱眉,“那你跟紧他们,若是他们稍有些异动,便先回来告诉我。” 汪玄听到这话,更意外了,“叔太爷,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此事?” 大长老一顿,隔着帘子看他一眼,“事情发生在榆阳县范围内,我们汪家是当地的玄门世家,负责监管监察寮,如若真是邪祟或者邪修异动,杀害那么多人,我们汪家却不知道,天司局定然要怪罪,我这么关心,自然也是为了汪家。若不是你们小辈,指望不上,我这把老骨头,又何必这么操心?” 汪玄一噎。 被这么训了一顿,汪玄自认理亏,便没有再说什么,只躬身问道:“那叔太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大长老面无表情地道:“盯着他们,若是天司局那边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来报我。” 汪玄这次不敢违抗,乖觉地答应下来,福了一礼,便打算走人。 但他一转身,却听大长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了——” 汪玄转头过来,“何事?” 大长老从拔步床走下来,撩起帘子,走了过来。 汪玄便见他皱着眉问:“天司局那些人呢?可来了汪家?” 汪玄摇头道:“没有,他们去了李家。” 闻言,大长老眉心皱得更加厉害,“为何去了李家?” 汪玄解释道:“周真人带来的那位平宁侯府的小姐,日前好像受过伤,体内有残留的阴气流窜,加上这几日舟车劳顿,伤势有些恶化,便去了李家求医问药,今晚也就宿在了李家。” 大长老狐疑地皱起眉来,“平宁侯府的小姐?既然有伤在身,周真人为何要带这么个小丫头过来?” “听闻,她之前帮天司局解决过一些麻烦,因此才受的伤,这次好像是过来帮忙的。”汪玄道:“晚辈也有些怀疑,但是那位小姐一直病病歪歪的,几乎躺在马车上,就没怎么下来过,就连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注意力也全部在她身上,大家好像都只在乎她的伤势,调查案子时,周真人都不怎么上心。” 大长老闻言,倒是好奇,“这个宋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汪玄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平宁侯府的小姐,定国公府世子和周真人似乎都很看重她,但我看来,那就是个病弱的黄毛丫头,身娇肉贵的,从京城赶来后,就一直病歪歪的。” 大长老眯着眼,“你确定,她一直病着?” 汪玄颔首,“自然,虽然我不是道医,但她是否病弱,晚辈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这点,大长老自然是相信的。 如若天司局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件事上,那就好办了。 大长老思及此,对汪玄说道:“知道了,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往后天司局那边,若是有什么动静,你记得第一时间告知与我。” 汪玄点头称是,旋即便告退,离开了大长老的屋子。 看见他走出去,大长老瞥了一眼旁边燃烧着的香炉,厌恶地皱了一下眉。 但他旋即却走过去,从旁边的架子上,又拿下来一大块的檀香,扔到炉子里,继续烧着。 另一边。 宋时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瞪瞪地醒过来时,便见自己不知何时,窝在了谢如故怀里。 她惊悚地往下一看,发现自己还在自己的被窝里,只是自己连着被子,被谢如故抱了个满怀。 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打算悄无声息地,从谢如故怀里滚出来。 但包着被子的她,动作太笨拙了。 几乎她刚一动,谢如故那惺忪沙哑的声音,便钻进宋时蕴的耳朵里,“醒了?”看书喇 宋时蕴身子一僵,干笑着抬起头来,又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才道:“刚,刚醒——” 谢如故瞥了一眼外间的日晷,道:“差不多到了子时,也是时候起来了。” 语毕,他便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仿佛刚才抱着宋时蕴入睡的人不是他一样。 见他一副从容镇定地坐在床边,一点点抚平身上衣物的褶子,宋时蕴也悄然松了一口气,故作淡定地坐起来,抚了一下鬓发。 谢如故很快收拾妥当,转头去看宋时蕴。 宋时蕴也从床上下来。 谢如故伸手扶了她一把。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换上鞋子后,便收回了手。 谢如故也没说什么,过了片刻,才问道:“我们现在就去西平官道?” 宋时蕴点头,“就我们二人,快去快回。” 谢如故闻言,忽然笑起来,“为何就我们二人,不叫上周真人吗?” 宋时蕴眼皮一抽,“我,我就是觉得,还要去叫周真人的话,可能会被别人发现,节外生枝,世子爷若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自己去。” 说着,她就要走。 谢如故抬手,拉住她的手腕,无奈地一笑,“二妹妹,还是这么禁不起逗,你就不能说一句,你只相信我,就权当哄哄我,都不行吗?” 宋时蕴见他还一脸委屈,耳根子热了一下,抿了一下唇角,才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谢如故握住她的手腕,淡笑:“二妹妹让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 宋时蕴白了他一眼,便率先往外走去。 谢如故拉着她的手腕,一直跟在她身侧。 两个人从房间里出来,看了看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李云鹤,特意给他们打掩护。 房间外,并没有什么人,就连走动的下人都没有。 谢如故和宋时蕴见此,便悄然地离开了李家。看书溂 整个过程中,都没碰上什么人。 从李家一出来,谢如故便低声道:“李家主倒是好安排。” 说着,他还不忘打趣宋时蕴一句。 “没想到李家主会这么配合,二妹妹面子不小。” 宋时蕴不知道这人又犯什么病,扯了一下自己被他拉着的手,催促道:“快走。” 第297章 寻阴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稳稳当当地跟在宋时蕴身边。 两个人拿着天司局的腰牌,趁着夜色,从城门口要了两匹马,便离开了榆阳城。 不多时,谢如故和宋时蕴两个人,便坐着快马,赶到西平官道上。 因为特别要求的缘故,现场并没有被打扫过。 沿途的血迹,清晰可见。 宋时蕴和谢如故勒马,在血迹前面停下来。 两个人从马上翻身下来。 对视一眼。 宋时蕴瞥向西北方向的山坡道:“过去看看?” 谢如故颔首,两个人将马匹藏进了旁边的小林子,免得被人发现,随后才提步走向山坡。 同一时间里。 大半夜,汪家陷入一片黑暗中。 而在这黑暗里,有一处房间,亮着烛火,如同荧荧鬼火般,在闪动。 大长老坐在房间里,旁边香炉里,飘起一阵阵浓烟,可是若是靠近,依旧可以闻出来,厚重的檀香味中,夹杂着一丝腐烂的味道。 那味道,仿佛深刻入髓,哪怕是再重的香味,也压不下去。 大长老盘腿坐在床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飘出来的,不再是檀香,而是一股股绯红色,如同血色的烟雾。 那烟雾,一点一点地,飘进大长老的体内。 大长老紧皱着眉头,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不多时,便听见咔嚓一声。 紧接着,他的身躯便开始狰狞扭曲起来,手臂往下一压,弯曲成不正常的弧度。 脖子往后面一转,伴随着咔嚓一声,仿佛断了一样,整个头颅扭到了背后。 可他眼珠子却动了动,竟然还活着。 就在这时候,小香炉内,飘出来的烟雾,越来越浓烈。 而仔细看,那些烟雾里,仿佛有着一个个的人影。 看不真切,影影绰绰。 紧接着,大长老张开嘴,那些影子,便一下子全部钻进他的体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长老的身躯,开始逐渐恢复正常,原本扭曲的地方,全部回归正常。 气色也如常。 不仅如此,他的气色和精神,甚至比之前更好了。 原本褶皱的,充满老人气息的皮肤,此刻变得光滑细腻。 仿佛得到了新生一样。 同一时间。 宋时蕴和谢如故行走在山坡里,两个人在夜色中,艰难地分辨着方向。 就在这时,宋时蕴脚步猛地停下来。 谢如故侧目向她看过去,“怎么了?” 宋时蕴抬眸,盯着前方,“谢如故,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阴气?” 谢如故顿了一下,看了看两旁,对她微微摇头,“你知道的,我并不太懂这些,我在天机门只是一个挂名弟子罢了。” 宋时蕴盯着前面某一个方向,眸色沉了沉,“有阴气,而且很强烈。” 谢如故道:“那我们过去看看?”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便和谢如故,快步循着阴气的方向找过去。 但同时,她心里也有点疑惑。 方才他们俩在这里面时,都没有感觉到一丝阴气,空气很正常。 可是,就在刚才,突然一股子阴气,强烈地袭来,仿佛是一直被压着,又突然爆发出来。 那阴气强烈到,让宋时蕴有点不安。 而且,这阴气出现得,也太过诡异了。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总感觉这阴气突然爆发,是有原因的。 思及此,宋时蕴和谢如故飞快地向那阴气出现的方向赶过去。 但就在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那阴气忽然就消失了。 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盖住,或者收了起来。 宋时蕴微微一怔,脚步随之停下。 谢如故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见此她便问道:“又有什么发现吗?” 宋时蕴沉沉地望向谢如故,“那阴气消失了,突然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如故听见这话,也知道不对劲,皱起眉来:“怎么会在突然间,消失得那么干净?” “是啊,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干净——” 宋时蕴眯起眼来,掌心一翻,便拿出来一张符。 谢如故看过去,便见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谢如故意识到什么,眉心一跳,刚想阻止。 宋时蕴已经拿着簪子,在掌心上划了一下。 谢如故眼皮一抽,“宋时蕴!” 三个字,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一把抓住宋时蕴那只手,鲜血已经冒出来了。 “不碍事。”宋时蕴解释道:“阴气嗜血,刚消失,只要有鲜血的气味,加上寻阴符,说不定可以找到那阴气的所在。” 宋时蕴说着,就把掌心的血,往符纸上抹了一下。 鲜血顿时在符纸上,留下一抹红。 谢如故感觉,那红痕刺眼得很。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知道他在生气,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就着那鲜血,宋时蕴在空白符纸上,画上一道寻阴咒。 旋即,宋时蕴指尖一弹,那张符就飞了出去。看书喇 下一秒,那张符便化为一抹流光,朝着前面的山坳飞了过去。 宋时蕴神色一紧,“快,跟上去!” 说着,她就要往前走。 谢如故扣紧她的手腕,看了她一眼。 宋时蕴着急地看他。 谢如故到底不忍心她的一番心血白费,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从身上拿出来一张帕子,迅速在宋时蕴的手上裹了两道,避免再流血。 宋时蕴见此,也没说什么,两个人跟在那一抹流光之后,速度很快地向山坳里移动。 大约是有鲜血的刺激,那本来压回去的阴气,又有一些飘散出来。 但,伴随着阴气,飘出来的,更多的是腐烂的气味。 那味道,和西平官道上残留的血迹中,带着的味道,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宋时蕴把这个发现,跟谢如故说了一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速度同时加快。 不多时,两个人就跑进了山坳里。 这是两处山坡中的一个夹角,凹陷了一块。 宋时蕴和谢如故,就站在这一块凹陷处,抬头,往旁边的山坡一看,便见那一抹流光,也停在了山坡上面。 伴随着那抹流光愈发强烈,山坡中流露出来的阴气,也愈发地强烈。 宋时蕴见此,脸色一沉,“这阴气似乎很喜欢鲜血。” 谢如故闻言,一把握紧宋时蕴的手腕,“你往后退。” 宋时蕴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谢如故就将宋时蕴拉到身后。 旋即,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宋时蕴眼皮一跳,“谢如故,你……” “不是说,这东西喜欢鲜血吗,那就刺激它一下,让它自己爬出来。”谢如故背对着宋时蕴,头也没回,举起手掌到半空,旋即缓缓地握紧手掌。 鲜血立即啪啪啪地滴落下来。 宋时蕴见此,皱起眉来。 谢如故很明显,是怕她再对自己的伤口下手,才提前动了手。 宋时蕴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这时候,就在谢如故的鲜血一滴一滴地,砸落进山间土壤中时,旁边的山坡中,隐约有了一些动静。 没多久,宋时蕴便感觉到脚下的土壤在晃动。 她脸色一沉,抬头盯着山坡,忽然想到什么,“那个里面,可能有变尸,谢如故,快退——” 宋时蕴说着,伸手去抓谢如故的胳膊。 就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山坡,瞬间炸开来。 宋时蕴脸色一变,她一把抓住谢如故的手臂,将人猛地往后一拉,旋即丢出去一张符。 那张符飞到山坡上,原本炸开了一条缝的山坡,在此时发出更大的一道爆炸声。 第298章 又是养尸 下一秒,半个山坡爆炸开来,飞沙走石。 同时伴随着一道强横的阴气,在空气中涤荡开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抬头看过去,便见炸开的山坡里面,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紧接着,哗啦一声,一口棺材从山坡中滑落出来。 砰的一声,撞击到地面上,上面的棺椁立即翻掉下来,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宋时蕴见此,眉心一跳,迅速向谢如故的掌心里,塞了一张符。 谢如故低头一看,是一张金刚护身符,比一般护身符效果更佳。 谢如故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已经松开他的手,提步向那口棺椁走过去。 谢如故脸色一变,“宋时——” “没事,我过去看看,你别过来。”宋时蕴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谢如故的话,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慢吞吞地走过去。 谢如故见此,只能沉着脸看着。 宋时蕴慢吞吞地轻手轻脚地走到棺椁面前,往里面一看,便见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严格来说,这不是一具尸体。 而是一具变尸。 尸变为僵。 棺材里面的尸体,浑身长满了白毛,体型膨胀到常人的两倍大。 看上去,像是一个巨人。 从外貌来看,勉强能够分辨出来,应该是一具男尸。 他静悄悄地躺在棺椁里面,神色安详,如果不是这一身奇特的外貌特征,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具尸体。 宋时蕴感受着空气中胡乱飞舞的膨胀的阴气,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正在这时,旁边的山坡里,又发出了哗啦一声,有泥土山石滚落下来。 宋时蕴抬眼看过去,便见滑落的泥土里面,好像还藏着什么。 宋时蕴眯了一下眼睛,试探地提步靠近。 然而,她刚一动,四周的阴气,就跟着动了。 阴气突然一下子暴涨。 宋时蕴意识到什么,刚想转身,就听见谢如故的声音。 “宋时蕴,快退!” 宋时蕴眼睛一沉,猛地转过头去,便见棺材里那一具白毛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宋时蕴刚一看过去,他便睁开眼来,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下一秒,他龇了龇牙,牙齿上全是粘稠的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谁的,旋即他便向宋时蕴扑过来。 谢如故脸色猛地一沉。 刚想扑过去。 宋时蕴倏地往旁边躲开了几步。 那白毛尸体一下子就扑了个空。 宋时蕴却没闲着,躲开的同时,向他的背后,拍了两张符。 符纸刚一拍上去,便砰的一声爆炸开来,一道火焰立即在他身上燃烧起来。 白毛僵,怕火。 宋时蕴不是不知道,所以才用了爆炸符和火符。 白毛僵在火光之下,发出了一声声悲惨的嚎叫。 谢如故在这个时候,已经快步冲到宋时蕴的身边,一把将她拉过来。 宋时蕴刚想跟他说,不用紧张。 那白毛僵忽然一声怒吼,身体忽然暴涨起来。 毛发一下子变长了许多,肌肉和身高,全部一下子膨胀了好几倍。 同一时间,宋时蕴和谢如故便感觉到一阵山摇地动。 两侧的山坡,全部在这个时候爆炸开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扫眼过去,便见一道道影子,从山坡裂缝中,一点点地爬出来。 那些全都是尸体,一个个干尸,身形都比正常人庞大两倍左右。 眼睛全是一片黑色,没有眼白。 听着白毛僵的吼声,他们缓缓地从地面上站起来,仿佛受到某种号令。 看见这一幕,宋时蕴眼皮一跳,迅速和谢如故低声道:“这附近应该是有养尸阵,有人在这豢养凶尸!” 谢如故紧皱起眉头,“养尸?”他望向那些诡异的身影,沉着脸,“我怎么感觉,这情况有点眼熟?” 宋时蕴警惕地看着那些东西,缓缓地摸着袖中的符纸,“确实眼熟,如若我没记错的话,皇觉寺山脚下,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时候,也是有人利用民众的心理,在皇觉寺的山脚下养尸。 还有一次,国子监那些没有背景的学子失踪后,也险些被人做成干尸,拿过去炼尸。 这炼尸、养尸,出现得似乎太频繁了点。 宋时蕴不由皱起眉来。 谢如故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沉了沉,旋即又是一笑,“真没想到啊,现在养尸成风了。” 宋时蕴闻言,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书溂 但这个时候,白毛僵吼了一声。 那些干尸,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样,便向他们两个人扑过来。 宋时蕴见此,眼皮一抽,袖子一翻,对准那些干尸,一下子飞出去许多张符纸。 紧接着,宋时蕴又推了谢如故一把,“谢如故,我给你找个突破口,你赶紧冲出去。” 谢如故闻言,却反手扣住宋时蕴的手腕,“不用担心我。” 宋时蕴还没说话,那些符纸,落在那些干尸上面,立即轰隆一声,燃烧起来。 眼前那些干尸,顿时变成了一个个的火人,在火焰中痛苦地挣扎起来。 白毛僵似乎看见了这种情况,嘴里翻出一声声长啸。 好像在催促什么。 那些干尸身体震了震,旋即像是忘记痛苦一般,挣扎着向宋时蕴和谢如故扑过来。 宋时蕴心里骂了一句,刚伸手去摸袖子里的符纸。 余光却是一暗。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谢如故抽出腰间的软剑,冲着那些干尸扑了过去。 宋时蕴眼皮顿时狂跳,忍不住高喝一声,“谢如故,你疯了?” 谢如故却没有理会她,三两个箭步,冲到一具干尸面前。 那干尸顿时抬起燃火的手,向谢如故拍过去。 谢如故眼也不眨,手忽然就动了。 在那干尸的一巴掌,拍在谢如故之前,空气中传来扑哧一声。 宋时蕴控制不住瞳孔一缩,目光往下一看,便见谢如故手里的软剑,已经刺入干尸的腹部。 他那速度极快,手起刀落,倏地便抽出软剑来。 一抹枯黑的,粘稠的,像是血又不像是血的液体,从干尸的伤口处迸溅出来。 谢如故一脚踹开眼前的干尸,手腕一甩,长剑便转头刺入另一具干尸体内。 那速度快得很,就连宋时蕴都险些没清楚。 宋时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只记得谢如故是天机门的挂门弟子,没有好好学习过玄术。 但她忘了,谢如故好歹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武功那是相当不错。 就在宋时蕴正想着的时候,斜侧面扑过来一具干尸,冲向谢如故。 宋时蕴抬手丢出去一张符。 下一秒,那张符便落在那具干尸身上,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那干尸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残肢散落一地,却还在抽搐。 宋时蕴见此,眉心一皱,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看向被谢如故刺了一剑的那两具干尸。 便见,那两具干尸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颤动着。 但很快,他们四肢扒在地上,身形扭曲地挣扎着,仿佛要站起来。 “谢如故,你的剑,对他们没效果!”宋时蕴疾声道:“快躲开!” 话音未落,宋时蕴同时丢出几枚铜钱。 啪啪啪地,落在其中一具干尸身上,那干尸的身形立即被定住。 宋时蕴旋即,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拉过来谢如故的同时,抢过他手中的软剑。 谢如故意识到是宋时蕴,并没有抵抗。 宋时蕴轻易地拿过软剑,袖子一甩,拿出一张符,啪地一下贴在那软剑上面。 余光瞥见,身后有扑过来的干尸。 宋时蕴身子一转,握紧那软剑,扑哧一声,就刺入那具干尸的脖子,然后往旁边猛地一滑。 粘稠得发黑的液体,瞬间溅宋时蕴一袖子。 第299章 我不回去 谢如故瞥了一眼,同时抬起腿来,一脚将那干尸踹过去。 宋时蕴同时一用力,将软剑抽了出来。 那干尸的脖子上,顿时一片烧焦似的漆黑,以脖子的伤口为界限,那漆黑瞬间向两侧蔓延过去。 不多时,那干尸的整颗头颅就变成了一片焦黑。 身体也不再抽搐。 宋时蕴看了一眼,软剑上的符纸,已经彻底化为灰烬。 她迅速看向谢如故,“杀鬼符,对他们还有效,但要先解决他们的头,没了脑袋,他们就听不见这白毛僵的号令。” 也就死得不能再死,不会再动了。 谢如故点点头,也明白这一点。 而这时候,白毛僵也看见了这一幕,他龇了龇牙,身上的白毛一下子变得奇长。 四周的干尸,行动速度也在加快。 宋时蕴暗道一声不好,飞快地拿出来一沓杀鬼符,连同软剑塞到谢如故手里,“谢如故,你拿着这杀鬼符,撑一会儿,我去解决那个白毛僵!” 他们俩现在都看得出来,那个白毛僵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只要解决这个白毛僵,其他的干尸都不是问题。 谢如故也顾不上其他,宋时蕴这个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清楚这一点,轻轻一点头,低声道:“小心点。” “知道。” 宋时蕴手里丢出去几枚铜钱,侧后方不知死活扑过来的干尸,身影顿时一僵。 趁着这个机会,宋时蕴脚尖在地面上一点,飞快地从夹缝中跑出包围圈。 但她刚出去,被定住的干尸,便动了起来。 谢如故脸色一沉,一个箭步冲过去,手掌微动,贴了一张杀鬼符在软剑上。 旋即,他冲到那干尸身后,一剑从后方,刺入他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往旁边一划。 古怪的液体,顿时迸溅出来。 谢如故身子一侧,躲开来,旁边同时有一具干尸,向他扑过来。 谢如故余光瞥见这一幕,一脚踹过去,将那干尸一脚踹得往后退了几步。 旋即,他一把抽出软剑,迅速在软剑上,再次贴上一张杀鬼符,手腕一转,下一秒软剑便刺入那干尸的瞳孔中。 那干尸顿时疯狂地扭动起来。 谢如故再次一脚将那干尸踹开来。 软剑同时抽出。 那干尸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头颅很快便燃烧成灰烬。 宋时蕴回头看了一眼,瞥见这一幕,她脚步飞快,在旁边的山坡上站稳。 往下望去,谢如故已经和那些干尸缠斗起来。 谢如故到底是练家子,仗着一身行云流水传花蝴蝶般的功法,一时半刻竟然还占着上风。 宋时蕴却不敢有任何的放松,她掌心一翻,几十枚铜钱就向四周扔过去。 待铜钱落定,宋时蕴迅速打开手上包裹着的手帕,掐住之前划破的伤口,原本止住的鲜血,再次流出来。 宋时蕴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右手蘸取上血液,以灵力凝之,在半空中用血,画了一道符。 旋即,她双手翻飞捏诀,口中念着火雷咒。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起!” 宋时蕴最后一声落下,双掌往前一推。 她用血画成的五雷符,瞬间飞向天空,一道巨大的阵法咒印,在半空中铺陈开来。 四周的铜钱,也在此时迸发出一抹刺眼的金光。 不多时,山坳之中,便是电闪雷鸣。 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便直直地,向白毛僵劈了过去。 白毛僵似乎意识到危险,龇牙咧嘴地吼叫一声,身形便向一旁冲过去,似乎想要突围。 但四周,已经被宋时蕴的铜钱,遮盖得严严实实,他刚扑过去,一阵金光,便如同一面墙壁似的,将他弹了回来。 下一秒,那一道惊雷,就劈在他身上,轰隆一声,瞬间燃起一道火光。 “啊——” 一时间,白毛僵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山坳。 宋时蕴见此,眼神一沉,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为刀,诀印再出。 下一秒,无数惊雷,再次从半空中落下来,准确无误地劈向那些干尸。 惊雷所到之处,便瞬间燃起一阵火光。 那些干尸顿时被团团烈火包围,惨叫声顿时在山坳中,此起彼伏。 同一时间。 一间沉闷的厢房里。 大长老方才安然地睡下不久,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猛地睁开眼,一下子翻身坐起,趴在床边,便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下一秒,他那原本精致的面皮,在一瞬间便变得皱皮耷拉,仿佛一下子苍老几十岁。 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猛地抬起头来,向窗外的方向看过去。 “该死!天司局那些人,果然还是发现了吗?” 大长老一咬牙,飞身便悄然地冲了出去。 整个汪家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 另一边。 伴随着五雷阵的形成,宋时蕴的脸色愈发惨白,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着。 她不由皱起眉来,紧咬着牙关。 这具身体还是不太行!哪怕她修炼了这么长时间,可灵气依旧不足以支撑这五雷大阵! 她勉强布阵,从阵成的每一瞬间,都在掏空她的本源。 那些干尸,不多时,已经倒下来一片,对谢如故造不成什么影响。 谢如故看着不断劈下来的惊雷,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把抽出软剑,他一转过头,便看见宋时蕴那张煞白的脸,在夜色中愈发刺眼。 谢如故看着宋时蕴掌心不断流出来的鲜血,脸色巨变,旋即他便一跃而起,脚尖在地上一点,便飞身到宋时蕴身边,一把扶住宋时蕴的手臂。 谢如故盯着宋时蕴的脸颊,狠狠地拧着眉:“你怎么样?” 宋时蕴掌心往前一推,血流的速度更快了,她哑声道:“没事。”看书溂 谢如故脸色阴沉得可怕。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 宋时蕴顾不上谢如故怎么想,一直盯着阵法中的白毛僵。 白毛僵被那不断落下来的惊雷,追得在阵法之中到处跑。 他倒是想从阵法中跑出去,但宋时蕴提前在四周布置好了结界,他想要跑出去却没有那么容易。 但此时,五雷阵的力量,明显变得越来越弱。 惊雷劈下来的速度,越来越慢,雷光也越来越少。 显然,宋时蕴快支撑不住了。 白毛僵在变尸中,算是开启了灵智的。 他在逃跑的过程中,也敏锐地发现,那雷劈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向宋时蕴看过去。 看见宋时蕴那张惨白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毛僵龇了龇牙,身上的毛发再一次得到暴涨,下一秒他怒吼一声,一股强盛的阴气,如同一记重锤似的,朝着宋时蕴的方向袭击过来。 宋时蕴见此,抿了抿唇角,咬紧牙关,握了一下掌心,鲜血流动的速度再次加快。 下一秒,那一记重锤,砸到宋时蕴面前那无形的结界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并没有落到宋时蕴面上。 但谢如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见宋时蕴一声闷哼。 一转过头,便见宋时蕴的嘴边溢出来一抹鲜血。 谢如故当即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同一时间,他也感觉到,这个阵法的力量,大幅度削弱了很多。 雷声一时间都消失了。 谢如故紧握着宋时蕴的手臂,脸色发沉,想说什么。 却又被宋时蕴打断,“我撑不住太久,这个白毛僵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世子爷,你回去请周真人过来!” 谢如故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拒绝,“你都说了,你撑不了太久,我现在回去,你只会更危险!” 更何况,这里距离榆阳城还有点距离。 就算他速度再快,来回起码也得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到时候,等他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第300章 逃跑了 宋时蕴闻言,看了谢如故一眼,对上他那黑漆漆的眸子,她就知道,谢如故不可能轻易离开。 宋时蕴看向阵法中央浑身烧伤,还在蹦跶的白毛僵。 下一秒,她一把夺过谢如故手里的软剑。 “算了,那就拼一把!” 谢如故心里一跳,伸手想要去将软剑拿回来。 宋时蕴却反手丢出去一枚铜钱,落在阵法中央,可以短暂维持结界。 但她一松手,五雷阵便已经破了。 宋时蕴眼神微沉,带着一抹决绝,纵身一跃就跳下山坡,手腕转动,软剑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谢如故见此,握紧双手,也跟着跳了下去。 宋时蕴一跳下来,白毛僵便像是饥饿了许久的猛兽,终于看见猎物一般,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一嘴獠牙,朝着宋时蕴扑过来。 宋时蕴抬起手,带血的掌心,在剑身上抹上一抹鲜血,旋即她就着血,在剑身上画了一道符咒。 宋时蕴嘴里念着驱邪符魔咒,纤细孱弱的身影,不退反进,往前走了两步。 白毛僵身上的毛发,立即从四面八方,朝着宋时蕴包裹过来。 宋时蕴脸色一沉,手腕一震,灵气支持着软剑,硬是将软剑变成了铁剑一般刚硬。 旋即,她双手握着剑柄,向地面猛地一刺过去。 扑哧一声,剑刃便刺入地面。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地面顺着裂缝一点点地蔓延出去,冲向白毛僵。 而在裂缝蔓延的同时,一股股火焰,从地下迸发而出,如同一条条火龙,倏地冲向白毛僵。 山坳之中,火光冲天。 谢如故站在谢如故身后不远处,望着这一幕,沉着脸,紧握着双手。 白毛僵大约是没想到,宋时蕴这个时候,还能爆发出这种力量。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火龙,便卷上白毛僵的那些毛发。 顺着他那长长的毛发,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 不多时,白毛僵便被重重的火焰包围。 看见这一幕,宋时蕴面皮紧绷着,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白毛僵最怕火,宋时蕴方才在剑身上画的便是真火符。 三昧真火,可解决一切邪祟! 宋时蕴眼睛往下瞥了一眼,只有她发现,她的手臂,此时都是颤抖的。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仿佛没看见似的,再次看向那白毛僵,她双臂紧了紧握住的姿势,旋即往下再次一压。 火光再一次爆发。 一团团火焰,像是不要钱似的,砸向那白毛僵。 白毛僵被困在重重火焰中,像是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想要扑灭掉身上的火焰,却没有任何用。 他身上那半人高的白色长毛,早在这时候,被烧成了一团团灰烬,蜷缩在他身上,还在燃烧着,发挥着最后的余热。 空气中,此时都飘荡着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宋时蕴看着乱窜速度越来越慢的白毛僵,就知道他撑不住了。 至多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宋时蕴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强打着精神,现在必须得撑住。 她能够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 她知道,那是谁。 也知道她现在要是倒下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得让他跟着担心。 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得撑下去。 但是,宋时蕴却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悄悄地隐藏入山坡上的树干后。 他身形完全隐藏在黑暗中,望向山坳中的情形。 他一眼就看出来,白毛僵快撑不住了。 他顾不上惊讶于,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发现他藏在这里的养尸阵,枯瘦的手掌一翻,一枚小小的飞刀,裹挟着强横的阴气,便飞了出去。 噗嗤一声—— 空气中发出来,一道清脆微妙的声音。 宋时蕴耳朵动了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她布的结界上,迸发出一抹裂痕。 宋时蕴抬头望过去。 未几,结界上的裂痕便越来越多。 宋时蕴脸色一变,抬头向山坡上看了一眼。 却没有看见什么人。 宋时蕴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对身后的谢如故道:“山坡上有人,破了我的结界,恐——” 宋时蕴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张符便对着她扑面而来。 感觉到那符纸上熟悉的气息,宋时蕴眼皮一跳。 下一秒,她便被人拉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便被黑暗包裹住,有人扣着她的后脑,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怀里。 宋时蕴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什么东西在他们身后爆炸开来。 一阵尘土哗啦哗啦地,砸落在他们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宋时蕴耳朵里一阵低鸣,而后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她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谢如故抱着她,挡住那些尘土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一点,他抬头看过去,便见方才还在阵法中要死要活的白毛僵不见了! 谢如故下一秒立即看向山坡,山坡上,却是半个影子都没有。 他不由狠狠地一皱眉。 到底是谁,能够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白毛僵带走了! “嗯——” 谢如故正想着,就听见怀里传来一声闷哼。 谢如故心里一跳,一把拉开,包裹住宋时蕴的外袍,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一看,便见宋时蕴嘴边又开始溢血。 谢如故疾呼道:“宋时蕴!” 宋时蕴紧锁着眉头,像是极为痛苦,小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她隐约能够听见谢如故的声音,不太真切,勉强分辨出来,她才动了动眼皮,仰首向谢如故看过去。 谢如故就见宋时蕴扯了扯唇角,半开玩笑半是自嘲地道:“是我自不量力了,下次还是得跟周真人借点法器才行——”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对着谢如故的怀里,就吐出来一大口血。 鲜血顿时溅在谢如故的衣服上。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惨烈的红,来不及做出任何想法,就坠入一片黑暗。 她身子往后一仰。 谢如故一把揽住人,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宋时蕴?宋时蕴?” 他连唤了几声,宋时蕴都没有任何反应。 嘴边妖冶的红,衬着她的脸色,愈发地雪白,几近透明。 谢如故紧握着宋时蕴的肩膀,脸色铁青。 他一把横抱起宋时蕴,顾不上去管那个逃跑的白毛僵,便抱着宋时蕴快步往山外冲去。 大概走了没一会儿,谢如故迎面就碰见几个人。 谢如故一抬头,就看见过来的人,竟然是周真人和天司局的人。 周真人匆匆地走到谢如故跟前,还没来得及跟谢如故说话,便注意到谢如故怀里晕过去的宋时蕴。 周真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如故沉着脸,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周真人带着人,急急地跟在谢如故身后,“是李家主跟我们说的!他说你们出去了,可能会遇到危险,就让我过来支援!” 周真人当时都已经睡下了,大半夜的,房门却被人敲响。 他迷迷瞪瞪地打开门,便见李云鹤站在门口,跟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去帮忙。 周真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让他去帮什么忙,追问之下,李云鹤就说,谢如故和宋时蕴出去了,可能会遇到危险。 第301章 暂时无恙 听见李云鹤这么说,周真人连忙赶去谢如故和宋时蕴的房间,果然看见他们俩不在房间内。 周真人便顾不上许多,叫上自己的徒弟们,就赶了过来。 但西平官道四周范围也很大。 周真人顺着时有时无的气息,才赶到这一处山坡。 又看见那不断亮起的火光,才赶了过来。 谁知道,竟然还没来得及。 周真人看着没反应的宋时蕴,跟在谢如故身后快步走着,心脏一阵阵狂跳,“世子爷,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遇见了一些我们没想到的危险。”谢如故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沉着脸,脚步越来越快。 没多久,他们就跑到了官道边缘,找到自己的马匹。 谢如故抱着宋时蕴便翻身上马。 周真人也来不及追问,一行人便匆匆地赶回李家。 李云鹤像是知道了什么,正在院子里等他们。 李家大门敞开着。 谢如故抱着宋时蕴大步地走进来,便看见李云鹤站在院子里。 谢如故当即和他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复杂,藏着许多东西。 李云鹤看了看谢如故,便主动提步走过来,看了他怀里的宋时蕴一眼,李云鹤皱了皱眉,声音还算冷淡,“去客房,我让人准备药材。” 谢如故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便抱着宋时蕴匆匆地赶去客房。 李云鹤吩咐药童去准备药材,旋即就跟了过去。 不多时,谢如故走进客房,便将宋时蕴放平在床榻上。 李云鹤提步走过来。 谢如故便自觉地让开路来。 李云鹤便在床边坐下来,手指搭在宋时蕴的脉搏上。 周真人是最后走进来的。 他一进来,就见李云鹤紧皱着眉。 周真人愣了一下,刚想问怎么了。 李云鹤便向旁边的药童伸出手,“银针。” 对方立即将放在药箱里面的银针取出来,递给李云鹤。 李云鹤掌心一翻,飞针而上,几根银针,迅速落在宋时蕴的周身大穴之上。 宋时蕴顿时痛得皱起眉来,脸上很快就出了一层汗水。 谢如故在旁边,看得眉头紧锁。 一张脸黑得跟墨水一样,整个人的气场全部沉了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冰。 周真人走进来的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不少,他大气不敢喘地走走到谢如故身边站着,眼巴巴地看着床上的人。 周真人目光里也充满了担忧。 这时候,李云鹤已经在宋时蕴身上刺入不少银针。 宋时蕴此时仿佛一个活刺猬似的。 待银针全部刺入之后,李云鹤才停下手来,他瞥了一眼宋时蕴掌心上的伤口。 伤口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手帕。 看样子,应该是简单处理过。 李云鹤伸手,将帕子解开。 帕子已经被鲜血浸透,贴在皮肤上。 他稍微一动,宋时蕴就疼得一阵闷哼。 周真人的余光,便瞥见,宋时蕴一闷哼,谢如故的眼皮就猛地一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云鹤和宋时蕴。 周真人丝毫不怀疑,他是想冲过去,把李云鹤打一顿的。看书溂 但好在谢如故还有点理智,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冲过去。 周真人站在旁边,却是连呼吸都不敢出声,唯恐被谢如故注意到似的。 李云鹤是个医者,什么样怕疼的患者都见过,瞥了宋时蕴一眼,他手疾眼快,根本没有丝毫留情,倏地就将帕子完全取了下来。 宋时蕴的手掌,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伤口再次往外渗血。 可见是真疼。 周真人看着她掌心上那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瞳孔都缩了一下,他忍不住握住自己的手,仿佛自己的掌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而且,看这伤口的出血量,周真人稍微一想,就觉得自己都快疼麻了。 周真人不由向谢如故看过去。 便见谢如故沉着脸,紧抿着双唇,仿佛牙关都快被咬碎了,额角的青筋都起来了一层。 周真人见此,更是不敢说什么。 谢如故放在李云鹤脊背上的目光,几乎如同两道实质的火光一样,恨不得将李云鹤的背上戳出两个洞似的。 李云鹤却全然没有感觉,慢条斯理地给宋时蕴处理着伤口。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看向谢如故。 “外伤倒是没什么,但她强行提升灵力,虚耗了本源,伤了经脉。” 李云鹤望着谢如故,说着,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疑惑,“以她的经脉修炼程度来看,应当没有那么强的灵力,就算再提升,也不该如此……” 不等他说完,谢如故便打断了他的话,“李家主告诉我们,山坳有异常,又助我们悄然离开李家,更是通知了周真人去助我们,我倒想问问李家主,到底知道什么,又想做什么?” 李云鹤顿时缄默不语,只是盯着谢如故。 谢如故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李云鹤。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看似好像没什么事情。 苦的却是旁边的周真人和药童。 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息全部凝固住了,两个人俱是大气都不敢喘。 本来还陌生的两个人,在此时对视一眼,却颇有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就在时间一点点流逝,周真人和药童都感觉度日如年的时候。 李云鹤本着医者仁心,还是率先开口,拯救快要憋死的他们俩,“世子爷想与我谈什么?” 谢如故面无表情:“我想说什么,李家主心里清楚。” 李云鹤略略点头,却没再跟谢如故说话,而是望向药童,让他记录下一张方子,然后去抓药。 药童如蒙大赦,应声离开后。 李云鹤又看向谢如故和周真人,说起宋时蕴的情况,“她经脉内气息乱流,如同风波席卷,对她的经脉伤害极大,已经有经脉枯竭之相,我给她开了一副药,再加上我李家独门的还魂丹,应该能够救她一命,替她压下经脉的伤,但接下来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她都需要好好休息,不可再强行提升灵力,若是这段时间内,再有下次,那真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了。” 谢如故还是没说话,只是看向床上的宋时蕴。 宋时蕴如今躺在那里,面容苍白,没有任何气色。 谢如故紧皱着眉头,垂着眼,旁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但周真人知道,谢如故肯定比他们都要担心宋时蕴。 谢如故此时不说话,周真人只好接过话来,向李云鹤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李家主,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李云鹤淡声道:“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周真人赔着笑脸。 李云鹤恍若不见,直接向谢如故问道:“世子爷要单独与我谈谈吗?” 谢如故瞥了他一眼,目光却还是很快就回到宋时蕴身上。 李云鹤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道:“宋小姐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我想世子爷应该有许多想要和我谈的,不是吗?” 谢如故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探了一下宋时蕴的脉息。 确认宋时蕴暂时无恙后,他看也没看李云鹤,只是跟周真人说了一句,“跟过来。” 语毕,他便走了出去。 周真人见此,只好尴尬地看向李云鹤,他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现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李云鹤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提步走了出去。 周真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俩身后。 从这边客房出来,谢如故像是担心宋时蕴似的,并未离开多久,而是推开隔壁一间空着的客房,径直走进去。 第302章 恐有内鬼 李云鹤瞥见谢如故这无礼的举动也没说什么,几个人前后一起进入客房。 谢如故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来。 李云鹤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在另外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来。 剩下一个周真人,站在那里,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 他尴尬片刻,索性将旁边的圆凳子搬过来,在他们俩对面坐下来。 几乎是周真人这边刚坐稳,谢如故便沉沉地开口,“今晚的事情,是你特意安排的?” 周真人一顿,有些茫然地望向李云鹤和谢如故,不太明白这话。 可是,谢如故和李云鹤之间,心照不宣。 李云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外面唤了一声。 旋即便走进来个小丫环。 他吩咐丫环,去准备一些茶点。 小丫环躬身退出。 李云鹤见她走出去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世子爷是这么认为的?” 谢如故没有说话,那神色显然在说,不是这样,还能如何? 李云鹤却淡淡一笑,“我可没有这通天的本事。” 谢如故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李家主确实手眼通天?若不是李家主的谋算,今晚这些事情,便都不会发生,我倒是觉得,如今我们的每一步,都在李家主的计划之中,只是不知道李家主肯不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们。” 周真人听着这话,愈发听不明白了,他张了张口,不敢贸然插嘴。 但忍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询问:“那个……世子爷,李家主,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啊?你们是知道的,周某着实没什么本事,脑子也算不上聪明,你们这么说话,我是真的听不懂——” 周真人自嘲地苦笑。 谢如故似笑非笑地望着周真人,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忘了同周真人说,周真人或许并不知道,我和时蕴今晚之所以去那山坳查看,是李家主的提议,而后李家主又吩咐了李家上下,放我们出门,所以才无人知晓,事后李家主又通知了周真人赶去相助,周真人觉得,这些事情,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周真人并不知道里面的蹊跷。 听到这,才明白过来。 他在心里将谢如故的话过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不由望向李云鹤,迟疑地问:“莫非李家主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谢如故笑了,“是啊,我也觉得,李家主若非神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瞥了李云鹤一眼,那眼神冷得惊人。 只有一个可能。 会是什么可能? 无外乎就是,这一切都是李云鹤安排的。 周真人都听出来谢如故想要说什么,李云鹤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看书喇 说实在的,周真人也有些疑惑,李云鹤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他忽然想起来,谢如故和宋时蕴之前好像就怀疑过,当地玄门或许有人就是邪修,或又是与邪修联手。 那么…… 这个人该不会是李云鹤吧? 周真人惊诧又戒备地盯着李云鹤,神色之中满是审视。 李云鹤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一副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一起了然于胸的淡定,他不但不回答,反而向谢如故问道:“世子爷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谢如故直截了当,“未必不可能。” 李云鹤这才淡淡一笑,“若是我真的可以安排这一切,算的那么清楚,想要悄无声息地弄死你和宋小姐,那我大可不必让周真人去助你们,更不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回来指认我,若是我做的,这一番举动,也未免画蛇添足,太过愚蠢。” 李云鹤回答的也很是直接。 周真人几乎快要被李云鹤说服。 确实,如果李云鹤就是单纯想要害人,悄悄瞒下来更好。 周真人思忖片刻,又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不够用,怕自己想多了,眼巴巴地看向谢如故,用眼神询问谢如故是怎么想的。 谢如故却淡定自若地看了李云鹤一眼,“可是,李家主还是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想要我相信你,总要拿出一点诚意来。” 周真人皱了皱眉,感觉他们又在打哑谜了。 他是没太听懂谢如故这话的意思。 李云鹤却是听得分明。 正在这时候,丫环送了茶点进来。 待她放下东西离开后,李云鹤才淡淡地开口道:“那是我意外的发现。” 谢如故和周真人都看向李云鹤。 李云鹤淡淡地解释起来。 李家是杏林世家,李云鹤尤爱研究医药。 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经常自己出门,单独去山中寻找药材。 各地的山,他都去过。 更别说,西平官道附近的矮山坡。 那地方山势虽然平缓,但也时常会一些药草出现。 所以,李云鹤也去过几次。 为了不让其他人跟着,惊动其他人,大动干戈,他每次去都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 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有一次他去山中采药的时候,途经那山坳,便感觉到,那山坳里面有一种奇怪的气息。 很是与众不同。 他循着气息,找过去,却见山坳下有一丝丝隐约可见的血迹。 血量不多,但是他是做大夫的,鼻子最为敏锐,那气息是躲不过他的鼻子的。 他本来想顺着那些血迹,在山坳里查一查。 却发现,山坳中,有人布置了阵法。 他要动什么东西,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惊动布阵的人。 李家这些年,几乎已经放弃了修道,只专心于医药,在玄术方面,李云鹤只能说自己比普通人稍稍地强一点点而已,可辨识出一些浅薄的门道。 但要动真功夫,是个专心修道几年的小娃娃,都比他强。 他知道,自己动不了那阵法,也不知道那阵法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便先回来了。 没过多久,西平官道便传出有人惨死的消息。 李云鹤便趁着天不亮,悄悄地去山坳看过。 便见又多了一些鲜血的痕迹。 他便明白过来,西平官道发生的事情,恐怕和山坳中阵法下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可他修道不精,管不了这事儿。 “那为何不报给当地的玄门世家?”周真人急急地问道。 李云鹤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真人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不由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拿着茶杯,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周真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看书溂 周真人:“???” 谢如故无语片刻,看在宋时蕴相信周真人的份上,他还是开口解释道:“如李家主所言,山坳中事,已经出现不止三五日,也不止三五月那么短,这么长时间内,若不是玄门内部有人,这么大的事情,李家主都可以发现,为何其他的玄门世家,一点都没有察觉?” 周真人闻言,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什么,蓦地瞪大眼睛,“世子爷的意思是,玄门之内恐有内鬼?” “不是恐有,是一定有。” 谢如故斩钉截铁。 “如若不是有内鬼,西平官道的案子,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伪装成寻常意外?山坳内的东西,明明出现了,可到现在,探灵阵可有异动?” 谢如故向周真人反问。 周真人脸色一沉,“还真没有!” 山坳中那么大的动静,阴气肆意,按理来说,探灵阵肯定会有所反应。 各地监察寮的探灵阵,一旦探查到阴气,都会警铃大作,铃声响彻城镇和各个玄门世家之内。 然而,城中没有响动就算了,就连李家也没有任何动静。 汪家应该也没有察觉,若是有异动,汪玄肯定已经过来寻他们了。 第303章 无人入眠 从他们自西平官道回来,这一路上,再加上给宋时蕴治疗的时间,已经足够长。 如若汪家察觉到了什么异动,别说来报信,就算跑个来回,时间也绰绰有余。 也就是说,探灵阵可能已经被人破坏! 探灵阵是位于监察寮之内,外面还有防护阵,就是为了保护探灵阵不被破坏。 按照监察寮建立时的规矩,每日还需要各个玄门世家子弟,去检查和维护探灵阵。 如若不是内鬼做的,不可能到现在没人察觉,探灵阵被破坏了。 能够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就算是李云鹤,恐怕都不容易。 “李家现在已经算是半退出玄门了,剩下几个道观寺庙,几乎都依附着汪家。”李云鹤看着周真人的神色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给了周真人答案。 周真人倏地抬头,“李家主的意思,是怀疑这一切,是汪家人所为?” 可他回想了一下,汪玄看上去,并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啊? “玄门同门之间算命看相,本就不稳妥。”李云鹤淡淡地,打破周真人的想法,“更何况,我也没说这一切,就一定是汪玄所为。” 他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汪家子弟众多,又重武道,门人太多,只怕汪家主想要全部约束管教,也不是易事。” 周真人听得一知半解,不由心想,这些聪明人说话真的很难理解。 要是张真人在此,他还能缠着张真人问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却只能自己研究。 汪玄未必是坏人,但汪家人现在有最大嫌疑。 周真人摸了摸下巴,思忖道:“要去汪家调查一下吗?” 谢如故闻言,瞥他一眼,“你倒不如敲锣打鼓,直接去汪家问谁是邪修罢了。” 周真人:“……” 他尴尬地一笑,以前他就一心沉浸在修炼中,现在让他考虑的话,他还真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 “不过,明日确实应该去汪家做客了。”在这时候,谢如故再次开口。 周真人茫然地看向谢如故,又不明白了。 谢如故淡淡地道:“我们既然来了这里,便应该去汪家拜访,汪家也应该尽地主之谊,我们上门做客,他们总不能拒绝。” 周真人恍然,“这个,他们自然不能拒绝。” 他明白谢如故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 “那,世子爷,我们明天就过去?” 谢如故盯着他,“不是我们,是你。” 周真人:“???” “时蕴有伤,暂时不适合移动,我留在李家,剩下调查之事,全看你们天司局。”谢如故意有所指。 周真人迷迷糊糊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但又不太明白。 谢如故却没有再解释的打算,他起身,便往外走,显然是要回去照顾宋时蕴了。 周真人见此,只能硬着头皮去看李云鹤。 李云鹤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突然跟周真人说:“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拜访吧。” 周真人有些意外,但立即就高兴起来,“有李家主在侧,我就放心了!” 反正都是聪明人,总比他自己去要好得多。 李云鹤点点头,便起身道:“那就早些歇息吧。” 语毕,他便也离开了。 周真人这才长呼一口气,离开了客房。 但他并未立即回去,而是去了隔壁的客房。 他进去时,谢如故正在床边坐着,一只手搭在宋时蕴的手腕上,似乎还是很担心宋时蕴的情况。 周真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压低着声音,怕惊动了宋时蕴,“世子爷,二小姐情况如何?” “灵气异动,被银针压住了。”但情况依旧不太好。 谢如故紧皱着眉,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宋时蕴面上,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担忧。 周真人看得出来,宋时蕴的情况不太好,他神色跟着紧张起来,“那,要不要再让李家人看看?” “等会儿李家会派人送药来,你先去歇息吧。”谢如故淡淡地说道,显然是无暇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周真人便没有继续在这碍眼,转身离开了。 谢如故收起手指,手掌往下一滑,落在宋时蕴的掌心上,他收拢手掌,和宋时蕴十指相扣。 房间里无人,没有人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的掌心之间,有一抹灵气在浮动。 宋时蕴昏迷着,身体像是坠入了一片黑海之中。 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疼。 疼得她直皱眉,恨不得将掌心的肉给挖掉。 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汪温凉的清泉,覆盖在她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冰凉。 缓解了不少疼痛。 宋时蕴无意识中,都松了一口气。 紧皱的眉心,也渐渐松展开来。 看见这一幕,谢如故的眉心,也松开来,面色也逐渐放松下来。 过了不久,李家的药童,就将宋时蕴需要服用的药和伤口用药,都送了过来。 谢如故接过来,便把人打发了,没有假手于人,自己亲自照顾宋时蕴。 宋时蕴半梦半醒间,被人喂了一口苦得厉害的汤药。 她不由皱起脸来,但潜意识里也明白,那是自己的药,虽然磕磕绊绊,但最后还是喝完了。 一碗汤药灌下肚子,宋时蕴微微睁开眼来,便见有人坐在自己床边,正低头给自己换药。 但她的视野,有些模糊不清。 没等她看清楚那个人是谁,她便又睡了过去。 谢如故给宋时蕴的掌心换上药之后,一直坐在宋时蕴的床边陪着。 这一晚,他都没怎么休息。 同一时间里,有些人一样没休息好。 在汪家的某一间房里,幽暗的灯火,如同鬼火一般。 大长老满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体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头颅面向背后,手脚全部颠倒方向。 看上去,如同被扭成异形的假人。 任何人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被吓得做噩梦。 而在他旁边不远处,还躺着一具白毛僵。 那白毛僵此时也是奄奄一息,身上的毛发,已经彻底被烧成灰烬。 整个人看上去,都如同被烧焦的焦尸一般。 令人胆寒。 正在此时,大长老身上突然暴起一阵阵的青筋。 大长老疼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身上的皮肤,也在一瞬间,变得皱皮耷拉,仿佛要蜕皮一般。 而在下一秒,他突然痛苦地低吼一声,身上那松散的皮,突然一下子爆开来。 一股股浓稠的,诡异的液体,从他爆开的皮肤里,流出来。 他此时此刻的模样,简直比厉鬼还要让人害怕。 剧烈的疼痛,也让他不停地颤抖着。 那诡异的液体,流动的速度,也随着他的抖动,而加快。 同一时间里,他的头发在迅速地变白和脱落。 手指甲盖,也在一点点脱落掉下。 他手指刚一动,咔得一声,一个指甲盖,就完整地掉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他心里便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得死! 意识到这一点,他将猩红的目光,放在那具白毛僵上。 现在只能用这法子了! 他艰难地爬过去,一手按在那白毛僵上,嘴里念着什么词,掌心里便涌动起来一抹诡异的绿光。 未几,那白毛僵便痛苦地握紧双手,身上的肌肉都跟着颤动起来。 他低低地痛呼着。 同时,他身上的肌肉,在一点点地干瘪下去。 而伴随着这一幕,大长老身上脱落的头发和指甲,竟然在一点点地长回来。 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骼,也在重组。 第304章 恢复极快 感觉到那样的反应,大长老眉心松开来,露出惬意舒服的神色。 但此时,白毛僵的反应,却愈发地痛苦,嘴里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的皮肤,也在迅速干瘪下去,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 没一会儿,他就变得皮包骨,浑身的血肉,仿佛被抽干一样。 伴随着最后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他嘴里猛地吐出来一口气,肚子嗖地一下瘪下去,深深地向里面凹陷着,一点气没留。 旋即,他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大长老缓缓地抬起手。 但仔细看他那只手,上面虽然还有些伤口,破破烂烂的。 但,指甲已经完全长回来,原本绵软无力,仿佛没有骨头的手,此时也恢复得骨骼分明,苍劲有力。 他手掌在地上一撑,盘腿坐起来,微微喘息着。 盯着眼前的尸体,他又看了看自己破损的尸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幽暗的寒光。 待恢复一些力气后,他便将那尸体拆开来…… 没多久,他就拥有了一副全新的身体,在他的灵气充盈下。 这一副身体,显然更年轻健康。 他的脸皮,也恢复了紧绷,若不是那熟悉的眉眼,换任何人来,只怕都认不出来,眼前的人,竟然是汪家那个年过九旬的老太爷。 望着自己的新身体,他长松了一口气,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儿。 而此时,那白毛僵,已经不成人形。 他抬手一挥。 那白毛僵,便化为一地齑粉。 看着地上的黑色粉末,大长老眯了眯眼睛,眼里满是阴沉的怒火。 这是他苦心经营,培养多年的走尸,专门为他捕获生灵,给他延年益寿,助他修炼。 他为了这个谋划,不知道努力了多久。 现在全都被毁了! 一想到自己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他就对那些人深恶痛绝! 今天那些人,到底是谁? 他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只知道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看样子,一个比一个难以对付。 尤其是那个姑娘,看上去是个大敌。 榆阳县何时来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他们又为什么,知道山坳里的异常? 他明明前不久,刚去加固过阵法,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那两个人……” 大长老坐在拔步床上,回想着之前看见的画面。 那两个人,看上去,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周身气度,都不像是普通人。 尤其是那个男子,身上的衣服材质,都是价值千金。 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穿戴得起的。 大长老猛地抬起头来,脸色一沉,该不会是从京城来的那几个人吧? 他记得,汪玄曾经跟他说过,天司局这次带了两个外人过来,一个是平宁侯府的小姐,一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 一男一女,穿着皆是富贵,这都对上了! 难不成真是他们?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山坳有问题的? 汪玄跟他说过,这两个人根本没去现场仔细察看,怎么会找到山坳? 大长老狠狠地拧着眉,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找到山坳也就罢了,若他们真是天司局的人,恐怕这件事情,已经传到天司局的人耳中。 他想要悄无声息地,抹平这件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种可能,大长老抬起手,一拳狠狠地砸到床上放着的小茶几上,眼神也在不停地变化。 …… 翌日一早。 一晚上没怎么休息的周真人,和李云鹤便一起去了客房。 两个人先检查了一下宋时蕴的情况。 李云鹤的手,一搭上宋时蕴的手腕,他眉心便皱了起来。 见此,周真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张道:“李家主,宋小姐的伤,有好转了吧?” 李云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旁边的谢如故,“昨天晚上,宋小姐用过什么药,或者是用过什么符水吗?” 谢如故微微皱眉,似乎有些质疑,“送来的药,不是你们李家准备的吗?我并非修医道的人,如何用符水?” 李云鹤狠狠地皱起眉来,小声嘀咕:“奇怪——” 他这反应,弄得周真人更紧张了,“李家主,宋小姐的伤难不成又恶化了?” 李云鹤微微摇头,“不是。”他神色严肃,“经过一夜,宋小姐的伤,非但没有恶化,反而几乎快要痊愈了。” 周真人闻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心口,还不忘怨怪地道:“痊愈那是好事啊!李家主,你这一脸严肃,吓得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李云鹤却紧锁眉头,“宋小姐的伤很严重,我昨日心中诊断,她想要好起来,不需要卧床,能够自由行走,最少都得一个月,可这才过了一夜,她就好得七七八八,周真人觉得这正常吗?” 李云鹤虽然修的医道,不是无情道,但他一向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实在是,宋时蕴这个变化,太令他意外了!看书溂 周真人听见他这话,也有些懵,但又想不通,只能捧场道:“可能是李家主的药,效果太好了。” 李云鹤看他一眼,那模样仿佛在说,你是在逗我吗? 他的药,到底好不好,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他比谁都清楚。 宋时蕴是伤了经脉,就算再好的药,也不可能让她瞬间恢复。 除非是用强大的灵力,滋养宋时蕴的经脉,才能够让她好得那么快,虚耗的本源,快速地充盈,修补完成。 而这一点,是李云鹤做不到的。 昨天晚上,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宋时蕴和谢如故休息。 只有谢如故一直陪着宋时蕴。 可是,李云鹤看了看谢如故,没有看出来,谢如故身上有半点的灵气波动。 方才他询问谢如故时,谢如故的表现,也很正常,甚至比他还要懵然。 但如若谢如故都不知道的话,那是谁帮宋时蕴修复了经脉? “周真人,你昨天晚上来过吗?”李云鹤思来想去,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周真人身上。 在这里,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人,似乎只有周真人。 周真人闻言,确实一脸茫然,“没有啊,我昨天过来看过一眼后,见天色不早,我就回去休息了。” 李云鹤看得出来,周真人不像是在撒谎。 以周真人的智商,应该也不至于装得这么完美。 李云鹤摸着下巴,一脸深思。 谢如故一直看着宋时蕴,好像还很担心,他皱着眉,话却是向李云鹤问的:“时蕴现在怎么样了?” 李云鹤道:“恢复得很不错,没什么大碍,可以放心了,但我现在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恢复的这么快。” 谢如故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她好起来就好。” 言外之意,他不管宋时蕴是怎么好起来的,只要宋时蕴没事,就好。 李云鹤见他一直守着宋时蕴,还不肯放心的样子,无语片刻。 谢如故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转头看了他和周真人一眼,“你们不是要去汪家吗?怎么还在这里?” 周真人恍然地哦了一声,一拍大腿:“对啊,我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急冲冲地看向李云鹤,“李家主,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李云鹤虽然好奇宋时蕴是怎么那么快恢复的,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他深深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心想等他回来,再研究研究。 旋即,他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走吧。” 第305章 会被发现 周真人闻言,对谢如故欠了欠身,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李云鹤身后走出去。 李云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让药童注意宋时蕴的情况,便带着周真人等人,离开了李家。 但是,他们刚走出李家的大门,迎面便见汪玄和徐县令走过来。 “李家主,周真人,这么一大早,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汪玄走到他们跟前,拱手抱了抱拳。 周真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李家主。 李云鹤却没有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周真人只好干笑两声,“我们这不是才到榆阳县吗,我就想着,带我这些不成气候的徒弟,去汪家拜访拜访,也算是让他们见见世面,若是能够让他们和汪家子弟切磋一二,那就更好了。” 汪玄闻言,倒也没多想,“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也想让汪家那些子弟,和天司局的徒弟们,交流交流,免得他们呆在这里故步自封。只不过……” 说着,他话锋一转,迟疑道:“西平官道的案子,难道不查了吗?” 周真人叹了口气,“现在也查不到什么线索,我就想着,或许我们可以去多联络联络各个玄门世家门派,看看能否打听出什么线索来,这样,去汪家便是一举两得了。” 汪玄点点头,这倒是可以。 但是…… 想到大长老的嘱咐。 汪玄不由伸长脖子,向周真人和李云鹤身后看了看。 却没有看见,大长老让他盯着的身影。 汪玄不由试探地问:“只不过,怎么没瞧见宋小姐和世子爷?” 周真人这次还没说话。 李云鹤便代替他回答道:“宋小姐伤势严重,还需要卧床休息三日,这几日内,便不能下床了。” 闻言,汪玄诧异,“宋小姐伤得那么厉害吗?” 明明昨日看着,宋时蕴的情况,好像还好? 李云鹤却没什么表情地道:“她本就是被阴气伤了经脉,那阴气在体内逗留太久,要去除干净,并且修补好经脉,得花费一些时日。” 汪玄对医术不太了解,听李云鹤说得有理有据,他便没再多想,“原来是这样,那宋小姐真要好好休息了,只可惜,汪某今日本来还想,邀请宋小姐和世子爷前去我们汪家做客。” 李云鹤淡声道:“那是真的不凑巧了,世子爷日夜守在宋小姐身边,情深似海,想要将他们俩掰开,恐怕不容易。” 四周的众人:“……” 李云鹤这话说得直白,直接戳破了谢如故和宋时蕴之间那层窗户纸。 旁边的人,听得都有些尴尬。 周真人掩嘴咳了一声,尴尬地替宋时蕴和谢如故打圆场,“那个……宋小姐和世子爷不去也好,他们身份贵重,总是跟着我们,我们这些玄门中人,在一起说话,也不方便不是?” 徐县令笑了笑,“真人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放轻松不少。” 汪玄赞同地道:“也是,那我们现在就先去汪家?” 李云鹤和周真人对视一眼。 周真人旋即点头,“好,那就劳烦汪家主带路了。” 汪玄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真人和李云鹤等人,便跟着汪玄,一道向汪家走去。 榆阳城本就不大,几个玄门世家距离也不算太远。 他们便闲庭信步地走过去,一路上也可以看看,榆阳县的街道风景。看书溂 一路上,几个人也在闲聊。 但基本上,都是周真人和汪玄徐县令三个人在聊天。 李云鹤似乎一向很冷淡,不太爱说话,并没有跟他们说什么。 就在周真人汪玄等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却听一直沉默着的李云鹤,忽然问道:“周真人,你昨夜睡得好吗?” 周真人一愣。 不明白李云鹤突然问这话做什么。 但见李云鹤瞥了他一眼,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李云鹤应该是在暗示他什么。 可他一时间不太能够参悟,李云鹤是什么意思。 汪玄和徐县令闻言,都不由盯着周真人。 周真人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嘿嘿地干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顺着李云鹤的话往下接下去,“那什么……我有些认床,昨夜确实休息得不太好。” 昨夜,周真人休息得确实一般。 就并不是因为认床。 而是因为,担心宋时蕴那边的情况。 所以,他基本上没怎么合过眼。 他现在只能争取时间,一边实话实说地顺着李云鹤的话走,一边疯狂地动着脑子,思考李云鹤的暗示到底是什么。 李云鹤闻言,哦了一声,“我也没睡好。” 周真人:“???” 这是什么意思? 他茫然地盯着李云鹤。 却听李云鹤继续说了下去,“为了给宋小姐调配药方,没怎么休息。” 说着,他望向汪玄和徐县令两个人。 “不知道汪家主和徐县令,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这话题,实在是拐得生硬。 但因为他一脸面无表情,语气里多上了一抹嫌弃和怨怪。 仿佛在怨怪,汪玄和徐县令,昨天把宋时蕴丢给他就走了,害得他没休息好。 汪玄和徐县令,都微妙地想到这一层。 汪玄和徐县令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徐县令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那个什么,我昨夜回去,看了许久的卷宗,也没怎么休息。” 汪玄一听这话,硬着头皮道:“……我……” 他倒是想找个理由。 但是,一时间想不出来更好的理由。 汪玄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其实睡得还可以。”说着,他还不忘给自己找补,“可能是因为,我前两天一直在忙西平官道的事情,没怎么休息的缘故,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累了……” 李云鹤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是吗?” 那语气愈发奇怪了。 好像在指责汪玄,竟然还能好好休息一样。 汪玄干笑道:“宋小姐的事情,确实劳烦了李家主,辛苦李家主了。” 他连连告罪似的,向李云鹤拱了拱手。 李云鹤幽怨地道:“我还以为,昨夜大家都没休息好。” 汪玄笑不出来。 李云鹤说完,却像是生气一般,继续往前走去。 其他几个人,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跟上去。 周真人盯着李云鹤的侧脸,心里还在想,李云鹤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玄和徐县令,感觉自己被控诉了,一时间不好意思靠近李云鹤,便故意往后落下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李云鹤。 余光瞥见他们的小举动,李云鹤向周真人身边靠了靠,“汪玄应当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周真人茫然:“啊?” 李云鹤低声解释:“方才,他说昨夜休息得很好,那话不像是在说谎,我虽不精于相面,但也看得出来,他没说谎。” 周真人:“???” “所以,李家主方才那么问,是想看他们的反应?” “昨夜闹了那么一大场动静,如若真知道什么事情,他就不会休息好,无论怎么回答,他当时的神色,都做不得假,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最有效。”李云鹤小声。 周真人恍然,回想着方才汪玄的反应,确实挺正常的,“那就和汪家没关系?昨天有人去现场,救走了那个白毛僵,如若真是汪家其他人,无论是半夜来回出入,还是带着白毛僵回到汪家,应当都会被汪玄发现吧?” 第306章 任何痕迹 即便那个带走白毛僵的人,并没有把白毛僵带回汪家,可那么大一个活人,大半夜,在汪家来来回回,也会被汪玄发现吧? 若是发现了,汪玄总要去问问,怎么回事。 那汪玄应该没怎么休息好? 可是,这似乎也不太能够确定。 周真人感觉,还是太模糊了。 “这只能够做为一个参考,只能排除汪玄自己,至于是不是汪家人的所作所为,还要继续查下去。”李云鹤说着,毫不掩饰嫌弃地看了周真人一眼,“我说周真人,到底李某是天司局的人,还是你是天司局的人?怎么都要我来说?” 周真人一噎。 看着李云鹤那明晃晃的白眼,他尴尬地一笑,“我修的是外功,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张真人负责,我差不多就是个打手。” 李云鹤:“……” 他很想问,周真人,那你来干嘛? 周真人也看出来李云鹤那意思,顿时一脸苦涩。 他倒是也不想来,这不是被逼着过来的吗?周真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好将这话说给李云鹤听,他只能保证道:“不过这件事,我自然会调查清楚的,李家主放心。” 李云鹤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地往前走。 那模样仿佛在说,我相信你才怪。 周真人有些尴尬,但也不能解释什么,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 好在他们没一会儿,就赶到了汪家。 到达汪家时,周真人倒是敏锐地发现,汪家的气氛,好像不太一样。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便见汪家走来走去的下人,神色都很奇怪。 周真人不由向汪玄问道:“汪家主,汪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汪玄看见这一幕,也有些奇怪。 汪玄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清楚。” 他也看出来,那些下人的状态,不太对劲。 他随手便招来一个下人,“汪庄,你过来一下——” 那一个刚走过去的长随,走回来,躬身站在汪玄面前,“家主。” 汪玄看着行色匆匆的其他人,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被唤作汪庄的长随,神色中藏着一丝紧张。 汪玄皱着眉,“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汪庄连忙应了一声是,才低声道:“方才后院的湖中,发现了一具白骨——” 一听这话,李云鹤和周真人瞬间来了精神。 徐县令和汪玄脸色也一变。 汪玄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那尸体完全白骨化,瞧不出来是谁。”汪庄解释道:“方才大长老,便让我们集合在一起,点了一下汪家众人数目,发现少了两个人。” 汪玄眉头紧皱,“少了两个人?!” 汪庄神色中透着紧张和害怕,“是,失踪的人,是外院的小厮小五,以及外院弟子汪克。”看书喇 汪玄一听说汪克这两个字,脸色又沉了沉,“汪克?三长老的徒弟,那个汪克?” 汪庄颔首,“正是,所以三长老现在,正让我们在找汪克。” 汪玄抿了一下唇角。 这时候,李云鹤却开口道:“真没想到,我们一来就赶上了这样的热闹。” 听见李云鹤的声音,汪玄才想起来,李云鹤和周真人徐县令这等外人还在这里。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结果他们家出了点事情,正好赶上这些外人在场。 汪玄现在想要下逐客令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望向李云鹤等人,勉强一笑,“让各位见笑了,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抱了抱拳。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也不能好好地招待李家主和周真人了,不如我派人送二位回去,待我解决汪家的琐事,我再做东,请各位一聚——” 李云鹤却开口道:“不必了,难得碰上这样的事情,我也想看看,那白骨长什么样子,我学习医术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尸体,或许能够从尸体上,帮你们分析出来,那具白骨到底是谁呢。” 李云鹤说着,瞥了汪玄一眼,“毕竟完全白骨化了,如若没有仵作帮忙,汪家主想要分辨那是谁,恐怕也难如登天。” 他那模样,显然是想要留下来看热闹,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走了的。 周真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立即附和道:“李家主说得对,人命就是最大的事情,我们留下来,或许还能够帮上汪家主的忙,你我俱是玄门,那就是一家人,总不好不管不问的。” 汪玄:“……” 他们俩都这么说了,汪玄总不能把人送出去。 汪玄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有劳两位了。” 语毕,他转过头,望向汪庄,脸色沉了沉。 “白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汪庄飞快地答应下来,便带着他们往后院去了。 汪玄一边走,一边询问道:“那具尸骨是谁先发现的?” 汪庄:“听说是大长老先发现的。” 汪庄一顿,“大长老?” 汪庄:“是,大长老每日晨间,都会出来逛逛园子,今日也不例外,但经过院中湖泊时,大长老看见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用树枝拨动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是一具尸体。” 大长老虽然平常都呆在他的院子里不怎么出来,但每日清晨,灵气最充足的时候,大长老就会出来走两圈,美其名曰逛园子,其实就是吸收灵气。 不过,大长老每日起来逛园子的时候,都很早,几乎天刚蒙蒙亮。 这次倒是晚了一些。 但也没让人心里去。 汪玄闻言,便点点头,跟在汪庄身后,很快就带着人,一并赶到了后院。 他们一到后面的花园里,远远地便看见,园子里人头攒动,不少人在来来回回,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而在那些子弟和下人之中,还有十多个人,稳稳当当地站在园子中央。 那几个人,都有些年岁了,看得出来,应该是汪家的一些长辈。 而站在汪家那些长辈正中央,被拥簇着的那个人,白发白须,看上去年岁更大一些,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面上的皮肤,竟然连一道褶子都没有,童颜鹤发,看着保养得倒是很好。 好到……让周真人有些诡异的感觉。 若是单看那一头的白发白须,恐怕比周真人的年岁还大不少。 可若看两人的皮肤光滑程度,周真人恐怕要做那位的爷爷辈了。 这差别也太大了。 周真人都不由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李云鹤的目光,此时也放到了那个人身上。 周真人不认识那个人就罢了。 李云鹤却是认识的。 这个人,就是汪家的大长老,汪玄的叔老太爷。 可是,李云鹤第一眼看过去时,恍惚间,差点不敢认。 这个大长老…… 和他记忆中差别有点大。 不对,应该是说,没什么差别。 李云鹤上一次见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爷,是在他小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这位老太爷,看着就很年轻,不像是七十多岁的人。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是这位老太爷保养得宜。 可是,这又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位老太爷面上,依旧是溜光水滑,一点褶子都没有。 如若不是那五官,依旧是那个人,只看那皮肤和挺拔的身姿,一点都不像是九旬的老太爷,而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这感觉太奇怪了。 李云鹤是学医道的,他心里清楚,虽然修道可以帮助人,延年益寿。 可若是,不能直接修炼成仙,那么还是扛不住天道的法则,也就是扛不住人体的自然衰老。 虽然,可能会长寿一点,但是寿数上去之后,身体各方面,还是会表现出来的。 可是,岁月好像,一直没有在这位老太爷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第307章 发现他的尸体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位老太爷,已经得道成仙了。 可若真的得道成仙飞升,他就不可能还在这里。 即便他强行留在这里,汪家也会宣扬出去。 毕竟有一个成仙的老祖庇佑,对汪家来说,那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汪家的地位,也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说不定直接取代天机门,成为第一大玄门世家门派,都有可能。 不可能毫无消息。 李云鹤也清楚,就算服用药物,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效果。 这个老太爷身上有些古怪。 李云鹤思及此,碰了碰周真人的胳膊。 周真人本正盯着大长老看,感觉到异样,才向李云鹤看过去,“李家主,何事?” 李云鹤直言道:“周真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大长老,状态有些奇怪?” 周真人闻言,眼里满是茫然,他转头过去,打量着那位大长老,“哪里奇怪了?” 他横看竖看,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李云鹤慢吞吞地道:“如若李某告诉你,这位大长老今年已经快百岁了,你还会觉得,他不奇怪吗?” “快,快百岁了?!”周真人猛地瞪大眼睛,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太过惊讶了,一时间没注意到声音。 一旁的徐县令和汪玄,一时间齐刷刷地看过来。 李云鹤头疼地皱起眉来。 周真人一惊,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用笑出褶子的眼睛,看着汪玄,表示自己没什么恶意。 汪玄的注意力,都在汪克失踪的事情上,倒也没过多地关注周真人。 很快,他就转过头,向大长老走过去。 周真人这才深吸一口气,望向李云鹤,他放下双手,吞咽了一下口水,道:“他,他真的那么大年纪了?” 李云鹤点头,“我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两鬓斑白,可现在依旧是童颜鹤发。” 周真人不由皱起眉来。 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哪有人一直不会变化的? 就算是天机门的门主,人称老神仙,据说已经是半个神仙了,也抵抗不了自然规律下的,身体衰老。 只不过,在他白发白须,满身皱纹后,衰老才逐渐延缓下来。 但现在,即便是天机门主站在这里,都没有大长老看上去年轻。 这个大长老,确实有些古怪。 徐县令站在他们俩旁边,听见他们俩的对话,徐县令解释道:“这件事,我倒是听汪家主说过,大长老有一套驻颜养身之术,每日天不亮就会出去,吸收日月精华,服用一套专门的延年益寿药方,有延年益寿的修炼功法,所以很早开始,就不怎么衰老了。” 李云鹤皱眉,“还有这种药方?” 他作为一个专门修医道的,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么灵验的药方? “这个药方是什么东西,汪家主都没见过,据说是大长老去海外求来的,从不外传,日常买药煎药,都是大长老自己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汪家的人都不知道,更别提旁人了。”徐县令私下里和王玄关系不错,经常往来。 以前偶尔见过大长老一面,他也觉得,大长老如今的状态很奇怪,便私底下向汪玄询问过。 汪玄才跟他说了这些话。 不过,说了也等于没说。 虽然这长生不老的药方,令人艳羡,容易让人眼红。 但谁不知道,汪家最厉害的,就是这位大长老,便是传出去,有人眼红,也不敢跑来汪家造次吧。 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汪家隐藏得很好,以至于李云鹤都不知道。 李云鹤闻言,对徐县令口中的,那个长生不老的药方,突然有点兴趣,他不由看向大长老。 汪玄此时已经走到大长老身边,正在跟大长老询问着情况。 大长老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汪玄,而是看向李云鹤和周真人所站着的方向。 李云鹤和周真人,也正看着他。 目光撞击在一起。 大长老微微皱了皱眉,偏头向汪玄问道:“这两位是?” 汪玄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介绍这事儿,连忙道:“叔太爷很久没见过了吧,那位是李家主,他旁边这位,就是从京城天司局前来调查案子的周真人。” 说着,汪玄又对周真人和李云鹤介绍道:“李家主,周真人,这位便是我们汪家的老太爷,也是我们汪家如今的大长老。” 李云鹤和周真人闻言,走上前来。 李云鹤向大长老拱了拱手。 “见过大长老——” 周真人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看书溂 论地位,他自然比大长老的地位高。 大长老对他们俩俱是笑了笑,“原来是天司局的周真人,我对真人的名讳,早就如雷贯耳,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一见。” 周真人保持着笑容,“我对大长老也是如此。” 大长老也没去戳破这官方的客套话,继而望向李云鹤,笑容中多了点亲切,“云鹤是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只不过这些年,我很少出门,如今你们这些小辈,都能够独当一面了,可见是我们老了。” 李云鹤神色还是淡淡的,但依旧可见语气客气了不少,“大长老这话言重了,我观大长老还是如以前一样,这些年来,都没什么变化,依旧年轻。” 大长老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笑了一下:“是吗?我倒是觉得,这几年,我老了不少。” 李云鹤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大长老袖子下,隐藏的手臂上,好像有什么痕迹。 但是,大长老很快就将手放下去,那痕迹便消失不见。 李云鹤也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看清楚。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对大长淡淡地一笑,“大长老谦虚了,您现在看着很年轻。” 大长老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脸上涌现出些许笑意来。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周真人总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好像皮肤有点僵硬,拉扯不动似的。 “家主,大长老——” 就在周真人正想着的时候,汪家的下人从外面跑进来。 大长老的脸色一沉。 汪玄也循声望过去,瞪着那小厮,怒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我们汪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听见这声音,那小厮脚步猛地一顿,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几个外人。 他脸色顿时忐忑起来,缩着肩膀,有点害怕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汪玄见此,眉心皱得愈发厉害,呵斥道:“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小厮一个激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快速地跑到汪玄身边。 汪玄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小厮闻言,这才想起自己过来为什么似的,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都跟着紧绷起来,“我们发现了汪克的尸体!” 汪玄闻言,眼皮猛地一跳,“发现了汪克的尸体?你确定?” “正是!”小厮急忙点头。 大长老沉着脸,立即问道:“在哪儿发现的?” “在三长老屋子里的柜子里。”小厮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汪玄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在哪儿发现的,我好像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小厮抖了一下,头低得愈发厉害,连忙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第308章 并非汪家人 发现尸体的人,并不是他这个小厮,是另外一个外门弟子。 他们到处寻找汪克的时候,那名弟子走到了三长老的屋后,那里有一片小草丛。 寻人自然是什么可能的地方都会去看看。 他就去那草丛前看了看,仔细打量那些草丛时,他便看见,有些草的叶片上,竟然有一丝丝的血迹。 而顺着那些血迹看过去,便见血迹好像挨着墙根,延伸进了三长老的屋子里。 他顿感不妙,便放声大叫。 也惊动了三长老。 三长老看见那些血迹,也很是震惊,便带着人,去屋里看了一下。 在屋里仔细寻找下,挨着墙根的地方,也有零星的血迹。 顺着那些零星的血迹,众人便将目光,放在了三长老床尾的衣柜上。 几乎是他们刚一打开柜门,汪克的尸体就从里面倒了下来。 当场的外门弟子,都被吓了一跳。 他便赶过来,先告诉大长老和汪玄。 汪玄听见这话,狠狠地皱着眉,“他是怎么死的?” 小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犹豫片刻,他艰难地道:“家主,还是……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众人见他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心下都微微一惊。 汪家又不是普通世家,就连门下的小厮,都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情。 应该很少会被吓成这样,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除非,这件事非同小可。 汪玄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立即看向大长老。 “走,去看看!” 大长老袖子一挥,便沉着脸快速向外走去。 汪玄紧随其后。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了上去。 李云鹤和周真人等人,跟着大长老等人,赶到三长老所住的小院时,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像是一股死气压在众人心上似的。 整个院子里的人,完全是沉默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一个个都站在距离正屋很远的地方,抱团取暖,好像唯恐靠近正屋似的。 他们走过去,便知看见三长老一个人,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他脸色很是难看,死死地盯着屋子里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长老快步走过去,正色道:“老三,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长老转过头,看见大长老和汪玄,脸色又变了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连忙往外走了一步,道:“大长老你听我解释,这一切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他正说着,大长老已经走到他面前,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屋里。 就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不仅如此,床铺也被人扒开了,而三长老的床铺上,有一大片的血痕。 那些血痕,呈现出人形的状态。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而地上那具尸体…… 或许根本不能够称之为尸体。 那尸体,完全干瘪下来,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血肉和精气,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却大大地睁开着,眼里仿佛全是令人惊骇的恐惧。 好像生前看见了什么厉鬼似的。 除此之外,他双臂双腿上的皮肉,几乎全部被削掉了。 再看床上的出血量,不难想象,他是被人放血而死的。 看见这一幕,饶是周真人和汪玄,眼皮都猛地抽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看向三长老,脸上满是怒火地问:“老三,这件事你想怎么解释?” 三长老一听这话就急了,“大s长老,你相信我,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勃然大怒,“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尸体会出现在你房间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骗我们不成?” 三长老闻言,脸色一白,他慌乱地舔了一下嘴角,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冷静点:“不是的,大长老,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汪克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汪克是我的徒弟,我平时对他有多好,大长老和家主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我几乎倾囊相授,把他当成继承我衣钵的唯一的弟子,就算我真要杀人,我,我也不可能杀他啊!杀了他,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更何况,若真是我杀人的话,我怎么可能把尸体藏在我屋子里?” 李云鹤和周真人听着这话,俱是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三长老这番辩驳,还是很有道理的。 单就尸体,放在自己屋子里,这一点就说不通。 谁会杀了人之后,把尸体放在自己房间里? 那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大长老却眯起眼来,反驳道:“谁知道,你这不是铤而走险呢?今日,我发现了那具白骨,整个汪家动荡,点名的时候,少了汪克,你心里清楚,大家肯定会继续去找人。若是你那个时候,把汪克的尸体,藏在外面,也许很快就会被发现了,顺着尸体查的话,或许很快就能够查到你身上去了。” “不是……” 三长老听见这话,连忙就摇头。 可是不等他解释完,大长老便继续道:“可若是,把尸体藏在你屋子里,你何平章是三长老,谁都不会搜你的房间,到时候找不到汪克,大家只会认为,汪克要么是自己出去了,要么是出了什么事情被带走了,都不会查到你身上,等大家出去找人的时候,你到时候大可以趁机将尸体带出去,再隐藏起来,到时候便是谁都找不到了,这招虽然有风险,但更一本万利,谁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周真人闻言,默默地点点头。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谁知道,杀人害命的人,心理本身就很变态,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 李云鹤闻言,却看了看大长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大长老现在的模样,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好像是一下子,就无比肯定,这人一定是三长老杀害的,根本就不相信三长老是无辜的。 仿佛他掌握了什么一定以及肯定的证据一样。 然而,他们不是刚到这里吗? 正常来说,不应该先查验一下尸体,从尸体的伤口,就可以看出来,行凶的器具,进而说不定可以推导出来凶手是谁。 更何况,真要咬定三长老是凶手,那么是不是应该得到一些肯定的证据? 比如,三长老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自己的爱徒? “对了……” 李云鹤正想着,周真人想到什么似的,撞了撞李云鹤的胳膊。 李云鹤偏头看过去,“?” 周真人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咳了一声,问道:“我就是想问问李家主,这个三长老怎么姓何啊?” 李云鹤:“……” 他着实无法理解周真人的脑回路。 现在是考虑三长老为什么姓何的时候吗? 李云鹤按捺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在周真人眼巴巴盯着的情况下,还是深吸一口气,跟周真人解释了一下。 “这位三长老,并非汪家人。” 三长老本来是上一任长老的徒弟,他家里本来就只有一个老母亲。 但他有修炼的天赋,所以被上一任的七长老看中,收为徒弟,跟在汪家修炼。 后来,待他的母亲去世后,失去唯一亲人的何平章,就彻底搬到了汪家来。看书溂 虽然不是汪家人,但和汪家人却没什么不同。 因为他拜师入门了,辈分也高,天赋不错,便留在汪家,继续做了长老。 第309章 不听辩解 上一任的汪家,有七个长老。 这一任的汪家,仅有五个长老。 何平章的师父是七长老,但他这个人天赋更高,按照修为排名,到他这一代,他便成了三长老。 加上二长老,前些年去世了。 大长老不怎么出世。 汪家的日常事务,大多数都是何平章和汪玄处理。 何平章平日里,更多的就是负责,教导汪家徒弟修炼。 而他本人,只收了一个徒弟,那就是汪克。 李云鹤虽然和汪克没什么往来,但也听别人说过,何平章很是疼爱这个徒弟。 大约是何平章这一辈子,没有娶亲也没有生子,几乎是将汪克当成自己儿子照顾的,师徒感情也很好。 修炼之人,经常会弄得一身伤。 李家又几乎承包了整个榆阳县的医馆。 所以,李云鹤经常接触汪家那些年轻徒弟,给他们疗伤。看书溂 每次疗伤闲聊时,便听汪家的年轻弟子,似乎都很羡慕汪克。 因为,何平章对这个徒弟,实在是掏心掏肺。 人家都说,师父要对徒弟留一手,要不然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但是,何平章对汪克却是实实在在地倾囊相授,有什么好的功法,好的药材,都会堆在汪克身上。 汪家的年轻弟子,都很羡慕,都说何平章这个师父,更像是父亲,还是那种绝世好父亲。 周真人听着李云鹤的话,也有些茫然了,“可是,尸体在他屋子里,这确实有点可疑。” 李云鹤却道:“这一点确实可疑。” 周真人看了看李云鹤,在他这句话里面,听出来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听明白了,李云鹤是觉得,如若真是何平章杀了汪克,才不会把尸体藏在屋子里。 可是,大长老的话也很有道理啊。 周真人一时间无法决断。 何平章和大长老此时还在争吵。 何平章深吸着一口气,“大长老,你不觉得这有些强词夺理了吗?你想要说,这人是我杀的,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杀我的徒弟?” 大长老闻言,眯起眼来,“汪克,前一阵子来找过我。” 何平章眼里茫然,不知道大长老为什么说这话。 便听见大长老又继续道:“他跟我说,你在研究长生不老术。” 何平章脸色一变。 大长老紧盯着他,目光依旧咄咄逼人,“老三,你应该知道,现如今世上记载的长生不老术,都是邪术,你是想入邪道吗?” 周真人和李云鹤又是一愣。 汪玄也狠狠一惊。 这可真是平地一声雷。 汪玄不由望向大长老,急忙问道:“这是真的吗,叔太爷?” 大长老下巴朝何平章努了努,“你问他自己。” 汪玄顺着他的话,目光落在何平章的脸上。 何平章脸色隐隐有些心虚的发白,“不是那样的,我研究的不是邪术……” 大长老骤然打断他的话,“所以,你承认了,这件事是真的,你就是因为,猜测到汪克可能知道了这件事,你怕他泄密,所以就把他杀了,对吧?” 何平章眼睛瞪得老大,连忙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我研究的不是邪术!我只是想要研究一下,大长老长生不老的秘诀!我想着,或许我可以复刻出来,那个长生不老药方而已!我,我没想过入邪道!” 都是汪家人,大长老这些年,可以容颜不老,没有任何变化。 他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每日衰老。 这样的对比,是强烈的,也是扎心的,让人催生邪念的。 何平章便想着,大长老可以如此长生不老,为什么他不可以? 可是,他也知道,即便他去找大长老问,大长老也不会把药方分享给他。 若是大长老真的愿意把自己长生不老的药方,分享给别人的话,何平章就不用自己着急了。 他清楚了解大长老的性子,这么好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分享。 所以,他就私下研究大长老可能服用的方子。 但是,大长老每次买药煎药,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何平章想要买通别人,弄些药渣,自己来拼凑,都不太可能。 他只能盯着大长老那边的情况。 每次,趁着大长老刚处理掉那些药渣的时候,他就去寻找,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点粉末。 有时候,是能够找到一些粉末的。 可是,那些粉末远远不够,让他凑齐药材。 所以他这些年私下一直在研究,却一直没有研究成功。 上一次他跟踪大长老,去查药渣的时候,汪克确实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偷偷跟在他身后,追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当时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他也是真心把汪克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培养的。 如若自己能够长生不老,他也会把药方,分享给汪克,让汪克跟他一样长生不老。 所以,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汪克。 汪克并没有说什么。 后来,甚至还帮他去收集过药渣。 何平章怎么都没想到,汪克私底下,把真相告诉了大长老。 可是,就算告诉大长老又怎么样,他只是不甘心,大长老可以长生不老,自己研究而已! 这有什么错? 即便传出去,大不了被人指摘几句。 在他看来,这万万不到让他把自己当成亲儿子培养的徒弟,亲手杀死的地步。 何平章辩解的口干舌燥。 李云鹤等人紧皱着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大长老紧盯着何平章,捋了捋胡子,像是在思忖着这话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儿,他却眯起眼来,“谁知道,你这话是不是真的,谁又敢保证,你没有做过其他恶事,被汪克知道了,想要杀人灭口?总之人死在你房间里,总是与你脱不开关系。” 何平章一听这话,急得恨不得吼起来。 看见他那抓耳挠腮的样子,汪玄有些迟疑,“大长老,这里面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有什么隐情?”大长老白了他一眼,“人死在老三的房间里,不论如何他都是最大的凶嫌,这有错吗?” 汪玄:“……” 好像也没错。 大长老盯着何平章,在何平章再次开口辩解之前,朗声道:“来人——” 他话音未落,剩下的四长老和五长老,带着各自的徒弟,都走了进来。 像是早就得到风声,准备好的一样。 看见他们进来,何平章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几乎想要立即转身,跳窗离开。 但是大长老像是早就看出来他想要做什么,疾声道:“把他给我抓住,押入地牢!” 何平章闻言,脸色一变,飞快地转身往窗口跑。 但四长老和五长老,立即带着徒弟们扑上来,从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围住。 何平章的实力,在一众长老里面,虽然数一数二,但同为长老,实力相差并不大。 加上四长老和五长老人多,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何平章按倒在地。 何平章想要突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放开我!人真不是我杀的!汪克是我的徒弟,我怎么可能杀他?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们不能没有证据,就把我给抓了!你们赶紧放开我!我要辩解,我还可以辩解!” 四长老和五长老,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闲适的,站在一旁的大长老,听见这话,面无表情地道:“是不是冤枉的,我们自然会调查,但在调查出真相之前,你始终是最大的凶嫌,就需要去地牢呆着,你若是不想被冠上杀人凶手的名声而死,就老实点,念在过往情分,同为汪家人,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但若你还想逃跑,或是做别的,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第310章 他的怀疑 闻言,何平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想要挣扎,却也知道,汪家现在是大长老说得算。 大长老这话,也说得冠冕堂皇。 仿佛他不去地牢,就是承认自己是凶犯。 何平章只能死死地咬着牙,想着大长老和汪玄,或许真的能够调查清楚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反正他知道,自己没做。 只要汪玄和大长老调查的话,他肯定会被放出来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平章放弃挣扎。 见此,大长老给四长老五长老使了个眼色。 他们便立即押着何平章,去了地牢。 目送他们离开后,汪玄脸色沉了沉,凝神道:“叔太爷,我们先检查一下尸体?” 大长老闻言,点点头。 汪玄便提步走过去。 一旁的李云鹤和周真人,见此也跟了过去。 大长老望着他们俩,眼神几不可见地暗了暗。 他盯着李云鹤和周真人,忽然道:“周真人——” 方才往前走了两步的周真人,听见他唤自己,便转过头来,“大长老,怎么了?” 大长老面皮松缓了许多,没有方才那么严肃,“我方才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汪玄曾经说过,天司局这次还来了两个贵客,今日怎么没见他们来汪家做客?” 这个问题,周真人会回答。 他按照李云鹤之前的话,回答道:“那位平宁侯府的宋小姐,之前被阴气伤了经脉,李家主说,她得卧床休息三日,所以这几日便不能出门了。” 大长老扬了扬眉,试探地问:“被阴气伤了经脉?这可是大事啊。” 周真人叹息道:“说到底是我们天司局不好,宋小姐之前在京城中,帮我们天司局解决一桩案子的时候,不小心侵染了阴气,一直没有去除干净,天长日久,便伤了经脉,这几日又是一路奔波,所以伤势便有些压不住了。” 大长老长长地哦了一声,旋即关切道:“那可真是一件大事。” 周真人道:“是啊,李家主说了,她若是不想残废,或是丢掉半条命的话,就不能再挪动了,所以今日便没有过来。” “那她如今便只能卧床休息?”大长老心里还在一再试探。 周真人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李云鹤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莫要说卧床休息了,从昨天傍晚抵达李家到现在,她就没清醒过,一直在昏迷。” 大长老惊诧道:“一直昏迷不醒,这可不太好啊。” 李云鹤淡声道:“可不是吗?昨晚我守了她一夜,持续施针,她今日一早,方才醒过来。” 大长老闻言,点点头,“有李家主的医术在,应当便无碍了。” 李云鹤嗯了一声,“现在醒过来,便要继续好好调养,过几日或许便能够慢慢好起来。” 大长老闻言,又夸赞了李云鹤几句。 李云鹤道了一声谬赞,便转而去检查尸体。 周真人见此,对大长老拱了拱手,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检查尸体。 大长老望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捋了捋胡子,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 方才李云鹤说,他昨夜守着那位尊贵的宋小姐一整晚,几次施针。 也就是说,那位宋小姐一整晚都没有离开过李家,那就更不可能出现在西平官道的山坳中。 难道,他昨天晚上看见的那对年轻男女,并非宋时蕴和谢如故? 大长老本来以为,肯定是谢如故和宋时蕴,今日,李云鹤和周真人等人过来,也是为了查汪家。 所以,他主动布局,把罪证送出去,却没想到,现在事情好像出现了偏差。 难不成真是他想多了? 大长老正想着的时候,李云鹤等人正在检查尸体。 其实,没什么好检查的。 这具尸体确实是属于汪玄。 而他的死因,肉眼可见,死于失血过多。 从汪克痛苦惊恐的表情来看,汪克生前应该经历过很多可怕的事情。 但到底是什么,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同门这副惨状,汪玄总有些于心不忍,他伸手缓缓地替汪克闭上双眼。 李云鹤面无表情地盯着尸体的双腿,旋即目光又落在床上。 他提步走过去,伸手摸了一把。 床铺很潮湿,血液都没干。 应该是刚被放血不久。 可是…… 真有人杀人,会在自己床上进行吗? 李云鹤伸手摸了摸,床铺上好几层被褥,都没有掀开。 几层被褥都被血水浸透了。 李云鹤不由皱起眉来。 就算有人会在自己的床上杀人,在处理尸体时,应该也会把床上的被褥,全部拿掉吧? 若不然,几层被褥被血水浸透的话,处理起来难度太大了。 将来处理的时候,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李家主,可看出来了什么?”汪玄见他一直站着床边,便走过来。 李云鹤顿了一下,略略摇头,“没有,除了这些血迹,似乎没什么可查的。” 汪玄赞同道:“确实,我刚才仔细看过,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什么拖拽的痕迹,汪克的脚底也很干净,应该确实是死在这房间里的。” 如若他真的是死在这间房内的话。 那么,很大可能确实是何平章动的手。 毕竟,别人没胆子进何平章的房间里动手。 而且杀人放血而死,这个过程太过漫长。 若是他人行凶,大概率不会选择在何平章的房间里,用这样的手段。 万一,何平章突然回来了,就麻烦了。 只有何平章自己,确定别人不会随意进出他的房间,完全可以慢慢来,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李云鹤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周真人此时还守在汪克身边,他还在检查汪克的尸体。 趁着汪玄和李云鹤都走过去的时候,他悄悄地查看了一下汪克的头颅。 下一秒,他眉心跳了一下。 “周真人可有看出什么?”这时候,汪玄把目光落在周真人身上。 周真人心里一紧,面上装着平静,悄无声息地收回手,道:“没什么,我就是太好奇了,三长老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爱徒,下这种毒手?” 汪玄没办法回答。 大长老在此时走过来,“他怕是想入邪道。” 李云鹤这才开口,“我倒觉得,未必如此。” 汪玄和大长老,唰的一下,全部看向李云鹤。 大长老微微眯起眼来,“李家主为何这么说?” 李云鹤道:“只是我的猜测,方才有人说,是在屋后发现了血迹,那就证明汪克不管是死,还是活着的时候,肯定离开过这间房,那尸体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间房里?” 大长老嗤之以鼻,“这有什么?肯定是他先将尸体藏在了外面,可后来瞧见汪家上下都在寻找汪克,他怕汪克的尸体被发现,所以就把汪克的尸体,藏回房间里。” 李云鹤却摇头:“那还是不对,如若是这样,屋里屋外,为何没有其他血迹和拖拽的痕迹?就算是,三长老把汪克的尸体扛在身上,没有拖拽,可鲜血的洒落,是控制不住的,毕竟伤口这么大,也没有进行过包扎的痕迹,肯定还是会有血迹滴落的,可屋子正面并没有血迹,只有窗后的草丛,有零星的血迹,屋子墙角有些零星的血迹,这太奇怪了吧?” 大长老刚想说话。 李云鹤又指着汪克:“而且,你们看汪克的衣服,除了双腿处的衣物,被割开外,其他部分的衣物,并没有遭到破坏,可他身上的衣物干净如洗,如若尸体真的被藏在外面,无论是草丛还是埋在地下,身上都不可能这么干净吧?” 第311章 许多秘密 听见这话,众人俱是一怔。 李云鹤打量着屋子,声音还在继续,“还有,如若真是何平章来回搬动尸体,那么他的衣物上,多少都应该沾有鲜血,可是无论何平章方才穿着的衣物,还是柜子里的衣物,都没有任何血迹,就算是他将染血的衣物换掉了,他现在应该也没时间处理衣物,那些衣物应该还在屋子里才对,可我方才怎么找,都没找到。” 李云鹤刚才特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如若真像是大长老所言,尸体之前藏在外面,瞧见汪家上下寻找汪克时,何平章担心尸体被发现,才把尸体扛回来,那他身上肯定有血迹。 接下来的过程中,他也跟着人,在寻找汪克,应该没有时间处理那染血的衣物。 总应该有证据才对。 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 李云鹤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听见李云鹤的话,汪玄摸着下颚,沉吟道:“李家主说得对,这些事情细细想来,确实太奇怪了。” 他说着,便抬头望向大长老。 刚想说,这件事是不是他们误会了何平章,却见大长老眼神幽暗,很是冰冷。 汪玄都不由一愣,呐呐地喊了一声,“大长老?” 听见他的声音,大长老才回过神来似的,眼里的冰冷一下子消散不见。 那消散的速度之快,让汪玄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大长老又恢复一脸的平静自若,“如李家主所言,这里面确实有点问题,但何平章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是我们汪家的翘楚,做了多年长老,未必没有自己的心腹,帮他做这些事情,所以也不能撇清他的嫌疑。” 李云鹤泰然道:“确实,不过我也没说过,三长老就是完全无辜的,只不过是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罢了。” 大长老皮笑肉不笑,“李家主很聪明,可比我们家这个聪明多了。” 他佯装嫌弃地看了汪玄一眼。 汪玄一下子忘记刚才的事儿,尴尬地一笑。 周真人此时也从尸体旁边站起身来,“对了,之前发现的那具白骨,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大长老闻言,下意识地道:“尸体并不好看,没必要了吧?” 周真人却道:“我们都是修道的人,尸体也好,厉鬼也好,就没少见过,我不怕。” 他拍了拍胸口,一副勇敢的样子。 大长老:“……” 倒也不必这么勇敢。 可是,他没有正当理由拒绝。 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下来。 一行人便又回到后湖边上。 那具白骨,还在湖边的岸上。 周真人和李云鹤一过来,就围住了那白骨。 白骨是彻底白骨化了,上面还有不少的绿苔,一些骨骼之中,还长着水草。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水草之中,周真人一眼就看见,那布满水草的头颅上,似乎也有一些深浅不一的划痕。 他不由眯了眯眼睛。 “李家主能够看出来,这具白骨大约死了多久吗?”此时,汪玄正在询问李云鹤。 李云鹤看了看那具尸体,“按照这骨化的情况,以及水草的长度,起码已经死了三十年以上。” 汪玄闻言,却皱起眉来,“三十年?可是,我们汪家现在还丢失了一个下人,尚未找到。” 大长老闻言,便立即道:“也许,那个下人就是老三的心腹,发现事情败露,提前逃跑了吧。” 汪玄思忖片刻,向身边的管家问道:“小五今天出去了吗?” 管家道:“我早就去前后门房问过,倒是没人看见小五曾经出过门。” 大长老却不在意地道:“这也没什么,若是他有心想要逃跑,自然不会被别人看见,被看见的话,那还叫逃跑吗?” 这话不得不说,有些道理。 李云鹤没有再说话,像是认同了。 汪玄沉吟片刻,向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找小五,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生要见人活要见尸。” 汪玄的徒弟应了一声是,便带着汪家子弟们,都跑出去找人了。 大长老见此,对李云鹤和周真人也下了逐客令,“我们汪家今日事多繁忙,恐怕没精力招待诸位,我派人送诸位先行去驿站休息吧。” 李云鹤这才开口,“那就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汪家的事情,还是得汪家自己来解决,我们就不掺和了。” 语毕,李云鹤对大长老欠了欠身,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周真人,便走了出去。 周真人还想再在汪家查一查,可是李云鹤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周真人只能心有不甘地,被李云鹤拽出去汪家。 从汪家出来,周真人便忍不住抱怨:“李家主,你拽我干什么啊,我还没查清楚呢!” 李云鹤松开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觉得,你现在想留下来,便能够留下来吗?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若是我们不走,那就真该被送出来了。” 周真人回想起来大长老那话,确实是不留余地,他跟在李云鹤身后,还是有些后悔,“可是,我已经查到一点眉目了。” 一听这话,李云鹤来了精神,“真人查到了什么?” 周真人跟献宝似的,立即道:“我在汪克和那具白骨的头颅上,都发现了碎魂阵。” 李云鹤眯起眼来,“碎魂阵?” 周真人拼命地点头,“对,就是碎魂阵!我们之前,在西平官道那些尸块的头颅上面,也发现了碎魂阵!我觉得,之前的案子,或许真的和汪家有关!” 李云鹤微微一挑眉,“你们曾经在那些头颅上,发现了碎魂阵?这件事,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周真人一听,才反应过来,自己把秘密都泄露出去了。 他脸色顿时就变得很古怪。 李云鹤见此,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无奈地摇摇头,“放心,我们李家专修的医道,对其他玄门争斗,不感兴趣。” 也就是说,他们李家无意和任何人抱团,也无意与任何人为敌。 潜台词就是,他就算知道这一切,也不会把秘密告诉别人。 周真人看了看李云鹤,他还是很相信李云鹤的,便松开手,低声道:“这确实是个秘密,是我嘴上没把门的。宋小姐说过,既然用了碎魂阵,这件事便不是意外,而是有邪道作祟,所以宋小姐早就怀疑,当地玄门与邪修勾结,若不然,邪修作祟,监察寮和探灵阵不应该毫无反应,当地玄门监察也不应该毫无反应。” “所以,宋小姐便让我们不要把所有细节,告知当地玄门,其中便包括碎魂阵这件事。” 听见这话,李云鹤却有些不解,“可是头颅上有碎魂阵这事儿,布阵的人应该知道瞒不过天司局,就算你们不透露,背后布阵的人,应该也会知道这一切是你们在刻意隐瞒,反而更利于他隐藏吧?” 周真人却连忙道:“对方确实想要故意隐藏,他在所有头颅上,画了碎魂阵法,又在碎魂阵上,用乱刀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划痕,若不是宋小姐眼明心亮,我们根本就不会发现!” 所以,即便他们不说,对方也只会以为,他们是真的没有发现罢了。 不会多想。 李云鹤了然道:“这位宋小姐,确实很厉害。” 以她现在那么微薄的灵力,能够破开山坳中的阵法,引起五雷阵,让那些变尸灰飞烟灭,怎么看,都不像是她应该做出来的。 李云鹤愈发觉得,这位宋小姐身上,有许多的秘密。 第312章 说明情况 思及此,李云鹤开口道:“想必那位宋小姐此时应该醒了,我们正好回去将此事告诉她,看看那位宋小姐,会不会有更好的计谋。” 周真人思忖片刻,他们现在不可能回去汪家,也只能,先回去和宋时蕴说一下情况,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真人便点点头,和李云鹤一道回到李家。 正如李云鹤所言,宋时蕴此时确实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就醒了过来。 待他们从外面踏入客房时,谢如故正坐在床边,给宋时蕴的手掌换药。 她刚喝过药,药碗就放在旁边,她整个人和屋子里,都飘荡着一股苦得到位的药香味。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舍不得,她手边放了一碗蜜饯。 宋时蕴另一只手,捏着一颗蜜饯,正往口中送。 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一抬起头,便见李云鹤和周真人走了进来。 宋时蕴立即将蜜饯放下,旋即问道:“李家主,周真人,你们回来了?” 李云鹤颔首,走到床边道:“方才去了汪家一趟。” 语毕,他看了看宋时蕴掌心的伤口。 谢如故正低着头,给宋时蕴换药,并未理会李云鹤和宋时蕴。 他涂药仔细,跟爱惜什么珍宝似的。 李云鹤却有些看不下去,微微摇摇头,旋即望向宋时蕴,“宋小姐,我再为你把一次脉。” 宋时蕴倒是没说什么,将另一只手递出去。 李云鹤站在床边,手指搭上宋时蕴的手腕。 宋时蕴瞥见周真人似乎想要走过来,又想要说什么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便主动问道:“去汪家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听她开口,周真人忙不迭地走上前来,“对对对,二小姐,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汪家今天,死了一个人,又发现了另外一具白骨!我在检查的时候发安心,两具尸体的头颅上,都有碎魂阵!” 宋时蕴眼睛一眯,就连谢如故的动作都是一顿。 她盯着周真人,“你确定没弄错?” 周真人连忙保证道:“绝对错不了!我仔细看过,虽然上面有很多划痕,但边角部分,确实和西平官道上那些头颅一样!绝对是碎魂阵!” 宋时蕴眉心一紧,“也就是说,这件事和汪家有关系?” 周真人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本来我还想在汪家继续查的,但是汪家那个大长老突然下逐客令,我们就只能走了!” 说到这,他还有点遗憾。 宋时蕴还想说什么,李云鹤此时松开手来,道:“你的伤,倒是好了不少,但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最好还是别再动用灵气,以免经脉再次受损。” 宋时蕴闻言,道谢:“谢谢李家主。” 李云鹤却道:“先别谢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伤势本来很严重,我断言,你一年半载内,恐怕都不能动用灵力,甚至三五个月内,最好卧床静养,结果你的经脉,现在却恢复得七七八八,你自己也能够感觉到吧?” 宋时蕴颔首,“确实……”旋即她问道:“但这不是李家主的药物所致?” 李云鹤闻言,没什么情绪地道:“若是真有那么好的药物,我倒是想要亲眼看看。” 言外之意是,宋时蕴的好转,跟他没关系。 宋时蕴惊讶地一挑眉,下意识地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此时已经给宋时蕴的手掌换好药,包好纱布,他便将宋时蕴的手,放回被子里。 旋即,他抬起头来,似乎才发现众人盯着他,微微眯眯眼,“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他的表情太过完美无瑕,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宋时蕴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要突然看他。 闻言,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旋即才同李云鹤说道:“我还以为,我的伤,是李家主的药物所致,若非药物,我的伤怎么会好转得这么快?” 李云鹤直接道:“这也是我想问的事情。”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宋时蕴,“我着实很想研究研究,宋小姐这特异的体质,先是可以凭空提升修为,后可无药自愈,若是宋小姐真想感谢我的话,不若留下来,让李某研究一段时日。” 他痴迷医道,最喜欢研究各种疑难杂质特异体质。 宋时蕴刚刚好,符合他所有条件。 宋时蕴闻言,眼皮跳了一下。 她还没说话,谢如故便淡声道:“那是不可能的。” 李云鹤却没把谢如故放在眼里,只是望着宋时蕴,“宋小姐意下如何?” 仿佛没听见谢如故的话一样。 宋时蕴便见谢如故皱起眉来。 她眼皮一跳,唯恐谢如故又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情来,一把按住谢如故的手,对李云鹤勉强一笑,“不好意思,李家主,这件事我恐怕只能拒绝,我从京城来,父母本就不同意,严令让我早些回去,待西平官道的案子一解决,我就会回去。” 李云鹤不在乎,“西平官道的案子,恐怕还要纠结一段时日,这段时日里,宋小姐给我做研究对象即可,剩下的,我也不强求。” 谢如故的脸,更黑了。 宋时蕴见此:“……” 她有些头大地道:“这件事未必那么难以解决,现在已经锁定汪家的话,查起来就轻松点了。” 李云鹤还想说什么。 宋时蕴却连忙抬头望向周真人,疾声道:“对了,周真人,你在汪家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周真人摇摇头,“旁的就没什么了。” 宋时蕴又问:“那可有什么人,让你们感觉异样,或是比较可疑的?” 周真人摸了摸下巴,“要说异样或者可疑……汪家的大长老和三长老都挺奇怪的。” 宋时蕴声音里透着疑惑,“大长老和三长老?” 周真人嗯了一声,便和宋时蕴说起来,去汪家的所见所闻。 两个人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给李云鹤再说话的机会。 李云鹤也没说什么。 “先说那个大长老。”周真人道:“那个大长老,看上去童颜鹤发,虽然白发白须,可面皮紧实,身姿挺拔,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可是他今年竟然快百岁了!他那肌肤,比我的皮肤平滑多了,真是一点都不像是九旬的老者!” 周真人如数家珍。 “还有那个三长老,竟然在今天杀了自己的徒弟!还是在自己屋子里杀的!而且,我在他徒弟的头颅上,也发现了碎魂阵——” 宋时蕴听到这里,打断周真人的话,“等一下,你方才说,三长老把自己的徒弟给杀了?这是为什么?” 周真人回想着大长老的话,“他们的大长老说,好像是那位三长老,想要修炼长生不老之术,这是邪术,他的徒弟知道这件事,三长老就想杀人灭口,没想到他徒弟早就把这件事告诉大长老了,只是大长老没有立即处理这件事。” 宋时蕴却觉得有哪里不对,“若是杀人灭口,为什么还在自己房间里,又为什么会那么快被发现?” 周真人张了张口,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见此,李家主把话接了过去,“因为,今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大长老在后院的湖中,发现了一具白骨,怀疑是汪家其他人,所以便召集汪家上下所有人,想要看看,是谁不见了,结果却发现,有两个人失踪,其中一个,就是三长老的徒弟汪克。汪家上下便去寻找汪克,最后在三长老的后窗外,发现零星的血迹,顺藤摸瓜查到三长老的房间内,便发现汪克的尸体藏在衣柜之中。” 第313章 打得过吗 宋时蕴又皱了皱眉,“屋外有血迹,也就是说,汪克一开始并非死在屋内?那为何尸体又在屋内?” 李云鹤道:“这就是最可疑之处,汪家大长老猜测,是因为汪家上下寻找汪克,吓到了三长老,三长老为隐藏尸体,才把尸体又藏回屋子里,可是屋子里和屋外,都只有零星的血迹,并且尸体没有任何拖拽和搬移的迹象,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脏污,并不像是在室外待过。” 宋时蕴脑海里,按照李云鹤的说辞,渐渐地绘制成一副图。 她脑补画面片刻,问道:“汪克是怎么死的?” “失血过多。”李云鹤补了一句,“他双腿的血肉都被挖掉了,是被放干了血而死的。” 宋时蕴蹙眉,“放血而死……那么大的出血量,屋里屋外应该会有大量血迹残留吧?” 李云鹤道:“对,此处也是一个疑点,地上只有几滴血,所有血量,基本上都在三长老的床上。” “我仔细检查过三长老的床铺,他的床上足足有三层被褥,完全被鲜血浸透,我们去时,血迹未干,颜色也没有出现什么变化,看样子倒像是刚放出来的血。” 宋时蕴道:“从汪克发现失踪,到找到他的尸体,中间过了多久?你们可检查过汪克的尸体,他像是死了多久?”看书溂 周真人连忙道:“这个我和李家主真的查过,我觉得那具尸体,最少死了六个时辰!” 因为,他去检查时,尸体背部已经有了尸斑,尸体也有尸僵。 但部分地方的尸僵,已经得到缓解。 “若是六个时辰,再大的血量堆积在一起,颜色也不可能毫无变化。”宋时蕴道:“他死亡的时间,有些蹊跷。” 李云鹤颔首,“是,我当时便觉得,那些血液,好像是后面倒上去的,不然放了六个时辰以上的话,也不可能一点干枯的迹象都没有。而且,长达六个时辰,三长老怎么可能不去处理床铺上的血迹?怎么不可能处理掉尸体?” 六个时辰,可不是短时间。 三长老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修道之人。 想要处理一些血迹和一具尸体,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别说等他们发现,只怕他们还没发现,那尸骨便连灰都不剩了。 李云鹤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若是凶手,不是三长老,那么定然是汪家其他人。 所以在汪家众人面前,李云鹤并未说起自己心中的迟疑。 就连周真人都意识到这一点,没有在汪家人面前乱说话。 “他是被人嫁祸的。”宋时蕴可以断定。 李云鹤颔首,“我也觉得,这件事应该与他无关,不然便是他太蠢笨了,还把证据留在自己房间里,唯恐别人不发现。” 那可真是比周真人还要蠢了。 只不过,这种手段用来忽悠忽悠不太懂尸体的人,其实也就足够了。 “忽悠普通人是够了,但若是修炼多年的玄门之人,不应该看不出来问题。”宋时蕴却道:“汪家当时都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吗?” 周真人道:“汪家主倒是觉得,可能有隐情,但大长老言之凿凿,一句一句地反驳,我不知道别人听着他的话是什么感觉,我就觉得……听他那么一说,我都不由相信他,认定三长老是凶嫌了。” 李云鹤闻言,突然说了一句,“那位大长老,容颜一直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听闻他曾经去海外,求得一张长生不老的药方,三长老之所以想求长生,也就是见他一直不曾衰老,便想效仿,自己复刻出来一份长生不老的药方——三长老是这么辩解的,他说自己并不是想要做邪修,入邪道,我觉得他这话应当是真心话。” “现场的血迹,只有零星地洒在屋里屋外?”宋时蕴听着李云鹤的话,沉吟片刻,补问了一句。 李云鹤道:“是,只有零星几滴,而且不像是喷溅或洒落上去的,倒像是故意淋在墙角和屋后等地方的。” 喷溅和不同高度洒落的血迹,呈现出来的样子,并不相同。 作为长期给人疗伤,见惯各种鲜血痕迹的李云鹤,这一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那就是说,尸体一开始并不在那间屋子里,而是有人后面故意把尸体放进去,并且泼洒了一点血迹,故意引人发现。”宋时蕴蹙眉,“天司局的人,为查西平官道的事情,前来榆阳县,这件事汪家人应该很清楚,如若单纯只是为了杀人行凶,那也应该避开这段时间,以免引得天司局的侧目,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宋小姐的意思是,下手的人,也许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杀人?”李云鹤扬了扬眉,听懂了宋时蕴的言外之意。 一直静默的谢如故,此时才说了一句,“并非单纯杀人,那便是故意为之,想要转移天司局的视线,又或者是——” 宋时蕴沉声,“祸水东引。” 周真人终于听懂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真正下手的人,难道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上汪家,所以提前安排出来一个替罪羊?” 李云鹤沉吟道:“并无不可能。” 周真人疑惑道:“可是,他们为什么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上汪家?” “这个人,应该就是昨天晚上,我和世子爷在山坳中遇见的那个人。”宋时蕴猜测道:“他应该是认出了我们的身份,见我们查到山坳,不知道我们手上还有多少线索或者证据,所以干脆推出来一个替罪羊,把所有事情推到别人头上,将自己隐藏起来。” 李云鹤:“汪家的人,除了汪玄和几位弟子外,那些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应该都没见过宋小姐和世子爷。” “所以,今日汪家可有什么人,关心过我们?”宋时蕴反问。 周真人眼睛一亮,“大长老!他问过我,二小姐和世子爷怎么没去!当时,李家主跟他们说,二小姐你昨夜一直昏迷未醒,他一直守着二小姐——” 周真人反射弧极长的反应过来,倏地看向李云鹤,“李家主当时这么说,是为了帮二小姐和世子爷瞒住这件事,让大长老以为,昨天晚上出现在山坳间的人,不是二小姐和世子爷吧?” 李云鹤闻言,扶额兴叹。 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去这么久了,这人才反应过来。 周真人自己也感觉到一丝尴尬,他挠挠头,道:“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也许大长老就会认定,昨天晚上的人,并不是二小姐和世子爷?” “可是,替罪羊已经被推出来了。”宋时蕴缓缓握紧了没受伤的手。 李云鹤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扶着眉毛的手,道:“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说到这,李云鹤脸色一沉。 “糟了!” 周真人还没反应过来,“啊,什么糟了?” “你现在去汪家,或许还来得及。” 谢如故望向周真人,淡淡地道:“带着天司局的人,但记得悄悄地,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动手,或许能够抓到什么关键证据。” 周真人脑海里灵光一闪,抓到了什么似的,他脸色一变,“我这就去!” 说着,他抱着自己的佩剑,一边喊着一边往外跑,叫来自己的徒弟,全部都跑了出去。 李云鹤听着他的大呼小叫,摇摇头,“宋小姐,你觉得,他能够打得过大长老吗?”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周真人外家功夫不错,更何况他从天司局出来时,带了法宝在身上。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没确定,背后的人,一定是汪家的大长老,不是吗?” 第314章 寻找入口 李云鹤闻言,似笑非笑。 说是不确定,但实际上跟确定没什么区别。 一来是,汪家能够养出白毛僵,并且悄无声息,嫁祸给三长老何平章的人不多。 二来是,大长老在当时的反应,他各种想要把罪名推到三长老的头上,意图太过明显,可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着急,自乱阵脚,反而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无论大长老那边,相不相信昨天晚上的人,不是谢如故和宋时蕴,他既然把替罪羊推出来了,就得尽快来个死无对证。 否则,真要调查下去,他那拙劣的手段,就太容易被发现了。 而且,何平章活的时间越久,对他来说,危险就越大,便越有可能横生枝节。 所以,他肯定会想办法,尽快解决何平章的。 而他动手的时候,就是周真人抓证据的时候。 宋时蕴想着这件事,余光便瞥见谢如故坐在床边,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宋时蕴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谢如故看她一眼,温声道:“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背后是否只有一个人。” 宋时蕴一顿。 “据我所了解,监察寮的防卫,是由各个世家和道观,轮番值守,并且护卫探灵阵,各个世家和道观,也要警察去检查探灵阵是否完好,可如若背后的人,破坏了探灵阵,才让探灵阵一直没有发出任何的反应,那为何轮番值守的各家子弟,都没有发现探灵阵有问题?” 宋时蕴闻言,脸色沉了沉。 谢如故盯着她,又补了一句,“而且,二妹妹不觉得,最近养尸阵出现得太多了吗?” 宋时蕴眼皮一跳,抬起头来,便对上谢如故黑漆漆的双眼。 李云鹤倒是有些意外,“养尸阵出现过很多次吗?” 他不知道详情,宋时蕴和谢如故确实清楚。 无论是已经成形的养尸阵,还是正准备布置的养尸阵,前后加起来,他们一共遇见了三次。 这不可能是巧合。 养尸复杂,且需要很长时间,动静又大,很容易就被人发现。 不仅如此,因为养尸得将魂魄锁在尸首里,再进行驯化。 需要的数量不少,一旦经常有人死后,魂魄不归于地府,时间一长,阴曹那边自然也会察觉。 到时候,便是惊动阴阳两界。 所以一般不会有人炼尸或者养尸。 更别说这种大规模的炼尸和养尸。 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风险太大。 宋时蕴以前,无论是在天机门还是后来在皇宫,听都没听过几次养尸阵。 更别说频繁出现这种规模较大的养尸阵。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若不然,难不成这些人真是不约而同,心血来潮,都想弄个养尸阵玩玩吗? “宋小姐,养尸阵是怎么回事,出现了很多吗?”李云鹤见他们一直没回答自己,不厌其烦又问了一句。 宋时蕴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以前在京城中,出现过两次。” 李云鹤挑眉,“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布置养尸阵?胆子倒是真的不小。”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谁说不是呢。” 李云鹤也觉得,这养尸阵出现得太频繁了。 但是,他对这些阵法什么的,是真没研究,便没再追问下去。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如故像是想到什么,起身道:“看样子,我得出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各个道观。” 宋时蕴向他看过去。 谢如故主动解释道:“那些道观里的人,或许有内鬼,还有,得找人去重新检查一下探灵阵。” 宋时蕴现在动不了灵力。 谢如故和李云鹤,在这方面都出不上力,周真人又另有任务。 那就只能,请别人帮忙。 好在谢如故的身份摆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拒绝他。 宋时蕴闻言,才想起来,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点点头:“那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谢如故闻言,顿了一下,对她弯了弯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才提步走出去。 宋时蕴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话说得有歧义,耳根顿时有些烫。 看着他们这浓情蜜意的样子,李云鹤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去准备一些汤药。” 语毕,他便提步走出去,显然不想和宋时蕴独处一室,免得让谢如故误会,又来跟他针锋相对。 谢如故从李家离开时,带走了一个天司局的弟子。 周真人走时,为了保护宋时蕴和谢如故,专程留下来三个弟子。 谢如故带走一个,主要是想借用天司局的身份。 而在谢如故去忙碌的时候,周真人也没闲着。 他带着人,悄悄地靠近汪家。 汪家的人,此时都在外面寻找着那个不见的小五,现在整个大门紧闭,一副避不见客的样子。 当然,这也给周真人提供了方便。 无人看守,他们隐藏起身形,压下五感,便悄悄地潜入了汪家。 汪家境内,此时只有零星几个老仆,守着走廊。 周真人带着人,悄悄进来后,又有些懵了。 因为…… 他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汪家的地牢在哪里。 早知道,就问问李云鹤了。 兴许李云鹤知道呢。 不管怎么样,总好过他们这样,跟无头苍蝇似的。 万一被发现,就什么都完了。 周真人想到这些,越来越后悔。 但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间。 他得找个人,问一问地牢在哪里。 周真人让其他人躲起来,自己悄悄地寻找机会。 没过多久,正好有一个老仆,向侧院的灶房走去,应该是要去做饭。 周真人跟在他身后,在他拐入灶房的时候,他跟着进去。 这是一个小灶房,不是大厨房,应该是下人们自己做饭吃的地方。 灶房里,此时正好没什么人。看书喇 周真人一进去,便迅速关上门。 那老仆听见关门声,惊恐地转过身来,却已经来不及。 周真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压在墙上,压低声音,警告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出声!” 老仆一张脸憋得通红,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挣扎。 周真人不耐烦地一皱眉,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顿时就怕了,连忙呜咽地表示,他不会乱说话。 周真人这才追问:“我问你,汪家的地牢在什么地方?” 老仆愣了一下。 周真人不耐道:“快点,再不回答,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闻言,老仆才连忙指了指周真人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周真人这才松开手。 他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些,以免这老仆耍滑头。 好在这个人是惜命的,倒是没跟周真人耍什么滑头。 周真人的手刚松开一些,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地,地牢就在,就在东跨院……那里有一个假山,就,就是入口……” 汪家的地牢,平时也会用来关押一些犯错的仆人,所以并不是什么秘密。 在汪家做的年头久一些的仆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周真人闻言,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住了。” 话音落,他手起刀落,一下子便将老仆劈晕过去。 将老仆靠着旁边的干柴堆放下来,周真人这才悄然地离开了灶房。 找到自己人,周真人便带着人,向地牢围去。 而就在他们快要靠近东跨院时,周真人突然感觉到一丝气息,他立即拦住所有人,紧贴着树后的墙壁,没有乱动。 正在他们躲好的时候,周真人一抬头,便看见一道黑漆漆的身影,落在东跨院门口。 第315章 不占上风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内里却是一身青衫。 周真人隐约觉得,那青衫的花纹,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周真人正想着。 那个人站在东跨院外的月亮门,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似乎怕别人发现他的存在一样。 瞧见四周无人,他才提步进入东跨院。 周真人的脑袋,此时却是转得很快。 他意识到,这个人来东跨院的目的,恐怕跟他们是一样的。 周真人点了两个最好的徒弟跟着,让其他人在东跨院外面守着,以免里面的人逃出来。 安排好这些,周真人便带着两个最好的徒弟,完全收敛自己的气息,悄悄地跟进东跨院。 他们进来时,便看见先前那道身影,没入了假山之中。 周真人在原地等了片刻,约摸着那人已经走出很远,他才带着徒弟,进入假山。 在进去时,他往外看了一眼,旋即袖子里飞出来一道玉令,留在假山入口。 旋即,周真人才带着两个徒弟向深处走入。 假山内部的构造,与周真人想象中不同。 这个假山内部完全是掏空的,留了一个向下而去的通道。 走进来十步左右,那路径便一路向下,旋即又出现一道继续向下的楼梯。 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是地牢,却没什么看守的人。 周真人带着徒弟,轻而易举地便进入地牢。 地牢,果然不愧是地牢。 里面暗无天日。 只有墙壁上方,挂着的油灯,勉强照亮一些范围。 让他们能够认清路。 不过,汪家这个地牢,并不大。 周真人带着人,刚下到地牢,就听见一声叫骂。 “……是你?” “汪京,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是你!杀了汪克,陷害我的人是你,你想要我的命?汪京,你是不是疯子?!” 周真人听得出来,那应该是何平章的声音。 下一秒,何平章的惨叫声便传了过来,“啊!” 听见这声音,周真人眼皮一跳,带着人迅速就冲了进去。 他们一进去,便看见那个黑衣人,正站在何平章面前。 此时,他拉下了披风上的兜帽,露出来一张,让周真人十分熟悉的面容。 而这个人,正是汪家大长老汪京。 汪京一只手,此时已经探入何平章的心口,似乎要捏碎何平章的心脏一样。 看见这一幕,周真人顾不上多想,手中的长剑便飞了出去。 汪京没想到,会有人进来,陡然听见一道破空的声音,他一转头,便见一把利刃迎面而来。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抽出手,闪身躲开来。 同一时间,见到这一幕,周真人三步并做两步,飞身而上。 在汪京反应过来前,一把将何平章抢了过来。 何平章胸口此时有一个大洞,正汩汩不断地流着鲜血。 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周真人不擅长医道,此时也没什么时间给他治疗。 周真人只能拿出来一张止血符,贴在他的伤口上,期盼这止血符,能够挡一些用。 汪京躲开周真人那把长剑,长剑砰的一声,扎进旁边的木柱子上。 汪京回头一看,那剑身还在嗡嗡作响。 汪京脸色一沉,扭过头来,便见周真人正盯着他。 周真人对上他的眉眼,脸色一沉,“果然是你!大长老,你既然贵为汪家的大长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汪京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为了能够悄无声息进入这里,以免被人发现节外生枝。 他故意将看守地牢的人支开了。 却没想到,给了周真人可乘之机。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汪京望着周真人,僵硬的脸皮,艰难地做出一张笑脸,“周真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处决我们汪家的罪人,怎么就算是过错了?” 周真人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哑谜绕弯子的人,闻言他便忍不住直言道:“到底是不是他杀了汪克,明明还要调查!你如若真是要为了处罚汪家的罪人,那也不必穿成这样!更何况,你以为你养尸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吗?” 听见这话,汪京脸上的淡定,便破裂了。 他眯起眼来,“昨晚山坳中的人,果然是你们天司局的?” 周真人哼了一声道:“没错,就是我们天司局的!昨天交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背后偷袭的人是你!今天就是故意来试探你的!” 汪京冷笑一声,“试探我?周真人,你该不会真不会以为,这么一句话,就能定我的罪吧吧?” 周真人紧盯着他:“可方才你的话,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我们可有不少人听见了。” 汪京闻言,扫了他们在场的几个人一眼,冷笑道:“区区几人,杀了便是!周真人,你以为你们来了这里,还能活着出去?” 说着,汪京伸手在虚空一抓。 镶嵌在木柱子上,那属于周真人的长剑,便嗖的一下飞出来,掉转过头,向周真人的面门刺过去。 周真人抬手一挥,一阵罡风吹过,那长剑便立即被打偏了一点。 周真人抬手一伸,一把握住剑柄,将长剑抓了回来。 同一时间,他那两个徒弟见此,便齐齐拿起手中的剑,向汪京刺过去。 汪京见此,嘲讽地一笑,“自不量力!” 语毕,他双手一抬,拳头上迅速凝起一团灵力,砰的一下,便对上那两把劈下来的长剑。 下一秒,他双臂一阵。 一阵强横的力量,直接将周真人的两个徒弟,掀飞出去。 看见这一幕,周真人神色一变。 他看了一眼疼得弯着腰,已经说不出话来的何平章。 顾不上他,周真人将他放在旁边的地上,挽了一个剑花,脚步轻点,便向着汪京飞身而上。 汪京感觉着从侧边卷过来的劲风,拳头一转,直接抵住周真人的长剑。 旋即,他右脚一抬,一个后勾脚,踢向周真人的额头。 周真人收回手,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看书喇 汪京却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另外一个拳头,砰的一声,挥出一阵罡风。 一下子便击中周真人的腹部。 周真人被打得往后退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腹部,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 另一边,同样倒在地上的两个徒弟,看见师父受伤,心里大惊的同时,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汪京余光却瞥见了他们的反应,双臂往下一压,四周的罡风便像是无形的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怎么都爬不起来。 看见他们的模样,周真人用手背,狠狠地擦掉嘴角的血迹,剑身在地上一撑,再次飞身而上。 汪京见此,冷笑道:“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语毕,他猛地低喝一声,整个地牢内,忽然席卷起来一阵沉重的阴煞之气,那不是应该出现在活人身上的气息。 他双臂往下一压,那些阴煞之气,嗖的一下在他面前,凝聚成实墙,挡住了周真人。 紧接着,他移形换影,一拳便砸向周真人的面门。 周真人心里一惊,反而没躲。 他手腕一转,一剑劈向汪京的拳头。 一阵撞击的风波,瞬间在地牢里涤荡开来。 周真人的两个徒弟,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那风,两个人透过手指缝,艰难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 周真人拿着长剑,和汪京包裹在灵力里面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竟然不占半点上风。 周真人的脸色,因用力过猛,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全部暴起。 相比之下,汪京的神色却很是轻松。 第316章 有人来救 看着周真人那痛苦的样子,汪京嘲弄地一笑,手臂往上一抬。 周真人顿时感觉到,一阵撕裂的剧痛,从虎口处传来。 他低头一看,便见虎口处已经一片鲜血淋漓。 “去死吧啊——” 这时候,汪京也不想继续跟他们闹了。 他只想速战速决,右脚在地上猛地一用力,身上的灵力,全部集中在拳头上,一下子将周真人掀翻出去。 周真人看着迎面扑来的罡风,一咬牙,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一咬牙,把所有力量,全部放在自己的长剑上,迎着那罡风,劈向汪京的面门。 显然是要拉着汪京一同下地狱。 汪京没想到他这么不要命,脚步一动,一个移形换影,准备躲开来,同时操控着那阴煞之气,向周真人席卷而去。 周真人就等着汪京躲的那一刻。 趁着汪京转移注意力,他一个转身的同时,袖子中飞出一张符。 下一秒,他便被那阴煞之气击中腹部,顺着地面,被强大的惯性,往后滑出好几米。 而同一时间,汪京刚躲开那剑风,一站稳,那张符便落在他身上。 汪京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砰的一声,那爆炸符瞬间在他身上爆炸开来。 巨大的痛苦,瞬间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汪京撕裂一样。 他忍着疼,颤抖地低头看过去,便见腰部以下的皮肤,已经寸寸炸裂,焦黑的外皮,裹挟着血肉,一点点地掉下来。 不过瞬间,他便已经鲜血淋漓。 同时,他身上的衣服,也几乎都被烧光了。 周真人好不容易稳住身体,一抬头,便见汪京身上的四肢,好像都是拼接上去的。 尤其是双腿的部分,可以明显看出来拼接的痕迹。 那双腿……好像并不属于他。 周真人还没想明白,便再次吐出来一口血。 汪京疼得浑身颤抖,他自己的皮囊已毁,全靠这一副皮囊撑着。 现在,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汪京含恨地看了一眼周真人。 他知道,继续缠斗下去,周真人会死,他也不太可能活下去。 汪京是真没想到,周真人这么缠人! 但现在没时间想了。 他得趁着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赶紧离开这里。 他剜了一眼周真人,心想来日一定要杀了这个人不可! 旋即,他转过身,便往外飞身而去。 周真人见此,却没有任何的紧张和担心。 他两个徒弟在此时也爬了起来,连忙跑到周真人面前,将人扶起来。 “师父,你没事吧?”看书喇 周真人艰难地摇摇头。 徒弟往外看了一眼,有些不甘地道:“可惜,让他跑了!” 周真人却道:“他跑不了。”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一道剧烈的撞击声。 砰的一声巨响,让几个人都震了一下。 周真人却得逞的一笑,“看来,二小姐让我多带点法宝出来,确实带对了!” 两个徒弟都有些懵。 周真人没跟他们解释,便踉跄地往外走去。 两个徒弟连忙跟上。 他们很快就赶到假山入口处,便见方才还有力气逃跑的汪京,此时已经倒在地上。 他身体都像是被拍扁了似的,如同一团肉泥似的,瘫在地上,身上的伤,好像更严重了。 那一身血肉,好像是拼接上去的,此时也散开来。 看上去,比鬼都可怕。 周真人的两个徒弟,同时还看见,假山入口处,罩着一团金光。 两个人俱是一愣,不由向周真人问道:“师父,这是?” “金刚伏魔玉令。” 周真人揉了一把心口,长呼一口气,“可做结界用,若有邪魔或是有人,想要强行闯出,使用的力量越大,得到的反噬便越大。” 他说着,目光便落在汪京身上。 汪京把自己伤成这样,可见方才他发现有结界时,为了逃出去,用了多大的力量。 只可惜,汪京没弄清楚,周真人这布置的,不是普通结界,而是从宫中悄悄带出来的法宝。 周真人本来没打算带这种法宝出来的。 但他和宋时蕴分开,打算回宫去收拾东西时,宋时蕴曾悄悄跟他说过,让他多准备点好东西。 周真人想了想,最后还是带出来了几样法宝。 方才,他只是想着,将汪京困在这里面,让他没机会逃跑,便可以瓮中捉鳖。 却没想到,他们三个竟然都不是汪京的对手。 不过,他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法宝,也算是物尽其用。 周真人看着,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汪京,留了个心眼,再次拿出来一个法宝。 两个徒弟定睛一看。 这法宝他们认识,是定魂锁。 周真人将定魂锁扔到汪京身上,以免汪京再用什么邪术,搞个金蝉出窍,灵魂出逃。 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了。 精神一放松下来,周真人便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幸好两个徒弟反应快,托住周真人的胳膊,才没让他倒下去。 两个人扶着周真人,靠着旁边的假山石壁坐下来,让周真人休息一会儿。 周真人缓了一口气道:“你们进去看看何平章,尽量保住他一条命。这里刚才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留在汪家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等会或许就有来人,到时候事情就好解决了。待我休息一会儿,我收回金刚伏魔玉令,你们通知其他师弟,让他们过来接人。” 两个徒弟一口答应下来,一个留下来照看周真人,一个去找何平章。 何平章还有一口气在。 到底是修炼多年的人,尤其是何平章天生就适合修道,根骨比一般人都好。 且,汪京当时并未真的捏碎何平章的心脏。 周真人又给他用了止血符,竟然真的吊住他一口气。 但他呼吸和脉搏都微弱得很,几乎难以察觉。 是个人都知道,若无法及时得到治疗,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何平章必死无疑。 周真人的徒弟季常,扶着何平章从里面走出来,便把情况跟周真人说了。 周真人闻言,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外面便传来一阵声响。 周真人一抬起头来,便见结界外面,来了不少人。 为首的便是汪玄和四长老五长老。 几个人隔着结界,就看见了周真人。 他们也看出来,这入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汪玄不由疑惑地盯着周真人,用手指了指结界。 周真人休息了一会儿,来了一些气力,他扶着山壁,站起身来,念了一道口诀。 那些金光便立即消失,凝成一块玉令,嗖的一下回到他的掌心中。 旋即,周真人被徒弟搀扶着,从山洞里走出来。 汪玄等人往后退了一步,待里面的人都出来,他们才看见那不成人形的大长老。 汪玄艰难地分辨出这肉泥的身份,脸色就变了,“大长老?!” 他倏地,看向周真人,眼里带着怒气,“周真人,你们这不请自来,还将我们汪家的大长老,伤成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周真人深吸一口气,稳住伤势,跟汪玄解释道:“汪家主,就没看出来,这位大长老的身躯,与众不同吗?” 汪玄闻言,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大长老的身体各个关节处,好像有拼接的痕迹。 他脸色一变,瞬间蹲下去,仔细检查。 这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 这些隐秘的,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竟然都是拼接上去的。 汪玄脸皮抽了一下,有些懵。 看五官,这确实是汪京。 可汪京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真人见汪玄愣在那里,沙哑道:“汪家的大长老汪京,早就不是汪家主你记忆中的大长老了,我们怀疑,西平官道的案子,就是他做的,所以才赶过来调查,正好碰上汪京,想要杀了何平章,来个死无对证——” 第317章 是为长生 “咻——” 周真人一番话还没说完,汪玄便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拔剑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去,便见四长老五长老和他们的徒弟,在这时候,全部拔出手中的长剑。 汪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那些人便死死地盯着周真人,一个个要将周真人碎尸万段似的,举起手中的长剑,冲向周真人。 汪玄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厉喝:“四长老五长老,你们这是做什么?大长老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万万不要动手,伤了同门啊!” 四长老等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周真人等人。 周真人对上他们毫无意识的双眼,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些人不对劲。 他刚想要两个徒弟后退。 看见这一幕,那两个徒弟,便已经冲了过去。 周真人猛地握紧双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反而发不出声音来。 两个人本就受了伤,更何况对面人多势众。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很快就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 周真人看着他们身上再次挂彩,刚想要做什么,一阵劲风忽然从侧方袭来。 紧接着,一柄带着强横浩然之气的长剑,破空而来。 剑气涤荡四方,一下子将周真人的两个徒弟和汪家那些人分开来。 周真人和汪玄下一秒,便听见一道古老的吟唱之声。 两个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见一道金光凝成的金钟,咻的一下,从半空中落下来。 砰的一声,便将四长老等人,全部罩在金钟之中。 周真人看着这一幕,怔了怔,呐呐地道:“金钟阵——” “真没想到,这么热闹啊。” 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此时在空气中响起。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周真人抬起头来,便见谢如故和一个紫袍老道,长身玉立,正束手站在墙头上。 周真人这个时候看见谢如故,那真是比看见亲人还亲,险些泪两行,“世子爷!你怎么来了?是二小姐担心我,特意让你来救我的吗?” 看着周真人一脸感激,谢如故嫌弃道:“别胡思乱想,只不过是我怕你实力不济,打不过别人罢了,没想到,周真人你还真是这么不济。” 周真人:“……” 感激之情,顿时荡然无存。 谢如故飞身,从墙头上一跃而下,落在周真人几步之外。 紧接着,那位紫袍老道也跳了下来。 汪玄看见他,神色一震,连忙弯腰行礼,“汪玄见过玄虚真人——” 周真人听见这话,顿时便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他记得,榆阳境内还有一个清虚观,其中的观主,便是玄虚真人。 听闻,玄虚真人道法高深,至今已经活了一百多年。 不过,最近几十年里,他一直闭关不出。 外界早有传言,这位玄虚真人早就死了。 没想到,这位真人非但没死,今天竟然还出关了! 他一出来,别说是四长老五长老,只怕就算整个汪家的人,全部在这里,都不是他的对手。 周真人想着这些,不由吃惊地看向谢如故。 不知道谢如故哪来的这么大的面子,竟然把玄虚真人给请了出来。 玄虚真人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面上虽然皱皮耷拉,但看上去慈眉善目,颇有一股子道骨仙风之感。 他捋了捋胡子,对汪玄淡淡地笑道:“上次,你我相见,还是在你十三岁的时候,没想到,汪家主还记得老道。” 汪玄立即道:“真人如此神貌,但凡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惊动了真人?” 玄虚真人笑了笑,“若非有要事,我也不愿意出关。我听闻,你们汪家在西平官道附近,杀人养尸,汪玄,可有此事?” 闻言,汪玄自然想也不想便摇头,急声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汪家是百年玄门世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周真人听见这话,忍不住道:“汪家主,你还是看看你们家的大长老再说这话吧。” 汪玄一愣。 周真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何平章和自己的两个徒弟,“我们这一身伤,都是汪家大长老所为,汪家主或许还不知道,汪京为什么要杀我们。那是因为,他在官道附近山坳中布阵养尸的事情,被我们发现了,为了找个替罪羊,他就祸水东引,那一切嫁祸给何平章,汪克应该就是他杀的,为防止你调查此事,他今天就打算让何平章来个畏罪自杀死无对证,把所有锅推到何平章头上,但被我们阻止,他就想杀了我们所有人,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他无辜吗?” 汪玄浑身一震,是真的不敢相信,呐呐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他缓缓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不成人形的大长老,“他,他可是我们汪家的老太爷,修了长生不老术,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谢如故闻言,往前走了一步,“或许,就是为了长生不老。” 汪玄愣愣地看过去,“这话什么意思?” 玄虚真人捋了捋胡子,“古籍之中,曾经记载过一种邪术,捕食活人生灵为食,占取他人躯体为己用,再魂魄转移,便可长生不死。” 汪玄脸皮一抽,明白过来。 他们的意思就是,汪京做这一切,才是为了长生。 可是…… 汪玄难以相信,忍不住辩解,“可,可我们大长老是从海外求了长生不老的药方,他没必要再炼这种邪术……” “长生不老的药方……是……是假的……” 就在这时候,何平章那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打断了汪玄的话,也打消了他最后的侥幸。 汪玄倏地看向何平章。 何平章捂着心口,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和血水浸透,他张了张嘴,努力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我……我用药渣……拼,拼凑过他的……他的药方……但……那其实……”看书喇 那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调理身体的药方。 何平章用了好几年的时间,一点点地拼凑出来的。 前不久,才得到了这个药方。 他当时还以为,肯定是自己哪里弄错了 大长老明明已经靠着服药,长生不老。 怎么可能只是普通调理身体的药方? 他坚持认为,一定是自己没弄清楚。 所以,他还在拼凑汪京的药方。 但冷静下来一想,一张药方上,二十多种药材。 即便换掉其中大半药材,那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方,根本不可能借由那种药方,长生不老。 在大长老要杀了他的时候,何平章突然就明白过来。 大长老将一切嫁祸给他,未必只是想找他当替罪羊,关键是真的想要杀他灭口。 因为大长老知道,他真的已经将药方拼凑得七七八八。 只要给他时间,何平章就能够想通,这药方的诡异之处。 大长老靠着药方,长生不老的事情,便不戳自破。 他为了维持自己营造出来的假相,何平章就必须死。 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所以,他利用这件事,想要来个一箭双雕。 却不想,操之过急,反倒把自己搭进来了。 闻言,汪玄身子踉跄了一下,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玄虚真人道:“这是真的,说实话,但凡是世间之人,无一没有想过长生不老的,尤其是入了玄门,真要问起来,哪个不想得道成仙?便连老道,曾经也无法勘破迷障执念,我也曾寻过海外仙山,寻过各种不出世的玄门密宗,可是没有任何一个正道秘诀,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除非是邪术。” 第318章 汪家重创 “邪术,也并非真正的,让人长生不老,这种修炼之术,相当于是夺舍而已。”玄虚真人解释道:“只不过可以随时调换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而不动脸,让旁人看来,仿佛只是这个人,不曾死亡不曾衰老,但内在还是杀人魂魄而夺舍,甚至比夺舍这等邪术,更残忍。” 夺舍,一般只要将原身的魂魄驱赶出体内,或是自己神魂强大,将原身魂魄压在躯壳角落之中,便可以操控躯体。 可是,汪玄修的邪术,却是需要将人碎魂,让其再也无法投胎轮回,抹除对方在阴曹的存在,让阴曹也差不多他的魂魄在哪里。 杀了人,还让人再无来世。 别提多残忍了。 汪玄闻言,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他呆呆转头望着大长老。 只觉得以前,那颇为道骨仙风,和蔼可亲的长辈,此时看上去,竟面目可憎,仿若厉鬼。 汪玄难以相信,眼前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么多人,与汪家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不可能联合构陷大长老一个人。 汪京身体连接处的分割线,向汪玄表明了一切。 由不得汪玄不相信。 汪玄抬起头来,看着被困在阵法中的四长老和五长老,他带着一丝侥幸地问,“那四长老和五长老呢?他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被大长老骗了?” 毕竟四长老和五长老,跟大长老一样,都是汪家本家人。 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一向好过和何平章的关系。 如果说四长老和五长老是被大长老蒙蔽了,才无脑帮着大长老,也说得通。 谢如故闻言,扫了一眼阵法中的人,向汪玄问道:“你觉得,他们是被骗的吗?” 汪玄望着那几个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四长老和五长老的状态明显不对。 两个人俱是一脸麻木,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某个角落,身体更是僵硬地重复着一些动作。 比如被困在阵法之中时,他们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想要从阵法里突破出来。 丝毫没看出来,他们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们冲出。 即便在汪玄和玄虚真人等人,说起大长老的事情时,他们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举动,丝毫没有被大长老的事情,震惊或者惊讶的表情。 汪玄看着他们,总感觉自己好像在看着一个个的傀儡。 想到这种可能,汪玄一个激灵,倏地看向谢如故和玄虚真人。 似乎看出来他的猜想,玄虚真人颔首道:“他们确实是被控制了。” 汪玄瞳孔一震。 玄虚真人望着四长老和五长老等人说道:“他们的命魂,被人抽离了,看着还活着,实际上不过是一个个受人指使的提线木偶,或者说,他们现在不过是活死人。” 汪玄心里一颤,声音都在发抖:“……他,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玄虚真人捋了捋胡子,没有说话。 谢如故却笑了一下,“事到如今,还需要问吗?” 汪玄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 是啊,还用问吗? 即便不问,汪玄也知道,这一切应该也是大长老做的。 可他心里不敢相信。 大长老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些,怎么对自己的人都下了这样的手? 汪玄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一团乱麻,他捋不出来一个头绪。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他颤抖着,向玄虚真人抱拳作揖,“请问真人,可……可有办法救回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四长老和五长老。 玄虚真人沉默片刻,还是没有给汪玄期待的答案。 他微微摇头,“命魂抽出太久,他们现在完全是靠着背后之人的操控,强撑着,只要背后的人死了,他们自然而然也会死去。” 听见这话,汪玄身体抖得厉害,他望着四长老和五长老等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阵法之中,除了四长老五长老外,还有不少他们的弟子。 那些都是汪家的年轻砥柱,下一代就要看他们的了。 若是他们都死了,那汪家下一代,当真便断代了,以后即便汪家传承不断,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想要再爬起来,恐怕没有个百十年,是不行了。 想到这些,汪玄便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他不明白,大长老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现在却也没时间给他想这些了。 玄虚真人看见他的痛苦挣扎,索性一抬手,金钟之下的众人,立即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叫。 汪玄悚然一惊,倏地转过头,开口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四长老五长老等人,本来就没了命魂,全靠汪京留在他们身上的一缕灵力控制。 玄虚真人打碎了那一抹灵力。 四长老五长老等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地不起,抽搐几下后,便没了气息。 一旁的大长老汪京,也在此时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反噬。 也就是说,对四长老和五长老等人下手的人,确实是汪京。 汪京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类似傀儡控制,一旦被控制的一方受伤身亡,那么也会反噬到他的身上。 汪京这一反应,更加坐实了众人的指控。 汪玄心里顿时半点侥幸也没留下来。 看着那几个人没了气息,玄虚真人袖子一甩,那金钟便消失不见。 玄虚真人瞥了汪玄一眼,捋了捋胡子,转身向谢如故欠了欠身,“世子爷的请求,老道已经做到了,如今也该是时候,回去继续闭关了。”看书溂 谢如故拱了拱手,“有劳真人了,监察寮那边,还希望清虚观鼎力相助。” 玄虚真人沉声道:“世子爷放心,监察寮如今由清虚观接手,我那些徒弟,定然会重新修复探灵阵,巡防监察寮,待天司局派人来接手后,我们清虚观自然会功成身退。” 谢如故闻言,再次道谢。 玄虚真人微微颔首,旋即又看向汪玄,语重心长地道:“汪家主,不可沉湎在伤春悲秋之中,汪家往后,还要靠你撑起来。” 汪玄一直盯着四长老和五长老等人的尸体,仿佛傻了一样,听见这话,他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玄虚真人,不多时研究就毁了。 他轻轻颤抖着,向玄虚真人拱了拱手。 玄虚真人便没再说什么,脚步一转,便飞身离开了汪家。 剩下汪家一片狼藉。 谁也帮不上忙。 对于汪玄来说,今天,是让汪家天翻地覆,也是让他颠覆过往一切认知的一天。 接下来的事情,所有人也帮不上汪玄。 正如玄虚真人所言,接下来的汪家,还要靠汪玄自己。 谢如故瞥了汪玄一眼,便看向周真人,将他上下一打量,“还能走吗?” 周真人捂着心口,微微有些气喘,但还是点点头。 他还不至于到断气的时候。 何平章那边之前稳住了心脉,现在也就是吊着一口气。 周真人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便见何平章几乎要再次昏死过去。 周真人便有些着急地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淡声道:“放心,都死不了,先回去。” 语毕,他便抱着胳膊向汪家的大门口走去。 周真人见此,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向汪玄拱了拱手,“汪家主,今日之事,我们多有不周的地方,但这件事,天司局或还有需要汪家配合的地方,接下来的调查,还希望汪家主配合。” 汪玄明白,这件事闹得太大,到这时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遮掩过去的,他暮气沉沉地点点头,“我知道,真人放心,我们自然会好好配合。” 第319章 带去药庐 汪玄心里清楚,他们现在也只有好好配合,才能保住汪家余下众人。 汪家不仅是汪玄一个人的,也不仅仅只有几位长老,多的是年轻后生。 他得保住其他人,不受牵连。 周真人伤的重,何平章更甚,他们都有些撑不住了。 何平章是这件事的重要证人,周真人也不敢保证,汪家内还有没有汪京的人,他便将何平章和汪京一起,带走了。 汪玄见此,也没说什么。 换言之,他也没立场说什么。 周真人和谢如故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来一片狼藉的汪家。 汪玄看着如同往昔一样的汪家,却总觉得哪里都不一样了。 另一边。 从汪家出来,周真人接过徒弟递过来的一瓶丹药,就吃了下去。 勉强平复体内翻涌的气息,面色虽然还是蜡白的,但气息总归是稳了一些。 旋即,周真人便上了谢如故和徐县令准备好的马车。 他才发现,徐县令方才竟然一直带着府兵,在门外等候。 仿佛只要里面有什么异动,他就会率兵冲进去,踏平汪家似的。 周真人坐进马车内,看见徐县令这阵仗都有点懵,忍不住问道:“徐大人,你这是……” 徐县令哦了一声,拱手解释道:“这是世子爷的安排,说是为了以防万一。” 周真人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谢如故。 谢如故坐在那里,闭着眼,好像在休养生息似的。 周真人不敢惊扰他,只能好奇地看向徐县令,“徐大人是跟着世子爷一起来的?” 徐县令连忙摆手,“那倒不是,是世子爷身边的人,来县衙传信,下官才带着人赶过来的。” 周真人闻言,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自己的徒弟。 这徒弟叫做雷山,是跟着谢如故一同过来的人。 周真人记得,他从李家出来时,曾经把雷山等人留下来,保护谢如故和宋时蕴。 雷山却跟谢如故一起来了…… 周真人稍稍地靠近雷山一些,低声询问道:“雷山,你和世子爷一起过来的?” 雷山忌惮地看了看谢如故,才跟周真人小声地说:“是世子爷带我从李家离开的,他说让我给他带路,寻找当地的玄门世家,出来后,世子爷就让我带他去清虚观。” 雷山不明所以,但碍于谢如故的身份,自然而然便还是答应下来,带着谢如故寻找到清虚观。 一说起清虚观,周真人就来了精神,“对了,你们怎么请动了玄虚真人?” 那位是个老神仙,严格算下来,比周真人都高了两个辈分。 平素里,只怕是周真人或是张真人出面,都未必请得动他。 雷山一听这话,尴尬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一听这话,周真人眉毛便跳起来,大有一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样子。 雷山憨笑两声,小声解释:“师父,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我就是给世子爷带了个路。” 他按照谢如故的吩咐,把人带去清虚观。 一进入清虚观,谢如故就去拜见了清虚观的掌教。 两个人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并未让雷山进去。 旋即不久,谢如故从禅房里出来,便被掌教带着去见了玄虚真人。 玄虚真人日常是在清虚观后山闭关修炼的。 当时,清虚观的掌教,只带着谢如故一个人去了后山。 雷山和李家几个人,都只能在观内等着。 雷山估摸着,谢如故大约去往后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位玄虚真人便出了关,和他们一道直奔汪家。 至于,谢如故跟玄虚真人说了什么,怎么请动玄虚真人出关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这一路上也十分好奇,不是没想过,去问问谢如故,但他着实没这个胆子,直到最后也没敢问。 听见雷山这么说,周真人张嘴就想说,你这个怂货。 但转念一想,别说雷山了,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不好意思,直接去找谢如故询问。 周真人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谢如故,便讪讪地打消了骂人的念头。 雷山有点憨憨的,没有其他徒弟那么聪明,但很是乖巧听话,看见周真人脸色不好,他便关切地道:“师父,若是难受,便休息一会儿罢。” 完全没考虑到,周真人脸色不好,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事情。 周真人看他一眼,自己确实有些累了。 他便没再说什么,坐在一侧,便也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周真人伤的重,全靠一些补气养身的丹药给吊着,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方,倒头就睡过去。 但汪家距离李家,并不是很远,这一路上没多少时间,给周真人休息。 还没等他睡踏实,马车就停在李家大门口。 李云鹤带着人,正在门口等着,看见谢如故和周真人依次从马车上下来时,他便往前走了两步。看书溂 瞥见马车后面,跟着的乌央乌央的府兵,李云鹤脸上都闪过一丝诧异,“世子爷……你们这是去劫富济贫了?” 周真人闻言,讪讪地捂着心口,道:“李家主真是爱开玩笑。” 李云鹤这才看见周真人的脸色有多难看,青灰色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不说,还透着一股子快断气了的死气。 李云鹤瞥了一眼周真人身上的血迹,皱了皱眉,“怎么伤得那么重?宋小姐不是说,你从京城出来时,带了不少法宝吗?” 周真人一噎,悻悻然地道:“是我自以为是了,那位大长老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得亏是带了不少法宝出来,否则我今日只怕要折在这上头。” 李云鹤脸色一沉,伸手抓住周真人的手腕,探了一下他的脉息,脸色愈发地凝重,“昆布——” 他唤了一声自己的药童。 药童立即从他身后走出来。 李云鹤指了一下周真人,“带他去药庐,我稍后过去。” 周真人一听,立即道:“不仅有我,还有一位。” 他对雷山等人做了个手势。 他那三名徒弟,便合力将吊着一口气的何平章从后面的马车里,抬下来。 何平章比他伤势更严重,此时早就已经严重昏迷。 如若不是周真人从京城出来时,带了一些续命的丹药,给他吊着一口气,他这时候早就该去见阎王了。 听见何平章那几乎快消失的呼吸声,再看他心口的血洞,李云鹤不用给他把脉,都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 他面色沉沉地跟药童说:“都带去药庐。” 说着,他又点了点,之前跟着周真人一道去地牢,也受了伤的两名徒弟,“连着他们两个,全送去。” 昆布应了一声是,找来几名弟子帮忙,扶着他们便先进了李家大门。 目送他们走远,李云鹤这才看向谢如故,“世子爷是同周真人一起回来的,想必周真人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也多亏了世子爷吧?” 谢如故倒是没什么情绪,“是他自己命大,至于治疗他们的事情,就拜托给李家主了。” 说着,他对李云鹤微微欠身,便提步进入大门,“我先去看看时蕴。” 语毕,他便从李云鹤身边走了过去。 李云鹤看了看他,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跟徐县令寒暄了几句。 这边没什么事情,徐县令也不好带着府兵招摇过市。 是以,他很快便对李云鹤提出告辞,先把府兵带回衙门再说。 李云鹤这边着急去给周真人等人疗伤,客气了两句,便分道扬镳。 徐县令回府衙,他则快步向药庐走去。 第320章 一包糖糕 李家后院向南的地方,有一片药圃,里面种植着一些珍贵的药材,都是李云鹤一点一点种下去,亲手照料长大的。 在药圃后方,李云鹤便盖了一个三间宽的茅草屋,他往日修炼或是研究新药,都是在这里。 若是碰上什么重症疑难杂症的病人,也都会送到这里来医治。 这里地方看着不大,但疗伤的东西,却比李家任何地方都齐全,有着很专业的一套工具,都是李云鹤自己一点点在前人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 李云鹤回到药庐的时候,药庐几张床榻上,已经躺满了人。 看着这受伤的几个人,李云鹤皱着眉,先确定那两个年轻人的身体情况。 他们俩伤的轻一些。 李云鹤确认过后,便快速开了一张药方,让下人下去准备。 随后,他才看向周真人和何平章。 何平章的伤势更严重一些。 李云鹤从旁边的药柜上,翻出来一瓶药,先给周真人吃了一颗。 药味甚苦,还带着一丝腥味。 吃得周真人差点吐出来。 李云鹤见他皱着脸,要吐似的,抢先道:“这可是九转丹,是用了滴血灵芝炼制,这滴血灵芝有多贵,真人应该是清楚的吧?” 周真人:“……” 他虽然是修外功的,但也听人说过,滴血灵芝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灵芝,因为外形酷似血滴而得名,生长在地脉深处不说,还极难成形。 现在市面上,基本上没有完整的滴血灵芝,只有一片一片的残骸。 即便如此,也是珍贵异常,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残骸,就价值千两黄金。 一般人根本受用不起。 皇宫内倒是珍藏了两三片滴血灵芝的残片,但那都是封在国库之中。 周真人也只听说过没见过。 一听说用了这么昂贵的药材,周真人顿时觉得,这九转丹不苦了也不腥了。 他一口直接吞掉,一点都没吐出来。 李云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他自己先休息片刻。 九转丹有续命之效,号称是只要有一口气都可以救回来。 只不过药方早就失传。 如今的药方,是李云鹤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效果如何,还不太清楚,但保住周真人一条命应当是没有问题。 解决掉周真人这边的麻烦,李云鹤便去检查何平章的情况。 何平章此时呼吸愈发的微弱。 李云鹤几乎都探不到他的脉息,不由狠狠地一皱眉。 旋即,他拿出来几枚银针,先封住何平章心口附近的心脉。 随后,看了看何平章的伤势,确定没有伤到心脏。 只要心脏没有受伤,一切就还来得及。 李云鹤让昆布去准备了一些烈酒、弯刀以及银针和羊肠线,用来处理何平章的伤口。 就在李云鹤为何平章治疗的时候,谢如故已经回到客房。 房间里,宋时蕴坐在床上,一直紧锁着眉头。 旁边的连翘,方才端了一碗药进来,要照顾宋时蕴喝下。 宋时蕴看见那黑漆漆的汤药,眉心皱得更加厉害,“我不是才喝过一碗药吗,这也要喝?” 连翘温和解释道:“这是我们家主新开的药方,宋小姐的伤势变化了,药方自然也有了改进。”像是知道宋时蕴怕苦似的,她温声哄道:“不过,宋小姐放心,这药方是调理身子的,家主还着意吩咐,让我在里面加了许多甘草,味道定然是没那么苦的。” 闻言,宋时蕴不好再拒绝,便伸手道:“我自己来吧。” 连翘温和地一笑,便将药碗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拿起勺子,正准备喝药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一听见那脚步声,宋时蕴便立即抬头看过去,便见谢如故从外面走进来。 一看见谢如故,宋时蕴立即将汤药放在旁边,往前坐了坐,便问道:“怎么样?” 谢如故瞥了一眼那碗汤药,给连翘使了个眼色。 后者倒是乖觉一笑,躬身便退出房间。 谢如故这才走到床边,将那碗汤药拿起来,脚尖将旁边的小杌子勾过来,在宋时蕴面前坐下来,一边搅动着汤匙,一边才说:“周真人回来了。” 宋时蕴顿时眼前一亮,“没事吧?那个汪家大长老到底是什么人?” 谢如故闻言,淡淡一笑,打趣道:“你倒是很关心这个,我这跑来跑去,怎么不见二妹妹关心?” 宋时蕴一噎。 打量他一眼,她才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地说:“世子爷看上去,神采奕奕,不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她关心。 宋时蕴闻言,失笑地摇摇头,倒也没再逗她,他拿起勺子,吹了吹上面的汤药,才送到宋时蕴嘴边,“先喝药。” 宋时蕴见此,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这没断胳膊没断腿的,今天伤势也好了不少,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谢如故却好像把她当成了将死之人似的…… 宋时蕴有些尴尬地道:“我自己来……” 她伸手要去抢药碗,却被谢如故避开来。 “汤药凉了,可就苦了。”谢如故淡淡地说着,手还是拿着勺子,送在宋时蕴唇边:“今日我可没准备蜜饯。” 宋时蕴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局促地,张口抿下那些汤药。 和连翘说的一样,汤药里面加了不少甘草,看着虽然一片漆黑,但喝起来确实没那么苦了。 见她没什么不适的反应,谢如故依样画葫芦,又给宋时蕴喂了一口汤药,才在宋时蕴开口追问之前,主动说道:“如你所料,汪家那位大长老汪京,本正欲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幸而周真人去的及时,将人救下来,但周真人和何平章都受了重伤,李家主已经将人带下去医治。” 谢如故三言两语,把现在的情况,告知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差点被汤药给呛到,吞咽下去后,她才皱起眉来,开口道:“周真人受伤了?” 谢如故颔首,“但应当没什么大碍。” 宋时蕴抿了抿唇,谢如故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他说没什么大碍,应该便没什么事情。 宋时蕴稍稍地放下心来,才问起来一些重点,“这么说,那个汪家的大长老,确实有问题?” 谢如故一边给她喂着汤药,一边说:“汪京,似乎在修习一种长生不老之术,其实便是另外一种夺舍,需要拼接他人的躯体,吞噬他人的生灵,西平官道旁山坳之中的养尸阵,就是他为了捕食生灵而培养的。” 汪京借着白毛僵的特性,时隔一段时间,便会悄然将白毛僵放出来,去四周捕食路人或者是附近的村民猎户。 具体为什么,这次才泄露出来,他们不是汪京本人,还未可知。 现在得等天司局那边,对汪京进行审问和调查,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那汪京人呢?”宋时蕴最关心这个问题。 谢如故:“周真人倒也没那么蠢笨,他将人带了回来,没有交给汪家自己处理,人现在就在李家府上,李家主应该已经让人将他安顿下来。” 宋时蕴微微颔首,将最后一口汤药喝完,还是有些苦了,她不由皱起眉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微沉,“所以,他就是怕一切暴露出来,才抢先下手?” 谢如故将药碗放在一旁,说着没准备什么蜜饯,但还是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包裹严实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些糖糕。 第321章 异样气息 谢如故将油纸包打开来,便自然而然地将上面的糖糕,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略有些诧异,“你……刚才不是说没准备蜜饯吗?” 谢如故扬了扬眉,“对,所以这不是蜜饯。” 宋时蕴:“……” 跟她在这咬文嚼字呢? 谢如故方才那话的意思,分明说是没给她准备什么压苦的东西。 这糖糕不也是一个意思? “路上随手买来的,听说这糖糕是榆阳的特色,很甜,你尝尝。”谢如故见她盯着自己看,将糖糕递到她唇边,一股子甜味,顿时蹭到了宋时蕴的唇边,甜味慢慢蔓延开来。 宋时蕴顿了一下,才将糖糕接过来,咬了一小口下来,确实很甜,甜得浸心。 一下子就把刚才那些苦味给盖了过去。 宋时蕴抬起眼皮,看了看谢如故,想要说什么,最后只别别扭扭地说出来两个字,“谢谢。”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便继续道:“汪京应该就是怕一切暴露,但没想到抢先下手,反而是自乱阵脚,也好在他自乱阵脚,所以才给了周真人机会。” 宋时蕴闻言,吃糖糕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望向谢如故,眼里满是深沉的疑惑,“谢如故——” 难得叫了谢如故的全名。 谢如故看她,“怎么?”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如故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宋时蕴往前坐了坐,几乎跟他膝盖抵着膝盖,但她此时心思全放在别的事情上,并未注意到,便直接道:“我们之前猜测的内鬼是什么人?能够让监察寮不设防,悄悄地毁掉探灵阵,又可以让诸多世家,对养尸一事毫无察觉,你觉得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谢如故微微眯起眼,思忖道:“胆大心细,且足够高明。” 宋时蕴颔首,“对,是一个很高明周全的人,所以隐藏这么久,当地玄门世家那么多,都没有察觉。可是,为什么这次,仅仅是一个意外,在不确定我们俩到底有没有看见,昨夜袭击我们的人是谁的情况下,他便自乱阵脚,做出来这种祸水东引的事情,乍一看,好像合情合理,可仔细一想,这举动是不是太冒险,不够严谨?” 谢如故盯着宋时蕴,猜测道:“你的意思是,汪京的决定,可能有问题?” 宋时蕴颔首,“是,如若他真是那么严谨的人,这次做事情,怎么那么着急?” 宋时蕴和谢如故其实并没有掌握什么证据,甚至连怀疑目标都还没放在汪京身上。 汪京的自乱阵脚,和先下手为强,反而把他自己给出卖了。 如若说,汪京本来就是一个性子着急,不够严谨的人也就算了。 可若真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监察寮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看书溂 要知道,榆阳县不仅仅只有一个汪家,多的是玄门世家。 就算李家如今算是半退出的状态,那还有清虚观等等门派在。 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让汪京隐藏那么多年? 思及此,宋时蕴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谢如故,你去请其他世家门派的人,去查监察寮了吗?” 谢如故嗯了一声,“清虚观那边派人去了,探灵阵上被人涂抹了鲜血,毁掉了原本的阵法,现在清虚观的人,已经在修补阵法,不日应该就可以修补完成。” 宋时蕴蹙眉,“按理来说,每个门派都会轮流看守监察寮,之前清虚观就没发现阵法有异常?” 谢如故道:“这件事,清虚观倒是给了我一个解释,清虚观的玄虚真人闭关多年,清虚观的风头也不如往常,虽然天司局规定,是每个世家门派轮流看守监察寮,但事实上,如何轮值,现在都是由汪家安排的。” “据说,汪家只允许其他世家门派,在监察寮外围看守,不允许他们进入监察寮内部,美其名曰,要更加严谨,以防有人破坏探灵阵,所以靠近探灵阵的地方,都是汪家自己人看守。” 谢如故解释起来。 而清虚观那边派人去检查时,遇上了汪家那些值守的年轻弟子。 他们发现,那些年轻弟子,也都很木讷,不像是正常人,倒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 玄虚真人怀疑,他们应该也都是被控制住了。 清虚观的人,将那些汪家弟子,暂时看管了起来,具体情况如何,还有待确认。 “就算汪家一手把持,汪京既然已经做到这份上,为什么这么着急?”宋时蕴皱眉,还是有点怀疑,“他就这么坐不住吗?” 谢如故沉吟片刻,“这恐怕得问问汪京自己了。” 闻言,宋时蕴便站起身来。 谢如故一把按住她的手,“你要去做什么?” 宋时蕴皱眉道:“我想去见见汪京。”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就算汪家可以把控监察寮,那么其他地方呢? 他在西平官道附近的山坳中,大大咧咧地养尸。 尽管有阵法屏障,但是,但凡是玄门中比较懂阵法的人,应该都会发现那个地方的异常。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内,都没人发现? 还有,白毛僵伤人肯定不仅是这一次的事情。 以往一定还有过很多次。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发现,现在反而暴露了? 宋时蕴越想越想不通。 还是得自己去问问汪京,她才能安心。 谢如故却蹙了蹙眉。 宋时蕴知道他在想什么,抢在他开口前说:“汪京现在不是已经快死了吗?我不必和他动手,也不用动用灵力,李家主说了,我现在已经差不多痊愈,只是短时间内不得动用灵力,只要我不动手,就没事了。” 谢如故却还是皱着眉。 宋时蕴见此,犹豫片刻,退让一步,“这样,世子爷若是担心,你就跟我一起去?” 谢如故闻言,眉心才松开来,起身道:“走吧。” 宋时蕴:“……” 她怎么感觉,谢如故好像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似的。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时蕴没时间跟谢如故计较这件事,便和谢如故一起,走出客房。 谢如故找到雷山,询问了一下,汪京被关押在哪里。 雷山说,李家不比汪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们将汪京带回来之后,就把人送进一间空着的柴房,现在由天司局过来的这些人看守着。 谢如故和宋时蕴闻言,便去了柴房。 雷山带着他们去时,门口确实站着不少的天司局弟子。 看上去,看守的很严密。 宋时蕴看了一眼左右,问道:“我们来之前,没人来见过汪京吧?” 看守的弟子,还有些茫然,“没有啊,汪家大长老被我们看押起来的事情,并没有外传出去,知道的人不多,真人又在疗伤,自然不会有人来看望他。” 宋时蕴一想也是。 是她多想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一过来,她就感觉到这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息。 但那气息淡淡的,很快就消失了。 好像是宋时蕴的错觉一样。 宋时蕴将这点异样的感觉压下去,继续道:“我想进去见见汪京,有些事情,我想亲自问问他。” 看守的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雷山。 雷山道:“让宋小姐进去吧,真人之前说过的,宋小姐等同于他本人。” 看守的人便没再说什么,打开柴房上厚重的铜锁,将门打开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前一后走进去。 一进去,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腐烂的味道和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气。 第322章 蹊跷之处 宋时蕴抬起头来,顺着怪味看过去,便见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靠在一片干草上面,身上身下全是血,几乎是一个血人,身上的肉,更是外翻着,已经开始腐烂。 看不出来一丁点的好肉。 怪不得,有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只能勉强从他那身形看出来,这应该是个人。 雷山跟在宋时蕴和谢如故身后进来,看见这一幕,也有些诧异:“他怎么腐败的那么快?” 宋时蕴看过去,“怎么?” 雷山还没说话,谢如故便盯着汪京说:“他被带回来时,虽然如同一团肉泥,但还算是个人形,并且破损的部分,并没有腐烂的痕迹。” 雷山不断地点头,表示认同。 汪京被带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李云鹤那边打发人送来了一枚丹药,给他吃下去后,吊着他一口气。 但情况似乎没有好转,汪京的情况,反而更差了。 本来只是外伤严重,像是撞散了的一块肉,现在则像是被反复碾压后,又腐败了多日的烂肉。 虽然人伤的重,自身组织可能已经失去愈合的能力,确实会腐烂,但腐败的速度,应该也没有那么快才对。 满打满算,汪京才被带回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怎么也不可能腐烂成这样? 宋时蕴闻言皱了一下眉,快步走到汪京身边,闻着那扑鼻的臭味,她皱了皱鼻子,旋即伸手搭在汪京的手腕上,探着汪京的脉息。 汪京的脉搏,几乎已经探不到了。 宋时蕴脸色一沉,扒开汪京的眼皮,便见他的瞳孔已经涣散。 宋时蕴见此,立即转头看向雷山,疾声道:“快点把李家主请过来!” 雷山一怔,“怎么了?” 宋时蕴盯着汪京,语气一沉,“他快死了。” 雷山紧张道:“可是,李家主在给真人和何平章疗伤,恐怕一时半会过不来。”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快速道:“那就让李家的药童,准备一些银针和急救的丹药过来,我需要用。” 雷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时蕴似乎也会点医术,顾不上多想,他便在宋时蕴催促的眼神下,答应下来,跑了出去。 李家上下,其实有不少会医术的人。 得知这边出了情况,李云鹤让昆布带着人过来,给汪京看看。 但是,看见汪京的情况,不少人都束手无策。 宋时蕴见此,沉着脸,便将昆布手里的药箱拿过来。 按照宋时蕴所说的,里面有银针,也有些用来吊命的丹参丸。 宋时蕴先是用银针封住汪京的七脉,以免他的生命力流失,旋即,又给他喂了三颗丹参丸。 将药箱还给昆布的时候,宋时蕴一口气报出来一个药方,让昆布快去准备。 昆布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宋时蕴耐不住性子,眉心一皱,“还不快去?” 看着她那冰冷的眼神,昆布一个激灵,哦了一声,才连忙跑出去。 昆布是李云鹤的徒弟,别的优点不好说,但对药方药材很是熟悉,一下子就将宋时蕴报出来的十几种药材记下来。 没多久,他就带着宋时蕴需要的药材跑了回来,让宋时蕴确认一下。 宋时蕴一一看过,“没问题,先去熬药,四碗水熬成半碗,要熬得浓浓的,最后快要出炉的时候,往里面丢上两根丹参须。” 昆布点点头,就乖觉地跑出去。 雷山和其他李家人,都有些迟疑和惊愕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紧盯着躺在干草铺上的汪京。 汪京暂时被吊着一口气,脉息虽然弱,但好在能够探到了,暂时还能够坚持住。 宋时蕴不指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汪京救回来。 现在只要暂时保住汪京一条命,只要让他恢复意识,再撑一炷香的时间就好。 只要汪京撑住一炷香的时间,宋时蕴就可以问出来很多东西。 汪京可以死,甚至死不足惜。 但现在还不到让他死的时候。 宋时蕴沉着脸,站在柴房里等着。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越来越冷,一颗心也越来越沉。 四周的人都发现,宋时蕴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冷,仿佛一座冰山似的。 雷山这时候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这位宋小姐似乎没有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么温和好相处。看书溂 他望着宋时蕴的目光,一时间都有些怯怯的。 就在宋时蕴紧盯着汪京,等待昆布把药送过来时,她手边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宋时蕴下意识地,倏地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拿着一个茶杯,递到她手边。 望着那还在冒热气的茶杯,宋时蕴抬头看着谢如故,不由一愣。 宋时蕴都不知道,谢如故是什么时候出去,又是什么时候拿着一杯热茶回来的。 谢如故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动,失笑道:“怎么,二妹妹是想让我喂你吗?” 宋时蕴一愣,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将茶杯接过来,倒是把自己刚才在想的事情忘个干净。 谢如故看她气呼呼的样子,笑了笑。 宋时蕴喝了一口茶,摸着还算热,但入口温度刚刚好,热意一下子顺着她的喉咙就蔓延下去,很快暖遍她的全身,就连指尖都跟着热起来。 谢如故站在宋时蕴身边,感觉她身上扑出来的热气,才看向汪京,问道:“汪京的情况,你怎么看?” 宋时蕴抱着茶杯,道:“暂时吊着一口气,等汤药来了,给他灌下去,起码能够让他再活半个时辰,这样就足够了。不过我也很好奇,他的情况怎么会突然恶化这么快?” 谢如故低声:“这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按理来说到了李家,应该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 宋时蕴抿着唇。 打量着屋内屋外站着的李家众人。 从一开始进入李家后,宋时蕴便打量过接触过的李家的人。 那些人,都不是什么精明能干的修炼之人,一个个倒像是单纯的大夫。 但现在,她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宋时蕴思及此,又向一直看守汪京的人,询问起来,“在我们来之前,真的没有人进来看过汪京,或者是接触过柴房吗?” 闻言,那人回忆片刻,摇摇头,“真的没有,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李家帮我们收拾了一下这个柴房,让我们把人送进来,李家帮了个忙。” 宋时蕴闻言,便立即追问道:“帮你们忙的李家人,你们还记得都是谁吗?” 那人回忆了一下,“就是李家那几个长随,好像还是李家主身边的,李家主特意让他们过来的。” 宋时蕴眯起眼,“那他们有接触过汪京吗?” 那人摇头,“没有,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扶着汪京,他们顶多是帮忙收拾了一下柴房,并没有其他的接触。” 宋时蕴握着手里的茶杯,再次沉默下来。 李云鹤身边的人,又没接触过宋时蕴…… 那应该就和汪京的突然变化,没有关系? 如若是这样的话,汪京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转头望向汪京。 “或许,只能等汪京醒过来,问问他自己了。”谢如故这时候,走到宋时蕴身边,低声道。 宋时蕴闻言,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旋即又喝了两口,才点点头。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昆布便急急忙忙地,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那半碗汤药,浓稠的几乎像是黑芝麻糊一样。 宋时蕴接过来,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确认汤药没有问题,没被人做什么手脚,她才将药碗还给昆布,请他帮忙,将汤药给汪京灌下去。 第323章 亲自扫尾 昆布点点头,便乖乖地走到汪京身边,一手掰开汪京的嘴,一手将汤药灌了进去。 一碗汤药下去不久,汪京身子便猛地一抽,吸上来一口气,身子急促地颤动起来。 宋时蕴快步走过去,探了一下汪京的脉息,便抽出两根银针,快速地刺入汪京的心口和百会。 汪京身子的颤动,这时候才稍稍地停下来,他眼皮微微动了动,像是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来。 眼神里满是混沌和茫然。 宋时蕴盯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汪京?” 她试探地喊了汪京一声。 汪京下意识地向她看过去,目光才逐渐变得有焦距起来。 他望着宋时蕴,恢复神智后,眼神便猛地一沉,一下子便认出来。 眼前的人,就是他之前在山坳中,远远看见的女子。 正如他猜测的一样。 那天在山坳中的人,果然是天司局的人。 而他也果然是被宋时蕴等人看见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天司局的人突然上门查访? 汪京思及此,有些庆幸,自己反应足够快,想到祸水东引。 但又有些后悔,自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他就应该早些解决这个事情。 “看样子,是彻底醒了。” 宋时蕴看着他的眼神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在汪京身边蹲下来,盯着汪京的眼睛,“既然已经清醒了,也不枉费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李家费了那么好的药材。不过既然醒了,那我们便该聊聊正事了,汪大长老。” 汪京当然知道宋时蕴口中的正事,是什么事情,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宋时蕴却一根银针,刺入他的穴道。 汪京身子顿时一僵,只能保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半躺不躺地靠在干草团上。 汪京望着宋时蕴的脸色,也就冷了下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时蕴微笑,“大长老不是应该认识我吗,那天晚上,大长老在西平官道附近的山坳里,应该已经看见了我才对,还需要我向大长老做自我介绍吗?” 汪京一噎。 他倒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想,宋时蕴说得倒是直白。 汪京嘴角往下压着,沉默不语。 宋时蕴轻轻一笑,“汪京,你现在已经落到天司局手上了,若是好好配合,也许还能保住你这条命,只不过废了你的修为,但你若是不配合,你长生不老的痴心妄想的梦想,可就彻底破灭了。” 汪京脸皮一抽,死死地盯着宋时蕴,两只眼里恨不得喷出剧毒,一下子将宋时蕴给融化似的。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却是丝毫不惧,“大长老这些年为了长生不老,用了不少法子,自然也杀了不少人,在这榆阳县的地界上,我倒想知道,大长老之前是怎么掩人耳目,躲开众人视线的?” 汪京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也不愿意回答,便保持着沉默。 宋时蕴见此,微微一笑,一抬手,一根银针就落在汪京腿上的腐肉上。 那里有一个加大痛感的穴道。 银针刚一落下去,汪京浑身的肌肉,便不受控制地,猛地抽搐起来。 “啊!”同一时间,他脖子一仰,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立即就爆发出来。 听着他那一声惨叫,宋时蕴面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眼神确实冰冷的,笑意未达眼底。 一旁的雷山等人,都被宋时蕴这突如其来的模样,给吓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如故对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去。 雷山才愣愣地提步走出去,走到门口时,他还不由得回头看了宋时蕴一眼。 宋时蕴紧盯着汪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雷山静悄悄地走出去,踏出房门后,还不忘将柴房的门带上。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汪京那痛苦的,低声的吸气声。 宋时蕴蹲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汪京,波澜不兴。 汪京被她那眼神盯着,心里莫名有些恐惧。 加上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实在是受不了。 汪京吸着气,控制不住地,先跟宋时蕴服了软。 “你,你想问什么,我,我都告诉你,你,你……只要你给我一个痛快……” 他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 本来全身上下腐烂和撕裂的疼痛,就足以让他承受不住。 宋时蕴那一根银针下去,仿佛将原本的疼痛,扩大了数倍,乃至数十倍。 这非人的折磨,他是一点都承受不住。 宋时蕴闻言,才满意地一笑,“方才就这么说,不就好了吗?” 汪京一噎。 疼痛也让他没办法思考和控诉宋时蕴。 宋时蕴再次开口:“好了,现在先回答我,之前你是怎么做到掩人耳目的,榆阳县的世家之内,是不是还有你的人?” 汪京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复。 宋时蕴见此,一抬手,又拿起来一根银针。 汪京顿时慌了,立即道:“我,我说,我说……其他世家的外门弟子内,确实是有我的人……每个世家门派,轮值在监察寮外围的人,都是外门弟子,我私下里找人收买了他们,跟他们称兄道弟,然后又控制了他们……让他们为我做事,所以这件事一直没被发现……” 宋时蕴眯起眼来,“仅是一些外门弟子,就可以让山坳内的一切,都不被人察觉?” 汪京倒吸着气,颤抖地道:“那地方我做了阵法,而且我做事情很小心,一直没被人发现过……” 宋时蕴听见这话,便扬了扬眉,“做事很小心?在西平官道上,留下那么多的尸块,也叫很小心?” 汪京闻言,噎了一下,勉强地稳住呼吸,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控制白毛僵为我在附近村庄和山头抓一些猎户,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做得很小心,而且间隔时间很长……” 汪京确实是一个小心的人。看书喇 他之前控制白毛僵杀人的时候,都是瞄准那些,在附近的独身猎户,或者是家里没什么人的村夫。 这类人身强力健,基本上日常生活都要自己负责,需要在官道和附近山道跑来跑去。 如若失踪的话,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帮忙报官。 即便有多管闲事地报了官,官府大概率也会当成,是他们在上山砍柴,或者是出外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根本不会怎么用心调查。 而且,他每次控制白毛僵杀人之后,都会亲自负责扫尾。 他每次杀人捕食生灵,都是在半夜,官道上没有人的时候才出手。 而他每次,都会操控白毛僵,将尸体全部吃掉,一点都不剩。 因为,这样也可以增加白毛僵修炼的速度,对汪京来说,是一举两得。 而在白毛僵将尸块全部吃掉后,他会去现场扫尾,把血迹清理干净。 “那么,为什么西平官道这次,会出现意外?”宋时蕴听到这里,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她不由皱起眉来。 汪京眼里更是透着疑惑跟愤怒,“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我本来只是想让白毛僵,去杀一个人,因为我的躯体,再次开始衰老……” 他必须换身躯,才能阻止衰老的痕迹,也防止旁人发现他的异样。 所以,他就如往常一样,安排白毛僵去捕食一个生灵回来给他。 但谁知道,白毛僵好像失控了一样,把路过西平官道的敬元义等人,全部杀害。 第324章 有人送给他的 汪京一开始,感觉到异常后,便匆匆赶到西平官道,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白毛僵杀死那么多人后,汪京也是害怕的。 因为人死得太多,而且敬元义等人,穿着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汪京更是在他的随身行囊中,发现敬元义的朝廷任命书。 得知敬元义是朝廷命官,汪京就知道,这次恐怕要出大事了。 所以,他先是按照往常一样,把所有尸体的魂魄处理干净后,再将那些尸体藏在山坳中,待白毛僵吸收。 随后,他又将西平官道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汪京那日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小心。 他反复检查过多次,可以确认没有留下半点线索,尤其是没有半点和自己相关的线索后,他才离开了西平官道。 可是,第二天却传来,西平官道上发现很多尸块,像是被猛兽袭击的模样。 汪京得知这消息时,都懵了。 “你确定你真的打扫干净了所有痕迹?”宋时蕴眯起眼来,着重地问道。 汪京急赤白脸地道:“那是自然!我做过那么多次的事情,轻车熟路,该怎么清理,我比什么人都清楚!我可以肯定,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将一切痕迹清理干净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便会石沉大海,无人在意,但我没想到……” 他本来以为,只要不留痕迹,敬元义要被发现失踪,也得过几日。 当地的府衙,等不到敬元义走马上任,得好几日之后,到时候,任何人没办法保证,敬元义是在什么路段失踪的,也不能够确定,敬元义是失踪了,还是死亡。 这件事情,便是查无可查。 他也就安全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尸块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官道上。 而且那些残留的衣料部分,还暴露出了敬元义的身份。 汪京那时候就很慌乱了。 他想着,把这件事装成是一次意外,便趁着驿站的人刚把事情报上来,府衙的人还未赶到之前,先赶了过去,将现场伪装成猛兽袭击。 那些巨兽的脚印什么,就是汪京安排的。 他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让别人不再起疑。 但,又出了一件让他没想到的事情。 那就是—— 天司局竟然莫名插手进来。 汪京疑惑之余,更加担忧,所以便让汪玄去盯着天司局,一旦天司局有什么异动,便第一时间告诉他。 “也就是说,那些尸块再次出现在西平官道上,你是不知道的,也并非你所愿?”宋时蕴眯起眼睛来,“大长老的意思,难不成是有人陷害你吗?” 汪京急忙道:“对,就是有人陷害我!如若不是有人陷害我,那些尸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平官道上?”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些尸块包括头颅什么的,都被他给藏起来了。 他还在山坳里布置上,更加严谨的阵法,为得就是以防万一,让人无法发现。 可背后做这一切的人,不仅在没让他发现的情况下,破坏了阵法,还把尸块重新送回西平官道。 汪京甚至怀疑,驿站的人,那么及时地发现尸块,并且在第一时间,没有上报监察寮,而是直接来到县城内,将此案告诉徐大人,让汪玄失去先机,也是有人安排妥当的。 宋时蕴听着汪京的话,试探地问:“那么,你觉得谁会是这么想要你命的人?” 汪京闻言一顿,有些犹豫。 虽然他认定了是有人要害他,但到底是谁,他心里还真的没有答案。 汪京磨了磨牙根道:“做不过是那些看不惯我的老匹夫,而且这个人,可能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不然,那个人怎么能够掐着时间,去将尸块翻出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汪京越想越觉得,说不定就是他自己这边的人,出卖了他。 宋时蕴了然一笑,“你的意思是,你们内讧吗?” 汪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磨了磨牙,“定然是这样,否则谁会那么了解我?” 汪京每次操控白毛僵捕食生灵,都是私下里,自己一个人进行。 就连后面扫尾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去做的。 根本没有别人知道。 除非是一个,非常了解他的人。 而这个人是谁…… 汪京自己也不太清楚。 宋时蕴听见他话里的疑点,“既然你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独自办这些事情的话,那为什么会有人如此清楚你的行踪?汪大长老,你似乎没跟我说实话?” 汪京脸色一变,神色有些飘忽。 宋时蕴语气微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人在帮你养尸?” 汪京闻言,紧抿着唇,并没有说话。 宋时蕴见此,眉心便皱起来,指尖捏着一根银针,反复翻转。 趁着汪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刺入他另外一条腿的痛穴上。 汪京顿时惨叫一声,“啊!” 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抽搐起来,注意力也全部放在了这件事上,他颤抖地道:“我说,我都说……是,是有人知道我养尸……” 汪京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邪术的。 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执念,而且有很多人的执念,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得道成仙,或是长生不老。 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想永生。 汪京本身便有天赋,以为入道后,便可以轻松成仙。 可成仙哪有那么容易? 看着自己的身躯,逐渐衰老后,他心里便愈发恐慌了。 在头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根白头发后,那种恐慌感,在他心里达到巅峰。 汪京便不受控制地,去海外寻仙,到各个隐秘世家宗门源头,去寻找长生之术。 可是,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长生之术。 正道之中,除非是自己修炼成仙,否则不可能长生。 可若等自己修炼成仙,那实在是太难了。 汪京等不了,也怕自己的身躯等不及。 所以,他开始研究其他办法。 可是关于长生之术的记载,基本上都被列为禁书,市面上或是世家宗门内,根本没有继续流传。 他也找不到相关记载。 而就在他苦恼之际,有人上门拜访,给了他一个方子。 而那方子……就是一本记载着长生之术的邪术。 那个时候,汪京已经在疯癫的边缘,几乎没什么理智可言。 看见那法子,他便欣喜若狂。 只是看见那法子说,要不断地更换躯体,保持自己的身体不会衰老。 他还是有些害怕。 一是害怕,频繁杀人被发现。 二是,害怕会有什么副作用。 所以,他一开始拿到这法子时,还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即接受。 可是送来药方的人,却跟他说,这法子没什么副作用,他保证汪京可以长生不老,身体不会再继续衰老。 他可以以现在这副模样,一直活下去。 其实汪京心里的天平,本来就偏向这方子的,所以只要有人在这上面,加大了筹码,哪怕这个筹码,十分缥缈,他都会更加动心。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在那个人的怂恿下,他用汪家的下人,做了第一次尝试。 事后,他确实获得了更年轻的躯体,就连精气神,都感觉年轻了不少。 他发现,自己从衰败的模样,变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擞,那模样就好像年轻了几十岁。 那种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他也坚信这法子,确实可以让他永生。 所以,他便开始熟练地运用这法子,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怂恿。 第325章 是李家人 宋时蕴听见这些,眉头紧锁,盯着汪京的眼睛,语气又冷又低,“给你那邪术的人,是谁?” 汪京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直喘气地道:“是,是海外来的一个人,我曾经在海外看见过他……” 他为了寻仙,曾经坐船远赴海外。 他顺着大海一直往前行驶,也不知道自己大概到了什么地方。 在靠近一座城市海岸,停靠休息时,他便碰见过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袍,戴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只看见身形佝偻,老态龙钟。 但他伸出来的手上皮肤,又十分地细嫩光滑。 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汪京就觉得,他可能知道一些什么长生之术。 他便试着跟对方套近乎,询问那人的情况。 可是,对方却没有跟他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汪京本来想动手把人拦下来,但那人似乎也是修道之人,一闪身,便消失在汪京的视野中。 汪京有些大失所望。 但他想着,这人既然出现在这附近,那附近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仙门,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所以,他便在附近的海岛上寻找起来。 最后确实让他发现了一些隐世的仙门。 可是一听说,他是来求长生不老的,那些仙门纷纷闭门不见。 汪京只能无功而返。 本来以为,那些人是自己手握着长生不老之术,不愿意交给他们这些外人,汪京心里便有些愤愤不平。 也把那个遇到的怪人给忘了。 可谁知道,就在他遍寻长生不老之术无果的时候,那个怪人却突然出现在汪家,把长生不老之术,送到他面前。 “那个怪人叫什么名字,是谁,长什么模样?” 宋时蕴沉着脸,快速追问。 汪京闻言,却缓慢地摇头,“他,他只说自己是清风拂过,无名无姓……” 汪京私下里,一直称呼他为仙人。 而对于他的模样,汪京也没什么印象。 在汪京的记忆中,这个人一直是一副低着头,老态龙钟的模样。 日常几乎天天戴着帷帽,就算不戴帷帽的时候,也始终低着头,除了那白发白须外,也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很是普通。 如果说,唯一的特点,那应该就是和汪京之前一样,怪人虽然白发白须,但皮肤看上去很是细嫩。 汪京一开始,便以为他是成了仙人,可以长生不老,才会如此。 但后来他修炼了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术后,他才发觉,那个怪人,应该是和他修炼了同样一种术法。 他也曾经去询问过仙人,是否和自己用了同样一种修炼之术。 但对方没有回答他。 而且,在汪京询问过后不久,仙人就消失了。 “消失了?”宋时蕴皱起眉来。 汪京缓缓地解释道:“对,就是消失了,我再也没能找到他……” 本来,他就不知道这位仙人,是从哪里来,住在什么地方。 从海外来到这里之后,那位仙人便住在汪家。 但后来,便消失不见,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汪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曾经派人私下寻找过,但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他便怀疑,那位仙人或许已经回到海外。 宋时蕴思忖着汪京的话,还是有些不解,“这么说来,知道你养尸的人,只有你和他?其他人全部是被你控制的,那怎么可能有人陷害你,揭穿你?” 按照汪京的说法来看,真正知道他在做什么的人,并不多。 只有那位仙人和汪京自己,其他人知不知道都还在两说,更何况那些人被汪京控制了意识,自然不可能背叛汪京,出卖汪京。 那么,到底是谁在汪京扫尾之后,又把尸块放回了西平官道上,引来府衙的注意? 汪京之前敢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那么汪京心里,定然是有一个怀疑的人选或是理由。 宋时蕴思及此,紧盯着汪京。 汪京微微喘息着,似乎疼痛再次袭来,他痛苦地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沙哑地开口,“不,不止,还有,还有一些人知道这件事……” 宋时蕴立即沉声问道:“谁?他们怎么知道的?” 汪京看着宋时蕴,张了张口。 他一开始,想要修炼长生不老之术,并没有想过要养尸,他只是私下里,自己去杀生。 可是后来,一个机缘巧合,有人来找他,希望和他联手,布置一个养尸阵。 养尸阵,可以为自己提升修为,但也是邪术。 但凡是玄门中人,都知道的。 汪京不明白,那个人怎么敢明目张胆找到自己。 一开始,他还在伪装,拒绝了这种要求,并且义正词严地呵斥了对方,既然是玄门中人,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但对方却盯着他,似笑非笑,说汪京私下里做的那一切,他都知道。 他知道,汪京想要长生。 他自己想要的,则是提升修为,最终目的也是为了长生。 便说他和汪京,实乃是殊途同归。 既然这样,为何不联手? 汪京没想到自己隐藏的秘密,会被人发现,吓了一跳。 他自然也想过否认,但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用的手段,还点名说了长生不老之术的修炼法子。 汪京便知道,对方很了解自己,并且有证据证明,他已经开始杀人求长生。 所以,汪京没办法拒绝,只好答应下来,和那个人联手。 在对方的授意下,汪京便寻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风水宝地,开始布置养尸阵。 养尸阵,先要寻一些生前含冤而死的人的尸体,养在阵法之中,再用兽类先养着,最后再用人血滋养,一点点养出来。 汪京在这过程中,不免要杀人。 后来,他发现,其实这件事可以一举两得。 他可以养出来一个变尸,操控对方杀人,他要躯体,而血液则拿来滋僵变尸。 如此一来,便是一举两得。 他自己只要私下里操控变尸即可,即便变尸被发现,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查到自己身上,可以给他应变和处理一切的时间。 这对汪京来说,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也就接受了这个安排,在养尸的过程中,也愈发地尽心尽力。 “那么,那个让你布置养尸阵的人是谁?”宋时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事情。 如果汪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幕后之人,才是最可怕的。 汪京闻言,艰难地吐出一个人名,“李长宁。” 宋时蕴眉心一跳,“李长宁?” 汪京看她,笑了一下,“对,李长宁……李云鹤的爷爷……” 宋时蕴脸色猛地一沉。 李家人? 汪京望着她,笑着笑着,不等宋时蕴再追问,他猛地张开嘴,哇的一下,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血液里,还裹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肉末。 看得出来,那应该是内脏的碎末。 汪京已经撑不住了,内脏也开始破裂。 一口血刚吐出来,他身子便直挺挺地倒下去。 “汪京?!” 宋时蕴心里一跳,立即往前走了一步,扣住汪京的手腕。 却几乎已经探不到汪京的脉息。 汪京此时,双眼也开始涣散,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呼吸声很重。 但,脉息却愈发地微弱。 宋时蕴知道,这人已经到了极限。 时间差不多了! 但她还有很多东西没问。 宋时蕴疾声道:“你说的那个人,真是李长宁吗?他让你做这些,是为了修炼?那他现在人呢?” 汪京眼睛已经没有焦距,好像没听到宋时蕴的话一样,本能地张着嘴呼吸。 但血液却不断地从嘴里,向外涌出来。 宋时蕴连忙用了两根银针,想要吊着汪京一口气。 可是,来不及了。 第326章 可信度低 汪京本来早就该死了,现在能够撑那么久,本来就是宋时蕴的续命之术。 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他必须要死了。 宋时蕴两根银针下去,汪京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宋时蕴眉心一皱。 抬起头来,便见汪京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 旋即,他身子向上一挺,滞空了一秒,而后又重重地落回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后,便没了气息。看书喇 宋时蕴伸手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只有一片冰寒。 宋时蕴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已经死了?”谢如故这个时候走过来,看着毫无生气的汪京,几乎不用宋时蕴回答。 宋时蕴闭了闭眼睛,冷着脸起身,嘴里念着一个人名,“李长宁……” 李家的人。 还是李云鹤的爷爷。 而西平官道山坳中有异常,也是李云鹤告诉他们的。 这一切,难不成都是李云鹤的安排? 宋时蕴思及此,转身便往外走。 谢如故看着她的侧脸,抿了一下唇角,回头瞥了一眼汪京,他便跟在宋时蕴身后,快步离开柴房。 雷山等人就守在外面。 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哗啦一下打开门来,他便抬头看过来,刚想询问什么。 宋时蕴便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直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谢如故跟在她后面,一样往前走。 雷山顿时有些茫然,不由伸长脖子,“宋小姐,世子爷,你们要去哪儿?汪京怎么样了?” 宋时蕴闻言,想起来一件事,她脚步一顿,看向雷山身边的昆布,直接问道:“李家主在哪儿?” 昆布看出来,宋时蕴眼里莫名对他带上了一点敌意,他有些茫然,但还是回答道:“师父在药庐……” 宋时蕴沉着脸,问道:“药庐在哪儿,能否麻烦你给我带个路?” 昆布看着宋时蕴,沉默了几秒,才点点头,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向药庐走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跟在他身后,没多久,就赶到了药庐。 这个时候,药庐的门正好被打开来,李云鹤手里拿着一张帕子,一边擦着手上的水迹,一边往外走,脚步匆匆。 当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时,他往外走的步子,才猛地停下来。 李云鹤面对他们俩,神色一切如常,“汪京怎么样了?方才有人来说,汪京快死了,怎么回事?” 宋时蕴盯着李云鹤,方才脑海里翻涌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在此时得到些许平复,她很是平静地道:“我想和李家主借一步说话。” 李云鹤看了看宋时蕴,敏锐地看出来,宋时蕴现在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也有事情想要问问宋时蕴。 思及此,李云鹤便点点头:“跟我来吧。” 宋时蕴颔首,待李云鹤从面前走过去,她便转身跟了上去。 谢如故一言不发,却始终跟在宋时蕴身后。 宋时蕴知道他在,也没说什么。 李云鹤带着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待宋时蕴和谢如故进来,他随手关上门。 刚转过身,便见宋时蕴盯着他说:“李长宁是谁?” 李云鹤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又皱了一下眉,“宋小姐认识我的祖父?” 宋时蕴唇角往下一压,“李长宁真的是你祖父?” 李云鹤不解,“李长宁确实是我的祖父,这又怎么了?” 他着实不太明白,宋时蕴为什么突然盯着这件事一样。 宋时蕴盯着李云鹤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李云鹤的演技太好,还是她的眼神变差了。 她竟然没有从李云鹤的脸上,看出来丝毫伪装的迹象。 仿佛他是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宋时蕴见此,沉默片刻,平静下来,从头捋线团,“方才,汪京死了。” “汪京死了?我刚打算去看他呢,他怎么就死了?”李云鹤又是一番惊讶。 同时还有些不明白,宋时蕴这话题的跳跃度。 宋时蕴淡声道:“汪京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死之前,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李云鹤闻言,心里一沉。 有一种预感,汪京说的事情,或许和他们李家有关系。 他紧盯着宋时蕴,静待下文。 便听宋时蕴继续道:“汪京说,他确实是为了修炼长生不老之术,杀人害命,但养尸阵一开始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有人上门,威胁他,希望他帮助自己,布置养尸阵,为自己提升修为,而这个人——” 宋时蕴望着李云鹤,语气微微一沉。 李云鹤眼皮一跳,想到刚才宋时蕴提到的人名,他嘴角一抽,“汪京该不会说,让他布置养尸阵的人,是我的祖父吧?”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李家主果然聪明。” 李云鹤闻言,脸色却黑了下来,“这不可能!我祖父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撺掇他去布置什么养尸阵?” 宋时蕴抓到一个重点:“李长宁已经死了?” 李云鹤沉着脸,“是,二十多年前,我祖父就死了。” 谢如故在此时开口,“也许在你祖父死前,他便已经和汪京合谋了?西平官道的养尸阵,看样子,应该不仅仅是十几二十年,想要养出来一个白毛僵,可没那么容易。” 宋时蕴赞同地点头。 要养变尸,本就不容易。 更别说,还是白毛僵。 最少得好几十年,才能够养出来。 往前倒推,那段时间,李长宁肯定还活着,甚至还活得很健康,很硬朗。 那么,他就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情。 李云鹤一听这话,却还是下意识地反驳,“这不可能!我祖父是榆阳县远近闻名的神医,你们知道他救了多少人吗?我还未出生时,榆阳县临城,遭遇涝灾,暴发疫病,没有人愿意去救治,还是我祖父带着李家人,奔波赶去,冒着自身感染的风险,救下来数以千计的百姓,他一直教养我们李家人,都是以人命为重,生命为先,怎么可能会布置什么养尸阵害人?” 要做成养尸阵,成功养尸,没那么简单,必定要借助人血,而且要日日以人血灌溉,那得死多少人,可想而知。 李云鹤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把医治苍生作为己任的祖父李长宁,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更何况…… “更何况,这都是汪京的一面之词!他这么说,也许只是为了向我们李家泼脏水,我觉得他的话并不可信!” 李云鹤情绪有些激动,脸红脖子粗,语气也异常地坚定。 宋时蕴盯着他的反应,不像是作假。 但是,汪京当时的反应,也不像是作假。 汪京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毕竟,宋时蕴的药,将他体内的生机,全部激发出来,不到最后关头,他都感觉不到体内的生机在枯竭,只以为自己好起来了,没事了,如同回光返照时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一样。 那个时候,他定然是以为自己没事了,能够活下去的,只是屈服在剧痛之下,才将一切告诉宋时蕴,想着能够让自己活下来,就算死也死个痛快。 到了临了,他没必要,再去扯个谎,将已死的李长宁拉出来。 李长宁已死,汪京也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李长宁确实怂恿过他。 只要没有证据,即便天司局的人,心有怀疑,也不会对李家做什么。 就算汪京想要拉着李家下水,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应该没那么蠢,去找一个已死的人,给自己垫背。 毕竟,死无对证,他应该很明白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说什么,都是一面之词,可采信度很低。 第327章 一个猜测 宋时蕴仔细回想一下,还是觉得,汪京不太可能是在说谎。 李云鹤的反应,也不像是在说谎。 如若他们俩都不是在说谎,那里面肯定还是有别的隐情。 宋时蕴思及此,便向李云鹤追问道:“李长宁是怎么死的?” 李云鹤因为怒气,涨红了脸,看上去比平时的冷淡儒雅,多了一些人气。 闻言,他沉默片刻,像是在调整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祖父是正常老死,他死时已经八十多岁,算是寿终正寝,其实在去世前几年,我祖父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当时我还小,我父亲还在,天天给祖父把脉,每次把脉回来,父亲都会长吁短叹,说是祖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五脏六腑都在以不同的速度衰老,那是很常见的生老病死,是天道伦常。” 正因为是天道伦常。 所以,非人力可以避免。 尽管李家上下,给李长宁用了不少的药方,可还是没能阻止这种天道伦常的继续。 在李云鹤十多岁的时候,李长宁便在吃完早饭,想要回去小憩时,一觉未能醒来,而死于梦中。 李长宁死前,所有状态都算是正常,也没有什么痛苦。 在任何人看来,在梦中无病无痛地死去,都算是喜丧。 而李长宁那个时候,年岁也不小了,儿孙都承欢在膝下,怎么看,都算是好人有好报。 李长宁死后,李家便将李长宁风光大葬。 这是榆阳县内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李长宁生前是大善人,救治过不少人,尤其是李长宁每年都会有一段固定的时间赠医施药,在榆阳县附近,都颇有美名。 所以他死的时候,全城乃至城外的百姓,都来榆阳县城内,为李长宁送殡。 在李长宁死后许多年,大家提起李长宁,仍旧会夸赞一句,神医再世。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汪京口中,怂恿他操控他,去布置养尸阵的人。 李云鹤怎么想,都没有办法理解,“我祖父为人如何,暂且不论,就算他真的想要布置养尸阵,也得有个理由吧?” 宋时蕴闻言,淡声道:“汪京说,李长宁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从而也是为了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 李云鹤闻言,斩钉截铁,“这就更不可能了!我祖父生前,曾经无数次说过,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伦常,不可强求,若是人人都想要长生不老,那天下早就大乱了,所以他从来不强求生死,总说生死自有定数,他怎么可能去为了寻什么长生,做什么养尸阵?” 宋时蕴眯起眼来,“这也不一定。” 在李云鹤爆发前,宋时蕴抢先道:“平心而论,不针对任何人,李家主自然应该明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和执念,而且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想要长生不死,尤其是玄门中人,越是接触到的越多,越是不想死,越是想要得道成仙,李长宁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李云鹤所言,李长宁救死扶伤,功德无量,而在这种情况下,他未必不会想,自己都救过那么多人,为何救不了自己? 他积攒了那么多功德,为什么就不能得到长生? 宋时蕴这么说,并不是相信汪京的一面之词,而是她觉得,人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除自己之外的人,每时每刻到底在想什么。 李云鹤知道,宋时蕴这是正常的猜测,但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不接受别人诋毁他的祖父。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宋时蕴发火。 李云鹤强忍着怒气,转过身去,背对着谢如故和宋时蕴两个人。 直到他平复下来,他才转过头来,望着宋时蕴,跟他理智分析,“我知道,宋小姐说得有道理,但祖父是我们李家的人,我从小是祖父养大的,祖父是什么人,我还是很了解的。” 李云鹤记忆中的李长宁,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堪比神农,无畏无私。 而且,他们李家本来修的就是医道,不是外家功,也不是相面算命之术。 李家人在修炼方面,天生便弱于其他玄门,他们也从不强求这一点。 李家之所以能够在玄门屹立数百年,并不是因为修炼,而是因为李家得天独厚的医道之术。 李家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他们从不强求修炼。 尤其是近些年,自从李云鹤的父亲去世,李云鹤接手李家之后,李家就已经渐渐地,彻底脱离修道,专注于医术。 李家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为了,所谓的提升修为,长生不老,去做什么养尸阵。 李云鹤怎么想,都想不通。 宋时蕴闻言,思忖片刻,道:“李家主,我们慢慢来捋一下。” 宋时蕴想了想,将汪京和他们说的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跟李云鹤又说了一遍。 试图从这里面,分析出来什么蹊跷。 李云鹤仔细地听完,便立即道:“他定然是在说谎!既然他说,是有人出卖他,才让他的事情暴露,那么,我祖父都死了那么多年,就算当年的事情,真是我祖父与他联手,可我祖父已经死了多年,怎么可能再出卖他?” 宋时蕴:“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但汪京死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出来。”看书溂 李云鹤拍案定板,“他就是在拉人下水!我们李家这次,明显是帮着天司局,焉知他不是想要在最后,拉着我们李家做垫背的?” 宋时蕴沉吟片刻,“汪京当时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李云鹤狠狠地一皱眉,“宋小姐的意思,莫非是觉得,我在撒谎吗?” 宋时蕴一顿,“我也相信,李家主说的是实话。” 这也是真心话。 她现在是真的摸不清楚,李云鹤和汪京谁在说谎。 如果两个人说的都是真话,那又对不上了。 宋时蕴感觉,自己脑袋里现在一团糟。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猜测道:“或许他们俩说的都是真话,但有人获取的信息,出现了偏差。” 宋时蕴看过去。 谢如故:“比如,李家主记忆中的李长宁,并不像是他记忆中那么简单,也有可能,是汪京以为自己见到的人是李长宁,可那人或许是别人冒名假装的,这都有可能。” 宋时蕴和李云鹤同时皱起眉来。 如若是谢如故说的这种情况,他们两个人确实有可能,说的都是真话。 但是,李长宁已经死了啊。 “李长宁已死,养尸的事情,应该就只有汪京一个人知道了。” 宋时蕴想不通这一点。 谢如故沉吟道:“或许,汪京是觉得,李长宁把养尸的事情,告诉了别人?又或许,是他觉得,李长宁当时并没有死,是假死?” 宋时蕴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 然而,还没等她说话,李云鹤便断然道:“这不可能!祖父死去那天,是我和我父亲一起发现的。” 他们父子俩,一块去找李长宁,发现李长宁躺在床上还在小憩,怎么都叫不醒的时候,李云鹤的父亲,就去探了一下李长宁的呼吸。 而李云鹤也在那时候,握住了李长宁的手腕。 他从小学医,又在这方面颇有天赋,那个时候,他早就可以独立行医了,在确认脉搏这方面,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可以肯定,那个时候,李长宁确实已经死了。 毫无声息,且七脉干枯,魂魄离体。 绝对不可能是假死。 谢如故闻言,倒也无所谓,“这只是我的猜测,一个假如。” 李云鹤狠狠地拧着眉,被谢如故这话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328章 寻找线索 宋时蕴却沉默下来。 谢如故说得确实有道理。 但是不是假死,在玄门中人面前,还是很容易暴露的。 就算李家人不擅长修炼,但毕竟有这个基础优势在,自然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如若李云鹤真的探查过李长宁的尸体,这件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如若李长宁是真的死了,汪京还会怀疑有知情者,暴露了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就和谢如故说的一样,汪京是怀疑,李长宁死之前,将养尸的事情,告诉了别人吗? 不对…… 宋时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抬头盯着谢如故,狐疑道:“谢如故,汪京死之前,是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如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当时说过,还有一些人知情?” 她重重地咬着‘一些人’这三个字。 如若只有李长宁一个人知情,那么没必要说这三个字。 这只能说明,知情的人,确实不止李长宁一个人? “是。”谢如故也想起来了,颔首道:“汪京确实这么说过,他也只说过,李长宁来找他,威胁和说服他合作,与他一同布置养尸阵,但没来得及说,后面有没有其他人的加入,又或者,李长宁有没有邀请过别人。” 宋时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布置养尸阵这件事,就不仅仅只有李长宁和汪京两个人知道,也许还有第三个,或者第四个?更或许,后面又加入了不少人?” 谢如故嗯了一声,“也有这个可能。” 李云鹤听他们一句一句的,忍不住辩驳:“可是,宋小姐,世子爷,你们现在的猜测,都是建立在,确实是我祖父和汪京联手的情况下,可我相信,我祖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宋时蕴和谢如故的猜测前提,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宋时蕴看了看李云鹤,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便道:“汪京没有说话,你也没有说谎,就当是,这个李长宁是别人冒名顶替的,并非指你祖父,我们先把事情捋一下。” 李云鹤闻言,紧抿着唇,便没再说什么。 宋时蕴又道:“但,如若是当初联手布置养尸阵的人,那为什么要出卖汪京?” 出卖了汪京,不就等于出卖了他们自己? 除非是,两方人马闹翻了,出现内讧? 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宋时蕴又想不通了。 谢如故沉默着,似乎也没想到更好的解释。 宋时蕴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抬头看了看李云鹤。 也有可能是,观念出了问题。 也许,当年的事情,李云鹤确实不知道,也相信是自己的祖父没有问题。 而他无意中察觉西平官道山坳中的养尸阵,所以按照窥探,查到了汪京头上。 但又怕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汪京。 正好在这时候,出现了敬元义等人遭遇袭击的事情。 他借力打力? “宋小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李云鹤注意到,宋时蕴一直看着自己,看得他有点发毛。 宋时蕴闻言,直接开门见山,“李家主,你早就发现了西平官道山坳中的养尸阵,那你之后,是不是也曾经看见过,汪京去养尸阵附近做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倒也是一个解释。 李云鹤闻言,却拧起眉来,“宋小姐是怀疑,是我发现了这一切,然后借机除掉汪京吗?” “也不是这样。”宋时蕴解释道:“我只是在猜,李家主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些,但没办法处理这件事,所以借此引起天司局的注意,也未可知。” 李云鹤听见这话,倒是没生气。 毕竟这也算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可是,李云鹤却摇了摇头,“并不是,我确实早就发现,西平官道山坳中有些异常,但我在术法方面并不精明,险些触发阵法,后来,我也确实关注过养尸阵,可我只远远地看见过一个影子靠近过。” 李云鹤确实碰见过,有人去养尸阵。 但那时候,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袍,面上蒙着厚厚的纱巾,就连身形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五官容貌。 李云鹤在修炼方面,较为薄弱,他更不敢靠近。 稍微靠近一点,他就有可能被人发现。 一旦被那人发现的话,以他的修为,想要逃掉,那定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李云鹤只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很远很远地看着那个人。 而且,他只撞见了一次。 毕竟他不清楚那个人去查看养尸阵的频率,不可能每次都掐着点赶上。 他也可以保证,自己并没有撒谎。 宋时蕴一直盯着李云鹤,也在观察李云鹤的气息,在这点上面,她愿意相信李云鹤没有撒谎。 那么,事情又绕了回来。 又回到原本的死结上。 “除非这件事,确实另有人知情。”谢如故做了一个短暂的总结。 宋时蕴脑子里一团乱,捋不出来一个头绪。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李云鹤,道:“方便让天司局的人,在李家检查一番吗?” 李云鹤:“……” 他能拒绝吗? 不管怎么样,汪京在死前,咬住了李家。 他现在如若拒绝,那岂不是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云鹤想要自证,那就只能同意。 他便沉着脸,点了点头,“你们想查就查吧。”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并没有片刻的轻松。 因为他们俩都知道,距离李长宁的死,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当初李家真的参与了什么事情。 现在也早就,抹除掉了一切痕迹。 可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 也总比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管好。 宋时蕴便去找了雷山,请天司局的人帮忙,在李家摸查起来。 同一时间,宋时蕴又去看了看汪京的尸体。 汪京死的时候,魂魄跟着碎了。 因果是他这些年,魂魄不断换身体的缘故。 想要从汪京身上,再查出来什么,已然是不可能。 现在只知道,李长宁知道这件事,汪京知道这件事,还有那位海外的仙人,无名。 可前两人已经死了。 只剩下一个无名。 可没有名字,不知长相,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 线索到这里,算是彻底断了。 周真人得知消息,赶过来时,伤势已经暂时被稳住,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看上去有些虚弱。 他在客房里找到宋时蕴,开门见山便问道:“二小姐,汪京已经死了?” 宋时蕴嗯了一声,先看向周真人,“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周真人干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没事,二小姐别担心,当务之急,是汪京的事情,我从雷山那听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时蕴淡声道:“是真的。” 周真人脸色就变了,“难道说,李长宁一事,也是真的?” “汪京是这么说,但是李家主并不这么认为。”宋时蕴微微皱眉,“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现在只能看雷山他们能不能在李家搜到什么线索。” 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得试一下。 周真人捂着腹部,缓缓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李长宁?怎么会是他?”看书溂 宋时蕴听出来他语气里有些异样:“这话是什么意思?真人认识李长宁?” “我年轻时,曾经来过榆阳县,当时李长宁还活着,我确实与他见过面,但接触不多,只是在那仅有的几次接触之中,让我觉得,李长宁不是什么坏人。” 周真人记得,他认识李长宁的时候,李长宁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待人接物很是温和慈祥,对周真人也是有说有笑,很愿意和周真人分享自己年轻时的所见所闻,也愿意提拔后辈。 而那时候,他遇见的人,几乎都会夸赞李长宁。 尽管后来,周真人回到京城后,再也没见过李长宁,但在他心中,李长宁算是也承恩很不错的人。 第329章 紫薇玉令 听见这话,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 所有人都说,李长宁是好人。 只有汪京说,当初的李长宁,蒙上了一层黑色。 到底是其他人都错了,还是只有汪京一个人说错了? 宋时蕴更摸不清楚。 谢如故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周真人知道他们在衡量谁说的才是真的,便没有开口。 说实话,他对李长宁的记忆太过久远以及模糊。 他也不能够确定,仅仅见过的那几面,就是李长宁的全部。 客房里,一阵沉默。 这死一般的寂静,最后是被雷山打破的。 雷山等天司局的子弟,将李家上下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什么和邪术有关的东西。 甚至连基础的玄门术法记载,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药经。 看得出来,李家是真的想要,从医道转为医术世家。 而且,李长宁死后,他的院子就被封存起来了,李家后来根本没人进去过。 屋子里,还保持着李长宁生前的模样,家具和摆件上面,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很多东西都可以看出来,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没有人动过。 应该是没有人特意去整理过。 雷山等人搜来搜去,便只能证明,李家确实没什么嫌疑,而李家之内,也没有找出来其他线索。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都没有说话。 周真人见此,只好对他们摆摆手,示意雷山等人下去。 待他们离开后,周真人斟酌着问道:“二小姐,世子爷,你们觉得如何?” “我愿意相信李家主不是什么恶人。”宋时蕴只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答。 谢如故看了她一眼。 宋时蕴这个回答,其实仅仅只是回到了周真人半句。 她愿意相信李云鹤不是什么恶人,但她相信的不是李长宁,也不是汪京。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得商榷。 周真人没听懂,还以为,宋时蕴打消了对李家的怀疑,便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汪京现在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是不是没证据了?”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手掌放在膝盖上,食指曲起,轻轻地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并没有回答周真人。看书溂 周真人有些茫然。 过了片刻,宋时蕴却转头看向谢如故,“之前那些被汪京操控的其他门派弟子,在哪里?” 谢如故:“在清虚观。” 宋时蕴起身道:“那就去清虚观吧。” 语毕,她便提步往外走。 谢如故微微颔首,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宋时蕴一道往外走。 周真人有些惶惑不解,连忙起身问道:“二小姐,世子爷,你们现在去清虚观做什么?” “去问问那些人,看看能不能从那些人身上,找出来什么线索。”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间。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新的线索。 周真人似懂非懂,“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宋时蕴没有说话,衣角已经在拐角处消失。 就在这个时候,谢如故回头看了周真人一眼,“真人就不用去了,还是好好地休息吧。” 语毕,他便跟宋时蕴一道,消失在周真人的视野之中。 听他这么说,周真人脚步一顿,便没有跟上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没有带其他人,两个人赶到清虚观。 那些外门弟子,曾经都被汪京控制了,如同傀儡。 但他们被控制的程度,没有汪家四长老五长老那么严重。 清虚观的弟子,便将那些世家门派的外门弟子,带回清虚观。 清虚观内,几位长老,此时正在为那些弟子治疗,为他们解除控制。 傀儡术容易解决,只是这些人的神志,被控制了许久,想要恢复神智,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是一场漫长的治疗,可能需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宋时蕴和谢如故来时,清虚观已经紧闭大门,打算安心为那些人治疗。 谢如故敲门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小道童,似乎认识谢如故,本来不悦地打开门,想说什么,但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谢如故,他到嘴边的话,硬是换了个调子,而且满是不高兴的小脸上,突然挤出一抹笑来。 “世子爷怎么来了?”他对谢如故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谢如故颔首道:“玄虚真人在吗?” “老祖宗自然是在的。”看出来谢如故是来找玄虚真人的,小道童立即将大门打开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世子爷跟我来吧。” 谢如故这才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便和谢如故一前一后,走进去。 小道童看了看宋时蕴,也没说什么。 宋时蕴跟在谢如故身后,向四周看了看。 整个清虚观此时一片安静,道观之中,都没什么人来回走动。 宋时蕴记得,那位玄虚真人很是厉害,基本上是避世不出的。 包括宋时蕴,都没见过这位玄虚真人。 但不知道谢如故什么时候和这位玄虚真人有了交情。 思及此,宋时蕴便盯着谢如故,直接问道:“谢如故,你和那位玄虚真人很早就认识了?” 谢如故闻言,特意慢了半步,等宋时蕴跟上来,他才开口解释:“认识玄虚真人的,不是我,是天机门。” 宋时蕴眼神一沉,“天机门?” 天机门是玄门领袖,和所有玄门关系都很好,认识玄虚真人,也很正常。 但是…… 这和谢如故有什么关系? 她记得,谢如故不就是天机门一个挂名弟子吗? 似乎看出来宋时蕴眼里的疑惑,谢如故淡笑:“我虽然只是天机门的挂名弟子,但我毕竟是天机门主的弟子,手上有天机门的紫薇玉令,凡是玄门自然会给点面子。” 宋时蕴闻言,更有些诧异,“你有紫薇玉令?” 紫薇玉令,是天机门主的令牌,见紫薇玉令如见天机门主。 天机门一向是玄门之首,虽然明面上没有直说,但有了这令牌,就相当于可以号令所有玄门之人。 所以,这令牌异常珍贵。 哪怕是上一世的宋时蕴,都没见过紫薇玉令。 可是,天机门主,也就是她的师父,竟然把紫薇玉令给了谢如故? 宋时蕴不由皱起眉来,狐疑地盯着谢如故。 谢如故面对她质疑的目光,倒是很坦然,“天机门主不过是给我父母颜面罢了。” 宋时蕴却不相信这话。 定国公和衡阳大长公主身份是尊贵,但天机门一向遗世独立,又为玄门之首,就连当今陛下的面子,都未必会给。 更何况,是给他们面子? 就算是给了他们三分薄面,也不会直接将紫薇玉令,拱手让出。 毕竟,这紫薇玉令代表的含义太大了。 如若谢如故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单凭这紫薇玉令,就足够把玄门搅得一团糟。 宋时蕴不相信,这是她师父会做出来的事情。 宋时蕴的师父,一向办事面面俱到,考虑周详。 如若真是他将紫薇玉令,给了谢如故,那必然有什么,必须给谢如故的理由。 只是,谢如故现在显然是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宋时蕴。 若是愿意告诉宋时蕴,方才便不至于扯了一个那么明显的谎言。 思及此,宋时蕴盯着谢如故看了几秒,然后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 但两个人,心照不宣。 谢如故也没再说什么,跟小道童一起,带着宋时蕴去见玄虚真人。 玄虚真人虽然闭关多年了,但谢如故手里毕竟有紫薇玉令的存在。 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谢如故能够请得动玄虚真人。 第330章 有人引导 宋时蕴和谢如故两个人,找到玄虚真人的时候,玄虚真人正在安排门下弟子,去修补探灵阵,重振监察寮。 按照资历,玄虚真人原本就应该是榆阳县的玄门领袖。 但因为他闭关多年,榆阳县玄门之事,才交给汪家掌管以及处理。 现在汪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汪家自己便已经焦头烂额。 其他事情,自然又交回到玄虚真人的手里。 玄虚真人正忙活着,听见小道童的声音,抬头看过去,瞧见谢如故和宋时蕴一道走进来,他还来不及跟谢如故寒暄,目光便落在宋时蕴身上。 看了宋时蕴几秒,玄虚真人忍不住皱起眉来,眼神里满是探究。 宋时蕴对上他的眼睛,却不慌不忙地,向玄虚真人欠了欠身,算是主动打招呼。 见此,玄虚真人稍稍压制住心里的好奇,回了一礼。 “世子爷,这位是?”旋即,玄虚真人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闻言,便介绍道:“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宋时蕴,我之前同真人说过。” 玄虚真人露出一脸恍然,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宋时蕴身上,“原来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老道倒是听世子爷夸赞过二小姐多次,赞二小姐智勇双全,听闻汪家养尸阵这件事,便是二小姐发现的?” 宋时蕴还没说话。 玄虚真人便笑呵呵地,自顾自地说:“二小姐真是年少有为啊,如今这世道,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宋时蕴:“……” 这略有些奇怪的吹捧,她都不好意思答应。 宋时蕴不由瞥了谢如故一眼,不知道谢如故都跟玄虚真人说了什么。 她听说过,玄虚真人不是一个很稳重的性子吗? 如今竟然也被谢如故带跑偏了。 谢如故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 宋时蕴无奈地对玄虚真人一笑,“您谬赞了。” “不过,不知两位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何要事?”玄虚真人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方才眼里的审视,全部一扫而空,好像刚才盯着宋时蕴看的人,不是他一般。 谢如故闻言,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的,玄虚真人,我们想见一见那些被汪京操控的人,不知道是否方便?” “这自然是没什么不方便的。”玄虚真人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两位为何突然要见他们?” 那些人之前不是说好了,交给他们清虚观处理吗? 谢如故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汪京死了。” 玄虚真人微微一愣,“死了?怎么会突然如此?” “汪京身体衰败太快,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待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宋时蕴补了一句,“他生前曾经说过一些线索,但我们顺着调查,线索却戛然而止,中断了,我们便想着,来问问其他人,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 玄虚真人闻言,面色凝重道:“那可能要让两位失望了。”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为何?” “我方才给他们检查过身体,他们的爽灵均已经碎裂,失了灵智,你现在就算是问他们叫什么,今年几岁,都得不到回答。” 玄虚真人叹息着,摇了摇头。 爽灵,乃是三魂之一,主管一个人的智力和灵活度。 没了爽灵,这个人便形同痴呆,严重者一辈子可能都要瘫痪在床,无法行动无法开口说话。 宋时蕴闻言,眼皮便是一抽,“不是说他们被控制的情况好一点吗?” “是,他们的命魂并未被抽出或者剥离,所以能够保住一条命,但他们的爽灵,确实都不见了,因为魂魄不全,哪怕是用了搜魂术,定然也找不到什么线索。”玄虚真人不是没想过,从那些人身上探究到底。 玄虚真人在检查那些人的身体时,便已经试过了,才发现那些人魂魄不全。 无论如何,从他们身上都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了。 宋时蕴眼皮狠狠一跳,紧锁眉头。 这么巧? 所有线索都断在了这里? 谢如故闻言,不由转头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低着头站在那里,面色沉沉,半天没有说话。 玄虚真人看了看他们俩,试探地问:“两位,还要去见见他们吗?如若世子爷和二小姐想要去见的话,老道为两位带路。” 宋时蕴闻言,吐了一口浊气,还是点头,“那就麻烦玄虚真人了。” 玄虚真人倒也没说什么,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带着他们俩一道走出去。 那些人都在侧院。 那里是平时留给香客们的客房。 如今里面躺满了玄门的弟子。 玄虚真人带着谢如故和宋时蕴,挨个打开房间,一个个去查看。 结果便如同玄虚真人,方才和谢如故宋时蕴说的一样。 曾经被汪京操控的那些玄门外门弟子,爽灵完全被毁,要么昏迷未醒,要么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双眼却毫无焦距,宛若死人一般。 宋时蕴试探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那些人根本就好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回答。 宋时蕴现在不太能够动用灵力,只能请玄虚真人帮忙,对那些人用了搜魂术。 可是,仍旧没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宋时蕴和谢如故,看见这一幕,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谢如故对此倒是不怎么关心,比起这些,他更关心的是宋时蕴的状态。 谢如故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那里,手背抵在下颚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有很多事情,她自己都想不通。 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二连三出现的养尸阵,绝不是巧合,这背后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 包括,敬元义等人的死、将天司局和她引来榆阳县、又中断了所有线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 她感觉,现在走的每一步,好像都是之前被人安排好的。 如若真是如此…… 那引他们过来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揭穿汪京吗? 若是为了主持正义,那么就应该把所有线索抛出来,而不是中断在这里。 难不成,这一切仅仅是为了针对汪京一个人? “在想什么?”宋时蕴正想着,谢如故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她倏地转过头去,便见谢如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 宋时蕴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道:“谢如故,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走到这里的每一步,好像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谢如故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为什么这么说?” “如若,从一开始敬元义的死,再到有人抛尸西平官道引来府衙和天司局的注意,把汪京拉下水抛出来,这一切不都是被人算计好的吗?这背后的人,把汪京暴露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宋时蕴怎么都想不通,“难道真是为了除暴安良?” 谢如故闻言,沉吟片刻,“或许,汪京有一句话说对了。” 宋时蕴看他,“什么?” 谢如故:“也许真是有内鬼,他们在内讧。” 宋时蕴皱眉,“内讧的原因是什么?” 谢如故耸了耸肩,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但抛出这一切的人,未必是为了除暴安良。 如若背后的人,早就知道汪京在做什么,那为什么不救敬元义等人,不早点揭穿汪京,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这个时机,对背后的人来说,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第331章 挖坟掘墓 谢如故和宋时蕴心里都有太多的疑问,但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替他们解答。 这些曾经被汪京操控过的外门弟子,全部都已经没了神智,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床上,仿佛木偶一样的人们,长舒一口气,转头望向玄虚真人,欠了欠身,“劳烦真人带我们走一趟,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扰真人了,告辞。” 语毕,宋时蕴便转身走出去。 谢如故见此,对玄虚真人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便和宋时蕴一道离开。 玄虚真人对他们俩的背影,略欠了欠身,算是回礼。 另一边。 谢如故和宋时蕴从清虚观出来,两个人便回了李家。 李云鹤是一个根骨清明,脑子也很清楚的人。 谢如故和宋时蕴对他和李家没有敌意,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推演。 他对谢如故和宋时蕴的怀疑,也没什么排斥,瞧见谢如故和宋时蕴回来,依旧客气地打招呼,询问情况。 得知谢如故和宋时蕴这边的调查线索,全部中断,李云鹤也跟着皱起眉来,“那些外门弟子身上,也没有任何线索了吗?” 宋时蕴微微点头。 李云鹤的面色更凝重,“这么说,不是没有证据,帮我们李家洗清嫌疑了吗?” 宋时蕴和谢如故听见李云鹤最在乎的事情,两个人都有些无奈。 宋时蕴无奈地一摇头,走到旁边的椅子前,一边坐下来,一边说:“我愿意相信李家是清白的。” 李云鹤闻言,神色却没有半分的轻松,“那你们接下来要怎么调查?” 宋时蕴还是摇头,“毫无线索,只能到此为止。” 李云鹤两条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恨不得夹死一只苍蝇,“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吗?”看书喇 宋时蕴盯着他看了几秒,摇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查,还怎么请别人帮忙? 李云鹤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宋时蕴这个时候,心态倒是不得不稳定下来,见李云鹤如此,她还有心情安慰李云鹤,“李家现在是安全的,李家主不必如此紧张。” 李云鹤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宋时蕴转而又道:“周真人和何平章的身体没事了吧?” 李云鹤这才开口,“没事了,何平章的伤势严重一些,但现在也没有性命之忧,休养个一年半载,便可恢复如初,周真人的身体底子好,伤得也稍微轻一点,一两个月便会痊愈。”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有劳了。” 李云鹤微微摇头,“这是我们医者该做的。” 宋时蕴闻言,却突然道:“李家主,你祖父的坟冢在哪里,我想去上个香。” 李云鹤闻言,神色一凛。 他紧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泰然自若地回看着他。 虽然宋时蕴面上说得好听,但是李云鹤听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她恐怕还在怀疑李长宁。 李云鹤思及此不由皱了皱眉。 但仔细一想,这也很正常。 现在线索全部中断,只有一个汪京死前留下来的信息。 若是去看看李长宁的坟墓,也许就可以确定,李长宁是真死还是假死。 若李长宁是假死,那么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想到这一点,李云鹤眼神也沉了沉,“宋小姐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去挖坟掘墓吗?” 宋时蕴闻言,沉默下来。 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但,毕竟好说不好听。 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挖坟掘墓,太损阴德了。 李云鹤又道:“而且,我同宋小姐说过的,我祖父死的时候,我曾经检查过他的脉搏,确认无误。” 宋时蕴闻言,思忖片刻,抬头望进李云鹤的眼睛里,“李家主,我愿意相信你,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的尸体,被人做了手脚?” 李云鹤一愣。 宋时蕴继续道:“我只是想说,这是一种可能,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待验证。当然,如若李家主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迫。” 毕竟,李云鹤对他们还挺不错的,要把人家祖坟给挖了,确实不太好。 李云鹤不愿意的话,她就只能另外换一个办法。 李云鹤闻言,却沉默下来。 因为对他而言,答不答应,都很为难。 不答应,难免有心虚之嫌。 尽管宋时蕴或许不会那么想,但传出去,其他人或许会这么想。 若是答应,那就相当于自己挖自己家祖坟…… 李云鹤紧锁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提了一口气,“好,宋小姐想查的话,那就查吧。” 宋时蕴听见这话,都有些意外。 她盯着李云鹤看了片刻,站起身来,对李云鹤福了一礼,“多谢,我知道这办法不太好,但我暂时也想不出来其他可能,这办法会伤害到李家,难为李家主同意,多谢。” 她再次表达谢意。 李云鹤却摆摆手,没有说话。 他知道宋时蕴也没办法了。 若换做是他,未必会比宋时蕴做得好。 宋时蕴没有耽搁时间。 当即便和李云鹤约好,第二天一早,一同去往李长宁的坟冢。 翌日一早。 谢如故和宋时蕴便跟着李云鹤一道出门。 他们没有把事情告诉周真人,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除了他们几个人外,李云鹤还带了两个心腹,帮忙挖坟开棺。 去之前,李云鹤跟宋时蕴等人,说了一些李长宁的身体特征。 李长宁年轻时候,四处奔波救人,有一次马车在山路上,翻了车。 李长宁从车上摔下来,右臂骨折,骨头有些变形。 后来还有一次,李长宁在家里晾晒药材的时候,药材架子忽然倒下来,砸中了他的左侧小腿以及腰部。 从那之后,李长宁的腰便有些佝偻,脚踝骨头也有些变形,生前时,脚踝总是肿得老高,无论如何,都治不好。 李长宁跟李云鹤还说过,他感觉自己脚踝里,好像长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跟一个荷包似的,鼓鼓囊囊的。 他试过用银针放气,也试过绑缚,可都没什么效果,日常生活中,影响也不大,李长宁就放弃了治疗。 不过,他私下里一直在研究,也跟李云鹤说过多次,可能需要开刀。 但当时条件不具备,东西也不全乎,李长宁研究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进益。 反倒,到了李云鹤这一辈时,他专心研究医术和医疗设备,以前缺少的东西,现在都齐全了。 李云鹤曾经就试过,给孕妇开刀生子,或是开刀取出体内的东西。 倒是都成功了。 但,李长宁没赶上这样的好时候。 而这些,都是李长宁的尸骨特点。 只要挖出尸骨,对上一对,就知道尸骨是不是李长宁的。 如若死的人,真是李长宁。 无论汪京之前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件事都只能到此为止,不了了之。 但如若死的人不是李长宁,那他费心假死,背后必然有阴谋。 带着种种猜测,众人来到李家的祖坟陵。 这位于榆阳县城西面出口的山坡上,这一个山头,都是李家买下来的范围。 李家向上数六七代人,几乎都埋在这个山头。 李云鹤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爬上山坡后,顺着成排的坟冢,很快就找到了李长宁的坟茔。 李长宁的坟茔,所在位置不错,后面就是山林,前面还有一条小道,连接侧边的小溪,藏风纳水。 算是一个极好的位置。 李云鹤跟谢如故和宋时蕴说,这个位置,还是李长宁生前自己挑选的。 毕竟是玄门中人,还是十分看重风水的,李家每一个人,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物色死后的风水宝地。 李长宁自然也不例外。 第332章 前来要人 宋时蕴和谢如故看了看四周,倒是有点佩服李家祖坟陵挑选的眼光。 地方都不错。 宋时蕴这么想着,就这么夸了李家一句。 李云鹤闻言,没什么情绪地一笑,“好歹我们李家也算是玄门。” 虽然这些年的重心,已经渐渐地转向医术,但李家毕竟没有脱离玄门。 日常看个风水什么的,他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宋时蕴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李云鹤见此,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祖父的坟茔,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跪下来三叩首,烧了一炷香。 做完这一切后,李云鹤才让身边的人,把坟茔挖开。 在来之前,李云鹤就给他们做过心理建设。 但现在,一听说真要把老家主的坟茔给挖开,那两个年轻子弟,还是有些迟疑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犹豫了好久,才在李云鹤的催促之下,去做挖坟掘墓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比一般人更加强壮,体力和速度也更快。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坟茔被挖开。 里面那沉甸甸的棺椁,在多年后,得以重见天日。 李家人将李长宁下葬时,给李长宁选用了最好的棺木,又刷上了特殊的桐油,贴上符纸。 使得这么多年下去,棺椁竟然没有腐坏的痕迹。 在棺盖打开来后,众人便看见棺椁里面的尸骨。 多年过去,里面的尸骨,已经化为白骨,套在一身寿衣里面,原本可能很合体的寿衣,在此时显得过分宽大,但材质倒是不错,至今没有腐坏,就连颜色看上去,也依旧鲜亮。 看见尸骨的那一刻,李云鹤和李家人在旁边拜了拜。 宋时蕴和谢如故也欠了欠身。 待熏了一些苏合香之后,宋时蕴才走过去,检查那尸骨。 她掀开来寿衣的一角,检查了一下白骨的腰部和脚踝。 脚踝骨头,确实有些肿大,像是变形了,腰部的骨头,也有些往里凹。 正如李云鹤所言,白骨的右臂,也有骨折过后,再次愈合的痕迹。 一切特征,都和李云鹤所说的,对得上。 见此,宋时蕴抬头,看向站在她对面,另一侧的谢如故。 谢如故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已经将白骨的情况,全部看在眼睛里。 他当然知道,宋时蕴这个时候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对视着,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李云鹤目光在他们俩之间徘徊,过了片刻,他才开口询问道:“宋小姐,世子爷,检查得如何?” 为了公平公正起见,李云鹤和李家人,在棺椁被挖起来之后,就没有再靠近过棺椁,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就连检查白骨的事情,也都是谢如故和宋时蕴一起做的。 宋时蕴对这个结果,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坦白道:“尸骨上面的症状,确实和李家主说的一样。” 而且看骨龄的话,应该也和李长宁的年纪一致。 条条框框各种信息都一致的情况下,就证明,这具白骨,应该就是李长宁的,这一点错不了。 那么,汪京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到底只是为了拉李家下水? 还是说,汪京口中的李长宁,确实是别人冒名顶替? 更或者是,李长宁确实和汪京合谋了,但他没练成所谓的长生不老术,还是死了? 这三个可能性,一直在宋时蕴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出现。 但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但不管怎么样,这具白骨,算是暂时洗清了李家的嫌疑。 李云鹤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祖父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宋时蕴歉然道:“可能确实是我们想多了,对不住了,李家主。” 李云鹤叹息道:“这也不怪你们,毕竟汪京死之前说了那样的话,别说你们了,换做是我,肯定也得顺着这条线一查到底,我能够理解。” 李云鹤说的不是漂亮话,他说的,都是他心中所想的实话。 他能够理解宋时蕴等人,也知道他们的无奈,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答应,带他们过来。 宋时蕴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不管怎么样,是我们对不起李家。” 李云鹤摆摆手,长松一口气,“罢了,都过去了,我们抓紧将棺椁重新下葬,省得被李家的宗族耆老发现,要不然可就没那么简单过去了。” 他打趣了宋时蕴一句,让她放轻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宋时蕴闻言,却还是道了一声谢,然后在李家人,重新将棺椁下葬后,她和谢如故又对坟茔拜了拜,算是向里面的尸骨道歉。 待他们重新回去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晚霞漫天。 李云鹤一进入李家大门,就去检查何平章的伤势恢复如何。 宋时蕴和谢如故见此,刚打算往里走,雷山又走过来,跟他们说了一件事。 汪玄来了。 宋时蕴闻言,有些诧异,“汪玄?” 雷山点头,“是,汪玄汪家主,说是听说了汪京的死,想过来看看,把汪京的尸骨带回去。” 汪玄一过来的时候,其实是想要求见周真人的。 但一来,周真人有伤在身。 二来,得知汪玄是为了汪京尸骨过来的,周真人觉得,这件事应该征求宋时蕴的意见,得到宋时蕴的允许才可以。 所以,他就谎称上得起不来身,让汪玄等宋时蕴和谢如故回来后再过来。 汪玄一听这话,索性就不走了。 人如今已经在李家坐了大半天,仅仅是茶水和糕点,就不知道换过多少轮了。 他就是不走,李家人和天司局的人,也都无可奈何,只能等着宋时蕴回来处理。 宋时蕴闻言,松开眉心,道:“在哪儿?” 雷山立即向偏厅指过去,“就在西边的偏厅。” 那里靠近宋时蕴住的客房,汪玄特意在那等着,大概是想来个近水楼台? 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宋时蕴闻言,微微颔首,便提步走过去。 谢如故和雷山不约而同地跟上。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来到偏厅,便见汪玄正在里面坐着,旁边的小几上,放着茶点。 听见脚步声,汪玄便看了过来。 待瞧见走进来的人是宋时蕴和谢如故,他便立即站起身来,主动打招呼,“宋小姐,世子——” 宋时蕴微微福了一礼,“听闻汪家主想要见我?” 见她开门见山,汪玄便没有再拐弯抹角,“是,我听说我们汪家的大长老汪京,已经死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宋小姐,不知可否让我将汪京的尸首带回去,好生安葬?” 宋时蕴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没想到,汪家主如此心善,事到如今,竟然还愿意安葬他?” 汪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说实在的,宋小姐,汪家现在内里是一团糟,从昨天到现在,我几乎没睡两个时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汪家就变成了这样,甚至可以说,一开始得知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我也很恨大长老。” 他当时是真的不明白,汪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人固有一死,长生不老就那么重要吗? 他无法理解。 但,这种无法理解,在得知汪京死讯的那一刻,便停止了。 第333章 告辞 汪玄是没办法理解汪京的选择,也没办法理解他对自己的族人痛下杀手。 但是,汪京毕竟算是他半个师父。 他从小就跟着汪京。 几乎是汪京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汪京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位长老那么简单,那更是自己的亲人。 如今人已经死了,人死帐烂也好,死者为大也好,他都不想再和死去的汪京计较什么。 所以,他考虑了良久,还是想过来,把汪京的尸首带回去。 无论如何,给汪京一个死后的体面,让他好好地下葬。 汪玄突如其来地剖白,让谢如故和宋时蕴都沉默下来。 但也能理解。 像是这样的话,在汪家里,汪玄恐怕无法和任何人诉说。 反倒是在外人面前,他才可以坦然地说出心中所想。 宋时蕴盯着他看了片刻,汪玄脸色微微泛白,眼下一片乌青。看书喇 看得出来,昨天是真的没睡好。 宋时蕴心里叹了口气,思忖片刻,便答应下来,“这事是汪家的事情,若是汪家主愿意的话,我们自然不会拒绝,也没权利拒绝。” 汪玄闻言,松了一口气,对宋时蕴和谢如故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宋小姐,谢谢世子爷。” 宋时蕴道了一声客气,便向雷山吩咐道:“雷山,你带着汪家主去给汪京收尸吧。” 汪京已经死了。 这件事,宋时蕴是无比确认的。 就连魂魄都被碎裂了。 别说这辈子没了指望,就连下辈子也不会再有。 只是一具腐烂不堪的尸首,对宋时蕴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天司局和李家,本来就没办法负责汪京的死后之事。 若是汪玄愿意把尸首带回去安葬,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雷山听见这话,也没说什么。 毕竟,周真人吩咐过他们,无论何时,都要听宋时蕴的。 自然是宋时蕴说什么便是什么。 雷山便带着汪玄去给汪京收尸。 汪京的尸骨,还在后面的柴房。 不过,天司局的人,昨天也简单地给汪京的尸首,收拾了一下,下面放着一块木板,上面放着汪京的尸骨,又盖上了一块白布。 但是,从白布上面,也能够看见,渗透出来的丝丝血迹。 仅仅从白布外,汪玄便能够看出来,汪京的死状,恐怕不太好看。 他心情复杂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缓缓地走到那白布前面。 他微微颤抖地伸出手,将白布掀开来,便看见汪京那惨不忍睹的尸首。 几乎只看了一眼,汪玄便忍不住偏开头闭上眼,手里的白布,也随之掉回去,盖在那具尸首上面。 过了好一会儿,汪玄才深吸几口气,平复下狂跳不止的心脏,向雷山拱了拱手,“多谢,我……我们这就将大长老带走了。” 雷山闻言,将门口让开来。 汪玄呼了一口气,对外面的人招了招手。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带走汪京的尸骨,所以带了几名弟子过来。 众人都在外面等他一声令下。 他一招手,那些人便走了进来,将尸首换到担架上,抬起来时,白布晃动。 那些弟子们,也看见了里面尸首的模样。 汪京做出那样的事情,害得汪家百年可能都缓不过劲儿来,汪家子弟对汪京自然是有恨的。 所以,虽然迫不得已,跟着汪玄来,给汪京收尸,但那些弟子心里,却是不痛快的。 可现在,看见尸骨的模样,那一丝不快,也都变成了唏嘘。 汪京求了一辈子的长生不老,大约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下场。 虽然看着还有一副尸骨,但看上去,却还不如尸骨无存。 如此凄惨。 汪家人心情都有些复杂,抬着尸骨,便沉默着离开李家。 雷山送他们走出大门后,才转身回去。 然而,他并没有看见,在一侧的角落里,有一个诡异的身影,站在角落里,望着汪家人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那人又转过头,望向李家重新关闭的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同一时间。 雷山回到李家中,便将汪玄已经带走汪京尸骨这件事告诉宋时蕴和谢如故。 宋时蕴和谢如故正好来看周真人。 听见这事,周真人也有些唏嘘:“汪京真是……好在汪家主是个厚道人。” 宋时蕴和谢如故俱是没有说话。 周真人看出来,他们俩应该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便对雷山摆摆手,让他先出去。 雷山对他们拱拱手,便提步走出去。 周真人旋即,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二小姐,世子,你们俩今天出去是做什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周真人是真有点好奇。 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两个人保持着某一种默契。 宋时蕴开口回答道:“没什么,就是出去转转。” 周真人:“……” 虽然他脑子可能确实没有张真人好使,但他也没那么傻好吧。 现在各种情况未明,证据中断不前,这种情况下,宋时蕴有心情出去闲逛才怪。 周真人感觉得出来,这两个人明显有事情瞒着自己。 正打算再问问。 宋时蕴却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这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周真人的注意力,被她带跑偏,“这个啊,可能还得两三个月。” 宋时蕴皱眉:“可我们没时间在这待两三个月。” 周真人一听这话,以为宋时蕴误会了,便解释道:“李家主说,两三个月我就痊愈了,但我现在日常行动,是不妨碍的,就算明天要回京城,也是可以的。” 宋时蕴哦了一声,“那明天就出发吧。” 周真人:“……” “啊?”他一下子站起来,有点愕然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扬眉,“你方才不是说,明天就回去也是可以的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周真人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着急……” 他干笑着挠挠头,又求助地去看谢如故,“咱们这么快就回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这边的事情调查完了吗?” 谢如故闻言,淡声道:“现在也没什么可以调查的地方。” 线索中断,他们所有的调查,都止步于此。 已经在李家耽搁那么久,总不好再麻烦下去。 宋时蕴点点头,表示赞同。 周真人重新坐下来,思忖道:“也是,现在咱们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但就这么走了,我总是觉得不甘心。” 宋时蕴:“既然不甘心,那就在走之前,再做点什么。” 周真人茫然地向宋时蕴看去。 宋时蕴盯着他的眼睛,“走之前,天司局可以去检查一下监察寮和探灵阵,顺便留点人下来,帮他们重新打造监察寮,另外……暗中再留点人下来,盯着李家和汪家的一举一动。” 周真人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二小姐还是不放心李家和汪家?” “汪家主和李家主,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李家和汪家,毕竟是这次事情的旋涡本身,纵然汪京死了,可汪家其他人,未必就没问题。”宋时蕴淡淡地解释道。 更何况,如若汪京布置养尸阵,这背后,本身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的话,现在东窗事发,无论是内讧,还是其他人揭露,这后面肯定都会再发生点什么。 只有盯紧李家和汪家,才能够知道,这后面会不会再发生什么。 周真人明白过来,便点点头,“好,那我现在就着手去安排?”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真人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但又想起来什么,停下来,望向宋时蕴,“二小姐,那我们当真明天就回去?” 宋时蕴道:“明后天吧,这两天内,看你什么时候把事情安排完毕。” 周真人见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便没说什么,提步走出去,安排一切。 宋时蕴和谢如故见此,相视一眼,都没说话。 周真人虽然有伤在身,但安排起事务来,倒还挺快的。 他将雷山和另外两名天司局的弟子留下来,美其名曰帮助清虚观去重建监察寮。 清虚观那边自然不会拒绝。 随后,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便向李云鹤提出告辞。 第334章 不敢面对 宋时蕴谎称,敬元义的案子,京城催得紧,他们得早点回去。 李云鹤还有事情要处理,也没时间招待他们,闻言便没多说什么。 而何平章伤势重,还需要在李家多休养一阵子。 周真人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等他休养完毕后,便回汪家去。 周真人私下里,同何平章说了一些事情。 何平章答应替周真人盯着汪家。 以他的身份,留在汪家,监视汪家的一切,情理之中,谁都不会怀疑。 众人收拾妥当,于第二天下午出发,返回京城。 待他们出了榆阳县后,周真人才留下两名弟子,让他们悄悄地返回榆阳县城,盯着李家的一举一动。 就此安排妥当,众人才安心地返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因为宋时蕴和周真人都有伤在身的缘故,马车的速度更慢。 一段不算长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走了六七天,才赶回京城。 他们赶回京城的那一天,正好是早上,天刚蒙蒙亮。 城门方才打开不久,门口都没什么人在排队。 谢如故拿着定国公府的令牌,轻轻松松地就带着他们入了城。 一进城门,宋时蕴和谢如故,便和周真人等人分开来。 周真人得先回天司局报到,谢如故和宋时蕴也需要各自回家。 至于敬元义的案子,周真人想了想,和宋时蕴谢如故约好,申时一刻再一同,齐聚京兆府,将这件事情,同多方说明清楚。 谢如故和宋时蕴都没什么意见,约定好之后,几人便分道扬镳。 周真人先带着剩下的天司局众人,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谢如故则亲自驾着马车,先将宋时蕴送回平宁侯府。 一路上,谢如故倒想和宋时蕴说说话。 但掀开车帘,便见宋时蕴靠在一旁,好像睡着了。 谢如故到嘴边的话,只能咽回去。 就这样一路安静地,回到平宁侯府。 而马车刚在平宁侯府大门口停下时,谢如故还来不及去唤里面的人,宋时蕴便掀开帘子,从马车里面走出来。 谢如故见此,微微一挑眉,立即便明白过来,这小丫头恐怕一直在装睡。 谢如故的目光,顿时落在宋时蕴的脸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像在委屈似的。 宋时蕴却将目光躲开来,径直从马车上跳下来。 她才转头跟谢如故说了一句,“多谢世子。” 谢如故扬了扬眉,得,这称呼又回去了? 但这是在平宁侯府的大门口,谢如故到底没为难宋时蕴,无奈地道:“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 宋时蕴刚想说不用了。 但对上谢如故的目光,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说话,像是默认。 谢如故对她笑了笑,便驾着马车离开。 见马车驶远,宋时蕴抿了抿唇角,转身向平宁侯府的大门内走去。 门房一早就看见宋时蕴了,见她进来,门房便激动地道:“二小姐,您回来了?” 宋时蕴颔首,算是回应,紧接着便提步向自己的雅轩走过去。 门房这边,倒是很快把宋时蕴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 宋时蕴刚回到雅轩,正被秋白和霜重等人,团团围住地说着话,杨氏和宋时柔,在张妈妈等人的簇拥下,就赶到了雅轩。 杨氏本来就不太赞成宋时蕴独自出远门,宋时蕴这一去,还去了将近半个月,她心里颇为担忧,一听说宋时蕴回来,便赶过来。 亲眼看见宋时蕴站在院子里,从头到脚没有少一根头发丝的样子,杨氏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拉着宋时蕴的手,眼圈便红了起来,“你这丫头可算是回来了!” 宋时柔也忍不住说:“二姐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一去这么多天,也没什么回信,母亲可担心你了。” 宋时蕴闻言,对她们俩歉然一笑,“我是跟天司局一起出去的,为了办案子,事情紧急,也需要保密,没办法给你们写信,更何况这也没几天,哪能天天写信回来啊?” 这拢共也不到半个月,定然不至于写信的。 可是,架不住杨氏等人,得不到宋时蕴的消息,心里担心。 听见宋时蕴这话,杨氏怨怪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又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紧张地问:“这一次出门,可还顺利吗?有没有伤着什么地方?是谁送你回来的,是天司局的人吗,怎么也不请他们进来坐坐?” 宋时蕴闻言,不好意思说,是谢如故送她回来的,就顺着杨氏的话说道:“天司局那边很忙,这次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案子才出去的,现在案子查清楚了,他们着急回去禀报,将我送到门口之后,自然便离开了,晚些时候,我还要同他们一起,去京兆府尹补一些案宗信息。” 杨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丫头,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 宋时蕴淡淡一笑,安抚道:“母亲,我这次不是出远门,就是去帮忙补充一些案卷的信息,去一趟京兆府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杨氏还是不太赞同地看了看宋时蕴。 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纵然知道宋时蕴的抱负,可还是有点不太能够接受,宋时蕴总是这样抛头露面。 这次宋时蕴一个人,跟一群男人出远门半个月,她每日都是心惊胆战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总是担心。看书喇 倒是宋清远,知道这件事后,反而很是淡定,让她放宽心,随宋时蕴去。 可,杨氏哪里能够放宽心? 她唯恐消息传出去后,对宋时蕴的名声不利。 所以,这些天,杨氏一直压着宋时蕴的消息,偶尔有人问起,她也只对外说,宋时蕴病了,在家里休养,不宜见客。 宋时蕴这出远门的消息,才没有传出去。 宋时蕴知道杨氏心里的想法,对上宋时蕴那不赞同的目光,她便莞尔道:“母亲,不必担心我,真的,我一切都好。” 杨氏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却也知道,女大不由娘,尤其是宋时蕴太有主见了,并不是循规蹈矩的闺阁姑娘。 杨氏心里再不赞同,也只能表示支持。 她和宋时柔,又拉着宋时蕴说了一会儿话,确认宋时蕴这次出去,一切安全,没有受伤,天司局这次的案件,也顺利解决了,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又见宋时蕴一脸疲惫,知道她舟车劳顿,杨氏和宋时柔,心疼她,让她好好休息,便先一步离开了雅轩。 送走她们之后,宋时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她伸手揉了揉已经笑僵的脸,转身一边往寝房走,一边跟秋白和霜重春晓三个人说:“这几日没怎么好好洗漱,替我准备一些热水吧。” 三个人立即答应下来,便忙活起来。 之前在李家的几日还好,但回京城这一路上,条件不方便。 只有两次,宿在城里的时候,她勉强洗了个澡,身上早就难受了。 回到平宁侯府后,才有时间有条件,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 洗去一身疲惫后,宋时蕴便睡下了,补眠。 其实在马车上,她一直没睡着,总是忍不住想起来,谢如故就坐在马车外这件事。 这些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和谢如故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在榆阳县的时候,她也很放松。 可一回到京城,她就感觉,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绑住了她的手脚。 她一时间,不知道也不敢去面对那些变化。 甚至担心谢如故会提起。 所以,只能假装睡着了。 第335章 没那么苦了 此时一个人躺在床上,宋时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过,看谢如故方才,并没有提起那些事情的意思,宋时蕴稍稍地安心一些。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现在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些。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时蕴叹了口气,把脑海里的一团乱麻,全部压在角落里,拉起被子,把自己完全藏起来,逼迫自己入睡。 这几日,确实有些累了。 没一会儿,宋时蕴便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宋时蕴在一阵敲门声中,被人吵醒。 她睁开眼来,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便听见秋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姐,定国公世子来了,要带您一起去京兆府,您醒了吗——” 宋时蕴听见她的话,才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做。 宋时蕴一边翻身坐起来,一边对门口朗声道:“知道了,我马上来。” 听见她这声音,秋白才没有继续敲门。 待宋时蕴打开门后,秋白和春晓才端着洗漱的东西,走进来,帮宋时蕴洗漱。 宋时蕴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坐在梳妆台前面的时候,额角都是一抽一抽地疼,没什么精神,便任由她们动手。 待收拾妥当,宋时蕴才走出雅轩。 谢如故和宋思文正在二门的偏厅上聊着。 看见宋时蕴过来,两个人便站起身来。 “时蕴——” 宋时蕴刚回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宋思文。 宋思文快步走到宋时蕴身边,打量着她,见她安然无恙,才笑道:“这一路上可还好吗?今日方才得知你回来,我就从国子监赶回来了。” 宋时蕴温和地一笑,“让大哥担心了。” 宋思文爽朗地哈哈一笑,“我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你跟如故兄一起出门,我很放心,不过这一次出门,确实太久了,下次若是出门那么久的话,还是带上些自家人比较好。” 宋思文倒是无所谓,宋时蕴私下里做什么。 他不会阻止,反而很支持。 这一阵子杨氏的担心,都是被他给按下去的。 但是,他更担心宋时蕴的安危。 无论如何,身边带些自己家的人,还是比较好的。 宋时蕴闻言,明白这是宋思文的好意,便没有拒绝,“我知道了,大哥。” 宋思文笑了笑,又看向身边的谢如故,“好了,我知道你们俩还有正事要做,如故兄,我就把时蕴托付给你了。”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放心吧,我自然会照顾好二妹妹的。” 说着,他又对宋时蕴微微一笑,今日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裳,看着倒是有几分温和气息。 恍惚间,宋时蕴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谢如故。 其实上一世的谢如故,在她的印象中,是真正的翩翩公子,担得上一句,温润如玉,芝兰玉树。 说起来,这一世的谢如故,和她记忆中的谢如故,差距确实太大了。 宋时蕴有时候,都不太记得起来,上一世的谢如故是怎么样的。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她上一世和谢如故接触的次数太少了,所以没有看穿写入生本身的性格。 但见谢如故和其他人接触时,明明和上一世差不多。 宋时蕴一时间,想不明白这问题出现在哪里。 “好了,二妹妹,我们该走了。” 就在宋时蕴看着谢如故入神的时候,后者无声地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 宋时蕴顿时耳根子红了一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肉眼可见的慌张,有点动作过大。 她神色中顿时闪过一抹尴尬,不好意思去看谢如故,转身就往外走。 谢如故见此,眼里攀升起一抹笑意,转头对宋思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旋即,他便提步跟在宋时蕴身后,一并往外走。 宋思文盯着宋时蕴和谢如故两个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心里顿时有些八卦。 他怎么感觉,这出去一趟回来,宋时蕴和谢如故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没等宋思文琢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谢如故和宋时蕴两个人,便已经离开平宁侯府。 从平宁侯府内出来,宋时蕴本想带着秋白,上自家的马车。 却发现,平宁侯府根本就没有准备马车。 大门口,只有定国公府的马车。 宋时蕴不由转头,向身后的谢如故。 谢如故跟着走过来,一眼就看出来宋时蕴眼里的想法,他却笑了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脸茫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刚想让秋白去问问门房,怎么没准备马车。 谢如故却抢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走吧,京兆府尹该等急了。” 语毕,他便拉着宋时蕴向马车走去。 宋时蕴迟疑了一瞬,目光落在谢如故的手掌上,嘴角往下压了压,最后却没说什么,便跟谢如故一起,上了马车。 坐到马车上后,谢如故便松开手来,看了看她的气色道:“今日的药,可用了吗?” 宋时蕴:“……” 没。 回到平宁侯府后,没多久,她就直接去休息了,方才醒过来,就要赶去京兆府尹。 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更别说用药了。 从榆阳县回京城的这一路上,都是谢如故盯着她用药,她自己倒是不怎么记得。 就连药方都在谢如故手里,两个人分开时,她也忘了索取,平宁侯府的人,都不知道她要用药,更别说给她准备了。 宋时蕴听见谢如故这话,眼神便有些躲闪,唯一庆幸的点,就是秋白没有跟上马车。 要不然,平宁侯府的人,恐怕很快就会全部知道,她受了伤的事情。 “就知道你没用药。” 就在宋时蕴胡思乱想的时候,谢如故看见她那躲闪的目光,无奈地摇摇头,旋即便打开旁边的格子。 里面放着一个食盒。 谢如故伸手将食盒拿下来。看书喇 一打开来,宋时蕴才发现,这食盒里面,竟然内有乾坤。 看似是一个普通的食盒,但下面有一个小炉子。 一碗汤药,正放在上面热着。 看得出来,保温很好,汤药上还飘散着热气。 宋时蕴感觉那热气太烫人了,她不由向谢如故看过去,酝酿了片刻,才道:“这是……” “还用问吗?”谢如故拿出一个小碗,将汤药取下来,倒入小碗里,“自然是给你准备的,幸好还热着。” 谢如故将小碗递给宋时蕴,“温度应该刚刚好,快些喝下去吧。” 宋时蕴顿了一下,盯着谢如故看,没有任何动作。 谢如故眨眨眼,“怎么,这么看着我?” 宋时蕴咳了一声,才将小碗接过去,低头看着,小声地说:“没什么……”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看得出来她的别扭,也没说什么,只是又从另一个格子里,拿出来一盘各色蜜饯,递到宋时蕴面前,等着给宋时蕴压苦。 宋时蕴看见那一盘蜜饯,嗓子里像是没什么堵住,莫名有些难受。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碗,轻笑道:“快喝吧,多大的人了,还怕苦吗?” 宋时蕴看了看他,无声地呼了一口气,将别样的情绪压下去,她才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看她喝得秀气,谢如故都怕她觉得苦,捏着一颗蜜饯,就抵在她的唇边。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才吃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今天这个蜜饯,格外的甜,甜到有些发腻,显得这碗汤药,都没那么苦了。 第336章 后悔 在谢如故的看顾下,宋时蕴好不容易将汤药喝下去,喝到最后,几乎只有蜜饯的甜腻,没什么苦味。 宋时蕴将汤药递过去,谢如故便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将蜜饯盘塞到她手里,他便将其他东西都收拾妥当。 宋时蕴见此,捧着手里的蜜饯盘,原本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在这一刻彻底松开来。 她望向谢如故,便道:“怎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谢如故这才笑道:“自然是因为,知道你不会记得用药。” 宋时蕴闻言,倒是有点不服气,“明明是你没把药方给我。” 谢如故挑了挑眉,如往常一样,玩笑道:“有我记着,还不行吗?” 宋时蕴却沉默下来。 见她盯着自己,谢如故无奈地一笑,刚想说是开玩笑的。 宋时蕴却忽然小声地说:“那你就记着吧。” 这次,倒是轮到谢如故一顿,旋即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时蕴,眼里都有些迟疑。 不等他再问,宋时蕴又补了一句,“一日三次,可别忘了。” 谢如故眼睛顿时一亮,神色里透着愉悦,爽朗地一笑,“好,我一定记得好好的。” 宋时蕴的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是自然和融洽。 接下来这一路上,两个人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到达京兆府后,谢如故先下了马车,转身将宋时蕴掀开车帘出来,他伸出手去。 宋时蕴看了看他的手掌,没像往常一样躲开,反而把自己的手,交到谢如故的掌心里。 谢如故握着她的手,将人扶着下了马车。 跟在马车旁边的秋白,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俩。 “二小姐,世子爷,你们也到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这边刚下了马车,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两个人侧目看过去,便见周真人带着两名徒弟,正好也到了京兆府大门口。 周真人笑呵呵地走过来,向宋时蕴和谢如故行了行礼。 但是,刚一动,便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的脸皮便抽搐了一下。 见此,宋时蕴莞尔一笑,“真人伤还没好,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周真人揉着自己的胸口,尴尬地一笑,刚想说什么,目光便落在宋时蕴和谢如故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 周真人脸上闪过明晃晃的诧异,盯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的目光,带着八卦的光芒。 宋时蕴这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松开手来。 谢如故淡淡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先进去吧?”谢如故直接转移话题。 周真人瞬间被带走,“哦好,那我们先进去吧。” 宋时蕴颔首,一行人便同时往京兆府大门口走过去。 “对了,张真人今日没来?”宋时蕴一边走,一边问道。 周真人解释道:“张师兄那边不方便,他近日有些任务,这事便只能够我自己来处理收尾了。” 宋时蕴闻言,扬了扬眉:“张真人那边有什么要事吗?” “我也不清楚,我今日还未曾见过张师兄,只知道他在忙。”周真人耸了耸肩。 他今日回到天司局报到时,张真人并不在。 加上他身上有伤,将事情简单地在天司局备案后,他便回去休息了。 所以还没见过张真人。 宋时蕴哦了一声,便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走进京兆府后,便有衙役过来,带着他们去大堂,和京兆府尹相见。 众人是在京兆府公堂后的正厅相见的。 他们走进去时,京兆府尹和敬一康,已经坐在厅堂之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厅堂之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透着一股肃杀寒冷之气。 尤其是敬一康,一张脸铁青铁青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压抑着怒气。 京兆府尹坐在旁边,老神在在地捋着胡子,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听见衙役的通报声:“定国公府世子、平宁侯府二小姐、天司局周真人到——” 听见这声音,京兆府尹才倏地抬起头来。 看见谢如故等人从外面走进来,他便舒了一口气,旋即站起身来,对谢如故和宋时蕴两个人,主动地拱手行礼,“二小姐,世子爷,许久不见了。” 宋时蕴福了一礼。 谢如故微微颔首。 这时候,旁边的敬一康也回过神来。 听见京兆府尹的话,敬一康连忙起身,对谢如故客气地欠身道:“敬一康见过世子爷。” 谢如故对他拱了拱手,旋即才向京兆府尹问道:“这位是?” 京兆府尹这才找到机会,介绍道:“忘了同世子爷和二小姐说,这位便是敬家如今的家主,敬一康,敬大人。” 谢如故这才点点头,“原来是敬大人。” 敬一康勉强笑笑。 今日是来做什么事情的,大家都清楚,敬一康的心情此时真的很沉重。 京兆府尹扫了敬一康一眼,便张罗着,请谢如故等人一同坐下来说话。 一坐下来,京兆府尹目光滴流转。 见其他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才咳了一声,第一个开口,“今日请大家过来,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为什么事情,那在下就不寒暄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众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京兆府尹见此,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 他身边的文书先生,便将之前誊抄好的卷宗,送到他们每个人手中,人手一份。 “这上面,就是我们现在整理出来的卷宗和一些物证。”京兆府尹朗声道:“不过,有些细节,就不能够对各位透露了,希望各位体谅。” 毕竟,这事情有点复杂,牵扯上天司局,有些是不传之秘。 京兆府只能够整理出来,能够对外披露的消息。 敬一康来之前,就已经和京兆府尹沟通过。 他一过来,就追问京兆府尹,是不是侄子的事情,查出来了一些眉目。 京兆府尹本来打算等人到的时候,才一同说明的。 但被敬一康缠得没办法了,只能把事情,简单地跟敬一康说了一下。 说来说去,就一句,敬元义的死,和叶炳义没有关系。 敬一康却不相信。 两个人正对峙的时候,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便来了。 现如今,看见卷宗和上面的一些证据,敬一康脸色变了变。 上面有标注汪家人和仵作的证词。 敬元义看见那些话,脸色便越发地苍白,他捧着卷宗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将目光从卷宗上转移开来,喉头滚动了一下,他才抬头望向京兆府尹和周真人。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元义的死,难道只是个意外?” 京兆府尹跟敬一康解释过的,但敬一康并不相信。 再听见他这么问,京兆府尹实在是不想回答,便向周真人使了个眼色。看书喇 周真人对上京兆府尹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望向敬一康:“敬大人,虽然这话有些不中听,但是,这就是事实,汪京杀人比较随机,只能说,那日碰巧是敬元义敬大人路过西平官道,才会被盯上,那日若是敬大人没有经过西平官道,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虽然深表遗憾,但也别无他法。” 敬一康闻言,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周真人说得对。 如果敬元义当日,没有经过西平官道,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他让敬元义,去淮南道任职,敬元义说不定就不会死。 他费尽心机,为敬元义把任职的事情,从叶炳义的手中抢过来,却没想到,反而害了敬元义。 如若那日去的人,不是敬元义,而是叶炳义。 那么死的,就是叶炳义了。 到时候,淮南道的人选,还要重选,张氏依旧可以嫁给他。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收渔利。 可现在…… 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敬元义的性命搭进去。 第337章 再见宁国公夫人 敬元义越想,心里越难受。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卷纸,纸张被他捏出无数的皱褶。 他都没有注意到。 京兆府尹等人,看着他的模样,都沉默着。 他们和敬一康都没什么交情,而这种事情,似乎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有些不合时宜。 众人只能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敬元义像是想到什么,倏地抬起头来,猩红着眼,望向周真人。 “那,那封信呢?”他又看了看一旁的京兆府尹,眼里含着最后一丝希冀,抱着一丝侥幸地问:“元义出发前,明明有人送了那封奇怪的信过来,如若是意外,那谁会提前给敬家送来那一封信?” 京兆府尹还没开口。 周真人便捋了捋胡子,望向敬一康,“敬大人,那封信我们调查过了,是一个玄门中人,送去敬家的。” 敬一康一愣,“玄门中人?” 周真人解释道:“是的,叶炳义叶大人,之前请人算过命,所以那人提醒叶大人要小心,后来知道要去淮南道的人,变成了敬家人,她想了想,本着玄门中人,为人趋吉避凶的规矩,便想提醒一下敬家,只不过……敬家似乎并未相信。” 宋时蕴和谢如故,听见这话,都有些惊诧地看了看周真人。 没想到,周真人竟然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周真人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他尴尬地对他们一笑,轻咳了两声。 关于这件事,他其实私下里,想过许多次。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不能明说。 如若明说,只怕敬家会迁怒到宋时蕴身上。 那样的话,对宋时蕴便不利了。 所以在之前,和京兆府尹商量卷宗怎么写的时候,周真人就和京兆府尹仔细商量过。 这个回答,算是两个人商量过后的版本。 周真人和京兆府尹私下里说好了,如若敬家不问,他们就不提了。 如若敬家开口询问,他们再用这借口搪塞。 敬一康听见这话,坐在椅子上,身子都晃了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幸好他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才没让自己摔倒。 敬一康用力地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胸腔里汹涌的情绪。 “那封信……”他声音干哑:“竟然真是为了提醒我吗?” 他难以置信,也不愿意相信。 周真人面对他期盼的目光,却给了一个冰冷的回答,“确是。玄门中人,讲究缘法,她替叶大人避开一劫,也不想他人为此遭难,所以提醒了敬家,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义务,只是没想到……” 周真人忍不住叹口气。 倒不是叹息敬家不相信宋时蕴的话。 只是叹息,时也命也。 敬一康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嘶哑地问:“……那我们……元义的……尸骨呢?” “大部分尸骨,被汪京占用了。”宋时蕴低声道:“后来,因为反噬,汪京躯体被毁,又换成了他人的躯体,至于敬元义大人的尸骨……已经没了。” 敬一康差点坐不住。 他原本以为,人就算是死了,起码能够把尸骨找回来。 可没想到,现在连尸骨都没留下来。 敬一康都不敢想象,自己死后,该怎么下去,面对敬家的先祖和自己的哥嫂。 尤其是,敬元义的死,全是他造成的。 但凡他没有让敬元义去淮南道任职,又或者他相信了那封信上的言语,这件事都不会发生。 思及此,敬一康捂着脸,双肩便抖动起来。 众人便听见一阵阵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见此,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 所有人都没说话。 沉默着,任由敬一康宣泄许久。 京兆府尹才咳了一声,“敬大人,关于案件的细节,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敬一康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问东问西。 沉默半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低着头,用头顶对他们摇了摇头。 京兆府尹见此,转过头和宋时蕴谢如故等人,交换了个眼神。 用眼神询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都沉默着。 京兆府尹便望向敬一康,咳了一声,道:“既然敬大人没什么想问的了,我们京兆府尹接下来,应该便会按照卷宗上所述的情况结案,待敬大人签署之后,便可以将敬元义大人的尸首,带回去了。”看书喇 敬一康艰难地点点头,“好……” 这一声,沙哑至极。 京兆府尹舒了一口气,心里挺害怕敬一康纠缠不清的。 他怕敬一康后悔,立即让文书先生,把口供和结案陈词拿过来,让敬一康签字画押。 敬一康双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笔,两只手勉强地抱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京兆府尹拿到他签署好的文书,便让衙役带着敬一康去仵作那边,认领尸骨。 敬元义的大部分尸骨虽然都不在了,但头颅还在。 这对敬家来说,也算是一个不算安慰的安慰。 敬一康颤巍巍的,几乎是被衙役搀扶着,走出去。 目送他们走远后,京兆府尹才看向谢如故和宋时蕴周真人。 “明面上的卷宗,便是如此了,还有一些细节,我想和诸位核实一下,做一份真正的卷宗留档。”京兆府尹说明叫他们过来的真正目的。 宋时蕴和谢如故过来,本来就是为了配合调查,闻言便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京兆府尹又把文书叫过来,重新草拟了一份卷宗。 这一份卷宗,更加详尽,写明了汪京为什么要捕食生灵,又是如何为了修炼长生不老之术,杀人害命,碎裂魂魄的。 以及,此事涉及汪家、李家,后续诸多需要厘清的无头线索,全部记录在册。 做完记录时,已经是傍晚。 周真人和京兆府尹对新的卷宗,都表示认可之后,卷宗便誊抄了两份。 周真人和京兆府尹各收下一份,放入天司局和京兆府的档案库。看书溂 处理完毕后,宋时蕴和谢如故周真人三个人,这才离开京兆府。 周真人拿着卷宗,还有事情要去做,刚踏出京兆府的大门,他便和宋时蕴谢如故提出告辞。 宋时蕴和谢如故向他回了一礼。 周真人便带着自己的徒弟,先行离开。 目送他们走远,谢如故转头望向宋时蕴,温声道:“我送你回去?” 宋时蕴点点头,刚打算坐上定国公府的马车,便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匆匆地驶过来。 没多久,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京兆府尹大门口。 宋时蕴下意识地看过去,还没等她看出来这马车是谁的,便见车帘被人粗暴地掀开。 紧接着,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一脸凶狠地走下来。 那女人披头散发的,仿若疯子。 男人满脸怒气和不耐烦,方才下了马车,不等女人站稳,就推了她一把,骤然松开手,仿佛多摸一秒,都脏了他的手一样。 那个女人踉跄了一下,一下子跌倒在地,便颤抖着大喊起来,“蒋昌兴,你不是人!” 听见这个名字,宋时蕴才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 她眸色一沉,小声地向身边的谢如故问道:“这个人,是宁国公?” 谢如故几不可见地颔首,“是。” 宋时蕴有一阵子没见过,宁国公府的人了。 自从蒋子英的事情解决后,宁国公府的人,一下子变得无声无息,仿佛从京城消失一般。 后面几次大宴上,宋时蕴都没见过宁国公府的人。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她仔细地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可不就是昔日尊贵无双的宁国公夫人吗? 第338章 一尸两命 原本高傲的,眼睛几乎站在头顶上的宁国公夫人,此时一身狼狈,披头散发,面上只剩下一片如鬼般的惨白,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和以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宋时蕴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也并未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 听见宁国公夫人的话,宁国公蒋昌兴怒哼道:“贱妇,你还敢骂我?你心如蛇蝎,对我的孩子下手,你还敢骂我?今日,我,我定要送你去大狱!” 宋时蕴闻言,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孩子?” 谢如故知道,这话是在问他,便低声回答道:“具体如何,我倒是不知,但听说,宁国公府中有两个庶子,宁国公意欲将一名庶子,记在宁国公夫人名下,这事当时,宁国公夫人同意了,但记名之后,听闻宁国公夫人对这位庶子并不好。而且,在蒋子英出事不久,宁国公就被传出来,在外面养了一名美妾,那美妾也怀了身孕,宁国公好像还打算将那名美妾,迎进府中。” 宋时蕴听见这话,望着宁国公的目光,一言难尽。 传闻不是说,这位宁国公还算是有脑子的人吗? 怎么做起事起来,也这么冷酷绝情,没有分寸? 蒋子英刚出事,宋时蕴就听闻,宁国公把蒋子英送去了乡下。 这还没多久,先是记名庶子,又要带一名怀有身孕的美妾入府,换作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 更何况宁国公夫人这种强硬的性子。 就在谢如故和宋时蕴小声交流的时候,宁国公夫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宁国公,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笑声尖锐诡异。 “是,我就是杀了他们又怎么样?!一个贱籍外室还有那个野种,我就算是杀了他们!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想送我去大狱?蒋昌兴,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你以为我们平新王氏,那么好欺负吗?” 宁国公夫人恨恨地盯着宁国公,脸上的笑意愈发地猖狂。 宁国公夫人出身大族,否则也不可能嫁入国公府,王氏乃是数百年的世家,屹立不倒,家中出过皇后太后,王家的女儿,就算是入宫为妃,也是当得的。 她背后有王氏撑腰,丝毫不惧宁国公这些所谓的手段。 宁国公被她的话,气得头疼不已,脸皮狂抽,他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就想把宁国公夫人送进大狱,让她杀人偿命! 一想到,自己的美妾和腹中孩子,都被宁国公夫人带人冲过去,活活打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火怎么都没办法平息。 宁国公盯着宁国公夫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杀气,愈发遮盖不住。 他不是没想过和离,但王家根本不同意这样的事情发生,更别说休妻。 可现在,他真的恨不得杀掉王氏! 看见他脸上的杀气,宋时蕴蹙了一下眉,忽然开口,打断了宁国公的思绪,“倒是许久没见过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了,不知道两位今日怎么来京兆府了?” 听见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倏地转过头去,这才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一直站在旁边的马车后面。 宁国公夫人一看见宋时蕴,脸色就变了,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扒拉了几下头发,可是扒拉来扒拉去,反而变得更狼狈。 她却端起架子来,抬头挺胸,趾高气昂,仿佛刚才那疯子一样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她望着宋时蕴,眼里透着恨意,仿佛恨不得冲上来,吃了宋时蕴。 如果不是宋时蕴,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和蒋子英母子,现在变成这样,都是被宋时蕴害的。 一想到这一点,宁国公夫人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宋时蕴面对宁国公夫人的目光,却很平静,“我与定国公世子早就在这里了,倒是没想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会来这里。” 一听到这话,宁国公夫人脸上的嫁妆,有点濒临破碎。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狼狈,可能已经全部被宋时蕴看在眼里,她脸上便觉得有些挂不住。 宁国公夫人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手,指甲恨不得嵌入自己的肉里。 宋时蕴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目光转而就落在宁国公的脸上。 宁国公看见她和谢如故,脸色也变得很奇怪。 宁国公夫人之前跟他无数次说过,蒋子英变成这样,都是平宁侯府宋时蕴和虞国公府害的。 宁国公夫人也无数次地,想要让他去为蒋子英报仇。 但是,宁国公不可能为了蒋子英的丑闻,去得罪虞国公府。 尽管不能得罪虞国公府,但宁国公还是恨上了平宁侯府。 只是他现在不能做什么。 所以,现在看见宋时蕴,他的心情很复杂。 可是,他现在顾不上宋时蕴,宁国公望着谢如故,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故怎么在这?” 谢如故闻言,对宁国公拱了拱手,“我今日是陪二妹妹过来的,倒是不知道,宁国公和夫人怎么到了这里来?” 宁国公闻言,有些诧异地扫了谢如故和宋时蕴一眼,目光变得更加古怪。 他倒是听说过一些传言,据说定国公府想要和平宁侯府联姻。 本来,他还以为是乱说的。 但现在来看来,未必是空穴来风。 宁国公思及此,僵硬地一笑:“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他倒是不想在平宁侯府面前,说出自家的丑闻。 宋时蕴闻言,望向宁国公夫人,道:“若是国公爷和夫人没有什么要事的话,不如请夫人和我单独聊聊?” 宁国公夫人冷哼一声,翻着白眼,“我与你没什么好聊的!” 宋时蕴盯着她的面容,“夫人煞气太重,婴孩化鬼,本来便容易化身为厉鬼,更何况是一尸两命,国公夫人当真不怕吗?” 听见这话,宁国公夫人瞳孔一缩,身上冒出来一股寒气。 她定定地看了看宋时蕴,吞咽了一下口水,嘴硬道:“宋时蕴,你别以为,你说这样的话,就能够吓到我!你不过是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从我们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来这些而已!我才不相信你!” 宋时蕴闻言,有些遗憾地道:“既然夫人不相信,那就算了,只不过,夫人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若有什么事情,夫人不妨来平宁侯府求助,我一定不会拒绝夫人。” 语毕,不等宁国公夫人再说什么,宋时蕴便向她福了一礼,侧目跟谢如故低声道:“我们走吧。” 谢如故微微颔首,向宁国公欠了欠身,便转身和宋时蕴一道离开。 看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宁国公夫人只觉得背后莫名有点发寒。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便驶动起来。 宋时蕴坐在马车里,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 马车这个时候,正好从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面前走过去。 宋时蕴瞥了宁国公夫人一眼,便看见宁国公夫人身上,有两团黑乎乎的煞气。 宋时蕴皱了皱眉。 见她缓缓地放下车帘,谢如故低声问道:“怎么?” 宋时蕴看过去,“这位宁国公夫人,恐怕活不长了。” 谢如故扬眉,“因为她身上真的有人命?” “不只如此,她惹上了厉鬼。”宋时蕴淡声道:“就像是我刚才跟她说的一样,婴鬼本就可怕,更可怕的是一尸两命,一尸两命的,基本上都会变成厉鬼。” 第339章 贺家娘子 宁国公夫人身上那两团煞气,还不太明显,看不出人形,厉鬼还未完全形成。 但,看那模样,顶多再过两三日,厉鬼成形。 到时候,宁国公夫人恐怕就会死得不能再死。 谢如故闻言,向外面看了一眼。 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还在京兆府大门口拉拉扯扯。 四周渐渐地,布满围观的人。 宁国公夫人扯着嗓子,喊了一些话。 拉拉杂杂,听不太清,大意是指责宁国公抛妻弃子。 宁国公方才很是硬气,指责着宁国公夫人。 大约是方才碰见过谢如故和宋时蕴,又或许是看见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会子的宁国公,反而沉着脸,站在宁国公夫人面前一言不发。 他盯着宁国公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宁国公夫人发疯的时候,一把扯过宁国公夫人,将人匆匆塞入马车。 定国公府的马车,刚好拐弯进入下一个街道,宁国公的一举一动,便消失在谢如故的视野之中。 “你还想帮她吗?”谢如故放下帘子,望向宋时蕴。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指的是谁,宋时蕴和谢如故心里都很清楚。 宋时蕴闻言,神色淡淡,“与我无关,平宁侯府和宁国公府之间,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现在扯平了,只是碰巧遇见了,到底是一条人命,若是她来求助的话,能帮一把是一把,但若她不来,自然便怪不了我。” 谢如故微微颔首,“不必强求。”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如故拍了拍她的手背,很快马车便停在平宁侯府的门口。 将宋时蕴送到家之后,谢如故没打算进去。 他今日也方才回京,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但临走前,他还不忘跟宋时蕴说了一句,“晚些时候,我让人送药过来。” 宋时蕴顿了一下,对他说了一声好。 秋白一直跟在马车边,听见这话,有些奇怪。 宋时蕴却没说什么,转身便踏入平宁侯府的大门。 秋白只能连忙跟上。 见她们进去,谢如故这才坐着马车离开。 宋时蕴和秋白踏进大门之后,本想直接回雅轩休息的,却见宋思文和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二门上,望着宋时蕴。 而那年轻男子,宋时蕴仔细一看,竟然也是认识的。 那个人,正是之前被宋时蕴救回来的贺业平。 宋时蕴看见贺业平出现在这里,还有些意外。 她略略扬了扬眉,便带着秋白提步走过去,“大哥这是在等我吗?” 宋思文见她走到跟前,打量她一眼,不答反问:“没事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 宋思文目光越过她,看向大门口,“方才我瞧见了定国公府的马车,是如故兄送时蕴你回来的?” 看见宋思文一脸八卦,宋时蕴反而很坦然,“大哥没有给我准备马车,我是同定国公世子一起去的,自然只能劳烦他送我回来。” 这么一说,好像错的是宋思文。 宋思文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定国公府的马车宽敞,坐着舒服。” 宋时蕴听见这话,有些无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局促的贺业平。 贺业平见她看过来,连忙对她拱了拱手。 宋时蕴福了一礼,这才开口道:“大哥,你和贺公子,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吧?既然是等我,应该便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吧?” 宋思文闻言,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歉然地看了贺业平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对,我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业平其实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贺业平连连点头。 宋时蕴指了指自己,“找我帮忙?” 贺业平拱拱手,面容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是,有些事情想请二小姐帮忙,今日也不仅是我一个人来的……还,还请二小姐赏脸……” 贺业平一番话,说得都有些结巴。 这种事情,他没有处理过,面对宋时蕴,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幸好,今日不是他一个人过来的。 贺业平是和宋思文一道,从国子监过来的。 同时来到平宁侯府的,还有贺业平的母亲贺夫人,以及贺业平的姐姐。 只不过,她们俩在花厅跟杨氏说话,并未过来。 而贺业平和宋思文等人,本来都是在陪她们说话的,得知门房那边说,定国公府的马车好像到了,他们俩才出来接一接宋时蕴。 宋思文和贺业平正好刚跨入二门的时候,就看见宋时蕴从外面走进来。 两个人便在这等着了。 “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多人来找我?”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 贺业平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开口似的,偷偷地用胳膊肘,戳了戳宋思文。 宋思文见此,掩嘴咳了一声,道:“这个……恐怕得去问贺夫人了,这件事事关贺业平的姐姐,我们并不太清楚。” 虽说现在民风开放些许,但毕竟是女儿家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和他们说。 否则他们也不会找理由借口避嫌出来。 宋时蕴了然地一点头,“好吧,那就烦请大哥和贺公子,带我去见见他们?” 宋思文和贺业平就是这个意思,两个人齐齐点头,便带着宋时蕴一道向花厅走去。 他们走进花厅的时候,贺夫人和一个年轻妇人挨着坐在一起。 杨氏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那年轻妇人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颇为虚弱的样子,贺夫人一脸忧心地看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唯恐她倒下来似的。 宋时蕴一进来,目光便被贺夫人和这个年轻妇人吸引过去。 但吸引她的,并不是这个人有多么虚弱,而是她身上的煞气。 这个人,身上弥漫着一团团灰色的,近乎发黑的煞气。 那煞气仿佛正在吸食她的阳气一样,她的阳气便一丝一点地,从体内被拔出去。 伴随着煞气缠绕得越久,她的脸色和精神状态就越差。 宋时蕴见此,不由皱了一下眉。 “思文,时蕴,你们回来了?”杨氏这时候,已经看见宋时蕴和宋思文。 闻言,贺夫人和那年轻妇人,才反应过来似的,向宋时蕴等人看过去。 杨氏见此,立即介绍道:“贺夫人,这就是我家二女儿,您之前见过的。” 贺夫人点点头。 杨氏又向宋时蕴介绍道:“时蕴,这位是贺夫人,旁边这位是桓大人家的贺娘子。” 宋时蕴闻言,向她们二人欠了欠身。 贺夫人微微点头,先扶着女儿在椅子上坐稳,她才起身走过去,热络地拉住宋时蕴的胳膊,未语泪先流,“时蕴,我们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还希望你施以援手,再救救我们贺家。”看书喇 宋时蕴温声道:“夫人这话言重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夫人闻言,捏着帕子擦擦眼角,拉着宋时蕴走到年轻妇人身边,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女儿,日前不知道得了什么病症,身体一直不见好,我们请过大夫,甚至请过太医,可都没什么用,只能请二小姐给我们家苑兰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说着,她又拉起贺苑兰的手,跟贺苑兰介绍道:“苑兰,这位就是娘之前跟你说过的平宁侯府二小姐,上次你弟弟险些出事,就是二小姐救了业平,救了我们贺家。” 贺业平闻言,不停地附和点头,“长姐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和二小姐直言,二小姐定然会有办法的!” 贺夫人也连连点头,“是啊,我们就是因为相信二小姐,才过来请二小姐帮忙的。” 她一脸祈求地望着宋时蕴,恨不得要给宋时蕴弯腰行礼似的。 第340章 鬼压床 宋时蕴托住贺夫人的手臂,“夫人这话就是折煞我了。” 她望着贺苑兰,“贺娘子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和我直说,我虽不敢保证,百分之百解决问题,但一定尽力而为。” 贺苑兰闻言,双手扶着椅子扶手,艰难地站起身来,颤巍巍地向宋时蕴福了一礼,“多谢二小姐,今日……真是要劳烦二小姐了,只是……我的事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可否同二小姐借一步说话?” 宋时蕴闻言,便看向其他人。 宋思文和贺业平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宋思文温软尔雅地一笑,道:“今日博士正好留下一篇策论,我正想和业平讨论一二,那我们便先过去了,几位慢聊。” 杨氏点点头,又向张妈妈吩咐道:“让下人多准备些茶点送过去。” 宋思文和贺业平闻言,齐齐地向杨氏和贺夫人等人,拱了拱手。 张妈妈也应了一声是,跟着他们一道离开。 秋白见此,乖觉地福了一礼,也退下了。 贺夫人身边带来的丫环婆子,也跟着离开。 转瞬间,花厅里,就剩下宋时蕴和杨氏贺夫人母女四个人。 贺夫人见此,舒了一口气,拉着贺苑兰的手,便道:“现下没有外人,苑兰有什么想说的,便同二小姐说吧。” 宋时蕴闻言,目光便落在贺苑兰的面上。 杨氏走过来拉着宋时蕴的手,道:“咱们都坐下来说话吧,没有外人,也不必拘泥俗礼。” 贺苑兰本来就快站不住了。 贺夫人颇为担心,听见这话便也没客气,便扶着贺苑兰坐下来。 宋时蕴和杨氏也在她们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 宋时蕴见贺苑兰坐下后,脸色更难看了,便主动问道:“贺娘子可请大夫看过身子?” 贺苑兰艰难地点点头,“自然是请过的,但他们都看不出来我的病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我的身子,不说有多么硬朗,但也很少生病,近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贺家百年簪缨世家,文官清流,对门下的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看重。 无论男女,从小都要学习六艺。 贺苑兰自然也学过骑射。 从小学过骑射长大的姑娘家家,身体再弱,也弱不到哪里去。 贺苑兰以往一直是身体康健,就连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很少有。 宋时蕴闻言,了然地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贺娘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病之前可曾出了什么事情?” 贺苑兰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拉着她的手,道:“二小姐对我们贺家有恩,那就是自己家人,如今我们还是来求诊的,寻医问诊哪能讳疾忌医?苑兰,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别藏着掖着。” 贺苑兰微微一点头,紧皱的眉心松开来,才望向宋时蕴开口道:“我这病,大约是从三个多月前开始的……” 一开始,就是有些头疼脑热,像是风寒。 贺苑兰也没当回事,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这种症状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半个月左右,贺苑兰的情况,便加重了。 她的精神越来越差,每天都懒洋洋地没什么精神。 贺苑兰是生养过一个孩子的,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怀孕了,但请大夫来看过,并未怀孕,又以为是自己风寒没好,没好好治疗的缘故。 她就让大夫开了一些对症又补身的汤药,可是调理了半个月,她的身体非但没见好,反而越来越差。 现在已经到了,食不下咽,寝食难安的地步。 贺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便拿着贺家的手牌,进宫求陛下指了太医来诊治。 可太医也查不出来,贺苑兰的病症,到底是什么情况。 贺苑兰还以为是自己得了什么隐疾,快要死了。 但就在大概七八日之前,贺苑兰的情况,变得愈发不对劲。 “愈发不对劲是什么意思?”宋时蕴追问道。 贺苑兰的脸色,有些尴尬,犹犹豫豫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时蕴闻言便道:“那就从头慢慢说。” 贺苑兰犹豫了一下,从头捋了一下。 大概是七八日之前,每每缠绵病榻,食难下咽的贺苑兰,到了晚间,突然开始做噩梦。 她梦里恍恍惚惚地,看见有一个人,压在她的身上。 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好像遇见了鬼压床,想要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看书喇 第二日猛地惊醒过来,贺苑兰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太虚弱了,才会做了噩梦。 倒也没有多想。 但她撑着身子,刚想去唤丫环来伺候自己洗漱的时候,却见下人面对她的时候,俱是战战兢兢,面带惶恐,仿佛很是惧怕她一样。 就连贺苑兰平时的贴身丫环心梨,也是战战兢兢。 她一开口,就把心梨吓得一跳,手上的铜盆都洒了。 贺苑兰便感觉出来,那些丫环的态度很不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便向心梨询问起来。 她一开始问,心梨还不敢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一句话。 在贺苑兰的再三追问下,心梨才说出来,就在昨晚,贺苑兰做噩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说,贺苑兰突然半夜尖锐地叫喊了一声,那声音扭曲变形,仿佛是被人捏着脖子,艰难地发出来的声音。 在外面守夜的心梨和另一个小丫环,便感觉到不对劲,两个人跑进屋里一看,便见贺苑兰站在床边,自己抓着自己的脖子,仿佛要掐死自己一样。 心梨和小丫环吓得不轻,还没反应过来,贺苑兰却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她们。 看见她们,贺苑兰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抓着旁边盆架上面的布巾,便勒住小丫环的脖子。 若不是心梨反应快,一边阻止一边大喊着,惊动了其他婆子过来,把贺苑兰给架开,那小丫环恐怕要被贺苑兰活活勒死。 那一晚的事情,自然传了出去。 尤其是贺苑兰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贺苑兰突然发疯,差点杀人。 可贺苑兰被人架住之后,却头一歪晕了过去。 心梨等人又惊又惧,但还是将府医请过来,为贺苑兰看诊。 可是,府医看来看去,最后的结论却是,贺苑兰只是睡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心梨等人更加害怕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贺苑兰怎么会在,前一秒还要杀人害命,后一脚就睡过去的。 她们更加认定,贺苑兰怕不是快死了,有些神智失常。 是以,第二日在面对贺苑兰的时候,她们都很害怕,害怕贺苑兰再次突然发疯,要她们的性命。 而这件事,也惊动了贺夫人和贺苑兰的丈夫桓大人。 两个人再次请太医入府,为贺苑兰诊治,可都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对于贺苑兰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医也无法解释,只能说贺苑兰可能是有夜游离魂症。 有些人就是,会在半夜睡着时,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发生这种情况时,不能被人惊醒。 若是被惊动,可能会要了患者的病,或是刺激患者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 桓大人和贺夫人闻言,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 桓大人便请太医,按照这个病症开药。 可是,贺苑兰心里却很是清楚,她绝对不是得了什么离魂症。 因为,心梨说的那个时间里,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遇见了鬼压床。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梦里,她想要动,动不了,想要喊,也无法发出声音。 她就那么惊惧不安地过了一整夜。 怎么可能做出心梨她们口中所说的事情? 第341章 去往贺家 可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贺苑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加上有桓大人在侧,她怕自己说出这种事情,更会引得自己的丈夫嫌弃和忌惮。 所以,她当时并没有说明这些情况。 只是在桓大人和太医都走了之后,贺苑兰才拉着贺夫人的手,害怕得瑟瑟发抖地,把这些事情,告诉贺夫人。 她想问贺夫人,自己是不是真的快死了,要不然怎么会做这种梦,又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做出那种事情? 那是她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啊! 贺夫人一听贺苑兰的话,便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贺夫人若是没见过贺业平的事情就算了,可是经历过贺业平的事情之后,贺夫人本来便很是相信神佛。 现在更是自己在家里,搭建出来一个小佛堂,日日礼佛上香,不敢懈怠。 一听贺苑兰的话,她便不由得想,贺苑兰是不是真的被什么小鬼纠缠上了? 如若是小鬼纠缠,那倒是正好可以解释,贺苑兰的病,为什么没有来由的,为什么那么多太医和大夫,都治疗不好贺苑兰的病。 因为贺苑兰,本来就不是普通的病症。 一想到这种可能,贺夫人便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她立即跟贺苑兰说明自己的猜测,又让人去找贺业平。 想让贺业平和宋思文那边先说一声,然后她好带着贺苑兰上门拜访,请宋时蕴帮忙看看,贺苑兰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谁知道,贺业平找到宋思文时,宋思文却说,宋时蕴出远门了,还没回来。 宋时蕴出远门这事,并没有传出去。 贺夫人也不知道,乍一听闻这事,还以为是宋时蕴不愿意施以援手。 贺夫人便亲自上门拜访,请杨氏帮忙说和说和。 这才从杨氏口中得知,宋时蕴是真的不在京城。 贺夫人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边请大夫帮贺苑兰治疗,一边等待宋时蕴这边的情况。 贺家再三嘱咐宋思文,一旦宋时蕴回来,便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宋思文不好回绝,所以今日宋时蕴一回来,宋思文到了国子监,看见贺业平,便将此事告诉了贺业平。 谁知道,贺业平这边动作也忒快了。 一得知消息,他便让身边的书童,第一时间赶回了贺家,将此事告知贺夫人。 这才有了,贺夫人带着贺苑兰,第一时间赶来平宁侯府,堵住宋时蕴的事。 也是因为这事,很是难以启齿,传出去之后,恐怕对贺苑兰声誉有损。 所以,她们一直不敢告诉外人,就连贺业平和宋思文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贺夫人听贺苑兰说完,便急忙看向宋时蕴,眼巴巴地问:“二小姐,我们家苑兰这到底是不是碰见了鬼压床啊?” 杨氏也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盯着贺苑兰那张脸,久久没有言语。 贺苑兰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越来越紧张,忍不住握紧贺夫人的手,眼圈都红了。 贺夫人心里也十分忐忑,忍不住问:“二小姐,可……看出来了什么?” 宋时蕴闻言,才慢悠悠地开口,“贺娘子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贺苑兰还没反应过来,贺夫人便急忙,将贺苑兰的生辰八字,告诉宋时蕴。 宋时蕴沉吟片刻,“外感时邪,有阴煞之气入侵。” 贺夫人立即追问:“那是不是真的遇见了小鬼?”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贺娘子身上的煞气太重了,那东西应该距离贺娘子很近,要日常天天接触,才能够感染这么浓烈的煞气。贺娘子病倒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新鲜东西,又或者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新人,贴身伺候?” 贺苑兰闻言,迟疑道:“没有啊,留在我身边侍候的人,一直是那些人,没什么变化啊。”看书溂 宋时蕴追问道:“那有没有换过什么新的东西?” 贺苑兰疑惑地皱了皱眉。 宋时蕴见此,补充道:“这东西,要贺娘子时常能够看见,同处一屋,只有日日能够看见,触摸到,才会有这么强烈的阴煞之气。” 贺夫人闻言,急急地看着贺苑兰,“苑兰,你快想想,身边的什么东西更换过?” 贺苑兰嘀咕道:“……我是从三个月前左右,开始生病的,那时候置办过的东西……倒是不少啊……” 那时候,正好赶上正月里,要置办的东西很多。 贺苑兰不仅给自己置办了不少东西,也给家里人置办了不少。 现在冷不丁地要让她一件件想起来,还真有些为难她。 她想了好半天,掰着手指头算:“我自己置办过的,或是换新的东西,倒是很多……我新做了好几身衣裳,又办了几套头面首饰,还有一套妆奁匣子……” “哦对了!” 贺苑兰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手,“我想起来了,若说我日日能够碰见的,便是那套妆奁匣子了,如今正在我梳妆台上放着呢,那匣子样式精美奇巧,里头有不少的小夹层,可以放置不少小玩意儿,倒是很让我欢喜,所以我也时常摆弄……” 不过,那都是彻底病倒之前的事情了。 随着这些时日,病情加重,贺苑兰倒是没再碰过那个妆奁匣子。 “应该和那匣子没关系吧……”贺苑兰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质疑。 倒不是质疑宋时蕴,而是质疑她是不是想错了。 一个妆奁匣子,能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闻言,却没有直接下定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不知道贺娘子,能否带我去你家里看看?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或许就知道了。” 贺夫人一听,便抢先道:“这自然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贺苑兰闻言,也没有拒绝,便点点头。 宋时蕴见此,便看向杨氏,请杨氏帮忙,请人准备马车。 杨氏答应下来。 没一会儿,宋时蕴和贺苑兰等人,便一起出发,打算赶去桓家看看。 桓家算是文人新贵,寒门士子,不过自己算是争气,早早就中了进士。 是贺家榜下捉婿,亲自选中的夫婿,近些年,在贺家的帮助下,在朝堂上算是顺风顺水,在文人之中颇有盛名。 宋时蕴都曾听过这位桓大人的名讳。 不过,桓家现在和贺家,还是没得比的。 宋时蕴和贺夫人等人,赶到桓家时,桓大人并不在家。 贺夫人和贺苑兰,便径直带着宋时蕴和杨氏,进入主院。 一进入主院,宋时蕴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气,几乎要从一间屋子里,喷薄而出。 宋时蕴顺着阴气,看向中间的那间屋子,眯了眯眼睛。 贺夫人此时正好向她们介绍,“二小姐,这就是苑兰住的正屋了,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宋时蕴看了看,贺夫人现在指的地方,就是阴气来源的那间屋子。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贺夫人扶着贺苑兰,便率先往里面走去。 宋时蕴和杨氏跟在她们之后,踏入正屋。 贺苑兰是个性子比较热烈,喜欢花团锦簇的大家姑娘。 她的正屋里,大多也都是粉色红色,这些艳丽的颜色。 从屋子里的装饰和摆件,就可以看出来贺苑兰的性子。 只不过,看看这些装饰,再看看贺苑兰现在那白到几乎透明的面色。 颇让人有些唏嘘。 宋时蕴扫了四周一眼。 贺夫人此时,已经扶着贺苑兰,在床边坐下来。 宋时蕴的目光,却顺着屋子里的阴气,向内室看过去。 第342章 里面有血 很快,宋时蕴的目光,就落在床头旁边的梳妆台上。 梳妆台的角落里,正叠放着,不少妆奁匣子。 看得出来,贺苑兰不仅喜欢鲜艳的颜色,还很喜欢各种头面首饰。 宋时蕴一边想着,一边向梳妆台走过去。 贺夫人刚扶着贺苑兰在床边坐好,刚想跟宋时蕴说话,便看见宋时蕴向那边走过去。 贺夫人便捅了捅贺苑兰的胳膊。 贺苑兰看了她一眼,便见贺夫人指了指宋时蕴。 贺苑兰这才注意到宋时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二小姐,那便是我方才同你说的妆奁了。” 宋时蕴已经走到梳妆台前。 靠近之后,她便感觉到,那股阴气更重了。 其中还夹杂着强烈的怨气。 宋时蕴沉着脸,伸手探向那妆奁匣子。 几乎是手指刚一碰到那匣子,那一缕缕阴气,就像是重新找到了宿主,又像是饿死的猛兽,终于找到猎物一样,缠绕上宋时蕴的手指,顺着她的皮肉,就要探入她的血肉之中。 宋时蕴指尖捏了一个诀印,手指一弹,那阴气像是撞到什么钢板上似的,这才哗然褪去。 到这一步,宋时蕴可以确定,贺苑兰现在的模样,就是因为这个妆奁匣子。 她伸手将那匣子打开来,匣子一共有六层,还有不少小的格子。 里面分别摆放着簪子、钗环、掩鬓等等首饰。 宋时蕴一边检查,一边向贺苑兰问道:“这匣子是贺娘子自己买回来的吗?” 贺苑兰捂着心口,有些气喘:“对,这是我自己去买来的,这匣子做工很好,上面镶嵌着翡翠和玛瑙,单单是这匣子便十分贵重,听闻,这匣子是单大师亲手所做,数量很是有限,好像就两三只的样子,这匣子还是我托藏金阁的掌柜,帮我守了许久,才收来这么一只。” 宋时蕴闻言,检查的动作一顿。 她转头望向贺苑兰,“那么,这匣子是新做出来的吗?” “好像不是。”贺苑兰轻轻地摇头,脸色愈发地苍白,“听闻三只妆奁匣子,一出来就被人收走了。” 像是这种当代的大师精品手作,基本上都是一出来,就被人抢光了。 尤其是单大师,在首饰和匣子这方面,都是很有名气的。 这几年,单大师还闭关了,基本上再出新品。 即便是捧着金子,去找他定做,他轻易也不会松口。 贺苑兰手里这个妆奁匣子,是单大师去年突然在自己的店铺里面出售的。 款式一样,但镶嵌珠宝略有不同的,一共有三个。 数量很少,而且是突然出来的。 没有人提前预知。 可即便这样,等贺苑兰得知消息时,这匣子也已经被人买空了。 贺苑兰只好托,另外一家首饰铺子,也就是藏金阁,帮自己盯着,看是否有人出手。 她一生最爱单大师的手作,看见这匣子的图样后,她就喜欢得不得了。看书喇 所以说,无论如何,都想要收回囊中。 藏金阁一般有出售自己的首饰,但也负责给客人定做、搜找各种经典款作为收藏,也会做一些二手的回收。 单大师的作品,对现在的人来说,收藏意义,大于实用意义。 一旦出售,还想要收回来,就不太容易了。 这种事情,便只能请藏金阁帮忙。 藏金阁收取重金后,便帮贺苑兰搜寻了许久。 过了差不多半年,藏金阁那边才终于有了消息。 说是从一个藏家的手里,收到了这个妆奁匣子。 那位买回去之后,便封箱收藏了起来,并未使用过。 妆奁匣子还是全新的,成色非常漂亮,根本看不出来,是旁人用过的。 贺苑兰得知消息,赶去藏金阁,一看见这匣子,便喜爱得不得了,想也不想,就花了重金买回来。 贺苑兰是单大师的狂热爱好者,但也不会刻意收藏不使用。 这匣子一买回来后,她就摆上梳妆台,投入日常使用中。 但她也分外爱惜,几乎每天都要擦上几遍,每次打开时,也会格外小心,唯恐伤到分毫。 在她的精心保养之下,哪怕用了这么久,匣子看上去,也是崭新发亮的。 并没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 宋时蕴将每一个夹层,都单独拆开来,仔细地查看着匣子的每一寸。 贺苑兰和贺夫人,瞧见她看得这么仔细,都有些迷茫。 不知道这匣子能够出什么问题,值得看得这么仔细? 两个人一脑门子疑问,不由狐疑地看向杨氏,用眼神询问杨氏,知不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杨氏一脸尴尬的笑,微微摇头。 她很少掺和进宋时蕴的事情里,对宋时蕴如何处理和对待这些事情的,她全都不知道,这时候自然没办法回到贺苑兰和贺夫人的疑惑。 就在贺苑兰和贺夫人一头雾水时,宋时蕴一边检查着匣子,一边开口问道:“这个匣子收来时,藏金阁的人,可曾告诉过贺娘子,是从谁那里收来的?” 贺苑兰老实地摇头,“没有,藏金阁的掌柜只说,这是一个有钱人家,早早收走的,对方好像也很喜爱单大师的作品,以往在藏金阁就收走不少单大师的东西。” 宋时蕴闻言,动作一顿,“既然如此喜爱单大师的东西,为何又要将这妆奁匣子出手?” 贺苑兰:“我起初也这样问过,藏金阁的掌柜说,那位好像是说,家里遇到了些急事,想要脱手一些物件,换些银子留用,当日出手的,不仅是这妆奁匣子,还有不少东西,都被藏金阁收走了。” 当时,贺苑兰也在藏金阁里,看见了几样物件。 但看来看去,她还是只喜欢这个妆奁匣子,所以便只收了这只匣子回来。 宋时蕴闻言刚想说话,一直在匣子上摩挲的手指,却忽然一顿,到嘴边的话,也停了下来。 她微微一皱眉,低头看去。 宋时蕴的手指,停留在匣子后侧下方的一角上。 那里,隐约可以摸到,有一条裂痕。 但肉眼不特别注意地看,根本看不见。 宋时蕴将匣子翻过来,仔细盯着那一个角,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黑漆之下,那个角上,确实有一条裂缝。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转头向贺苑兰问道:“贺娘子,若是我将这匣子弄伤了,你可会怪罪?” “啊?” 贺苑兰闻言一愣。 下一秒,她便紧张起来,“宋小姐要做什么?” 这匣子,是她特别喜爱和特别宝贝的东西,她自然会心疼。 而且,看宋时蕴这架势,好像要做什么特别大的破坏。 思及此,贺苑兰一颗心就提到嗓子眼。 宋时蕴淡淡一笑,“我得检查里面的东西。” 贺苑兰看着被宋时蕴已经完全拆开的匣子,茫然道:“宋小姐,这样还不能检查到匣子里面吗?” 看着那被五马分尸似的匣子,她都有些心疼了。 不知道还有哪里会检查不到? 宋时蕴却道:“这里有一条裂缝,外面应该是重新补的漆面,缝隙里面好像有什么污渍,我想打开看一下。” 贺苑兰一听这话,便紧张到:“宋小姐的意思,是要破坏漆面,破坏匣子木质吗?” 宋时蕴还没说话,贺夫人闻言,就戳了一下贺苑兰的胳膊,无奈又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匣子?若是能够检查出来,是不是这匣子害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匣子有什么要紧的?” 贺苑兰一噎。 不给贺苑兰说话的机会,贺夫人便望向宋时蕴,直接替贺苑兰做主,“二小姐想拆就拆吧,只要能够查清楚,苑兰到底是为什么病的,其他都是小事。” 第343章 不见了 贺苑兰一听,神色愈发紧张。 宋时蕴瞥了她一眼,开口给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贺娘子的病,确实和这匣子脱不了关系,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保证,只是这匣子上,到底有什么问题,我还要检查检查。” 宋时蕴觉得,她这话是给了贺苑兰和贺夫人一个正面回答。 但她这话一出,贺苑兰和贺夫人脸色却猛地一变,非但没吃到那所谓的定心丸,反而被吓得不轻。 贺苑兰更是扶着贺夫人,猛然站起身来。 但因为站得太猛,她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摔倒。 好在贺夫人和身边的丫环,第一时间察觉到,立即扶住她。 贺苑兰这才勉强地站稳。 贺夫人顾不上惊讶宋时蕴的话,有些害怕担忧地盯着贺苑兰,声音都绷紧了,“苑兰,没事吧?” 贺苑兰脸色白得惊人,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眼前的贺夫人,在这时候,仿佛分成了好几个一样,在自己眼前来回地转。 贺苑兰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好像塞着一团东西,贺夫人的声音,又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隔着山水万重,让她听不清楚。 贺苑兰只隐约感觉,贺夫人应该说了什么,她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宋时蕴见此,沉着脸,手腕一转,指尖一弹,一张符飞过去,啪的一下,贴在贺苑兰的眉心上。 贺夫人一惊,倏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开口解释道:“这是驱邪符,可以帮助她,不受阴气继续侵蚀,她和这匣子待在一起太久了,长久以来,阴气早就已经一点一点地进入她的体内,继续呆在这里,对她的伤害更大。” 贺夫人闻言,大惊失色,“那怎么办啊?” “先用驱邪符,确保阴气不会继续伤害她。”宋时蕴淡声道:“她日常是否有服用什么,提气保养的汤药?或者家中可有人参?” 贺夫人急忙道:“有,但汤药可能来不及……” 现在让丫环去熬药,最少也得半个时辰后,才能喝上。 她担心贺苑兰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宋时蕴闻言,便直接道:“那就让人,去切一寸参须,放在热茶里,让她喝下去,不必太多,她现在太虚了,虚不受补,稍微喝点参须水,吊住她一口气即可。” 贺夫人连连点头,立即吩咐贺夫人身边的丫环心梨去准备。 心梨急急忙忙就走出了屋子。 贺夫人扶着贺苑兰,在床边重新坐下来。 贺苑兰脸色依旧白得吓人,但气息好像还算稳定。 贺夫人却还是不敢放松,眼巴巴地望向宋时蕴问道:“二小姐,那,那我们要先出去吗?” 宋时蕴淡声:“不必了,有驱邪符在,这阴气伤不到她。” 贺夫人顿了一下,只能按捺下来,目光又落在那匣子上,眼里带上一丝忌惮,“对了,二小姐,这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让我先查查看。” 宋时蕴微微摇头。 贺夫人一听这话,便不好打扰宋时蕴,只能自己在那着急地直皱眉。 杨氏见此,走过去,安抚地握住贺夫人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宋时蕴站在梳妆台前,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东西,找到一把裁纸刀。 她将裁纸刀拿过来,顺着那匣子的缝隙,将漆面和木材,一点点地挖开。 顺着缝隙挖开进去,大概挖开了一寸多的距离,匣子缝隙越来越大,可以清晰地看见,匣子缝隙深处,有一丝暗红。 宋时蕴眯着眼,用刀尖顺着那缝隙,挑了一抹暗红出来。 贺夫人和杨氏,都看见了这一幕。 贺夫人盯着那刀尖上的暗红,疑惑地问:“二小姐,那……是什么?”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着刀尖,将那一抹暗红送到鼻翼下一闻。 她的脸色下一秒就变了。 见她小脸猛地一沉,杨氏不由开口问道:“时蕴,那是什么东西啊?” 宋时蕴沉着脸,语气也在发沉,“是人血。” 人血和兽血,其实倒是很难分辨。 尤其是这暗红,看上去已经是沉浸了很久的血迹。 更难以分辨。 但直觉告诉宋时蕴,这绝对是人血。 贺夫人和杨氏一听到这话,两个人俱是大吃一惊。 贺夫人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这是人血?!” 她头上的步摇,此时跟随她颤栗的身躯,疯狂地抖动起来,哗哗作响。 杨氏虽然没有说话,但瞳孔也不由放大了一分。 宋时蕴望向她们,刚想说话,心梨就端着一杯参须茶走进来。 宋时蕴到嘴边的话,便止住了。 心梨快步走到贺夫人身边,将参须茶递到贺夫人面前:“夫人,参须茶已经准备好了。” 听见这话,贺夫人才回过神来,提着一口气,强撑着精神,保持着平静,伸手将参须茶接过来。 但微微颤抖着的双手,还是暴露出来她此时的真实情绪。 贺夫人咬着牙,却顾不上那些,先把参须茶艰难地端过来,然后给贺苑兰灌了下去。 因为手抖的缘故,茶水洒了一些。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贺夫人将一碗参茶灌下去后,长舒一口气,将茶碗递给心梨,她便慌乱地掏出自己的手帕,给贺苑兰擦了擦嘴角和衣服上的水渍。 借着这会子工夫,贺夫人渐渐地平复下汹涌的心情,呼了一口气。 她对心梨摆摆手。 后者便端着茶盘,躬身离开。 待她出去后,贺夫人才慌张地看向宋时蕴,声音都有些哽咽,“二小姐,这匣子上怎么会有血啊?” 宋时蕴皱眉道:“看这血迹的颜色,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血迹了,我猜测,应该早在贺娘子将这匣子收回来之前,这血迹就存在了,当初那人急着脱手,应该也是因为这血迹的缘故。” 贺夫人心里一颤,“所以……当真是这匣子,害了我家苑兰?” 宋时蕴微微颔首,“这匣子上面怨气和阴气太重了,长久和匣子共处一室,自然会不受阴气和怨气感染,但我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附在这匣子上面。” 宋时蕴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有些狐疑的。 从贺苑兰身上那么重的阴气来看,应该是有厉鬼跟着她才对。 可是,无论是在贺苑兰身上,还是在这匣子上面,她都没看见有什么别的东西。 只有浓重的阴气,仅此而已。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阴气无主的话,时间一长,就会消散的。 况且,贺苑兰这梳妆台,就放在窗下,向东的窗户,日光充足。 若只有阴气,在这晒个几天的太阳,估摸着就不复存在了。 不可能这么长久的,侵蚀着贺苑兰的身躯。 更重要的一点是…… 贺苑兰曾经做过噩梦。 那次噩梦里,她差点杀了自己,又差点杀了别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梦游。 但在宋时蕴看来,那典型的,是被鬼上身了。 可现在那东西,却不复存在。 宋时蕴思及此,目光不由落在贺苑兰的身上。 “二小姐的意思是,这,这匣子上面,本来还该有……东西吗?”贺夫人心里一颤。 宋时蕴口中,那东西是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宋时蕴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紧盯着贺苑兰。 灌下去一杯参茶后,贺苑兰的气息稳定了许多,脸色似乎都没那么苍白了。 看样子,好像好了不少。 宋时蕴眯起眼,提步走过去。 贺夫人见此,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第344章 曾贴身照顾 看见宋时蕴直直地走到贺苑兰面前,贺夫人心脏几乎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二小姐……你,你为何这么看着苑兰啊?难,难不成那东西在苑兰身上?”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扣住贺苑兰的手腕。 她手指捏决,搭在贺苑兰的手腕上,一抹灵气,便顺着贺苑兰的经脉探入。 探查着贺苑兰内里,五脏六腑的存在。 却见,贺苑兰的体内,虽然萦绕着一团浓重的阴气,有厉鬼存在过的痕迹。 但此时,却没有其他东西了。 宋时蕴不由皱起眉来。 见此,贺夫人更紧张,“二小姐?” 宋时蕴松开手,这才道:“不必担心,那东西不在贺娘子身上。” 只是…… 为何不在二小姐身上? 按理来说,那东西应该就在二小姐身上才对啊。 宋时蕴迟疑地皱着眉。 贺夫人闻言,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可见宋时蕴这个模样,她又紧张起来,“那,那东西真的存在吗?不在我们家苑兰身上的话,它、它又在哪里?该不会是躲在屋子里吧?” 说着,贺夫人有些仓皇地看向屋子四角。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它不在这里。” 如若那东西在这里的话,她早就感觉到了。 贺夫人闻言,却拍了拍心口,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宋时蕴却没有片刻的放松。 见她一直皱着眉,杨氏关心地问道:“时蕴,你是不是还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道:“本应该在这里的东西,此时却不见了。” 这更诡异。 杨氏心里一沉。 贺夫人还有点乐天派,“那东西不在了,兴许是它知道,二小姐过来了,所以逃跑了?这也是一件好事,只要它别继续来纠缠我们家苑兰,就好了。” 宋时蕴淡声道:“你觉得可能吗,贺夫人?” 贺夫人面上的笑一僵,“……难,难道还有危险吗?” “贺娘子身上阴气的源头不灭,阴气就不会消散,自然还会继续纠缠她,而那个东西,说不定随时都会回来。”宋时蕴沉声道:“当它再回来,贺娘子的身子,未必还能扛得住。” 贺夫人闻言,眼泪都差点出来了:“那,那怎么办啊?” 宋时蕴没有说话,回想着贺苑兰的生辰八字,掐指演算起来。 但这么一算,宋时蕴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贺苑兰命里,竟然有丧夫之相! 宋时蕴思及此,飞快地伸手,掀开贺苑兰面上的驱邪符。 便见贺苑兰的夫妻宫,此时呈现出一抹黯淡的黑光。 宋时蕴脸色顿时就变了,立即看向贺夫人问道:“贺夫人可知桓大人的生辰八字?” 贺夫人愣了一下,“桓庭的生辰八字?” 宋时蕴飞快地点头,“是。” 贺夫人犹豫道:“之前交换合婚庚帖时,我倒是见过他的生辰八字,只是……” 宋时蕴立即道:“还请夫人一定要想起来,这件事很重要。” 见她一脸凝重,贺夫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紧皱着眉,仔细回想片刻,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他的生辰八字,其实跟我们家苑兰,好像就差了一点点。” 说着,贺夫人就报出一个生辰八字。 和贺苑兰的,确实相差无几。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相差无几,贺夫人才记着了。 桓庭比贺苑兰大了三岁,但后面的八字,差不多。 只错了一个时辰。 可错就错在这一个时辰。 贺苑兰的八字,本来就够偏阴了。 唯独占了一个阳年阳时。 所以,八字阴阳还算平衡。 可是,桓庭竟然是阴年阴月阳日阴时。 差一点便是全阴之人。 这八字,可以说是偏阴较弱,很容易被厉鬼盯上,当上替死鬼。 宋时蕴立即向贺夫人问道:“桓大人,这两日见过贺娘子吗?” 贺夫人点头:“自然是见过的,这两日苑兰病得重,桓庭便日夜陪着苑兰,亲自照顾……” 说着,贺夫人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一顿,声音一沉,“二小姐,这……不会和桓庭有什么关系吧?” “桓大人八字偏阴。”宋时蕴低声道:“容易招惹鬼怪,如若我没猜错,那东西,恐怕是纠缠桓大人去了,且桓大人命格有所变动,原本还算长寿之人,现在寿数却骤然缩短,死期将至——” “什么?” 贺夫人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 桓庭是她的女婿,跟贺苑兰的感情还可以,对贺家的人也很是尊重,算是非常不错的女婿了。看书溂 贺夫人听说,自家女婿会出事,差点撅过去。 她缓了一会儿,才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哑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桓庭……跟这件事不是没关系吗?” 宋时蕴沉声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猜测,或许是因为桓大人命格偏阴,被那个东西盯上了,它或许是借着桓大人的身体,离开了桓家,不知道它要做什么,要去什么地方,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桓大人的命数。” 闻言,贺夫人身子踉跄了一下。 杨氏连忙扶住她,“夫人小心——” 贺夫人顾不上许多,强忍着眼前的阵阵发晕,求助道:“那,那二小姐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宋时蕴蹙眉道:“现在只能先找到桓大人,你们谁知道桓大人去哪里了?” 贺夫人闻言,迅速望向门口,疾声道:“心梨,你进来——” 方才出去的心梨,再次走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贺夫人急忙问道:“我且问你,姑爷去什么地方了?” 心梨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似乎不知道贺夫人为何这样问。 贺夫人见她还在愣神,神色一厉,“快说!” 心梨一个激灵,这才连忙道:“姑,姑爷说……有些公务要处理,便去了大理寺……” 桓庭本来就是大理寺的少卿。 日常就要在大理寺处理事务。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换作是谁都不会多想。 心梨着实不知道,贺夫人为何突然关心起来,桓庭的去向。 贺夫人闻言,却没有说话,而是在第一时间,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快速地道:“分两批人,一批去大理寺,我则去藏金阁。” 杨氏诧异地问道:“去藏金阁?”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得去问问,这妆奁匣子到底是从何而来。” 贺夫人立即道:“那我陪二小姐一起去。” 杨氏也说:“我也去吧。” 宋时蕴却道:“母亲还是留下来,帮忙照顾贺娘子吧,贺夫人同我一起去就好。” 贺娘子是从藏金阁买来这匣子的,而贺夫人是贺娘子的母亲,藏金阁那边自然是认识的。 需要贺夫人在当场,好说话。 杨氏去不去则无所谓。 贺夫人也不放心贺苑兰,听见这话,便握住杨氏的手道:“平宁侯夫人,我家苑兰就拜托您帮忙照顾一二。” 杨氏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贺夫人稳了稳心神,看向心梨,吩咐道:“心梨,你带着贺家的腰牌,去大理寺,找到姑爷,请姑爷回来,就说小姐病危,无论如何,都要请姑爷回来,明白了吗?” 心梨虽然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但见贺夫人这么郑重以待,连忙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请姑爷!” 话音落下,心梨福了一礼,便飞快地跑出去。 宋时蕴和贺夫人这边,则出发去往藏金阁。 如今正值下午,藏金阁内,人声鼎沸。 宋时蕴和贺夫人一过来,便看见人头攒动。 看得出来,藏金阁的生意是真的不错。 第345章 没脾气 宋时蕴和贺夫人站在门口,没多久,就有眼尖的小二,看见她们衣着不凡,笑吟吟地迎了过来,“夫人和小姐,想看点什么?” 贺夫人闻言,却直接问道:“你们家掌柜郑娘子在吗?” 小二下意识地问:“娘子在的,只是不知道,两位找娘子做什么?” 贺夫人冷着脸,“我是桓大人之妻贺苑兰的母亲,贺家夫人,你去同你们娘子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要问她,她自然会明白。” 见她神色严厉,小二顿时警惕起来,尤其是听闻贺夫人的身份,也不敢怠慢,躬身道:“是,小人这就去通传。” 她福了一礼,便转身,快步向后堂的方向走去。 宋时蕴和贺夫人则在原地等待。 小二绕过穿堂,走到后面的账房,便见掌柜娘子,正在里面小憩。 小二急急忙忙地道:“娘子,外头有人要见您。” 郑娘子正睡着,听见这声儿,不耐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说:“没什么急事,就不要叫我,不会同他们说,我不在吗?” 小二:“可来的人,是桓大人之妻贺苑兰贺娘子的母亲,也是贺家的夫人,她点名要见娘子,说有什么要事要见您……” “谁?”郑娘子倏地睁开眼,转过身来看她。 小二重复道:“贺家夫人。” 郑娘子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撑着自己坐起来,小声嘀咕:“她怎么过来了?” 小二试探地问道:“娘子可要去见?我瞧着她们来者不善,恐怕不见到娘子,她们是不会走的。” 郑娘子皱眉道:“她们?来的都有谁?” “贺家夫人,身边还带着一个衣着富贵气质不凡的姑娘,瞧不出来是谁,应当之前不曾来过我们藏金阁,但看模样,非同一般人。”小二谨慎地道。 郑娘子一听这话,还以为是贺家其他小姐。 贺家地位不一般,郑娘子也不想得罪,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一边起身一边说:“行,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语毕,她便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便提步往外走去。 小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宋时蕴和贺夫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一道爽朗含笑的声音,先行传来。 “贺夫人今日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啊——” 宋时蕴和贺夫人闻言,循声望过去,便见一个穿着深色长裙,妆容精致艳丽,头饰也很华丽的中年女子,从后堂的方向,走出来。 端看之前传话的小二,跟在她身后,宋顺和贺夫人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恐怕就是那位郑娘子。 郑娘子迈着小碎步,走到贺夫人面前,向贺夫人俯身行礼,柔声柔气地说:“郑氏见过贺夫人——” 贺夫人看见她,想到贺苑兰的病,和这人脱不开关系,她就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道:“我怎么敢惊动郑娘子,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郑娘子,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听见这话,郑娘子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脸上的笑意一僵,“夫人这话何意啊,郑氏怎么听不明白了?” 贺夫人寒着脸,还想说什么。 宋时蕴按住她的胳膊,提醒道:“人多口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贺夫人侧反应过来,这里来来回回有那么多人,若是贺苑兰的事情,被别人听了去,只怕明天就会传遍京城。 到时候,对贺苑兰的名声自然不利。 思及此,贺夫人压了压心里的火气,道:“换个地方再说。” 这话自然是对郑娘子说的。 郑娘子看得出来,如小二说的一样,这位贺夫人恐怕是来者不善。 郑娘子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便恢复常色,赔着笑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便请夫人随我来吧,楼上有雅间。” 贺夫人冷哼一声,率先向楼梯走去。 郑娘子面皮僵了一秒,却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一抬起头来,便见宋时蕴一直盯着自己。 郑娘子顿时挤出一抹笑来,同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时蕴瞥她一眼,提起裙摆,跟在贺夫人身后,先行朝楼上走去。 她们一走,郑娘子脸上的笑,就渐渐消失,她沉着一口气,向身边的小二吩咐道:“去准备一些茶点。” 语毕,她便跟在宋时蕴和贺夫人身后,上了楼。 郑娘子带着宋时蕴和贺夫人,进入二楼的雅间。 她赔着笑脸,主动问道:“不知道夫人要同我说什么?” 贺夫人一听这话,怒气难忍,“我来找郑娘子做什么,郑娘子难道不知道吗?” 郑娘子诧异道:“夫人这话,我真是听不明白……” 贺夫人气得一咬牙。 宋时蕴却在此时,轻飘飘地开口,“娘子是真不知道,我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郑娘子不由看向她。 还想说话。 宋时蕴又道:“娘子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了贺娘子而来,贺娘子前不久,从藏金阁买去一套妆奁匣子,这事郑娘子应该知道吧?” 郑娘子脸皮微妙地一抽,点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 宋时蕴眯起眼来,审视着她,“娘子不仅是知道这事,应该还知道那匣子有问题吧?” 郑娘子连忙摆手,“这我可真不知道!我……” 宋时蕴噗嗤一声笑出来,打断了郑娘子的话。 郑娘子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淡淡地一笑,“若是真不知道,难道娘子不应该在听闻我这话的第一时间询问,那匣子有什么问题吗?” 郑娘子:“……”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回答,有些问题。 贺夫人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地指着郑娘子,“好啊,你果然知道!” 郑娘子眼皮抽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要辩解。 宋时蕴却没给她机会:“郑娘子,我相信你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应该不想害人,可是现在,贺苑兰贺娘子因为那一套匣子,性命垂危,若你不想这件事沾染上你,就应该据实相告,否则贺家恐怕只能拿你,给贺娘子填命了。” 闻言,郑娘子脸色一白,惊恐道:“贺,贺娘子快死了?可,可这跟匣子有什么关系?跟我就更没关系了啊?” 宋时蕴审视着她。 从郑娘子方才在楼下的反应,再到现在来看,郑娘子应该知道那匣子有些问题,但并不清楚那匣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思及此,宋时蕴便直接道:“那匣子沾染过死人血,那么晦气的东西,你敢卖给贺娘子,郑娘子,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件事传出去,你们藏金阁可能就要被踏平了吧?” 郑娘子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宋时蕴眯起眼来,“那匣子沾染过死人血这件事,郑娘子果然知道?” 郑娘子一听这话,眼神都有些飘忽。 她听得出来,宋时蕴恐怕发现了这件事,有些心虚地拧紧手里的帕子,“我……” 宋时蕴提醒道:“郑娘子,我们此来,并不是为了报复藏金阁,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若是郑娘子愿意据实相告,我们自然不会追究藏金阁的责任,毕竟爱财之人,世常有之,为了取财不择手段的也有之,我们远相信,郑娘子或许是为了钱财,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相信,郑娘子并不是为了害人,所以我们此来,只是要个真相,可若是郑娘子不愿意据实以告,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宋时蕴这一番话,说得郑娘子彻底没脾气。 不管怎么样,如若贺苑兰那边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妆奁匣子沾染过死人血的事情一传出去,她的藏金阁也就算完了。 毕竟,像是她这种商人,和正儿八经的世家相比,太微不足道,根本不是世家的对手。 世家想要碾死她,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第346章 没有白捡的便宜 思及此,郑娘子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福了一礼,满脸愧疚道:“对不住,之前我确实有事情,瞒着贺娘子……” 贺夫人一听,怒不可遏,“你究竟瞒着什么事情?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我告诉你,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闻言,郑娘子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弯膝跪了下来,“夫人息怒啊!我,我真不知道贺娘子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那匣子的原主人,确实死了,旁的我是真不知道……” 贺夫人还想发怒。 宋时蕴按住她的手,向郑娘子询问道:“那匣子的原主人是谁?” “是……”郑娘子犹豫片刻,还是一咬牙,道:“是大理寺卿屈大人的爱女,屈婉婷屈小姐。” 宋时蕴眉梢一挑,“大理寺卿不是蔡大人吗?” 郑娘子一愣。 贺夫人回答道:“蔡大人在半个月前,病退了,现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之前的大理寺少卿,屈大人。” 也正是因为,蔡大人腾了位置,桓庭才刚好调过去。 只不过…… 贺夫人想起来一件事,狐疑地看向郑娘子,“但是,屈小姐不是半年前就病逝了吗?” 说着,她瞳孔一震,“所以那匣子之前是屈小姐的?” 郑娘子艰难地一点头,“是……屈小姐和贺娘子一样,很是喜爱单大师的作品,几乎单大师一有新作,屈小姐必定第一时间购入,这次的妆奁匣子,自然也不例外,早先的五套匣子,她便抢去了一套,收藏起来,但随着她的病逝,屈家就将她生前用的一些头面首饰和妆奁匣子拿了出来,那匣子毕竟算是死人遗物,多少是有些晦气的,屈家不愿意告诉旁人,我……为了将匣子顺利卖出去,便也就隐瞒下来……贺娘子十分喜爱那匣子,便收了回去,可我真不知道那匣子能有什么问题……” 大户人家的死人遗物多了去。 一般都是家里的人收起来。 也有不少人,会像是屈家一样,将值钱的东西,拿出去转手的。 倒不是缺钱,只是忌讳。 尤其是像屈小姐这种,还未嫁人就病逝的。 家中一般都是格外忌讳的。 一般的衣物杂物,烧了就烧了。 像是头面首饰妆奁匣子等等,都属于又值钱又没什么损坏,容易出手的,自然会选择出手。 屈家小姐的死,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屈家将这匣子拿过来,偷偷找到郑娘子时,她就知道这匣子,是属于屈小姐的。 屈家当时要价并不高,只想低价出手,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告诉旁人,这匣子是他们家出手的。 这毕竟是死人物件,且是贵价物品,能够买得起的人家,都是特别有钱的,往往格外忌讳。 像是这种物件,郑娘子平常也不愿意接手。 但屈家那次开价极低,几乎等于白送。 而这些东西,一旦转手出售,就能够赚一大笔钱。 这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郑娘子便心动了,她检查过屈家送来的那些物件,包括妆奁匣子,发现成色都很好。 这转手出去的价格,只会更高不会低。 郑娘子便还是动了心思,将屈家送来的东西,都收了下来。 而关于那些物件的来历,郑娘子也不想告诉旁人,唯恐出手不顺利,两边便一起隐瞒下来。 由于贺娘子之前,同郑娘子说过好几次,让她帮忙留意单大师的妆奁匣子。 还说,只要有、成色够好,无论多少钱,她都愿意收。 郑娘子一收下那妆奁匣子,自然就想起贺娘子。 她便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贺娘子。 贺娘子一听闻消息,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她当时也当着郑娘子的面,问过匣子的来历,郑娘子没敢说。 贺娘子心里全是那匣子,也没追问,便将匣子收入囊中。 本来出手之后,郑娘子以为就没事了。 谁知道,贺家人今日就上门了。 那东西毕竟晦气,沾染了死气。 郑娘子一听说贺娘子病重,也担心,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伤到了贺娘子。 郑娘子在得知贺家人过来的时候,就在想,贺家人是不是已经知道那匣子有问题。 她越想,心里就越是不安。 是以,宋时蕴一说贺娘子病重快死了,贺家放不放过她,在于她的选择,她便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准则,把屈家给卖了。 宋时蕴眯起眼来,追问道:“那么,匣子上有死人血这件事,你知道吗?” 郑娘子抬头,看见宋时蕴紧盯着自己,莫名有些心慌,下意识地躲开宋时蕴的眼神。 宋时蕴见此,便有了论断,“你知道这件事。” 她用的是陈述句。 郑娘子还想说不知道。 宋时蕴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郑娘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看得通体生寒,到嘴边的,否认的话,愣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我……我好像是知道的……” 宋时蕴微微一笑,“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 郑娘子头皮发麻,只能实话实说:“……我,我检查过那匣子,发现匣子一角,好像有条裂缝,我便照着火光,往里看了看,里面似乎有什么污渍,但……但我真不清楚,那污渍到底是什么,我真不知道……”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到现在你还在骗我?如若不知道,方才又为何说,你好像知道?” 郑娘子:“……我,我是猜的……因为屈小姐是突然暴毙而亡的……她又十分喜爱单大师的作品,这匣子她必定也是放在屋内的……” 这话,是真的。 郑娘子之前隐约有些猜测,但没深想。 只是方才在宋时蕴说,那匣子上沾染了死人血。 她才突然联想到的。 屈小姐突然病逝,匣子日常又放在她屋内,很难说,屈小姐死前是不是有吐血,那血迹是不是喷溅到了匣子上面。 所以,郑娘子这才有些心虚。 但上面到底是不是真有死人血,她确实不太肯定。 宋时蕴审视着郑娘子,判断她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贺夫人闻言,却已经怒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要给郑娘子一耳光。 宋时蕴及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这一巴掌才没落下去。 郑娘子看见贺夫人的手抬起来时,已经下意识地闭上眼。 但等了一会儿,不见巴掌落下来,她才睁开眼来。 瞧见宋时蕴握住贺夫人的手腕,郑娘子大气不敢喘,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贺夫人愤怒又委屈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 宋时蕴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安慰道:“夫人,你现在就算打花她的脸也没用,我们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才是当务之急。” 贺夫人闻言,狠狠地瞪了郑娘子一眼,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过了一会儿,她才做好心理建设似的,垂下手来。 宋时蕴这才放开她。 郑娘子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宋时蕴望向她,“方才娘子说,屈家出手那些物件时,都是低价出手的?” 郑娘子忙不迭地点头,“正是,几乎算是没要钱,那妆奁匣子在外头的市价,少说也得三百两银子……但屈家只要了十两……几乎是白送了!” 话音一落,郑娘子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磨牙嚯嚯地道:“我就说,这屈家怎会出那么低的价格!敢情是,他们家知道这些物件有问题,这才急于出手啊!” 毕竟要价高了,郑娘子这边或许会有犹豫,又或许不会将那些物件全部收下来,只会挑挑拣拣地,收几样而已。 屈家很显然,是想要一股脑,把所有屈小姐用过的物件,都出手。 所以,必定要低价出手的。 郑娘子想清楚这个关节,愈发地气愤,没想到她自认为精明一世,竟然让屈家给耍了!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捡的便宜。 第347章 闲人免进 宋时蕴没有去管郑娘子的抱怨,回想着郑娘子方才的回答,她沉吟片刻道:“方才娘子还说,屈家小姐是突然暴毙的?” 郑娘子点头,“是啊,死得很突然。” 宋时蕴追问:“娘子为何觉得很突然?” 郑娘子回答道:“因为前一天,屈小姐还到我这里订了一套特别华丽的头面,说是过几日就来取。” 说着,她有些唏嘘地道:“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屈小姐暴毙的消息,我当时还以为是讹传呢……” 郑娘子当时不相信,还特意跑了一趟屈家打听,才得知屈小姐从藏金阁回去的当晚,就突然恶疾,屈家好像请了不少大夫去,也没能将屈小姐救回来。 郑娘子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屈家挂上了白幡,她便顺势去灵堂,上了一炷香。 望着灵堂上巨大的棺椁时,她心里就特别感慨。 万万没想到,前一天跟她说话时,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没了。 “屈小姐之前可有传出有什么疾病?”宋时蕴问道。 郑娘子摇头,“这个倒是没听说,但我记得屈小姐同我说过,她从小到大身体不错,甚少发烧,倒是她姐姐,经常生病,是个冰美人,因此全家都很偏爱姐姐,对她就不怎么在意,当时她说这些时,好像挺伤怀的,我还安慰了她几句。” 宋时蕴摸着下巴,沉吟不决。 屈小姐身体那么好,怎么会突发恶疾,说走就走? 这位屈小姐还未出阁,年纪应该还不大,怎么都不像是突发恶疾的人。 而且…… 贺娘子好像也是从前身体还不错的。看书溂 贺娘子和屈小姐这一点,都是有些相同。 “二小姐,这位屈小姐的死,是不是有些太不寻常?”贺夫人听宋时蕴反复问这个问题,便有些怀疑地道。 宋时蕴微微嗯了一声,“我是觉得,这位屈小姐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一般来说,如若是突然暴病而亡,也就是自然命数,死者应该不会有什么执念,死后便该去轮回,而不是因为怨气深重化为厉鬼,甚至附身在那妆奁匣子上面。 而且,屈家低价把那些物件出手,也很奇怪。 屈家这么做,显然并没有想靠物件回血赚钱。 那为什么非要出手不可,收进仓库里不行吗? 更何况,女儿刚死不久,她的遗物也颇有纪念意义。 为何那么着急出手,还非出手不可? 宋时蕴直觉,屈小姐的死,肯定有内情。 而屈家应该知道了什么事情,不想被纠缠,所以才急于将匣子出手。 如若是这样,那屈小姐的死,恐怕和屈家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思及此,飞速地做了一个决定,“贺夫人,我们恐怕得去一趟屈家了。” 贺夫人一愣,“我们直接去屈家吗?” 宋时蕴颔首,“对,现在就去。” 贺夫人犹豫道:“我们直接去屈家的话,桓庭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宋时蕴却道:“如若纠缠桓大人和贺娘子的东西,真是屈小姐,那桓大人此时,恐怕并不在大理寺,而是在屈家。” 毕竟,屈小姐的死,肯定和屈家脱不开关系。 那么,屈小姐可能就会附身在桓庭身上,操控桓庭,带她回屈家。 思及此,宋时蕴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她倏地看向贺夫人,问道:“我记得,屈小姐的父亲,屈大人是大理寺卿?” 贺夫人愣了一瞬,点头道:“郑娘子方才好像是这么说的……” 郑娘子闻言,连忙道:“对,屈大人是大理寺卿。” 宋时蕴脸色一变,“之前好像说过,桓大人去了大理寺?” 贺夫人道:“好像是这么说过……” “坏了!” 宋时蕴脸色一沉,转身便快步朝外走去。 宋时蕴仿佛小跑似的。 贺夫人愣了一瞬间,回过神来时,宋时蕴已经冲下二楼。 贺夫人提着裙摆,跟着跑了出去。 郑娘子不明所以,呆愣地在那,半天没回过神来,也没去追。 贺夫人追着宋时蕴,跑出藏金阁时,便见宋时蕴的身影不见了,而停在门口的马车,已经驶离出去一段距离。 贺夫人站在藏金阁的门口,望着很快消失在街道上的马车,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贺夫人犹豫了一下,转身跑回藏金阁里,请郑娘子帮忙准备一辆马车。 郑娘子自然不敢拒绝,连连答应下来,让下人帮忙套了一辆马车。 贺夫人坐上马车,便急忙赶去大理寺。 …… 宋时蕴催促着贺家的车夫,顾不上城中禁行的规矩,马车一路飙速,赶到大理寺。 几乎马车刚到大理寺门口,还未停稳,宋时蕴便从马车上跳下来。 她一下来,就看见心梨正站在大理寺门口,来回踱步。 宋时蕴一边走过去,一边唤道:“心梨姑娘——” 心梨闻声,转过头来,一眼便认出来,这位自家夫人的座上宾。 她立即向宋时蕴福了一礼,“宋小姐怎么过来了?” 宋时蕴走到她跟前道:“你见到桓大人了吗?” 心梨摇头:“还没,我赶到不久,方才请护卫帮忙通传,现在还未有消息。” 心梨是自己徒步赶过来的,大理寺又远一些,所以她来得迟了一些。 一听,还未见到桓大人,宋时蕴就皱起眉来,“那桓大人可在里面?” 心梨:“在的,方才护卫大哥跟我说了,姑爷今日确实来了大理寺,还未曾离开。” 宋时蕴眯起眼来,“那大理寺卿大人,是不是也在?” 心梨疑惑的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宋时蕴便提步向那些护卫走过去。 心梨不知道宋时蕴要做什么,但还是本能地跟上去。 宋时蕴径直走到守门的护卫面前,便问道:“护卫大哥,请问今日,屈寺卿可曾来过?” 护卫板着脸,打量着宋时蕴,并未立即回答。 心梨见此,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护卫大哥,这位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也是我们家夫人请她跟我一同过来的。” 护卫虽然不认识宋时蕴,但认识心梨。 以往贺娘子没少让心梨,去给在大理寺工作的桓大人送东西。 大理寺的人,几乎都知道,心梨是桓大人家的丫环,自然给了几分薄面。 加上听心梨说,这位是平宁侯府的小姐,那护卫顿了一下,还是顶着一张木板脸,毫无情绪起伏地回答道:“寺卿大人一早就来了。” 宋时蕴眸色一沉,“屈寺卿可曾离开?” 护卫摇头,“还不曾。” 宋时蕴闻言,提步便要往里走。 护卫见此,立即举起手中的剑,拦在宋时蕴面前,喝止道:“大理寺重地,闲人勿进,还请二小姐回退。” 宋时蕴蹙眉道:“我要见屈寺卿。” 护卫毫不给面子地道:“若是要见寺卿大人,还请问二小姐,可有同寺卿大人约好?若是没有提前约好,还请二小姐在这等待片刻,容属下先进去通传。” 宋时蕴刚想说话,却感觉到,大理寺内,阴气涌动。 “等你去通传,恐怕就来不及了!” 宋时蕴一把推开护卫的刀,同时一个闪身,一脚踹在护卫的腿弯处。 那护卫顿时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趁着这个时候,宋时蕴立即跨进大理寺的门槛。 另外一侧的护卫见此,连忙追进去,“站住,大理寺重地,闲人免进!” 被踹倒的护卫,咬了咬牙,强忍着痛感站起身来,望向心梨问道:“这位真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第348章 控诉 心梨也没想到宋时蕴会突然出手,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闻言,她有些迟疑地道:“我们家夫人是这么说的……” 护卫舔了一下牙根,强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里跑,一边喊:“别伤着她,那是平宁侯府的小姐,拦住她就是!” 前面正在追宋时蕴的护卫,闻言顿了一下。 宋时蕴却跑得飞快,顺着阴气追寻而去,趁着这一时,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两个护卫顿时傻眼,一边集合人,一边去追,为免宋时蕴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真是做了什么不利于大理寺的事情,只怕他们俩要吃苦头了! 宋时蕴顾不上他们是怎么想的,顺着阴气,快步跑进后院。 前院是审案子的地方,后院是休息的房间和办公区域,再后面则是大理寺的牢狱。 宋时蕴顺着阴气,便来到后院众多院落中的一处小院。 小院门口挂着一个牌子,是案宗重地,闲人免进。 门口还守着两名护卫。 看见宋时蕴跑过来,两个人立即举起手中的剑,一脸戒备地看着宋时蕴。 同一时间。 大理寺的档案库里,坐着两位大人。 一个是大理寺卿屈大人,一个是少卿桓庭桓大人。 近期,大理寺在整理历年来的疑案难案,两个人因此都在档案库里忙碌。 还有一些小吏文书,在做最基础的誊抄工作。 屈大人和桓大人,则仔细检查卷宗,分辨有没有什么线索,还要不要重启调查。 屈大人年岁大了,坐了半日下来,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刚想起身,就感觉到,档案库里,渐渐地冷下来。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嘶了一声,道:“这档案库房,到底有些背光,这天色还没多晚,便冷了下来。” 桓庭闻言,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觉得还好。” 屈大人摆摆手,“桓老弟,你到底年轻啊,我毕竟上了年岁,和你们小年轻的身体不能比了,稍微冷一点,我这身子骨,就受不了了。” 桓庭闻言,却似乎很意外,“但我记得,大人的身体不是很好吗?甚少生病,身体康健,步履很快,不仅如此,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听见这话,屈大人才变了脸色,转头望着桓庭,一脸迟疑地道:“桓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庭淡淡一笑,“我是什么意思,屈大人不清楚吗?” 屈大人盯着桓庭,脸色沉了沉,“桓庭,你这玩笑话,当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这话是玩笑话吗?”桓庭扬了扬眉,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子上,直起腰来道:“可我记得,屈大人杀人时,杀伐果决,逼迫自己的女儿去死时,也很是铁石心肠,难道我说错了吗?” 屈大人脸色突变,眼神有些慌乱,又有些阴沉,“桓庭,你在胡说什么?!” 桓庭微微一笑,操着手,“我是不是胡说,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屈大人打量着桓庭,神色愈发的复杂,眼神也越来越冷。 话说至此,屈大人当然明白,桓庭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 档案库很大,放着一排又一排的架子。 而在最后面,还有两张桌子,那些小吏文书,就在后面誊抄着旧的卷宗。 两者距离并不算近。 这边的动静,似乎也并未引起,那两个小吏文书的注意。 屈大人脸色沉了沉,靠近桓庭一些,低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桓庭闻言,脸上的笑便消失了,“所以,你是承认了?” 屈大人寒着脸,咬牙道:“桓庭,你我共事于大理寺,我还是你的上级,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情知道了,就知道了,藏在自己心里就好,传出去,只会对你不利,你明白了吗?” 桓庭盯着屈大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眼圈也越来越红。 他的眼神里,更是逐渐充满恨意。 他死死地盯着屈大人,不像是看上司,倒像是看什么生死之仇的敌人。 屈大人感觉这眼神太奇怪了。 桓庭刚升职为少卿不久,但两个人却共事很久了。 在他的记忆中,桓庭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从不出错,老实本分又有才情的下属。 他对桓庭一直都很看重。 和桓庭关系也不错。 他甚至私下里想过,反正他年岁也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和蔡大人一样,病退或者荣休。 届时,等他告老还乡,或许可以推荐桓庭,承继自己的位置。 所以,对桓庭颇为看重,也一直有意培养桓庭。 桓庭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他也格外地尊重,私下里更是时常称呼他为老师。 两个人甚至不曾吵过架红过脸,他着实不知道,自己和桓庭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桓庭心里什么时候,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要说他的女儿,和桓庭也从未见过…… 即便得知他女儿死亡的真相,桓庭也不该有此反应才对啊。 屈大人警惕地盯着桓庭看,思忖着这一切。 但看着看着,忽然间,桓庭的脸,在他眼前就出现了变化。 原本还是桓庭的五官,可忽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的五官,屈大人比任何人都熟悉。 他脸色忽然就变了,大吃一惊似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身子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退。 桓庭像是察觉到他的举动似的,一把按住屈大人的肩膀,猛地一用力,抓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到自己的面前。 两个人的脸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看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庞,屈大人深吸一口气,差点撅过去,“你,你……你不是桓庭……你,你是婉婷?!你,你是屈婉婷?!” 在屈大人的视角里,桓庭的脸,换了一副模样。 那不是桓庭的脸,而是他的女儿,屈婉婷的脸。 那张脸…… 他很熟悉。 曾经两个人也以这么近的距离对视过。 那时候,是他逼迫屈婉婷自尽。 可屈婉婷不愿意。 当时,屈婉婷也是那么仇视地看着他。 屈大人忽然明白桓庭方才为什么会那么盯着自己,“你……你附身在桓庭身上了?你,你是想来向我报仇吗?!” 屈大人疾言厉色,又色厉内荏。 面上看着带着几分厉色,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心跳得有多快。 “父亲,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够认出我来,真是不容易啊……”桓庭望着他,开口吐出的却是娇滴滴的女声,“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我?” 屈大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桓庭一边笑,一边掉下眼泪,“我真的不明白啊,你们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你们永远支持姐姐,在意姐姐,就连我喜欢一个人,你们都要干涉!甚至不惜让我去死!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盯着屈大人,眼神猛地发狠,脸上却在笑。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会来找你报仇!怎么样,父亲大人万万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我吧?”看书溂 屈大人白着脸,望着桓庭,眼神里爬满惧怕:“你……我,我是你父亲,难不成你还想杀我吗?” ‘桓庭’冷笑:“父亲?您逼迫我去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您是我的父亲?” 屈大人牙齿都在打架,但又不认为自己有错,“我那是为了屈家的门风!谁让你,丢尽了我们屈家的颜面!竟然和一个穷秀才,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还想要私奔!我们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不死,我们屈家还有何颜面,在京城立足?” ‘桓庭’忍不住哈哈一笑,笑得满是嘲讽。 “屈家的颜面?若是姐姐做了这样的事情,父亲大人会忍心杀了她吗?” 第349章 不要妄动 屈大人闻言,一噎。 看见他这反应,‘桓庭’眼泪和笑容一同崩溃。 “看啊,看啊,无论什么时候,你们心里只有姐姐,你们既然那么心疼姐姐,觉得姐姐千好万好,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他咬着牙,用屈婉婷的声音,控诉着屈大人。 眼里满是绝望和不甘。 屈婉婷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父母对姐姐千宠万爱,到了自己这里,却吝啬分给她一点点的感情。 “既然父亲大人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桓庭’又或者是,屈婉婷,她猛地一咬牙,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支匕首。 屈大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点寒芒。 他一低头,就看见屈婉婷握着那把匕首,刺向他的心口。 屈大人神色一惊,想要后退。 可屈婉婷稳稳地压着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做鬼了,力气都特别大,屈大人竟然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眼看着那把刀迫近,屈大人忍不住大声喊起来,“来,来人啊,来人啊——” 屈婉婷却冷笑:“别喊了,他们听不见的,如若能够听见,他们早就过来了——” 屈大人闻言,才反应过来。 是啊。 他和屈婉婷,在这里争吵了许久,两个人一开始还控制着音量,但后来根本就没注意音量。 按理来说,那么大的声音,别人不可能不注意到。 就算档案库再大,后面的小吏文书,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若是听见了一些异常的声音,是个正常人,都会过来检查。 不可能到现在都无动于衷。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两个文书小吏根本听不见他们这边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屈婉婷抢先解决了那两个文书小吏,还是用了什么法子。 现在的局面,对他都很不利。 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屈大人还来不及说话,屈婉婷手里的刀,便抵在了他心口,仿佛下一秒,就会刺进他的胸腔。 屈大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要从胸腔里逃离出来。 他张大了嘴巴,一句声音还没发出来,档案库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打开来。 紧接着,一道符纸裹挟着罡风袭来。 屈大人和屈婉婷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符纸便砰的一声,打在屈婉婷手上的刀上。 屈婉婷手腕一痛,匕首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屈大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见有人跑了进来。 他刚抬起头来,就被一个小丫头往外推了一把。 身子猛地一踉跄。 紧接着,他就被人扶住。 他一抬头,就看见护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稳稳地接住他。 接住屈大人的护卫,此时也是一脸懵。 他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方才宋时蕴在档案库门口,对他们出手。 几张符一扔,他们身子便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时蕴冲进来。 而宋时蕴一步跨进档案库的小院,他们身上的符纸,像是被感应到了似的,便被无形的风吹落。 他们便恢复了自由,便跟着跑进来。 还没等他们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宋时蕴推了屈大人一把。 他们便下意识地扶住屈大人。 旋即,众人茫然地抬起头来,便见桓庭一脸凶相,剜了屈大人一眼,又死死地盯着宋时蕴。 看见与往常模样,完全不同的桓庭,护卫们有些懵,也顾不上宋时蕴。 屈大人确认他们是真正的过来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一转头,便对那些护卫厉声道:“抓,抓住他,快抓住他!” 听见这话,宋时蕴便看见桓庭——不,是屈婉婷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屈大人,库房里的阴气,也在这时候,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宋时蕴注意到这一点,手指悄悄地勾住袖子里的符纸,一边向屈大人警告道:“屈大人,你要是还想活着,就别再乱说话。” 屈大人一噎,有些不高兴,狐疑地打量着宋时蕴,“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宋时蕴不耐地看他一眼,“如若不是我闯进来,你刚才就没命了,还在这摆什么官架子?” 屈大人:“……” 护卫们闻言,渐渐地意识到,这里面好像发生了一些,他们没想到的事情。 情况可能和宋时蕴说的差不多,桓庭要伤害屈大人,她是真的来救人的? 屈大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是知道,宋时蕴刚才冲进来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是来救屈大人的。 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就在众人迟疑的时候,屈婉婷盯着宋时蕴,磨牙嚯嚯,“你是来救他的?” 宋时蕴盯着他,直接道:“你是屈婉婷吧?” 屈大人和护卫们闻言,俱是一愣。看书溂 不同的是,屈大人脸上,更有一种不堪往事被拆穿的愤怒。 屈婉婷早就看出来,宋时蕴不是一般人,见她拆穿自己,也不在意,“是我又怎么样?我只不过是想来为我自己报仇,你为什么要来阻拦我?” 宋时蕴蹙眉,“你若是想要报仇,大可以自己去报仇,为何要借别人的身躯?你报完仇之后,倒是没什么事情,可以一走了之,但在众人心中,是杀人犯的桓庭桓大人,该当如何?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他杀了屈大人,杀了自己的上司,罪不容诛,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无人可为他辩解,你觉得这样,他是不是太无辜了?你们父女之间有什么仇恨,我不知道,但总归和桓庭无关吧?” 屈婉婷闻言,眼神里闪过一抹歉然。 宋时蕴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便继续道:“桓庭是无辜的,难道你要为自己的报仇,连累一个无辜的人去死吗?桓庭有妻有子,前途一片光明,若他死了,他的妻子就会变成寡妇,他的孩子,就会失去父亲,我想屈小姐应该也不希望看见这一幕,更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连累无辜吧?” 屈婉婷愣了愣,面上的神色,愈发的犹疑和后悔,她抬起脸来,望向宋时蕴,“我也不想利用他,但我没办法,我必须杀了他!” 她倏地望向屈大人,眼里满是汹涌的恨意。 “他害我至此,我一定要杀了他,让他为我陪葬!” 屈大人被她看得,心里一颤。 屈婉婷又望向宋时蕴,道:“现如今,你来了,你可以证明,杀了他的人,是我屈婉婷,不是桓庭,我希望你也不要拦着我报仇!” 屈大人一听这话,瞬间就慌了,一把推开护卫,转身就要往外跑。 屈婉婷见此,却一个闪身,拦在屈大人面前,一掌将屈大人重重地推倒在地。 下一秒,她便抬起手来,想要去拧断屈大人的脖子。 宋时蕴脸色一沉,手腕一抬。 一张符便嗖的一下飞出去,稳稳地落在屈婉婷的身影。 屈婉婷的所有动作,顿时僵硬在半空中。 她愕然又愤怒地看着宋时蕴,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为何还要拦着我?!我都说了,一切是我屈婉婷所为,你可以作证,你为何还要拦我?!” 屈大人倒在地上,保持着惊惧的,望着屈婉婷的模样,半天没回过神来。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提步走过去,提醒道:“屈大人,我说过了,你最好不要妄言妄动,再有下次,别怪我救不了你。” 屈大人闻言,脸色雪白,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第350章 不愿意认错 宋时蕴没再看屈大人,径直走到屈婉婷面前,道:“我拦你,是因为,朝廷不会接受你方才的说法,朝廷需要对外服众,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对外公开,是一个冤魂害了屈大人,只会拿桓庭去顶罪。再者,就算是朝廷退一万步,没有拿桓庭去顶罪,但在旁人眼中,桓庭被附身杀人了,谁知道是他真被附身了,还是装的?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你觉得,他这辈子的仕途还有望吗?” 屈婉婷睫毛一颤,猛地咬紧牙关。 宋时蕴盯着她,继续道:“屈小姐,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用他的身体,继续杀人,无论如何,桓庭都会被牵连,这事情误解,更何况——” 她叹了口气。 “屈小姐,以子杀父乃逆人之大伦,天道不会放过你,别说投胎轮回了,你恐怕得入地狱,承受无数的刑罚,最后再让你魂飞魄散,为了一个从未将你当成女儿的父亲,值得吗?” 屈婉婷闻言,眼神一暗,望着地上的屈大人,还是无法抹去心里的恨,“只要杀了他,怎么都行……” “你既然想要杀他,内心便没有再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吧?”宋时蕴蹙了蹙眉,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那你以后,还愿意顶着以子杀父的罪名,为他魂飞魄散吗?屈小姐,我想,你现在应该并不想让他再当你父亲吧?” 屈婉婷想也不想地道:“当然!我这辈子,乃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愿意再认识他!他这个畜生,不配当我的父亲!” 说话间,屈婉婷愤怒地盯着屈大人,磨牙嚯嚯,恨不得将屈大人一口一口咬碎一样。 那恨意滔天,别说再让屈大人以自己父亲的名义,出现在任何场合,就连看他一眼,她都嫌脏! 宋时蕴闻言,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不就行了吗?屈小姐,没必要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愿意与你为敌,如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屈婉婷迟疑地看着宋时蕴,“你……帮我?” 宋时蕴一脸诚恳地道:“屈小姐,若是我真要与你为敌,早就对你出手了,就不会在这里劝你了,不是吗?” 屈婉婷闻言,对宋时蕴的警惕,倒是放松了几分。 宋时蕴没错过她的小表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现在动不了灵力。 只用符纸,顶多能够暂时压制住屈婉婷,想要彻底降服屈婉婷,不动用灵力是不行的。 宋时蕴只能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尽量稳住屈婉婷。 想办法说服屈婉婷。 “屈小姐,实不相瞒,我是天司局的人。”宋时蕴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心里多了点把握,继续劝说道:“你若是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跟我走,我带你去天司局,请天司局的真人帮忙,为你做主,若你死得当真冤枉,那杀了你的人,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刑罚。” 屈大人一听这话,脸色就白了,急忙想要爬起来。 宋时蕴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却像是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样。 屈大人刚一动,宋时蕴就丢出去一张定身符,落在他身上。 屈大人顿时保持着,尴尬的姿势,趴在地上。 宋时蕴这一举动,博得屈婉婷极大的好感。 屈婉婷望着宋时蕴,愿意给宋时蕴几分信任,“你真的可以帮我?” 宋时蕴肯定地点头:“屈小姐,不就是想要为自己报仇,为自己申冤吗?既然,我可以帮你,用别的方式得偿所愿,你又何必非要让自己手上沾染鲜血,连累无辜呢?” 屈婉婷看了看桓庭的身躯,对宋时蕴的提议,动心了。 她抿了一下唇角,却还是有些警惕,“可是,他是我父亲,父杀子叛不了多么严重的刑罚吧?” 宋时蕴道:“律法是这样,可是,毕竟是杀人了,一旦传出去,他最少也得罢官流放,屈小姐,我对屈大人虽不熟悉,但也看得出来,他极好面子,你觉得,罢官流放对他而言,是不是更大的打击?” “死则死矣,一死百了,可是若只是罢官流放,他就得活着,活着接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无论官员还是百姓,看见他,都会想起来,他曾经心狠手辣,杀害自己的女儿,厌恶他,唾弃他,对他而言,这才是真的刑罚吧?” 屈婉婷看着脸色惨白的屈大人,清楚地看见,在宋时蕴说这些话时,屈大人眼里闪过的惧怕和惊悚。 她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宋时蕴说得很对。 宋时蕴不过是从刚才,屈大人不想让她把这件事闹到天司局,看出来屈大人应该极好颜面。 不过,时下的文人墨客,都很在乎自己的颜面和名声。 为了所谓的颜面和名声,往往总是比任何人都豁得出去。 而屈婉婷,更加了解屈大人。 如若不是好颜面,和所谓的名声,屈大人也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若是颜面扫地,屈家门楣崩塌,要面对千夫所指,那对屈大人来说,当真是生不如死。 屈大人往后余生的每一日,恐怕活在巨大的痛苦中。 思及此,屈婉婷向宋时蕴屈服了,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问了一句:“你……真的能够带我去天司局吗?” 宋时蕴颔首,“当然。” 屈婉婷哽咽了一下,“可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时蕴望着她的眼睛,“我不敢说,天底下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但我知道,每个孩子一开始对自己的父母,都是饱含了期望的,如若不是他对不起你,你也不会化为厉鬼,也要找他来报仇,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所以,我相信,是他先负了你。” 宋时蕴眼里,全是笃定和一抹让屈婉婷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但她知道,宋时蕴是真的相信自己,甚至和自己有几分感同身受。 她不知道,宋时蕴是不是也曾经被父母伤害过。 但宋时蕴的话,确实打动了她。 屈婉婷看了屈大人一眼,重重地一点头,哑声道:“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凭着本心地相信一个人,这位小姐,我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宋时蕴闻言,彻底松了一口气,笃定地道:“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天司局的人。” 话音落,她一抬手,屈婉婷身上的符纸便脱落下来。 屈婉婷浑身一松。 她望着宋时蕴的眼睛。 后者对她点点头。 屈婉婷便明白过来,她闭了闭眼。 下一秒,一缕魂体,便从桓庭的身体脱离而出。 桓庭的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宋时蕴一把扶住桓庭的胳膊,才没让他和大地之母,来个亲密接触。 旋即,她望向屈婉婷。 她并未立即拿出拘魂符将屈婉婷带走,而是让屈婉婷站在自己身边。 宋时蕴一边扶着桓庭,一边抬手,拿下屈大人身上的符纸。 屈大人保持着那诡异的姿势许久了,一放松下来,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但他顾不上浑身的疼,连忙爬起来,急赤白脸地道:“不,你们不能去天司局!这位小姐,你就放过我吧!算我求你,好不好?”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要放过你的人,不是我,屈大人。” 屈大人当然一下子,就听出来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看向屈婉婷。 第351章 质疑 屈婉婷恢复了魂体原本的模样。 但因为档案库里都是阴气,这里的人,身上也大多沾染上了阴气。 所以都能够看见她。 望着屈婉婷眼里那滔天的恨意,屈大人握紧了袖中的手,眼里的厌恶,几乎难以掩藏。 宋时蕴瞥见他的眼神,蹙眉道:“屈大人,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屈大人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我有什么错?是她先不检点,如若不是她和别人无媒苟合,暗通款曲,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屈婉婷一听,脸色愈发地阴沉。 然而,没等她开口,宋时蕴便冷冷地道:“即便如此,就非要杀害自己的女儿吗?难道这件事,就没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吗?” “你大可以,把女儿撵出去,甚至可以装作她已经死了,把她送出去,让她自己去自生自灭都好,就一定非要杀了她吗?” 屈大人闻言,一顿。 其实,当初他压根就没想过别的办法。 探知到,屈婉婷和一个穷秀才有了首尾,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屈婉婷,保住屈家的门楣荣光。 从未想过,是不是有其他办法,可以在保住屈婉婷一条命的同时,保住屈家的名声。 在他这里,从来没有第二选项。 屈婉婷看着屈大人,就笑了,“是啊,非要杀了我吗?如若你们口中出错的人,是姐姐,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屈大人更是无言。 因为他想了一下…… 如若是自己那体弱多病,温柔懂事的大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他最多只会训斥几句,让她打掉孩子,再想办法,把她无声无息地抹平这件事。 他绝对不会去想,直接杀了自己的女儿。 意识到这一点,屈大人神色中,难得有些许的不自然。 他稍稍地有些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偏心了。 可是…… 他不想承认。 屈大人用愤怒伪装自己,瞪了屈婉婷一眼,“你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就温柔懂事,端庄大方,照顾父母,孝敬祖父祖母,哪里像你,从小到大就不停地给家里惹麻烦!这种事情,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听见这话,屈婉婷自嘲地一笑,“在你们看来,我天生就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偏心吗?你们从来,只能看见姐姐的好,从来看不见我的!从小到大,每次你和母亲生日,我也会费心费力地,给你们准备生辰礼,可你们呢,你们眼中只有姐姐!” 屈婉婷还记得,自己八岁时,屈大人过寿辰。 她和姐姐屈婉如,都准备了一份自己的绣品。 屈婉如比她大一岁,也不过九岁。 八九岁的孩子,坐都未必坐得住,更别说,有什么精细的绣工了。 两个人的绣活,其实都很差。 可是,父母看见姐姐准备的一副将鸳鸯绣成了会游泳的小狗手帕时,却满脸开心地,对屈婉如大夸特夸。 然而,当屈婉婷高高兴兴地,将自己为屈大人做的护膝拿出去时,父母却变了脸色,黑着脸说她就是瞎胡闹,护膝做得歪歪扭扭,左右都不对称,有些地方都没缝合好,这样丑陋的东西,竟也拿得出手。 对父母一点都不在意,不孝顺,等等…… 过于严厉的词,一下子全部砸到屈婉婷的脸上。 她站在那里,先是愣着,旋即被吓得哇哇大哭。 父母又说她,性子不好,不受教育,说她两句,她还哭了…… 在父母眼中,她就是千不好万不好。 只有姐姐才是好的。 看着父母眼中,永远只有姐姐,她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确实闹过,折腾过,天天折腾出来一些麻烦,想博得父母的注意。 但那次父亲生日宴后,她就明白了,无论她做什么,在父母眼中,都落不得好。 所以,从那之后,屈婉婷再也没有给屈大人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但她这个举动,在父母看来,却完全是不孝顺父母,自私自利,跟父母记仇的白眼狼。 现而今,屈大人的反应,更加清楚地让屈婉婷知道,父母眼中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 屈大人听见屈婉婷的指控,只觉得脸上无光,忍不住抗辩,“那是因为你姐姐身体不好,我们自然要多照顾她一些,这些事情你还要计较,你母亲说你性子不好,难道说错了吗?” 屈婉婷扯了一下唇角,嘲弄地一笑,没再说话。看书溂 她着实懒得跟这些人费口舌了。 屈婉婷望向宋时蕴,直接道:“小姐,我们现在就去天司局吧。” 一听这话,屈大人就急了,“不能去!” 宋时蕴冷冷地看他一眼,“去不去,在于我,从来不在于你。屈大人,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你不是什么主宰,不可能操控任何人的人生,谁生来好与不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也没有评判的资格。” 屈大人眼皮一抽。 宋时蕴看也不看他,便望向屈婉婷道:“走吧,我带你去天司局。” 屈婉婷对她感激地道了一声谢。 宋时蕴扶着桓庭,带着屈婉婷往外走。 见此,屈大人急赤白脸地,还想阻拦。 宋时蕴却回头看了一眼,“屈大人,你要是再来胡搅蛮缠,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她意有所指地道:“你应该知道,若是我此时撒手不管,屈小姐绝不会放过你,你会死得多么凄惨,你心里应该有数。” 这话,硬生生将屈大人的双脚,钉在原地。 在所谓的面子,和自己的生死面前,他犹豫了。 完全没有他杀害屈婉婷时,那么坚定地选择维护名声。 “你们文人的颜面重要性,也不过如此。” 宋时蕴淡淡地瞥他一眼,便提步走出去。 屈婉婷看也没看屈大人,便跟在宋时蕴身后飘走了。 在踏出档案库的那一瞬间,宋时蕴在屈婉婷身上贴了一张符。 本来还有些害怕阳光,不敢出去的屈婉婷,在这时候,便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柔和许多,没有方才那么让她害怕。 她知道一定是宋时蕴的功劳,便对宋时蕴道了一声谢。 宋时蕴微微摇头,也没说什么,便带着屈婉婷离开了大理寺。 宋时蕴进来时,千人拦万人挡,出去时,那些人却顾不上找她的麻烦。 此时,护卫们愣愣地站在档案库里,看着一脸铁青又惨白的屈大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谁都没想到,自己就是日常来上个工,竟然听见了一个巨大的八卦!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屈家当真是颜面扫地。 …… 另一边。 宋时蕴带着屈婉婷,轻松地从大理寺出来。 “宋小姐!” 一直等在门口的心梨,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伸长脖向大理寺内看。 远远地瞧见宋时蕴扶着桓庭,有些艰难地往外走。 心梨顾不上什么规矩,提着裙摆,飞快地跑进来,吃惊地发现,桓庭竟然昏迷着,她不由惊愕道:“宋小姐,我,我们家姑爷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求助:“帮我扶一下。” 桓庭毕竟是男人,个头也不矮。 宋时蕴扶着他,当真是有些吃力。 心梨闻言,才反应过来,连忙扶住桓庭另一条胳膊。 有心梨帮忙分担了一些重量,宋时蕴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才解释道:“他病了,等会儿你带他回去——” 宋时蕴正想吩咐心梨一些注意事项,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 她抬头看过去,便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大理寺门口。 紧接着,贺夫人的身影,便急忙从里面下来。 第352章 打算私奔 贺夫人请郑娘子帮忙套好马车,才能够追过来,便晚了宋时蕴好些时候。 她没想到,自己刚下马车,便瞧见宋时蕴和心梨,扶着桓庭,站在大门口。 她大吃一惊,连忙让身边的婆子过去帮忙。 宋时蕴乐见其成,将桓庭交给贺家的人。 贺夫人这时候,也快步走到宋时蕴面前,问道:“宋小姐,这是怎么了?” “现无大碍,桓庭就是病了,你们可以当成他是伤风发热,回去后,找个躺椅,放在日头下,让他躺一个时辰,再去买一些滋补阳气的汤药,让他连续灌上半个月。”宋时蕴嘱咐道:“这半个月里,每日正午前一刻,出来晒一刻钟的日光,太阳落山后,便不要再出门,过半个月后,就好了。” 贺夫人:“……” 这是治什么毛病的方子? 面对贺夫人一脸疑惑,宋时蕴没有解释,“我这边还有点急事要处理,贺夫人就先带桓大人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我去接母亲时,再行说明。” 贺夫人闻言,见她神色匆匆就往之前坐着来的贺家马车走,便以为宋时蕴真要去做什么急事,贺夫人便也没再追问。 而是吩咐身边的人,赶紧把桓庭送上马车。 另一边。 屈婉婷跟着宋时蕴上了马车,透过马车,看着贺家人的忙活,她迟疑地问:“宋小姐,贺家人……好像没看见我?” 她方才站在宋时蕴身边,但贺家人眼里仿佛根本就没有她。 没有一个人问她是谁,也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放在她身边片刻。 好像,她真是透明人。 宋时蕴解释道:“他们身上没阴气,我暂时封住了你的阴气,遮天耳目,避免你被日光晒伤,他们自然也就看不见你。” “至于方才在档案库里,屈大人等人能够看见你,是因为档案库里充满阴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上了阴气,有片刻的通灵之效,也就能够看见你了。” 屈婉婷恍然,“原来如此……” 说着,她又对宋时蕴道了一声谢,“我方才知道,你姓宋,我的事情,还要麻烦宋小姐。” 宋时蕴闻言,自我介绍道:“我叫宋时蕴,其实是受贺家所托,来帮桓大人的,屈小姐应该知道,贺家和桓家有姻亲关系。” 屈婉婷点头,“我知道。” 这个,她倒是听屈夫人说过。 宋时蕴:“贺家上门相求,我去了贺娘子的屋里瞧见那妆奁匣子,才怀疑上屈家的。” 屈婉婷闻言,面上有些歉疚,“我并非有意伤害贺娘子和桓大人,我只是想为自己报仇……” 宋时蕴温声道:“这一点我明白,任凭是谁被杀害,都想要报仇,只不过我倒是好奇,屈小姐之前是怎么附身在那妆奁匣子上的?” 马车缓缓地驶动,宋时蕴方才已经吩咐过,去京兆府。 她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天司局的人,只能通过京兆府尹帮忙。 屈婉婷听见宋时蕴的话,有些茫然地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在马车吱呀吱呀的声音中,屈婉婷回忆起来自己生前的事情。 屈婉婷在父母面前不受宠,经历过屈大人生辰宴那件事后,她就随心而活。 反正无论她做什么,父母都不待见,她就索性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外人知道她的,说好听点,夸她一句活泼开朗。 说不好听,就觉得她有点疯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自己的父母,也常这样说。 可她也不在乎。 反正,她不犯什么大错,祖父祖母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给她的月银也不少,足够她自己肆意潇洒生活。 她也不再学习什么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每日就是出去参加各种雅集花会,肆意玩乐。 有一次,屈婉婷在外逛灯会时,就遇上了一个卖字画的穷秀才。 她当时和小姐妹在灯会街道上,四处乱逛,不小心碰掉了那穷秀才的字画。 她连忙道歉,又要赔偿,那穷秀才却只是出来,把字画捡起来。 她那时候才注意到,那穷秀才长得十分清俊出尘,虽然衣着朴素了点,但气质非凡,一看就和别人不一样。 几乎是一见钟情。 从那之后,她就惦记着,趁着每次出去玩的时候,她就四处打听,那穷秀才在哪里。 找到那个人固定摆摊的位置后,她便每日去报到。 她的心思太过明显,眼神太过直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有什么心思。 穷秀才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在她连续去报到几日后,穷秀才忽然就不见了。 屈婉婷几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换了个地方摆摊。 她气呼呼地追过去,堵着人就问,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对方一脸的无奈,向她拱了拱手,好言好语地,谢她的青眼相待,旋即直说,他们俩门第有差,门不当户不对,不合时宜。 他虽然不知道,屈婉婷的真实身份,但从屈婉婷衣着华丽,首饰衣服每日换个不停来看,就知道,屈婉婷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而他只是一个落魄秀才,家里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所以,他和屈婉婷并不相配。 屈婉婷却是个火辣活泼的性子,一听这话,她就揪着穷秀才问,只说不相配,那是不是他也喜欢她? 穷秀才不知道是被说中了心思,还是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姑娘,一时间哑口无言,反而羞红了脸。 见他如此,屈婉婷一下子就明白,对方肯定也喜欢她! 只不过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所以才躲着她! 屈婉婷一下子便乐开花来,跟秀才说,以后不准再躲着她了,他就算躲,她也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往后的日子,正如屈婉婷所言的一样。 她每日都会去找那穷秀才。 他后来也换了几个地方,可每次都会被屈婉婷找到。 大约是被屈婉婷不服输的精神感染,又或者架不住这么阳光热烈的一个小姑娘,穷秀才后来没再换地方。 他日日就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屈婉婷去似的。 两个人就这么相处着,感情也在心照不宣之下,悄然生长。 屈婉婷本来就是一个不服输的性子,若不然,她也不会在父母的轻视下,活成这样的性子。 她也不是一个多么守规矩的人,和穷秀才渐渐地,两情相悦后,便有了关系。 穷秀才并不愿意,甚至提出,要先上门提亲。 无论屈婉婷的父母是否同意,得先把事情定下来。 但屈婉婷拦住了他。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父母是什么性子。 以屈大人好面子的程度和屈家的地位,屈大人就算再不喜欢她这个女儿,也绝对不可能同意她嫁给一个穷酸秀才。 他去,只会让自己的父母奚落,连带着她都要被训斥。 趁着那个机会,她就跟穷秀才说起自己从小到大受的委屈,以及她并不看重自己的父母。 她现在不想再为任何人的眼光而活,只想为自己而活。 反正不管父母愿不愿意,她是跟定了他。 待后来,她想办法离家出走就是了。 以父母的性子,若她离家出走了,父母八成也不会找她,只会对外宣布她死了。 那样,他们俩就能在一起了。 知道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又在屈婉婷的主动之下,两个人不可避免发生了关系。 没想到,屈婉婷就怀孕了。 得知屈婉婷怀孕,穷秀才便要立即带着她远走高飞,两个人一起去乡下躲起来,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哪怕再不来京城也好。 屈婉婷自然甜甜蜜蜜地同意了。 第353章 偏爱 约定好私奔的时间后,屈婉婷便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去藏金阁,打算订一套头面,给自己做嫁妆。看书溂 她都想好了,拿到头面后,她先偷偷交给穷秀才,让他藏起来。 这不仅是她的嫁妆,也是他们婚后生活的一个小小保障。 可是,就在她订好头面,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时,却看见了满脸沉怒的屈大人和屈夫人。 原来,两个人从屈婉婷的贴身丫环口中得知,屈婉婷有了心上人,还是一个穷秀才。 并且,两个人追问之下,从丫环口中得知,屈婉婷近期食欲很奇怪,而且这个月,她的癸水还没来。 屈夫人是生养过的,一听丫环的描述就知道,屈婉婷怀孕了! 那么,这件事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悄悄抹平。 两个人私下里合计一番,便要让屈婉婷‘暴毙’。 只有屈婉婷死了,这件事才永远不会传出去。 屈家的名声,才保得住。 屈夫人曾有些犹豫和不忍,但在屈大人的坚持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所以在屈婉婷回来后,两个人就把屈婉婷关在屋子里,逼迫她悬梁自尽。 屈婉婷当然抵死不从。 屈大人见此,勃然大怒,亲手拿着白绫,要勒死她。 “他想要勒死我,我当然不能如他的愿!”屈婉婷现在提起来,还是满脸的愤怒。 从小到大,和父母作对惯了。 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掉,必死无疑,屈婉婷也不愿意让父母如愿。 屈大人想要她悬梁,她偏偏一头撞在梳妆台的尖角上。 在死的那一刻,她还一脸骄傲地看着屈大人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们如愿,哪怕是死,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 而若天地有灵,也会让她回来报仇! 不知道是不是天地真的有灵,还是她怨气太重,总之她确实回来了。 但并不是真的回来。 屈家很快处理掉她的尸体,她自然没办法回到自己的尸体中。 她只是附身在了那妆奁匣子上。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死时,一头撞上去,鲜血溅到了上面。 那匣子日常便是她的最爱,或许便是如此,才能够让她附身。 但一开始附身在匣子上时,她精神很是混沌,别说操控自己的魂体,她每日都是浑浑噩噩的,连清醒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 她之所以清醒过来,是因为,屈大人太过心狠手辣。 他不仅杀了屈婉婷,更是让屈婉婷的丫环,以屈婉婷的口吻,约穷秀才上门,要商谈婚事。 那是屈婉婷的贴身丫环,她跟穷秀才说,屈婉婷怀孕的事情,没有瞒住家里的人。 屈大人和屈夫人听说之后,虽然很是不高兴,但因为屈婉婷已经怀孕了,这件事瞒不住,所以想赶紧把屈婉婷嫁出去,了结此事,保住屈家颜面。 所以,请他赶紧上门,商量婚事。 穷秀才想着怀孕的事情暴露,屈家想要赶紧把屈婉婷嫁出去,很是正常。 虎毒还不食子,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屈家对屈婉婷做了什么。 便信以为真。 他当真就高高兴兴地,打扮一新,换上屈婉婷给他定做的新衣裳,上门去提亲。 但那时候,屈婉婷都死了。 只是还未对外公布。 可想而知,穷秀才当晚上门,怎么都和提亲没有关系。 不仅如此,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他的死期就已经定了。 待他进了二门,屈大人早就吩咐好的人手,就把他抓起来,打个半死,然后套进麻袋里,连夜运了出去。 屈婉婷的神识,就是在穷秀才上门的那一刻,清醒过来的。 她感应到穷秀才的存在,也看见了穷秀才的结局,强烈的恨意便在她心里爆炸开来。 那一晚,屈家内,一直响着一道凄厉尖锐的哭声。 屈大人似乎也怕了,所以找了个借口,将屈婉婷草草安葬后,他便让人收拾起屈婉婷所有东西,能烧的烧掉,不能烧的全部出手。 彼时,屈婉婷虽然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但还不能离开妆奁匣子。 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屈大人把自己连同妆奁匣子,全部出手。 至于找上贺娘子,那纯属是意外,非她所愿。 但到了桓家后,她发现贺娘子对她有一点特殊的吸引力。 每次靠近贺娘子一些,她就能够脱离那妆奁匣子一些。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屈大人报仇,便也顾不上许多。 所以,每次贺娘子靠近妆奁匣子时,她就想尽办法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外拔。 后来,真让她成功脱身,她又不受控制地,进入贺娘子体内。 才有了贺娘子后来,那类似离魂的一次。 那时候,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煞气,身体也不受控制,完全是在煞气的控制下,想要毁灭掉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但在那次之后,她渐渐地,对身体恢复了一些掌控力。 和贺娘子的魂魄,共聚体内,也算是和平相处。 只是,贺娘子沾染上了阴气,体内还有她的魂魄存在,便不受控制地,每日做起噩梦,身体也越来越差。 屈婉婷也不想伤害贺娘子,她也想过,离开贺娘子的身体。 但是,她试过好几次,她没办法自如地离开贺娘子。 直到后来,桓庭来贴身照顾贺娘子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下意识地向桓庭靠拢。 她尝试着,从贺娘子体内出来。 这一次倒是成功了。 但是…… 她却进入了桓庭的身体。 这也是她无法操控的。 她本来想着,先住在桓庭体内,再想别的办法。 可是,却听贺夫人和贺娘子说,要去见一个大师,很厉害的大师。 屈婉婷便紧张起来。 唯恐贺家真的找来什么厉害的大师,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所在,然后把她给灭了。 到时候,她就没办法报仇了。 所以,她只能趁着贺夫人和贺娘子离开后,强行占据桓庭的意识,控制他的身体,离开了桓家。 她知道桓庭是大理寺少卿,也知道屈大人现在升官了,肯定也在大理寺。 所以,她便用桓庭的身体,直接赶去大理寺,想要在贺家请来的大师,发现自己之前,解决掉屈大人,为自己报仇。 “后来的事情,宋小姐都知道了。”屈婉婷歉然地道:“当时,是我考虑不周,我一心只想报仇,没想到会牵连无辜。” 宋时蕴闻言,体谅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屈婉婷却苦笑一声,“是不是我的错,我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家中的女儿,他们就那么偏爱姐姐,那么不喜欢我?有时候,我也会在想,是不是我的问题?可能,我真的很坏,为了报仇,可以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宋时蕴顿了一下,疑惑道:“屈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 屈婉婷望向她 就听见宋时蕴,问:“你之前不是考虑得很对吗?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偏心,又何必在意他们的想法?” 屈婉婷眼皮耷拉下来,虽然她嘴上说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可心里还是很难受,苦涩道:“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都是他们的孩子啊……” 宋时蕴闻言,笃定地道:“这是他们的问题,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对待事物的做法,自然也不一样。” “其实,我之前认识过一个人,叫做卢殷爱,和屈小姐一样,都是被家里逼死的。” 屈婉婷闻言,不由诧异地抬起头来。 便听宋时蕴慢慢地说。 “卢小姐从小父母疼爱,祖父祖母更是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卢小姐意外被掳走一次后,好不容易回到家,本来以为家里人会安慰她,照顾她,可结果……” 第354章 宁国公府的事情 屈婉婷闻言,不由疑惑道:“难道不是吗?自己的掌上明珠,好不容易找回来,自然要好好的照顾,安抚……” 宋时蕴淡笑:“若是如此,卢小姐就不会遇上我了。” 屈婉婷一愣。 就听宋时蕴继续说。 “卢小姐的祖父祖母,为了所谓的家族名声,亲手将她勒死了。”宋时蕴面色冷淡下来,“他们怕卢小姐被掳走的事情传出去,毁了家族的名声,原本很是疼爱她的祖父祖母,直接翻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同恶魔一样,直接杀了她,所以她和屈小姐一样,心怀仇恨,想要向家里人复仇,杀了不少人。” 屈婉婷心里一颤,“怎么会这样……” 宋时蕴长叹一声,“是啊,怎么会这样?在她眼里,祖父祖母一直对她很好,她就是家中的宝贝,即便到死,她都想不通,祖父祖母为何要这样做。” 宋时蕴望向屈婉婷的眼睛。 “所以,无论之前他们对你好还是不好,结果都是一样的。平时,不涉及所谓的家族名声和自身利益时,他们可以将你捧上天,但也可以在出事的时候,将你推入地狱。” “这都是他们的问题,和你们这些受害者没有关系。” 宋时蕴说得笃定。 屈婉婷感觉,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块石头,挪开了。 她甚至有些唏嘘,自嘲地道:“或许,卢小姐会比我更恨吧?毕竟,她的祖父祖母生前对她那么好,可一旦翻脸,完全不留情面。” 起码,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喜欢她。 可是,卢殷爱是被家里人宠大的,恐怕她真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祖父祖母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子。 被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相爱的家人,活活勒死…… 屈婉婷莫名觉得,自己的遭遇竟然还要比卢殷爱好一些。 “其实,家族名声,真的那么重要吗?”屈婉婷心里有些疑惑。 宋时蕴微微摇头,“什么时候,外在的东西,都没有人命重要,只是现如今的人,太在乎所谓的颜面名声,可这些终究是莫须有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各人心里的迷障罢了。” 屈婉婷闻言,沉沉地点头。 这个时代,确实对女子太不友好了。 一句外面的评价,甚至能够逼死一个活生生的姑娘。 屈婉婷不知道该说是自己的悲哀,还是所有女生的悲哀。 不过,有宋时蕴的安慰,她心里好受多了。 没多久,马车就停在京兆府的大门口。 屈婉婷跟随宋时蕴身后,从马车上下来,望着京兆府的大门,她有些讶异地望向宋时蕴,明明知道没人能够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她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宋小姐,我们不是要去天司局吗,怎么来了京兆府?” 宋时蕴温声道:“有些事情,需要京兆府尹帮忙,我这边现在有些问题,不可直接进宫。” 屈婉婷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宋时蕴便带着她,进入京兆府。 京兆府尹的衙役,不同于大理寺的护卫,几乎都认识宋时蕴,瞧见宋时蕴过来,衙役们一个个热情地跟宋时蕴打招呼,更没有阻拦宋时蕴进入。 屈婉婷看得出来,宋时蕴和京兆府这边,应该有些关系。 这也很正常。 屈婉婷虽然对天司局没有过多的了解。 但也听说过,天司局和京兆府大理寺,经常协作办案。 宋时蕴作为天司局的人,和京兆府的关系较好,也很正常。 屈婉婷便没有多想,和宋时蕴一道,进入京兆府后,衙役便乖觉地通传。 没一会儿,宋时蕴和屈婉婷,便在后堂,见到了赶过来的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正在忙活一些敬家的案子,没想到宋时蕴今日还会过来。 瞧见宋时蕴,京兆府尹一边抱拳拱了拱手,一边走到宋时蕴跟前,问道:“宋小姐怎么又过来了?可是又想起什么线索?这案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我这次,并非为了敬家的案子而来,是有一件事,想请大人帮忙。” 京兆府尹顿了一下,还是十分给面子,“什么事,宋小姐直言便是。” 宋时蕴向他福了一礼,随后才道:“我这边发生了点事情,希望大人帮忙,进宫寻一下周真人或者张真人,我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帮忙。” 京兆府尹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情,很重要吗?” 宋时蕴颔首,“是,非常重要,否则我也不会来打扰大人了。” 京兆府尹见她一脸认真,想着宋时蕴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便点头,答应下来,“好,我这就派人去天司局。”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 京兆府尹旋即走出去,招来自己的心腹衙役,让人拿着他的腰牌,进宫去天司局传个信。 无论是周真人还是张真人,请过来一位就好。 衙役拿着腰牌,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宋时蕴见此,瞥了一眼屈婉婷。 屈婉婷松了一口气,向宋时蕴欠了欠身,算是道谢。 宋时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京兆府内,等待天司局的人过来。 京兆府尹便请她坐下来,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过聊天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关于,敬家的案子。 敬家的这件案子,到现在,已经算是板上钉钉。 敬一康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也没再来纠缠。 听闻,敬家那边快要举行敬元义的葬礼了。 因为敬元义的死,敬一康和张氏的婚事,也推迟了。 宋时蕴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问道:“对了,正好大人在这,我想问问,大人可曾听说过宁国公府,近期发生过什么事情?” 京兆府尹闻言,恍然道:“宋小姐是想要问,宁国公夫人杀了宁国公外室的事情吧?” 宋时蕴心下早就有猜测,闻言,还是假装诧异道:“真有此事?” 京兆府尹叹息,“是啊,就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几乎传遍京城。” 宁国公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 据说,还怀有身孕。 不过,那外室的身份,有些卑贱。 不是正经的良家女子,好像是宁国公在秦楼楚馆里认识的一名妓子。 出身娼妓,又是外室。 宁国公一直将其藏着,并无人知道。 但现在,宁国公夫人膝下唯一的嫡子,蒋子英出事了。 宁国公府现在没有嫡子。 按照本朝律例,若是庶子袭爵,国公府是要吃挂落的,要降爵一等,原本的世袭罔替,也会被取消。 这对宁国公府来说,自然是要命的。 宁国公便一直张罗着,让宁国公夫人,从庶子里面,过继一个到自己名下。 可宁国公夫人似乎并不愿意,嘴上找着借口,嫌弃那些庶子年纪都已经大了,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件事便一直没有落定。 宁国公见此,大约是想到了那个外室。 恰好外室又怀了身孕。 他便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让宁国公夫人,将其抱过去养着,记在宁国公夫人名下。 从小自己养着,那便和自己所出,没区别。 宁国公夫人自然不能再用之前的借口。 不知道宁国公夫人和宁国公是怎么说的,好像宁国公那边,便以为宁国公夫人已经答应了,张罗着,想要把外室迎进国公府里。 但就在昨日,宁国公去上朝的时候,宁国公夫人却突然带着人,冲去外室在外面住的院子,竟然活生生地,把外室和腹中孩子一起活活打死了。 听说,当时的惨叫声和呼救声,响彻整条街道。 很多邻居都听见了。 第355章 白月光 当时也有好事的邻居,过去查看,想要阻拦,但是看见宁国公夫人带着乌泱泱的长随小厮,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邻居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唯有一个胆子大点的邻居,心中不忍,便悄悄地,向京兆府报官。 但等京兆府尹带着人赶过去时,那外室早就一尸两命,再无气息。 宁国公下朝后,得知此事赶过去时,更是无力回天。 看见外室的尸体时,宁国公当场便给了宁国公夫人几巴掌,斥责她是毒妇。 宁国公夫人却像是疯了一样,直言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谁全家都不好过! 还说,宁国公自己在外养外室,就该想到这种下场! 宁国公气个半死,看见京兆府尹在当场,便曾让京兆府尹把宁国公夫人抓起来。 但…… 这毕竟是家事。 那外室又是贱籍,做了外室,被正室夫人打死,也不算是犯法。 官府也不能做什么。 京兆府尹只好打着哈哈,带着人赶紧打道回府。 后来,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似乎又闹了一场,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之后他们是怎么回去的,京兆府尹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得出来,蒋子英出事之后,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应该发生了许多的龃龉,两个人的关系差到极点。 “本来,我便听说过,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本身感情便不怎么和睦,现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宁国公夫人有娘家撑腰,只怕宁国公夫人已经休妻了……” 京兆府尹长叹一声。 宋时蕴以往倒是也听说过,宁国公夫人性子泼辣、要强,并不是什么温柔小意的女子。 而宁国公,是个文官,自认为肚子里有点墨水,特别喜欢可以和自己谈论风花雪月的女子。 他家里几个小妾,据说都是颇有才情的那一款。 宁国公夫人从头到脚,都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当初宁国公还是世子,和宁国公夫人成亲,好像并不情愿,而是他的父母,为他选择了这门婚事。 平新王氏和宁国公府,自然算是门当户对。 但似乎,门当户对有时候,也没有用。 起码在宁国公夫人和宁国公身上,这四个字起不到任何作用。 两个人一直是面和心不和,貌合神离的夫妻。 现在接连出事,宁国公夫人唯一的嫡子还出了事,难怪她无法接受。 宋时蕴想着宁国公夫人身上的煞气,皱了皱眉。 那名外室和屈婉婷死时差不多,都是一尸两命。 本来婴孩死后,就容易带着戾气。 现在又是一尸两命,难怪会缠上宁国公夫人。 只不过,宁国公夫人身上的影子,还不明显,应该和屈婉婷差不多,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一旦她清醒过来,恢复意识,只怕宁国公夫人就必死无疑了。 屈婉婷听见宋时蕴和京兆府尹的话,愣了愣,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宋时蕴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说什么,终止了这个话题,“原来是这样……” 京兆府尹却好奇地问:“不过,宋小姐怎么想起来,问宁国公府的事情?” 宋时蕴淡笑,“没什么,就是之前离开的时候,在京兆府的大门口,看见了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两个人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京兆府尹捋了捋胡子,“八成是为了休妻,又或是为了追究宁国公夫人的罪责。” 他有些头疼地道:“但这事儿,我们京兆府真的管不了啊。” 外室本来就于礼法不容,那女子又是贱籍。 说难听点,宁国公夫人将其打死,至多是落个悍妇的名声,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上两句罢了。 要说犯了什么律法,那确实是没有的。 屈婉婷闻言,眼神却暗了暗。 宋时蕴见此,便温声道:“算了,别人的家务事,我就不插手了,只是随口一问,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京兆府尹点点头,反正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并没有进来寻找他。 可能是私下里,有其他想法了。 只要没来找他,便算了。 京兆府尹也懒得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家务事。 宋时蕴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有意无意地暗示京兆府尹,如若有什么事情,就先去忙吧,她自己在这里等待也无事。 敬家的案子,正好还差一个结案的卷宗。 京兆府尹方才忙活到一半,听闻宋时蕴来了,便将卷宗丢下。 闻言,想着还剩下一点公务,便也没再多留,他便起身先行离开。 目送他走出去,宋时蕴才转头望向屈婉婷,“想说什么?” 屈婉婷却摸着肚子,反问道:“那个人……那个外室,她也是一尸两命吗?” 宋时蕴颔首,“好像是这样的……” 屈婉婷苦笑,“真是跟我一样惨啊……不过,她为何要去做外室?” 宋时蕴微微摇头,“具体为何,我也不知道,我不能说她是全然的好人无辜者,也不能说她是全然攀龙附凤的坏人,但她是一个贱籍女子,又如何拒绝得了宁国公?” 屈婉婷一顿,缓缓地点头:“也是,有时候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眼圈却渐渐红了。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望向宋时蕴,“宋小姐,如我们这般,一尸两命的,孩子该当如何?它还能够去投胎吗?” 宋时蕴颔首,“自然,待你怨气消退,心愿得偿,入了地府后,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办的。” 屈婉婷闻言,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贪恋又舍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真的很对不起这个孩子和文玉……” 文玉,就是那个穷秀才的名字。 她以为父母不在意自己,也不会管自己,她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想好了后路。 却没想到,还是连累了孩子和文玉。 她自己也就算了,一想到孩子和文玉,她心里的不甘和愤恨,便再次翻涌起来。 宋时蕴看见她身上再次激荡起来的阴气,声音温和许多地开口,“对了,文玉的尸体,在何处,屈小姐知道吗?” 屈婉婷微微摇头,“我只知道,屈家的人把他的尸体运了出去,说是要丢进河里,但具体是哪条河,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她当时被困在妆奁匣子之中,无法脱身而出,也没办法跟过去。 如若她当时能够脱身的话,就不会看着文玉被人害死。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忍不住自责。 宋时蕴闻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到时候,你和天司局的真人,如实说明,天司局自然会去查,到时候两条人命,屈大人更跳逃不掉刑罚。” 屈婉婷听见这话里,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两条人命,足够让屈大人得到更大的刑罚。 更重要的是,文玉的死,也会随之大白天下。 无论是官府出面,还是屈家出面,到时候应该都会给文玉,体面下葬。看书溂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好过文玉一个人,不知道葬身何处,变成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屈婉婷心里好受了一点,忍不住说:“文玉很心疼我从小到大的经历,但其实,他的经历,更不好过,可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平和。” 文玉是和屈婉婷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屈婉婷心里不服父母偏心,把自己活成了一朵灿烂的小玫瑰。 文玉则是温柔平和的月光。 文玉家里本来也算是耕读世家,家里有田有地,虽然不如豪门世家,但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 可惜,文玉刚出生不久,父亲就病倒了,母亲一个人苦苦撑着家,摇摇欲坠。 第356章 朽木难雕 文玉的家境,也愈发艰难。 在他的父亲病倒之后,亲戚们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将他家的地,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抢走。 原本还算不错的家境,一下子大厦倾颓。 没多久,父亲便在又病又气的情况下,撒手人寰。 他母亲没多久,也郁郁而终。 好在文玉自己还算争气,年纪轻轻考上了秀才。 他一直努力着,为了继续读书,科考,一边摆摊卖字画,一边抓着自己的课业不放。 本来以为前途一片光明,但遇上了屈婉婷。 他心疼屈婉婷,愿意为屈婉婷一搏,也愿意放弃前途,和屈婉婷私奔去乡下定居。 可是…… 却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屈婉婷越想越觉得难受。 文玉多好的人啊…… 明明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很困难,好不容易才挣扎着,走过来,却还会心疼别人,想要照顾别人。 她却把文玉,拖进了地狱。 “我说过的,屈小姐,这不是你的错。”看出来屈婉婷的情绪不对劲,宋时蕴安慰道:“我相信,那位文公子,到最后也不曾怪你。” 屈婉婷泪眼朦胧地望向宋时蕴,“真的吗?” 宋时蕴颔首,“真的,他那么好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不是你的错,或许在死之前,他可能已经猜到,你遇到危险了。” 屈婉婷闻言,想起来一些片段。 她记得,文玉在被人架着,打到气息奄奄时,还在问,她在哪儿,屈家人将她怎么样了。 或许,一切正如宋时蕴猜测的那样,文玉到最后还在担心她。 想到这种可能,屈婉婷情绪更有些绷不住了,“宋小姐,我……我还有机会再见到文玉吗?” 宋时蕴安慰道:“你们俩如今还是在同一个世界,到了阴曹,自然会相见的,我会想办法,帮你求个情,让你们俩再见一面,说说话。” 屈婉婷闻言,连忙鞠躬道谢。 宋时蕴抬手阻拦她,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泪。 两个人在京兆府内,等候了好一会儿。 没等来周真人。 来的人,是张真人。 张真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道袍,戴着发冠,打扮得十分齐整。 看样子,好像是刚从道场上下来一样。 这样的打扮,不亚于是官员们上朝的官服,日常是不会穿的,只有在一些重大的场合,才会这么穿。 他一走进来,便对宋时蕴行了一礼,疲惫的脸上,也出现一抹笑,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二小姐,方才回来,我还未去求见二小姐,真是失礼。” 说着,他瞥了一眼宋时蕴身侧的人。 京兆府尹等人,看不见宋时蕴身侧的人。 但屈婉婷的存在,却瞒不住他。 他一进来,就看见了屈婉婷。 心下顿时明白,宋时蕴请他过来,恐怕是为了屈婉婷。 不过,他并没有一上来就直言。 宋时蕴闻言,向张真人福了一礼,温声道:“真人言重了。” 张真人笑呵呵地道:“敬家这案子,我也听说了一二,二小姐此去榆阳城一路上,可还好吗?听闻您受了伤,如今可好些了?”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李家主给我开了方子,我正在按方调养,一切都好。” 张真人打量她几眼,微微一点头,“是,看二小姐这气色就很不错,应当无碍,这我就放心了,若是为了天司局的事情,让二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宋时蕴淡笑:“真人放心,我无碍。” 张真人笑笑,“没事就好,方才京兆府的人来报,说是二小姐要见我,我还在想,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吩咐,现如今过来一瞧——” 他的目光落在屈婉婷身上,“二小姐唤贫道过来,就是为了她吧?” 张真人一早就看出来,屈婉婷身上藏着深重的煞气,应当是被宋时蕴压制住了,不然她恐怕早已失控。 而且…… 仔细一看,这竟然还是一个一尸两命的厉鬼。 张真人神色便不免严肃起来。 宋时蕴见此,主动开口道:“真人想必已经看见她了,我就不瞒着真人了,我请真人过来,就是为了她,她本心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实在是被人害死,心有怨气,我带她求见真人,就是希望真人帮忙,为她申冤。” 这事不用宋时蕴说,张真人也看得出来,屈婉婷身上有着极为浓重的怨气。 张真人捋着胡子,面色沉沉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闻言,抬起手掌,搭在屈婉婷的手上,“这些,便你来说吧。” 屈婉婷有些怯生生地看了张真人一眼,又巴巴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在宋时蕴坚定、鼓励的目光下,屈婉婷这才提起一口气,向张真人福了一礼,“小女,乃是现今大理寺卿屈文恒之女,拜见张真人,小女今日,便想状告我父屈文恒,草菅人命,杀害亲女,请真人为我做主。” 闻言,张真人眼皮子就跳了跳,“杀害亲女?” 屈婉婷红着眼,一点头,“正是,想必真人也听说过,我暴毙而亡的消息,然则,我并非病死,而是活生生地被逼死——” 屈婉婷抹着眼角,把自己的经历,字字泣血地说出来,全部告知张真人。 张真人近日一直待在京城中,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自然都有所耳闻。 其中就包括,新官上任的屈大人,爱女忽然病逝的消息。 由于天司局经常和京兆府还有大理寺一同协同办案,张真人还去吊唁过。 可他听说的版本,和屈婉婷所说的版本,大相径庭。 他对屈家的事务并不熟悉,就是在吊唁当天,听人在屈家闲聊时,说的一些话。 那些是屈大人的好友,都说屈大人还疼爱这个女儿,把这个女儿宠得一点规矩都没有,眼里只有自己没有旁人,也没有姐姐乖巧懂事。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放纵这个女儿了,才导致小小年纪,把自己折腾出病来,这才暴毙。 “不是放纵,是他们不愿意管我!”听见这话,屈婉婷忍不住提高音量,为自己辩解,“他们从小到大,就不关注我,无论我做什么,做得再好或者再差,在他们眼里都没有区别!他们根本看不见我的努力,我又为什么要努力给他们看?他们不管我是因为,觉得我朽木难雕,不愿意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屈大人曾经,甚至跟她说过一句很难听的话。 他说,他对屈婉婷没有任何过高的期望。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屈婉婷不要做出任何连累屈家的事情,有什么事情就自己担着。 其他的,随便屈婉婷想做什么,他懒得管。 反正,屈婉婷朽木难成材,怎么教育都没用。 他这一番话,屈婉婷记到现在。 他们都说自己朽木难雕,不愿意管她? 好,她就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他们的夸奖,又为什么非要让他们高兴? “我这样做,真人觉得,我真的有错吗?”屈婉婷说完,向张真人问道。 张真人望着她委屈到通红的眼睛,沉默下来。 他自然不能说屈婉婷有错。 明眼人都知道,这错在谁身上。 张真人只是没想到,在不同人的嘴里,差别那么大。 “在外人看来,屈家对屈小姐不加以管教,任由她挥霍,自然是觉得屈家放纵。”宋时蕴此时淡淡地道:“当然,屈家这确实是放纵,只是这放纵是好是坏,只有屈家自己心里清楚。” 第357章 抓人审问 屈家对屈婉婷的放纵,是建立在,给予屈婉婷好吃好喝,让屈婉婷不要给他们惹麻烦,他们也不想为屈婉婷投放精力的基础上。 可是,对屈家来说,钱财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们有的是钱。 在他们心里,给屈婉婷钱,换她安生。 或许,只是一个类似打发叫花子的手段。 他们从未真正在意过屈婉婷。 屈婉婷用挥霍无度来展现自己,未必就像是她说的,她只是想单纯取悦自己。 焉知,这里面没有她想要博得父母关注的心思? 只可惜,即便她这样做了,父母还是不愿意多给她一个眼神。 任凭她自己在外面败坏掉自己的名声。 说来,宋时蕴觉得他们也非常可笑。 若说屈家在乎名声,他们宁可让屈婉婷活成混不吝的二世祖,也懒得加以管教。 可若说屈家不在乎名声,他们宁愿杀了屈婉婷,也不愿意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宋时蕴真的看不穿,屈家到底在想什么。 张真人闻言,沉吟片刻,才重新看向屈婉婷,道:“屈小姐所言都是真的吗?” 屈婉婷立即保证,“我可以用我来世乃至生生世世发誓,若有一个字的假话,我愿意永坠阿鼻地狱!” 张真人连连摆手道:“屈小姐倒也不必如此,你是二小姐带过来的人,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还是要有一些证据——” 屈婉婷疾声道:“若是天司局要证据,大可以挖开我的棺椁,一看究竟!” 屈大人嫌弃她丢人,其实并未好好地安葬她,表面上将她好好地送葬了。 但在离开京城后,他就悄悄地,让人把屈婉婷的棺椁,扔到了乱葬岗。 还是埋葬她的人,于心不忍,在乱葬岗上,给她刨了一个浅浅的坟坑,将她草草地掩埋。 随意便可以挖出来的。 只要一看见她的尸体,就可以判断出来,她并非暴毙而亡,而是一头撞死。 “再者,天司局可以去审屈家的下人,找到文玉的尸首,一切自然见分晓!”屈婉婷绞尽脑汁地想出办法。 张真人点点头,“我知道了,屈小姐放心,天司局这边就会派人着手去调查,若是真的,自然会给屈小姐一个公道。” 屈婉婷闻言,松了一口气,热泪盈眶地向张真人福了一礼,又向宋时蕴拜了拜,“多谢……” 宋时蕴扶住她的手,“不必如此。” 张真人也附和,“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宋时蕴望向张真人,欠身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张真人了。” 张真人道:“二小姐放心,天司局必定竭尽全力,只不过,可能需要屈小姐先跟我回天司局配合调查。” 宋时蕴早就有所猜测,闻言并不意外,只是望向屈婉婷,怕她不愿意。 屈婉婷却是一抹眼角,坚定地道:“只要能够让他伏法,让我怎么调查,我都心甘情愿!” 哪怕是要对她用刑,她也无怨无悔。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张真人摆摆手,半开玩笑地道:“屈小姐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只是请屈小姐去天司局帮助调查,必不可能亏待屈小姐,更不可能对屈小姐用什么刑罚,只是让屈小姐在侧,随时提供线索,方便我们查证而已。” 屈婉婷闻言,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尴尬地一笑,“原是如此……” 张真人笑笑,“好了,二小姐,那我就先带她回去,若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人第一时间通知二小姐。” 宋时蕴颔首,“那就劳烦张真人了,不过此事解决后,若天司局要度她去轮回,烦请通知我一声,我去送她一程。” 这都是小事,张真人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屈婉婷闻言,泪眼朦胧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对她一笑,“曾经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屈婉婷心中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事情,她吸了吸鼻子,向宋时蕴深深地福了一礼。 张真人也向宋时蕴欠了欠身。 随后,他才带着屈婉婷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后不久,宋时蕴便去见了京兆府尹,向他提出告辞。 很快,宋时蕴便也离开了京兆府。 同一时间内。 有些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自从宋时蕴带着屈婉婷,光明正大地走了,接下来的每一分钟每一秒,对屈大人来说,都过得极慢。 仿若度秒如年。 他一直惶惶不安,佝偻着腰,站在档案库里多时,都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护卫们,站在不远处,俱是大气不敢喘。 方才听到了一则秘闻,他们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唯恐屈大人秋后算账,对他们不利。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这里。 可这一站,就是许久。 屈大人好像僵硬成一块石头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不知道要站多久。 护卫们心里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声地交流片刻,推出来一个代表。 那护卫长硬着头皮,走到屈大人身边,极小声地唤了一声,“大人?” 屈大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都没什么反应。 见此,他求助地看向身后的兄弟。 所有人都对他挤眉弄眼,又指指自己的嗓子,示意他的声音大一点。 他只能重新看向屈大人,清了一下嗓子,提高些许音量,“大人?” 屈大人才在这时候,回过神来。 他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一个激灵地看向护卫。 护士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才迟疑地道:“大人……你,没事吧?” 屈大人失去焦距的双眼,渐渐地重新聚焦,他看了看眼前的护卫,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护卫,脸色愈发的难看。 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有那么多人,知道了屈家的秘辛和丑闻。 这已经是他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的了。 待宋时蕴和屈婉婷,把事情捅到天司局那里,恐怕整个京城内,都会知道屈家的丑闻。 届时,屈家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看书喇 意识到这一点,屈大人险些晕过去。 他磨了磨牙根,踉跄地往外走。 他得赶紧回家一趟,让人处理好首尾,然后再去一趟天司局,打点一下关系。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传出去! 然而…… 事与愿违。 屈大人刚摇摇晃晃地走出大理寺,便见门口站着几名天司局弟子打扮的人。 看见他们,屈大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白。 那些天司局的弟子,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对屈大人抱了抱拳,为首的人,一板一眼地同屈大人说道:“屈大人,烦请跟我们去一趟天司局。” 屈大人如遭雷击。 但他不想就这么认输。 他后退一步,艰难地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故作不解地问:“去,去天司局做什么?近来,我们大理寺……和天司局也没什么协作啊……”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天司局来找他,并不是因为屈婉婷的事情。 希望自己还有时间,清扫干净一些首尾痕迹。 但,天司局弟子的回答,却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屈家小姐和秀才文玉死因不明,或与大人有牵扯,现如今天司局还希望,大人能够去天司局配合调查。”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 “我们天司局也不希望对大人对手,还希望大人不要做什么无畏的抵抗。” 他眼睛里带着一丝警告。 天司局依照权限,直隶于帝王,级别比大理寺和京兆府还要高一等。 第358章 案子查清楚最重要 按照本朝以往的规矩,天司局若是需要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协同合作,大理寺和京兆府俱不可拒绝。 而且,天司局的人,有权审查朝廷所有官员。 下至八品,上至一品,乃至王爷,都需要在天司局提出要求后,配合调查。 自然,屈大人这个级别的官员,也不能拒绝。 屈大人很清楚这一点。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忍不住害怕。 尤其是听到天司局的人说出,请他过去的原因…… 屈大人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见他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站都站不稳,天司局的人,十分体贴地道:“我们天司局,已经为大人准备了马车,还请大人上马车。” 他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让开身子来。 后面的两名年轻弟子便走过去,一左一右,直接架住屈大人的胳膊。 屈大人看出来,此行是不得不去,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双手双脚几乎一点力气没有,仿佛一团烂泥似的,被两名天司局的弟子,架着上了马车。 天司局的人,一点面子都没给屈大人。 在带走屈大人的同时,一部分天司局的弟子,邀请京兆府尹协同,已经到达屈家。 屈夫人看见天司局的张真人和京兆府尹,同时出现在屈家时,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她快步走到张真人和京兆府尹的面前,福了一礼,僵硬地笑着:“两,两位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屈家来?可是来找我家官人的?若是来找我家官人的,两位大人便来得有些不巧了,我家……” 张真人抬手,打断屈夫人的话,“我们并非来找屈大人的,而是来找屈夫人你的。” 屈夫人闻言,心肝一颤,“找,找我?”她心脏顿时上蹿下跳,“两位大人为何要来找我?” 张真人直言道:“天司局今日来了一位报案人,她为屈家之女屈婉婷报官,言指屈婉婷之死,另有隐情,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到屈小姐的棺椁,经仵作检查后发现,屈小姐并非死于暴毙——” 屈夫人眉心狠狠一跳,连忙解释道:“对对对……我们家婉婷,确实并非暴毙,她……她是心气太大,我们就是说了她两句挥霍太大,她便一气之下,一头撞死在屋子里,我,我们也是为了她的死后清名着想……” 屈夫人眼珠子和脑子,都在飞快地转动着,想将此事平息。 可是,她却忘了。 若非有什么证据,天司局和京兆府怎么可能双双上门? 张真人沉着脸,便打断了屈夫人的话,“我们还在城外十里河中,找到一具尸体,乃是秀才文玉。” 听见这个人名,屈夫人身体狠狠一晃,险些向后摔倒。 幸而,她身后的婆子,手疾眼快地扶住她。 看着屈夫人的反应,张真人面无表情地道:“看样子,屈夫人确实认识这位秀才。” 屈夫人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连忙摇头,刚想辩解。 却听张真人又道:“不过,认不认识都无所谓,我们天司局既然来了,就会好好调查。” 他环视着四周屈家的下人。 “今日,我们天司局和京兆府,会讯问屈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待问到你们什么,便答什么,你们应该都清楚,任何谎言都不可能掩盖过天司局的耳目,如若被查出来有人说谎,天司局内无数刑罚,便等着各位一一去尝试。” 屈家上下所有人,听见这话,身体都狠狠一抖,一个个顿时慌了神。 京城中,谁不知道,外界传言,天司局内有最严酷的刑罚。 那刑罚比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刑具,更吓人。 据说就连厉鬼恶鬼,进入天司局,也只有惨死的份儿。 更别说他们普通人了。 据说,甚少有人进入天司局。 因为,人一旦进入天司局,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必死无疑。 但是,世人都不知道,天司局内的刑罚,具体是怎样的。 可又是因为,无知才更加可怕。 他们只要一想,脑海里就忍不住,脑补出来各种骇人听闻的刑具。 所有人便忍不住,齐齐地瑟瑟发抖起来。 就连屈夫人,都白着一张脸,如若不是身旁的婆子扶着,她已经晕了过去。 张真人也不跟他们来虚的,话音落下,他便让天司局的弟子和京兆府的衙役,带着屈家上上下下的人,一一过去问话。 他和京兆府尹,则亲自招待屈大人。 张真人的办事效率,那也是相当地高。 从京兆府将屈婉婷带走后,他从屈婉婷那里得知文玉的生辰八字,直接布阵演算,找到文玉的藏尸之地。 然后,便火速找到屈婉婷和文玉的尸体。 这么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才不过一个时辰。 打得屈家上下,措手不及。 天司局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威势重,耷拉着脸,加上腰间佩戴的刀剑,往那些屈家下人面前一站,那些人就吓得快尿裤子了。 见他们哆哆嗦嗦的,天司局又给出一个重磅炸弹。 天司局承诺屈家那些下人,若是有能够提供真实线索者,天司局可以为他们取消奴籍,让他们不必担心屈家的报复。 得到这个承诺,有些下人就动了心思。 有些以前在屈婉婷身边侍候,现在被调到屈夫人身边的丫环,一听这话,便扑通一声,在天司局的人面前跪下来。 “我,我愿意实话实说!” “我知道,小姐是怎么死的!” 一听见有丫环松口,屈夫人更要晕过去了。 张真人和京兆府尹,各端着一杯茶。 京兆府尹看了看快撅过去的屈夫人一眼,偷偷用胳膊捅了捅张真人的胳膊。 张真人见此,才瞥了屈夫人一眼,慢悠悠地问:“夫人可听见了外面那些人的话?不知道夫人觉得,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 屈夫人张了张口,十分艰难地道:“……都,都是一些污蔑之词……” 张真人将茶盏放下来,淡淡地提醒道:“屈大人如今就在天司局内,夫人觉得,他可会实话实说?” 屈夫人闻言,身子一软,这次是真的晕倒在椅子上。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时间。 她就想着,或许等屈大人回来,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可是…… 谁承想,屈大人已经被先行控制起来! 进了天司局,谁还能闭着眼说假话? 世人都说,没人能够从天司局内,安然无恙地离开。 屈夫人一想到这种可能,不晕才怪。 看见她晕过去,京兆府尹倒是慌了一瞬,对外喊道:“还不快请大夫?!” 张真人却是淡定许多,“薛大人,何必这么紧张呢,屈夫人就是被吓得,等会儿就好了。” 京兆府尹皱了皱眉,看着晕过去的屈夫人,他极小声地道:“张真人,咱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不太好啊?” 毕竟现在证据不足,还没办法盖棺定论。 屈大人和屈家,那便还是朝廷命官。 他们直接这么做,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张真人闻言,笑呵呵地问:“薛大人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我们是过来查案的,管他们什么好不好听呢,只要把案子查清楚了,不就好了?” 京兆府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若查到最后,证据不足,或是反转了。 那他们今天这动静,将来肯定要在朝堂上吃挂落。 张真人一眼看出来京兆府尹的想法,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大人,你就是太过求稳了。” 京兆府尹:“……” 确实,他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进益,就是因为他行事风格,太过求稳。 但他一直觉得,不出头冒进,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看张真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现在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京兆府尹便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第359章 真相大白 京兆府尹坐下来,便悄悄地询问起张真人,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带着人,来帮张真人查案,但他还不清楚这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的路上,他倒是问过张真人。 张真人只说,让他等着看就好。 看到现在,京兆府尹看出来了一些门道,但内里的细节,他是一点都不清楚。 张真人闻言,瞥了一眼晕过去的屈夫人,向京兆府尹身边靠了靠,小声地将此事细节,告诉京兆府尹。 京兆府这才从张真人的话里拼凑出来,“原来宋小姐今日去京兆府,让我帮忙找天司局的人帮忙,是为了这件事?” 张真人颔首:“正是,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宋时蕴和屈婉婷都说,屈家太过在乎颜面。 那意思,宋时蕴虽然没有明说,但张真人心里清楚。 对很在乎门第颜面的人来说,让他颜面扫地,再无立锥之地,才是极大的报复。 所以,他今日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查这件案子,而不是私底下去查。 也是给宋时蕴一个面子,帮屈婉婷出口气罢了。 京兆府尹听明白了,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张真人没再说什么,而是拿出一枚丹药,塞到屈夫人的口中。 见此,京兆府尹不由问道:“真人给她吃了什么?” “提神丹,让她提神醒脑的。”张真人收回手,解释道。 提神丹服下不久,昏迷的屈夫人便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一醒来,就听见丫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那丫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屈大人和屈夫人,当初怎么向她刑讯逼供,又是怎么害死屈婉婷的事情。 一字不落的,全部说了出来。 屈夫人一听见那些话,差点再次晕了过去。 张真人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提醒道:“夫人千万别晕,外头还有好些人,想要关心夫人,屈家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若不是丹药顶着,屈夫人当真要晕死过去。 张真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都清楚。 天司局和京兆府的人,浩浩荡荡地跑来屈家审问、查找证据。 这件事必然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大街小巷的人。 只怕此时,屈家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想到这种可能,屈夫人便忍不住抓紧自己的双手,涨红了脸,瑟瑟发抖起来。 她此时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不敢想象,屈婉婷和文玉的事情传出去,屈家会陷入何种境地。 只怕屈家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屈夫人思及此,便忍不住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见此,张真人沉默了片刻,才问道:“屈夫人,事到如今,你可有什么要同天司局和京兆府说的?” 屈夫人闻言,泪眼朦胧又惊惧不安地看着他们。 却没有说话。 她开不开口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她现在满脑子浆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就是想不通,这件事为什么会暴露? 他们明明已经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这件事啊…… 在动手之前,他们甚至去调查过文玉的家里。 知道文玉是个孤儿,家里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人,就算文玉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的去处。 而他那些远方的宗亲,恐怕还恨不得文玉失踪,好抢占文玉家的房子。 他们怎么都不可能为文玉报案。 确认万无一失后,屈家才敢下手如此嚣张乖戾。 可为什么,事情还是暴露了? 张真人看见屈夫人眼中的疑惑,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开口道:“纸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做了,早晚都会被发现。” 闻言,屈夫人愕然地抬起头来,又飞快地低下头,抓紧自己的双手,平时里保养得宜的长长的指甲,此时已经嵌入掌心的肉里,掌心里泛起一片血色。 屈夫人此时却全然没有察觉。 张真人见屈夫人一直不说话,也没再逼问什么。 横竖现在有没有屈夫人的口供,都不重要了。 那丫环说得一清二楚,包括屈夫人和屈大人怎么设计,让她诱骗文玉来屈家,又将人杀害的。 张真人听见这些细节的时候,起身走出去。 京兆府尹见此,也跟了出去。 张真人走到那跪在地上的丫环面前,望着她:“你既然早就知道,屈大人和屈夫人不安好心,又为何供出屈小姐和文玉来往之事,又为何诱骗文玉上门?” 丫环闻言,脸上满是愧疚和泪水,她有些忌惮地向大厅里看了一眼。 远远地看见,屈夫人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她才哽咽地道:“我,我也不想啊,大人,若是可以,谁愿意做这种事情?可,可我是屈家的家生子,一家子人的性命,都握在夫人老爷的手上,我若是不从,他们就算是打死我们一家,都不算是犯罪,我能怎么办?” 她叫做玉柳,和屈婉婷是主仆,屈婉婷对身边的下人,日常都很大方。 她和屈婉婷没有什么龃龉,甚至可以说,两个人关系不错。 不然,屈婉婷也不会将她日日去找文玉的事情,告诉玉柳。 在这方面,屈婉婷一直很小心谨慎。 除了玉柳外,她没有让屈家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但不知道,屈夫人是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 那一日,她突然带着人,冲到屈婉婷的房间里。 彼时玉柳正在为屈婉婷收拾衣物,看见屈夫人突然进来时,她也很意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不等她开口询问,屈夫人就让几个婆子上来压住她,将她死死地压在地上。 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旋即,屈夫人厉声逼问她,屈婉婷是不是和一个男子往来密切。 她一开始也是不肯说的。 可是,屈大人却带着人走了进来。 而他带着的下人,手中还押着两个人。 正是玉柳的父亲母亲。 屈大人直接明言,若是她不说实话,就要打杀她的父母。 玉柳自然不愿意,最后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屈婉婷确实和文玉有所往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他们的逼问下,玉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包括,屈婉婷和文玉已经约好,几日后便要一同私奔的事情。 得知屈婉婷不仅在外面和别人无媒苟合,还要私奔,屈大人和屈夫人气得不轻。 但他们还算说话算话,没有为难玉柳。 在屈婉婷死后,屈夫人甚至还把玉柳调到自己身边做丫环。 玉柳不知道屈夫人,是不是也想弄死她,这些日子一直心惊胆战的。看书喇 而她在屈夫人身边这些日子,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其实屈夫人最开始,并不知道屈婉婷和男子往来密切。 是屈婉婷身边一个婆子,那个婆子是屈夫人之前指派过来,照顾屈婉婷的。 那婆子偷偷地跟屈夫人说,屈婉婷这几日食欲不对,且腰身也变得奇怪。 有时候在屋里,还会时不时地干呕。 那婆子还说,她有悄悄地关注过屈婉婷的癸水。 几日前,屈婉婷本该来癸水的日子,却没有来。 她便跑到屈夫人面前,冠冕堂皇地说,她怕屈婉婷或许闹出了什么,能够让屈家丢尽脸面的事情,所以特去告知夫人。 其实,就是想要在夫人面前邀功,想让屈夫人将她调回去。 毕竟,屈婉婷不受宠,来日出嫁,只怕也嫁不到什么好门第。 若是还让她陪嫁,那她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吗? 她不想过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还是想回到屈夫人身边,更有前途,所以就把屈婉婷给出卖了。 这婆子也是有生养过的。 自然也有经验。 第360章 宛若疯子 屈夫人一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想到屈婉婷平素就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丫头,唯恐屈婉婷真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情,怀上了野种,便冲去屈婉婷的房间里质问。 玉柳在他们的逼迫下,不敢隐瞒。 听到玉柳的话,屈夫人才算是真正地知道了这件事。 玉柳也十分后悔,“若是我那时,知道夫人还不知道内情就好了……” 若她知道,或许就有胆子赌一赌,不将此事告诉屈夫人。 也许那样,屈婉婷和文玉就不会死。 时至今日,屈婉婷和文玉或许已经私奔去乡下过他们的好日子。 可是,无论玉柳还是张真人京兆府尹都知道,这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一旦屈大人和屈夫人开始怀疑屈婉婷,查出来这件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算玉柳不说,只要屈夫人在屈婉婷回家后,请府医一把脉,就可以知道,屈婉婷是否真的怀有身孕。 一旦查出屈婉婷真的怀孕了,这事儿便是瞒也瞒不住的。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望着满脸泪痕的玉柳道:“天司局会帮你和你的老子娘,解除奴籍。” 闻言,玉柳大喜过望,连忙给张真人磕了几个响头,“谢谢真人,谢谢大人——” 有玉柳这个人证在,张真人和京兆府尹很快找到那个,最初出卖屈婉婷的人。 这婆子就是一个老油条,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一看屈家这事儿瞒不住,在张真人和京兆府尹找到她的时候,她立即跪下来,把事情交代得干干净净。 都没让张真人和京兆府尹开口询问。 说完,她还一脸激动兴奋地望着京兆府尹和张真人,不知道在期盼什么。 然而,张真人闻言却只是点点头,便让弟子将她所说的话,记录下来,让她签字画押。 婆子按完手印后,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张真人。 张真人却视而不见似的,转身走了。 婆子顿时扯着嗓子喊起来,“大人,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张真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我忘了什么?” 婆子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到张真人面前,一脸讨好地笑,“大人是不是忘了,给我取消奴籍?” 张真人闻言,迟疑地看看京兆府尹,“我方才说过,要给她取消奴籍吗?” 京兆府尹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婆子脸色当场就变了,“大人,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张真人却笑了笑,“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一样吗?我方才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就交代了个干净,我既没有承诺,为何要帮你取消奴籍?” 婆子瞳孔一震,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张真人不理会她,和京兆府尹转身便走远了。 任凭婆子在后面撒泼打滚,也没有人理会。 京兆府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宛如疯子的婆子,不由看了看张真人,惊奇地道:“没想到,真人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京兆府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张真人了。 张真人闻言,却笑了笑,“这都是跟着宋小姐学的,那位别看平时挺严肃的,有时候很会插科打诨。” 京兆府尹想了想,宋时蕴确实,有时候很是能演会装。 思及此,他不由笑了笑,“以前第一次见二小姐时,我一晃眼,还以为时玉公主回来了,但现下接触下来一看,她和公主还是不一样的。” 时玉公主太沉闷了,小小年纪,把自己活成了老古董老学究,一板一眼地,像是个木偶人,又像是一个老头,唯独不像是一个年轻姑娘。 可现在的宋时蕴,却活泼了许多。 虽然有时候也很沉闷,但大多数情况下,就和普通的小姑娘一样。 尤其是在谢如故面前时,更加地生动。 有一种……生命的活力。 “生命的活力——” 听见京兆府尹的形容,张真人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但我感觉,她和时玉公主还是很像的。” 京兆府尹道:“形似,而非神似。” 闻言,张真人眼里划过一抹暗光:“是吗?” 京兆府尹没多想,便道:“算了,不提这个了,屈家这案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张真人点点头。 丫环和婆子的口供,很明确,加上他们已经找到文玉和屈婉婷的尸体。 现在已经不由,屈大人和屈夫人狡辩。 将口供收集得差不多了,张真人和京兆府尹便没有在屈家久留。 张真人临走时,还将屈夫人也带去了天司局。 屈大人此时,也被困在天司局中。 天司局的弟子,将他带到天司局后,就把他安排进一间房内。 这房间里,有桌椅板凳,甚至还有茶点。 看上去,就像是一间客栈里,比较简单朴素的房间。 一点也不像是刑房或是牢房。 可把他送到这里之后,天司局的人就消失了。 只剩下屈大人一个人,躁动不安地坐在屋子里。 旁边桌子上的茶点,他更是一点都没碰。 坐在这里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不断地飙升。 他口干舌燥,伸手一摸,嘴角都起皮了。 他用手一撕扯那死皮,嘴角顿时流出鲜血来。 看见指腹上的血迹,他心里就更加抓狂。 屈文恒忍不住站起来,一口气跑到门口,对着外面喊起来。 “人呢?!你们天司局到底什么意思?把我带来这里,要做什么?!你们要是想问什么,你们就来问啊!把我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外面一片沉默。 好像没人。 看着面前沉重的,不透光的木门,屈文恒的烦躁达到巅峰。 他举起手来,砰砰砰地拍打着木门,“来人啊,到底有没有人?!你们天司局的人,是都死了吗?!” 外面依旧没有回应。 屈文恒气得一咬牙,在门口来回踱步,忍不住抬起脚,一脚踹到木门上。 木门震了震。 但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安静得,仿佛将屈文恒隔离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屈文恒更加恼怒。 他双眼猩红,不停地拍打着木门,身上的官服褶皱了,头发散乱了。 他整个人宛若疯子。 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官威。 木门不停地颤动着,但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理会他。 屈文恒的状态,也愈发癫狂,一开始还在喊人,最后嘴里发出来的,已经不是正经的词,而像是无意识的吼叫,仿若厉鬼一样。 谁也没想到,曾经的大理寺卿,会变成这样子。 屈文恒脑子里一片混乱,有那么一瞬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响声,像是铁块碰撞的声音。 屈文恒猛地抬起头来,便见房门被人打开。 一抹强光,瞬间倾泻进昏暗的房间里。 已经在黑暗里许久的屈文恒,忍不住眯起眼来,伸手挡在眼前。 下一秒,他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 屈文恒眯起眼去看,便见张真人从外面走进来。 跟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京兆府尹。 看见京兆府出现时,屈文恒却是一脸麻木,脸部肌肉似乎失去了控制。 他木讷地看着两个人进来。 京兆府尹一进来,看见屈文恒的模样,就愣住了。 屈文恒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都散开来,脸上满是泪痕,双手通红,指尖还有些血迹。 鞋子也都变形了。 从头到脚,就像是一个疯子。 从他的外形,很难看出来,他竟然是朝廷命官。 第361章 被吓到了 京兆府尹望着屈文恒,差点没认出来人。 京兆府和大理寺多有合作。 屈文恒升职之后,京兆府尹和他的往来也变多了。 在他看来,屈文恒长得不错,颇有些文人气质,温文尔雅。 他怎么都不能把眼前这个疯子,跟以前的屈文恒联系在一起。 京兆府尹怔怔地看了看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张真人,这是……” 张真人盯着屈文恒,微微皱眉,解释道:“我们天司局并未对他用私刑。” 京兆府尹闻言一噎。 但仔细一看,屈文恒确实没有什么外伤。 看得出来,应该不是受到了刑罚。 只不过,屈文恒怎么在这里,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京兆府尹看了看屈文恒现在的模样,颇有些唏嘘。 屈文恒一直满脸木讷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京兆府尹和张真人,双眼失神。 好像没有意识一样。 张真人见此,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屈大人?” 屈文恒缓缓地转头望向张真人。 目光落在张真人身上后,他像是看见鬼一样,猛地一个激灵,倒吸一口气,身体紧绷起来。 看见他这模样,京兆府尹不由一愣,“屈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屈文恒又看见了京兆府尹,才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他眼神里逐渐出现焦距。 下一秒,他便忍不住愤怒地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看见他抓狂,张真人很是平静,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对屈文恒做了个请的姿势,“屈大人,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屈文恒红着眼,死死地瞪着张真人。 张真人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刚从屈家回来,难道屈大人不想听听,我们在屈家都发现了什么吗?” 听见这话,屈文恒面皮抖动了一瞬,猛地握紧双手。 他站在那里,愣了几秒,才死死地咬着牙,僵硬地走到张真人对面的位置,缓缓地坐下来。 京兆府尹见此,走过去,在张真人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待屈大人坐下来,张真人便拿出一份口供,放在京兆府尹面前,“这是屈家婆子马氏的供词,屈大人不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屈文恒听见‘马氏’两个字,瞳孔一缩,目光缓缓地落在那供词上面。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那张纸拿起来一看。 上面是马氏的全部供词。 全是屈文恒和屈夫人,如何谋划害死屈婉婷,并且抹去屈婉婷真正的死因。 屈文恒越看脸色越是难看,手指不断地用力,手中的纸张,不一会儿,被他捏出来一大片的褶皱。 张真人瞥了一眼他的手指,才开口道:“屈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屈文恒闻言,倏地将那张纸,扔回桌子上,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头发,一边整理着仪容,一边哑声道:“不过是一面之词,难道仅凭一个下人的话,你们就要定我的罪吗?” 张真人闻言,扬了扬眉,旋即又拿出来一张纸,放在屈文恒面前,“屈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屈小姐的尸体,并且开棺验尸,这里是仵作的证词,从尸体的呈现来看,屈小姐好像不是暴毙,更像是马氏口中,被人害死。” 屈文恒捋着头发的手,猛地一顿,他看着张真人再次拿出来的供词,忽然笑了。 他不愧是刑官,方才还在发疯,现在却已经冷静下来。 他松开手,向后面的椅背一靠,气定神闲地道:“那又怎么样?仵作不是说了吗?屈婉婷是自己撞死的,她自己自杀,难道也是我的错?” 张真人眯了眯眼睛。 京兆府尹闻言,不由皱起眉来,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屈文恒。 难以想象,到了现在,屈文恒竟然还敢睁眼说假话。 张真人看着看着屈文恒,就笑了。 “屈大人说的是,只不过屈大人或许忘了,我们这是哪里,如若没有证据,我们天司局怎么会随便拘朝廷命官?” 闻言,屈文恒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等他说话,张真人便从袖子中,又拿出两张纸来,一同放在屈文恒的面前。 “这是另一份仵作验尸报告——”张真人盯着屈文恒的眼睛,语气顿了顿,“是文玉的。” 听见这两个字,屈文恒脸上的平静,瞬间剧烈,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张真人。 张真人旋即又道:“还有一份,是屈家丫环玉柳的证词,她指认是屈大人你,指使她,以屈婉婷屈小姐的口吻,将文玉骗至家中,再行杀害。” 说完,张真人松开手,坐回位置上。 “怎么样,屈大人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屈文恒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看了一眼那两张口供,他突然扶着桌边,身子一扭,弯下腰干呕起来。 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面上和脖子上的青筋,几乎多一秒就要爆炸。 京兆府尹见此,皱了皱眉头,对外喊道:“去请大夫来。” 无论如何,现在罪名还没定,都不能让屈文恒死在这里。 张真人闻言也没有阻拦,只是淡定地看着屈文恒。 屈文恒并不是突发恶疾,只是单纯被吓到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发现。 更没想到,文玉的尸体都被找到了。 他不由想起,屈婉婷看着他的模样。 还真是遭了报应…… 很快,就有大夫进入房间。 给屈文恒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证明屈文恒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惊惧过度。 言外之意,就是快吓破了胆。 京兆府尹闻言,神色复杂地望着屈文恒,让大夫给屈文恒用点药,保证屈文恒没有大碍。 大夫闻言,便说不需要用药,只要扎两针,让屈文恒缓过这口气就行。 京兆府尹便摆摆手。 大夫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放下,拿出银针包,便开始给屈文恒扎针。 银针刺入不久,屈文恒急促地呼吸和呕吐感,便渐渐地消失。 张真人见他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开口问道:“屈大人,对于这几份证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屈文恒缓缓地看向张真人,又看了看桌上的口供,他神情绝望到麻木,“没什么好说的了……” 证据确凿,不仅有人证,还找到了尸体,作为物证。 屈文恒自己就是刑官,他知道,这已经是证据确凿。 他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屈文恒抹了一把脸,又望向张真人,“是屈婉婷到天司局,告了我一状,是吗?” 张真人颔首。 这件事瞒也瞒不住。 屈文恒苦笑,“我希望她不要毁掉我们屈家的名声,没想到还是毁在了他手里。” 张真人闻言,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京兆府尹都沉下脸来,不由说道:“屈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发现,毁掉屈家名声的,是你吗?” 屈文恒一怔,“是我?” 京兆府尹道:“虎毒还不食子,天下有多少父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无论屈婉婷做了什么,你都害死了她,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一点传出去,你们屈家就已经名声扫地,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够下毒手的人,屈大人,你觉得谁会相信这种人,可以做好父母官?” 屈文恒呐呐地道:“可,可我也是被逼的,我没办法——”看书溂 话未说完,他就想起来宋时蕴曾经跟他说的话。 宋时蕴曾经问他,真就没办法吗? 屈文恒仔细一想,真就没办法吗? 可想而知,这件事并不是只有唯一的选择。 第362章 死的说成白的 张真人见屈文恒发愣,想到一件事,问道:“屈小姐曾经跟我说过,屈大人似乎只喜欢长女,我便想问问屈大人,若是和别人私订终身的人,不是屈婉婷,而是屈大人的长女,那么屈大人还会选择让她去死吗?” 屈文恒顿时感觉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听见这个问题,内心里第一个回答就是。 不会。 屈婉婷也曾经那么问过他。 他没有给予回答。 但他心里清楚,如若是屈婉如…… 他舍不得。 他大概会和屈夫人一起,想尽办法,将此事平息。 若是屈婉如坚持,他或许更会,和文玉商量好婚事,在屈婉如还未显怀的时候,将婚事赶紧落定。 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逼死屈婉如的那一步。 “为什么呢?” 张真人从他的反应中,看出来屈文恒的回答,他真的好奇。 “都是自己的孩子,纵然屈婉婷平素可能不那么听话,但那也是你们的血脉,也是你们的孩子,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为什么同一件事,你们可以放过屈婉如,却一定要她去死?” 张真人盯着屈文恒的眼睛。 “屈大人,扪心自问,你当真将她当成了你的女儿吗?” 屈文恒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回答。 “或许对你来说,屈婉婷从小到大,就是一个隐患,你对她没有半点父女之情,只是觉得她拖累了屈家,所以一旦她出现大的问题,你想也不想,就想让她去死,只要她死了,屈家往后便一切顺遂了,你们就不用担心她为屈家招来什么大麻烦。”张真人顿了一下,手指在桌上一点,“这,就是你全部的想法。” 屈大人无法反驳。看书溂 张真人见此,长叹一声,“何必呢,都是自己的孩子……” 语毕,他站起身来,将几份供词全部收起来。 “你是朝廷命官,屈婉婷虽然是被你逼死的,但最后也是她自尽,她的死,或许不会算在你身上。”张真人道:“但是,文玉的死,屈大人你必须负责。” “你是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文玉又有功名在身,按照八义之法,再加一等,此案,会移交到内廷,由陛下和内廷司审理,屈大人应该没有意见吧?”看书喇 屈文恒脸色白了白,极其缓慢地一摇头。 张真人颔首,将手里的供词,交给京兆府尹,“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拜托薛大人了。” 京兆府尹将供词接过来,“我知道,我会整理好,移交内廷司。” 张真人道了一声有劳。 没多久,京兆府尹便让衙役,带着屈大人,离开了天司局。 从天司局出来,屈大人在门口,见到了同样从天司局内被押出来的屈夫人。 两个人见面后,都怔了一下,神色都非常难堪。 屈夫人红了眼睛。 屈文恒心如死灰地低下头。 随后,两个人都被带去了京兆府。 文玉的死,两个人都有牵扯,都逃不掉。 在送屈夫人和屈文恒离开天司局时,张真人带着屈婉婷,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看着他们俩被押上京兆府的囚车,屈婉婷神色很复杂。 张真人安慰道:“如今,也算是真相大白,可以给你一个公道了。” 屈婉婷闻言,哽咽地一点头,“多谢。” 张真人淡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屈小姐不必谢我。明日,我度你离开时,会请宋小姐过来,有什么事情,你当面同她话吧。” 屈婉婷点点头,还是福了一礼,道了一声谢。 张真人摆摆手,带着她先进入屋内。 屈家这件事,很快便传遍整个京城,甚嚣尘上。 事情一传出来时,老弱妇孺都不敢相信。 很难以想象,屈文恒一个朝廷命官,竟然草菅人命,甚至对自己的女儿痛下毒手。 一时间,屈家的大门外,围着不少愤怒的人,朱红色的大门上,都被人扔上了不少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不少人都在指着屈家大门骂,屈家人心如蛇蝎,比老虎还毒,还有人在质疑,屈家内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让屈家的人出来赔罪! 屈家此时大门紧闭,内里已经一团乱。 屈家的老太太,本来身体就不好,长年住在别院里面。 今日得知消息,方才赶回来,得知屈大人和屈夫人的罪名已经坐实,只等陛下圣裁,屈老夫人一头栽倒在拔步床上,半天都没醒过来。 屈家上下,现在人心惶惶,所有宗亲族老,全部聚集在大厅之内。 听着外面那些人的咒骂,那些耆老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屋子里,一片低气压,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一样。 同一时间。 平宁侯府内,倒是轻松不少。 宋时蕴从京兆府离开后,便回到家里。 她今日方才回来,得知这消息,宋清远都早早地赶回来。 杨氏更是让张妈妈,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席面,给宋时蕴接风。 而就在宋时蕴被杨氏拉着,方才坐下来,准备用饭时,外面就传来一个消息。 定国公府给宋时蕴送了一碗汤药过来,管家那边问,要不要现在给宋时蕴送过来?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倏地全部看向宋时蕴。 杨氏更是一把抓住宋时蕴的手,紧张地问道:“时蕴,你受伤了?” 宋时蕴立即安慰道:“没有,不是受伤,我这次出去时,遇到一个神医,是道医,很是厉害,他说我身体虚弱,给我开了一个补身的药方,但我当时事情比较多,药方便到了世子手中,我就忘了要回来。” 她简单地把事情解释一遍。 杨氏闻言,还是不放心地打量着她。 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看到脚,确认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问题,杨氏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身体虚弱,神医是怎么说的?” 宋时蕴淡淡地道:“只说是小时候,没养好,留下来的病根。” 闻言,杨氏顿时心疼了,愧疚了。 她不由得想,如果不是宋时蕴被抱错了,宋时蕴也不会从小落下病根,现在身体依旧不好。 见杨氏一脸自责,宋时蕴又宽慰道:“不过,我现在修炼着,加上神医给我开的药,很快就会调理好的,母亲不必伤心。” 杨氏沉沉地一点头,拍了拍宋时蕴,“一定要好起来!无论需要什么药材,你跟母亲说,母亲都给你备着!” 宋时蕴淡笑,“好。” 宋清远捋着胡子,看了看宋时蕴,却问道:“不过,时蕴的方子,一直在世子手中吗?” 宋时蕴闻言,微微点头,“世子说,里面有些药材,市面上不好找,但公主府的库房里有,药方便放在他那里,他每日煎好药,便会送过来。” 宋清远眯了眯眼睛。 宋时柔和宋思文,更是盯着宋时蕴。 宋时柔微微皱着眉,心里狐疑。 宋思文则是一脸看八卦的表情。 杨氏闻言,也不由得问:“这是不是太劳烦世子了?有什么药材,是我们买不到的?” 宋时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过那个药方。” 宋清远闻言,沉声道:“是你调理身体的方子,总是放在那里也不太好,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将药方拿回来吧。” 宋时蕴还没说话。 宋思文便抢先道:“我看倒是不必,如故兄曾请时蕴帮过忙,大约是想借着这件事,还时蕴的人情,我们若是上门,将药方要了回来,反而驳了人家的面子,这样才更是不好。” 宋时蕴望着宋思文,眉梢一挑。 她肯定,宋思文是谢如故那边的人。 为了谢如故,死的都能说成白的。 第363章 甜吗 宋清远当然知道,宋思文这话有多勉强。 宋思文却对他一笑,又道:“爹,你就别问了,时蕴和如故兄的事情,就让他们俩自己去处理呗。” 宋清远看了看宋思文。 顿时就明白过来,宋思文怕是有心撮合宋时蕴和谢如故。 但没告诉他,一直瞒着他呢。 宋清远并不愿意,让女儿去攀龙附凤。 定国公府的门第太高了。 如若只是一个国公府也就算了,偏偏谢如故的母亲是衡阳大长公主。 论起辈分,谢如故和当今陛下,还是表兄弟。 这哪里是他们如今式微的平宁侯府,高攀得起的? 宋清远思及此,不由皱了皱眉。 宋时蕴却在此时站起身来,“汤药既然送来了,我便先去服药,汤药若是放凉了,就不好喝了。” 语毕,她便向杨氏和宋清远福了一礼,转身走出去。 秋白见此,慌里慌张地向在座的人,行了一礼,匆匆地跟着宋时蕴离开。 宋清远见此,皱了皱眉,旋即望向宋思文,直言道:“思文,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宋思文一脸茫然地笑,“父亲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宋清远拉下脸来,“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我是问你,定国公府世子爷和时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思文闻言,嘿嘿一笑,“是这件事啊,父亲母亲不知道,之前衡阳大长公主,也请时蕴帮过一个忙,她还挺喜欢时蕴的,时蕴和如故兄来往便多了起来,我看如故兄的意思,是真心喜欢时蕴,时蕴也不讨厌他,若是两厢情愿,那不是一件美事吗?” 杨氏和宋清远闻言,对视一眼,两个人俱是有些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 宋思文见此,又补了一句,“父亲母亲,这件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考虑吧,时蕴的性子你们也看出来了,若是你们强行让她拒绝谁,嫁给谁,她都不会同意的,倒不如顺其自然。再者,定国公府还未说什么,我们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宋思文直言道:“实不相瞒,父亲母亲,在我心里,只要时蕴想,她配得上任何人,咱们也不必替她担心,她自是心里有数的。” 宋清远和杨氏,沉默下来。 两个人还是不太赞同宋思文的话。 但他们俩都清楚,宋思文说得对。 就算他们想要给宋时蕴安排什么道路,若是宋时蕴不喜欢,她也不会按照他们安排好的路线走。 到时候,反而闹得不愉快。 算了。 宋时蕴心里有分寸,就让他们先相处着吧。 杨氏思及此,安抚地拍了拍宋清远的手背,让宋清远不要和宋时蕴计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宋清远便没再说神峨眉。 宋时柔看了看他们,却悄然离开了位子。 另一边。 宋时蕴和秋白已经走到二门旁边的抱厦。 谢如故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只派了身边的小厮,让人将汤药送过来。 汤药放在食盒里面,还用厚厚的锦缎包裹着。 宋时蕴来时,汤药还冒着热气。 小厮将汤药递给宋时蕴时,还给了宋时蕴一包蜜饯,不忘笑呵呵地说:“这是我们家世子爷,特意给小姐准备的,是宫内的蜜饯,据说是最好吃的,世子爷还说了,这权当是给二小姐解解馋。” 宋时蕴闻言,扬了扬眉,将油纸包接过来,“东西我都收下了,回去后,替我跟你们世子爷道一声谢。另外跟你们世子爷说,若是要送汤药,总得自己来,才够诚心。” 说好了一顿不落的。 这才第二次,就食言而肥。 小厮尴尬地一笑,连忙替自家公子解释,“世子爷是临时被叫进了宫,陛下说想他了,让他陪着说说话,世子爷这才吩咐小人将汤药送过来的,小姐有所不知,这汤药可是我们家世子盯着熬了一个时辰呢,本来世子爷是真的想要自己送过来的,这不是赶巧了吗?” 宋时蕴也不过是半开玩笑,但听见小厮这么说,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淡。 陛下…… 请谢如故去说话? 宋时蕴本能的,对当今这位陛下没什么好感,她略点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厮摸不清楚宋时蕴的脾气。 不知道他怎么解释一番后,宋时蕴好似更生气了。 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便讪笑地抱了抱拳,告辞离开。 目送他走远后,宋时蕴才端起汤药来,待温度差不多时,一口喝了下去。 旋即,她便苦得皱起小脸,拿起一颗蜜饯,就吃了下去。 是宫里的上好蜜饯,确实很甜,是宋时蕴喜欢的味道。 甜腻腻的味道,很快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仿佛将一切的苦味,全部压了下去。 宋时蕴眉心松开来,包好剩下的蜜饯,便跟秋白说,“我们回去吧。”看书溂 秋白应了一声是,跟在宋时蕴转身往大厅的方向走。 但她们俩一转身,便见宋时柔走了过来。 一看见宋时柔,宋时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低声吩咐道:“秋白,你去旁边等我。” 秋白看了宋时柔一眼,便躬身离开。 不多时,宋时柔便走到了宋时蕴面前。 她望着宋时蕴,便忧心忡忡地道:“二姐姐……” 宋时蕴微微一笑,“是为了定国公世子来找我的吗?” 宋时柔顿了一下,诧异地道:“二姐姐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的?” 宋时蕴淡笑,“我知道。” 宋时柔一听这话,就知道宋时蕴还是将自己之前的话,听了进去。 可这样一来,她更加不解。 “二姐姐既然记得我的话,为什么还是和世子爷走得那么近?” 宋时柔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并非不想看见二姐姐嫁得好,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接连做过一场场噩梦,我总觉得,世子爷好像要对姐姐不利。” 宋时蕴了解她的心思,伸手拍了拍宋时柔的手背,“我知道,我也没怀疑过你的用心,但梦境终归是梦境,现实总与梦境有所不同。” 宋时柔咬了咬唇,“可是,我的梦境……” 好像都会变成真的。 就像是她之前一样,梦见自己溺水。 不多久,她确实差点死在水中。 她总觉得,这是一个暗示。 如若是真的…… 在她梦境中,宋时蕴会死在谢如故手里,那便也会变成真的。 宋时柔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连日来都不太安宁。 自从知道宋时蕴和谢如故一同出了远门,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地。 她怕宋时蕴出什么事情。 现如今宋时蕴平安归来,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宋时蕴却又和谢如故走得那么近。 这让宋时柔更加担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宋时蕴握住宋时柔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但我相信他。” “二姐姐?”宋时柔不由一怔。 宋时蕴淡笑,“有时候,与人相处看的是一种感觉,我相信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让我吃苦的人,不会害我。” “我信命,但更信自己的眼光,我不会看错人的。” 她微微用力,捏了捏宋时柔的手,语气温和但坚定。 “时柔,你相信我。” 宋时柔呆呆地看着宋时蕴。 她看得出来,谢如故对宋时蕴来说,确实足够特别。 她不太明白,宋时蕴为什么会这么相信谢如故。 但是,她愿意相信宋时蕴。 宋时柔感觉,连日来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她舒了一口气,道:“二姐姐说得对,我应该相信你。” 宋时蕴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时柔觉得,最近自己真是着相了。 宋时蕴对她笑了笑,从油纸包里,拿出来一颗蜜饯,塞到宋时柔的嘴里,旋即灿然一笑,“甜吗?” 第364章 威胁 宋时柔点点头,含着蜜饯,含糊不清地道:“甜。”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甜就好。” 她自己也拿起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地化着。 这蜜饯真的很甜。 …… 宋时蕴和宋时柔很快回到大厅里面。 大厅里的人,看了看她们,都没说什么。 宋时蕴有些意外地坐下来,她本来已经做好回来之后,被宋清远追问或者口头教育的准备。 但意外的是,宋清远这会子竟然没说话。 宋时蕴不由询问地看向宋思文。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宋思文做了什么。 宋思文却对她嘿嘿一笑,满眼的意味深长。 宋时蕴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不知道宋思文跟宋清远他们说了什么,但都不重要。 只要宋清远不来打扰她的清静,这样就挺好的。 一家子难得坐在一起,吃完饭后,大家便各自回去。 宋时蕴回到雅轩,便让秋白和春晓准备热水,悠闲地洗了个澡后,她便睡下了。 同一时间。 宁国公府的一间厢房里,宁国公夫人坐在门后,右手机械式的,拍打着房门。 “开门……” 她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透着一股血腥味。 从京兆府门口离开后,宁国公就带着她回来,将她关在屋子里。 宁国公夫人发疯似的,在屋子里又打又砸又骂。 可宁国公就像是听不见似的,吩咐门外看守的人,谁也不准给她开门。 无论里面发出任何动静,都不准放她出来。 宁国公夫人撕心裂肺地质疑他,凭什么把她关起来? 宁国公却根本没有回答她,便离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屋里发疯。 她一开始,还是颇有精力的,又打又砸,诅咒着宁国公,骂了半天。 可折腾到现在,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脱力地坐在地上,几乎是凭借意志和机械本能似的,拍打着房门,嘶哑地喊着,让外面的人放她出去。 从她的房门纱窗上,可以看出来,外面站着几个家丁,守着她的门。 可是,他们全部都听不见宁国公夫人的声音一样,岿然不动。 这大半天下来,宁国公夫人水米未进,嘴角起了一层层干皮,嘴唇都龟裂了。 她脸上的皮肤,都快炸开。 吞咽了一下口水,宁国公夫人忍不住低头,“……就算不放我出去,你们也得给我一口水喝啊……听见没……真要是把我饿死了、渴死了,平新王氏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听见没……” “来人啊,给我点水啊……” 宁国公夫人一遍一遍地要求送点水进来。 外面的人,还是没反应。 宁国公夫人一口气血上涌,扒在门缝上,对外喊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他只是让你们看着我,不让我出去,没说让你们渴死我饿死我!我,我的陪嫁丫环和婆子都在外面,他蒋昌兴杀不死那么多人!一旦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娘家王氏若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仔细想好了,你们只不过是一个个下人,你们不敢得罪蒋昌兴,难道就敢得罪我们王家吗?” 不得不说,宁国公夫人是会威胁人的。 门外的家丁听见她的话,对视一眼。 是啊。 他们就是一些贱籍的下人,无论是宁国公府还是平新王氏,他们都得罪不起。 再者,宁国公之前确实只吩咐他们看着宁国公夫人不让出来,没说不能送东西进去…… 犹豫了一下,不多时,外面就传来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宁国公夫人扒着门缝,急吼吼地往外看着。 未几,便有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宁国公夫人大喜过望,往后退了退,便见房门被打开一条缝来。 紧接着,一碗水透过门缝,放到她面前。 家丁的声音,随后响起,“夫人,你先喝点水吧。” 语毕,他便将手收回去。 紧接着,门扇便再次合上。 宁国公夫人见此,飞快地扑过去,却还是扑了个空。 可就算她不扑空,那么一条缝,也不足以让她出去。 宁国公夫人气得捶打着房门,外面的家丁劝说道:“夫人,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国公爷不下令,我们真的不敢让你出来,你先喝点水,我再去给你拿点吃的,我们只能做到这样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含恨地一咬牙,几乎要咳出一口血来。 但她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这是在宁国公府,到底还是宁国公说得算。 这些下人根本就不会听她的。 外面的护卫,见宁国公夫人终于安静下来,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宁国公夫人余光瞥见旁边的水碗,她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水碗端起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撕扯着嗓子,喊了一下午,她的嗓子现在都在冒烟,嗓子里面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干涩发疼。 一大口水下去,她先是感觉到一阵刺痛,旋即才是干渴被渐渐抚平的舒适。 缓了一会儿,宁国公夫人望着紧闭的大门,端着水碗,眼珠子却转了转。 她不知道,蒋昌兴把她关起来要做什么。 但总归他是不怀好意。 她也不愿意一直这样被关着! 明明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凭什么要让她来承受? 宁国公夫人思及此,将水碗放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俨然还是之前那个骄傲的国公夫人。 旋即,她向门口蹭了蹭,伸手拍了拍房门。 外头的护卫,听见这动静,以为她又要闹起来,有些无奈地道:“夫人,你就省省力气吧,饭菜马上就送过来了,你……” 宁国公夫人却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催饭菜,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吩咐你。” 闻言,护卫一顿,“这个……” 他以为宁国公夫人是想要出来。 但这根本不可能。 从他犹豫的口吻中,宁国公夫人听出来她是误会了,便开口道:“这不是让你把我放出去,你可以放心。” 宁国公夫人现在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护卫都有些迟疑了。 这一阵子,宁国公夫人可以说,一直处于一种,随时会癫狂发疯的状态。 每天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开来。 宁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下人,这一阵子,几乎都被宁国公夫人用几乎变态一样的挑剔态度,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他们都快忘了,以前宁国公夫人很是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护卫一时间,不知道她这是装的,还是又在想什么折磨他们的法子。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宁国公夫人又开了口,“蒋昌兴没有休妻,我就还是宁国公的夫人,不仅如此,我还是平新王氏的小姐!就算来日,我真的被休了,只要我平新王氏还在,你觉得,我想对付你们这一个个下人,会是一件难事吗?”看书喇 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威胁,护卫妥协了,“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只要不是放您出去,小人都会努力去做的。” 闻言,宁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也不为难你,我要你办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你帮忙,将我身边的贴身婆子崔氏,叫过来。” 护卫闻言,有些迟疑,“去请崔妈妈?”他顿了一下,“可是,国公爷将他们都关了起来,恐怕……” 别说是崔妈妈了,就连宁国公夫人身边,平时一个洒扫的小丫环,都被关了起来。 宁国公显然是想要断绝,宁国公夫人和外界通信的可能。 他们做下人的,怎么敢违背? 第365章 潜逃出府 宁国公夫人闻言,狠狠地一咬牙,嘴里似乎都蔓延起来一股子血腥气。 蒋昌兴这是想要把她关到死啊! 他把宁国公夫人身边的下人都关起来,想要做什么? 无外乎,是不想让王家,得知她这边出了什么事情。 以免王家上门插手。 毕竟,一旦王家介入,宁国公非但不可能休妻,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想明白蒋昌兴想要做什么,宁国公夫人握着自己的双手,强忍着怒气,对外面说道:“那又怎么样?我来了癸水,现在又不能出去,想要见我的贴身婆子,让她给我准备一些物件儿,都不行吗?若不然,你们若是愿意给我准备月事带,帮我处理癸水,那就不用叫她了。” 护卫一听这话,顿时一阵脸红心跳。 不管怎么样,男女有别。 而且她是宁国公府的夫人,他哪里敢做这种事情? 护卫连忙道:“夫人就莫要为难我们了,我……我这就去看看,能不能把崔妈妈偷偷放出来……” 宁国公夫人闻言,神色好了一些,“这还差不多,赶紧的吧。” 他应了一声是,外头便响起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宁国公夫人舒了一口气,有些脱力地靠着门扇,坐下来。 只要能够见到崔妈妈,想法子让崔妈妈回王家报个信,她就有的是法子,捏死宁国公!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修身养气,等着崔妈妈过来。 而在崔妈妈过来之前,之前离开的那个家丁,先将饭菜给宁国公夫人送了回来。 饭菜比较寡淡,只有一碗饭和一碗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菜。 好像是肉和蔬菜,混合着炒出来的,色香味都没有。 看上去,仿佛还是之前的剩菜,混在一起重新热出来的。 宁国公夫人一看,便差点暴怒起来,“你们就给我吃这些?” 家丁尴尬和无奈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他声音很小,像是唯恐别人听见似的,“夫人,我们也没办法,厨房早就关上了,国公爷那边吩咐了,不能给夫人吃东西,这些菜,还是我悄悄翻进去弄出来的,真没办法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气得头晕眼花。 宁国公这分明是要折磨死她! 看着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宁国公夫人一脚就想将那饭菜踹翻。 就在脚尖即将碰到饭碗时,她却停了下来。 就算她见到崔妈妈,吩咐崔妈妈去王家送信,只怕也得过了今晚,才会有结果。 再这么饿下去,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她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的,身体早就一点苦都吃不了。 若是再不吃不喝,她都怀疑,自己活不到明天。 宁国公夫人厌恶地看了一眼那碗饭,肚子好像叫得更厉害了。 在剧烈的饥饿下,她还是咬了咬牙,伸手将那碗饭端了过来。 看着上面那糊成一团的菜,她强忍着恶心,拿起筷子挑过去,只吃了下面的米饭。 但是,不吃还好,一吃就更饿了。 宁国公夫人还是没忍住,吃起上面的菜。 不知道是她太饿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菜品相看着很不好,吃起来味道却是不错。 宁国公夫人带着一丝试探地尝了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就在她将一碗饭菜,全部吃完,一粒米都没剩下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夫人?” 那是崔妈妈的声音。 一听见崔妈妈的声音,宁国公夫人大喜过望,立即丢掉饭碗,扑到门口,扒着门缝。 从门缝里,艰难地看见了一脸焦急同样憔悴的崔妈妈。 宁国公夫人一看见她,眼眶就红了,“崔妈妈……” 看着宁国公夫人那不成人形的模样,崔妈妈也十分心疼,“夫人,他,他们怎么把你弄成了这样?” 崔妈妈原本以为,宁国公顶多就是生气,将宁国公夫人关起来而已,并不敢真的对夫人怎么样。 毕竟,如若宁国公夫人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只怕,平新王氏绝对不会放过宁国公。 却没想到,蒋昌兴真的下得去这个手! 他真有这个胆子! 不过关于这一点,崔妈妈还真是误会了蒋昌兴。 宁国公虽然让人将宁国公夫人关了起来,但并未对宁国公夫人动用什么私刑,顶多是不给吃喝而已。 而宁国公夫人身上的伤,那披头散发,杂乱得不成样子的模样,都是宁国公夫人自己在屋子里折腾起来的。 但,宁国公夫人此时恨不得多多给宁国公上眼药,自然不会为宁国公辩解。 闻言,她甚至还掉下泪来,“崔妈妈,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崔妈妈哽咽道:“夫人尽管吩咐。” 宁国公夫人的双手,从门缝下面伸出去。 崔妈妈见此,连忙伸出自己的手。 宁国公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小声地道:“崔妈妈,你得帮我回一趟王家,告诉我娘和我父兄,我被他蒋昌兴欺负了,让他们来给我支持公道!” 崔妈妈一早就猜到,宁国公夫人让人想办法把她放出来是作何打算。 她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沉沉地一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想办法回到王家,必不能让夫人再吃这样的苦!” 崔妈妈是宁国公夫人的陪嫁丫环,比宁国公夫人还大上几岁,从小是陪着宁国公夫人长大的。 看着宁国公夫人这模样,别提多心疼了。 宁国公夫人闻言,更是哭成泪人。 为了不被人发现,护卫不敢让崔妈妈久留。 而崔妈妈心里也有其他想法,便很快和宁国公夫人分开。 在护卫带她回去的路上,她瞧见四周没人,就拉着护卫走到角落里,从头上取下来一支金簪,塞到护卫手上。 护卫吓了一跳,连忙便要还给崔妈妈。 崔妈妈却一把按住他的手,意有所指地道:“好弟弟,我比你年长一些,也不想为难你,这簪子你就收下,今晚便权当没看见我,待来日,我们夫人解了今日困局,我们平新王氏,绝对不会亏待你,我会请夫人做主,把你带离国公府,还会给你一大笔金子,足够你潇洒地过一生。” 护卫一愣。 崔妈妈看出来他心里动摇了,便又道:“留在国公府内,你一辈子都是个下人,倒不如拿着一大笔钱,脱离奴籍,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有我们平新王氏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听见这话,护卫心里更是跳了跳。 他看着手里的簪子,挣扎犹豫片刻,忽然转过身去。 崔妈妈一看,眼睛一亮,顿时就明白了。 冲着护卫的背影拜了拜,崔妈妈便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没敢走前门和后门。 这时候,宁国公肯定让人全部把守住了。 绝对不可能放她出去的。 崔妈妈想起,后院柴房的旁边,有一个狗洞,因为堆着柴火的缘故,并未有人发现。 还是上一次,宁国公夫人想要修缮一下家里的屋子,崔妈妈带着人去查漏补缺时,无意中发现的。 后来没多久,蒋子英就出事了。 宁国公夫人也没心思再翻新。 那狗洞自然还在那里。 而且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只有宁国公夫人身边的人知道 所以,柴房附近并无人把守。 崔妈妈悄悄地靠近,确认四周无人,她便飞快地扒开那些柴火,从狗洞钻了出去。看书喇 好在这狗洞够大,足够崔妈妈这样娇小的身形钻过。 不多时。 黑暗的街道上,就有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去。 崔妈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确认没人发现自己,没人追上来,她却不敢放松,提着一口气,飞快地跑回王家。 第366章 柳若雪 平新王氏早些年,就把主家渐渐地搬到了京城,也就是宁国公夫人这一脉。 崔妈妈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跑回了王家。 而这半个时辰内,宁国公夫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崔妈妈那边的消息。 她不知道崔妈妈有没有离开宁国公府,唯恐崔妈妈被发现了,心里焦急如焚。 好在护卫送走崔妈妈后,不久便回来,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听见他小声地说,崔妈妈已经离开,宁国公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充满喜色,再次趾高气昂地眉飞色舞起来。 只要崔妈妈回到平新王氏,她就等着看宁国公怎么收场! 然而…… 宁国公夫人还没高兴多久,屋子里的气温,伴随着夜晚的降临,竟然下降了不少。 她心里的大事情放下了,也没多想,便趴回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 但不裹也就算了,被子一搭在身上,宁国公夫人便感觉到,肩背上猛地一沉。 仿佛一座小山压了下来似的。 她猝不及防,猛地弯着腰,趴在床上,身躯几乎对折。 她便听见,咔嚓一声,仿佛自己腰肢断掉的声音一般。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 宁国公夫人疼得五官皱成一团,尝试着想要直起身子,可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 那重量,太重了,几乎让宁国公夫人喘不上气来,更别说抬起身体。 宁国公夫人忍不住疼得在心里骂娘,不知道她是造了什么孽。 盖个被子,竟然还能盖出事故来! 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宁国公夫人疼得咬着牙,脸上很快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她心里抱怨时,一阵风忽然吹过来。 床幔被吹得飘了起来。 旁边的蜡烛火焰,也跟着摇曳起来。 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内的温度,好似一下子下降不少。 阴风吹得,宁国公夫人瑟瑟发抖。 那风寒凉至极,吹在宁国公夫人的皮肤上,就好像刀子似的,还在往里钻。 她顿时又冷又疼,想要挪动一下身体。 可她稍微一动,腰骨就疼得她受不了。 宁国公夫人只能趴在那里,疼得瑟瑟发抖。 她偏开头,想要把外面的人喊进来。 但一偏头,她的余光便瞥见了,诡异的一幕。 宁国公夫人脸色猛地一变,身子僵硬住,那一瞬间,似乎连疼都忘了。 僵硬几秒后,她的目光才缓缓地看向地下。 便见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地面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是卧在床上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她自己。 但是…… 在她身上,竟然还有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影,一团一团地,全部趴在她的背上。 看不出来是什么人,只能隐约从身形上看出来,是人。 可是…… 房间里明明就她一个人啊! 宁国公夫人浑身的骨头,在这时候都凉了。 宁国公将她关进屋子里时,特意将所有伺候她的人都带走了,只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她背上还趴着两个人! 那两个影子,还一大一小,并肩趴在她的身上,死死地压着她! 不对! 宁国公夫人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地上的影子不对劲。 她背后是床铺,没有蜡烛,蜡烛在床边高处灯架上面。 她和床铺,以及背上的影子,怎么可能倒影在床前? 这太不对劲了! 而且,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思及此,宁国公夫人身上的冷汗顿时簌簌流下。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国公夫人顿时慌乱起来,她扯着嗓子就对外面喊了起来。 “快,快来人啊,来人救命啊……” 可是,外面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样,全无反应。 任凭宁国公夫人喊得嗓子都哑了,嗓子眼几乎出血,外面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无论自己怎么喊,外面都没有反应,宁国公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一个极点。 她心里的恐惧,也到达一个高峰。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她拼命地挣扎着,却根本动弹不了。 而这时候,她便瞥见,地上的影子,发生了变化。 那影子,好像活过来似的,在她脊背上动了起来。 下一秒,一阵刺痛,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好像有人拿着刀,一下子划破她的脊背,强烈的痛感,让宁国公夫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出了一层冷汗。 这时,那个影子,又动了动。 下一秒,就好像有一双的手,落在她身上,那尖锐的指甲,抠入她的肉里一样。看书溂 宁国公夫人疼得全身都在抽搐,尖叫声响彻整个屋子。 同一时间。 外面的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此时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小声地问:“老丁,你有没有觉得,屋里太安静了点?” 老丁,就是之前帮宁国公夫人拿饭的人,闻言,他也有些狐疑:“好像是安静了点。” 宁国公夫人自从被关起来后,就很闹腾,没有一时半刻是安静的。 但自从崔氏走后,宁国公夫人好像就被封上了口一样,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确实挺奇怪的。 但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护卫,有些不安地猜测道:“夫人该不会在里面自杀吧?” 老丁想也不想地道:“这怎么可能?就是你自杀,夫人也不会自杀。” 护卫一噎。 一想,也是。 宁国公夫人性子一向要强,在她的心里,或许就没有自杀这两个字。 一旦有什么问题,她也会先杀了别人,最后或许才会考虑去自杀。 老丁还说:“更何况,夫人刚让崔妈妈回王家,等王家来人就好了,夫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杀?” 护卫点点头,“也是,是我想岔了。” 宁国公夫人背后,是平新王氏。 只要平新王氏来给她撑腰,宁国公也拿夫人无可奈何。 到时候,她还可以在家里,横行霸道。 对宁国公夫人来说,远远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谁也不会去自杀。 老丁看了一眼静悄悄地屋子,低声道:“可能是因为崔妈妈走了,夫人就放心了,眼下正等着平新王氏来呢,自然就不会闹腾了。” 护卫赞同地点点头。 两个人便没再多想。 但他们并不知道,屋内此时,已经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宁国公夫人的身体,几乎被对折的,压在床上,脊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划开来。 裸露的脊背上面,全是纵横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有的伤口,像是刀子划出来的。 有的伤口,则像是被指甲掐出来的。 血肉模糊。 宁国公夫人疼得,几乎快没了意识,尖叫声也越来越小。 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身上的衣服,被浸透了一遍又一遍。 她浑身颤抖着,趴在那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眼睛微微露出一条缝来,紧盯着地上的影子。 宁国公夫人一直盯着那影子。 只要那影子一动,剧烈的疼痛,就会席卷她。 宁国公夫人对那影子,已经特别地惧怕。 她紧张地望着那个影子,便见,那影子再次高高地抬起手来。 宁国公夫人害怕得瞳孔一颤,脑子一紧,下意识地喊:“你……你到底是谁?!” 那个影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宁国公夫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脑海里忽然想起来,白天时,宋时蕴跟她说的话。 她忽然明白过来,“若雪……是……是你?!柳若雪?!” 听见这话,那影子的动作,便彻底停下来。 第367章 千算万算没料到 宁国公夫人见此,便明白过来,“真的是你?!”她心脏猛地一颤,“你,你……” 她想要说什么,但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柳若雪,就是宁国公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 是被她活活打死的。 她无法责问对方,为什么缠着她。 因为她比谁都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报仇。 宁国公夫人想着这个人是谁,心里没有愧疚,愤怒反而在此时,占据了她所有理智。 “柳若雪!你想干什么?!你想来找我报仇?你凭什么来找我报仇?”看书喇 “你本来就该死!谁让你做外室的!你做了外室,你还想光明正大,进我宁国公府的大门,还想让你的儿子,做我的儿子!我怎么会让你如愿?!” 听着宁国公夫人的嘶吼,屋子里的气温,一下子降低不少。 显然,柳若雪也生气了。 宁国公夫人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还没说什么。 那影子忽然高高地举起手来。 下一秒,那双手便重重地落下来。 紧接着,宁国公夫人便感觉到,脊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仿佛有一双手,从后背掏进了她的内脏。 宁国公夫人到嘴边的话,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口鲜血。 同一时间。 宁国公府门口,停下来两辆马车。 四周还跟着不少,手持武器的家丁。 崔妈妈也跟在马车旁边,看见到了宁国公府,她立即打起车帘。 紧接着,便有一个老夫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另外一辆车里,也走下来一对夫妻。 这老夫人,正是平新王氏的老夫人。 另外一对中年夫妻,正是宁国公夫人的爹娘。 几个人一下来,便气势汹汹地,走上台阶。 下一秒,宁国公府的大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 宁国公府的门房,一边开门,一边不耐烦地道:“谁——”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门外的人。 门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忙点头哈腰地道:“亲家老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看也不看他,一把将他推开,便带着人冲进来。 门房被推得一踉跄,想要拦阻,但看见平新王氏身后带来的人,又不敢说什么。 他只能扯着嗓子,对里面喊起来,“快,快告诉国公爷,亲家老夫人来了——” 宁国公府内巡逻的家丁反应过来,有人向内院跑过去。 王老夫人仿佛没看见似的,让崔妈妈扶着自己,快步冲向内院。 等到管家将消息告诉宁国公,宁国公急急忙忙赶过来时,王老夫人等人,已经冲到了宁国公夫人住的主院门口。 宁国公夫人看见他们就要冲进去,连忙跑过去,“祖母,祖母稍等——” 王老夫人脚步一顿,便见宁国公冲到面前来。 宁国公僵硬地一笑,向王老夫人拱了拱手,刚想说话:“祖母这么晚,怎么——” “啪!” 一道颇为响亮的耳光声,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 宁国公被打得头,都偏向一侧。 王老夫人满脸怒气,用尽全力的一掌,让她的身子都跟着偏了偏。 宁国公愣愣地转过头来。 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有脸叫我祖母?” 宁国公毕竟是个国公爷,这么多年受人尊敬,哪里受过这种耻辱,他舔了一下肿胀起来的腮帮子,脸皮顿时耷拉下来,“既然您生气,那我就不叫您祖母了,不知道王老夫人,这么晚了,来我们宁国公府想要做什么?” 听见他突然变脸,王老夫人更是意识到不妙,她担心宁国公夫人那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直接问道:“我家囡囡呢?” 宁国公脸色沉了沉,旋即又似笑非笑地道:“夫人自然是在屋里好好休息,老夫人这么晚来,可有什么要事,若是没什么要事,就不要打扰她了吧?” 闻言,王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夫人,忍不住拉了拉王老夫人的袖子,“婆母——” 王老夫人按了按她的手背,紧盯着宁国公,沉声道:“我这么一个长辈,来看望她,于情于理,她都该出来迎接,若是不出来,岂不是你们宁国公府没规矩?” 宁国公脸色一沉。 没等他说话,王老夫人便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崔妈妈,你带着人进去,把你们家夫人给我请出来,我倒要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宁国公闻言,眼皮一跳。 他这时候才看见崔妈妈站在王老夫人那边。 宁国公脸色当时就变了。 他还说,这么晚了,王家怎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这个崔妈妈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他竟然不知道! 宁国公不由瞪了一眼身边的管家。 管家看见崔妈妈也是一愣。 对上宁国公的眼神,他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宁国公也顾不上和管家计较,又扬起一张笑脸来,想要阻拦,“茹馨身体不舒服,感染了风寒,就别打扰她了吧。” 宁国公一边说着,一边警告地看了看崔妈妈。 然而。 王家的人,都已经站在了这里。 崔妈妈自然不惧宁国公。 她直接道:“我们家小姐不是生病,是……” 王老夫人却按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就是她病了,我才更应该探望她,若是她病得严重了,我还要将她接回王家照顾,照顾一个病人而已,宁国公不方便,但对我们平新王氏来说,还不算一回事。” 她望向宁国公,嘲弄地道:“宁国公,你说是吧?” 宁国公张了张口,“这个……恐怕不方便……” 真让王家把人带走了,他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宁国公本能地想要阻拦。 王老爷和王夫人见此,全都皱了皱眉。 王老爷更是怒斥道:“她是我们王家的女儿,我们要带她回去,难道都不成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国公还想说什么。 王老夫人脸色一沉,“好了,国公爷,茹馨是我们王家的人,断然没有死在别人家的道理,若是国公爷不愿意,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语毕,王老夫人一抬手。 身后那些拿着武器的府兵,便走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宁国公眼皮一阵狂跳。 王老夫人手往下一沉。 那些府兵便向主院内走去。 崔妈妈紧随其后。 宁国公黑着脸,却不好开口阻拦。 宁国公府,虽然是个国公府,但祖上还没富过三代。 比不上王家这种数百年的世家,更何况平新王氏和太原王氏,都是一脉的。 背后牵扯,树大根深。 宁国公府本来已经走下坡路,还是他娶了宁国公夫人后,宁国公才重新在朝廷上站稳脚跟,有了一些实差。 近一二十年的风光,让宁国公都快忘了,宁国公夫人背后的是谁。 他本来想着,如若宋时蕴的话是真的,就让宁国公夫人,在这几天内,无声无息地,死在宁国公府内。 若是宁国公夫人真的死在厉鬼索命之下,那王家也怪不了他。 却不想,王家现在就赶了过来。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崔妈妈竟然能够跑出去! 宁国公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没有用。 看着王老夫人在一片簇拥中,进入主院,宁国公顾不上多想,跟了进去。 他得想办法啊,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想办法维持和王家的关系。 但是,宁国公一进去,就听见院子里响起崔妈妈的惊呼声。 “这个门,怎么打不开啊?” 听见这声音,宁国公快步走过去,拨开那些府兵。 毕竟没有正面发生冲突,那些府兵并未阻拦宁国公。 宁国公快步走到众人面前,便见崔妈妈已经带着两个府兵过去,想要强行打开正屋的房门。 第368章 这么为她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房门就是没办法打开。 崔妈妈和两个府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三个人的脸色都涨得通红。 那两个府兵更是将手里的武器放下来,撸起袖子,双手用力地推着房门,两条手臂上的青筋,全部爆了起来。 可是,房门还是岿然不动。 “怎么还没把门打开?”王老夫人走过来,看见这一幕,黑着脸,怒斥道:“你们都没吃饱饭吗?” 崔妈妈因为用力,脸部通红,青筋都鼓了起来。 听见这话,她松开手来,猛地泄了一口气的感觉,转头望向王老夫人,带着一丝茫然和不解,“老,老夫人,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门就是打不开——” 王老夫人狠狠地一皱眉。 还没等她说话,宁国公便快速地走过来,拦在王老夫人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我看,就是夫人累了,已经休息,她自己不想出来,咱们何必要去打扰呢?” 王老夫人猛地瞪他一眼,又看向崔妈妈:“叫你们家夫人开门!” 崔妈妈飞快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便大力地拍起房门,“夫人,夫人?老夫人来了,您在里面吗?” 宁国公见此,眼皮一阵狂跳。 但是,无论崔妈妈怎么大力地拍打房门,屋里都没有任何反应。 里面好像根本就没人在似的。 宁国公看见这一幕,蓦地想起来宋时蕴之前说的话,心里泛起一阵喜意。 看来……王茹馨已经死了! 王老夫人和王夫人等人,看见屋里迟迟没有动静,便慌了神。 王夫人和王老爷,扶着王老夫人,便急切地走到门口。 王老夫人一脸焦急地,直接拍门,“囡囡,囡囡?你怎么了,祖母来了,你快开门啊——”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此时此刻。 宁国公夫人趴在床上,身上已经被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浸透。 她痛苦地闭着眼,脸色惨白,仿佛快没了气息一样。 她隐约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 宁国公夫人勉强地睁了睁眼睛,向门口看了看。 屋外似乎真的有声音传来。 但那声音,距离她太远了。 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宁国公夫人都听不清楚,那声音是在说什么。 但只要外面有人在,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宁国公夫人张了张口,想要对外面喊一声。 可是,她一开口,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下一秒,什么东西,抓了一把她的耳朵。 一阵剧痛,让宁国公夫人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王老夫人还在拍门,就突然听见这一声尖叫。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众人都不由一愣。 王老夫人旋即反应过来,急忙地喊道:“囡囡?囡囡?!” “快,快开门啊!”王夫人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快,一齐撞门!” 听见她的话,崔妈妈和几个壮汉一齐撞门。 可门后像是有一股诡异又巨大的力量,抵着门扇,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房门依旧纹丝不动,一点想要被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王老爷忍不住,跟着一起撞门。 可哪怕他们撞得胳膊生疼,房门依旧动也不动。 看见这一幕,众人顿时慌了神。 王家的人意识到,这很不对劲。 就算是门后,上了门栓,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房门早就该被撞碎了,不可能毫无反应。 崔妈妈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尖叫道:“有,有鬼,一定有鬼在作祟!” 王老夫人猛地回头瞪她,“胡说八道什么?!” 崔妈妈吞咽着口水,神色有些慌乱:“不是老奴胡说!老夫人,之……之前……那个宋时蕴……” “你这刁奴,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崔妈妈的话还没说完。 宁国公眼睛一瞪个,立即打断她的话,唯恐她说出什么来。 他说着,又对王老夫人一笑,“老夫人,茹馨可能就是不愿意见……” “你不要说话!” 王老夫人骤然打断宁国公的话。 她看着宁国公,愈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宁国公的反应太奇怪了。 这房门打不开,也很奇怪。 王老夫人想着崔妈妈的话,目光落在崔妈妈身上,问道:“你继续说。” 崔妈妈得到王老夫人的话,刚想开口,宁国公又道:“老夫人,这……” 王老夫人顿时暴怒:“我说过了,你给我闭嘴!” 宁国公一噎。 王老爷也不悦地道:“国公爷,如若不想和我们平新王氏大打出手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什么比较好。” 宁国公一听这话,顿时皱起眉来。 但凡是国公府,都有自己的私兵。 只不过数量不多。 宁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 王家这次过来,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看了看王家带过来的那些人,宁国公脸色沉了沉。 如若真是大打出手,只怕是两败俱伤。 更何况,他也没有理由拦着王家人,想要看自己的女儿。 没有这个正当理由,即便闹到当今圣上面前,他也不占理。 趁着宁国公沉默的时候,王老夫人盯着崔妈妈。 崔妈妈一个激灵,立即道:“国公爷之前带着夫人,前往京兆府时,曾经遇到过平宁侯府的宋二小姐,当时宋二小姐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崔妈妈当时就在旁边,她怕宁国公会对夫人做什么,就一直跟着。 但当时,她被宁国公的长随给架住了,不让她太过靠近。 宁国公当时是想带着夫人进京兆府。 她想阻拦,但被拦着的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当时,她和宁国公夫人,都没把宋时蕴的话放在心上。 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宁国公身上,唯恐宁国公真的带着夫人进入京兆府,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国公在听见宋时蕴那些话后,反而放弃了送夫人去京兆府,转头便带着她们回来了。 崔妈妈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宁国公就派人将她们主仆分开来。 崔妈妈就被关了起来。 她当时满脑子都在担心,宁国公夫人那边的情况。 这件事也就被她抛诸脑后。 她也是看见这房门怎么都打不开时,才想起来宋时蕴那番话。 崔妈妈便将宋时蕴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都告诉了王家人。 王老夫人闻言,眼前一黑,心里更加慌乱,她追问道:“那个人,真的这么说过?” 崔妈妈点头:“是……她说过,那一尸两命容易化为厉鬼,纠缠夫人,她还说,若是厉鬼成形的话,恐怕夫人就时日无多了……她也说过,若是夫人这里真出了什么事情,去请她帮忙,她是愿意的……” 王老夫人脸色白了白。 王夫人顿时急得掉眼泪,呵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崔妈妈缩了缩脖子,“夫人和老奴方才回到府上,就被分开关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听见这话,王老爷怒气腾腾地瞪着宁国公,“蒋昌兴,你到底想做什么?明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你还特意将茹馨一个人关起来,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宁国公闻言,硬着头皮道:“岳父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那个小姑娘的话,谁会相信?我只是不相信她的话,又想着,在家里总归安全点,就带茹馨回来了,我这也是为了茹馨好啊!” 王老爷气得火冒三丈,“为了茹馨好?为了她好,你就将她一个人关起来?你就是这么为她好的?” 第369章 早已经来了 王老夫人看了看宁国公,强忍着怒气道:“国公爷,大家都不是傻子,你什么心思,你以为老身还看不出来吗?你以为茹馨,如若真的死在厉鬼索命之下,我们王家就不能拿你们宁国公府怎么样了,是吧?” 宁国公的想法被拆穿,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他张了张嘴,刚想解释。 王老夫人却瞪着他,又道:“我告诉你,蒋昌兴,我家囡囡没事还好,若她有事,别说是你那个外室,就连你,我也不会放过!” 宁国公闻言,眼皮猛地一跳。 王老夫人不再理会他,便望向崔妈妈,催促道:“那位宋小姐,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你可认识她?” 崔妈妈飞快地点头,“自然是见过的。” 王老夫人沉声道:“那好,你赶紧去平宁侯府,将人请过来,这时候,只能请她帮忙了。” 崔妈妈顾不上许多,应下来一声,转身便往外跑去。 王老爷见此,立即道:“母亲,如若不然,我进宫去请天司局的真人过来吧?” 那些毕竟是天司局的人,或许更靠谱一点。 王老夫人闻言,扶着自己的拐杖,脸色极为难看,但声音还算平稳,“宫门已经下钥,若无军国大事,是断然不会再开门的,你现在即便递了牌子进内宫,也得明日才能得到召见入宫。” 等到明日,那当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王老爷听明白了王老夫人的意思,抓耳挠腮地在原地踱步。 王老夫人紧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沙哑地道:“继续撞门!” 她又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再派几个人,上房顶,我看把房顶掀了,能不能进去!” 听见这话,宁国公猛地一皱眉。 然而,现在王家人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王家那些人一听这话,立即派出一队人来,那些人手脚麻利,都不需要梯子,手脚并用地在旁边墙壁上一扒,借力往上一窜,便上了房顶。 不一会儿,七八个大汉便出现在房顶上,开始掀房顶。 这时候的房顶,都是瓦片和木头所造的。 他们几个人的力量,很快就掀开一大片的瓦片,开凿下面的木头和茅草。 看见那些人顺利地掀开了瓦片,王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以为,房门虽然打不开,但只要能够掀开房顶,那就能够进去,将王茹馨救出来。 王老夫人看见这一幕,更是激动,自己临时的想法,曲线救国,竟然真的有用! 可是,就在王老夫人高兴不已,以为一定能够将王茹馨救出来时。 房顶上几个大汉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看见他们露出迟疑之色,动作都慢了下来,王老爷不由怒道:“你们几个干嘛呢?还不快点?” 听见这话,几个人往下看过来。 望着王家人,几个人的脸色变了变。 有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壮汉,艰难地开口,“这个木架拆不开……” 房顶的瓦片下面,是一排排,排列整齐严密的木头,上下交叠纵横交错,夹杂着一层又一层的棕丝,上面再铺上一层瓦片。 瓦片那一层,十分好打开。 但是,下面的木架子,却怎么都拆不开。 他们一群壮汉,用了吃奶的力气,就连随身带的工具都用上了。 但无论他们是砸,还是撬,这些木头都是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一起了。 加上之前门怎么都打不开的缘故。 那些大汉顿时就慌了。 他们一个个心里都在想,该不会是真的撞鬼了吧? 不然,这房门和房顶怎么就是打不开? 想到方才崔妈妈说的话,他们几个人就觉得害怕,蹲在房顶上,冷风一吹,忍不住齐齐地打了个激灵。 同一时间。 崔妈妈已经快速跑出宁国公府,就在她提着裙摆,想要跑去平宁侯府找人时。 一转身,却发现,宋时蕴和张真人都站在宁国公府门口。 宋时蕴撑着伞,和张真人并肩而立,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崔妈妈看着她,不由一愣。 宋时蕴望着她,却是神色自若,她向宁国公府内瞥了一眼,“已经出事了?” 崔妈妈闻言,回过神来,顾不上多想,便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宋时蕴和张真人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来。 崔妈妈不认识张真人,只能向宋时蕴哀求,“求求二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 宋时蕴淡声道:“你先起来吧,如若不是为了救她,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崔妈妈闻言,大喜过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喜极而泣,“那,二小姐,快里面请!” 宋时蕴闻言,微微点头,看向张真人。 张真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宋时蕴先走。 宋时蕴收起伞,便先走过去。 张真人和崔妈妈紧随其后。 张真人今日,好不容易解决了,屈家的事情,正打算回自己在宫外的府邸休息。 便在半路上,碰见了宋时蕴。 宋时蕴就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特意在半路上堵他。 张真人看见宋时蕴时,便有些意外,询问之下,宋时蕴便提出来,请他一道来宁国公府。 张真人起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来到宁国公府后,感觉到宁国公府内外飘荡的阴气,他瞬间就明白了。 但是…… 张真人看着走在前面的宋时蕴的背影,眼里透着一丝疑惑。 那就是…… 宋时蕴怎么知道他在宫外的宅邸,还去半道上堵着他的? 张真人心里有些狐疑,但此时也顾不上多想。 他们和崔妈妈一并走进去。 其实还没进来,宋时蕴就嗅到一股,浓重的阴气。 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宁国公夫人出了事情。 只是这阴气太重了,有些不同寻常。 如若放着不管,整个宁国公府的人,或许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去堵张真人,请他过来帮忙。 宋时蕴和张真人提步走进来,方才一靠近主院,就听见里面不断传来的尖叫声。 这里面有宁国公夫人的,也有其他人惊恐的尖叫声。 崔妈妈听见这声音,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将宋时蕴带入主院。 她一脚踏入其中,便朗声道:“老夫人,宋二小姐来了——” 众人听见这话,齐齐地转头看过来,便见宋时蕴张真人和崔妈妈一并走进来。 王老夫人没见过宋时蕴,但见崔妈妈此时带着她过来,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瞥见旁边的张真人,她有些诧异。 王老夫人立即便走过来,“张真人,您怎么来了?” 张真人笑了笑,客气地道:“贫道见过王老夫人,此次,其实是宋二小姐请贫道来的。” 王老夫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宋时蕴,“这位姑娘是?” 崔妈妈立即介绍道:“老夫人,这位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王老夫人闻言,打量着宋时蕴,眼神里透着疑惑,“崔妈妈,你不是方才出去吗?” 崔妈妈解释道:“是,但是宋小姐似乎猜到夫人会遇险,所以一早便来了,老奴方才一出去,就碰见了宋小姐,还有张真人。” 闻言,王老夫人大喜过望,此时也顾不得多想,她便欣喜地望着宋时蕴,“那就有劳宋小姐和张真人,快救救我家囡囡吧!” 王夫人和王老爷此时,相互搀扶地焦急地走过来,恳求地望着宋时蕴,连连都在请宋时蕴和张真人,赶紧去救王茹馨。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张真人。 第370章 谋算 宋时蕴最近不能动用灵力,不然也不会请张真人过来。 张真人猜到宋时蕴的情况,没有说什么,便提步向正屋门口走去。 宋时蕴就站在原地,和王家人一起看着这一切。 张真人望着房门,手里浮尘一甩,三枚铜钱便甩出去,贴在房门上。 紧接着,他单手捏诀,嘴里念了一道口诀。 低喝一声,“开——” 下一秒,便砰的一声,房门瞬间被打开来,一抹金光就刺入其中。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道尖叫声,从里面传来。 但那声音,并不是王茹馨的。 宁国公听见这声音,脸色就变了。 他倏地向门内看过去。 旁人不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他却是知道的。 门内,闪动着金光。 在那金光之下,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在地上蠕动。 那影子特别奇怪。 背上好像长了一块瘤子似的,凸出来一块,又好像是另一个人。 看见这一幕,宁国公忍不住往后倒退几步,神色之中,透露着恐惧。 张真人看见房门打开,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去。 王家人见此,都想跟过去。 宋时蕴立即拦住他们,“你们最好别进去。” 王老夫人一愣,望向她。 宋时蕴淡声道:“你们进去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激怒里面的那东西,到时候张真人不仅要救宁国公夫人,还要照顾你们,只怕难以两全。” 王老夫人听见这话,心里一沉,反应过来,便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望着房门内,也没有坚持进去。 王老爷和王夫人见此,也不好冲进去。 没多久,房间里的尖叫声,越来越大,金光也越来越多,还有一阵阵碰撞的声音。 宋时蕴看着这一幕,站在那里未动。 屋内。 张真人一进来,就发现了那个鬼东西。 他认出来,那东西还没完全成形。 只是一抹虚影,趴在宁国公夫人身上吸血。 宁国公夫人已经气息奄奄,几乎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见这巨大的动静,才微微睁开眼来。 待看见有人进来时,她大喜过望,喜极而泣,求救地望着张真人,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张真人看着她的模样,脸色一沉,心里清楚,宁国公夫人撑不住太久了。 张真人拿出来乾坤图,想要将邪祟先收入其中。 那邪祟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就想跑。 张真人见此,立即甩出几张符,封住门窗。 不给邪祟逃跑的机会,旋即他甩出乾坤图,一下子将那邪祟,收入其中。 不消片刻,房间里的一切,便归于平淡。 张真人快步走到床边,探了一下宁国公夫人的脉象。 旋即,他脸色愈发地凝重。 张真人瞥了一眼宁国公夫人脊背上的伤口。 那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 整个床铺,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张真人立即拿出来三张止血符,贴在宁国公夫人的伤口上,才勉强止住鲜血。 他又拿出来一枚固元丹,给宁国公夫人喂下去。 才保住宁国公夫人的一口气。 确认宁国公夫人气息稳定下来,张真人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转身,向门口望去,朗声道:“可以进来了。” 听见这话,王老夫人和王老爷王夫人,便紧张兮兮地,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 一进来,他们看见那床铺上的鲜血,和宁国公夫人怪异的姿势,顾不上询问张真人现在什么情况,便扑到床边。 王老夫人望着床上的人,眼泪就掉下来,“囡囡,是祖母,祖母来了,我的好囡囡……” 宁国公夫人看见自己的娘家人,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见此,王夫人不由急急地看向张真人。 王夫人忍不住问道:“张真人,我家茹馨这是怎么了?” 张真人沉声道:“夫人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伤害极大,赶紧请大夫来看看吧。” 听见这话,王家人大惊失色,一个个都快担心坏了。 王老夫人和王夫人,更是抱头痛哭。 王老爷则立即向身边的长随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 王家的长随一听这话,便迅速跑了出去。 宁国公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转身就想走。 再待下去,恐怕大事不妙。 王老爷余光却瞥见了他的身影,王老爷当即脸色一变,给门口的王家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立即拦在宁国公面前。 宁国公脸色突变。 就听见王老爷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蒋昌兴,你想去哪儿?” 听见对方连名带姓的,唤自己的名字,宁国公就知道,王家人是真的动怒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王老爷,一脸担忧体贴地道:“岳父大人,我这不是担心茹馨,想要亲自为她去找大夫吗?” “茹馨被你关起来,弄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你担心她?”王老爷差点被他这话,气歪了鼻子,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就走到宁国公面前。 宁国公看着他,脑子里警铃大作,他刚想说什么。 王老爷就一巴掌,啪的一声,甩到他的脸上。 宁国公顿时被打得脸偏向一处。 王老爷怒不可遏地指着他,“我告诉你,蒋昌兴,我家茹馨没事也就罢了,如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王家绝对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宁国公一夜被打了两次,脾气也上来了,他眼里藏着一抹狠色,揉了一下脸颊,望向王老爷,“老爷子火气未免太大了,茹馨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吗?她变成这样,与我有关系吗?是我把她弄成这样的吗?老爷子,如若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要乱说!否则就算是告到御前,我也不会怕你!” 王老爷眼皮一阵狂跳,气得浑身颤抖,“蒋昌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宁国公知道今夜过后,必定撕破脸,索性不伪装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堂堂国公府,还惧怕你们这么空口污蔑不成?!” 王老爷瞪圆了双眼,头发都快倒竖起来。 宋时蕴的声音,此时却在宁国公的身后传来。 “宁国公夫人变成如今的模样,怎么不算是国公爷害的呢?” 宁国公倏地看过去,眼里带着警告,“宋小姐,话可不能乱说,这事情与我何干?” 宋时蕴盯着他,“害得宁国公夫人变成这样的人是谁,国公爷心里难得不清楚吗?” 宁国公额角猛地一跳。 宋时蕴淡声道:“旁人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国公爷却是很清楚,将宁国公夫人变成这样的人,正是国公爷那个外室。” 宁国公骤然呵斥道:“你不要乱说!这有什么证据?”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望向屋内,“张真人,那人的魂魄,并未被打散吧?” 宋时蕴现在确实不能用灵力,但能力还在。 她方才在外面看着,并未感觉到那阴煞之气,被打散了。 想来,是被张真人拘束起来了。 果然,张真人听见宋时蕴的话,便从里面走到门口,朗声道:“自然,她的魂魄,已经被我困住。” 宁国公闻言,脸皮抽搐起来。 宋时蕴望着他,淡淡一笑,“国公爷可听清楚了?魂魄尚在,如若天司局的人插手审问,难道还怕问不出来,她是谁吗?” 宁国公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层冷汗。 王老爷看见他如此,顿时一阵舒爽,怒哼道:“蒋昌兴,这都是你干得好事!偌大的一个宁国公,竟然在外面豢养外室,还纵容她作祟,我定要到御前,参你一本!我还要请天司局的人,将那邪祟诛灭!让她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投胎!” 第371章 和离吧 宁国公脸色顿时就变了。 宋时蕴瞥了一眼王老爷,却又道:“王老爷,我劝你还是做人留一线。” 王老爷方才听见宋时蕴的话,还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现下听见宋时蕴这么说,他脸皮顿时拉下来,“这是我们王家的事情,姑娘就不必插手了吧?” 宋时蕴微微眯了眯眼睛,“王老爷,你真的觉得,是那外室将宁国公夫人害到这个地步的吗?” 王老爷想也不想,“怎么不是?” 宋时蕴淡声道:“我听说,那外室不过是普通的花魁女子,面对当朝国公,她有多少反抗之力?莫要说她没什么反抗之力,就算她真的自甘做了外室,那也不是她的错,男子愿意找外室,自然是男子的问题。宁国公夫人痛恨宁国公找外室,却不怨怪宁国公,反倒对女子下手,让她一尸两命,凭什么让她不怨不恨不作祟?” 王老爷眉心猛地一皱,刚要反驳。 宋时蕴却抢先道:“宁国公夫人性子要强桀骜,如若不是身为王家女,以她的性子,做得了宁国公夫人吗?又能在这世上安身立命吗?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宁国公夫人不能体谅同为女子的不易,把一切罪过全部推到同为女子的外室身上也就罢了,还将其活活打死,这真的没有半点错处吗?” 王老爷闻言,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却还是强硬地道:“她甘愿做外室,有这样的下场,那就是活该!” 张真人听见这话,都不由皱了皱眉。 宋时蕴冷笑道:“原本我只以为,宁国公夫人是被气急了,才会如此,现在看来,原是王家家风如此。王家如此教导后辈,看来平新王氏也快萧条了。” 王老爷脸色猛地一沉,“你——” “好了!” 他指着宋时蕴,一句话还没说完,王老夫人便从身后走过来,打断他的话。 王老爷咽不下这口气,“母亲,你可听见她说了什么?” 王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地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无论宋小姐说了什么,她都是茹馨的救命恩人,你都该受着。” 王老爷不服,“可是……” 王老夫人不耐地皱眉,打断他的话,“更何况,宋小姐确实没说错。” 王老爷一愣,不敢置信,“母亲!” 王老夫人淡声道:“你和我本来就没教养好茹馨!她身为王氏的嫡女,遇到这种事情,竟然去和一个外室争风吃醋,还闹出来一尸两命的事情!传出去,我们王家难免落得个刻薄的名声,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声,也未曾想过王家的名声,这就是你我教导不善的过失。” 王老爷猛地抿着唇,脸上挂不住地低下头。 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宋时蕴,她颤巍巍地福了一礼,“以往我只想着,茹馨是个女儿家,纵然是娇纵一些也无妨,不曾想将她教养成这个性子,今日还要多谢宋小姐提点和救命之恩。” 宋时蕴欠了欠身,回了一礼,“王老夫人言重,我只不过是想着,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男子之错,女子又何苦为难女子?” 王老夫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宋小姐说的是,纵然没了这个外室,但只要蒋昌兴的花花肠子不改,就还会有其他外室,造成这一切的,本不是女子。” 王老夫人说着,双眼便像是锐利的冰刃一样,冷冷地看向蒋昌兴。 宁国公对上她的目光,眉心一跳,想要辩解,“她不能再生育,我身为一个国公爷,想要一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王老夫人怒斥道:“这些年,你的姬妾还少吗?茹馨纵然不愿意,但阻止你纳妾了吗?子英方才出事不久,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你偏偏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非要在她的伤口上,再加一刀!这就是你为人夫的错!” 宁国公一噎。 但,王老夫人这话说得没错。 王茹馨虽然骄纵,但身为大族女子的气度还是有的,也更为懂得,男人的劣根性,在家族的教育下,纵然不愿意,她这些年,也没少给宁国公纳妾。 若是宁国公真的想要体体面面地纳妾,她虽然不高兴,却也不会拒绝。 可偏偏,她的孩子刚出事,失去了继承爵位的可能,她的后半生的安稳,也算是丢了。 就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宁国公闹出来一个外室,还怀着孕,要进府来。 王茹馨的性子,怎么忍得了? 强烈刺激下发疯,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宁国公身上。 但凡他等个一年半载,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宁国公在这一点上,无可辩驳。 他只能含糊地说:“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宋时蕴淡笑一声,“国公爷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宁国公倏地看向她,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刚想开口,警告宋时蕴别乱说话。 宋时蕴却抢先道:“我之前同国公爷和夫人,在京兆府门口见过一面,当时我便告诫夫人,厉鬼报复恐活不过三日,国公爷当时本想带着夫人去京兆府告上一状,听见我这番话后,又急急地带着夫人回来,后又将她单独关押起来,不让旁人接触她,靠近她,国公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王老夫人和王老爷一听这话,神色顿时清明。 王老爷暴跳如雷,“好你个蒋昌兴!你就是打着,让我家茹馨死在厉鬼作祟之下,好保住你的名声,让你安然续弦是吧?!” 宁国公白着脸,“我……” 宋时蕴打断他的话,“恐怕不止如此,如若宁国公夫人死在邪祟报复之下,那么王家对于此事,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无法追究宁国公的责任,甚至不会迁怒宁国公,说不定,还会继续维持和宁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对宁国公而言,一举数得,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盘算。” 闻言,王老夫人和王老爷神色一惊,两个人死死地盯着宁国公,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打一顿。 正如宋时蕴所言,如若王茹馨死在厉鬼报复之下,那王家自然不会追究宁国公的过错,只会去恨那邪祟。 而宁国公夫人除了儿子,还有女儿。 为了外孙女,平新王氏自然也不会和宁国公府彻底撕破脸皮,日后少不得继续互相扶持。 而王茹馨这么死了,宁国公便彻底恢复自由,想要纳妾也罢,续弦也好,旁人都不会,也不能说什么。 王老夫人思及此,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国公爷真是好谋算啊!” 宁国公脸色惨白,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想要辩解,却没有更好的说辞,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我绝无此意啊……” 可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王家人根本不相信宁国公的话。 宁国公倏地望向宋时蕴,眼里满是恨意的光,“你这个死丫头,为何要如此污蔑我?”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国公爷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在诬蔑你吗?” 宁国公怒不可遏地指着她,手指都在颤抖。 王老夫人懒得再和这种人纠缠,冷声道:“够了,往后如何不好说,可你如今好歹还是一府国公,就应该有你的气度,别将自己的脸面,丢到地上去——” 王老夫人这话里面,深意可就大了。 听见这话,宁国公脸色变了变。 王老夫人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知道,我家囡囡性子骄纵,确实不是贤妻,既然国公爷与我家茹馨,已经相看两厌,那就和离吧。” 第372章 送糕 宁国公眼皮一阵狂跳,握紧袖中的双手。 他和王茹馨,确实已经相看两厌。 如若可以的话,他早就将王茹馨休弃了。 如若不是忌惮王茹馨背后的王家,他自然是愿意和王茹馨和离的。 可眼下这样和离,那他和王家就是撕破脸了。 王家毕竟是数百年的世家,根基远在他这个国公之上。 说句不好听的,王家女甚至连皇妃皇后都当得起,而这就是因为王家的地位在这里。 如若撕破脸,对宁国公府来说,那就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以王家的地位和手段,如若真要对他做什么,往后他在朝堂上的日子,未必会好过。 想到这些,宁国公看向王老夫人,哀求道:“祖母,我当真没有那个意思,我和茹馨夫妻多年,有儿有女,我怎么会想让她去死啊?祖母,你可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挑唆!” 说到最后一句,宁国公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时蕴,眼里满是怨怪。 他心想,如若不是宋时蕴在这里胡言乱语,王家定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宋时蕴对上他的眼神,冷淡地一笑。 王老夫人也注意到宁国公的神色,冷着脸道:“这件事,与旁人无关,国公爷是怎么想的,于这件事而言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茹馨一个人被关在这里,生死一线间,你这个夫君却无法帮助照顾她,既如此夫妻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不如彼此放过,也算是我们王家女,高攀不上国公府的门楣罢!” 宁国公脸色一白,“祖母……” 王老夫人抬手,打断他的话,“国公爷言重了,我担不上国公爷这一句祖母,若是国公爷还想维护住两家的体面,那就早早签了和离书,于两家都好,不然若是闹起来,恐怕只会伤了国公府的体面。”看书溂 王老夫人说完,又看向王老爷,“待大夫来,给茹馨诊治过后,我们就带她回去。” 王老爷立即点头。 宁国公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王老夫人这是打定了主意。 王老夫人方才的话,更是威胁。 如若他不愿意和离的话,只怕王家就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了。 宁国公思及此,脸色愈发地难看。 他忍不住去瞪宋时蕴。 宋时蕴却懒得理会他,她径直看向张真人,问道:“张真人,宁国公夫人暂时没大碍了吧?” 张真人瞥了一眼房间床上的王茹馨,道:“暂无性命之忧,但……” 听见这话,王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我家茹馨怎么了?” 张真人道:“她伤得重,恐怕下辈子只能瘫在榻上了。” 他方才检查时,就看出来王茹馨的腰骨伤得厉害。 脊椎也有损伤,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 如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王家人现在已经可以给王茹馨收尸了。 可即便如此,王茹馨身上的伤,却是不可逆的。 闻言,王老夫人身子不由一晃,险些没站稳。 王老爷更是咬紧牙关,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宁国公身上。 王老夫人则是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王老夫人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拐杖,稳住身心,沙哑地道:“罢了,是她命该如此,也是我们王家太过骄纵她的缘故,一切都是报应,伤了便伤了,我王家也并非养不起她,以后就让茹馨好好地在家休养就是。” 这句话,让王夫人和王老爷心里好受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王茹馨还有王家撑腰,以后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宋时蕴看着这一幕,想的却是那个外室。 待王家将大夫请来后,宋时蕴和张真人便提出告辞。 眼下没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他们也该走了。 王家这边一团乱,也没时间招待他们。 两个人便很快离开了宁国公府。 踏出宁国公府的大门,宋时蕴才开口问道:“那个女子的魂魄还在?” 张真人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便开口道:“对,我只是将他们母子的魂魄收进了乾坤图,幸好二小姐同我来得及时,厉鬼并未成形。” 宋时蕴点点头:“没成形便好度化,他们恐怕还要麻烦张真人了。” 依着张真人的性子,这种将要化为厉鬼的,他一定会直接除掉。 但,宋时蕴既然开口了,张真人便答应下来,“这也没什么麻烦的,二小姐尽管放心就好。” “对了——” 张真人话锋一转,“屈婉婷的事情,也已解决,不日我将送她离开,但她好像还要见二小姐一面。” 宋时蕴道:“那是我答应她的,真人打算什么时候送她走?” 张真人想了想:“七日后吧,我为这对母子度化七日,七日后,再将屈婉婷和他们一同送走。” 这样一来,就不用开两次道场了。 省得麻烦。 宋时蕴点头,“好,届时,我自然会去见屈婉婷的,这几日,屈婉婷还有劳真人照顾。” 张真人温和地笑笑,“二小姐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 宋时蕴还是道了一声谢。 两个人便分开了。 张真人还得回去处理掉厉鬼的事情。 宋时蕴便先回了平宁侯府。 她这次出门,也是偷偷出来的,家里人并不知道。 宋时蕴打算偷偷地出去,偷偷地回,但方才踏入雅轩,她就感觉到,一股生人的气息。 但,那气息却有些熟悉。 宋时蕴一顿,还没说话,就看见谢如故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从屋内走出来。 宋时蕴一愣,旋即一惊。 她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我这了?” 幸好她今天本来就打算出门,所以提前支开了下人们。 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否则,看见谢如故在她房间里,那还得了? 恐怕整个平宁侯府都要被惊动。 谢如故闻言,却笑了笑,变魔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盒子糕点,递给宋时蕴:“宫内的芙蓉酥,我约摸着你大概喜欢,就给你带了过来。” 宋时蕴伸手接糕点匣子接过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她以前确实挺喜欢吃这芙蓉酥的。 宫内有一个老御厨做的芙蓉酥,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芙蓉酥。 回来后,她自然是再也没吃过的了。 想到宫内…… 宋时蕴抬头望向谢如故,她腾出一只手来,拉住谢如故的手腕,道:“进来再说。” 谢如故瞥了一眼她的手,笑吟吟地跟宋时蕴一起,进入房间。 看着宋时蕴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宋时蕴关上门后,走过来,将糕点放在桌子上,和谢如故一同坐下来,她看了看谢如故,这才问道:“今日定国公府的小厮,来给我送汤药,我听他说,你今日进宫了?” 谢如故一边拆着糕点盒子,一边说:“嗯,陛下想请我和我母亲进宫叙旧,毕竟我母亲是他的姑姑,也是陛下留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闻言,宋时蕴才想起来。 是啊,按照辈分来说,她以前还得叫谢如故一声小叔叔。 不过,宋时蕴从小并未在皇室长大,对皇室的感情很淡薄,跟他们的关系都不亲厚。 和谢如故以前更是没什么交集。 所以,她一直没这方面的认知。 现在就算想到了,也没什么。 她如今也不是时玉公主了。 宋时蕴正想着,嘴边就多了一抹甜香。 她一抬头,就见谢如故拿着一块糕点,放在了她嘴边。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笑道:“我从宫里带出来的时候,还热着,现在都快凉了。这芙蓉酥,得趁热吃才好吃,你尝尝看。” 第373章 和离 谢如故神色一如往常,笑得没心没肺的,好像在献宝似的,极力想要宋时蕴给他一个好评似的。 宋时蕴淡淡一笑,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味道和她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一尝就知道,是宫中那个老御厨做的。 “怎么样,好吃吗?”谢如故盯着她的神色,问道。 宋时蕴点头,“好吃。” 谢如故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你喜欢就好。” 宋时蕴看见他这反应,都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世子爷大半夜的翻墙,就为了给我送块糕点?” 谢如故眉梢一挑,“不然呢?” 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给她送一块糕点更大了。 宋时蕴心里一顿,弯了弯唇角,“陛下召你进宫,那宫内什么不好,你就惦记着这口吃的?就没别的事情,能让你放在心上了?” 谢如故闻言,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慢悠悠地道:“宫内也不过如此,四四方方的天地,也没什么好的。” 宋时蕴接过茶杯,微微一顿,有些惊奇地望着谢如故。 他大约是第一个,说皇宫不好的人了。 宋时蕴以前没少听人说,她生来尊贵,是护国公主,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尊贵的人。 还说她以前在天机门的日子,才是受苦了。 天机门哪里有皇宫好? 宋时蕴也在想,人人口中称羡的皇宫,应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去处。 但她总是时常想起天机门。 她恍惚时,总觉得,天机门好像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去处。 但天天听旁人说着皇宫好,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弄错了? “想什么呢?”见她愣神,谢如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时蕴回过神来,望向谢如故,扯了一下唇角,“陛下似乎很喜欢你?” 谢如故闻言,神色淡了淡,“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是看重我母亲罢了。” 宋时蕴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桌上剩下来的芙蓉酥,眸色沉了沉,“陛下爱戴衡阳大长公主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谢如故看了看她,却笑了笑,“可惜,我母亲不怎么喜欢皇室中人。” 宋时蕴闻言,略有些诧异,“……是吗?” 谢如故淡笑,“你不知道,皇宫之中也有不少的腌臜事。” 宋时蕴顿了一下。 是啊,父亲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事情都会发生在皇室中。 皇室,又是个什么好地方? 宋时蕴唇角掩藏过一抹冷笑。 谢如故却在此时,又开口,“不过,陛下今日唤我进宫,倒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 宋时蕴下意识地看过去,“什么?” 谢如故道:“陛下说,他明日要去国子监。”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他要去国子监?” “陛下说,近来国子监内,屡次出事,他不放心,总要多过去看看,顺便还想看看,有没有出色的学子。”谢如故淡笑,“看陛下的意思,若是有出色的,或许便可直接入朝堂进翰林了。” 宋时蕴心里一亮,若是能够重入天司局,对她而言,自然是更好的。 但是,一想到,要再见她的好父亲。 她心里就窜出来一抹寒气,和无法压抑的怒气。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动手。 而陛下身边,自然有无数的奇人异士。 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杀了他,太难了。 况且…… 他是剁成小块,骤然身亡,大庆朝就乱了。 宋时蕴还需要好好地谋划一下,查清楚,她的好父亲,当年为什么非要杀了她不可—— 宋时蕴正想着,手背忽然一重。 下一秒,一股热意传来。 她目光往下一扫,便见谢如故的手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身上的暖意,传达到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不由抬头看了看谢如故。 谢如故对她微微一笑,“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要早点休息,吃完芙蓉酥,便休息吧。” 宋时蕴闻言,望着谢如故的眼睛,便道:“明日,你会去国子监吗?” 谢如故眉梢一挑,反问道:“二妹妹想去吗?” 宋时蕴顿了一秒,肯定地点头,“我会去。” 谢如故闻言,也不意外,笑了笑,“你去,我便去。” 宋时蕴笑了一下,“好。” 谢如故也没再说什么,嘱咐她将剩下的芙蓉酥吃完后早些休息,他便起身走了。 直到谢如故消失在房间里,宋时蕴才反应过来。 她怎么觉得,谢如故这么晚过来,并不是为了送芙蓉酥,而是专门给她送消息来的? 她望向谢如故离开的方向,一时间也摸不透谢如故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过头来,望着桌上剩下来的那两块芙蓉酥。 她拿过来一块,小口小口地就着茶水吃着。 确实是宫里的手艺,也确实好吃。 这么几块芙蓉酥下去,宋时蕴觉得,自己心里憋闷了一天的烦躁,都得以抚平。 将桌上的垃圾收拾好,宋时蕴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去睡下了。 宁国公府这一晚,却是灯火彻夜长明。 大夫赶到宁国公府后,看见王茹馨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都没想到,王茹馨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王茹馨的身子,从对折状态改变过来。 这个过程中,王茹馨一直痛苦地惨叫着。 那尖叫声跟厉鬼差不多了。 王家的人,都看得于心不忍,却也不能阻拦,只能偏过头去。 好一会儿,大夫才将王茹馨的身子,恢复原状。 但和张真人说得差不多,王茹馨腰椎伤得太厉害,这辈子基本上只能躺在床上了。 不仅如此,她外伤和内伤都很严重。 眼下确实吊着一口气,能够保住命。 但就算保住命,接下来恐怕也没几年好日子了。 撑死不过三五载。 得知这消息,王老夫人和王夫人都险些晕过去。 王老爷看着一旁的蒋昌兴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蒋昌兴闻言,只能低下头,不去看也知道,那恨不得自己去死的目光是谁的。 他心里现在后悔极了,也恨极了宋时蕴。 如若不是宋时蕴,王家说不定,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毕竟是冤魂索命,谁能说什么? 就算是王茹馨死了,顶多算是他‘没想到’会有厉鬼索命这件事。 可若是宋时蕴和张真人没有来得那么及时,这个时候的王茹馨,恐怕早就死了。 自己也不用这么担心。 想到这里,宁国公便愈发地记恨宋时蕴。 这个小贱人,最好别落在他手里! 宁国公狠狠地握住身侧的双手,指尖恨不得陷入肉里。 大夫这边,手脚麻利地给王茹馨处理好外伤的伤口。 但因为伤口面积较大,伤口较深,处理起来又比较困难。 纵然大夫老练,可一番折腾下来,也是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处理好王茹馨的伤口。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王茹馨早就疼得晕了过去。 看见她面无血色地趴在床上,王家人心里对宁国公的恨意,也达到了顶峰。 再三跟大夫确认,王茹馨现在可以挪动,但要特别注意,不要颠簸后。 他们立即收拾妥当,甩了一张签好字的和离书给宁国公,他们便带着王茹馨,回了王家。 而回去之后,王茹馨已经外嫁的长女,才知道这件事,便飞快地赶去王家看望母亲,询问为何要和离。 宁国公府和平新王氏和离的事情,也在一早上,甚嚣尘上,席卷全京城。 宋时蕴一早起来,和宋思文一道坐在马车上,便听见外面的路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宋思文听见那声音,忍不住撩开车帘子,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话。 第374章 梦境 议论这件事的人太多了,没多久,宋思文就从那些人的口中,将事情拼凑出来。 他有些诧异地道:“宁国公府和平新王氏竟然和离了?这怎么会?” 他望向宋时蕴,“难不成是因为蒋子英被废了的事情吗?” 说着,他又自己小声嘀咕。 “不可能吧,蒋子英虽然被废了,但宁国公府还有庶子,还有其他的宗亲孩子,平新王氏怎么就和离了?” 宋思文想不通。 但凡是有爵位的府邸和世家结亲,那都是奔着联姻去的。 两个人的婚姻,往往代表着两个家族的结合。 不是说和离就和离的。 即便,王茹馨没了嫡子,即便王茹馨杀了外室。 平新王氏和宁国公府,断然也是不会和离的。 但现在,莫名就传出来,宁国公和夫人和离的事情,宋思文真的看不懂了。 宋时蕴闻言,淡淡地道:“夫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得不和离的原因吧。” 宋思文皱了皱眉,心想,在家族的联姻面前,个人的感情之事,反倒根本不重要。 宁国公当时娶王茹馨,就是奔着联姻去的。 这些年,即便宁国公再不喜欢王茹馨的性子,也不妨碍王茹馨的地位,稳如磐石。 宁国公在里在外,都得给足王茹馨面子。 像是宋时蕴所说的这种情况,才是根本不会出现。 不过…… 除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想不通,宁国公府和平新王氏为什么会和离。 宋思文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他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会和宋时蕴有关系。 宋时蕴坐在侧边,闭目养神,也没再说话。 她满脑子,都是今日要见陛下的事情。 一想到她父亲的那张面容,一道冒着寒光的剑光,就出现在她眼前。 父亲的面容,也变得愈发狰狞起来。 宋时蕴不由握紧双手,指甲用力地嵌入掌心的肉里,她才能平复自己心里翻涌的情绪。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来。 宋思文刚想要下车,却发现,宋时蕴好像还坐在那里,闭着双眼。 宋思文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睡着了,刚想唤醒她,但凑近一看,便见宋时蕴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微微皱着眉心,仿佛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宋思文第一次见宋时蕴这种神色,紧张地推了推她的胳膊,“时蕴,时蕴?醒一醒,醒一醒——” 宋时蕴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一场噩梦中。 在那梦境里,她反反复复地看见,她的好父皇,拿着剑不停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那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跪了下来,浑身都在颤抖。 她想要说话,但一张口,便吐出来一大口的鲜血。 鲜血,在她面前…… 血色笼罩住了她。 宋时蕴感觉,自己好像泡在浓重粘稠的血浆里。 耳朵和眼睛,都被血浆糊住了,口鼻之间除了血腥气,什么都没有。 宋时蕴几乎快要窒息。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好像有人在喊她。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来。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谢如故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她望着谢如故,还来不及松一口气。 谢如故手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 她猛地一愣。 下一秒,那把匕首,就刺入了她的心口。 “时蕴?时蕴?你醒一醒,醒一醒——” 宋时蕴猛地睁开眼来,身子骤然一颤。 宋思文正喊着她,看见她突然醒过来,刚想松一口气,却见宋时蕴的脸色,异常地难看。 宋思文心里咯噔一声,关切地道:“时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记得,宋时蕴昨天晚上还说,自己的身体需要调理。 莫不是在外面受了伤? 宋时蕴却没听见宋思文的话,她眼前此时是一片空白的雾气。 她像是个溺水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感觉,有人紧紧地捏着她的心脏,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她濒死。 “时蕴?” 宋思文见她浑身都在颤抖,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 宋时蕴还没回答。 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响起。 “思文兄?” 听见是谢如故的声音,宋思文立即欣喜地撩起帘子,便见谢如故站在外面。 宋思文顾不上礼数,急忙道:“如故兄,你快上来看看,我怎么觉得时蕴不对劲?” 谢如故方才到达国子监大门外,就看见平宁侯府的马车,一动不动地停在这里,也不见里面的人下来。 他便过来看看。 听见这话,谢如故脸色一沉,立即撩起衣服下摆,跨入马车之中。 宋思文将位置让开来。 谢如故一进来,便见宋时蕴紧皱着眉,闭着眼,紧捂着自己的心口。 脸上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厚厚的冷汗。 谢如故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走过去,一把扣住宋时蕴的手腕,一边探着她的脉息,一边又沉又柔地喊着宋时蕴。 “时蕴?宋时蕴?” 宋时蕴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但她仿佛,又听见了谢如故的声音。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杀她? 可又觉得荒唐。 谢如故为什么要杀她? 谢如故怎么可能杀她? “宋时蕴,醒过来——” 谢如故的声音,在耳边愈发地清晰起来。 宋时蕴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异常地沉重。 她觉得,自己仿佛要陷入新一轮的梦魇之中。 但下一秒,她感觉,有一道灵光,进入她的灵台。 宋时蕴眼前的白雾,瞬间消失殆尽。 她猛地睁开眼来,便见梦境里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宋时蕴看见谢如故,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的目光带着警惕和恨意。 谢如故心里一沉,双手握住宋时蕴的肩膀,“你看着我,宋时蕴,我是谁?”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看了片刻,她闭了闭眼睛,才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你怎么在这?” 谢如故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你先告诉我,我是谁?” 宋思文站在旁边,看出来他们俩之间怪怪的。 宋时蕴闻言,睁开眼来,长呼一口气,“谢如故,你怎么在这?” 谢如故见她真的清醒过来,面色才松缓一些,“这是在国子监外。” 宋时蕴闻言,恍然地哦了一声。 对,她和谢如故今天约定好,一起来国子监的。 谢如故盯着她看,“你方才怎么回事?” 宋时蕴知道谢如故在问什么,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借此不动声色地,离开谢如故的环绕,才缓缓地开口道:“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谢如故看出来她的避让,他一把扣住宋时蕴的手腕,不让她往后退,“又做了什么噩梦?又是很多死人吗?” 宋时蕴曾经就做过这一场噩梦。 闻言,她愣了一下,扯了一下唇角道:“不是,这次我梦见,你杀了我——” 这话一出,宋思文眉心狠狠一跳,连忙道:“时蕴,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等宋时蕴说话,谢如故便低声道:“思文,你先出去。” 宋思文一愣。 但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事情需要处理。 他插不上手。 宋思文抿了抿唇,向谢如故嘱咐道:“行,我先出去,但我就在外面。” 言外之意是,你小子可别胡作非为。 他虽然想要撮合谢如故和宋时蕴,也不可能任由谢如故胡来。 谢如故却没有看他,目光一直在宋时蕴脸上。 宋思文见此,只好先起身离开。 第375章 陛下到 谢如故完全没看见宋思文似的,他紧盯着宋时蕴,眸光沉沉。 宋时蕴对着他的双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马车里的气氛,愈发地诡谲。 就在一片死寂中,谢如故率先开口,“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宋时蕴一愣。 她本来是想试探一下谢如故,才突然那么说的。 之前宋时柔的梦境里,就曾经说过,她会死在谢如故的手里。 但她不相信。 可她重生回来后,就做过两次噩梦。 每一次的梦境里,谢如故都曾拿着武器,刺入自己的心口。 这让宋时蕴不得不多想。 但她也感觉到,自己的梦境有点奇怪和扭曲。 她自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却又不明白,只能试探谢如故。 谢如故这个回答,却把她问住了。 谢如故还在说:“你一直觉得,我会杀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要认为,我会杀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才能定我的罪吧?” 谢如故带着不解的愠怒,仿佛很委屈。 宋时蕴愣了愣。 有一种自己做了渣女的错觉。 她张了张口,有些无措:“……我没这个意思。”她长呼一口气,人已经冷静下来,“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谢如故闻言,更委屈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你梦见,我杀了你?” 宋时蕴看着谢如故这张脸,不由一愣。 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眼前的谢如故,实在是难以和她梦境中的谢如故相匹配。 他们俩就像是完全的两个人。 但,她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梦见谢如故杀了她? 而且,还是在她父皇对她动刀之后…… 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联吗?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又在想什么?”谢如故见她不言语,拧了拧眉,神色一沉,“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杀了你?” 宋时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盯着谢如故的眼睛。 着实看不出来这双眼睛里,对她有什么恨意。 片刻后,她才长呼一口气,道:“没有想什么,可能真是我魔怔了,你别多想。” 谢如故紧锁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的质问,仿佛是在说,你都这么说了,还让我别多想? 宋时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谢如故说。 沉默片刻,她主动伸手,握住谢如故的手,“是我错了。” 闻言,谢如故紧皱的眉心,瞬间松展开来,他看了看宋时蕴的手,反手握住她的手,“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或许我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 他抬头,盯着宋时蕴的眼睛。 “宋时蕴——” 他难得唤宋时蕴的全名。 带着从未有的认真。 “梦境终归是梦境,它不是现实,你相信我,现实之中,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可以相信我。” 宋时蕴从他眼里,看见了倾泻如沧海的厚重情绪,她心里一窒,眸光微动。 下一秒,她微微一点头,“我知道。” 谢如故握紧她的手。 两个人对视良久。 谢如故率先开口,语气恢复如常,“早课快开始了,陛下或许已经来了,我们先进国子监吧。” 宋时蕴想起来这件事,神色正了正,点点头,便在谢如故的搀扶下,一并下了马车。 马车旁边,宋思文眼看着早课时间快到了,正想去看看谢如故和宋时蕴是怎么回事。 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看着宋时蕴,关切道:“时蕴,你没事吧?” 宋时蕴对他摇摇头,歉然地一笑,“连日来的奔波,我身体有些虚弱,方才吓到大哥了。” 宋思文立即道:“你跟我致什么歉?你我是兄妹,我关心你,理之自然,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大哥放心,我没什么大碍。” 见她现在气色如常,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宋思文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来,却还是有些担忧,“不过,时蕴你这身子到底是太虚弱了,不若先回去休息?”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不必,我现在没事了,方才只是最近劳累过度,做了一场噩梦,眼下没事了。” 见宋时蕴坚持,宋思文也不好说什么,嘱咐道:“那好吧,但等会儿,你若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你记得跟我说,我立即便送你回家。” 宋时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一旁的谢如故,也跟着玩笑道:“思文兄,放心,我会帮你看好二妹妹的。” 宋思文闻言,目光落在谢如故和宋时蕴,现在还交握着的双手上面。 他顿了一下,愈发觉得,宋时蕴和谢如故之间的氛围,不一样了。 思及此,宋思文也没多说什么,三个人便一同进入国子监。 进来之后,宋时蕴和谢如故,便发现国子监内的气氛不太对。 偌大的国子监里,一片安静,好像里面没有人似的。 宋思文不由咦了一声,“今天怎么那么安静?方才不是进来了许多人吗?” 他们的马车,在国子监门口,停了许久。 宋思文站在马车边的时候,看见不少人进来。 但里面却没见到人。 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和谢如故闻言,对视一眼。 宋思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俩心里却很清楚。 只怕是,陛下真的已经来了。 宋时蕴正想着,便见一位博士,站在廊下,对他们招了招手,“世子,思文——” 听见他的声音,宋思文和谢如故,便和宋时蕴一起走过去。 博士一脸的严肃,道:“你们怎么才来?” 宋思文拱手告罪:“路上出了些事情,耽搁了时间,博士莫要生气。不过,时辰好像还没到吧?” 博士闻言,往后面的院子看了看,极小声地道:“若是往日就算了,但今日——陛下来了!”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想,果然。 宋思文惊讶地扬起眉来,“陛下来了?!” “是,陛下下了早朝后,便直接过来了!”博士提醒道:“陛下今日是来考学的,你们还来得这么晚!” 宋思文嘴角抽了抽,“可……我们也不知道陛下今日来啊?” 博士一噎。 陛下今日却是是突然到访的。 之前都未曾通知过国子监。 他们之前都不知道。 按照时辰来说,宋思文等人来得也不算晚。 只是,谁也没想到,陛下会来得那么早而已。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博士便沉沉地道:“罢了,不提这些了,你们赶紧进去吧,今日是在思君堂内听学,大家都在那,你们赶紧过去吧。”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 “陛下和祭酒都在那里,等会儿进去,看见陛下,记得礼数周全。” 宋思文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博士指教,我等知道了。” 博士摆摆手,“快去吧。” 宋思文应了一声是,飞速地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离开。 思君堂,就是国子监里一处,比较大的课堂。 以往是祭酒讲学时,才会启用的学堂。 陛下突然来此,自然得用思君堂。 宋时蕴谢如故和宋思文赶去时,远远地就看见,思君堂外已经被重兵把守,围得水泄不通。 不仅如此,整个思君堂内,都鸦雀无声。 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仿佛里面都没有人一样。 看见这情况,宋思文心里都跟着紧张起来,他深吸几口气,才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向思君堂的门口走去。 那些守卫却拦住了他们。 第376章 学问 谢如故见此,便表明他们是国子监的学生。 那些守卫,自然是认识谢如故的。 带领的将军,便对谢如故拱了拱手,低声道:“世子爷,并非我等想要为难世子爷,而是陛下在此,进入者必须要经搜身,还请世子爷配合。” 这是正常流程。 谢如故也不能说什么,便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他微微点头。 谢如故这才同意:“尽快吧。”说着,他又补了一句,“请个女子过来。” 守卫看了看旁边的宋时蕴,他便反应过来,立即答应下来。 没多久,便来了一个女博士。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经过守卫的搜身,他们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一进入思君堂,宋时蕴的目光,便被坐在最前面的,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吸引去。 那个人,虽然上了些年纪,但看上去,依旧英武不凡。 从他的样貌,能够看出来,他年轻时必定年轻英俊。 加上多年作为上位者的气势,让他坐在那里,即便面上带着笑意,也透出一种威压的气息,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可是…… 宋时蕴看见他,心里浮现出来的,全是恨意。 脑海里闪现过,那一把锋刃的剑尖,刺入她心口的画面。 宋时蕴心脏不由紧缩了一下。 这时候,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背。 宋时蕴一愣,目光下垂,顺着看过去,便见谢如故人虽然站在她前面,手却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样。 宋时蕴望着谢如故的背影,不由愕然。 谢如故此时望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却拱手行礼道:“陛下——” 皇上正在和祭酒大人说话。 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从他面上的笑意,看得出来,他此时心情不错。 听见谢如故的声音,他才偏过头来。 看见谢如故,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如故来了?方才朕还在同祭酒说,怎么没看见你,你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啊?” 站在谢如故身后的宋时蕴和宋思文,此时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纵然心里再多不甘和恨意、疑惑,此时宋时蕴都不能说什么。 谢如故闻言,笑了笑:“马车在半道上坏了一下,修整便用了些时间,没想到陛下来得这样早。” 皇上笑笑,目光才越过谢如故,看见他身后的两个人。 但他的目光,很淡,显然没有把谢如故身后的人,当一回事儿,只是随口问道:“如故,这两位是?” 谢如故率先看了宋时蕴一眼。 宋时蕴低着头,没有吭声。 谢如故弯着唇角,介绍道:“这是平宁侯府的大公子宋思文,以及他的二妹妹宋时蕴。方才在路上碰见了,我们便一并进来了。” 皇上闻言,这才认真地看向宋时蕴和宋思文。 宋思文飞快的反应过来,再次行礼,“草民宋思文见过陛下——” 宋时蕴也跟着福了一礼,“宋时蕴见过陛下——” 皇上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早就听闻,平宁侯府多了一位小姐,张真人也同朕说过,这位二小姐很是厉害,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张真人,你说的可是她呀?” 宋时蕴闻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 才发现,张真人和周真人今日竟然跟着陛下一起来了。 方才她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好父皇身上,竟然没看见张真人和周真人。 周真人身上还有伤,气色并没有那么好。 张真人闻言,则恭顺地欠了欠身,“陛下,正是这位二小姐,我们天司局日前遇到过不少事情,全仰赖二小姐相助。” 皇上闻言,像是来了极大的兴趣,他对宋时蕴亲切地招了招手,“上前来,让朕仔细看看。” 谢如故听见这话,几不可见地皱起眉来,但也没说什么。 皇上面前,他此时也不能说什么。 宋时蕴闻言,倒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旋即便半垂着头,提步走到陛下面前三步之遥,并未过分靠近。 旋即,她又行礼道:“民女宋时蕴,见过陛下——”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那双浑浊的,满是权欲的眼中,带着几不可见的审视。 宋时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岿然不动地站在那,并没有什么反应。 思君堂内,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宋时蕴和皇上身上。 他们都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盯着宋时蕴也不说话? 因为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思君堂内其他人,更不敢乱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唯恐一不小心,惹怒当今天子,保不住项上人头。 皇上目光从宋时蕴的头发丝,一路落到宋时蕴的脚尖。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陛下,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陛下可别将人吓坏了。”谢如故望着皇上,笑吟吟地开口。 皇上闻言,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却也没让宋时蕴站直身子,而是看向谢如故,打趣道:“朕日前倒是听闻过,你小子有了心上人?” 这话,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毕竟,谢如故是在公开场合,表过态的。 京城之中,到处都是皇上的耳目。 皇上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 谢如故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旋即又吊儿郎当地道:“陛下,这件事旁人还未允准,陛下就莫要说了,若是吓坏了她,可就不好了。” 听见他护着宋时蕴,皇上哈哈一笑,点了点他,“难为如故竟然还有这么为别人着想的时候。” 说着,他才重新看向宋时蕴。 “也罢,二小姐不必多礼了。” “民女谢过陛下。”宋时蕴闻言,应了一声是,才直起身来,却也没说什么。 谢如故走上前来,站在她身边,目光却是看向皇上的,“陛下今日不是来考学的吗?还没开始吗?” 皇上在谢如故面前,似乎没那么重的架子。 闻言,他甚至笑了笑,“如故不说,朕都快忘了,实在是和崔祭酒相谈甚欢,倒是将正事都忘记了。” 崔急救闻言,告了一声罪。 皇上笑着,继续道:“正好,如故也来了,你们便先坐回去吧,让朕看看你们的才学都如何。”看书喇 谢如故拱手行礼。 宋时蕴和宋思文也都行礼道了一声谢,才找了个位置,各自坐下来。 他们三个人是后来的,前面的位置,都已经被占据,只剩下后面靠墙根的位置。 这也很正常。 毕竟,这是在皇上面前刷脸的机会。 越是坐得靠前,越是容易被皇上看见。 一旦被皇上抽中考学,若是回答得好了,说不定都不用再参加科考,就可以步入朝堂。 何乐而不为? 阴曹,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害怕,但还是表现得摩拳擦掌,兴致冲冲,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在陛下面前表现。 看着下面那些人兴冲冲的模样,皇上倒是很满意,“不愧是我们大庆朝的大好男儿们,一个个看上去便是精神抖擞,可见祭酒教得好。” 崔祭酒拱手道:“陛下谬赞了,不过是些黄口小儿,陛下若是夸了他们,只怕他们日后鼻孔都要朝上天,再难进益。” 皇上笑道:“崔祭酒也是谦虚了,你是我们大庆朝一等一的大才子,你教出来的学生们,自然是好的。” 崔祭酒连连自谦。 皇上没什么兴致,继续这些场面话,便道:“既然今日朕来了,那朕可得好好看看,崔祭酒教出来的学生们。” 崔祭酒自然是满口答应。 第377章 拜师 皇上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学子们。 目光里全是欣赏和期盼,倒像是真的来为大庆朝选拔人才的。 没多久,他就挑选出来一个男子,考问了一些史书典故。 那人倒是出口成章,引经据典,都不带磕巴的。 皇上听着,明显露出来欣赏之色,应该是很满意,旋即便先让他坐下来。 那人顿时高兴得,脊背挺得笔直,脖子都扬了起来,仿佛已经得中状元一般。 皇上随即,又随机挑选了几个人,依次考问了一些四书五经,以及当朝国事策论。 有些人对答如流。 也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回答起来,就有些磕磕巴巴,支支吾吾。 皇上神色淡淡,倒也没说什么,便让他们都坐下来。 回答好的,自然是踌躇满志。 没回答好的,便是后悔不迭,满脸懊恼。 “对了,如故啊——” 又过了几个人,皇上忽然唤起谢如故的名字。 谢如故闻言,站起身来,一脸无奈地笑道:“陛下,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您还不知道吗?就连宫里的先生,都说我顽劣不堪,不是成材的料,您便不要考问我了罢?” 宫内有皇子公主,都是由皇室特意挑选的先生教导。 谢如故身份贵重,有大长公主在,小时候也是进宫受过教导的。 可惜…… 大约是定国公府满门武将的缘故,他武力值不低,在才学方面,就差了许多。 听见他这么说,皇上被逗得直笑,又有些无奈,“你呀你,竟然还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你也不怕丢人?” 谢如故一脸无畏,“臣一向如此,满国上下谁人不知?便是想要瞒也瞒不住的,倒不如痛快承认,还算是光明磊落。” 皇上啧啧称奇,“谁说你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朕看你这口舌,倒是很伶俐,黑的都能让你是成白的。”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也不在意。 皇上摆摆手,“罢了,朕也实在是懒得考问你的才学,你那肚子里,恐怕搜刮上三天三夜,也搜不出来一两墨。” 谢如故拱手道:“那陛下就放过臣吧。” 皇上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失望地摇摇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和谢如故的关系很是不错,这是在和谢如故打趣逗乐。 皇上旋即又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朕就不问你了,朕来问问宋二小姐吧。” 谢如故闻言,眸色几不可见地一沉。 宋时蕴却施施然地站起来,向皇上福了一礼,主动道:“陛下若是要考问民女……恐怕是高看了时蕴,时蕴在乡下长大,只会粗浅的识文认字,四书五经都不曾读全……恐怕是会扰了陛下的兴致。” 宋思文闻言,起身告罪:“回陛下,时蕴之前一直寄养在乡下,确实没读过什么书,这才进国子监,想要多多读书明理,但以她的才学,在陛下和诸位面前,实在是一文不值,还请陛下恕罪。” 皇上扬了扬眉,“朕之前倒是听闻过,宋二小姐是从乡下回来的,但是张真人不是说,二小姐并非凡人吗?” 他询问地看向身后的张真人。 张真人闻言,立即出来解释道:“陛下,这术业有专攻,二小姐读书或许不行,但她在玄门一脉,却是颇有天赋,若是将来好好教导,前途当真是不可估量啊。” 皇上打量着张真人,“真人似乎很欣赏宋二小姐?” 张真人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二小姐确实有大才,帮助我们天司局许多,都是同门,自然是惺惺相惜。” 周真人也跟着夸了两句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欠身道:“两位真人抬爱了。” 皇上看了看宋时蕴,又看向张真人,眼珠子一转,“朕记得,真人好像还没有内门亲传弟子?” 张真人徒弟倒是收了不少,但都是外门弟子。 真正能够继承他衣钵的,还没出现。 玄门中人,对内外之分,颇为明确。 外门弟子虽也可以,传道授业解惑,可若说倾囊相授,那就只能是自己的亲传弟子。 就连自己现在拥有的法器、秘籍等等,将来都是亲传弟子才有权利继承的。 张真人对此颇为挑剔。 是以这么多年内,周真人都有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他都没找到自己的亲传弟子。 张真人只好讪讪一笑,“劳陛下记挂,还未找到合适的。” 皇上却笑:“朕看,合适的人,她不就在这里吗?” 张真人一愣。看书溂 宋时蕴眉心一皱。 两个人都反应过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 下一秒,皇上便望向宋时蕴,笑道:“真人那么欣赏宋二小姐,这二小姐又是极有天赋的,也与天司局有缘,不若真人收二小姐为徒,也让二小姐入天司局,正好可以名正言顺,让二小姐为天司局为朝廷做事,岂不是一举数得?” 张真人顿时尴尬了,“这个……” 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 但他心里清楚,他现在看着,修为在宋时蕴之上。 但真看经验和能力,他只在宋时蕴之下。 他哪好意思,做宋时蕴的徒弟? 皇上见他支支吾吾,眉梢一挑,“怎么,真人不愿意吗?” 张真人还没说话。 宋时蕴便开口道:“若是真人愿意收我为徒,时蕴感激不尽。” 张真人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宋时蕴。 不太明白,宋时蕴为什么愿意? 以宋时蕴的能力,自身好好修炼,不日也会超过他。 何必要当他的徒弟? 毕竟,他实在是没什么能够教导宋时蕴的。 皇上闻言,顺着宋时蕴的话道:“如今二小姐都答应了,真人难道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张真人闻言,看了看宋时蕴。 虽然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愿意。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能得二小姐为我亲传弟子,是臣的荣幸,多谢陛下成全。” 皇上笑道:“既如此,朕今日就算是个见证,从即日起,宋二小姐便是张真人的徒弟了,明日起,便去天司局报道吧。” 宋时蕴双手放在面前,俯身行礼,“多谢陛下成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摆手,“起来吧,先见过你师父吧。” 宋时蕴闻言,又向张真人鞠了一躬,“徒弟宋时蕴,见过师父,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她拜下去,倒是十分自然。 张真人却愧不敢受,连忙道:“二小姐就不必多礼了,你我本就是旧相识,没必要拘泥于俗礼。” 宋时蕴闻言,还是拜了一礼后,才起身,“谢师父。” 见她这么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张真人反而有点无法适从。 他咳了一声,只好干笑着,转移话题,“陛下本是来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不承想倒是让臣先钻了空子,收了徒弟。” 皇上哈哈一笑,“无妨,真人为朝廷效力,真人的徒弟,自然也会为朝廷效力。” 张真人立即道:“这是自然,天司局上下,一向忠于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摆摆手:“哎,不提这些了,说着说着,怎么就过了?” 张真人不敢再说什么。 皇上见此,对宋时蕴摆摆手,让她也先坐下。 宋时蕴和宋思文这才一并坐下来。 皇上对宋时蕴的兴趣,似乎也到此为止,很快他便考校起其他人的学问。 一时间,思君堂内,又热闹了起来。 谢如故和宋时蕴坐在最后一排,前面都是人,挡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形。 谢如故这才低声道:“二妹妹想去天司局?” 第378章 高兴 旁人看不出来,谢如故却是看得出来。 宋时蕴主动说愿意,就是想借着张真人之名,入天司局罢了。 或许可以说,宋时蕴一直的谋划,都是进入天司局。 闻言,宋时蕴也不避讳,“是,天司局直属陛下,身份贵重,又手握龙脉,拥有玄门最好的资源,若是能够进入天司局,对我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谢如故闻言,皱了皱眉。 他知道,宋时蕴的谋划,远不止如此。 这个小狐狸,就没跟他说真话。 无论是在马车上,还是在这思君堂内。 但是…… 谢如故也没拆穿她,“若女子入朝,去天司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是天司局的弟子,入了天司局,便是七品,等同于七品的侍卫,却额外拥有了,进出宫禁的特权,确实不错。”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我也觉得很不错。” 她确实只是想进入天司局。 如同谢如故所说,只要进了天司局,就有品阶,还有可以随时进出宫禁的特权。 她要的,就是这个特权。 只要进了宫,靠近她的好父皇,总能够查到,她想知道的事情。 也总能有机会…… 为自己报仇。 宋时蕴面上不显,但望向上面那明黄色的身影的双眸底下,却是翻涌的暗潮。 皇上在上面坐得好好的,莫名感觉到,有一道嗜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让他觉得很危险。 他眉心一皱,想要循着目光看过去时,那目光却消失了。 他仔细打量着下方的学子。 每个人都用无比虔诚和期盼的目光看着他,看他如看天上的神明。 没有一个人,是用那种恨不得,立即杀了他的目光,看着他的。 这也很正常。 他是当今天子,谁敢用那种目光看他? 难不成是他自己的错觉? 皇上脸色沉了沉。 崔祭酒发现他走神了,低声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上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年老了,坐得久了,身上有些疲乏了。” 崔祭酒立即道:“陛下言重了,陛下正值英雄万载,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皇上却不在意地笑笑,“老了就是老了,不是你们唤朕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朕就真的可以长生不老。” 崔祭酒还想说些场面话。 皇上却淡声道:“罢了,朕也坐得累了,今日考学便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 见此,思君堂内,其他人都跟着齐齐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皇上环视一圈,没看出来什么异样,继续道:“今日考学,朕很满意,有几个人,也是极为出挑的,稍后宫内会下旨意,朕挑中的那几个,明日便可去翰林院报到——” 听见这话,之前回答比较好的人们,顿时喜不自胜,连连拱手鞠躬,谢陛下爱重。 皇上好像真的累了似的,摆摆手,便先向外走去。 见此,所有人都跪下来,山呼万岁。 张真人看了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时蕴,旋即才和周真人一起,跟在皇上身后一道离开。 崔祭酒也跟着走了出去。 其他博士和学子们,目送他们走远后,这才起身,狠狠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思君堂内,就恢复如常。 博士们让学生们先休息片刻,随后各自回自己的学堂上,准备恢复正常的听学。 博士们也得休息一会儿,应付了陛下这么久,他们也是累得慌。 待博士离开后,思君堂内,顿时像是炸开了的油锅,喧闹起来。 不少人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原地转三圈,有些人在期待着,稍后圣旨之上,能够有自己的名字。 也有些人,懊悔得红着眼,恨不得重新投胎。 宋时蕴坐在那里,却没什么神色。 宋思文此时,都比她激动得多,他凑到宋时蕴面前,声音里全是压抑着的欣喜,“时蕴!真是太好了!你这一朝,便成了张真人的弟子,也算是有了品阶,真好啊!” 宋思文的话音刚落下来,前面便传来了虞三小姐,笑吟吟的声音,“我听闻,张真人的亲传弟子,一入天司局便是六品官职,真是要恭喜二妹妹了。” 宋思文一转头,才发现,虞秋晚一直坐在中间一排的位置上。 他来得晚,来了之后,便慌忙地跑到后面找个位置坐下来,都没发现,虞秋晚也在这里。 看见虞秋晚,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红着脸,纯情得不要不要的,“秋晚,你今日来得这样早?” 虞秋晚也是一脸娇羞地笑,“今日闲着没事,我便想早点过来,去书阁里看看书,没想到陛下竟然来了,倒是巧得很。” 宋思文挠挠头,干笑:“我也没想到陛下会来,若是早知道陛下来,我就早点来了。” 虞秋晚望向宋时蕴,打趣道:“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妹妹虽然来得晚,却比旁人都要好,恭喜二妹妹。” 宋时蕴起身,回了一礼,“长嫂客气,我不过是占了点和张真人早日相识的便宜罢了。” 虞秋晚却是实打实地替宋时蕴高兴,“旧日便认识张真人的多了去,也没见谁能够让张真人收徒的?更何况,这次是陛下亲自下旨,让张真人收二妹妹为亲传弟子,这可不是一般的贵重。” 世人都知道,天司局现在并无真正的监正。 看似张真人和周真人平级。 但事实上,张真人才是真正的代监正。 按照历来的先例,监正的亲传弟子,一般都会是下一任监正的首选。 除非,那亲传弟子实在是太不成器,才会从旁另选。 以往张真人没有亲传弟子,大家恐怕都没想过这件事。 顶多是从张真人和周真人其他弟子里面选。 可现在不一样了。 张真人有了亲传弟子,这个亲传弟子,还是陛下青睐的,将来这监正之位,自然有很大概率落在宋时蕴身上。 天司局上一任的监正,乃是护国公主时玉公主,她便是女子。 再往前数,百年前也曾出现过女子监正。 宋时蕴即便做了监正,也是名正言顺。 旁人说不得什么。 宋时蕴这一看,便是仕途通达。 只要修炼跟得上,这监正之位,可以说是囊中之物了。 而天司局的监正,那可是超一品的存在。 无论宫内的娘娘,还是宫外的官员,天司局的监正,都有羁押审问的权利。 平素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调遣,只听从陛下一人之命令。 这身份别说多贵重了。 宋思文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如此兴奋。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一笑,“不过是陛下和张真人抬爱,其他都是没影的事情,我眼下只想好好修炼。” 虞秋晚只以为,她不想成为旁人的众矢之的,便也笑了笑,“这是自然。” 宋思文还在傻笑,“这事若是让父亲母亲知道了,他们定然会为时蕴你高兴!往后,你再想做什么,便没有人能够拦着你了!”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这也是她唯二值得高兴的一点。 不过更让她高兴的,并不是有机会得到监正之位,而是有机会,查到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宋思文和虞秋晚都在为宋时蕴高兴。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纷纷过来,向宋时蕴道贺。 毕竟,他们之中,眼看着将来仕途最通达的,便是宋时蕴。 无论如何,和宋时蕴打好关系,总是没有错。看书喇 在一片的道贺声中,只有一个人,静默地看着宋时蕴。 第379章 舍不得 谢如故站在人群中,看着被众人包围在中心,听着众人一声声道贺,如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般的宋时蕴,他却无声地皱了皱眉。 仔细看,他的神色中,甚至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悲伤。 宋时蕴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 她看过去时,便看见谢如故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自己。 见她看过来,谢如故对她笑了笑,神色如常,倒是没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时蕴看见他那双眼睛,心里总有一丝闷痛。 她不知道那情绪,是怎么来的。 但是,被张真人收徒,也并没有让她多么高兴。 她很快便从包围她的人群中走出来,拉上谢如故,率先离开了思君堂。 其他人看着他们俩手拉手,相携离开的背影,想起来谢如故和宋时蕴之间的传闻,不由望向宋思文和虞秋晚,暧昧地一笑,倒也没去阻拦。 与此同时。 皇上在张真人和周真人的陪同保护下,已经上了回宫的銮驾。 他特意将张真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张真人知道皇上大约是有什么想要跟他说的。 但上了銮驾后,皇上便闭着双眼,仿佛真的累了,在小憩一般。 一直没有说话。 张真人琢磨不透这位当今的人皇,在想什么,只能保持着静默,如同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样,低头按照皇上的恩赏,坐在马车的侧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张真人以为,皇上会一路休息着,回到宫中,不会再说话时,皇上的声音忽然在马车内响起。 “真人对这个徒弟可还满意?” 闻言,张真人面向皇上,低头欠身:“二小姐天资非凡,又蒙陛下下旨,臣自然是不胜欢喜。” 皇上睁开眼来,望着他,似笑非笑:“是吗?方才看见真人,似乎并不想答应,朕还以为,真人是不想收这个徒弟。” 张真人干笑,“怎会?只不过,二小姐天赋非常,臣恐怕教导不力,误了二小姐这个好苗子罢了。” 皇上闻言,扬了扬眉,意味深长地道:“哦?她的天赋,就那么好?” 张真人低头:“正是。” 皇上笑了笑,忽然问:“那比之时玉呢?” 张真人一愣,“时玉公主?” 皇上看他,“真人以为,是宋二小姐的天赋好,还是时玉的天赋更好?” 张真人实在是搞不懂皇上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不得不回答,“时玉公主乃是星宿转世,无论如何,旁人自然是无法和时玉公主比拟的,二小姐天赋虽好,但也难以望其项背。” 皇上淡淡一笑,眉眼间的兴致,顿时也淡了许多,“是吗?” 张真人:“正是。” 皇上却叹息道:“可惜,星宿转世的命格,不是谁都能担得起,天地间唯有人皇,可担起这样的命格,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早逝。” 张真人闻言,只当皇上是心疼女儿,他也不好接话,只能附和:“公主是为龙脉而亡,也算是天命所归。” 皇上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向那层层交错的车帘外看了看。 眼神,却是透过车帘,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闭上眼,仿佛假寐。 张真人见此,悄然地松了一口气,心想,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不假。 不过,仔细一回想…… 他怎么感觉,皇上方才说起时玉公主那些话,有些奇怪? 可以说是,心疼公主早逝。 也可以说是……阴阳怪气。 张真人狐疑地皱了皱眉,飞快地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皇上,又想,可能是他多虑了。 陛下爱重公主,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公主的死,对陛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陛下甚至为此辍朝七日。 那话定然是心疼公主罢了。 同一时间。 宋时蕴和谢如故从思君堂出来,谢如故看了看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弯了弯唇角,调笑道:“二妹妹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闻言,宋时蕴顿时愣在原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带谢如故去哪儿。 只是方才突然觉得,她应该带谢如故离开。 谢如故站在人群外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 “怎么不说话?” 见宋时蕴一直站在那里发呆,谢如故皱了皱眉,抬起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还是不舒服吗?” 他还以为,宋时蕴是在马车上的情况,还没有好转。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抿了一下唇角,她抓住谢如故的手,握住他的手腕,道:“没事。” 谢如故盯着她,“那怎么不说话?” 宋时蕴顿了一下。 旋即,她眉梢一挑,打趣道:“我只是在想,世子方才似乎并未向我道贺?” 谢如故扬了扬眉,才不相信宋时蕴这话。 但他还是顺着宋时蕴的话,说道:“有那么多人向你道贺,也不差我一个。” 宋时蕴盯着他的演技,“那如若就差你一个呢?” 这下,轮到谢如故一愣。 咄咄逼人地,变成了宋时蕴,“怎么,不好回答吗?”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笑道:“二妹妹这是跟我撒娇呢?” 宋时蕴:“……” 她就说,是她低估了谢如故不要脸的程度。 方才真是她一时间昏了头,竟然觉得谢如故站在人群外,有些孤零零的。 她瞬间松开谢如故的手,就要转身离开。 谢如故却反扣住她的手,轻笑:“逗你的,二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计较。” 宋时蕴转头看他。 还没说话。 谢如故望着她的眼睛,忽然道:“祝贺你。” 宋时蕴一顿。 谢如故重复道:“二妹妹,恭喜,只要这一切是你想要的,我便祝贺你,得偿所愿。” 这话…… 有点怪怪的。 宋时蕴讪讪地道:“道贺就道贺,怎么被你一说,不像是道贺,反而像是挖苦我?” 谢如故哭笑不得,“我这是真心实意地道贺,哪里挖苦你了?” 宋时蕴胡搅蛮缠道:“算了,反正我不跟你计较。” 谢如故失笑地摇摇头,很是配合地点点头,“是是是,多谢二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 宋时蕴都被逗笑了,“好了,真不跟你计较了,我们先去学堂吧,快听学了。” 谢如故点点头,也没再揪着不放,便和宋时蕴一道,回了他们之前听学的课堂。 他们回去后不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课堂上。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下午便没课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宋思文虞秋晚四个人一起,离开了国子监。 虞秋晚站在国子监门口,便和宋思文分开了。 宋思文眼巴巴地,目送着虞秋晚上了虞国公府的马车。 见他舍不得挪开目光,宋时蕴揶揄道:“大哥若是实在舍不得长嫂,不如亲自去送长嫂回家吧?” 宋思文闻言,差点脱口就同意了。 但是…… 他及时刹住车,干笑道:“还是不去了……我和秋晚快成亲了,这时候去送她不好……” 毕竟,他们俩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传统习俗是,新婚前,他们就不该见面的。 如若见面的话,对两个人未来并不好。 宋思文之所以舍不得虞秋晚,是因为虞秋晚从明日起,就不会来国子监了 原因就是,为了避讳这种说法。 他自然也要避讳一点。 宋时蕴看见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失笑地摇摇头。 宋思文见她和谢如故,都调侃地看着他,他尴尬一笑,“好了,时蕴……我们先回去吧。” 谢如故闻言,便望向宋时蕴,“先和大哥回去吧,稍后我让人将汤药送过去。” 第380章 很好了 宋时蕴闻言一愣。 宋思文也是一愣,“……如故兄,你方才唤我什么?” 谢如故一脸无辜地看他,“大哥,兄长,有什么不对吗?” 宋思文:“……” 好像哪里都对。 但好像又哪里都不对。 宋时蕴反应过来,她脸红了红,瞪了谢如故一眼,“世子爷糊涂了吧?他是我的兄长……” 谢如故眨眨眼,“他是你的兄长,便也是我兄长啊。” 宋时蕴:“……” 宋思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干咳两声,“如故兄……虽然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八字没一撇呢,是吧?还是别这么唤我了……” 宋时蕴走到宋思文身边,瞪向谢如故,“大哥说的是。” 谢如故见她那炸毛的样子,弯了弯唇角,“不逗你了,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还是对宋时蕴在马车上的样子,有所担心。 宋时蕴闻言,神色才松缓了许多,她对谢如故点点头,转而便拉着宋思文离开。 目送平宁侯府的马车驶离后,谢如故才转头,走向定国公府的马车。 平宁侯府的马车上。 宋思文看了看宋时蕴,欲言又止。 宋时蕴见此,便主动问:“大哥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宋思文闻言,尴尬一笑,挣扎片刻,直接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一下,时蕴你和如故兄,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看得出来,谢如故和宋时蕴之间的关系,很不对劲。 像他和虞秋晚。 甚至比他和虞秋晚更腻歪。 要说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关系,他都不相信。 宋时蕴闻言,爽快地道:“他喜欢我。” 宋思文:“就这样?” 宋时蕴又补了一句,“我也喜欢他。” 宋思文瞪大眼睛,激动道:“所以……你们俩是互订终身了?” 宋时蕴却摇摇头,“没有。” 宋思文一愣,“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不是互订终身,是什么?”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并没有着急回答。 其实老实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定义她和谢如故之间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谢如故。 谢如故也是真的喜欢她。 但她和宋时柔那诡异的梦境…… 让宋时蕴有些勘破不透。 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沉默下来,宋思文狐疑地猜测道:“难不成,是谢如故没有同你说清楚?” 宋时蕴摇头,“不是,问题在我,有些事情,我还要去想一想。” 宋思文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我就说,如故兄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和谢如故认识了一年多。 他对谢如故也是有所了解的。 谢如故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事实上,比任何人都细心。 看似和谁都很亲近,但事实上,又比谁都有分寸。 面对什么人,拿出什么态度,他心里门清儿。 即便对你很亲近的时候,你可以轻易地察觉出来,他心里对你到底什么想法。 这样一个周全的人,自然是一个可交的人。 所以他和谢如故的关系不错。 看出来谢如故是真心喜欢宋时蕴,他自然也愿意撮合宋时蕴和谢如故。 毕竟,他对谢如故也算是知根知底。 谢如故本身也很厉害,各方面条件和宋时蕴来说,也很般配。 他们俩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 宋思文望向宋时蕴,话锋又是一转,“时蕴,我知道你心里有主见,所以你得想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若是你并不喜欢他,只是因为我或者别的因素,那莫要耽误了你自己。” 宋时蕴莞尔,“大哥,我还没那么傻,我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我很清楚。” 宋思文放下心来,“那就好,大哥就是怕你想岔了,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但若你不喜欢他,也不必在乎他背后的定国公府,我们平宁侯府,还没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这话,全然是给宋时蕴撑腰的底气。 “好。”宋时蕴对宋思文笑了笑,眼里不掺杂其他情绪,是全然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也是真的,认可了宋思文,是她的大哥了。 宋思文看得出来,她是交心了。 他也对宋时蕴笑了笑。 两个人回到平宁侯府后,宋思文便喜上眉梢地,将宋时蕴被张真人收徒的事情,告诉宋清远和杨氏。 杨氏听到这消息,颇为惊愕,倏地看向站在宋思文身边的宋时蕴,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宋清远看了看宋时蕴,也是微微怔愣,“这是怎么回事?” 宋思文便笑嘻嘻地解释:“今日陛下不知道怎么,突然至国子监考学,又得知二妹妹在玄门方面很有天赋,颇受张真人欣赏,陛下便让张真人收二妹妹做了亲传弟子,这可是陛下下旨的,张真人也徒弟了,可是难得的殊荣!” 天司局的监正,收徒弟历来还是根据自己的意愿来的。 若是要收徒,只要是自己看中的人,上达圣听便可以。 但陛下下旨,让收徒的,宋时蕴这还是头一份。 这相当于,宋时蕴背后是有陛下撑腰的。 只要她别犯什么错,日后表现别说多么出挑,只要别太差劲,未来都会无比通达。 宋清远闻言,定定地看着宋时蕴。 他蓦然想起来,老夫人之前就曾经说过,将来振兴平宁侯府门楣的希望,或许不在宋思文身上,而是在宋时蕴身上。 没想到,真是让老夫人说对了。 宋时蕴这简直是,一朝龙在天。 这样的速度,是宋清远都没想到的。 宋清远这个平宁侯,如今也不过担了一个虚职。 可宋时蕴就不一样了,一进入天司局,就是六品的官职,而且还是手握实权,乃是天子近臣,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和她相比起来,他这个平宁侯,都有些逊色了。 来日,若是待宋时蕴在天司局站稳脚跟,就连宋清远,便更不是宋清远能够相提并论的。 宋清远思及此,看着宋时蕴的神色愈发复杂。 杨氏反应过来后,便有些激动,险些喜极而泣,“好啊好啊!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时蕴,你可真是给我们家争气了!”看书溂 她兴冲冲地望向宋清远,哽咽道:“侯爷,你说是不是?” 宋清远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时蕴,点了点头:“确实,是我们平宁侯府内难得一见的喜事。” 宋时柔也是一脸高兴,“父亲母亲,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席面吧,今日定要为二姐姐好好庆祝庆祝!” 杨氏连连点头,激动道:“对对对!这一定要好好庆祝!” 她欢喜地拉过宋时蕴的手,“不枉费时蕴这些日子的努力,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宋时蕴之前就和她说过,她的目标,是在朝堂。 杨氏那时候觉得,这仿若天方夜谭。 虽然天司局内,不论男女。 可一个女子,想要在天司局,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佩服于宋时蕴的雄心壮志,但对此也没抱什么希望。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希望有多么渺茫。 但身为女子,她又十分佩服宋时蕴的野心,所以她愿意默默支持宋时蕴。 却没想到,这短短时间下来,宋时蕴竟然真的成功了! 如今,当真是平步青云了。 宋时蕴可以说,是本朝第一人了。 宋时蕴闻言,对杨氏淡淡一笑,“不过是刚迈出去第一步,日后还很难说。” 杨氏红着眼眶,拍了拍她的手背,郑重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第381章 纵容 杨氏也是大家族中出来的女子。 她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三十多年,见惯了世态炎凉。 她比谁都清楚,女子在如今的世道,有多么艰难。 绝大多数的人,连一步都跨不出去。 只能像是她一样,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 宋时蕴能够跨出去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 哪怕宋时蕴将来,一直止步于此,杨氏也依旧为她骄傲,为她高兴。 宋时蕴闻言,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杨氏,旋即她对杨氏微微一笑,“母亲说得是。” 杨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直很激动。 宋时柔和宋思文很快便下去,亲自张罗着下人去准备席面,准备炮竹,要好好地为宋时蕴庆祝一番。 宋时蕴说不必了。 他们却是不听,非说这么大的喜事,一定要庆祝才行。 宋时蕴无奈,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这一晚,平宁侯府内,喜气洋洋。 平宁侯府上下,都知道平宁侯府内出了一位女官人。 奴仆上下,都得到了不少赏赐,所有人都跟着高兴。 月有阴晴圆缺,有人喜气洋洋,就有人心中满是愤懑。 王茹馨今日晚间,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这一日,断断续续地,在剧烈的疼痛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几次,但很快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是她真的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娘家。 “娘,你终于醒了?” “囡囡,你醒了?” 王茹馨还没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她眼珠子艰涩地转动一下,便看见她的女儿和她的祖母母亲,都站在床边,正关切地看着她。 王茹馨看着她们,瞳孔一缩,眼里的茫然瞬间被恐惧取代,她嘶哑地尖叫着,“娘,娘……祖母,救我,救我,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王老夫人闻言,难受得不得了,见她剧烈地挣动着,想要起来。 她怕王茹馨牵扯到自己的伤口,连忙按住她,柔声道:“没有的事情,囡囡别怕,别怕,你现在已经回来了,这是我们王家,没有人会伤害你,你相信祖母——” 王夫人红着眼,拼命地点头附和,“是啊,茹馨,你已经回到我们自己家了,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你不用害怕了。” 王茹馨呼吸粗重地看着她们,愣了愣,“我,我已经回来了?” 王老夫人重重地点头。 王茹馨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嗓子眼干涩的,仿佛要开裂一样。 她喘着气,这时候才稍稍地冷静下来一些。 见她嘴角都干得起皮了,她的女儿蒋玉兰,连忙倒了一杯水过来,拿着手帕,浸透后,替她仔仔细细地,浸润着嘴角的干皮。 旋即,又喂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了两口水。 王老夫人一直紧张兮兮地看着王茹馨。 见王茹馨神色好了一些,王老夫人才放松下来,“囡囡,现在好些了吗?” 王茹馨闻言,抬头望向王老夫人和王夫人,更加哽咽,“祖母,娘……我,我好怕,我真的快死了……” 王老夫人连连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祖母知道,祖母知道,现在没事了,不要害怕。” 王茹馨哽咽一下,确认自己真的摆脱了危险,她立即便开始告状:“祖母,是蒋昌兴,他要害我!他……” 王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祖母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祖母已经帮你和蒋昌兴和离了。” “和离?” 王茹馨猛地一愣,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 “祖母……我,我怎么回来的?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老夫人闻言,便直接道:“你还记得,那个柳若雪吗?” 听见这个名字,王茹馨身子狠狠一颤,双眼再次被恐惧占据,“是她!”她一把抓住王老夫人的袖子,关节泛起一阵青白,“祖母,就是她!她想要杀我,她要杀了我!” 王老夫人闻言,瞳孔黝黑了一瞬,拍拍她的手背,沉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茹馨,要把你害成这样的,不是柳若雪,是蒋昌兴,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崔妈妈回来报信后,我和你父母便赶了过去……” 她将蒋昌兴从宋时蕴提醒中,猜到冤魂索命的事情,故意将王茹馨关起来,想要让她死于‘意外’的事情,都告诉了王茹馨。 王茹馨闻言,怔了怔:“……宋时蕴?” “是,宋二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人。”王夫人补充道:“若不是她,恐怕你现在都不能好好地躺在这里。” 王茹馨闻言,想起来宋时蕴那张脸,却厌恶至极,“是她害了我才对!如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就是她害了子英,又害了我!她明明知道,柳若雪要来找我,却故弄玄虚,她……” “够了!” 王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黑,听不下去了,她直接冷着脸,打断王茹馨的话。 王茹馨听见她那严厉的语气,心脏一缩,莫名有些害怕,“……祖母,我又没说错!” 王老夫人眉心一皱,更不高兴了,“看来,真是我将你纵坏了!茹馨,你这么大的人了,有儿有女,不是孩子了,你应该清楚什么是是非善恶,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宋二小姐有救你的义务吗?你说她害了子英,可子英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你和我都清楚!他是被你惯坏了,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而你,是被我惯坏了,到现在竟然还不知对错!” “你真以为,你变成这样,是宋时蕴的错,是蒋昌兴的错,是柳若雪的错,全然没有你自己的错吗?” “你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应该懂得世家大族的规矩!你一个高门显贵的国公夫人,何至于和那外室计较,将她活活打死?她身怀六甲,一尸两命,你下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片刻的恻隐之心吗?” “宋二小姐说得没错,收留外室,让外室怀有身孕,这一切都是蒋昌兴的错,与人无尤!只要蒋昌兴还在,就算没了一个柳若雪,也会再有一个张若雪,李若雪!难不成,你都要杀之殆尽吗?” “你是王氏的女儿,凡事代表着王氏的体面,你知不知道,你活活打死那一尸两命的事情传出来后,王家要面对怎样的风波?王家其他待字闺中的女子,又该当如何?”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来,你父亲母亲和我,为你承担了多少王氏宗亲的指责?” 王老夫人望着王茹馨,目光里透着失望和自责。 她原本以为,女儿家娇嗔一些无妨,反正她也不指望,女儿家去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一个女儿家,就算犯了错,也错不到哪里去。 本身一生光阴便没多少,她是女子,见过女子之艰难,出嫁之后,便全然没了自由。 所以,王茹馨小时候,还在娘家时,王老夫人便觉得,应该让孩子过得轻松一些。 到了婆家,便再也没有自由,只有这几年在娘家的光阴,是好的。 可是,她还是想错了。 王茹馨被她纵容的,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王茹馨不善生养,只有一儿一女,行事作风又特别强硬,不留情面。 在外风评本来就不好。 现如今唯一的儿子,失去了袭爵的可能,她又不愿意过继庶子,外头已经是风言风语。 这些日子来,为了这事,王家内便有不少宗亲,指责她和王老爷王夫人,教坏了女儿,连累王家门楣和其他待嫁之女。 第382章 劝说 就连宁国公府那边的族亲,也曾私下里来找过王老夫人,希望她出面劝说王茹馨,接受庶子过继。 不然,国公府便后继无人了。 可是,王老夫人心疼王茹馨的儿子刚出了这样的事情,短时间不能接受过继庶子也很正常。 她也不愿意再向王茹馨施加压力,这些日子来,都是她和王老爷王夫人,扛着王家和宁国公府两边的压力,就想给王茹馨留些时间,让她慢慢地接受这一切。 可王茹馨,却在得知外室之后,发疯一样地,去把人活活打死,还是一尸两命! 那可是宁国公府的血脉啊! 大家族都是冷漠的。 对任何家族来说,打死一个外室,倒是不打紧,但若打死了家族的血脉,那便是天怒人怨。 尤其是,那外室身怀六甲,一尸两命。 这事情传出来时,所有人都在指责王茹馨刻薄凶残,毫无人性。 王家内的族亲,恨不得纷纷上门教训王茹馨。 若不是王老夫人拦着,王茹馨哪还有什么平静日子? 可她没想到,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短短时间内,甚至历经了生死大关,王茹馨竟然还会认为,所有错都在别人身上,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错的是蒋昌兴,也是你自己!” 这是王老夫人的断言。 “你是王家之女,何等尊贵?何必和那个外室置气?你若是愿意,祖母可以随时为你,和宁国公府和离!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你当日伤害的人,是蒋昌兴,祖母都能够为你反驳世人!你偏偏去找那外室女,将王家的脸面,置之不顾!到了现在,冤魂索命,蒋昌兴顺势而为想要你的命,你还觉得,错在宋时蕴!” “宋时蕴又什么错?她不曾告诫你吗?她当时就和你说过的话,崔妈妈都记得,难不成你都不记得了吗?可你当时相信她了吗?” “即便重回那一日,宋时蕴跟你再三这么说,你会相信她吗?” “茹馨,祖母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以王茹馨的性子,即便现在回到那一天,无论宋时蕴如何跟王茹馨说,会有厉鬼索命。 王茹馨都不会相信她。 她只会更恨宋时蕴,觉得宋时蕴是害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又想来害自己。 就像是她现在的所思所想一样。 王茹馨第一次看见祖母对自己那么严厉,她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刚想要爬起来,可稍微一动,背上就疼得厉害,她只能趴在床上,期期艾艾地望着王老夫人,掉着眼泪:“祖母,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为什么要帮别人说话?” 王老夫人闻言,叹息一声,“祖母不是为别人说话,是祖母看见了,是祖母做错了。” 她想,如若自己早些年,并没有一直纵容王茹馨,也许王茹馨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也许,王茹馨就会成为一个,体体面面的宁国公夫人,纵然可能平时受点气,但依旧会健康地,尊贵地活着。 而不是半身瘫痪在床。 王茹馨惶惑地望着她,就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样,满眼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茹馨,你祖母说得没错,我们得认清现实。”王夫人看见她的模样,很是难受,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却又不得不说,“宋小姐这次,是当真救了你,如若不是宋小姐带着张真人,及时地赶到,即便我们赶过去,恐怕也不能将你救回来,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好好地躺在这里,更不可能活着,外室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人不能不知道感恩。” 王茹馨看着王夫人和王老夫人,更茫然了。 不知道曾经那么宠爱自己的家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无论如何,都成了她的错? 见王茹馨一时半刻,应该反应不过来,王老夫人叹息道:“罢了,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毕,王老夫人便称自己累了,要去休息。 她本来就年事已高,近些日子,一直在为王茹馨操心。 撑到现在,确实已经累了。 她想回去好好休息。 王老夫人便带着自己的婆子,离开了。 王夫人见此,怕王老夫人恼了王茹馨,只好小声地劝慰王茹馨,“茹馨,你祖母说得有道理,如今你已经和宁国公府和离了,万事朝前看,我们……” “我不想和离!” 王夫人的话还未说完。 王茹馨便骤然打断她的话。 王夫人不由一愣,“不想和离?” 王茹馨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对!我不愿意和离!蒋昌兴想要我的命,我为什么要跟他和离,让他再娶妻过好日子?即便是死,我也要跟他相互折磨到死!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就算是死,宁国公夫人也只能是我!” 王夫人看见她眼里的癫狂,有些不寒而栗。 她望着王茹馨,渐渐地明白过来。 她早已出嫁的女儿,已经和少时判若两人。 还在娘家,待字闺中时的王茹馨,顶多是有些娇嗔,爱娇一些,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也愿意纵容着女儿。 可现在看来…… “看样子,我和你爹,当初就不应该为你订这门亲事!茹馨,你看你自己,这些年与蒋昌兴彼此磋磨成了什么样子?你身上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吗?”王夫人都有些失望了,“纵然你再舍不得宁国公夫人的身份,你现在也已经与蒋昌兴和离了!以后就好好地在家里呆着,只要你安分守己,有我和你爹在,便不会让别人欺辱你半分!但若是你,还想作恶,那就休怪我和你爹也不管你了!” 王茹馨大惊失色地望着王夫人,顿时大怒,“母亲!你,你也不帮我?!” 王夫人失望道:“茹馨,并非娘不帮你,娘现在这么做,才是帮你!” 王茹馨却尖叫着,“我不要!凭什么让我失去所有,回到娘家仰人鼻息?!我不,我是宁国公夫人,我是国公夫人啊!做错这一切的人,是宋时蕴,是蒋昌兴,是柳若雪,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你们不去帮我报仇,还要这么对我?!” 蒋玉兰闻言,震惊地看了看王茹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夫人定定地看了王茹馨片刻,缓缓地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麻木,“帮你去报仇?这些年,王家帮你出头的事情还少吗?你仔细想一想,这些年你给王家带来了多少麻烦,王家替你解决了多少麻烦!茹馨,我不怕告诉你,你想对付蒋昌兴,对付宋时蕴,那完全是痴人说梦!” “蒋昌兴无论如何还是宁国公,王家明面上也不能对他做什么!而宋时蕴,更是当朝新贵,陛下已经下旨,让她拜天司局张真人为师,是为张真人的亲传弟子,将来或许还是天司局的监正!” “你以为,王家动得了她?休说她还救了你,于你非但无仇反而有恩,即便她真害了你,以她如今的身份,王家也不能轻易对她如何!你最好早点看清楚这些事情,呆在家里,不要妄动,这样还能保证你一生荣华!你若是还像以前一样,那我和你爹,也救不了你!” “什,什么?” 王茹馨听见王夫人的训斥,整个人愣了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王夫人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她这一天一夜,也没怎么休息,早已经心神俱疲。 她摆摆手,长叹一声,“该说的,我已经说尽,你自己考虑罢。” 第383章 辞别国子监 语毕,王夫人便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蒋玉兰陪着王茹馨。 王茹馨瞬间看向蒋玉兰,一把抓住蒋玉兰的胳膊,颤声道:“玉兰,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玉兰低下头,不敢去看王茹馨,三言两语将张真人收宋时蕴为徒的事情,告诉了王茹馨。 “陛下和张真人,当时还狠狠夸赞了那位宋小姐一番,陛下似乎对她很是喜爱,还特意让张真人收她为亲传弟子……所以外面都在传言,说不定她会成为下一任监正……” 王茹馨闻言,险些撅过去。 她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已。 怎么一觉醒来,就天翻地覆? 她以前那么看不上的平宁侯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人物,一朝鲤鱼跃龙门。 若是宋时蕴真的成为下一任监正,那平宁侯府,岂不是要越到宁国公府,越到她头上去? 想到这些,王茹馨怄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只觉得背上的伤口,更疼了。 看见她紧紧地抓着被褥,脸色异常难看,蒋玉兰小声宽慰:“我知道母亲不喜欢那位宋小姐,但外祖母说得对,那位宋小姐对母亲似乎并无什么恶意,当日弟弟出事,或许另有隐情,母亲便莫要计较了,日后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王茹馨闻言,一把推开蒋玉兰的手,疼得直冒冷汗,却是咬牙切齿:“你这个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那是你弟弟,你弟弟被人害了,你还帮她说话?” 蒋玉兰被她推得,一下子跌坐在地。 闻言,她脸色白了一瞬,心里更是难受,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才道:“母亲,你总是这样说,可弟弟是怎么出事的,我们都恳求,如若不是他胡作非为,肖想虞国公府的千金,还妄图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怎么可能变成如今的样子?” 外面的人,不知道蒋子英是怎么被废的。 蒋玉兰是自家人,比谁都清楚。 她最开始也气过恼过。 气得恼的,也都是蒋子英那下作的手段。 “母亲,你我皆是女子,您不是不知道,若是当日子英得手,对虞三小姐是多大的伤害?您也是有女儿的,将心比心,那事情若是落在我身上,您是不是提刀杀了那个恶徒的心都有?” 王茹馨紧抿着唇,死死地瞪着蒋玉兰,却是没再说什么。 因为,蒋玉兰说的话,全部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不是不知道,那件事确实是蒋子英做错了。 但虞国公府是国公府,他们宁国公府也是国公府,谁又不比谁高贵。 真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大不了娶了虞秋晚就是! 只不过…… 若是她的女儿,遇到那样的事情,只怕恶徒想娶,她也会恨不得,杀了对方。 “母亲——” 看见王茹馨的态度有所软化,蒋玉兰重新在小杌子上坐下来,握住王茹馨的手,“您心疼弟弟,我明白,但旁人也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是?更何况,事已至此,凡事得向前看,宋小姐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相反还救了您,若不是她,您怎么可能回到王家来?” 王茹馨瞪了她一眼,“依你所言,难不成还要我感谢她不成?” 蒋玉兰无奈道:“感谢就不必了。” 王茹馨就不是那种会向别人低头道谢的人。 蒋玉兰继续道:“只是,以后还是不要与她为难就是,母亲如今在王家,有外祖父外祖母在,往后自然是一帆风顺,享荣华富贵的,您和父亲本就感情不睦,何必蹉跎自己的一生?我瞧着,如今这样也是极好的,您在王家自然是住得舒心畅意,外祖父还说了,不日便将子英也接回来,让您承欢膝下,这多好啊?若是您留在宁国公府,恐怕子英还回不来呢。” 王茹馨闻言,顿时激动起来,“当真?你外祖父当真这么说了?” 蒋玉兰肯定地点头,“是呢,外祖父已经派人去乡下庄子接子英了,不日便会回来。” 王茹馨鼻子一酸,“好,好啊……还是你外祖父母疼我。” 蒋玉兰顺着她的话,“那可不是?这到底是平新王氏,是您的根儿,在这里,您永远是王氏骄傲的嫡女,可不比待在宁国公府强上许多?” 王茹馨没有说话。 纵然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 在王家,她自然可以畅快许多。 毕竟,这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家,他们自然会多多照顾王茹馨。 不说别的,就是蒋子英可以回来这事,就如同蒋玉兰所说,在王家可以做到这件事,但若她在宁国公府,是断然做不到的。 蒋昌兴绝对不会让她将,丢尽宁国公府颜面的蒋子英接回来。 唯有王家,疼爱外孙,可以做到这一点。 以往,她在宁国公府也多有受气。 即便有王家依仗,还是得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给蒋昌兴纳妾,看着庶子庶女出生。 看着蒋昌兴留恋其他女子之地。 哪有回到娘家,父母宠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过得畅快? 想到这里,王茹馨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见她没再说话,蒋玉兰就知道,她放下来了。 蒋玉兰舒了一口气,便道:“母亲就安心在这里住着罢。” 王茹馨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只是问:“那我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 蒋玉兰一噎。 王茹馨见她神色异常,立即紧张起来,“我的伤,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蒋玉兰怕她激动起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道:“没什么事,母亲您别动气,大夫说了,一切都好,伤口处理得很及时,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得过好一阵子,才能慢慢好起来。大夫还说了,这段时间,您得卧床静养,切记不能动气——” 王茹馨听见这话,终于放下心来,她哼了一声,“待我好起来,我便还是那个骄傲的王家嫡女,蒋昌兴与我和离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娶到比我更尊贵的夫人!” 蒋玉兰僵硬地一笑,不敢叫王茹馨看出来异常,只能顺着王茹馨的话,捧着她。 王茹馨完全不知道,自己余生都无法从床上爬起来,更没几年的好日子可过。 如若不是因为,王茹馨可能就三年五载的寿命了,为免她临终凄凉,王家也不可能,那么轻易便愿意,将蒋子英接回来。 只是这些话,蒋玉兰是万万不敢让王茹馨知道的。 王茹馨还在那做着以后,要去蒋昌兴面前扬眉吐气的美梦。 蒋玉兰只能静默地陪着。 另一边。 宋时蕴喝下谢如故让人送过来的汤药后,她就早早地休息下来。 第二日一早,宋时蕴和宋思文一起去了国子监。 不过,她这次到国子监,是来辞行的。 入了天司局,她每日便需要去天司局报到、修道,便不能日日到国子监读书。看书喇 博士已经知道宋时蕴被张真人收徒的事情,对于她要离开国子监这事,博士心里很清楚,倒也没在这件事为难宋时蕴,反而特别高兴地,送了宋时蕴一套藏书。 毕竟宋时蕴是从国子监内出去,到了天司局,也算是给国子监增光添彩了。 国子监内,对宋时蕴入天司局这件事,便都挺高兴的。 以往和宋时蕴稍微熟悉点的学子,都过来给宋时蕴送了一些礼物。 就连祭酒,都给宋时蕴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 宋时蕴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她和宋思文拿着东西,正哭笑不得地,往马车上搬时,便看见谢如故刚从马车上下来,像是才到。 第384章 人情世故 看见宋时蕴手里拿了那么多东西,谢如故便主动地走过来,替宋时蕴将东西接过去。 旋即,他扬眉问道:“这是,来跟博士们辞行了?” 看到这排场,谢如故大致便明白是什么情况。 宋时蕴点点头,无奈地道:“是啊,博士和祭酒都太热情了,给我准备了不少礼物。” 不仅是宋时蕴和宋思文,就连秋白和慎言手里,都已经拿不下了。 谢如故见她一脸苦恼,失笑道:“毕竟国子监内,难得出一个入天司局的,也算是与有荣焉,送礼也很正常。” 国子监,毕竟是文人读书的地方。 就算是入了朝廷,也都是文官。 宋时蕴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在国子监内读书,结果入了天司局,还成了天司局代监正亲传弟子的人。 这排面自然是非同寻常。 宋时蕴心里清楚,自然没说什么。 谢如故和宋思文帮着,把东西放到了马车上。 宋时蕴这边已经和国子监辞行,便先带着东西,回平宁侯府去。 宋思文和谢如故还需要在国子监内读书。 两个人目送宋时蕴坐着马车离开后,就回了国子监。 宋思文和谢如故,并肩向国子监内走去时,他看了看谢如故,开口道:“如故兄,和时蕴的关系,如今似乎进步了许多?” 谢如故看他一眼,笑道:“大哥想说什么?” 听见他这奇怪的称呼,宋思文:“……” 他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谢如故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子,就算做不成自己的妹夫,他也不能得罪谢如故。 深吸一口气,宋思文微微一笑,强迫自己忽略这个称呼,试探道:“我是想问如故兄,怎么看我们家时蕴的?” 谢如故闻言,扬了扬眉,“钟灵毓秀,倾国倾城。” 宋思文一顿,“……就这?” 谢如故反问:“还需要什么吗?” 宋思文:“……” 他是真不知道,谢如故是在跟他演戏,还是真没听懂他想问什么。 宋思文咳了一声,直接道:“我是想说,如故兄,你这都改了称呼,是不是忘了做些事情?” 他这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谢如故自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慢慢一笑,道:“不着急。” 宋思文顿时瞪大眼睛,“不是,你都改称呼了,为什么还不着急?” 谢如故回头望了一眼,宋时蕴马车离开的方向,道:“因为她还没想好。” 宋思文一愣,“……时蕴吗?” 谢如故收回目光,没跟宋思文解释,只说:“大哥放心,如若时蕴愿意的话,我母亲自然会立即上门提亲。” 宋思文顿了一下。 他望向谢如故的目光。 看得出来,他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不知道谢如故和宋时蕴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知道谢如故对宋时蕴是真心的,不是故意玩弄宋时蕴的感情。 他就放心了 宋思文道:“行吧,你和时蕴都是十分有主见的人,我自然是相信你们俩的,只要你们俩自己想清楚就好。”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那就先谢过大哥的成全了。” 谢如故:“……” 虽然但是…… 他现在听着这个称呼,怎么那么别扭? 想到自己妹妹刚回家不久,就有了心上人,随时可能就要出嫁。 宋思文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这会子看着谢如故,目光里也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感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看谢如故还挺满意的,现在越看谢如故,他心里就越是不痛快。 就在大舅哥看妹夫,越看越不爽的时候,宋时蕴和秋白,已经先将一马车的东西,送回了平宁侯府。 将东西放好后,宋时蕴便让秋白留在平宁侯府,她自己坐着马车去天司局了。 天司局那种地方,不是国子监,自然是不允许带随从或是书童去的。 秋白也无可奈何,只得目送着宋时蕴离开。 宋时蕴坐着马车,便去了天司局报到。 知道她今日会来,张真人和周真人,早早地就在宫门口等着。 远远地看见平宁侯府的马车停下来,接受盘查。 张真人和周真人便提步走过去。 守卫正要给宋时蕴做检查,便听见张真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小姐是我的徒弟,便不用检查了。” 守卫转头看过去,看见张真人和周真人,立即拱手行礼,“两位真人怎么过来了?” 张真人笑呵呵地道:“我是过来,接我徒弟的,她今日第一日来,腰牌什么的,还没做好。” 守卫闻言,才看了看宋时蕴。 这个时候,才猜出来宋时蕴的身份。 他恍然大悟道:“昨日便听闻,真人在陛下面前,收了个亲传弟子,原来就是这位小姐?” 张真人笑了笑,“正是。” 守卫一脸恭维。“果然是真人的高徒,就是器宇不凡,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查了,诸位请进吧。” 天司局在皇宫之内,而天司局的人,本来就有可以携带兵器,以及毒药符纸毒虫等等东西,入宫的特权。 是以,检不检查都没有用。 不过,皇宫之内,只有天司局的人,有这样的特权。 若是皇宫内出现什么意外,大家第一时间,都会怀疑到天司局的头上。 而天司局的人,若是靠近陛下或者其他贵人,就需要卸下所有武器。 所以,即便天司局的人,有这样的特权,也从来没听闻,后宫内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行刺事件。 张真人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听见守卫这么说,他笑呵呵地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对方,让他请大家伙去吃个茶点。 守卫一摸那沉甸甸的触感,顿时险些笑得合不拢嘴。 嘴上冠冕堂皇地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里却已经将荷包收了起来。 张真人和周真人只当没看见,道了一声谢,便带着宋时蕴向宫内走去。 入了宫门,张真人拿出来一张腰牌,递给宋时蕴,“这是我让人连夜给你做出来的腰牌,以后有了这腰牌,出入宫禁就方便多了。” 宋时蕴接过来,温声道:“多谢师父。” 这个称呼,差点让张真人摔了一跤。 张真人咳了一声道:“宋小姐比我厉害得多,我怎么好做你的师父?若是在外人面前就算了人,日后我们独处时,就不必这么称呼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无福消受。 宋时蕴淡笑:“师父言重了,我既然已经拜师,您就是我的师父。” 张真人一顿,他望向宋时蕴的目光,逐渐变得很认真。 旋即,他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周真人。 周真人此时倒是很乖觉,主动道:“师兄,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张真人颔首。 周真人给了宋时蕴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率先离开。 他心里清楚,张真人是有话想要单独和宋时蕴说。 他不适合留在这里。 见周真人走远,张真人这才低声道:“其实我知道,宋小姐只不过是想要借着我的身份,进入天司局,对吗?” 宋时蕴抬头看他。 张真人又道:“就算你不承认,这个事实,你我都清楚。” “当然,你想要进入天司局也很正常,我若是你,有这样的能力,我也想站在更高的地方,所以,我不问你为何要进入天司局,也不在乎你将我当成踏脚石,若是宋小姐愿意好好修炼,将来庇护天司局,维护玄门,我甚至愿意将监正一职,拱手奉上。” 第385章 故地重游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宋小姐,无论如何,都要一心向道,好好修炼,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天司局的事情。”张真人盯着宋时蕴,直接摊开来。 宋时蕴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旋即,她又弯唇一笑,“真人这是,怕我对天司局不利吗?” 张真人笑道:“我很放心宋小姐,我看得出来,二小姐有一颗悲悯之心,我也愿意相信二小姐的人品和为人,所以二小姐想要什么,我可以拱手奉上,也不会去多问什么,私下里,二小姐便也不需要称我为师父,只要二小姐将来得偿所愿,也不要忘记,庇护我们天司局就好。” 他知道,以宋时蕴的天赋,好好修炼,不久的将来,定有所成。 若是她做了下一代的监正,对天司局来说,自然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 他看得出来,宋时蕴进入天司局,有别的目的。 宋时蕴并不是重视利益的人。 如若真的重视利益,以她的能力,在京城内外,早就已经是声名远播,完全不必进入天司局,就可以获得她想要的名利。 也不至于,到现在还那么低调。 而且,宋时蕴的天赋和能力,远在他之上。 宋时蕴从前,虽然对他和周真人客气有余,可说句不好听的,她眼里从来没他和周真人。 却愿意,拜他为师,从而进入天司局,这太奇怪了。 但无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去追问。 因为他知道,即便追问也没什么用。 毕竟,人有七情六欲,都有自己在乎的、想要得到的东西。 只要能够保证,宋时蕴不做出什么,损害天司局的利益,那他就随宋时蕴去了。 宋时蕴倒是没想到,入天司局的第一天,张真人就和她摊牌了。 她定定地看了看张真人,淡淡一笑,“真人放心,我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天司局的事情来,我既然入了天司局,就是天司局的一份子,自然会努力,将天司局发扬光大,保护天司局百年荣耀。” 得到她这番承诺,张真人就放心了,便没再追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如此就好。” 宋时蕴却又道:“不过,我既然已经拜你为师,那你就是我的师父,我会将你当成我真正的师父一样尊敬,真人也不必担忧介怀。” 张真人闻言,又有些看不懂宋时蕴了。 但无论宋时蕴想要做什么,只要别危及到天司局的利益就好。 张真人思及此,便答应下来:“那就随你吧,你高兴就好。” 宋时蕴福了一礼,乖巧道:“多谢师父。” 张真人:“……” 不过听着这个称呼,怎么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算了…… 张真人让自己尽量去忽视那别扭的感觉,便和宋时蕴继续往前走去。 他带着宋时蕴一边向天司局走去,一边公事公办地,跟宋时蕴说起天司局的历史和上一代监正时玉公主。 天司局的第一任监正,其实是天机门的门主。 那时候,天机门已经非常有名,威望甚至在皇权之上。 可天下,当时却很乱。 一片混战之中,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天机门的门主,占了一卦,下山平乱,并扶持明君,也就是时玉公主的祖宗,大庆朝的开朝皇帝。 开朝皇帝,感念天机门主的帮扶,愿意和天机门共分天下。 可为了天下大同,共分天下是不可能的。 最后,开朝皇帝和天机门主商量之下,便建立天司局。 除了第一任监正是天机门主外,其余历代天司局的监正,都是天机门的徒弟。 天机门和皇族,算是息息相关。 最开始,天司局的权力更盛,甚至可以左右储君的建立、王朝的更迭。 后来,皇室大约看出来,天司局的权力越来越大,就削弱了不少天司局的权力。 现在的天司局,便真正成为当朝陛下的下属,听命于陛下一个人,如同他的私军。 而这变化,最明显,是从时玉公主期间出现的。看书喇 因为时玉公主本来就是皇室之人,又是天机门主的徒弟,接任天司局的监正后,皇权便更盛。 这也不过短短几年间,天司局和皇权之间的差距,便越来越明显。 皇权对天司局的把控和压制,也愈发地明显。 宋时蕴听见张真人这么说,她微微一顿,试探道:“以真人所言,那天司局的人,是不是恨极了时玉公主?” 张真人淡笑:“那倒也不是,公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她在天司局时,天司局众人修炼资源越来越好,修炼得也越来越快,对一些疑案难案,也处理得愈发得当,只不过时玉公主代表着皇室,所以有些影响,但天司局的人,其实都没那么在乎权利,大家更想要单纯地修炼,所以心里很是喜欢公主。” 天司局的人,其实一直不怎么重视权力。 不然,这些年不会一直在让渡自己的权利,也从未让天机门插手过。 他们是修道之人,更在乎的,还是自己的修炼。 毕竟,如若真的修炼得了大道,一下子得道成仙,谁还会在乎人间的富贵权利? 与人间的花团锦簇相比,他们更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地修成大道,羽化成仙。 若不是天司局的存在就是为了天下太平,他们更愿意去四处修道,而不是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 但入了天司局也有好处,那就是天司局内的修炼资源更好。 如今天司局的权力虽然没那么大了,但修炼资源并未减少。 所以,对天司局内的人来说,这些差别就可有可无了。 宋时蕴了解这些,便笑了笑:“那还真是不错。” “二小姐如今也成了我们天司局的人,稍后我便让人将你那份修炼资源交给你。”张真人笑眯眯地说道。 宋时蕴知道天司局的那些修炼资源,无外乎就是符纸或者法术典籍。 那些东西,宋时蕴不知道看见过多少。 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也没有什么助力。 不过既然是张真人的好意,宋时蕴便笑了笑,没有拒绝张真人的好意。 宋时蕴和张真人很快就到了天司局。 天司局位于前宫和后宫的中间点,那里有一座偌大的宫殿,正对着皇帝日常处理公务的乾正殿后门。 若是前朝稍稍有什么异动,天司局便会第一时间感应到,也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下圣上。 而这座宫殿的名字,就叫天枢宫。 站在天枢宫的门口,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匾额,宋时蕴有点恍惚。 匾额上的那几个字,还是她以前写下来的。 彼时,她刚从天机门回到皇宫,父皇疼爱她,以她的字,替换掉了原本的匾额。 又特别寻了琉璃和玄铁,打造成全新的匾额,挂在上面,据说可以经年不腐,常年保持流光溢彩。 而她确实没等到,匾额腐朽的时候。 没想到,这匾额竟然还没被换掉。 宋时蕴正盯着匾额看的时候,张真人已经提步跨过门槛,瞥见宋时蕴好像没跟上来,他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蕴还站在门口,他咦了一声,好奇地问:“你这丫头看什么呢?” 听见张真人的声音,宋时蕴才回过神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看那匾额上的字,很不同寻常。” “哦,这匾额上的字,是时玉公主亲自写的,也是时玉公主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墨宝,陛下很是喜爱,便不准换下来。” 张真人闻言,解释了几句。 宋时蕴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 张真人笑笑,也不愿意多谈这个事情,便带着宋时蕴进入天司局。 张真人想让宋时蕴去见见屈婉婷,但是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做。 第386章 仿若故人 张真人先找了个人过来,带宋时蕴去取天司局的弟子服。 他叫来的那个人,是张真人之前收下的外门弟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叫做黎泓,为人十分地老实本分,是天司局内有名的老好人。 张真人也挺喜欢他的。 看见宋时蕴,黎泓腼腆地笑了笑,带着宋时蕴一边向领取弟子服的杂物间走去,一边跟宋时蕴主动开口,“昨日听说,师父难得收了一个亲传弟子,还是个姑娘,我们师兄弟可高兴了,没想到今日,师妹你就来了。” “师父在我之前收了好几个徒弟吗?”宋时蕴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过师父这件事。” 黎泓笑道:“也没几个徒弟,只有我和何一心师弟两个徒弟,师父不爱收徒,总觉得收徒麻烦,所以天司局内徒弟虽然多,但那都是其他地方提拔过来,入了天司局的,或者是周师叔的徒弟,没几个是我们师父的徒弟。师父现在收下的徒弟,加上小师妹你,拢共也就我们三个人。” 宋时蕴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没多意外。 以前她还在的时候,张真人就只有两个徒弟,她是见过的,那两个徒弟的脾气秉性都不错,她还夸过张真人很有眼光。 收徒这种东西,一向是贵精不贵多的。 不过没想到,到了现在,张真人还是只有这两个徒弟。 这收徒的效率,确实比周真人低了不少。 周真人现在的徒弟数量,恐怕快有张真人的十倍之多了。 宋时蕴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重新地打量着天司局里的一切。 再次进入天司局,宋时蕴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身份回来。 宋时蕴很快,就跟着黎泓来到了杂物房。 这里放着各种备用的东西和多余的弟子服。 天司局内,以往很少有女弟子,所以并没有单独的女弟子服。 不过,好在这种弟子服,也看不出来男女之分。 黎泓看了一眼,宋时蕴的身量,找了两套差不多的弟子服,交给宋时蕴,又朝旁边一个隔间指了指,“那里是一个隔间,平时换衣物都在那里,你且先去把衣服换上吧,稍后我带你回去。”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拿着那两套弟子服,进入隔间。 隔间里有门闩,宋时蕴将门反锁后,便换上了新的弟子服。 看着身上还算合身的弟子服,宋时蕴的心情,却有点复杂。 以往她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这灰紫色的长袍,穿她身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衣服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宋时蕴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穿上天司局弟子服的一天。 换好衣服,宋时蕴收拾好心情,便提步走了出去。 黎泓一直在门外等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便转过头来。 看见宋时蕴换好了衣服,他不由愣了一瞬。 这衣服是男女不分的款式,自然就长了一点,但穿在宋时蕴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反而衬得她身姿愈发颀长飘逸。 仅仅是一身弟子服,却让她穿出一种随时要乘风而起,羽化成仙一般的感觉。 黎泓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眼前的人,不是同辈的弟子,反而是修炼多年的前辈一般。 “师兄,我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回去吗?”见黎泓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宋时蕴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听见她的声音,黎泓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不住,小师妹,我刚才有点走神,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宋时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乖巧地跟在黎泓身后,一并往外走去。 宋时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黎泓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 他想了想,尴尬地解释:“小师妹,我方才只是有些恍惚,并不是有意冒犯。” 他并不是有意的,一直盯着宋时蕴看。 一个男子这么看着一个女子,总归是有些唐突的。 尽管黎泓没有其他的意思,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跟宋时蕴说一声。 免得宋时蕴将他当成了登徒子。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师兄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吗?我并未感觉到啊。”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事了。 黎泓松了一口气,笑得愈发腼腆。 他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便没有说话,带着宋时蕴就回到了正殿。 正殿门口上的匾额,便是三个大字……天司局。 黎泓带着宋时蕴,再次找到张真人。 张真人正在写前几日几个案子的卷宗。 他们这边得准备两份详尽的卷宗,一份拿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密封归档,一份留在天司局,做个底档。 不过这两份卷宗,都是不会面世的,只供内部查阅。 刑部或大理寺,都各有一份可以面世的卷宗,以平悠悠之口。 “师父,我带着小师妹回来了。”黎泓带着宋时蕴站在张真人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张真人闻言,抬起头来,刚想说话,目光落在宋时蕴身上便是一顿。 他望着宋时蕴,不由愣了愣。 宋时蕴穿着天司局的衣服,站在这里…… 他乍然间,却恍惚看见了时玉公主。 可是,时玉公主从前,从未穿过天司局的弟子服,和宋时蕴的模样,也并不相似。 然而,张真人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见张真人一直盯着宋时蕴,黎泓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地唤了一声,“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听见黎泓的声音,张真人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没怎么,只是瞧见二小姐,一时间有些恍惚,看见了故人。” 宋时蕴闻言,心里一顿,明白张真人口中说的故人是谁,但却故作不知地道:“师父说的故人是谁,我可见过吗?” 张真人看了看她一脸茫然,淡淡一笑,“一位已经故去的故人罢了,不提了。” 说着,他上下将宋时蕴一打量,夸赞道:“你穿着天司局的弟子服,果然很好看。” “以前人常说,人靠衣装,可我看,这同样的衣裳,人不同穿出来的效果也是不同的。”他揶揄地瞥了黎泓一眼,“你大师兄穿着衣裳,就像是个寻常武夫,你穿上去,倒是极为飘逸。” 黎泓闻言,挠挠头,憨憨地一笑,“我,我是不如小师妹……” 黎泓就是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壮汉,天司局的弟子服,本身设计确实飘逸,可穿在他身上,只看见了捉襟见肘,倒是没看出来丝毫的飘逸出尘。 宋时蕴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黎泓身上的衣服,便仿佛不是同一件一般。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道:“师父谬赞了,大师兄穿得也十分好看。” 张真人哈哈一笑,“行了,你们师兄妹友爱,我便不说什么了。不过,时蕴你既然来了,那就别闲着。” 他说着,对黎泓摆摆手。 黎泓心下了然,福了一礼,便躬身离开了正殿。 张真人旋即站起身来,望向宋时蕴,道:“你既然来了,就去见见屈婉婷吧,早点了结她的心愿,也好送她离开。” 宋时蕴本来也有此意,闻言便点点头,在张真人的带领下,她去了里面的隔间。 那是一个单独的隔间,面积不小,里面放着不少的符咒,还有一个净化阵,是用来净化柳若雪母子阴气的。 宋时蕴跟在张真人身后进来,便看见一团奇怪的影子,蜷缩在那阵法之中。 那影子,像是一个女子,但又多了一个小小的凸\\\\起,又像是母子相连。 乍一看,让人毛骨悚然。 第387章 见上一面 宋时蕴望着那个影子,神色倒是正常自若,“是柳若雪?” 张真人闻言,知道她在问什么,目光落在那影子上,道:“是啊,她的孩子没能生下来,胎死腹中,又因为她怨念太重,竟然将孩子吸收,以此增加她的煞气,孩子还未成形没什么意识,如今只能算是她身上多出来的一块肉。” 宋时蕴点点头:“若是净化掉她身上所有煞气,这孩子或许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张真人闻言,却叹息道:“恐怕很难,孩子魂魄被她吸收了,现在就是一团煞气,如若煞气尽消,这孩子说不定也就没了。”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 她知道,张真人说得有道理。 望着那奇怪的影子,宋时蕴也不能说什么,目光很快便又落在旁边台面上的一盏灯上。 那是养魂灯。 里面漂浮着一个身影。 自然就是屈婉婷。 张真人带着屈婉婷回来后,就将她放在这里面养着。 天司局内有阵法,如若不带在养魂灯里,屈婉婷恐怕受不住几日,就会被天司局内的阵法抹杀。 见宋时蕴的目光落在养魂灯上,张真人抬起双手,双手结印,房内很快便又升起了另外一个阵法。 片刻后,张真人做了一个收势,才跟宋时蕴说道:“结界已成,这里可以不受天司局内的防护大阵的影响,有什么要说的,你就在这里,同屈婉婷说清楚吧。” 宋时蕴闻言,道了一声谢:“多谢师父。” 张真人摆摆手,知道屈婉婷是想和她单独聊聊,张真人便提步走出去。 临走时,他还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听见后面的关门声,宋时蕴才看向那养魂灯,她拿出一张空白的黄表纸,用随身携带的朱砂,迅速画了一道释魂符,甩过去。 符纸刚贴在养魂灯上,屈婉婷的身影,便嗖地一下,从养魂灯内飞出来,落在屋子中。 看见宋时蕴,屈婉婷瞬间便激动地走过来,“二小姐,您来了?”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刚来。” 屈婉婷快步地走到宋时蕴身边,刚想说话,这才看见,宋时蕴身上的衣服,她诧异道:“……二小姐,你是天司局的弟子吗?” 宋时蕴笑吟吟地颔首。 屈婉婷却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二小姐即便入天司局,也会当天司局的长老……”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在她看来,宋时蕴好似比张真人还厉害。 即便资历不够,无法直接当监正,但起码也是天司局的长老才对。 却没想到,宋时蕴却是天司局的弟子。 宋时蕴却无所谓地一笑,“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可以帮你一把。” 屈婉婷一愣,“帮我?” 宋时蕴道:“你不是想再见文玉一面吗?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你。” 屈婉婷闻言,大喜过望,“二小姐还记挂着我!可,可我现在当真还能够见到文玉吗?” 她说着,就哽咽起来。 “我这两日,一直盼望着,再见文玉一面,我以为我死了之后,就能够看见他的,可他却一直没出现过……” 因为她也死了,她甚至都没办法在梦中,再见文玉一面。 屈婉婷这几日,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宋时蕴闻言,弯了弯唇角,并未说话,而是拿出来一张木符。 屈婉婷茫然地望着宋时蕴手里的木符。 宋时蕴却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旋即她手指在木符上划过。 下一秒,木符上便划过一抹金光。 紧接着,那抹金光逐渐扩大,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震动。 屈婉婷呆呆看着这一幕,便见那金光内,逐渐出现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一团黑雾。 屈婉婷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那团黑雾中,有人影渐渐地走出来。 很快,那影子便从黑雾中走出,落在了屋子中央。 看见那影子,屈婉婷瞳孔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呦,这上来就给我磕了个头,倒教我有些不好领受啊。” 钟判官一出来,就看见这一步,揶揄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走过去,将屈婉婷扶起来,才望向钟判官,无奈地一笑,“大人,您就别打趣了,她是被您吓着了。” 屈婉婷听见宋时蕴的声音,勉强让自己分出一丝理智来,稍稍地冷静下来一些。 她怯生生地看了看钟判官,心里清楚,这个钟判官,恐怕就是阴曹四大判官之一。 她如今就是个普通的小鬼,心中自然无法控制地,惧怕四大判官。 况且,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见判官。 这也太可怕了…… 不是说好了,让她和文玉再见一面吗? 为什么招来的不是文玉,反而是四大判官之一? 屈婉婷有些茫然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立即对她解释。 屈婉婷心里害怕,但她想了想,还是愿意相信宋时蕴,便怯生生地望着判官,没有吭声。 “小友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便不再开玩笑了。”钟判官面对宋时蕴的时候,是笑吟吟的,虽然他那笑容比哭还要吓人,但看得出来他对宋时蕴的语气,很是熟稔、亲近。 他捋了捋胡子,笑着问:“小友这次,是为了她才请我来的吗?” 宋时蕴闻言,便直接道:“是为了她,但也不仅仅是为了她。” 钟判官闻言,瞥了一眼旁边阵法中的影子,他那乱糟糟的狂眉一挑,“还有他们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也不是,我这次请大人来,其实是想请大人,帮我个忙。” 钟判官倒是好奇了,“什么事情,竟然这么值得你来求我帮忙?” 宋时蕴瞥了屈婉婷一眼,继续道:“这位小姐叫做屈婉婷,她有一个心上人,叫做文玉,两个人接连惨死,文玉死后,魂魄不知去向,也不见他回来,不知道他的魂魄,是否已经去了阴曹。我答应过屈小姐,让她和文玉再见一面,所以这次想请大人帮忙,查查看文玉的魂魄是否在阴曹,如若他在,还请大人将他带来,同屈婉婷见上一面。” 屈婉婷闻言,眼巴巴地望着钟判官,害怕恐惧的眼睛中,涌生出一股希冀。看书溂 钟判官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且让我查查看——” 语毕,他右手一翻,一本册子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而这册子正是生死簿。 钟判官捧着生死簿,询问道:“那名文玉文公子,生辰八字和籍贯几何?” 宋时蕴对此并不知道,只能看向屈婉婷,给她使了个眼色。 屈婉婷反应过来,声音还有点怯生生的,但还是飞快地,将她知道的文玉的信息,告诉了钟判官。 钟判官闻言,闭了闭眼。 下一秒,他睁开眼的同时,掌心里的生死簿,倏然自动翻了几页。 很快,便停在其中一页上。 钟判官看了看,道:“死者文玉,魂魄于三日前,已归于地府——” 读到这一句,钟判官便望向宋时蕴和屈婉婷,“他的魂魄,如今确实在阴曹。” 宋时蕴道:“那可否麻烦大人,将他带来和屈小姐见上一面?” 屈婉婷小声地说,“或者……我,我下去后和他相见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够让我们俩见上一面,让我怎么做都行。”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却也没说什么。 钟判官瞥了屈婉婷一眼,淡淡一笑道:“宋小姐,想让你在这,和文玉见上一面,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第388章 对不起 屈婉婷闻言,愣愣地看向宋时蕴。 便听见钟判官继续道:“地府之内,也是人多眼杂,等待投胎的小鬼无数,他们一个个都心有执念,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见的人,若是本判官让你在地府内,和文玉重聚,其他小鬼见了,自然会心生不满,到时候只怕会失控。” 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地府内的规矩就是,为避免执念过重,不好投胎,入了地府,便是一生的终结,不可再见自己的亲人,不可再有什么执念要求。 若是让旁人看见,屈婉婷和文玉相见,那就打破了地府的规矩。 那些心有不甘的小鬼,一看着对比,心里的不甘,只会更加强烈,煞气也会滋长。 地府内的小鬼,数以千万计。 若是小鬼的煞气,齐齐滋长,哪怕是他们十殿阎罗四大判官,齐齐出面,只怕也镇压不住。 别看这只是一件小事,任由发展下去,或许就会变成阴曹大乱。 宋时蕴显然之前就想到过这一点,所以才向钟判官提出来,想要让屈婉婷和文玉在这见一面就算了。 那些小鬼没看见,对于他们而言,这件事便是没发生过。 屈婉婷听见钟判官这么说,顿时有些尴尬和紧张地望向宋时蕴。 她没想过这些。 只以为她跟着钟判官,去阴曹再见文玉,就会给钟判官减少麻烦,免得钟判官不愿意。 “宋小姐,我,我真不知道这些……”屈婉婷急忙解释。 宋时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钟判官也知道,没有人会怪你,别紧张。” 宋时蕴说着,又望向钟判官,淡笑道:“大人就别吓她了,我想请判官将文玉带过来,只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免得节外生枝,没那么夸张,只是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宋时蕴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沓子纸钱,塞到钟判官的手上。 这是她昨天就准备好的。 钟判官笑吟吟地接下来,道:“纵然没有这些,小友开了口,我也是要答应的,本来便不算什么大事,你们稍等片刻就是。” 宋时蕴闻言,道了一声谢。 钟判官摆摆手,身子一闪,便消失在房间内。 屈婉婷见此,紧张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解释道:“大人应该是去带文玉了,你稍等片刻就好。” 屈婉婷闻言,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紧张,“我方才说那些话……会不会害了你?” 宋时蕴淡笑,“怎么会这么想?不至于,大人就是吓唬吓唬你。” 屈婉婷见她神色轻松,好像确实没那么吓人。 但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个后果,是她自己不能承担的。 她也不想拖累宋时蕴,给钟判官留下一个,宋时蕴不好相处或是别有企图的印象。 宋时蕴宽慰了她两句,便让她安心地等着。 得知文玉很快就会过来,屈婉婷的思绪,便被带走。 她不自觉地想起文玉,便将方才的事情,抛诸脑后。 没多久,钟判官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房间内。 而这次,他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正是文玉。 “文玉!” 一看见文玉,屈婉婷顿时激动起来,顾不得钟判官还在场,也顾不得害怕,她就冲过去,扑进了文玉的怀里。 文玉和她都是鬼,这种情况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俩还能携手。 文玉一把抱住屈婉婷,神色又惊又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声音欢喜地又颤抖,“婉婷?你……真的是你吗?” “判官大人只说有人要见我,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文玉哽咽起来,紧紧地抱住屈婉婷。 屈婉婷闻言,声音同样沙哑,“我也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对不起文玉,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文玉连连摇头,“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害了你才对。” 屈婉婷泪眼汪汪地望着文玉,拼命地摇头。 在她看来,这一切本来就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没去招惹文玉,如果文玉没有喜欢上她,他都不会死。 是她害了文玉。 她以为自己想得够周到了,却没想到会被身边的人出卖,又害了文玉。 一想到文玉惨死,屈婉婷身上的煞气,便有些想要生长的意思。 一旁的宋时蕴看见她身上冒出来的煞气,她皱了一下眉。 然而,还没等她动,旁边的钟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扇动了一下。 无声地,啪地一下,屈婉婷身上的煞气,便一下子不见了。 屈婉婷和文玉,都感觉到了一丝无形的威压。 两个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宋时蕴和钟判官还在这里。 两个人飞快地看向宋时蕴和钟判官。 对上宋时蕴和钟判官的面容,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来,但又舍不得,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 看见他们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宋时蕴跟钟判官对视一眼。 两个人齐刷刷地背过身去,给了他们一个后脑勺,无声地告诉屈婉婷和文玉,把他们俩当作不存在就好。 屈婉婷和文玉见此,反而更尴尬了。 文玉咳了一声,主动开口,“判官大人今日带我出来时,我怎么都没想到,大人是带我来见你的。” 屈婉婷闻言,解释道:“是宋小姐,她救了我,见我可怜,便答应让我和你再见一面,这才请判官大人帮忙。” 屈婉婷说着,又看向宋时蕴的背影,“这位就是宋小姐。” 宋时蕴闻言,背对着他们,抢在文玉之前开口,“不必理会我们,你们自己聊聊就好,时间不多,你们抓紧时间。” 听见这话,屈婉婷和文玉闻言,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面。 他们已经死了。 未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重新投胎,和对方诀别,再也不见。 意识到这一点,屈婉婷心里就难受起来,望着文玉的目光,也透着不舍和难过。 文玉嗓子里更是堵得慌,他伸手拍了拍屈婉婷的手背,勉力对她一笑,没再管其他人,关切地问道:“我一直在担心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他们连你都不愿意放过吗?” 文玉一直不相信,屈婉婷已经死了。 在屈家对他下手时,他甚至想着,屈家对他下手了,解决了后顾之忧,应该就不会对屈婉婷做什么。 毕竟,虎毒不食子。 屈家再怎么样,都不应该对屈婉婷下手。 所以,即便屈家言语中透露出来,屈婉婷已经死了,他还是心存侥幸。 可没想到,他还是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和屈婉婷再相见。 看见屈婉婷这样,文玉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屈婉婷闻言,自我冷嘲地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父母,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直给屈家丢脸的存在,我甚至都怀疑,他们一心在等我出错,我这次正好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我?” 她望着文玉,话里的苦涩,让文玉心里更难受。 “其实,在你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杀了我……我没想到,我都已经死了,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你,文玉——出卖我的,是我身边的人,是我害了你……” 闻言,文玉连连摇头,“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若他当时坚定一点,没有靠近屈婉婷,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屈婉婷还会是屈家的小姐,还有光明的将来,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第389章 别闲着 闻言,屈婉婷摇了摇头,她心里清楚,文玉是被她连累的。 她也不想再说这些,吸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些了,文玉,我,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你……其实,你不知道,我们差点……差点就有了孩子。” 文玉闻言一愣,想起来自己那未曾见面的孩子,他的目光落在屈婉婷的腹部,旋即他叹了口气,摩挲着屈婉婷的手腕,“罢了,不强求——” 屈婉婷闻言,眼眶却红了红。 文玉却对她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屈婉婷的手。 他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什么,他也不愿意在现在,再说些什么谁对不起谁的话。 他们时间不多,他宁愿像现在这样,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彼此。 屈婉婷对上文玉的双眼,一下子明白过来文玉是什么意思,她眼睛通红,却也对文玉笑了笑。 身后,静悄悄地,基本上没什么声音。 宋时蕴和钟判官对视一眼,两个人虽然没看向文玉和屈婉婷,却能够猜到,他们俩如今的模样。 有情人再相见,却是最后一面。 往后不是生死相隔,而是再无往后。 投胎之后,他们甚至不会再记得彼此。 或者可以说,以后再也没人记得他们。 宋时蕴想着屈婉婷的模样,心脏沉了沉,她望向钟判官,忍不住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极小声地问:“钟判官,他们俩下辈子还会再见面吗?” “这个嘛——”钟判官翻了翻手里的生死簿,“让我看一看。” 宋时蕴在旁边等着,没有催促。 过了片刻,钟判官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命中无缘,再无相见。” 文玉的命数,下辈子要比屈婉婷好一点,两个人却再无瓜葛。 是两条完全平行的线,再无相交的可能。 宋时蕴闻言,心里一沉,她回头,望了一眼默默相伴的文玉和屈婉婷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钟判官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时蕴的情绪感染了,以往的他,见惯了世间的各种分离,这种分离的场面,早就不能再让他的情绪,起任何的波澜。 但此时,瞥了一眼宋时蕴,他心里竟然莫名有些酸涩。 就好像,跟宋时蕴、文玉和屈婉婷等人,感同身受了一般。 不过,也真是可惜。 这辈子,情深缘浅,有缘无分。 下辈子,又再无相见的可能。 确实可惜。 钟判官看了看文玉和屈婉婷,长叹一声。 宋时蕴听见这动静,回过神来,小声地道:“这件事,还请大人不要告诉他们。” 这话,太过残忍。 不告诉他们,屈婉婷和文玉或许还会抱有,下辈子还能再见的希冀。 若是告诉他们,恐怕他们都不能接受。 屈婉婷说不定会再次走火入魔。 钟判官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点头:“小友放心,我知道的。” 宋时蕴闻言,对钟判官欠了欠身,道了一声谢。 钟判官连连摆手,让她不必如此多礼。 屈婉婷和文玉已经是鬼,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钟判官无法一直为他们开个例。 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一炷香后,钟判官就带走了屈婉婷和文玉。 临走前,他还一并带走了柳若雪母子,带回地府进幽冥川度化,会更简单一些。 而屈婉婷和文玉临走前,全部看向宋时蕴。 文玉没说什么,只是抬起双手,在胸腹前交叉,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算是道谢,谢她还能让他和屈婉婷再见一面。 屈婉婷也向宋时蕴福了一礼。 宋时蕴对他们俩笑笑,又给他们俩塞了不少纸钱,才将人送走。 看着钟判官带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房间内,宋时蕴才收拾好心情,开门走出去。 张真人就在隔间门外等着宋时蕴,听见开门声,他便转头看过去。 一转头,张真人便注意到,屋内的阵法中央,哪里还有身影? 张真人顿时一愣,急忙问道:“屈婉婷和柳若雪呢?” 宋时蕴解释道:“方才我请了钟判官来,已经将他们全部带走。” 张真人眼睛一瞪,“钟判官?!”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宋时蕴保持着微笑,“正是。” 见她一脸淡定的笑意,张真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这居然是真的。 张真人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干笑两声,“我就说二小姐不应该是我的徒弟……” 他请神可请不来判官。 宋时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但笑不语。 好在张真人也没过多追问,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他舒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道:“判官大人来了,将他们带走也好,这样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宋时蕴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好都带走,省去了不少麻烦。” 张真人摆摆手,也没太在意这件事,便继续道:“不过你既然来了天司局,就别闲着,我近日接了一些案子,你和黎泓他们一起去处理吧,权当给他们涨涨经验。” 宋时蕴眉梢一挑,“案子?” 张真人嗯了一声,“都是一些刑部或者是京兆府无法处理的案子。” 说着,他从袖子中,取出来一封卷轴,递给宋时蕴,“这就是相关的卷宗,你看看吧。” 宋时蕴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便看见上面详细记载的信息。 张真人近日很忙,就是因为,最近京郊和附近的城镇里面,出了不少案子。 天司局的人,都派出去了。 张真人也带着人,先行处理着京郊的案子。 还有一些稍远的地方的案子,还没处理。 张真人近期还要处理一些大庆朝祭祀的事情,所以没办法去远的地方。 稍远一些地方的案子,只能让其他人带队去处理。 周真人那时候,刚好和宋时蕴去了外地。 如今周真人虽然回来了,但又受了伤,得养一阵子,无法外出。 幸好宋时蕴进了天司局。 她看着年轻,但张真人对她的能力颇有信心。 在他看来,宋时蕴就和天司局的长老没什么区别,带着小辈儿出去,就相当于给小辈儿刷经验了。 宋时蕴已经是天司局的人,自然没办法拒绝,便答应下来。 张真人看了看她,却有说:“我听周真人说过,你近日最好不要动用灵力,所以有事情,可以指导黎泓他们去做。” 说着,张真人又给了宋时蕴一个翡翠色的瓷瓶。 宋时蕴并没有立即接过来,“这是?” 张真人解释道:“这是固元丹,可以帮你快速恢复灵力,调养精气,对现阶段的你,有好处。” 宋时蕴闻言,这才接过来,“谢谢师父。” 张真人如今听见这个称呼,还是觉得有些违和,他咳了一声,又道:“黎泓那边我也会嘱咐好,让他照顾好你,听你的话行事,去之前,你可以和黎泓,去藏宝阁里面,挑选一些法器。” 宋时蕴一听这话,想也不想便道:“将乾坤图给我就好。” 张真人闻言,却顿了一下,略有些为难,“乾坤图这法器等级太高,藏在国库之中,并非在天司局的藏宝阁里,如若要动用的话,得去请示陛下。” 虽然这些法器,都是给天司局用的。 但,有的法器等级太高,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动用的,相当于国宝。 只有圣上下了圣旨,他们才能动用。 如若要携带出宫,更要请示陛下才行。 否则,是带不出去的。 宋时蕴闻言,顿时歇了心思,她现在还不想再见她的那位好父皇。 第390章 出发 宋时蕴便转而问道:“那有什么好的法器可以用的吗?”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思忖道:“藏宝阁内,有缚仙索——当然,是后人复刻的,并非真正的缚仙索,不过可以用来捆绑邪祟,还是可以用的,还有一些特殊的玉令,你们也可以拿去用,只要是天司局藏宝阁内的,做好登记就都可以拿出去使用。” 宋时蕴闻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我和黎泓先去一趟藏宝阁?” 张真人嗯了一声,“我让黎泓带你去。” 张真人语毕,便带着宋时蕴走了出去。 他找来黎泓,嘱咐了他一番,让他先带着宋时蕴去找法器。 黎泓憨憨的,倒是没多想,便和宋时蕴一道去了藏宝阁。 天司局的藏宝阁,宋时蕴以前没少来过。 这是位于正殿的侧后方的一栋两层小楼。 一楼是各种古书典籍,以及各种符箓。 不过,这里的符箓,都是珍藏品,基本上都是用来给弟子们临摹的,轻易不会拿出去使用。 也有些是,天司局的真人们,自己画的高阶符箓,相当于法器似的,放在这里,留待备用。 二楼便是各种法器。 有缚仙索、摄魂铃、镇魂铃等等。 这里面有大部分的法器,都是时玉公主曾经,从天机门带回来的。 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宋时蕴唇角悄悄地往下压了压。 黎泓还在跟宋时蕴介绍,“咱们能用的法器都在这了,小师妹,你想选哪个?”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想了想,跟黎泓商量了一下。 拿了一条缚仙索,这种对邪祟有绝对压制效果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然后,宋时蕴又拿了一块金钟玉令,有防护作用。 如果他们真的不敌,这个金钟玉令也可以救他们一命。 选好之后,黎泓就带着宋时蕴,去楼下做了登记。 在册子上,写好他们是什么时间,拿走了什么东西。 做好登记后,宋时蕴和黎泓才离开了藏宝阁。 不过,今天时间不多,张真人安排他们今日先回家收拾下东西,明日一早再出发去京城附近的泾川城。 宋时蕴和黎泓没有意见,两个人便早早地从天司局离开,回去收拾东西。 得知宋时蕴又要离开京城,杨氏和宋清远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宋时蕴现在就是天司局的徒弟,就应该去做这些事情。 旁人也不会拿这些事情,去诋毁宋时蕴。 杨氏更不会阻拦,便主动替宋时蕴收拾了一些东西。 到了晚上,谢如故让小厮来给宋时蕴送来汤药。 宋时蕴想了想,便跟小厮说,“回头告诉你们家世子爷,明日就不必来送了。” 小厮闻言,下意识地问:“这是为何?” 宋时蕴没有隐瞒,“我明日一早,就会离开京城,得去一趟泾川城,可能需要几日才能够回来。” 小厮松了一口气,也没办法说什么,只是说,“小人回去后,会将此事转告世子爷的。” 宋时蕴闻言,点点头。 待她喝完汤药后,小厮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宋时蕴目送他走出平宁侯府,便也回了雅轩。 一直到深夜,宋时蕴都没睡着,端坐在房间里,像是等什么人似的。 秋白今日负责守夜,看见宋时蕴屋子里的灯一直没熄灭,她推门进去,便见宋时蕴端坐在那里,她不由疑惑道:“小姐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说,明日还要出远门吗?” 宋时蕴闻言,看了一下更漏,已经过了子时,她皱了皱眉,这才起身道:“没事,就是有点睡不着,我现在去睡了,今日不用守夜了,你也去休息吧。” 秋白见宋时蕴好像没什么精神,哦了一声,不敢打扰她的休息,便退出了房间。 宋时蕴换下了衣物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却还是睡不着。 她本来以为,谢如故得知她明日一早,要离开京城的事情,今晚肯定会过来,跟她说些什么。 但没想到,谢如故压根没来…… 是小厮没把她的话,告诉谢如故吗? 应该不是…… 那谢如故在干嘛? 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宋时蕴盯着床顶的幔帐,看了一会儿,久久无眠。 翌日一早。 宋时蕴早早地,就起来了。 秋白和春晓等人,还有些犯困,没想到宋时蕴会起来得那么早。 霜重一边替宋时蕴梳妆打扮,一边强忍着哈欠,疑惑道:“小姐今日怎么起来得那么早?” 就算要和天司局的人,一起出远门,也不用起那么早吧? 外头天还黑着呢。 估摸着还得过半个时辰左右,才能亮起来。 宋时蕴神色淡淡地道:“没什么,有些别的事情要做而已。” 闻言,霜重和秋白等人对视一眼。 猜不到宋时蕴还要做什么,她们也不敢追问,在宋时蕴的安排下,给宋时蕴换上了一身劲装,扎了一个高马尾的发髻。 乍一看,宋时蕴这一身,像极了英姿飒爽的少侠一般。 颇有几分少年气。 宋时蕴收拾妥当,便率先出了门。 她是要和天司局一起出任务,秋白和霜重等人,自然不能跟着,只能目送宋时蕴一个人出门。 其实。 宋时蕴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她只是越睡脑子里越乱。 睡着,反而不舒服,索性便早早地起床了。 宋时蕴找了个路边摊,吃了一顿馄饨,当作早饭。 旋即,又去买了些糕点,当作路上的干粮,一边慢悠悠地向城门口走去,一边回想着这次的任务。 她和黎泓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京城西侧不远的泾川城。 请天司局去帮忙的人,是当地的府衙官员。 据说,泾川城内,有一户人家最近有些不太平。 所以想请天司局的人,过去看看。 泾川城距离京城不远,一日可来回。 所以,泾川城那边,没有专门负责看守的玄门世家或是门派,全部算是京城的辖区。 归天司局监管。 泾川城那边有求,天司局这边肯定要派人出去看看的。 在卷宗中也提到过,泾川城的知府,曾经找了一个江湖上的大师,到那户人家里看过。 但是,那个大师却没能解决问题。 反而在这件事之后不久,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跑了,还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知府愈发觉得,这件事有些严重,所以想请天司局的人过去看看。 具体那户人家的问题,在卷宗内,却没有提起,只说有些诡异。 宋时蕴越想越觉得诡异。 她一边想着,一边便慢悠悠到了城门口。 抵达城门口时,天光已经大亮。 城门内外,都已经排起长队,不少人都在等着进出京城。 宋时蕴正想找个位置,等待黎泓等人过来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 “小师妹——” 宋时蕴一顿,转头看过去,便见黎泓带着另外两个弟子,驾着一辆马车,正过来。 看见宋时蕴转过头来,黎泓对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宋时蕴见此,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回应。 很快,黎泓就驾着马车,停在她面前。 黎泓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来,有些兴奋地道:“小师妹,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黎泓今日,其实也起了一个大早,带上其他师弟们,他便早早地出了门。 本来以为,他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正好等着宋时蕴过来。 却没想到,一过来,远远地他就看见了宋时蕴。 宋时蕴微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所以便起了个大早。” 黎泓嘿嘿一笑,“这也正常,想当年我第一次出任务时,也和小师妹一样,兴奋得睡不着觉,跑到宫门口时,宫门都还没开呢。” 第391章 可以生气 说起自己的糗事儿,黎泓不好意思地笑笑。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 “哦对了——”黎泓想起来一件事,将身后的两名师弟,介绍给宋时蕴,“这是天司局的两位师弟,这位师弟叫做张骞云,另外一位叫做白千里。” “是师父让他们跟我们俩,一起去出任务的。” 黎泓介绍完。 张骞云和白千里,先向宋时蕴点点头,打过招呼。 “小师妹好,我是张骞云。” 白千里笑得很爽朗,“小师妹好,你叫我千里师兄就好。” 宋时蕴微微福了一礼,“见过两位师兄。” 黎泓道:“大家认识一下就好,都算是同门师兄妹,不用那么拘束,咱们都是同辈,大家放轻松就好。” 宋时蕴和张骞云白千里三个人附和一声。 黎泓又笑了笑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哦不对,我差点忘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黎泓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宋时蕴疑惑地看过去,“黎师兄,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准确地来说,是忘了一个人!”黎泓指了指马车,道:“今日师父特意吩咐我,带了一位贵人出来。” 宋时蕴闻言,刚想要问,这位贵人是谁。 便见马车内,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地掀起了车帘。 一张面如冠玉的面容,出现在车帘后。 他穿了一身玄色的长袍,对宋时蕴等人笑了笑,“怎么还不上来?” 宋时蕴看着坐在马车里的人。 这人,可不就是谢如故吗? 宋时蕴不由一愣,紧接着,她便看向黎泓。 黎泓笑笑,解释道:“小师妹,这就是师父特意请来的那位贵人,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听闻小师妹和世子爷世交也不错,想必大家相处起来,也比较融洽。” 宋时蕴闻言,皱了皱眉,忍不住嘀咕道:“师父怎么会请定国公府的世子来?” 黎泓老老实实地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今日出门时,才听师父说起这事儿。” 黎泓往日和谢如故并没什么往来。 只是听说过,谢如故是天机门的弟子。 那想必是厉害的。 若是谢如故愿意与他们一路同行,去泾川城帮忙的话,黎泓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所以,他便乖乖地答应张真人的话,带着谢如故一道出行了。 如若不是多了一个谢如故,他也不可能弄这什么劳什子的马车。 以往,他们师兄弟出行,都是直接骑快马,这样节省时间,也省得还需要安排马车。 宋时蕴闻言,眼皮跳了跳。 她转头看过去,谢如故便对她灿烂一笑,眼角的美人痣,熠熠生辉。 宋时蕴瞬间就明白了。 怪不得这个人,昨天得知消息,没过来跟她道别,说些什么嘱咐的体己话。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怎么都还在傻站着?”见他们还没反应,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不是着急赶路吗?” 黎泓闻言,回过神来,道:“对对对,我们还得赶去泾川城呢,小师妹,你就先上马车吧。”看书溂 宋时蕴微微笑笑,也不好说什么,她看了谢如故一眼,便提步走过去。 谢如故见她过来,便伸出手来。 想要扶宋时蕴上马车。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宽厚的手掌,又看了谢如故一眼。 旋即,她手掌在车上一撑,身子便轻盈地上了马车,避开谢如故那只手。 黎泓等人见了也没多想,毕竟关系再好,也是男女有别,避讳一点也正常。 谢如故见此,也只是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一般,一点也不意外。 他抬头,对黎泓点了点头,便放下车帘。 黎泓见此,便带着其他两名师弟,在马车前面坐下来。 天司局出任务,有特殊的令牌,黎泓等人没有排队,马车便从旁边的小城门,径直驶离出京城。 马车上。 宋时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好在谢如故的位置对角线上,是马车内,最远的两个位置。 而且一上来后,宋时蕴便闭上眼,一副没休息好,要闭目养神的样子。 见此,谢如故却眉眼弯弯,从旁边的格子里,取出来一张柔软的毛毯,盖在宋时蕴的身上。 宋时蕴感觉到身上一重,也没睁开眼。 谢如故却见她眼皮动了动。 他弯了弯唇角,笑道:“这是在跟我生气呢?” 宋时蕴闻言,这才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世子爷言重了。” 谢如故笑了一下,“都这么唤我了,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宋时蕴皱了一下眉。 其实…… 她是有些不高兴。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她心里清楚,这很没必要的。 宋时蕴坐直身体,拢了拢身上的毛毯,道:“没有。” 她望向谢如故。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谢如故看得出来,宋时蕴不高兴,但也看得出来,宋时蕴现在又把情绪压了回去。 他顿了一下,换了个位置,挨着宋时蕴坐下来,道:“听说你要出远门,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反正我也是个闲散之人。”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谢如故正好看见她这个小眼神,笑了一下,“是因为昨夜,我听闻这个消息,没去找你的事情生气吗?” 宋时蕴一顿。 眼神飞快地躲开来,有一种被戳破的尴尬。 下意识地反驳。 “没有的事儿。” 谢如故同时开口,“你可以生气。” 宋时蕴不由一愣,迟疑地看向谢如故,这世上还有人,喜欢别人生气的? 谢如故见她一脸疑惑,笑道:“正常人都会有各种情绪,生气也是其中一种,生气是很正常的情绪。” 宋时蕴感觉,谢如故这话,有点意味深长。 谢如故握住了她的手:“不过,我得辩解一下,昨天没去找你,是想着,我总归要跟你一起去的,所以想给你个惊喜。” 宋时蕴闻言,心里那莫名的情绪就放下了,“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谢如故扬了扬眉,一本正经,“这难道不算惊喜吗?” 宋时蕴闻言,抽回自己的手,揶揄道:“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 谢如故叹息道:“二妹妹这样说,真是让我伤心。” 见他故作伤怀,宋时蕴忍不住轻笑一声。 谢如故立即道:“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 宋时蕴嘴硬道:“我方才就说过了,我本来就没生气。” 谢如故笑了笑,“是是是,二妹妹没有生气,是我眼拙了。” 宋时蕴见他一副哄小孩儿的模样,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拉紧身上的毛毯,头偏向一边,闭上眼:“我困了。” 谢如故看出来她那躲避的样子,也没拆穿,“这一路去泾川城,还需要些时间,你好好睡一觉吧。” 他估摸着,宋时蕴昨天晚上就没睡好。 这会子补补觉也好。 谢如故昨天晚上,得知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去找宋时蕴的。 但是,他想了一下,宋时蕴身体不佳,他不放心,肯定是要跟着去的,那晚上去不去找宋时蕴,都没什么区别。 他便没去找宋时蕴。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让宋时蕴感受一下各种情绪,让她自己弄明白,她自己心里的想法。 人就是人,不是满天神佛,就该有各种情绪。 有情绪的,才是活人。 谢如故偏头看了看宋时蕴,他还是喜欢更加鲜活的宋时蕴。 第392章 到达泾川城 宋时蕴是真的有些困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让她的头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谢如故见此,伸手扶着宋时蕴的侧脸,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时蕴原本还皱着眉,这会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睡踏实了。 但没多久,宋时蕴就陷入了梦境中。 她又梦见了,父皇拿着剑,刺入她的心口。 旋即,又将她分尸,四肢封禁于邙山四方。 没等宋时蕴反应过来,梦中的画面一转,谢如故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就在宋时蕴心脏一缩,以为梦中的谢如故,又要对她做什么的时候。 谢如故手里拿起的,却不是刀剑。 而是…… 她的头颅。 旋即,他又将宋时蕴封禁在四方的尸骨,取出来。 下一秒,他便抬起头来,仿佛看见了宋时蕴一样。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宋时蕴见此,不由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她想明白,她就听见谢如故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钻进她的耳朵里。 “时蕴,醒一醒——” 宋时蕴倏地睁开眼,便对上谢如故的双眼。 她心脏立即漏跳了一拍,愣愣地看着谢如故。 谢如故对上她这双眼睛,微微一皱眉,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该不会又做了什么,我杀害了你的噩梦吧?”看书喇 宋时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谢如故又道:“二妹妹总是这样想,我是真的会伤心的。” 宋时蕴闻言,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她想起来在梦境中,谢如故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 那眼神里,满是伤心痛苦,和……爱意。 宋时蕴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还是说,她上辈子的记忆,有些缺失? 在她的梦境中,谢如故是看着她的,也就是时玉公主的尸体…… 可是,他看着那样的尸体,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 在她的记忆中,她上辈子和谢如故之间,明明没什么交集…… 可谢如故那个眼神……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宋时蕴还是心痛。 “怎么这么看着我?”谢如故见宋时蕴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却越来越不对劲,他不由皱起眉来,伸手探了探宋时蕴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宋时蕴听着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 谢如故却有些不相信,“真的没事?” 他盯着宋时蕴的眼睛。 “你方才是又做梦了吗?” 宋时蕴还是摇头,“没有,就是睡迷糊了。”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马车是停下来了吗?是到了泾川城吗?” 谢如故盯着她看,看得出来,宋时蕴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但是,宋时蕴没有说。 他也没再追问。 谢如故只道:“到了,已经在城门口排队,准备入城。” 宋时蕴有些意外:“我睡了那么久吗?” 谢如故嗯了一声,“整整两个时辰。” 宋时蕴一顿。 她掀起帘子,向外面看去,便见泾川城就在眼前。 旁边排了两条长长的入城队伍。 马车走的是旁边的特殊通道。 黎泓正在跟前面的城门守卫沟通。 没一会儿,黎泓就走了回来,见宋时蕴正往外看,他便笑道:“小师妹,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城了。” 宋时蕴点点头,“有劳师兄了。” 黎泓笑着摇摇头,让宋时蕴坐好,他在马车前面坐下来,便再次驱动马车,向城内走去。 宋时蕴跃过车帘,看着马车钻进泾川城。 她才放下帘子,望向谢如故,“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我才睡了一会儿。” 宋时蕴揉了揉额角,嘟哝:“真是睡糊涂了。” 谢如故没拆穿她圆谎的动作,温声道:“只是睡糊涂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时蕴这会子倒是一脸乖巧地摇头。 谢如故看了看她,也没追问,只说:“等会儿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宋时蕴又点点头,安静又乖乖地拉着谢如故的衣袖。 谢如故往下看了一眼,宋时蕴捏着自己衣袖的手。 不知道宋时蕴做了什么梦,但这次宋时蕴醒过来,好像对他更加依赖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什么梦,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噩梦。 谢如故思及此,眉心便松展开来。 他掀起车帘,跟黎泓商量了一下。 很快,马车便停在一处酒楼。 一行人先下了马车,去用饭。 黎泓一边等着小二上菜的时候,一边还在说:“等会儿吃完饭,小师妹,我们便去见泾川城的知府刘大人吧?” 宋时蕴点点头,“好。” 白千里闻言,长叹一声,故作夸张地道:“希望这件事,能够早点解决,我们也好早点回去。” 张骞云吐槽道:“每次让你出任务,都仿佛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白千里笑:“那可不是吗?每次出来,都没什么好日子过,我宁愿呆在京城。” 张骞云毫不留情地道:“那你还进天司局做什么?” 白千里眨眨眼,“还能做什么,就是没处可去,才去了天司局啊,这话你不是问过许多遍吗,也不嫌腻得慌?” 张骞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宋时蕴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穿梭片刻。 旋即,她疑惑地看向黎泓。 黎泓看见她眼底的疑惑,无奈道:“小师妹,世子爷,你们别理他们俩,他们俩就是这样,每次见面就拌嘴,出来就吵架,习惯就好。” 白千里闻言,对宋时蕴乖巧一笑,好像刚才跟张骞云吵架的人,不是他一样。 张骞云沉着脸,一副不想理会白千里的模样。 宋时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们俩。 张骞云和白千里,算是天司局的外门弟子。 以往宋时蕴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和他们俩基本上没接触过。 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性子,竟然这么……有意思。 她还以为,天司局内外的人,都像是张真人一样,老成沉稳。 张骞云和白千里,就像是两个冤家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时蕴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从等菜上桌,到用饭席间,他们俩时不时地就能够掐上两句。 张骞云比白千里沉稳点,似乎很看不上白千里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时不时地就想怼两句。 白千里也不让他,两个人经常一句顶一句地,就吵起来了。 这种情况,黎泓早就司空见惯了。 换作平时,他根本懒得搭理张骞云和白千里。 但此次还有宋时蕴和谢如故在。 黎泓瞥了瞥宋时蕴和谢如故,轻咳一声,警告地看向张骞云和白千里。 “我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小师妹和世子爷还在这里呢,你们俩就别给天司局丢人了。” 闻言,张骞云一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歉然地看了看谢如故和宋时蕴,便低下头继续去吃饭,没再吭声。 白千里却笑了笑,“大师兄,你早就应该管管他了,他若是不来呛我,我也懒得跟他说话啊。” 张骞云闻言,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没去理会白千里。 倒像是把黎泓的话,记在了心里。 黎泓见此,瞥了白千里一眼,无奈道:“你就收了神通吧,老实点,别再闹了。” 白千里撇撇嘴,但接下来,倒也没再说什么。 由于白千里和张骞云成功闭嘴,这一顿饭还算是顺利地吃完了。 第393章 贾家 吃完了饭,黎泓就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去和刘大人会合。 天司局的人来之前,就跟刘知府通过气,提前打过招呼。 他们赶到府衙时,跟守门的衙役说明情况,后衙役便将他们请进了正厅,让他们在正厅稍等片刻。 衙役便去通报了此事。 没一会儿,衙役就带着刘知府,匆匆地从后院赶过来。 刘知府一进来,便笑着抱了抱拳,“黎大师,让你们久等了。” 黎泓回了一礼,“刘大人——” 刘知府笑了笑,“这位想必就是黎大师了,那这几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谢如故和宋时蕴身上。 不由一顿。 他看得出来,谢如故和宋时蕴的打扮,有些不同寻常,再看他们周身的气息,也不像是普通的天司局之人。 可若说他们是天司局的真人,这似乎,有些太过年轻了。 好在,黎泓闻言便开始介绍,“之前忘了同刘大人说,这位是我的小师妹,也是我师父张真人刚收入门下的亲传弟子-宋时蕴,另外这位,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谢如故。” 一听说这三个字,刘知府神色一变,连忙拱手,“是世子爷?这,怎么还惊动了世子爷?” 谢如故微微颔首,微笑道:“我不过是闲得无聊,出来逛逛,刘知府不必将我放在心上。” 这话,谢如故可以说。 刘知府却不敢当真,“世子爷真是平易近人——” 他尴尬地一笑,询问地看向黎泓。 黎泓解释道:“世子爷,是这次陪同我们一起来处理此事的,刘大人不必紧张。” 刘知府:“……” 这还能不紧张? 他们这个小地方,竟然惊动了国公府的世子爷…… 若是此事十分好处理,也就罢了。 若是,不好处理,或是出了其他问题,刘知府怎么承担得起? 他感觉,天司局的人,是不是在坑他? 但这话,刘知府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面上是万万不敢说的。 他只能干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是没想到,我们泾川城的事情,竟然惊动了世子爷……” 黎泓见他紧张得不行,索性直接转移话题,“我们既然来了,那就先说案子吧,刘知府?” 刘知府闻言,强迫自己的精神,转移到正事上面,“是是,那我们先说这案子吧。” 黎泓道:“在卷宗信息上面,刘大人说,出事的是泾川城内一处宅子?” 刘知府点头,“是的,那是当地一户富人家的宅子。” 那户人家的主人,叫做贾云平。 是泾川城内,最负盛名的商人,家产遍布泾川城,十分有钱。 刘知府和贾云平的关系,都很不错。 不过,这原本是贾云平家的私事,他不应该插手的。 但,事情现在有点奇怪。 刘知府是前一阵子,接到了一个人报官,说是自己家的妻儿失踪了。 报官的人,是一个普通的小摊贩。 他妻子,偶尔也会去街上卖一些绣品,补贴家用。 但前不久,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去街上卖绣品后,一直没回来。 小摊贩带着自己家的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便报官了。 刘知府当即,便询问了一下,那小摊贩的妻子,往日去贩卖绣品的绣庄和路线。 得知基本信息后,刘知府就带着人,去绣庄问过。 绣庄的人说,小摊贩的妻子伍氏,确实带着个孩子,去他们那里卖过绣品。 伍氏年少时,家中十分有钱,她学得了一手好刺绣的功夫。 所以,她的绣品挺不错的,日常收购的价格也很高。 绣庄的人说,他们那一日,就给了伍氏不少银钱,收走伍氏的绣品。 伍氏临走时,还很是高兴。 得知这消息,刘知府有想过,或许是有什么人,惦记上了伍氏手里的钱袋子。 但,伍氏并未出城,她出门时,也是白日,还带着个孩子,若是在城内被打劫,应该会惊动不少人。 可从未有人看见过,也未有人报官。 刘知府便觉得,伍氏被打劫的可能性很小。 他又亲自带着人,按照伍氏平时往来家中和绣庄的路线,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也向过路人,打听过,是否有看见过伍氏。 但,附近的人都说,没见过什么带着孩子经过的妇人。 这伍氏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若只是个寻常人口失踪的案子,自然是和贾云平家扯不上关系。 问题就出在,伍氏失踪后的第二天下午,有人来了官府。 那人,是个寡居的老妪,住在贾云平家附近。 老妪说,她年岁大了,身体总是不舒服,每日都睡不好觉。 经常半夜,因为身上疼而惊醒。 前一晚,就在她睡得不太舒服,刚醒过来时,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尖叫声。 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叫得很恐怖。 把她吓了一跳。 她差点背过气去。 但,那声音出现了一次,就戛然而止。 一开始,老妪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她虽身体不好,却不耳背。 重新躺下来后,她回想着那个声音,思来想去的,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越想,她越觉得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越想便越是紧张。 正这时候,她又听见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那声音,也是撕心裂肺的。 她被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脑子一热,顾不上害怕,她就悄悄地出门去看。 但她悄悄地打开门缝,往外一瞧,就瞧见贾云平家的墙上,映着一个古怪的影子,好像是一个巨人,又张牙舞爪的,有着长长的爪子,身子十分扭曲,像是戏文里的白骨精。 她感觉,那影子好像正在拖什么东西,往自己的嘴巴里塞过去。 地上,似乎还流淌着什么液体。 天色昏暗。 老妪看不清楚。 但她直觉,那应该是血! 她被吓得不轻,不敢出去,便关上门,钻进了房间里。 那一晚上,吓得她一直不敢再入睡,唯恐那影子发现了她,并且找上门来。 她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有些浑浑噩噩的。 左右邻居瞧见她脸色不好,都问她是怎么了。 她不敢说,只是躲回了家里。 但,她越是回想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心里就越害怕。 她怕那影子会找上自己。 所以,她犹豫再三,便向官府报案了。看书喇 这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还牵扯上了贾云平家。 刘知府自然更加上心,他便带着人,亲自去贾家调查。 他没提起老妪,只是说自己得到的消息,询问起贾云平,是否发现过什么诡异之处。 贾云平倒是一脸茫然,对此浑然不知。 但,询问到贾家的下人时,贾家一个看守后门的老头子,却有些欲言又止。 刘知府看出来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便追问起来。 追问之下,那老头子便说,他前一阵子,没有守夜的时候,半夜起来去茅房,也曾经看见过,贾家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奇怪的影子。 但当时,那影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老头就以为,是他自己半夜睡魔怔了,或者是眼花了,并未放在心上。 但听刘知府说起来这事儿,他就想起来了。 一个人看见了,或许可以说是眼花。 但两个人看见了,那就不一定了。 他就想着,自己那一晚看见的影子,或许并不是眼花,而是真实存在的。 刘知府一听这话,愈发觉得此事蹊跷。 第394章 度788章 不太好 恰巧贾家所在的地方,正是伍氏往日来回绣庄和自己家,必经之路上。 刘知府愈发觉得,这件事或许和贾家有关系。 但贾云平再三向刘知府保证,他们贾家绝对和这些事情没关系。 或许只是旁人看错了,也未可知。 因为这件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也没有证据表明,真的和贾家有关。 刘知府也不能对贾家做什么,只是在贾家内外,和贾家四周大力地搜寻起来。 结果倒好,让他们在贾家后巷里面,找到了半件还未烧掉的衣物。 而那衣物,经过小摊贩的辨认,正是伍氏失踪那日所穿的衣裙。 这件事,便和贾家更加脱不开关系。 但调查了一段时间,又查不出所以然来。 贾家内外,都是一片太平,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在刘知府加大力度调查时,看后门的老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忽然就发了疯,从家里跑出去后,一头就扎进河里,活生生淹死了。 刘知府便愈发觉得,这件事和贾家脱不开关系。 贾云平却说,他家里一向安好,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怪事。 满府上下,除了那个老者外,也没其他人说起过。 刘知府又严查了一下,贾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也都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回想起老妪说过,那墙上的影子,似乎会吃人,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刘知府便想着,或许作孽的,不是贾家内的人,而是……其他的邪物。 刘知府思来想去,和贾云平商量了一下。 他想请大师,到贾云平府上看看,是否有什么邪祟。 看在两个人私交不错的份上,贾云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 刘知府便去请了大师来。 但大师到了贾家后,神色就变得很奇怪。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刘知府还以为那位大师是个骗子。 想到那人,竟然敢骗到府衙的头上,刘知府就想将人找来问清楚。 但当他派人去找时,那位大师却不见了。 他本是住在城郊的一位大师,在附近还挺有名的。 但莫名,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他家里,也没有任何打斗或者卷款而逃的痕迹。 家里的金银细软都在,人好像只是短暂地出门去了而已。 可是,那人却一直没有再回来。 刘知府派人询问了那个大师的左邻右舍,皆言,那日,大师一个人回去后,关起门来,就没再见他出来过。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大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门。 刘知府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非他们普通人力可以解决,所以便求到了天司局。 “刘知府是觉得,此事和贾家有关?”黎泓闻言,问道。 刘知府快速地点头,又有些为难:“我和贾老爷有些私交,出于我私人情面,我真的不想这件事和贾家扯上什么关系,但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和贾家脱不开关系。” 尤其是那老妪的话。 让刘知府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贾家身上。 这一阵子,刘知府一边等待天司局来人帮助,一边还是没有放弃调查,四处查证此事。 这么一查,还真让刘知府查到了一些事情。 曾经有更夫,从半夜从贾家门口路过时,也曾见过贾家的外墙上,有一个诡异的影子,说是像人又不是人,像树又不是树。 那更夫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墙上便恢复成一片空白。 更夫便以为自己真是眼花,看错了,并未当成一回事儿,只是当成玩笑话似的,回家跟妻儿说了起来。 但那件事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那更夫就失踪了。 更夫的妻儿,曾经到府衙报过官,官府也调查过,但当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他们也没查到,更夫生前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有过纠葛。 这件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这次,刘知府大力排查时,正好找到了更夫家。 原因是,那更夫家住的,刚好也在绣庄到伍氏家这一条路上。 府衙的人,本来是想去调查伍氏相关消息的。 没承想,更夫的妻子,一听说这件事,就想起来,自己的丈夫失踪前,也曾说过那个影子的事情。 刘知府这边更加认定,此事一定是贾家内的邪祟作乱。 “那最初报官的老妪何在?”宋时蕴在此时开口问道:“方便让我们见见她吗?” 刘知府闻言,神色却有些为难:“这个……” 见他的反应,宋时蕴心里咯噔一声,“那老妪不会也出了什么事情吧?” 刘知府连忙摆手,“那倒是没有!只不过,她年事已高,身体很是不好,加上之前好像是受惊过度,一直病着,近日病得更加厉害,总是昏昏沉沉的,还有些中风了,口歪眼斜的,实在是回答不了什么话。” 那老妪来报官时,就被吓得不轻,一直在发热。 见她孤苦无依的,又是寡居,刘知府便安排她在府衙的偏房里住了下来。 后来,贾家那个看门的老头,又突然死亡。 刘知府心里就一直在怀疑,是否有人在杀人灭口。 所以,他便将老妪留在了府衙内,并未让她回家,也一直派人照顾着。 只是,她年岁已高,当时被吓得不轻,身体一直不见好。 起初还能坐起来,回答刘知府一些问题。 后来,有一次半夜,突然起了高热,险些撒手人寰。看书溂 刘知府请了大夫来,好不容易保住她一条命,可她整个人却废了。 现如今,只能每日口歪眼斜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解决。 每日昏昏沉沉的,也没多少清醒的时候。 即便偶尔醒过来,问她什么,她也答不上来,好像病糊涂了。 “请大夫来看过吗?”黎泓闻言,皱眉问道。 刘知府长叹一声,无奈道:“每日都有大夫过来,为她看诊,但都说她是年岁太大,又惊吓过度,伤了根本,回天乏术。” 宋时蕴闻言,眯了眯眼睛,还是坚持,“不知可否,让我们去看一看她?” 刘知府见她坚持,便道:“既然是小姐希望的,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她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了,有时候又会突然发疯,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恐怕会吓到小姐。” 宋时蕴微微一笑,“不会的,我好歹也是天司局的弟子,哪有那么娇气?” 刘知府一想,也是。 天司局内,即便是女子,自然也是不同寻常的。 刘知府便没再说什么,带着宋时蕴谢如故和黎泓等人,去了府衙后院的偏房。 府衙后院,连接着刘知府自己的家。 这偏房,也就是刘知府家的客房。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跟随刘知府过来时,正好赶上,大夫前来查看老妪的状况。 这老妪,大家只知道,她叫做鱼娘子。 据说,她年轻时,家里是卖鱼的,且她年轻时,长得还挺漂亮。 所以,便有了这样一个花名。 不过,据说她丈夫去世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加上她自己并无子女,日子过得也就越来越拮据,平素也没什么人与她往来。 都没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左邻右舍私下里,便还是唤她鱼娘子。 刘知府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大夫从里面出来,便主动问道:“曹大夫,鱼娘子今日如何?” “见过知府大人。”大夫见到刘知府,吓了一跳,行了一礼之后,才回答道:“回知府大人的话,她的情况,还是不太好。” 第395章 与贾家有关 大夫说,鱼娘子今日的状态,更差了。 一早起来,下人照顾她吃药,她都没吃下去,灌下去几次,都被吐出来了。 就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人也越来越模糊。 看样子是不太好了。 刘知府闻言,脸色沉了沉,向屋里看了一眼,才小声地问:“曹大夫,您就跟我说,她或许还能撑几日?” 曹大夫沉吟片刻,“若还是这样,吃不下东西,用不了药,至多也撑不过三五日。” 刘知府闻言,面露难色,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等人。 他就说嘛,鱼娘子的状态,是真的不大好了。 黎泓也没想到,鱼娘子已经撑不了几日了。 现在案子还是毫无头绪,如若鱼娘子这个第一证人也死了,这案子还想要推进,就更难了。 他皱了皱眉,对刘知府拱了拱手,“刘知府,我的师妹也是学医的,不如让她进去看看?” 黎泓之前听张真人说起过,宋时蕴学的是道医。 不像他们,全都是纯武夫。 刘知府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微微颔首,道:“正是。” 刘知府心想,天司局的弟子,医术应该是很好的,或许会有奇迹。 作为知府,这件案子还没个下落,他比谁都不希望,鱼娘子死去。 如若能够保住鱼娘子的命,对他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思及此,刘知府便对宋时蕴拱了拱手,飞快地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语毕,他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曹大夫闻言,看了看宋时蕴,没说什么,便往旁边退了退,让开一条路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便率先提步走进去。 目送他们进了屋子,曹大夫才有些疑惑地望向刘知府,极小声地问:“大人,这几位是?” 曹大夫看得出来,以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以及说话的谈吐来看,必定不是泾川城的人。 尤其是黎泓,倒像是地地道道的京中人。 而且,泾川城就那么大,曹大夫从未见过这些人。 再看刘知府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奇怪。 这让曹大夫不得不多想。 刘知府闻言,只是含糊地说:“是京城里来的贵人。” 曹大夫讶异道:“那他们来这是?” 刘知府几不可见地一皱眉,“他们来此,自然有他们来此的理由,你就别管了,曹大夫,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 曹大夫听出来,刘知府这是不高兴了,他讪讪一笑,也不敢多问,拱了拱手,便拎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府衙。 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好奇,刘知府这几日不是一直说,自己忙得很吗? 怎么会有时间,招待贵客? 曹大夫正想着的时候,宋时蕴和谢如故,进入房间后,已经看见了鱼娘子。 客房面积不大,进去便看见了放在东侧的床铺。 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全发花白,满脸皱皮耷拉的,露在外面的手臂,几乎没有一点肉,只剩下一层皱皮包裹着细细的骨头。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成人的手臂,倒像是一折就断的细小枯树枝一样。 不用细看,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人身上,笼罩着一股死气,确实是真的时日无多。 她此时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即便外面来了许多人,她都全无反应。 如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是一具尸体。 看见这一幕,黎泓有些唏嘘,不由望向宋时蕴,他小声地问:“小师妹,这人还有救吗?” 他虽不是道医,但也看得出来,这个鱼娘子满身死气,应该就在这两三日了。 恐怕都撑不到曹大夫说的三五日。 这种情况下,救是不可能救回来的。 宋时蕴也看出来了这一点。 所以,听见黎泓的话,她并未着急回答,而是提步走到床边。 床边照顾着鱼娘子的侍女,看见宋时蕴,有些迟疑。 她一抬起头来,便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刘知府,对她使了个眼色,又摆了摆手。 丫环瞬间明白过来,便退到一旁,什么也没说。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 鱼娘子此时紧闭着双眼,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她喉咙里发出来一声沉沉的呜咽。看书喇 像是喘了一大口气。 眼皮也跟着动了动。 但最终还是没睁开眼来。 宋时蕴见此,伸手放在她骨头突出的手腕上。 脉息几乎快感觉不到,又飘忽又缓慢。 坐得近一些,甚至能够感觉到,鱼娘子的呼吸都变了,进气还没有出气多。 不过……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宋时蕴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阴气。 淡到几不可查。 宋时蕴都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宋小姐,鱼娘子她怎么样了?”见宋时蕴一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刘知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宋时蕴闻言,这才收回手,她转头望向刘知府不答反问:“这几日,鱼娘子有没有见过什么外人?” 刘知府迟疑,“外人?” 宋时蕴颔首。 刘知府回想片刻,“没有吧,平素照顾鱼娘子的,都是我家的婢女,每日来看诊的大夫,也都是曹大夫。” 曹大夫也是刘知府家,常用的大夫,都是熟人。 应该都算不上宋时蕴口中的外人。 宋时蕴追问:“除此之外呢?” 刘知府思忖片刻,摇头:“没有,除了这些人外,就没旁的人来过了。” 鱼娘子没儿没女,一个人多年寡居。 也没什么亲朋好友的。 自从到了府衙,就没人来看望过她。 每日她能够接触到的人,屈指可数。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这些时日里,有贾家的人来过吗?” 刘知府一愣,“贾家的人?” 宋时蕴颔首。 刘知府迟疑,“宋小姐为何这样问?”他心里一动,“难不成,宋小姐是觉得,鱼娘子变成这样,是和贾家的人有关系?” 宋时蕴淡声道:“我只能说,有可能。” 刘知府却断然道:“这倒是不可能!鱼娘子早早就被我接到了府衙,贾家一开始都不知道是谁报的官,后来鱼娘子入了府衙后,更没接触过贾家的人,这件事肯定和贾家没有关系。” 其他的事情,刘知府不好说,但鱼娘子身体不好,绝对和贾家没有关系。 而且,往来请的大夫,也都说出过,鱼娘子是年岁大了,加上受惊过度,惊风入腑,才会变成如此。 这怎么看,都和贾家没什么关系吧? 宋时蕴闻言,眼皮微微垂下来,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伍氏的失踪、看后门的老伯之死,这些事情,应该和贾家都脱不开关系。 现在鱼娘子身上,又有些阴气的残留。 换作任何人,只怕都会觉得,这件事和贾家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怀疑贾家和鱼娘子身上的阴气有关,也很正常。 只是,如若这段时间里,鱼娘子并没有接触过贾家的人,也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外人。 那么,她身上的阴气,是从哪里来的? 宋时蕴抬起头来,环视着房间内的所有人。 主要是,盯着旁边的婢女看。 她方才在门口看见过曹大夫。 从曹大夫的面相,以及他周身的药香来看,曹大夫应该和鱼娘子的事情,没有关系。 那日常能够接触到鱼娘子的,就只有刘知府家的婢女。 但,宋时蕴盯着她看了看,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可疑之处。 第396章 情况不对 “小师妹,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问题?”黎泓见宋时蕴一直盯着屋里的人看来看去,他凑到宋时蕴身边,小声地问:“又或者,是不是鱼娘子身上有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黎泓还在等回答,就感觉脖子一紧。 下一秒,他就被人拎着后衣襟,拉到一旁。 黎泓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背后作祟的那只手,来自谢如故。 黎泓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谢如故就松开了手,对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角。 黎泓却分明在他的眼中,感觉到了一丢丢危险的气息。 他迟疑片刻,又看了看宋时蕴。 宋时蕴注意力并未在他们的小动作上,听见黎泓的声音,她又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后,才收回目光,错过了他们俩的小动作,她望向黎泓,微微摇头:“没什么。” 黎泓有些狐疑。 他能够看出来,宋时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但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不愿意说。 不过想到这里还有不少外人,他便也没开口追问。 刘知府也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便迟疑地问道:“宋小姐,鱼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时蕴淡声:“没什么。” 刘知府:“……那鱼娘子的病,还能够治疗好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想要痊愈,是不可能了,但我开一个方子,再配合针灸,可以吊住她的命,让她再撑十天半个月。” 刘知府听见宋时蕴前半句,心里还在腹诽。 这和曹大夫说的,不是一样吗? 但,听见宋时蕴的后半句,他眼睛就亮了起来,“当真吗?” 鱼娘子若是这几日就死了,案子告破也就算了,若是案子没告破,这对刘知府来说,自然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若是能够让鱼娘子多撑几日,就多一份破案的希望,这对刘知府来说,自然就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宋时蕴淡定自若地点头:“当真。” 鱼娘子命数将尽,她确实不能改命。 为她延年益寿,宋时蕴是做不到,但短暂吊住她的生命,宋时蕴还是可以做到的。 刘知府听见这个消息,已经大喜过望。 “那便请宋小姐,快些开方子吧。” 宋时蕴颔首,待刘知府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后,她便给鱼娘子重新开了个方子,又让刘知府准备了一套银针。 在等刘知府的人去抓药时,宋时蕴便给鱼娘子行了一套针。 在看宋时蕴下针的时候,黎泓渐渐地看出来一点门道,他小声地向谢如故问道:“世子爷,小师妹这不是简单的行针通气血吧?” 黎泓虽然不是道医,但也接触过道医。 看宋时蕴下针的穴位和门道,好像是在……驱阴气? 谢如故一直盯着宋时蕴,闻言,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同样低声道:“是去阴气提阳气。” 黎泓惊讶道:“阴气?鱼娘子体内有阴气?” 谢如故没有说话。 黎泓却想起来,宋时蕴刚才问刘知府的几个问题,他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所以,宋时蕴早就感觉到了,鱼娘子体内有阴气,怀疑和贾家有关吗? 黎泓心里提出一个疑问,但为免消息泄露,他并没有当面去问宋时蕴。 不多时,宋时蕴行针完毕。 刘知府便见,鱼娘子的气息,似乎稳定了许多,没有之前那种,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 刘知府便松了一口气,对宋时蕴的态度,也更客气了点,“没想到宋小姐真是神医妙手啊。” 宋时蕴将东西收好,起身道:“刘大人谬赞了。” 刘知府却说,是宋时蕴谦虚,又连连夸赞了宋时蕴好几句。 好在谢如故及时拦住了刘知府,他站在宋时蕴身侧,微笑着问:“对了,刘知府,不知道现在可否带我们去贾家看看?” 刘知府闻言,反应过来,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他便立即道:“这自然是可以的!是我糊涂了,本来就应该带各位先去贾家的。”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宋时蕴和谢如故并没有多说什么。 刘知府便很快地,带着他们离开了府衙,前往贾家。 在路上的时候,宋时蕴才开口问了一句:“伍氏的家,和贾家是在一条路上吗?” 刘知府解释道:“不是的,只是从伍氏的家,去绣坊只有一条路线,贾家是在那条路线上面。” 伍氏的家,和贾家都不在一个坊区。 伍氏家所在的地方,有点偏僻,是城中比较贫民的地方,住在那里的,基本上都是穷苦人家。 贾家自然不必说,贾家位置位于,泾川城内,最好的位置,甚至比府衙的位置,还要好一点,四周几乎都是有钱人。 别看鱼娘子现在落魄,鱼娘子家以往也是有钱人,不过她家的位置,在贾家后面的巷道里面,又偏了一点,价值方面,自然不如贾家。 只不过,距离贾家比较近而已。 府衙距离贾家,并不算远。 一行人便徒步走过去。 听见刘知府的话,宋时蕴便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先去一趟伍氏家?” 刘知府闻言一顿,“伍氏的家,距离府衙便有些远了,可能需要准备马车。” 宋时蕴道:“无妨,就这么走过去吧,正好也看看伍氏的家,到绣庄的路线,或许在这条路上,能够看出来什么问题。” 刘知府闻言,倒也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他虽然是官员,但这年头的人,大多数情况下,赶路都是靠双脚。 每一个人都很能走,并不惧怕走路。 只要宋时蕴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害怕,他自然是没什么所谓的。 刘知府和府衙的人,便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前往伍氏家。 伍氏的丈夫曹元汉,是一个普通的种田人,城郊边上有几亩薄田,一家人住在城里比较普通的区域。 刘知府和宋时蕴等人,走了许久,才赶到曹元汉的家附近。 但方才一靠近,宋时蕴和黎泓的脸色就变了。 刘知府刚想跟他们俩说,前面就是曹元汉的家了。 但话还没说出口,黎泓就已经和张骞云跑到了曹元汉的家门口。 刘知府不由一顿,下意识地问:“黎大师知道这是曹元汉的家?” 听见这话,黎泓回头望向刘知府,面色凝重:“这就是曹元汉的家?” 刘知府想也不想地点头:“是啊……”他有些迟疑,“黎大师,你们不知道吗?” 如若不知道的话,他们怎么会一下子就跑到曹元汉的家门口。 他们站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街道两侧都是普通的住户人家。 距离曹元汉家,还有几步的距离。 他还没来得及介绍,黎泓和张骞云就跑了过去。 这怎么看,黎泓和张骞云应该都是认识曹元汉的。 但是,仔细一想,刘知府又觉得有些奇怪。 黎泓应该没来过泾川城,以曹元汉家的情况,曹元汉一家,应该也没去过京城。 黎泓是怎么认识曹元汉的? 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刘知府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咯噔了一声,“……难不成出什么问题了?” 黎泓和张骞云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刘知府。 下一秒,黎泓给张骞云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同步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张骞云一个加速,一脚踹开了曹元汉家的门。 门一被打开,就吹过来一阵阴风。 刘知府被那风吹得一个激灵,就见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如若曹元汉家里有人在家,不可能听不见这动静,如若听见这动静,怎么会不出来察看? 刘知府心里愈发不安。 第397章 血量不正常 不等刘知府说话,张骞云和黎泓就提步跑了进去。 一跨进门槛,张骞云和黎泓的脚步,就愣在门口。 看见他们一个急刹车,刘知府有些迟疑,“黎大师,怎么样了?” 黎泓和张骞云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宋时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人都死了。” 这话,用的是陈述句。 黎泓和张骞云明白过来,宋时蕴应该察觉到了这里的死气。 两个人转过头去,望向刘知府和宋时蕴等人。 刘知府听见宋时蕴的话,正错愕着:“怎么会?!” 黎泓闻言,脸色沉沉地道:“是真的死了。” 刘知府一愣,提起袍子的下摆,快步走进去,一站到门口,往里面一望。 刘知府的脸色就变了。 门内的院子里,全是鲜血。 血迹,从门槛旁边,一路向里面的屋子延伸,跨越了整个院子,没入屋子内。 除此之外,门旁边的墙旁,还靠着一个人。 那人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刀上面,全是干涸的鲜血。 看见这一幕,刘知府脚下一滑,险些晕过去。 府衙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胃里好像有东西在翻涌。 宋时蕴和谢如故此时,拨开众人,走了进来。 黎泓和张骞云,已经在检查起,院子里的情况。 纵使早就知道结果,黎泓还是心存一丝侥幸的,查看了一下,靠在墙边的那个人的呼吸。 可那个人,通体早就已经冰凉,没了呼吸。 身上和身下的鲜血,早就干涸。 血迹也从一开始的鲜红色,变成了猪肝色。 看这个血迹的颜色,和凝固状态,这家人应该死了不止一两天。 “他的死,应该已经超过三天了。”黎泓起身,面色凝重地道。 刘知府闻言,额角突突地直跳。 他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那尸体看了看,失声道:“……他,他就是曹元汉啊!” 黎泓微微一皱眉,“他就是曹元汉?” 刘知府飞快地点头:“正是!我,我四天前,还见过他!” 宋时蕴讶异:“四天前,你还见过他?” 刘知府解释道:“是,府衙一直在调查伍氏失踪一案,我时不时地就会找曹元汉问一些情况,看看他有没有得到和伍氏相关的线索。” 差不多,就是四天前。 刘知府便再次找到曹元汉,向曹元汉询问,可曾得到有关伍氏的线索。 即便知道机会渺茫,但刘知府还是尽量向好的方向想。 他想,万一,伍氏只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压力,出去躲了几天呢? 若是如此,她消气了,或者是放松下来,说不定都会回来。 曹元汉一家,正好也一直在找伍氏。 若是有什么线索,府衙和曹家正好可以共享一下。 所以,他时不时地就会来找曹元汉,问问近况。 四天前,他见到曹元汉时,曹元汉虽然有些憔悴,但性子很是坚韧,一直在坚持寻找伍氏和孩子的下落。 他还向刘知府保证,一旦得到伍氏的线索,他就会第一时间通知衙门的。 刘知府又嘱咐了他几句,让他一家老小自己小心,近期不要胡乱出门。 伍氏失踪的这件事,或许真的和妖邪有关。 如若曹元汉一个人到处乱跑,说不定也会遭遇不测。 曹元汉当时答应下来后,刘知府便走了。 临走时,他还随意地说了一句,过两日再来。 但后来,鱼娘子的状况,每况愈下。 他这几日,便没有过来寻找曹元汉。 没想到,那一面,竟然是他和曹元汉的最后一面。 宋时蕴闻言,抿了抿唇,“当时的曹元汉,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知府飞快地摇头,急切道:“没有啊,妻儿不见了,他是有些憔悴的,但精神尚可,谈话之间也很冷静,我并未看出来什么不妥啊!” 刘知府看了看曹元汉的尸体,不忍直视地偏开头来,闭了闭眼睛,又道:“不过,他当日的状态,和今日这事儿,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看,曹元汉这就是被人害了!” 刘知府下意识便觉得,曹元汉应该就是被妖邪盯上了。 他顿时有些后悔。 当日,他就不应该只是提醒曹元汉。 而是直接把曹元汉一家老小,接去府衙就好了。 谢如故闻言,目光落在曹元汉的身上,淡淡地道:“只怕,他的死,是自杀。” 刘知府一愣,“自杀?” 黎泓也在此时开口,“是,从伤口的位置,他拿刀的方式,和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来看,他像是自己捅刀了自己。” 刘知府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白千里也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开口道:“这就是事实,所以小师妹才问你,当日曹元汉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知府呐呐地道:“没有,绝对没有!他那日绝没有什么,想要自杀的倾向!” 那一日,曹元汉还再三拜托他,一定要找到他的妻儿。 还说,无论如何,他都会等妻儿回来。 如若府衙帮他寻找到了妻儿,他会为刘知府赴汤蹈海。 看他当时的情况,绝不是一个会有自杀倾向的人。 “不是自杀……这伤口有点说不过去啊。”白千里盯着曹元汉身上的伤口,摸了摸下巴。 宋时蕴顿了一秒,一边四下环顾,一边问道:“方才,刘大人说,曹元汉家里还有一家老小?” 刘知府点头,“对啊,他的父母,还有他两个兄弟,以及他的大儿子二女儿……” 曹元汉家人口并不少。 眼下并不流行分家制。 所以,曹元汉和两个弟弟,都住在一起。 两个弟弟又各自成了家。 刘知府了解过曹元汉的家庭情况。 他的二弟,成亲后也有了两个孩子,三弟去年刚成亲,但妻子也已经怀有身孕。 加上,曹元汉自己的孩子。 曹家可以说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而失踪的,是曹元汉的妻子和小儿子。 “那曹元汉其他家人呢?”黎泓迅速反应过来,“怎么没见其他人?” 谢如故语气微沉,盯着地上的血迹,“看看地上的血量。” 刘知府有些茫然地看过去。 张骞云却已经反应过来,“这个血量,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出血量,恐怕得有三四个人的量了。” 一个人,即便放干全身的血,也没有这个出血量。 更何况,曹元汉现在完全不是被放干了血的状态。 听见这话,刘知府脸色就变了。 黎泓和白千里这时候,却已经向曹元汉家的正屋跑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两个人也跟了上去。 刘知府提着下摆,带着人也追了过去。 黎泓和白千里,率先进入正屋。 在堂屋里,黎泓和白千里,看见了一对老夫妇的尸体。 两个人倒在堂屋的地上,早就没了气息。 见此,黎泓和白千里迅速将两侧的厢房,都检查了一遍。 可是,除了这对老夫妇的尸体外,整个家里再没见到其他人的踪迹。 无论是曹元汉自己的孩子,还是他的两个兄弟。 其他人就像是凭空失踪了。 “没找到人。”黎泓和白千里找了一圈,面色沉沉地站在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面前。 白千里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面色凝重,“只有这对老夫妇,应该是曹元汉的父母吧?” 刘知府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尸体,深吸一口气,道:“没错,我认识他们,他们就是曹元汉的父母……” 曹元汉当时报官时,就带着自己的父母,一起去报官的。 刘知府后来,和曹家来往了几次,也见过曹元汉的父母。 他还是能够认出来这老两口的。 第398章 偏向 “但整个曹家,除了他们俩和曹元汉外,就没其他人了。”黎泓咬着牙根。 没人就算了,其他房间内,也有不少的血迹。 看样子,曹家其他人应该也都遭遇了意外。 但奇怪的是,那些人却都不见了。 这就很奇怪。 “不仅没找到其他人,我还发现,他们身上的伤口,和曹元汉手里的刀刃尺寸一样。”白千里沉吟片刻,爆出来一个更大的猛料。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般,炸开来。 “这怎么可能?” 刘知府蓦地瞪圆了眼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黎大师,你们该不会是觉得,是曹元汉杀了自己的家人吧?这怎么可能?!” 曹元汉是曹家的长子,曹家父母又是出了名的温厚敦良的老实人,在附近颇有贤名。 曹元汉作为曹家的长子,更是曹家父母的掌中宝。 曹元汉和父母兄弟的关系,也一直很融洽。 从未听说过,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龃龉。 曹元汉也不是那么凶狠无道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父母兄弟都杀了? “曹元汉脾气很好,左邻右舍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老实巴交,做更夫的时候,一直与人为善,曹家也是出了名的好相与,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刘知府不相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曹家的左邻右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造成曹家惨剧的人,绝对不是曹元汉。” 宋时蕴闻言,看了看激动的刘知府,“到也未必。” 刘知府一愣,却还是不相信,“这不可能!我敢作保,曹元汉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对了,曹大夫还是曹元汉的远亲,不信你们去问问曹大夫,曹元汉绝对不是这么残忍无道的人!” 宋时蕴一顿,“曹大夫?是我们在府衙看见的那位大夫吗?” 刘知府飞快地点头:“正是!” 刘知府一家,一直用曹大夫,给家里人看诊,但凡是家里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他们就会去请曹大夫。 一家人和曹大夫很是熟悉。 当时,泾川城内需要换个更夫,就是曹大夫举荐了曹元汉。 刘知府让人打听过,曹元汉的脾气秉性,加上又有曹大夫作保。 更夫本也不是什么大的差使,刘知府便让曹元汉来做了更夫。 宋时蕴闻言,却皱了皱眉。 曹大夫竟然和曹家伍氏的事情,有关联。 而他又和鱼娘子有接触…… 这一切会和曹大夫有关系吗? 宋时蕴回想起来,曹大夫的面相,不像是恶人。 而且,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她也没感觉到,曹大夫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息。 思及此,宋时蕴没有直接下决断,而是看向刘知府问道:“曹大夫和贾家往日有什么往来吗?” 刘知府一愣,“为什么问这个?” 不等宋时蕴说话,刘知府又反应过来,“宋小姐该不会是怀疑,这一切跟曹大夫有关系,又或者是曹家自己做的吧?这绝对不可能!” 他可以给曹大夫作保。 曹大夫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宋时蕴闻言,声音平缓了一些,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曹大夫和鱼娘子、曹家都有关系,难免会让人多想。刘知府,你如若真的想要为曹大夫洗脱嫌疑,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刘知府一噎。 他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刘知府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便开口道:“其他的人家,我不了解,但曹大夫和贾家应该没有什么往来。” 宋时蕴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刘知府解释:“贾云平家有自己的府医,而且听说贾夫人也会一些基本的医术,偶尔家里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贾夫人自己开方抓药。” 曹大夫在泾川城内,开了一个医馆,平时除了负责刘知府家的身体外,他还需要在医馆内坐诊。 所以,他也没那么多时间。 加上贾家内有自己的府医,若非府医无法解决的毛病,他们也不会去请大夫。 毕竟自己家的府医,是花了钱聘请来的,总不会让自己白花钱。 刘知府也没听说过,曹大夫和贾家有什么往来。 宋时蕴闻言,沉吟片刻道:“还是将曹大夫请过来吧,他既然是曹家的远亲,曹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本就该让他知道,等他来之后,再配合回答我们一些问题就好。” 刘知府顿了一下。 他是相信曹大夫和这件事绝对没关系的,但是宋时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本就该这么去做。 思及此,他便点点头,向身边的衙役,吩咐道:“快去请曹大夫——” 宋时蕴在旁边补了一句,“去请曹大夫时,不必将曹家的情况,告诉他,只说请他来曹家,有事情商量。” 衙役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刘知府,等待刘知府的回答。 刘知府皱了一下眉,最后还是对衙役略一点头。 衙役见此,这才答应下来,提步向外跑去。 剩下的人,便在院子里,等待曹大夫过来。 在这个时候,黎泓和张骞云白千里三个人也没闲着,他们又将曹家宅子的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去向曹家的邻居,打听情况。 宋时蕴一直呆在院子里,却没有出去。 谢如故站在她的旁边,见她看着黎泓等人跑来跑去,一直没动作。 谢如故微微侧身,用肩膀碰了碰宋时蕴的肩膀。 宋时蕴偏头看了她一眼。 谢如故对她笑了一下,才小声地问:“二妹妹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你觉得,会是曹元汉自己做的吗?”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认真回答:“这件事有点奇怪。” 从曹元汉身上的伤口来看,这件事就像是曹元汉发疯,自己杀了家里人,又自杀的。 但,若是自己自杀,为什么要跑到院子门口? 如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心理崩溃之下,杀了家里人后,又想自杀,他的尸体应该也在房间内,在自己家里人身边。 可现在,曹元汉的尸体,却出现在门口。 不仅如此,曹家只留下了老两口的尸体,其他人的尸体,都不翼而飞了。 这更说不清楚。 宋时蕴内心偏向,可能是有什么邪祟,插手进来。 但是…… 她在院子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妖邪气息。 但,从曹元汉身上的伤口反应和血液颜色来看,他们死亡有两三天左右。 也有可能,那什么残留的妖邪气息,是在这两三天内,消失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说。 但在宋时蕴的内心,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偏向是邪祟做的。 只不过,现在没其他的证据,只能从曹元汉和曹家人身上下手。 现在,只能等曹大夫过来后,再问问情况。 而在曹大夫来之前,黎泓他们先带回了消息。 黎泓和张骞云白千里,分别去问了问四周的左邻右舍。 问他们这几日内,有没有听见曹家内,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或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左邻右舍基本上都说,没听见有什么声音。 只不过,这几日确实没见曹家人出门,左邻右舍的人,之前还有些怀疑,曹家人是不是都出去找伍氏和孩子,所以都不在家,所以也没多想。 “两三天前,他们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吗?”宋时蕴闻言,追问道:“如若当时,曹元汉杀人行凶,那被杀的人,不可能全无反应,左邻右舍都没听见一点动静吗?” 黎泓道:“是,我也问过他们相同的话,但附近的邻居都说,确实没听见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第399章 观察 别说两三天前了,往前推七八天,都没什么异常的。 邻居说,前几日,顶多是曹家人早出晚归地,在寻找伍氏。 还请他们邻居帮忙寻找过人。 但除了找人外,曹家日常都很安静。 如若曹家内,真的有什么动静,他们不可能没听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刘知府紧锁着眉头,看向身边的衙役。 衙役们刚才也和黎泓张骞云等人一起,去询问过四周的邻居。 见刘知府看过来,为首的衙役便说:“方才那些人确实说,这前后几日,都没听见曹家有什么动静。” 刘知府不解:“如若真是曹元汉杀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动静?而且,曹家其他人的尸骨到现在都没找到,也许剩下几个还没死,只是逃了出去,不该如此啊!” 谢如故闻言,瞥了刘知府一眼,提醒道:“如若曹家剩下那几个,不见踪迹的人,真的是活着逃出了曹家,那么他们出去后,怎么可能不报官?即便不去报官,也会去寻求他人的帮助,比如说左右的邻居,或是自己的亲戚,可是曹大夫似乎没有说过这件事吧?” 刘知府一噎。 他这几日,因为鱼娘子的事情,和曹大夫都有见面。 曹大夫确实没提过曹家有什么异样。 但,那可能只是他们这几日没往来? 毕竟只是远亲,自己的家里人,都不可能日日见上面,更别说远亲了。 但是,如若曹元汉的两个兄弟,真的是活着逃出了曹家,确实不该到现在音讯全无。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早就报官了才是。 刘知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退一万步来说。”刘知府一边捋着线索,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这一切都是曹元汉做的,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杀害那么多人,还没有露出半点动静?我怎么感觉,这件事和邪祟脱不开关系?” 刘知府说着这话,目光不由往宋时蕴和黎泓身上瞟。 宋时蕴却保持着沉默。 其实这话说得没错。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杀害那么多人,还没传出半点动静? 宋时蕴心里其实,也偏向这一切是妖邪做的。 可偏偏…… 现在没有半点线索。 宋时蕴环顾着,空荡荡的院子,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气息。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 “这件事,我们暂时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黎泓沉吟道:“只能说,都有可能,还得一步步查。” 刘知府却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一直唉声叹气,“这伍氏失踪的案子,还没解决呢,曹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后,我们泾川城府衙的名声,就全毁了!” 语毕,刘知府一顿。 他忽然抬头望向黎泓等人,“宋小姐,黎大师,曹家今日的事情,会不会和伍氏的失踪有关?” 黎泓:“怎么说?” 刘知府说:“我就是猜测,伍氏是不是真的失踪了?曹家变成这样,会不会有伍氏的缘故?” 宋时蕴一皱眉,“刘知府,你觉得伍氏一个女子,还带着个孩子,能够悄无声息地,杀了这么多人,再让曹元汉自杀吗?” 刘知府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是曹元汉和父母早就有仇怨,心下对父母不满已久,想要和父母同归于尽,所以早早地送走了自己的妻儿?” 宋时蕴:“……” 她一时间,有些佩服刘知府的脑洞。 “……这不太可能吧?”白千里忍不住说:“刘知府,之前不是你说的,曹元汉老实本分,和家里人关系一向融洽吗?更何况,就算是他和伍氏合谋,一个人杀了那么多大活人,总该有动静吧?还有他的弟弟弟妹人呢?曹元汉都自杀了,总不能还把他们的尸体给处理了吧?” “退一万步来说,那些弟弟弟妹的尸体,真是被曹元汉处理了,那曹元汉是怎么处理的?如若是把尸体拉出去埋了,为何左右邻居一点都没察觉,外面也没有半点血迹?”张骞云接过白千里的话,“这里面有很多事情都说不通啊。” 刘知府愣了一瞬,皱皱眉:“我也只是猜测的……” 他就是突然想起来,伍氏到现在下落不明。 没有人知道,伍氏到底是怎么了。 鱼娘子的话,也只说,那日看见墙壁上有奇怪的影子。 可说不定是她眼花了? 就算她没有眼花,贾家墙上的那个影子,也不一定和伍氏的失踪有关。 到现在,谁也说不准,伍氏到底是遇到危险失踪了,还是自己藏了起来。 如若不是贾家后面,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 仅凭鱼娘子的话,根本无法牵扯上贾家。 当初他们之所以怀疑上贾家,就是因为鱼娘子和贾家看后门的老汉,接连跳出来的缘故。 但也有可能,他们是被买通了? 刘知府刚才就是脑子一个激灵,突然想到这些。 但仔细一想,还是有颇多说不清楚的地方。 “来了来了——” 正在这时候,旁边的衙役,忽然喊了一声。 刘知府不耐地道:“什么就来了?” 衙役指着院门口,“是曹大夫他们来了!” 闻言,宋时蕴和谢如故转头,向院门口望过去。 便见之前派出去的衙役,带着曹大夫,刚好走到门口。 听见院内衙役这话,曹大夫见刘知府转过头来,便想对刘知府拱拱手。 但,他刚抱起自己的双手,就看见院内地上一大片血。 曹大夫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一撩起下摆,快步走进来,“这,这是发生——元汉?” 曹大夫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瞥见院门旁边的曹元汉的尸体。 曹大夫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飞快地扑过去,脸色苍白着,颤抖地伸出手,探了探曹元汉的鼻息。 感觉到他浑身冰冷,一点气息都没有,曹大夫倏地收回手,“怎,怎么回事……” 他飞快地看向刘知府等人。 “刘知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元汉怎么……” 曹大夫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瞥见,地上的血迹,一路蔓延到正屋里面。 曹大夫顺着望过去,便看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曹大夫惊愕地瞪大眼睛,踉跄地起身跑过去,扶着门框,看见里面的尸体,是自己的堂叔堂婶,他脚下一滑,险些晕倒。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呀?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曹大夫声音哽咽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曹大夫的反应看。 从曹大夫进入院子的第一时间,宋时蕴就一直在观察他。 从曹大夫的每一个反应来看,都很自然,也很正常,一点也不像是假装的。 如若真是假装的,那曹大夫恐怕就是神人了。 “刘知府,你……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吗?”曹大夫还在盯着刘知府问。 刘知府也不知道怎么跟曹大夫解释,他一边瞥向黎泓和宋时蕴,期待他们开口,一边咳了一声,含糊地道:“我们暂时还不清楚,我们只是恰好来找曹元汉问点情况,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我们也被吓了一跳,这才请曹大夫你过来问问情况,曹大夫,你和曹元汉一家不是亲戚吗?你知不知道,曹元汉家里最近有没有闹什么矛盾?”看书喇 曹大夫有些懵,“能有什么矛盾?他们一家是最是和善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一家人闹过矛盾红过脸?更何况,元汉他们家……变成这样,跟他们家里有没有矛盾,有什么关系?” 第400章 猜测 曹大夫不太理解,刘知府问这些话的动机。 “这个……” 刘知府掩嘴咳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停地向黎泓和宋时蕴使眼色,让他们开口。 毕竟是他们要请曹大夫过来的,他们自然有想问的,这时候还不问,更待何时? 黎泓看见刘知府的眼神,反应过来,看了看宋时蕴。 见宋时蕴没什么反应,黎泓只好开口,问道:“是这样的,曹大夫有所不知,我们查过曹元汉的伤口,发现他的伤口方向以及刀痕,都是他手里的刀造成的,不仅如此,曹家父母身上的致命伤,也是他手里的刀造成的。” 黎泓虽然没有说得太过明白。 但曹大夫还是听出来了,黎泓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大夫,也了解过,身上各种的伤口,是什么刀,在什么状态、高度,什么姿势造成的。 他比一般人要清楚一点。 黎泓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边再清楚不过。 曹大夫的脸色,便愈发地惨白,“这不可能!”他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这怎么可能?你们的意思是说,是元汉自己杀了自己的母亲?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更何况,曹家那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其他人怎么会任由元汉做这种——” 话未说完,曹大夫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什么似的,蓦地瞪大眼睛。 他飞快地向房间里望了望。 “对了,元文元武呢?他,他们人呢,怎么没见他们人?” 曹大夫喊着曹元汉两个弟弟的名字。 屋内却没有任何反应。 曹大夫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也是刚反应过来。 曹家出了那么大事情,可他来到这里之后,却没看见曹家其他人。 这太不对劲了! “刘大人,元文元武呢?”曹大夫颤抖地看向刘知府,心里却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知府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曹大夫,但还是沉声道:“他们俩和他们的妻儿,都不见了,我们也正在找,只不过现在还没看见踪迹。” 曹大夫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实不相瞒。”黎泓对曹大夫拱了拱手,虽然这个时候,不应该那么直接地问,但现在事情比较严重,他便还是直接问道:“曹大夫,曹家现在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我们方才去问过左邻右舍,其他人都说,没听见曹家内有什么动静,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曹家,所以……我们只能怀疑,是曹家内部的矛盾,或许是他们自己伤了自己,也是因为这些,才想问问曹大夫,曹家这么多人之间,是不是有点龃龉?” 曹大夫闻言,缓了一会儿,才艰难地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他倏地抬起头来,飞快地摇头,断然道:“这绝对不可能!” 宋时蕴听到这话,才问了一句:“曹大夫,就这么笃定吗?” 对上宋时蕴那双审视一般的眸子,曹大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道:“一家子人,肯定是有些磕磕绊绊的,那勺子还碰锅沿,上下牙还有打架的时候呢,要说一家子没拌过几句嘴,那是不可能的,但那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们一家子人,真的性子还算是好的,就算偶尔有两句不痛快的,那也没隔夜仇,我见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家家户户,他家真的算是不错的了。” 曹家在泾川城算是大户,泾川城内,恐怕有五分之一的人都姓曹。 往上数三代,那些姓曹的人,几乎都是远亲。 曹大夫家,世代医家,在泾川城内也是出了名的。 平时来找曹大夫看个诊,帮个忙,或是想要巴结他的亲戚,不知凡几。 再加上,曹大夫平时作为大夫,也不少上门去给别人看诊。 他接触过的人户,不胜枚举。 可以说,曹大夫作为医者,见过世间的各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家家户户的丑闻、龃龉、秘辛,他也见过听过不少。 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就没有什么人户,家里不吵架的。 有些人户,家里兄弟多,甚至打破头,闹出人命的都有。 曹元汉家人并不少,只偶尔拌两句嘴,也都是为了一口粮食,或是一点银钱的事情。 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曹元汉家里人,也都没把那种事情,放在心上。 一家子还是其乐融融的。 曹大夫就是喜欢他们家的氛围,觉得他们家人活得简单轻松,所以才和曹元汉这一支远亲来往得比较多。 也是欣赏曹元汉的性子,知道曹元汉老实稳妥,是个可以托付的,他才会向刘知府举荐曹元汉去做更夫。 这样的曹元汉,这样的一家人。 现在告诉他,他们会自相残杀,闹得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让曹大夫怎么相信? 无论如何,他都是没办法相信的。 黎泓和宋时蕴等人,都听明白了曹大夫的意思。 “曹家这么多兄弟,家里日子又过得拮据,兄弟们之间会不会因为银钱闹矛盾?”张骞云补了一句,问道。 曹大夫刚想摆手,却想起来一件事,他略有些迟疑地道:“胖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曹家兄弟确实多,为了给曹家老三就是曹元武成亲凑聘礼,我倒是挺元汉抱怨过两句,说是他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曹元汉的父母身体不好,家里虽然有两个兄弟,但两个兄弟和曹元汉都有点年龄差。 所以,家中的事情,几乎都指望曹元汉。 曹元汉和伍氏认识,是冰人介绍。 伍氏当时是孤女,家中没了父兄,只有伍氏一个人。 所以,曹元汉也没用什么聘礼,就迎娶了伍氏。 伍氏进门后,就和曹元汉一起打理着城郊的几亩薄田。 曹元汉后来在曹大夫的举荐下,又做了更夫。 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但没多久,两个弟弟都长大了。 都要成亲了。 曹元汉拿出积蓄来,好不容易给二弟弟娶了妻子。 三弟弟又到了成亲的年岁。 一家子的负担,都要曹元汉和伍氏夫妻俩承担,他们俩私底下抱怨两句也很正常。 伍氏似乎也提过,他们两口子负担不起了,让曹元汉去和父母商量,看看能不能给老三晚成亲几年。 曹元汉好像真的去找过父母。 可父母说,冰人都上门说了亲,哪里好推辞? 更何况,曹元武可以等,人家女方又不能等。 哪个妙龄女子,嫁得不早? 若是再过几年,曹元武倒是可以成亲了,可到时候还上哪里去找适合的妙龄女子? 父母不同意,伍氏那边又有压力。 曹元汉就是一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私底下,还曾找曹大夫喝过酒。 喝多时,便吐槽过几句。 但,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事后,曹元汉为了给曹元武娶媳妇,还曾经找曹大夫借过钱。 曹大夫作为大夫,手里自然是不缺银钱的,见曹元汉愁得唉声叹气的,就借给了他。 曹元汉也争气,管着薄田、做着更夫、白日还去找了一些临工,没多久就攒下钱来,将钱还给了他。 所以,在曹大夫这里,曹元汉的评价很高。 他一点都不相信,曹元汉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 更不相信,为了家里一些琐事,曹元汉就会横下心来,把家里人都杀了。 曹元汉若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就不是曹元汉了。 那简直是换了人了。 “若是这样……”黎泓摸了摸下巴,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撑着下颚,却没有说话。 张骞云猜测道:“或许就是,平时这种的小事太多了,积累下来的怨气,在他妻子失踪后,爆发了?” 第401章 去往贾家 曹大夫还是摇头,“不可能,伍氏失踪后,家里人都很着急,曹元汉的家里人,非但没有说过曹元汉,还四处帮忙去找人,起早贪黑的,这段时间内,我没听说过,他们家闹过什么事情。” 伍氏刚失踪,曹家忙着找人,这个时候,怎么会闹什么事情? “又或者,伍氏失踪的事情,是和曹家其他人有关,曹元汉知道了,怨气爆发,激情杀人?”白千里又是一个猜测。 曹大夫:“……” 听着他们的猜测,越来越离谱,曹大夫语气都有些无奈了,“这也不可能,你们不知道,伍氏早早就没了娘,后来父兄也都接连病逝了,她嫁给曹元汉时,她都吃不上饭了,饿得跟个麦秸秆似的。进了门后,我那堂婶对她好得不得了,完全是将她当成了闺女去照顾,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伍氏也是一个心存感激的人,平时照顾公婆,十分地殷勤。 曹大夫每每来曹家做客的时候,便看见伍氏和公婆的关系,好得不得了,那简直是比跟亲儿子的关系还要好。 加上伍氏人能干,入了门没多久,曹家老两口就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伍氏处理。 就连日常公中的钱,都放在伍氏那里。 他们日常要花销,都要去跟伍氏支钱。 若是不在乎这个儿媳,哪有人愿意把财政大权交出去,自己过手掌心向上要钱的日子? 伍氏失踪时,曹大夫得知消息,便赶到曹元汉家来问情况。 他过来时,就见他那堂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要死过去似的。 见他过来,堂婶还一把抓住他的手,请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忙找到伍氏,还差点给他下跪。 这种情况下,曹大夫无法想象,伍氏的失踪,会和他们有关系。 “我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曹家现在全指望着伍氏和曹元汉,再蠢的人,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刘知府一拍大腿,跟着附和。 他一直就不相信宋时蕴等人的猜测。 曹元汉虽然有两个弟弟,都成了亲。 但年纪都还是小一点,平时做事也有点蠢笨。 他们挣的钱,只能够自己花销的。 曹家的一切,都指望着曹元汉和伍氏撑着。 伍氏还生了几个孩子,有儿有女,半点也没亏待曹家。 曹家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 “我还是觉得,伍氏的失踪,和鱼娘子口中的事情,脱不开关系。”刘知府还是坚持。 宋时蕴闻言,摸了摸下巴,道:“贾家自然也要去调查的,但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和可能,各种可能性总是都要查查的。” 黎泓快速地点点头,“小师妹说得对,刘大人,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有各种可能,就查查看。” 刘知府道:“我知道的,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眼下看来,这一切应该不是曹家自己人造成的吧?” 白千里皱了皱眉:“可是,曹元汉身上的伤口,和曹家父母身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曹元汉身上的伤口,分明是自己向自己捅刀子,才会造成的伤口走势和形状。 曹家父母身上的伤口,看着也是出自曹元汉手里的刀。 就算曹家人平时再好,可还是解释不了这两点的疑惑啊。 “还有一种可能。”宋时蕴闻言,淡声道:“那就是,邪祟作乱,附身了曹元汉,又或者用其他办法,操控了曹元汉,做出这种事情来。” “也只有邪祟作乱,才能够做到,毫无动静就杀人于无形。”谢如故跟在宋时蕴身后,补了一句。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 张骞云望向他们俩,又提出新的疑问,“可是,我们在这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邪祟的气息。” 早在刚才,张骞云和白千里,便各自拿了一个八卦盘,四处查看,是否有邪祟残留的迹象。 但八卦盘都没有任何反应。 从结果来看,曹家这件事应该和邪祟无关。 “时间太久了。”宋时蕴闻言,淡淡地解释道:“从曹元汉身上的伤口变化程度和血液变化程度来看,曹元汉死了三天左右,甚至更久,这段时间足够让残留的痕迹消失了。” 张骞云和白千里闻言,眼前一亮,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么说,倒是很有可能。”黎泓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这一切其实还是邪祟做的?可是,邪祟为什么要对曹家做这些事情?” “曹家人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张骞云闻言,向刘知府问道。 刘知府和曹大夫闻言,齐齐摇头。 “这不可能,曹元汉性子真的挺好的。” 刘知府都有些无奈了。 当初让曹元汉做更夫时,府衙就调查过曹元汉平时的为人和作风。 曹元汉没有任何案底,平时也没和什么人打过架,闹过什么矛盾。 认识曹元汉的人,对曹元汉风评都挺不错的。 刘知府这才让曹元汉做了更夫。 如若曹元汉真有什么问题,他是断然不会让曹元汉来做更夫的。 曹大夫对曹元汉更了解。 曹元汉家里人多,但又没什么势力,就怕别人报复他们,欺压他们。 所以在外面一向与人为善,根本不可能做什么极大的恶事。 更不可能有什么冤魂索命,邪祟作乱报复的事情。 “那就还是和贾家脱不开关系。”黎泓又想起来鱼娘子之前的供词,“可是,如若和贾家有关系的话……那么,贾家和曹家难不成有仇吗?” 刘知府和曹大夫俱是一愣。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摇头。 “没听说过啊。” 曹大夫皱着眉:“我记得,元汉和贾家一向没什么往来的,没听说他们两家认识啊。” 贾家那是一等一的,泾川城富贵人家。 曹家虽然算不上是家徒四壁,但日子也过得勉强。 两家压根是八竿子打不着。 两家人估摸着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贾家内或许有什么邪祟,是贾家都不知道的,也说不定。”宋时蕴想起来一件事,“贾家上下不是都没见过那个影子,只有看后门的老伯看过,结果他还死了吗?” 刘知府飞快地点头:“对对对!那个老伯死得很莫名,我也觉得,他的死,和他说出来的话有关系。” 也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刘知府才让人严加看守,不让别人随意和鱼娘子接触,就怕鱼娘子也有什么三长两短。 “也许,贾家内真有什么东西作祟。”黎泓拍案定板,“肯定是这样的!” 宋时蕴看他一眼,“暂时还不清楚,不要妄下论断,大师兄。” 黎泓闻言,讪讪一笑。 张骞云此时望着刘知府,又问道:“贾家的宅院,是刚换过的吗?” 刘知府摇头:“没有,贾家现在住的地方,已经住了二十多年了,近期没换过。” “那贾家之前有这样的传闻吗?”白千里皱眉问道。 刘知府迟疑片刻,“好像没有……以往确实有些人员失踪的案子,但现在没有证据表明,那些人失踪事和贾家有关系。” “算了,都别在这猜测了。”宋时蕴直接到:“既然和贾家有关,那我们去贾家看看,不就行了吗?” 刘知府对于这一点,是赞同的:“对,我觉得,我们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去贾家看看,也许会发现新的线索。” 其他人对视一眼,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刘知府留了一部分人,清理曹元汉家的现场,一部分人去找曹元汉那两个弟弟弟妹。 其余人,则跟他们一起去往贾家。 第402章 第一个失踪的人 曹元汉家,毕竟是曹大夫的远亲。 曹大夫便留下来,帮忙照顾曹家的后事。 宋时蕴和谢如故,跟在刘知府身后,走出曹家的院子时,宋时蕴脚步一顿,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刘知府——” 刘知府脚步一顿,转头看她,神色有些紧张,好像有些害怕,宋时蕴又说出什么惊天的猜测似的。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宋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宋时蕴直言道:“我就是想问问,刘知府方才说过,之前有不少失踪案,是吗?” 刘知府见宋时蕴不是纠结曹家内斗的事情,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是,也是伍氏的案子发生后,我让人顺着查时,才发现有不少失踪案。” 宋时蕴追问:“那些失踪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刘知府一顿,略有些疑惑,“共同点?” 宋时蕴颔首。 刘知府捋了捋胡子,“共同点……我记得,好像没什么共同点吧,失踪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长得美长得丑,也都有……” 宋时蕴蹙了蹙眉。 如若失踪的人,有共同点,就可以顺着共同点查下去。 但是,这些失踪的人,竟然没有半点共同点? 也难怪,之前官府没有把这些案子,放在心上。 各色的失踪人员都有,在任何人看来,这些案子自然都没有什么关联性,就是普通的失踪案。 宋时蕴转而又问:“那,失踪的人有找回来的吗?” 刘知府叹息:“没有,查到现在,全是无头案。” 宋时蕴:“他们失踪前,都经过曹家门口吗?” 刘知府道:“大部分人日常行走的路线,都会途经曹家,但也有一部分不是。” 剩下的那一部分人,日常行走的路线很多很杂,并没有伍氏那两点一线那么简单。 通过对他们家人的询问来看,从他们家再到失踪人员要去办事的地方,都有好几条路可以到达。 有的路线,要经过曹家。 有些就不用。 平素那些人,用的都是比较近的一条路线,几乎都是不经过曹家的。 可偏偏,那些人就是失踪了。 刘知府一开始也怀疑过,那些失踪人员,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但检查了一遍后,失踪的人身份太杂了。 男女老少都有,日常做什么事情的也都有。 并没有任何共同点。 唯一可能有交集的地方,就是贾家。 但,这一点还是不一定的。 因为那些人已经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当日到底走的哪条路,有没有经过贾家? 如若没有途径贾家,这事儿自然不能算在贾家身上。 宋时蕴顿了一下,“他们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失踪那一日,走的哪条路?” 刘知府:“是,那些人家只说,他们出门时,看着还是走的以往的路线,但后来有没有改路线,回来的时候走的哪条路,他们就不知道了。” 宋时蕴蹙了蹙眉,没有再说话。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追问了一句,“那些失踪的人,平时和贾家都没有往来吗?” 刘知府:“不是,有几个人,和贾家来往还挺多的。” 宋时蕴和黎泓等人,倏地便将目光放在刘知府身上。 一下子对上好几双瞳孔,刘知府被吓了一跳。 到嘴边的声音都没了。 白千里有些着急地问:“刘知府,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你倒是继续说啊!” 刘知府咽了一下口水,讪笑一声,才继续道:“我们去查过,有几个失踪的人,平常和贾家是有往来的,那些人分别是去贾家送菜的菜农,和偶尔去贾家等富贵人家送布料的掌柜,还有一些是人牙子,帮贾家买卖一些奴仆的。” 刘知府一开始,调查出来这些人,就仔细去查了一下。 对那些人的信息,他很了解。 宋时蕴闻言,思忖道:“那么,第一个失踪和贾家扯上关系的人,是谁?” 刘知府:“是去贾家送菜的菜农。” 那是一个老伯。 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家里住在城外的村子里,自己有个不大不小的菜园。 日常种了菜,便送到城里来卖。 他的菜品相好,就被贾家看上了,给贾家供了几年的蔬菜。 他失踪那一日,正好是来给贾家送菜。 刘知府去调查过,老农失踪那一日,确实到了贾家。 但贾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说,老农将菜放下,拿了钱后,就走了。 贾家内的老人,都知道这件事。 当时的门房,就是后来,看后门的那个老头。 刘知府调查到这里时,那老头还没突然自杀。 老头也说,当时他确实看见老农从贾家出去了。 所以,老农的失踪,应该是在离开贾家之后,和贾家没什么关系。 但是,老农的家里人却说,根本没瞧见老农回来。 这老农到底是在哪里失踪的。 没有人知道。 宋时蕴闻言,沉吟片刻,又问:“那老农失踪后,家里人就报官了吗?” 刘知府道:“报官了,我对这案子还有点印象呢。” 他和贾家关系好,这案子牵扯上了贾家,刘知府当时便亲自去处理的。 他亲自上门,去贾家问了情况。 贾家当时都说,老农是好生生的,从贾家离开的。 至于,离开贾家后,老农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而刘知府也问过,贾家旁边的人户,确实有人,看见了一个扛着扁担的老奴出入贾家。 他们也十分确认,那老农确实离开了贾家。 所以,当时整件事看上去,都和贾家没什么关系。 刘知府便也没有多想。 他便让下面的人,当成普通的失踪案去查。 但查了一阵子,都没有什么线索,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那个老农的儿子们,似乎也不怎么上心,也没再来府衙问过。 若不是伍氏的事情,将老农的案子牵连出来,府衙都要忘了,还有老农这案子的存在。 “那老农的孩子,怎么突然就不管不问了,难不成他们也遇到了什么意外吗?”张骞云急声问道。 刘知府道:“那倒是没有,我听说,他们一家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菜园子越来越大,给城里不少有钱人家送菜,如今也是有钱人了,大约是有钱了,父亲年岁也大了,失踪就失踪了——你们年轻,不知道,私底下这种事情多得很,有些孩子更是记恨父母年岁太大,占他们口粮了似的,我们以前就处理过不少,孩子害了父母的案子。” 越是偏远的地方,这种事情就越多。 泾川城不算是小地方,刘知府都接手过不少。 所以,一开始老农的儿子们来报案时,官府也怀疑过他们,为了利益,谋害了自己的老父亲。 但调查了一翻后,发现老农的儿女,确实没有什么作案的可能,也就放过了。 但,对老农的儿女来说,父亲年岁已大,又失踪了。 他们或许觉得,父亲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也没抱什么希望。 府衙能够找到,就帮他们找到。 找不到就算了。 这种心态,再正常不过。 所以他们不再关注着案子,不再来府衙催促,对刘知府来说,也很正常。 府衙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老农失踪,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宋时蕴追问道。 刘知府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他是第一个和贾家扯上关系的失踪人口吗?” 刘知府点头:“对。” 第403章 读书人 府衙曾经将五六年前的失踪案全部翻出来检查过,但那些人的失踪,就和贾家没有任何交集了。 他们大多失踪在城郊偏远地区,和贾家没有任何往来,活动区域也没有和贾家接触过。 所以,他们的失踪,应该是和贾家没关系的。 刘知府便将那些卷宗,放下了。 查到老农时,他再三确认过,根据时间来看,老农的失踪,确实是第一个和贾家有关系的人。 在老农失踪后几个月,又接连失踪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便是活动路线,途经过贾家。 但…… 府衙当时压根没想过,这些会和贾家有关系。 所以也没想过他们失踪前的行走路线有什么相同,没有根据这一点查下去。 自然也没有查过贾家。 而在那两个人失踪后,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给贾家送布料的掌柜,就失踪了。 府衙去调查过,据说那个掌柜,从贾家离开后,还曾去过另外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也证实,布庄掌柜确实是从他们家离开的。 后来是怎么失踪的,就没人知道了。 所以,这事儿看来看去,都和贾家没关系。 刘知府当时也只是去贾家问了问情况,得知那掌柜还去过其他人家,他就着重调查了一下,那户人家。 但,当时所有人都记得,掌柜来了之后,很快就安然离开了。 所以,这案子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变成了无头悬案。 “所以,老农是第一个——”宋时蕴沉吟道:“第一个失踪的人,是在四五年前,那么,四五年前,贾家内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刘知府一顿,“宋小姐是在问我吗?” 宋时蕴颔首。 当然。 他们这里,只有刘知府对贾家有所了解。 不问刘知府,还能问谁? 刘知府尴尬地挠挠脸皮,想了想,“我记得,是没出过什么事情。” “我说的事情,不是意外,就是他们家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对家贾家来说,是比较大的事情?” “这个……”刘知府摸了摸下巴,“……真要是说起来,哦对了,四五年前,贾夫人老蚌生珠,曾经生过一个女儿,但据说刚出生两个时辰,孩子就夭折了,贾夫人为此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刘知府事后听说这件事,他还专门带着礼品,上门探望过。 贾云平跟他说,贾夫人是年岁大了,突然怀有身孕,身子扛不住,怀胎的时候,就很是难受。 大夫都说过,贾夫人这孩子生不下来。 劝说贾夫人为自己身体着想,落了那一胎。 但贾夫人不愿意。 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她还是想要生下来。 可是,即便贾家各种补品养着,大夫们精心伺候着,贾夫人还是早产了。 孩子生下来,身体就很弱,好像是胎里带病。 当晚好几个大夫,留在贾家内,为那孩子治疗了两个时辰。 可还是没保住那孩子一命。 本来因为生产,就几乎昏死过去的贾夫人,听闻这消息,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后来,她就病了一段时间。 听说,病得厉害,不能见风,不能出门,就天天呆在屋子里。 不过好在贾家有钱,很快就养了回来。 但在那之后,就没再听说她怀孕的事情。 大约是真的伤了身子。 “贾夫人难产之事,是发生在菜农失踪之前,还是菜农失踪之后?”宋时蕴问道。 刘知府回想道:“好像是失踪之后吧……听说,贾夫人怀有身孕时,本来就难受,后来听说菜农失踪,好像受到了惊吓,后面几乎是一直在卧床养胎,可即便这样,也没能保住孩子。” “不过,这些和伍氏他们失踪的事情没关系吧?”刘知府有些迟疑。 宋时蕴淡声道:“没有什么关系,就是随便问问。” 话虽如此,宋时蕴还是又问了一句,“对了,菜农失踪后,又失踪了两个人,是吧?” 刘知府虽然不明白,宋时蕴这么问的原因,但还是配合回答:“对。” 宋时蕴:“那两个人失踪的时候,贾家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大事?” 刘知府一顿,皱眉道:“没有吧,这几年里面,贾家能够称得上是大事的,也就是贾夫人的孩子夭折一事吧。” 宋时蕴又问:“除了那个孩子外,贾夫人还有其他孩子吗?” 刘知府:“这是自然的,贾夫人年轻时,便生下了三男两女,孩子们现在都大了——” “哦对了。” 说到这里,刘知府想起来一件事,“那两个人失踪不久之后,贾夫人的二儿子便成亲娶妻,这也算是贾家的大喜事。” 大喜事…… 宋时蕴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贾家内有邪祟的话,应该会出现各种倒霉的事情。 比如,贾夫人那好好的孩子,夭折了。 又比如,贾夫人身体垮下来,养了许久,才养回来。 既然有邪祟的房子,家里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 宋时蕴思及此,又问了一句,“那贾家这几年,有没有出现其他倒霉的事情?或者家中有人突然重病、死亡,出现意外,等等?” 刘知府皱眉:“……这类的事情,倒是没听说,除了贾夫人难产外,贾家这些年一直挺顺利的,生意越做越大,孩子们也都争气,贾夫人两个女儿都嫁的不错,儿子娶的妻子娘家也都很好,我着实想不到,贾家有出什么倒霉的事情。” 宋时蕴有点意外地扬了扬眉。 贾家这种情况,倒是让宋时蕴没想到。 如若真有邪祟,在贾家内的话,贾家怎么会一直如此平静? 从现在的线索来看,那邪祟分明是无差别杀人。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美丑,无论做什么行业的人,都会被邪祟盯上。 既然如此无差别杀人,又经常徘徊在贾家内外,那为什么贾家人没遭殃? 除非…… 那东西是贾家豢养的? 宋时蕴忽然想到,之前遇到过的几次养尸的事情。 难不成,这次又是有人在养尸? 宋时蕴思及此,脸色就沉了下来。 “宋小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刘知府瞥见宋时蕴的神色变化,忍不住问道。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倏地放在宋时蕴的脸上。 宋时蕴见此,眉心松开来,道:“没什么,不是说,要去贾家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语毕,宋时蕴便率先提步向前走去,什么事情也没提。 谢如故看着宋时蕴的背影,便提步跟了上去。 黎泓见此,便开口道:“小师妹说的不错,先去贾家看看情况吧,刘知府。” 刘知府自然没什么意见,沉沉地一点头,便和黎泓一道,向前走过去。 他们到达贾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贾家的门房,看见刘知府带着人过来,顿时就明白了什么情况,一边打发着其他人去通知老爷夫人,一边将刘知府等人,迎了进去。 “大人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门房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宋时蕴等人。 刘知府没什么情绪地道:“随便过来看看,你们家老爷在家吗?” “在的,在的,大人不是说过,近些日子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家配合嘛,老爷基本上便不怎么出门了,就在家等着您呢。”门房笑吟吟地回答着。 刘知府略略点头,跟着门房,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这么晚,大人过来,怎么也没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听见这声音,众人便循声望过去。 走廊拐角处,走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那男人长得一般,但很清瘦,浑身透着书卷气。 浑然没有半点中年人的油腻。 他那模样,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第404章 查看 “我也是临时起意,就过来看看,也是叨扰了。”刘知府望着来人,笑吟吟地跟他抱了抱拳。 而这个人,不出意外就是贾云平。 贾云平对待刘知府,倒是十分客气,笑呵呵地道:“大人言重了,大人来此,我们贾家真是蓬荜生辉,哪里有什么叨扰的?” 说着,贾云平目光便不自觉地,向宋时蕴等人身上瞟。 他早就注意到了宋时蕴等人。 方才下人去禀报时,就说过,刘知府此番带了很多人过来。 看着那些人,全是陌生面孔,贾云平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面上不显,还在对刘知府笑着,仿佛随意似的,问了一句:“不过,大人带来的这几位,莫不是府衙的新人?” 刘知府闻言,便介绍道:“不是,忘了同贾老爷说,他们是从京中天司局过来的大师。” 贾云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个干净。 大庆朝内的百姓,有谁不知道,天司局的身份? 天司局的人,来他们家是想要做什么,更是显而易见。 贾云平瞥了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一眼,神色沉了沉,望向刘知府,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人带着他们过来,这是还不放心我们贾家啊?” 刘知府闻言,干笑一声,刚想解释。 贾云平又道:“大人,我相信您的为人,也知道您是一个好的父母官,但您上次不是带了一个所谓的大师,来检查过了吗?怎么这次又来了?” 刘知府之前,确实和贾云平说过,还要来贾家检查一番。 也嘱咐过,他这几日不要离开泾川城去做生意。 他听从了,但没想到,刘知府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已经惊动了京城里的天司局。 这就不是小事了。 贾云平有些生气,刘知府竟然没有提前跟他通过气。 刘知府看出来贾云平动了气,有些尴尬a他没跟贾云平说,就是怕贾云平不同意。 毕竟前不久,刚请大师来过贾家。 当时,贾云平虽然配合,但心里已经不太高兴了。 刘知府就怕再说出来,贾云平不愿意配合。 所以就没提前告知贾云平。 刘知府现下只好解释道:“云平有所不知,上次来过贾家的那位大师,现下不知所终,我正在派人寻找,却一直没找到他,这跟贾家扯上关系的人,要么失踪,要么突然死亡——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查查的,你说是吧?” 听见这话,贾云平有些意外,“那位大师,失踪了?” 他这几日没听见刘知府那边的动静,还以为,是正在调查。 刘知府叹息道:“是啊,如若不是找不到他,我也不会去惊动天司局的人。” 贾云平皱了皱眉,“刘大人,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不能随便来个人,出了事情,你就怀疑我们贾家吧?我们贾家在泾川城已经多少年了?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别说是杀人放火了,就连欺压奴仆的事情,我们都没做过啊。您现在这么一说,好像我们贾家真的在背地里害人了似的。” 刘知府连忙安抚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相反地,云平,我反而是担心你们的安危。” 贾云平不懂了,“担心我们什么?” 刘知府:“你想想,说看见过贾家墙上有奇怪影子的老伯死了,来贾家查过邪祟的大师现在不知所终——” 说到这里,刘知府就看见贾云平又皱起眉来,一副不悦的样子。 刘知府话锋一转,一边安抚一边说:“当然,我知道云平你们肯定没问题,但说不得是这宅子有什么问题,毕竟贾家这宅子也好些年头了,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不然也无法解释墙上那奇怪的影子是怎么回事是吧?” “我就想着,这宅子可能有什么问题,但如若宅子有问题的话,你们还住在这里,不是更危险吗?” 刘知府露出一张平和的笑脸,“所以,我就想请天司局的人过来看看这宅子是否真有问题,如若没有,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你们贾家人也可以安心住下来,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如若这宅子真有问题,也可以及时为你们化解危机不是吗?” 宋时蕴听见刘知府这一连串的话,看着刘知府的目光,都不由变了变。 这刘知府…… 还挺会说话的。 黎泓也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刘知府,他一直以为,刘知府是一个两袖清风,老实巴交的父母官。 现在看来,是他狭隘了。 贾云平皱了皱眉,但抵触情绪明显没有那么强烈,显然是被刘知府的话,绕了进去。 不过,刘知府的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贾家内这些异常,他们确实没办法解释。 更何况,近期和贾家有关的人,要么死要么失踪,要说贾云平心里,没有一点担忧,那是假的。 他自己私下里,也暗中怀疑过,这宅子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所以,在刘知府第一次带大师来的时候,他虽对刘知府的诸多怀疑有些生气,但还是配合了。 现下,那位大师又失踪了…… 贾云平想到这里,心里就沉了沉。 “云平,如今这些大师已然是来了,不如我们先请大师们看看吧?”看出来贾云平的神色有所动摇,刘知府趁热打铁,“若是没事儿,你也好放心。” 这话,戳到了贾云平的心坎里。 贾云平看了看他们,沉沉地一点头,“那就有劳诸位了。” 他微微一拱手。 算是松了口气。 刘知府闻言,松了一口气,一边给黎泓等人使眼色,一边说:“那黎大师,你们就赶紧去给贾家看看风水吧。” 黎泓闻言,抱了抱拳,旋即便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快速离开。 贾云平刚想跟上。 刘知府又拦住他,“云平兄,我们俩也有几日不见了,你就留下来,陪我说几句话吧,至于黎大师他们,让管家去招呼就是了。” 贾云平不好拒绝刘知府,便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贾管家躬身行了一礼,便快速跟上宋时蕴等人。 贾云平见此,才重新看向刘知府,问道:“刘大人,那些人都是天司局的弟子吗?我瞧着,有两个人怪年轻的。” 刘知府知道他指的是谁,“那是天司局刚收的弟子,就跟过来历练历练,不过黎大师是天司局代监正的大弟子,他的能力,云平兄可以放心。” 贾云平抿了抿唇角,点点头,犹豫片刻,又忍不住开口,“刘大人,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不知你可否告诉我,现在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刘知府闻言,一脸为难:“这个……说实在的,我现在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贾云平却不相信,“您这就是有心瞒着我了。” 刘知府眼珠子一转,拉着他的胳膊道:“你若是想知道,我就跟你慢慢说。” 语毕,刘知府就先拽着贾云平,进入正厅,一边等待宋时蕴等人回来,一边假装闲聊,给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争取时间。 谢如故和宋时蕴此时,已经跟着管家,在贾家内四处逛了起来。 黎泓目标明确,一过来,就跟管家说:“敢问贾管家,日前一直说有奇怪影子的,是哪面墙?”看书溂 管家面上挂着,公式化礼貌又疏远地笑,“就是西侧的那面墙,我带各位过去吧。” 黎泓道了一声谢。 管家便带着他们,去了贾家西侧。 贾家的户型,是典型的坐北朝南。 西侧院墙前,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看上去和其他墙壁,也没什么区别。 第405章 鱼娘子住的地方 宋时蕴和谢如故,跟在管家身后,来到西侧的院墙前。 “这就是老张头说过的,那面墙。”管家带着他们在院墙前停下来,指了指那面墙。 黎泓下意识地问道:“老张头是谁?” 管家介绍道:“老张头,就是之前在我们贾家看后门的门房,你们没听刘大人说过吗?” 管家狐疑地看了看他们 感觉这些大师们,知道的事情好像并不多。 黎泓闻言,恍然地哦了一声。 “这面墙,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在黎泓和贾管家说话的时候,白千里和张骞云已经过去,查看起来那面墙。 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了那面墙上。 但看来看去,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贾管家闻言,便笑呵呵地说:“那是自然,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院墙,哪会有什么问题啊?我觉得,老张头的话,那就是夸大了。自打贾家的宅子建成后,这面墙就一直在这里,都二十多年了,以往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问题,肯定是老张头眼花了,随口乱说的。” 宋时蕴瞥了管家一眼。 他说得泰然自若,好像真的不相信老张头的话。 宋时蕴思及此,问了一句,“贾管家方才说,自从宅子建成后,这面墙就一直在这里,期间也不曾修缮过吗?” 贾管家道:“自然是没有的,我们贾家的宅子,在建造初期,就用了特别好的料子,基本上没有修缮过。”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那么,这些年间,这面墙前后有没有什么变动?比如说,埋了什么东西,又或者加了什么东西?” 贾管家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吧,就连这些花草树木,都是建造初期,老爷亲自挑选,亲手种植在这里的,这么多年,除了日常的修剪,并没有改造过什么。” 宋时蕴闻言,微微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转头望向白千里和张骞云。 谢如故一直在盯着白千里和张骞云,偏头看了宋时蕴一眼,他低声道:“他们好像没有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宋时蕴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站在这里,也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 这就很奇怪了。 宋时蕴迟疑片刻,便提步走过去。 谢如故见此跟了上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道走到那面墙前面。 黎泓看见他们过来,便问道:“小师妹,你看看这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倒是没看出来什么。”看书喇 宋时蕴靠近那面墙,伸手放在墙壁上。 没有感觉到奇怪的气息。 再看看墙面上的红漆,也都是很正常的红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白千里和张骞云此时已经停了下来。 两个人看着宋时蕴的举动。 白千里率先开口问道:“小师妹,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 张骞云补充道:“我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宋时蕴收回手来,皱了皱眉,并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看向管家。 管家对上宋时蕴的目光,率先问道:“各位,有没有什么发现?这面墙没有什么问题吧?” 宋时蕴没有回答,而是说:“不知道可否,带我们出去看看外墙?” 管家一顿,“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时蕴含糊地道:“看过外墙再说吧。” 管家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情愿。 但想到贾云平的吩咐,再想到这些是京城来的贵人,管家便还是点点头:“好吧,那各位随我来吧。”看书溂 管家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时蕴和谢如故想也不想,便提步跟上去。 黎泓和白千里张骞云三个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白千里不由小声问道:“大师兄,小师妹这是什么意思?” 黎泓哪里知道,他只能说:“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白千里和张骞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行人只能先行跟了上去。 贾家的这面墙,就是外院的最后一堵墙。 墙外,有一条巷道,再往侧边走一些,便是一条居民区。 那边距离贾家虽然不算远,但房屋建筑一看,就便宜了不少。 而那里,就是鱼娘子之前住的地方。 虽然比曹元汉家住的地方,强了许多,但跟贾家比,差距还是有些大。 管家带着宋时蕴等人,走到巷道前面,便说:“这就是外墙了。” 外墙比里面更加素净一些,加上巷道较窄,也没有种植什么花草树木,看上去就是一面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墙壁。 听见管家的话,黎泓等人看了看四周,再次一起靠近墙壁,检查起来。 主张要来查看外墙的宋时蕴,此时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看了看侧后方的居民区,指了一下,问道:“鱼娘子以前就住在哪里吗?” 管家倒是知道这件事,便点点头:“听说好像是。”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快步向那居民区走过去。 巷道有一个分叉口,走过去,两侧是一排小院子。 谢如故跟在宋时蕴身后,“二妹妹,是想去鱼娘子家看看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 管家看见他们往那边走,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过去,“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宋时蕴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鱼娘子家是哪个院子?” 管家一顿,左右看看,指着侧前方的院子,“好像就是这一排的第二个院子。” 宋时蕴提步走到院门口,看着上面挂上的大锁,她并没有想要进去。 站在院门口,她转过头,向那面墙看过去。 从她这个位置,看出去,正好就看见,正对岔道的那一段墙壁,大概也就一两米宽。 确认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可以看见贾家的墙壁,宋时蕴便没有说什么,便走了回去。 贾管家狐疑地跟在宋时蕴和谢如故身后,有些茫然。 完全不知道宋时蕴过来这一趟,是要做什么的。 “小师妹,这面墙还是没问题啊。”黎泓等人,已经把情况检查了一遍,见宋时蕴回来,他便一脸愁容地道。 宋时蕴闻言,直直地走向,对准岔道的那段墙壁。 她伸手摸了摸那面墙,又伸手敲了敲,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向里面眺望。 除了能够看见一些树影外,倒是看不到别的东西。 “小师妹,是在看里面的树影吗?”白千里注意到宋时蕴的举动,“里面有不少树梢,都探了出来,刚才我们就在想,鱼娘子之前看见的东西,或许就是树影。当时是半夜,她又是受到惊吓,恍惚之下,将树影看错了,也不是不行的。” 贾管家听见这话,立即向前走一步,“实不相瞒,各位,我们家老爷一开始就是那么想的,不然这就是一面墙而已,能有什么特别的?想也知道,肯定是他们眼花看错了。” 黎泓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到现在,检查了里外墙,都没有什么问题。 黎泓也觉得,或许是搞错了也不一定。 “你们刚才在院子里,有没有检查到什么阴气?”宋时蕴望向张骞云,他手里拿着八卦罗盘,一直在寻找阴气。 听见这话,张骞云便摇摇头,“没有,方才在院子里时,这罗盘一直没有反应。” 宋时蕴皱了皱眉。 张骞云手里的罗盘,算是天司局内的经典宝物。 虽然不是多么珍贵的法宝,但也是从天机门流出来的。 宋时蕴知道,那上面有寻阴符咒的加持。 如若四周有阴气的话,就算她没感应到,张骞云手里的罗盘,应该也会有反应。 现在,她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息,罗盘也没有反应。 那么,很大概率就是,贾家内并没有什么邪祟作乱。 第406章 求之不得 可,不是邪祟作乱,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接触过贾家的、途经贾家的,都莫名失踪了。 这确实有点巧合得说不过去。 但若说,贾家内确有邪祟,一来宋时蕴和罗盘都没有所察觉,二来,贾家宅子在这二十多年,前面十几年都没有问题。 只是最近四五年,才出了问题。 贾家近几年内,又没出什么大事,人员也算是固定。 没有出现什么人命官司,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依我看,各位就不要多想了。”贾管家见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便开口道:“我们贾家绝对没有问题,之前的事情,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道:“我听说,贾家的二公子,前几年刚刚娶亲?” 贾管家一愣,没跟上宋时蕴这跳跃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他才谨慎又狐疑地盯着宋时蕴,“小姐为何要问这样的事情?” 宋时蕴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想去拜访一下二少夫人。” 贾管家才不相信这话。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还是不必了吧?二少夫人近期刚怀上身孕,身子不太爽利,不方便见客。” 宋时蕴面色不变,“二少夫人怀孕了?那我们就更应该去看看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给二少夫人安胎,看看她和孩子的情况,也好。” 谢如故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心下了然,便顺着她的话说:“贾家内有邪祟,二少夫人方才怀孕,身体虚弱,最容易受到邪祟烦扰,我们去确定一下二少夫人的情况,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贾管家:“……” 听他们说得冠冕堂皇,贾管家嘴角抽搐了一下,满脸写着不相信。 这话委实是有点太假了。 贾管家故作犹豫道:“……这个,我可能需要去问问我们家老爷,若是老爷同意的话……” 宋时蕴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大可以去问,我相信贾老爷会给刘知府这个面子,也不会拒绝我们为二少夫人安胎。” 贾管家闻言,才想起来,贾云平现在和刘知府在一起。 宋时蕴等人,自然不会对二少夫人不利。 在刘知府面前,贾云平多少得给这个面子,只是见一见二少夫人。 真要是闹到了贾云平面前,贾云平自然不会拒绝。 贾管家思及此,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好吧,我先带各位去见二少夫人,不过我先同诸位说好了,二少夫人怀有身孕,各位尽量不要叨扰太久,更不要伤害到二少夫人。” 宋时蕴淡声道:“这是自然,我们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害人的,不会伤害到任何无辜的人。” 贾管家闻言,沉吟着点点头,“那各位请跟我来吧。”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和谢如故一道,跟在贾管家身后,就向贾家的宅子走去。 黎泓见此,忍不住拉住宋时蕴的衣袖。 宋时蕴脚步一顿,偏头看过去。 黎泓小声地问:“小师妹,为什么要去见那位二少夫人?” 白千里和张骞云也是一脸莫名地看着宋时蕴,不明白宋时蕴这是要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直言,只是含糊地说:“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语毕,她便抽回自己的袖子,率先向前走去。 白千里和张骞云见此,疑惑的目光,全部放在黎泓的身上。 黎泓抓了抓耳朵,他也不知道宋时蕴要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算了,还是先听小师妹的话,师父说过,在外面若遇事不决,便听小师妹的,咱们先跟着小师妹走吧。” 临行前,张真人特意向黎泓嘱咐过,出门在外,万事听从宋时蕴的。 对待宋时蕴,要像对待张真人一样恭敬。 张真人直言,宋时蕴比他更厉害。 黎泓不太明白,张真人为什么对宋时蕴评价这么高,这么吹捧,但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他只会选择听从宋时蕴的。 白千里和张骞云,虽心有不快之处,但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便又回到了贾家内。 贾管家一边带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去拜访二少夫人,一边吩咐其他下人,去将这件事告诉贾云平。 如若贾云平不愿意的话,自然会派人过来阻拦。 贾管家打发下人去找贾云平后,便带着宋时蕴等人,踏入西跨院。 贾家的二少爷贾长林,和二少夫人周氏,就住在这里。 日常这个点,贾长林和大哥贾海林都会去贾家的店铺里坐镇。 所以,这个时候,贾长林并不在。 只有二少夫人周氏在。 周氏在屋里休息,听见贾管家带着人过来拜访,她还有些意外,向自己的丫环问道:“管家带来的是什么人?” 丫环说:“好像是京城天司局来的贵人,想要给少夫人和孩子,看看诊。” 周氏一听,说天司局来的人,倒是来了精神。 天司局的人,那都是一等一的大师。 如若大师愿意给她一张保胎符,或者是保佑她一举就生下儿子,在贾家站稳脚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周氏想到这里,便略有些激动地道:“快将那些大师请进来啊!” 丫环应了一声是,便走出去。 很快,她和管家,就带着一行人走进来。 周氏的目光,直直地越过贾管家,看向他身后的人。 当看见,他身后有男有女时,周氏还松了一口气。看书喇 有男人,有点不合适。 但有女生,就好了许多。 “老奴见过二少夫人。”管家走到周氏跟前,弯腰行礼。 周氏面上笑了笑,“听闻这几位是京城天司局来的贵人?” 贾管家便介绍道:“正是,这几位都是从天司局来的,这一位是黎大师、宋小姐,另外几位都是天司局的弟子。” 宋时蕴和黎泓等人闻言,便向周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周氏也轻轻一点头,摸了摸自己那并不显怀的肚子,“我这有了身孕,不方便起身,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黎泓淡淡一笑,“二少夫人言重了,是我们叨扰了。” 宋时蕴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地打量着周氏和房间四周。 贾管家见他们搭上话,便直接道:“二少夫人,这几位大师过来,是想给您把把脉,看看腹中的小少爷,不知道您这边是否方便?” 周氏笑着道:“我这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劳烦了几位贵人。” 黎泓便立即道:“少夫人言重,本来就是我们叨扰,少夫人不介意就好。” 说话间,黎泓就去看宋时蕴。 却见宋时蕴正在看其他东西,并没有看见他的眼神。 黎泓只能咳了一声,又望向白千里,“千里,你去给少夫人把个脉吧?” 白千里略略会一点医术,但仅仅只会简单地确认基本情况而已,不太精通。 闻言,他看了看明显在走神的宋时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然而,白千里刚一抬腿,就要过去。 周氏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宋时蕴的身上,“这位姑娘,不是也是天司局的大师吗?不知道,可否请这位小姐给我把脉?” 众人闻言一顿。 周氏显然是注重男女有别的。 这也很正常。 这年头没几个女子,愿意旁人随便触碰自己。 众人只好看向宋时蕴。 听见周氏的话,宋时蕴已经收回目光,回过神来。 旋即,她望向周氏,微微一笑,“若是二少夫人不嫌弃,便由我来吧。” 周氏笑道:“都是天司局的贵人,可以为我看诊,我真是求之不得。” 第407章 墙会变成妖吗 宋时蕴闻言笑了笑,便提步走到周氏面前。 周氏乖觉地,将手臂搭在旁边的桌子上。 宋时蕴在另一侧坐下来,伸手搭在周氏的手腕上。 周氏扫了一眼其他人,又向贾管家和宋时蕴问道:“不过,几位贵人怎么会突然来为我看诊?是公爹要求的吗?” 她自认为,和这些人完全不认识。 对方总不会无缘无故,来给她看诊吧? 贾管家忌讳着,周氏怀有身孕,怕她动气,不好直接说,宋时蕴等人是来查意外事件的。 他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是老爷的意思,老爷也是记挂着少夫人。” 周氏笑容愈发地浓烈。 她就知道,她有个孩子,自己在贾家就能够站稳脚跟了。 周氏和贾长林,算是难得的自由恋爱。 周氏以前的身份,只是贾家店铺里一个老伙计的女儿。 她以前去过铺子里几次,见过贾长林。 贾长林对她一见钟情。 死活非要娶他。 贾云平本来并不同意,后来还是贾夫人出面,说服了贾云平。 周氏才顺利嫁入贾家。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从前身份卑微,怕贾家的人看不起她。 就一直想着,要早些生个孩子,才能够站稳脚跟。 现在,终于如她所愿。 贾云平现在这么关心她,她心里清楚,这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贾云平终于重视了她。 这就是好事。 思及此,周氏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颇为地小心和在意。 眼里对这孩子的重视,几乎快要溢出来。 宋时蕴这时候,收回了手。 周氏立即向她问道:“大师,我腹中的孩子怎么样?” 宋时蕴淡笑道:“没什么事情,很平安,夫人可以放心。” 闻言,周氏顿时笑逐颜开,“那就好……那大师,敢问我这孩子,是不是个儿子?” 宋时蕴面不改色地道:“月份太浅,还看不出来。” “这样啊……”周氏的神色,略略有些失望。 她并非多么喜欢儿子。 但,若是一举生下儿子,她在贾家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贾云平再不喜欢她,也不能让贾长林休了她。 不过,也没关系。 周氏很快打起精神来,又望向宋时蕴,“那敢问大师,能否给我一张保胎符,或者是生子符,保佑我生个儿子出来?”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皱眉,淡声道:“生儿生女,是上天注定,人不可改命,所以我帮不了夫人,不过夫人如若愿意,我倒是可以给夫人画一张保胎符,可保夫人顺利生产,不受罪。” 周氏听见宋时蕴前半句话,眼神里说不出的失望,脸上的笑意,也几乎荡然无存。 但听见后半句,她又笑了笑,“那就麻烦大师了,有一张保胎符也好。” 起码可以保佑她顺利生产。 只要能够顺利生产,不伤身,这一胎不是儿子,也不打紧,只要她身子好,早晚有生儿子的机会。 宋时蕴看出来她心里的想法,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含糊地说:“那等我画好保胎符,便送来给二少夫人。” 周氏飞快地道:“那就谢谢大师了。” 宋时蕴道了一声:“夫人客气。” 旋即,她便站起身来,道:“对了,孕妇对住的地方,要格外讲究,若是居住的风水好,或许也有可能,增加生子的概率。” 一听这话,周氏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就请大师,帮我看看我这院子的风水如何,可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微微一笑,“二少夫人既然有吩咐,我自然不敢推辞,那我先四处看看。” 周氏立即答应下来,向旁边的丫环吩咐道:“夏桃,你带这位小姐去院子里逛一逛。” 夏桃立即答应下来,便带着宋时蕴出去了。 周氏一心想要生儿子,完全没注意到,宋时蕴的话,前后矛盾。 她前面,明明刚说过,生儿生女由天定,人力不可更改,后面却说风水可以更改。 这分明是为了可以方便在院子里,四处检查,而扯的谎话。 但偏偏,打蛇打七寸。 宋时蕴知道,周氏最在乎的,就是生子。 拿这个当幌子,周氏根本不会多想。 她便跟着丫环出去,四处检查起来。 谢如故和黎泓等人见此,也都跟着走了出去。 周氏坐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激动地盼着,宋时蕴等人给自己改改风水,保证自己能够一举得男。 她没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代表贾管家看不出来。 贾管家也是个人精。 宋时蕴一开口时,他也被宋时蕴糊弄住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宋时蕴是在打什么主意。 贾管家便皱了皱眉,但见周氏一脸期待的样子,他闭上嘴,并没有拆穿宋时蕴的小九九,便也跟了出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走在最前面。 黎泓追上去,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贾管家,他小声地问:“小师妹,你这是干嘛啊?” 宋时蕴低声:“我只是想看看,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黎泓愣了一瞬间,“有吗?” 他左右看看,“没感觉啊。” 他们进来这院子也许久了,白千里和张骞云手里的罗盘,并没有什么动静啊。 思及此,黎泓询问的目光,望向白千里和张骞云。 张骞云看了看手里的罗盘,对黎泓摇摇头。 黎泓就更不明白了。 宋时蕴淡声:“只是我个人的怀疑。” 近几年内,贾家只来过一个外人,那就是周氏。 若是成亲,这院子想必也重新修缮过。 所以,宋时蕴就有些怀疑,西跨院和周氏有问题。 但她刚才给周氏把过脉。 周氏没有什么问题。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只能查查这院子了。 贾家在这里二十多年,如若不是新进的人或物有问题。 宋时蕴实在是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黎泓听明白这个道理,便果断道:“行,那我们就四处去查查看。” 他朝白千里和张骞云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跟着黎泓向旁边走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则去了西侧的那面墙。 西跨院这面墙,和西侧外墙,是共用了一面墙。 宋时蕴走到那面墙前面,伸手摸了摸墙壁,又看了看四周的花花草草。 谢如故盯着她的动作,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宋时蕴微微一摇头,“没有。” 她收回手来,转头望向谢如故,“一切正常。” 这里更是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谢如故蹙了蹙眉,“或许问题并非出在墙上?” 宋时蕴走回来,“可是鱼娘子和门房老伯,都说曾经在那面墙上,看见了奇怪的影子……” 谢如故回想着刘知府告诉他们的细节,“这两个人的供词,其实有一个问题。” 宋时蕴疑惑地道:“什么问题?” 谢如故说:“鱼娘子当时是在外墙,看见了奇怪的影子,门房老伯半夜起来去茅房,即便看见了影子,应该也是在内墙吧?” 宋时蕴一顿,“这是自然。” 像是贾家这种高门大户,内宅里都有不少茅房。 甚至有下人专用的。 门房老伯半夜去茅房,就算看见了奇怪的影像,自然也是在内墙。 宋时蕴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就见谢如故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宋时蕴:“对,一个内墙,一个外墙,在不同的地方,都看见了同一面墙上的影子有问题……” 她皱了一下眉。 “不过,这不还是说明,是墙的问题吗?” 谢如故摸了摸下巴,“所以,会有鬼能够附身在墙上,又或者墙体能够成妖吗?” 宋时蕴沉默了一下,“这个倒是没听说过。” 第408章 亲自打理 宋时蕴以前在记载中,看见过不少植物或者是动物,可以成妖的。 可植物和动物,属于天生有灵。 然而,死物没有。 像是墙体,这种死物,怎么可能变成妖? 所以,宋时蕴一直怀疑,是不是贾家前几年,进了什么邪祟。 又或者,家中死了什么人,形成了怨灵。 但奇怪的是,进来之后,别说是白千里的罗盘了,就连宋时蕴都没感觉到丝毫的阴气。 整个贾家内的气息,看似都很稀松平常。 倒是没感觉出来什么问题。 “从鱼娘子和门房老伯的反馈来看,应该还是和那面墙有关系。”谢如故淡声道。 宋时蕴皱眉,“一开始我也那么想,但那面墙的里里外外,我们都看过,但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宋时蕴一开始看内墙没问题,就想过可能是外墙的缘故。 她才出去查看的。 但在她看来,外墙也没有问题。 鱼娘子和门房老伯,死的死,病重的病重。 也问不出来,当时的细节。 宋时蕴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宋小姐——” 宋时蕴正想着,贾管家提步走过来,面上挂着一抹客气疏离的笑,“您这次出来,并不是为了看风水吧?” 不在周氏面前,贾管家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拆穿了宋时蕴。 宋时蕴淡淡一笑,“哪的话,我跟二少夫人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假。” 她环视一圈。 “从贾家的宅院布局来看,宅邸在建造初期,也曾找过风水大师,看过风水,不是吗?那贾家应该知道,风水可以影响的地方多了去,无论是家中财运、人丁,都可以受到风水的影响。” 宋时蕴说着,对贾管家一笑。 “所以,我跟二少夫人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贾管家一噎。 他心里觉得,宋时蕴当时说的话,绝对是借口。 但,宋时蕴现在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从古至今,但凡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总比任何人都要相信风水玄说。 尤其是到了本朝,玄门更是被推到了至高之位。 贾家祖上就一直相信玄门,这宅子在建造初期,确实找过玄门的大师,来看过风水。 这每一处的花花草草,都是经过大师指点的手笔。 要说风水无用这话,贾管家是万万不敢说。 他只能无语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又泰然一笑,“我师兄们是这方面的行家,贾管家信不过我这个丫头片子,难道还信不过他们吗?” 贾管家:“……” 他确实不相信宋时蕴这个小丫头。 但看看黎泓等人,确实有天司局的风范。 既然是从京城天司局来的贵人,总有几个靠谱的。 贾管家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样,只要对二少夫人真的有用就好。 贾管家思及此,便对宋时蕴淡淡一笑,“宋小姐说的是。不过,宋小姐来此,自然不全是为了二少夫人,不知道宋小姐有无看出来其他问题?” 宋时蕴坦然道:“当然没有,若是有的话,我自然会告诉管家。” 贾管家道:“那是不是说明,我们贾家和伍氏失踪一案,没有关系?” 宋时蕴一顿,“这话我可不敢说,这件事管家应该去问刘知府才对。” 贾管家皱了皱眉,“你们也在贾家内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来问题,这还不足以证明,我们贾家是无辜的吗?” 宋时蕴道:“怀疑贾家的人,是刘知府,请我们来的人,也是刘知府,我们天司局仅对刘知府负责,检查无碍这件事,我们会如实告诉刘知府,至于往后要不要继续调查贾家,贾家是否能够完全撇清干系,恐怕得有劳你们去问问刘知府了。” 贾管家一噎。 宋时蕴这话甩锅的水平,有点豪横。 贾管家就想从宋时蕴口中,听见他们贾家洗脱了嫌疑这件事。 结果倒好…… 宋时蕴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贾管家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知道了,宋小姐等人,若是看完了风水,不若我们先回正厅吧。” 宋时蕴闻言,抬头望向黎泓等人。 黎泓等人正在走过来的路上。 见宋时蕴抬头看过去,黎泓等人便齐齐对宋时蕴一摇头。 还是什么可疑的都没查到。 宋时蕴见此,心下了然,淡笑道:“我的师兄们回来了,风水方面的问题,贾管家可以问问他们,待风水的问题解决,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贾管家闻言,回头看见了黎泓。 记挂着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贾管家便按捺住性子,问道:“黎大师,这跨院的风水,有问题吗?” 黎泓闻言,一本正经地说:“大方向没什么问题,不过二少夫人门口和院墙旁边的那几朵花,和两棵树,最好拔掉。” 贾管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花,容易招阴虫,也就是蜈蚣蛇等,阴虫多了,也容易冲撞生人,更何况若是真招惹来了蛇或者蜈蚣,吓到了二少夫人,对二少夫人和腹中子来说,总归是不好的,您说是吧?”黎泓客客气气地道。 贾管家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那些植物,都是二少夫人进门后,自己种植的,我们夫人当时也不让的,偏她自己要种。” 贾管家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 看得出来,贾家上下,确实看不上这位周氏二少夫人。 黎泓心想,难怪那位二少夫人,拼了命地想要生个儿子,站稳脚跟。 贾家一个下人,都敢如此议论她。 想也知道,她平日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不过,黎泓也没说什么。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说不了什么。 见他们都沉默下来,贾管家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尴尬一笑,道:“这件事,我会转达给二少夫人,也会请示老爷夫人,赶紧将这些花花草草移走,今日多谢各位指点。” 黎泓淡淡一笑,“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贾管家瞥了宋时蕴一眼,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便又道:“现在风水也看完了,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不若我带诸位,回正厅?” 黎泓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和谢如故并肩站在那里,都没有说话。 黎泓见此,便顺着贾管家的话,说道:“那就有劳带路了。” 贾管家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那诸位请跟我来吧。” 语毕,他又扫了宋时蕴一眼。 心里还有些纳罕。 他本来以为,宋时蕴还要折腾出来什么幺蛾子。 却没想到,宋时蕴突然这么安静。 宋时蕴和谢如故跟在他身后,从始至终,没说什么话。 贾管家也没再去管他们。 只要将他们送回正厅,自己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但贾管家方才放下心来,就听见宋时蕴突然开口。 “贾家内的花花草草,后期是不是改造过?”宋时蕴望着院子里的植物花卉。 那些植物花卉,都开得很好。 个个透着一股灵性,一眼看过去,就让人眼前一亮。 贾管家听见这话,解释道:“是,这些花草树木,基本上都是我们家夫人,自己打理出来的,期间也换了不少植物。”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方才就听管家提起过这位夫人,贾夫人很喜欢侍弄花草吗?” 贾管家:“是,据说我们家夫人,从小在闺阁中时,就喜欢花草,她嫁过来后,便经常亲自打理花花草草的,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有一棵桃树,差点就死了,还是夫人亲手照料好的。” 第409章 被迫答应 贾管家提起这位贾夫人,语气恭敬了许多,言语中也透着对这位夫人的推崇和爱戴。 看得出来,他很是尊敬这位贾夫人。 和对待周氏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贾夫人今日不在府上吗?”黎泓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瞧见?” 贾管家解释道:“夫人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所以便在房中休息。” 黎泓哦了一声,便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都没再说话,回到正厅时,刘知府和贾云平两个人还在没话找话地闲聊。 “大人,老爷,黎大师他们回来了。”贾管家进来,介绍道。 刘知府和贾云平闻言,转过头来。 看见黎泓和宋时蕴等人,刘知府便站起身来,快速地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黎泓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倒是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知府一听这话,神色之中,有难以掩饰的失望。 贾云平闻言,却起身问道:“方才听下人说,诸位大师去见过我家那二儿媳妇?” 黎泓承认道:“是,我们就是四处看看,恰好听说,二少夫人怀有身孕,便顺道去看看。” 贾云平也没有追问真正的理由,只问::“不知道他们母子是否平安?” 黎泓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果断道:“孕妇一切都好,贾老爷可以放心。” 贾云平闻言,脸上也多了点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看得出来,他或许不喜欢这个二媳妇人选,但确实对周氏肚子里的孩子比较关心。 也难怪周氏一心想要,一举得男。 “那,现在是怎么说?”贾云平平复下来,望向刘知府,回到正题,“这些天司局的贵人们,已经查过贾家上下,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贾家是无辜的?” “这个嘛——” 刘知府有点为难。 他心里还是怀疑贾家的。 毕竟现在线索都指向贾家。 只是他没有证据。 他请天司局的人过来帮忙,就是想要找到证据。 谁知道,天司局的人,竟然也没找到什么问题。 难不成真是他搞错了? 刘知府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等人。 宋时蕴回望了刘知府一眼,才开口道:“宅子内,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不排除贾家内的人有问题,但凡是邪祟,都会伪装,也许此时它就伪装在贾家内,某一个人的身上。” 贾云平不由皱起眉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认定了,害人的就是我们贾家人?” 宋时蕴道:“我们并非怀疑贾家人啊,贾老爷,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是怀疑有邪祟,躲在贾家,意图不轨。想要确认是怎么回事,恐怕还要查查贾家上下的人,若是这一番检查下来,还没有问题,知府大人自然不会为难贾老爷,若是有问题,贾家也可以及时止损。若是那邪祟真的存在,现在失踪的人,都是外人,但谁能保证,下一个失踪的,或者死亡的,不是贾家内的人?” 贾云平狠狠地一皱眉,无可反驳。 刘知府见此,也连忙道:“云平兄,就当是给我个面子,让我们府衙和天司局的大师们,再查一查吧。” 刘知府拱了拱手,一脸赔笑。 贾云平不能不给刘知府这个面子,便直接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查?” 刘知府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还请贾老爷,将贾家上下的人,都集中到院子里,我们只要一一判断一下,不用多少时间,待检查结束,没有问题,贾家内所有人,都可以安心。” 刘知府连忙点头附和:“是,我看这个办法就很好,贾家内出了这样的传言,若是不能平息的话,贾家上下的人,只怕都会人心惶惶,担忧真有什么问题,不若一次性检查清楚,没了问题,还能够给贾家一个清白和清静,这也岂不是一举两得?” 贾云平算是听明白了,横竖这些人,就是要把贾家上下彻查一遍。 偏偏,贾云平还不能态度强硬地,在刘知府面前拒绝。 贾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 做百姓的,什么时候也不敢,直接和官府撕破脸啊。 贾云平只能按捺住性子,道:“让你们查,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有个时间。” “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贾家家大业大,我不可能任由你们无缘无故,在贾家内不停地折腾。”贾云平态度,略强硬了一点点,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无论你们查没查到,这件事都必须罢休。” 说着,贾云平又望向刘知府。 “刘知府,我这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我贾家在这多年,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你也是知道的。” 刘知府一脸赔笑,“那是那是。” 他们手上现在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表明,那些人的失踪或者死亡,就是贾家做的。 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别说是贾家了,就算是一个平头百姓,官府也不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毕竟传出去的话,官府的名声也就毁了。 再者说,刘知府也不是那等子酷吏严官,他做事还是讲究章法的。 “那就说好了,一个时辰。”贾云平再次强调道。 刘知府配合地答应下来,“好,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他望向黎泓和宋时蕴等人,“一个时辰,够用了吧?” 黎泓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点头:“足够了。” 贾云平便道:“行,那就一个时辰,我这就让人把贾家的下人集中起来。” 话音未落,贾云平便望向管家,刚想开口吩咐。 宋时蕴却打断了他的话,提醒道:“并非贾家的下人,而是要将贾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集中过来。” 贾云平猛地一皱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连我都怀疑吗?” 刘知府闻言,有些头皮发麻。 宋时蕴却坦然道:“不瞒您说,我们确实也在怀疑您。” 贾云平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宋时蕴却抢先在他开口前,又说道:“虽然我们知道贾老爷的身份,很是贵重,但在邪祟面前,贾家上下无论男女老幼,都只不过是普通人,您觉得,它若是要挑选一个伤害的人,还会去看你们的身份吗?” 贾云平听见这话一噎。 是啊,邪祟又不是人,它才不管人的高低贵贱。 在它看来,所有人都是一样。 它可以伤害任何人,也可以附身在任何人身上。 天司局的人,连同他都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贾云平脸色沉了沉,却也没办法反驳。 一旁的管家,看了看宋时蕴,又看了看贾云平,问道:“老爷,那……” 贾云平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既如此,就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先将公子小姐和二老爷他们叫过来,再去叫下人们过来。” 贾管家刚想点头。 宋时蕴却又打断,“必须把他们同时叫过来。” 贾云平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一批一批地过来,动静太大,容易让那邪祟察觉我们的目的,更容易让它躲藏。”宋时蕴淡声道。 黎泓明白过来,“也是,若是那邪祟是个机灵的,待第一批检查过后,它完全可以躲藏进第一批的人身体内,等我们查第二批人的时候,自然也查不到它。” 刘知府闻言,沉着脸点点头:“这话说得有理。”他望向贾云平,“云平兄,我看就为难你,将他们一并叫过来吧,这样也能够节省一点时间。” 贾云平黑着脸,虽然百般地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了。” 第410章 少人 贾云平望向贾管家,吩咐道:“去把所有人一并叫过来吧,就让他们来前院,那地方大。” 贾管家应了一声是,便转身退出正厅,去叫人过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两个人便率先走出去。 黎泓见此,也带着人走出去,和他们先站在院子里等着。 没多久,贾家上上下下的人,便陆陆续续地来到了院子里。 “小师妹,你真怀疑是有邪祟附身在他们体内吗?”黎泓站在宋时蕴的另外一边,小声地问。 宋时蕴目光停留在贾家那些人身上,低声道:“不是没这个可能,我以前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邪祟也好,孤魂野鬼也好,都会有一定的灵智,要是遇上聪明的,普通人都未必玩得过它的心眼。” 黎泓:“……” 他倒是没见过这样的邪祟。 若说有这样的孤魂野鬼还差不多。 但若有鬼的话,阴气应该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他们的寻阴罗盘,不可能到现在全无反应。 应该就是普通的邪祟。 黎泓心里,更倾向于是妖怪。 但也有可能,那东西根本不存在,是他们搞错了。 一切都是误会。 这种情况,也不能排除。 黎泓思及此,看着乌央乌央赶过来的贾家人,他又小声地问:“那小师妹,你现在有看见可疑的人选吗?” 宋时蕴闻言,微微一摇头,“还没。” 她的目光,始终盯在那些人身上。 现在过来的人,她都观察过。 但还没找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挺干净的,灵台清明,也没有被附身的迹象。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旋即她向张骞云看过去,低声问道:“寻阴罗盘有反应吗?” 张骞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罗盘,却摇摇头,“没有,罗盘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时蕴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这就奇怪了。” 黎泓嘀咕:“不可能全然没反应啊。” 张骞云也皱眉,“但现在就是没有反应,可能这里面确实没有可疑的人?” 宋时蕴和黎泓都没有再说话。 宋时蕴的目光,重新放在那些贾家人身上。 很快,在贾管家的催促下,贾家的下人就聚齐了。 贾家其他几房的人,也陆陆续续赶来了。 大概两盏茶的工夫,人就到齐了。 贾管家走到贾云平身边,道:“老爷,人都到齐了。” 贾云平便望向刘知府和宋时蕴等人,“刘知府,宋小姐,眼下可以开始了吗?你们所剩的时间有限。” 刘知府闻言,下意识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点头,“可以。” 黎泓有点犹豫,“这怎么查啊?寻阴罗盘都没反应……” 宋时蕴低声道:“让他们靠近一点,也许是距离太远了。” 黎泓闻言,犹豫了一下,死马当成活马医似的,他对张骞云招了招手,“骞云你和千里,拿着罗盘去他们每个人跟前试一下。” 张骞云点点头,和白千里便一道走了出去。 “我们走在后面,过去看看。” 宋时蕴向谢如故低声地说了一句。 谢如故点点头,和宋时蕴并肩,不远不近地缀在张骞云和白千里身后。 宋时蕴一边走,目光一边从那些贾家人的面上滑过。 她没去管张骞云和白千里那边的情况,她过来,就是为了近距离地,看看这些人的面相,感受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息。 但第一排的贾家人,都被她看完了。看书喇 她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宋时蕴脸色愈发的凝重。 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 谢如故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神色,低声问:“还没发现?”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点头。 谢如故柔声安抚道:“没事,慢慢来。” 宋时蕴闻言,略略一点头,现在也只能慢慢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再一个一个地,检查贾家那些人。 同一时间,张骞云和白千里也拿着罗盘,从贾家人面前一个个走过去。 他们的罗盘,同样没有什么反应。 两个人对视一眼,眉头紧锁,愈发觉得宋时蕴这法子不靠谱。 两个人下意识地看向黎泓。 黎泓跟他们相处得更多,一下子就看出来他们的想法,立即对他们摇了摇头,让他们别说话,又摆摆手,让他们继续。 张骞云和白千里便没有说话,只能继续向前走。 但查了一圈下来,罗盘还是全无反应。 两个人走过最后一人面前,便停下来,望向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 张骞云无奈地一摇头,“没什么动静。” 宋时蕴和谢如故很快,也走到了他们跟前。 她也没察觉出来什么问题。 宋时蕴的目光,从最后一个人的脸上滑过。 那应该是贾家一个下人,有些紧张地和宋时蕴对视一眼,便飞快地低下头去。 宋时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什么,不由皱起眉来。 谢如故看着她的反应,低声道:“是不是没什么发现?” 宋时蕴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猜测都错了?”黎泓听见了宋时蕴的声音,不由问道。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 贾云平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之上,看见宋时蕴他们没什么动作,他便朗声问道:“宋小姐,黎大师,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刘知府也忍不住问:“黎大师,情况如何?” “这个……” 黎泓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求证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看见黎泓的眼神,回头盯着现场的人,又看了看。 下一秒,宋时蕴眸子一动。 她转头望向贾云平,“贾老爷,这是不是还少了人?” 贾云平皱眉:“少人了?”他看向身侧的贾管家,“少人了吗?” 贾管家一脸莫名,“没有啊,除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外面的铺子里还没回来,其他人都已经过来了啊。” “那可否请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宋时蕴直言道。 贾管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看向贾云平。 贾云平不耐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向贾管家点点头。 贾管家立即会意,吩咐了身边的下人,让人去请二少爷和大少爷回来。 宋时蕴望向他,再次开口:“除了两位少爷外,贾夫人是不是也没来?” 贾管家一愣。 贾云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顿时不悦地皱起眉来,“我夫人卧病在床,许久没有出来走动了,这种场合,她自然是不必来的。” 宋时蕴却道:“体虚之人,才更容易被邪祟趁虚而入,更应该让我们看看贾夫人才对。” 贾云平听见这话,愈发地不高兴,“小姑娘,你有些不懂规矩了。” 旋即,他不悦地看向刘知府。 “刘大人,我给足了你们颜面,你也知道,我夫人身子不好,这几年基本上不怎么在外面走动,你们还要让她出来?” 刘知府闻言,讪讪一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宋时蕴,“宋小姐,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兴师动众了?贾夫人身体确实一直时好时坏的,她不来也没什么的。” 宋时蕴却坚持,“越是身体不好,越是要小心。”她再次看向贾云平,“正常人若是被邪祟附身,在驱邪之后,可能只是病个两三日,若是体虚的人被邪祟附身,那可能会直接要命,贾老爷,你应该也不想让贾夫人出现什么意外吧?” 贾云平一噎,脸色也迅速沉下来,“你不必用这种话来吓唬我,我才不会相信你们。” 第411章 没问题了 宋时蕴却十分淡定地道:“这是实话,我并未有丝毫的夸张,不信的话,贾老爷你可以派人去街上,随便找一个大师,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云平眉心一动,审视着宋时蕴的神色。 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的破绽。 想来也是,这种话太容易被拆穿。 如若不是真的,宋时蕴应该也不敢说得那么笃定。 可是…… 看出来贾云平还在犹豫,宋时蕴再次劝说,“如若贾夫人身子不好,不方便走动,我们可以过去见贾夫人,给她把把脉也好。” 黎泓也连忙道:“对,我小师妹是道医,以医术见长,就让她去把个脉也是好的,说不定可以完全治好贾夫人的病症。” 贾云平闻言,这才有些心动。 他犹豫片刻,便开口道:“但我夫人喜静,不喜人多,若是你想去的话,那就你自己去。” 宋时蕴倒是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好,我一个人去即可。” 贾云平闻言,眉心松开来,他向旁边的贾管家吩咐道:“你亲自送宋小姐过去。” 贾管家立即答应下来,无奈地看向宋时蕴,做了个请的姿势,“宋小姐,请吧。” 宋时蕴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身侧的谢如故,低声道:“等我回来。” 谢如故几不可见地一皱眉,他不想让宋时蕴一个人行动。 宋时蕴现在还不能用灵力,一个人行动,如若是遇上了邪祟,那就不好了。 可是,贾云平已经开出条件。 他若是提出也要去,只怕贾云平不会答应。 谢如故正想着,就见宋时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谢如故的眉心这才松开来,“好。” 宋时蕴提步,便跟贾管家一前一后地离开。 其他人则在院子里,等待着贾海林和贾长林兄弟俩回来。 宋时蕴跟着管家,很快就来到了贾夫人住的主院。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被叫走了。 现在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一进来,宋时蕴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药香。 她闻了闻,都是寻常补身的东西,透着一股人参的味道。 宋时蕴随口问道:“贾夫人每日都要用药吗?” 贾管家低声道:“是,夫人身子不好,大夫开了补气的药,让夫人每日服用。” 宋时蕴闻言,便看见院子一侧,放着一张长案,上面摆放着好几个小药炉子。 应该就是给贾夫人煎药的地方。 此时,还有一盏小药炉子,正在往外冒着热气,里面应该还在煎药。 宋时蕴刚想要收回目光,却又看见墙边放了不少水缸。 宋时蕴不由一挑眉,“这里怎么放了那么多水缸?” 贾管家解释道:“哦,那些是夫人平时要用的,夫人喜欢侍弄花草,每日都会腾出来一个时辰,亲自照顾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需要用水,所以就在这里放了水缸,以免夫人用水时还需要等。” 宋时蕴哦了一声,目光从那些水缸上瞥过,余光又瞥见,水缸后面,好像有一棵树。 是一棵桃花树。 宋时蕴看了看那树,觉得有些眼熟,“这株桃花树,我们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贾管家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正常人听见宋时蕴这话,都会意外。 树不都差不多吗? 但贾管家,听见宋时蕴的话,却并不意外,“哦,这棵树啊,是从西边那面墙旁的桃花树上,剪下来的树枝,在这里栽种出来的,或许是同宗同源的缘故,这棵树越长就和外面那棵树,越是相似了。” 宋时蕴想起来,西边那面墙旁,确实有一棵桃花树。 她不由挑了挑眉,“剪下来的树枝,种在这里,还能种活吗?” 贾管家道:“那也不算是花枝,怎么说呢……” 外面那株桃花树,在七八年前,曾经遭遇过一次雷劈,断了一半儿下来。 贾家的人,本来都以为这桃花树算是废了。 偏偏贾夫人有惜花之情。 她觉得,若是就这么废了,实在是可惜。 就将被劈下来的那一半儿桃花树,移栽到了这里。 剩下的桃花树,则继续在西面墙边养着。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分隔开来的两棵树,肯定都会死。 但是,也不知道贾夫人是怎么照顾的,这半棵桃花树,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就在贾夫人救活了这株桃花树时,外院那棵桃花树,竟然开始重新抽条发芽。 两棵树竟然都活了过来。 贾家上上下下,都挺意外的。 但,两棵树又是实实在在地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贾夫人心善,感动了天地,这两棵树才活了过来。 后来,这两棵树越长越像,大家就更加坚定地相信,这就是同宗同源的缘故,倒是也没多想过。 “被雷劈断之后,树枝不应该是枯死的吗?这样也能够重新活过来?”宋时蕴略有些迟疑,不太相信。 贾管家:“当时那半棵树,确实有枯黑的状态,我们也不相信它能够活过来,但它们就是活了过来,还活成了两棵树,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宋时蕴闻言,盯着那棵树看了看,提步便走过去。 贾管家见此,立即道:“宋小姐,我劝你不要过去,夫人很是宝贝那棵树的。” “我只是看看,又不会破坏。” 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走过去。 贾管家跺了一下脚,却也只能跟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旁边的花花草草,警惕道:“宋小姐,这些花草,我们夫人真的很喜欢,平时是碰都不让别人碰的,您小心点,千万别弄伤了。” 宋时蕴走到那棵树前面,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夫人就这么喜欢花花草草吗?” 贾管家道:“是啊,夫人一直都很喜欢花草树木,据说是在闺中就养出来的性子,前几年病重之后,夫人就更看重这些花草了,大约也是将失女之痛,寄托在这些花草树木上了吧。” 宋时蕴闻言,转头看过去,“夫人病重,是在四五年前?” 贾管家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刘知府跟他们说过了,便继续道:“是,当时小小姐夭折,夫人难产受伤,极为悲痛,身体更难受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宋时蕴略略点头,重新将目光放在那棵桃花树上。 外院那棵桃花树,宋时蕴曾看过,并无什么问题。 但,这里的桃花树,乍一看,竟泛着一丝的灵气。 宋时蕴的手指放在上面,那灵气就突然一下子散了。 像是些许零散的灵气,不成气候。 宋时蕴又看了看,树干有一个地方,确实有雷劈过后枯黑的痕迹。 就是这枯黑的痕迹,怎么是顺着树根,一路向上,好像是一鞭子劈下来似的? 宋时蕴伸手摸了摸,却又没看出来什么。 “宋小姐可有看出来什么?”贾管家见她一直盯着那棵树,有些紧张,“这棵树可不能毁掉啊……” 宋时蕴轻笑一声,“我也没有说要毁掉。” 贾管家闻言,略略松了一口气,“那宋小姐看出来了什么吗?” 宋时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尘,道:“没什么,我们进去看夫人吧。” 贾管家闻言,便叹了口气,“我早就说了吧,这棵树不会有什么问题,宋小姐你就是太过小心了,不必如此事事都要查的。” 宋时蕴淡淡一笑,“小心使得万年船,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 贾管家一阵无言,也不想再和宋时蕴说什么,便直接道:“好吧,现在没问题了,我们便先去见夫人?” 第412章 看诊 “走吧。”宋时蕴点点头,率先便向正屋走过去。 贾管家跟在她身侧,就在宋时蕴要拾级而上,到达门口时,他却抢快几步,走到门口,拦住了宋时蕴。 宋时蕴不由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贾管家拱了拱手,“实在是对不住宋小姐,我们家夫人最喜欢安静,不喜旁人进去,任何人要进屋子,都得先敲敲门,得了夫人允许才可以进去,还请您先在这里等着。” 宋时蕴站在台阶上,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贾家怎么有那么多奇葩的规矩。 但她还是答应下来,“那就有劳管家早些通报吧。” 贾管家告了一声罪,这才转过身去敲门。 他敲门的动作,都是小小的,轻轻的,仿佛十分怕惊动里面的人一样。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即便是身子再虚的人,有必要如此吗? 贾管家一边敲门,一边轻声呼唤着里面的人:“夫人?夫人可在里面吗?” 听着他那只比正常说话声音,略大了一些些的声音,宋时蕴十分怀疑,里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正想着,里面就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进来吧。” 贾管家闻言,转头望向宋时蕴,“我先进去同夫人说一声,再请小姐进去。” 宋时蕴略略一点头。 贾管家便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仿佛唯恐阳光多进去一寸似的。 宋时蕴不明白这什么情况。 体虚的人,不应该多见见太阳吗? 宋时蕴不理解,只能在外面等着。 同一时间。 贾管家进入房间,并未进入内室,而是站在屏风后面,隐约可见,里面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 贾管家迅速低下头来,低声道:“夫人,外面有客来访。” 贾夫人那虚弱的声音,立即透过屏风传过来,“什么客人?我现在这副模样,如何见客?” 贾管家低声道:“是京城天司局来的贵人,说是——” “天司局来的人?” 听见他这话,未等他说完,贾夫人便摇摇晃晃地在床上坐起来,紧接着,她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贾管家见此,顿时紧张道:“夫人,你怎么样了?” 贾夫人又咳了一会儿,才缓了缓,摆摆手:“我没事,方才你说,是天司局来的贵客?” 贾管家:“是,是刘大人请过来的,在我们家闹了好大一通,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后听闻夫人你病了,就想过来给夫人看看诊,来的人是天司局一个小女徒弟,据说是道医,以医术见长,或许对夫人的病有效果,老爷才同意她过来看望夫人的。” 屏风后的贾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是老爷同意了的?” 贾管家立即找补:“老爷也是担心夫人的身子,夫人身子一直不大好,时好时坏的,老爷一直都很担心。” 贾夫人又轻咳了两声,才开口道:“既然是老爷同意了的,就请她进来吧,只不过我病容憔悴,不想见她,让她在帷幔外,为我诊脉就是。” 贾管家自然不疑有他,立即答应下来,“是,我这就去请宋小姐进来。” 贾夫人答应下来。 贾管家快步走出去。 宋时蕴等了一会儿,听见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来。 抬起头来,她便看见贾管家从里面走出来。 宋时蕴当即问道:“夫人方便见客吗?” 贾管家:“夫人同意请宋小姐进去看诊,但是,夫人身子不方便见人,还请宋小姐进入之后,稍后在帷幔后,为夫人看诊,不必与夫人见面了。” 宋时蕴一顿,但如此也够用。 她便点点头,“好。” 贾管家这才做了个请的姿势,“宋小姐,那就请进来吧。” 宋时蕴略略一点头,跟在贾管家身后,走入其中。 进入了房间后,宋时蕴就闻到一股更加浓烈的药香,比外面的药香,还要浓烈。 但这药香里面,又夹杂着一些,淡淡的桃花香。 宋时蕴余光便瞥见,旁边的花架上,放着好几瓶的桃花。 宋时蕴眉梢一挑,心想,这位贾夫人还真是喜欢桃花。 此时,贾管家已经走到了屏风后,他躬身道:“夫人,宋小姐已经进来了。” 贾夫人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请宋小姐进来吧。” 贾管家应了一声是,他转头对宋时蕴小声地道:“还请宋小姐,从这边入内。” 宋时蕴低低地嗯了一声,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里面床前的帷幔已经放了下来。 宋时蕴只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床铺上,有一个人靠着床头半卧着。 对方此时也看见了她,主动开口道:“宋小姐,请吧。” 说着话,一只素白的手,就从帷幔后伸出来,搭在了床边。 宋时蕴见此,拿过旁边的小杌子,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搭在贾夫人的手腕上。 她一边探着脉搏,一边试探地看了看里面的人。 隔着一层帷幔,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坐得那么近,宋时蕴都没感觉到,特别的气息。 她的手指,搭在贾夫人的身上,也只感觉到,她的脉搏很弱,体温较低。 并没有特殊之处。 宋时蕴便收回手来。 贾夫人感觉到手腕上一空,便问道:“宋小姐,我的身子如何,还可以治吗?” 宋时蕴淡声道:“贾夫人是不是经常畏寒?” 贾夫人将手收回去,“是有些,即便是酷暑,都会觉得身上凉凉的,我之前请过大夫,大夫说,是因为我生女难产,加上当时已然大龄,不比年轻的时候,身子亏空补不回来,才会如此。” 宋时蕴微微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情况,贾夫人身子太虚弱了,不过这种情况下,容易虚不受补,若是用人参的话,对你反而不利,不若用一些平和的药材,慢慢补着,平时的时候,夫人也可以多出去晒晒太阳,走动走动,总是这样阴暗的房间里呆着,对夫人的病况,便更不好了。” 贾夫人闻言,柔声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多谢小姐,不知可否请小姐,为我开一张新的药方?” 宋时蕴道:“自然是可以的。” 贾夫人柔柔一笑,“那就劳烦小姐了。” 宋时蕴起身,向贾夫人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贾管家站在屏风后,已经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见宋时蕴出来,贾管家便立即道:“我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 贾管家便提步走出去。 很快,他就捧着笔墨纸砚,回到了房间里。 他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直接走过去。 贾管家将位置让出来。 宋时蕴在圆凳上面坐下来,拿起毛笔,蘸取了一些墨水,便开始写药方。 不多时,宋时蕴就写了一个全新的药方,递给贾管家。 “用药要温和,每日不用多用药,早晚各一次即可。” 宋时蕴嘱咐道:“至于每次用药的量,我都写在上面了,你们抓药的时候仔细点便是。” 贾管家闻言,接药方接过来,道:“是,谢谢宋小姐,我回头就让人去抓药。” 宋时蕴略一点头,转而望向屏风后的帷幔。 隔着帷幔和屏风,她就看不见贾夫人的身影了。 此时,屋子里的桃花香味,却越来越重。 宋时蕴瞥了一眼两侧放着的花瓶,问道:“桃花闻多了,也容易让人头晕,屋内可以不必放这么多桃花。” 贾管家闻言,尴尬一笑,“这都是夫人喜爱的。” 宋时蕴还没说话。 贾夫人的声音,便钻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无妨,先拿出去吧。” 第413章 大病 贾管家闻言,便应了一声是。 下一秒,他就搬起两瓶花,看了宋时蕴一眼,“宋小姐,请吧。” 宋时蕴略略颔首,提步向门口走去。 贾管家抱着两瓶花,跟在宋时蕴身后,向外走去。 宋时蕴见他两手都抱着花,伸手打开门来,一阵风吹了进来。 宋时蕴刚想提步往外走,鼻翼却耸动了几下。 贾管家没想到宋时蕴会突然停下来,差点一下子撞上去。 他连忙刹车,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花瓶,都差点丢了。 好不容易才站稳,他有些烦躁地道:“宋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 宋时蕴鼻翼耸动着,没有理会贾管家,只是细细地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风吹进来的那一刹那,桃花香散去后,她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似有若无。 宋时蕴刚想仔细分辨时,那味道就完全消失了。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 “宋小姐,到底怎么了?”见她一直不说话,贾管家愈发地不耐烦,这花瓶极重,他都抱累了。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贾管家,你先出去,我还有事情,要嘱咐贾夫人。” 语毕,宋时蕴没有给贾管家说话的机会,便快步向帘子后面走去。 贾管家眼睛都直了,“宋小姐——” 宋时蕴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已经快步绕过屏风。 贾管家想要追过去。 但是,两个花瓶实在是太重了。 贾管家有些承受不了,只能先将这两瓶花抱了出去。 此时。 宋时蕴已经回到屏风后。 她站在床边,仔细闻了闻房间里的味道。 但,就是找不到那一丝血腥味了。 “宋小姐?您,怎么又回来了?”贾夫人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宋时蕴在这里,咳了两声。 宋时蕴偏头向帷幔看过去,贾夫人的身影,在帷幔后影影绰绰,“贾夫人,身上是否有外伤?” “外伤?” 贾夫人语气带着一丝疑惑,“没有啊。” 宋时蕴皱眉:“那夫人可有来了癸水?” 贾夫人尴尬地一笑,“我这把年岁,身子又不好,早就没了癸水。” 宋时蕴更疑惑了。 那她刚才闻到的血腥味,难道是假的吗? 还是说,她搞错了? “宋小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贾夫人轻声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微微一摇头,歉然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问题,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了。” 贾夫人道了一声好。 宋时蕴欠了欠身,便提步走了出去。 贾管家方才将两瓶花放下来,按了按自己的老腰,刚想进屋去找宋时蕴,一转身,便见宋时蕴从里面走了出来。 贾管家顿时沉着脸,“宋小姐,你怎么又进去了?夫人没怪罪吧?” 宋时蕴淡淡一笑,“夫人很好说话,倒是没什么怪罪的。” 闻言,贾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再次看向宋时蕴,无奈道:“宋小姐,那你折腾这一番,也折腾够了吧?咱们能不能离开了?” 宋时蕴略略一点头,打量了一下院子四周。 站在这里,她也没有再闻到,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刚才的一切,就仿佛是她的错觉一样。 宋时蕴抿了抿唇,也不好一直在这逗留,只好率先走了出去。 贾管家见她向院门口走去,才放下心来,连忙将房门关好,便跟在宋时蕴身后,走了出去。 宋时蕴和贾管家很快,就回到正厅前院。 正好这时候,有人穿过二门走过来。 贾管家一眼就看见了那几个人,便当即走了过去,“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回来了?” 听闻贾管家的话,宋时蕴眉梢一挑,跟了过去。 “贾管家,为什么突然……”贾海林望着贾管家,刚想问怎么突然把他们兄弟俩叫回来。 下一秒,他就瞥见了跟在贾管家身后,走过来的人。 他到嘴边的话,立即变了个样子,“贾管家,这位是谁?” 贾管家回头看了宋时蕴一眼,介绍道:“这位是从天司局来的贵客,宋小姐,刘大人请过来查案的。” 贾海林一听这话,顿时皱起眉来,“查案?” 他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略小一点的人,看了看宋时蕴,直接道:“刘知府难道还没放过我们家吗?” 这话,委实就有点不好听了。 仿佛刘知府针对他们家似的。 贾管家倏地看向宋时蕴。 贾海林也警告地看了贾长林一眼,“别乱说话。” 贾长林不服气地撇撇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看书喇 贾海林旋即又望向宋时蕴,脸上挂上客套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宋小姐,我弟弟年纪还小,被家里骄纵惯了,说话不过脑子,您别放在心上。” 宋时蕴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说着,目光便从贾海林的脸上划过,落在了贾长林的脸上。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便骤然消失。 紧接着,她便猛地一皱眉。看书溂 “……宋小姐,你这么看着我们兄弟二人做什么?”贾海林见她盯着他们俩突然不动了,莫名有些紧张感,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 贾长林更是有些茫然。 宋时蕴盯着他看了看,眯起眼来,“您是二少爷?” 贾长林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我,你……认识我?” 宋时蕴脸色微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把抓住贾长林的胳膊。 “你前几年,是不是大病过一场?” 贾长林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茫然无措,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宋时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他竟然怎么都挣脱不开。 贾长林不由皱眉,“……你疯了?你放开我!” 贾海林见此,也连忙过来,劝说:“宋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贾管家也上前两步,“宋小姐,你抓着我们二少爷做什么?” 宋时蕴却不回答,只是盯着贾长林问:“你前两年的时候,是不是大病过一场,险些丧命?” 贾长林一边挣扎着,一边呵道:“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快放开我!” 贾海林见此,紧锁眉头,不停地给贾管家使眼色。 贾管家立即走过来,一边拉着宋时蕴的胳膊,一边替贾长林回答,“宋小姐,我们家二少爷两年多前,确实病过一场,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您想问什么,先放开手行不行?放开后,我们再好好聊。” 宋时蕴闻言,盯着贾长林看了片刻,才放开手来。 贾长林得到自由,瞪了宋时蕴一眼,飞快地躲入贾海林身后,骂了一句,“疯子!”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 “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时候,前院不远处的,贾云平和刘知府等人,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 谢如故看见宋时蕴,和众人一起,便快步走了过来。 他快步走到宋时蕴身边,一把握住宋时蕴的胳膊,低声问:“怎么了?” “小师妹,发生什么事情了?”黎泓也跑了过来。 宋时蕴沉着脸,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在贾长林身上。 她低声对黎泓说:“大师兄,你看看他的面相。” “面相?” 黎泓疑惑地抬起头来,目光一落在贾长林的脸上,他的神色就变了。 紧接着,他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见他突然靠过来,贾长林连忙拽着贾海林挡在自己面前,还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这都是什么反应啊?”贾海林看见他也是如此,也有些不悦,“我弟弟和你们之前认识吗?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跟看仇人似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解释一下?还是说,天司局的人,都这么无礼吗?” 第414章 事实 贾海林说话时,张骞云和白千里,也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露出一张脸的贾长林。 当看清楚贾长林的面容时,他们的神色都变了变。 贾云平和刘知府看见这一幕,两个人俱是一愣。 刘知府立即关切地问道:“黎大师,你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黎泓闻言,目光锁定在贾长林的脸上,却是点了点头。 旋即,他开口,话却是向贾长林问的。 “谁为你续命,改命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云平快步走到刘知府身边,没听懂,他严肃地沉下脸来,“黎大师,你到底在说什么?” 黎泓回过神来,对贾云平还算客气地拱了拱手,解释道:“就是从这位公子的面相来看,他是早夭而亡的命格,应该活不到现在。” 贾云平:“???” 贾云平还没说什么,贾长林就爆发了。 “你们都是干嘛的,从哪里来的,一开始就在这胡说八道?我招你们惹你们了,上来就咒我?你们是疯子吗?” 他死死地瞪着黎泓等人,气得要命。 白千里和张骞云同时皱了皱眉。 黎泓却很是平静,“公子,我们并非诅咒,这只是从你面相分析来看的,你这山根中断有节,确实是早夭的命数,若是公子不相信,不若将生辰八字告诉我们,我们仔细给你看看?” 贾长林想也不想就一摆手,“不用!我才不相信你们这些江湖骗子!都是什么玩意儿,你们就是上门来招摇撞骗的!先说我要死了,然后再诓骗一笔钱,说你们能给我转运,是不是?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就这么点路数,我比你们都清楚!” 黎泓:“……” 张骞云和白千里的脸色,都低沉下来。 宋时蕴望着贾长林,淡定地道:“我们不要你的钱,给你算命分文不取,二少爷如若不相信,可以再请其他的大师上门来,为你算命。” 贾长林闻言,眼睛一瞪,“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是串通一伙的?” 宋时蕴淡笑,“二少爷这就高看我们了,我们是从京城天司局来的,第一次踏足泾川城,怎么可能会和当地的大师串通一伙?” 宋时蕴望着他,转而又道:“我方才问过二少爷,两年多前,大概是在你成亲之前,你差点死了——那是因为,为了娶妻一事吧?” 贾长林顿时一愣,“你怎么知道?” 宋时蕴并没有正面回答,“家里人不同意,跟父母抗争的时候,伤了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都没用,而是撞了墙,对吗?” 贾长林瞪圆了眼睛,吃惊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宋时蕴说:“从你的山根来看,你是短折而死的面相,应该是撞墙而死的,但是你没有死,反而活了下来,还顺利娶妻,即将生子。二少爷,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吗?” 贾长林眼睛都直了,愣愣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下一秒,他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看向管家等人:“是不是你们把我的事情告诉她了?” 贾管家一脸茫然,连忙摇头:“没有啊,绝无此事啊,二少爷,我,我们什么也没跟他们说啊!” 今日全程,只有贾管家跟着宋时蕴。 贾管家嘴上是有把门的,他怎么可能随便和宋时蕴说起家里的事情。 更何况,贾长林为了娶妻,要撞墙以死要挟,这事儿对贾家来说,那是丢人至极的事情。 贾家人平素都不会轻易提起,更不要说,在外人面前去提起了。 贾长林刚才情绪激动,才这么猜测。 但听见贾管家的话,理智恢复些许,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都是宋时蕴从他脸上分析出来的? 贾长林和贾云平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纷纷都变了。 贾家人更是倏地看向贾长林。 贾长林对上他们的目光,心里一紧,“你,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 贾云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宋时蕴拱了拱手,“宋小姐,可否请你说清楚一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淡声道:“这其实应该问你们,当年他以死要挟时,你们应该有察觉不对劲吧?” 贾云平闻言,猛地一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一秒他猛地一抬眼,眼里满是惊愕。 贾长林看见他这反应,有点慌,“爹,你,你……你别这样……” 贾海林望着贾云平,还算是平静地问:“父亲,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贾云平脸色沉了沉,望向贾长林,紧抿着唇,放在身侧的双手,双双握紧。 他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贾长林。 贾长林被他看得心里愈发发毛。 就在他还想要再问时,贾管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二少爷确实伤得很厉害……” 贾长林猛地看过去,急赤白脸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管家吞咽了一下口水,求助地望向贾云平,仿佛是在问他,要不要说。 贾云平清了清嗓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当年你撞墙了,你不知道,你当时伤得很厉害——” 贾长林撞墙之前,贾云平正在因为,不同意周氏进门的事情,训斥贾长林。 他觉得,周氏配不上他们家的正室。 而且,他私下里,一直在为贾长林寻找更适合的妻子。 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他甚至已经私下去和对方透过消息。 对方就是他们家生意的合作人。 两家联姻,那就是强强联手。 那户人家的旁支,甚至还去做了官儿。 这对贾长林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婚事,将来可以更好扶持贾长林。 贾云平已经为他铺垫到这个份上,怎么愿意让贾长林把一切毁于一旦? 所以,贾云平怎么都不愿意。 贾长林见他一直不同意,怒气上头,表示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娶旁人。 贾云平当时也是在气头上,便说了一句:“就算你真的死了,她周氏也别想进我们贾家的门!” 他就这么一说,贾长林却被激得一下子暴怒,他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想也不想地就用力地撞向旁边的墙壁。 速度太快,当时的贾云平根本来不及阻止。 贾长林气头上,又是年轻人,用尽全力猛地一下子撞过去,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贾云平被吓得不轻,看见贾长林倒在地上,他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撕心裂肺地,让下人赶紧去请大夫。 贾家的其他人,才知道这件事。 尽管贾家用最快的速度,请了府医和其他大夫过去。 但无论是府医还是大夫,都说贾长林伤得太厉害,即便现在吊住一口气,恐怕也醒不过来,最迟不过三五天,就会死。 除非华佗在世,开颅做手术,或许还有办法。 但现在哪来的华佗? 这根本就是没办法救了! 贾家人自然不愿意放弃,反复地要求,让府医和大夫们开方子,吊住贾长林的气血。 就连,生病卧床休养的贾夫人,得知这消息,都赶了过来。 看见贾长林那气息奄奄的样子,贾夫人差点当场撅过去。 她扑到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贾云平害怕她先倒下去,就让人将她送回去。 可贾夫人却不愿意,一直守着贾长林。 府医和大夫、贾云平,当时都急得抓耳挠腮。 贾云平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415章 询问 贾云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贾夫人忽然想起来,城郊有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只是轻易不出山。 贾夫人便让贾云平亲自去请,若是那大夫愿意来,贾长林或许还有救。 贾云平自然想也不想的,让人套了马车,便亲自去找大夫。 贾夫人留在家里,继续守着贾长林。 后来,贾云平没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夫,但府医和其他大夫联手,竟然意外的保住了贾长林的命。 贾云平本来,带着绝望回来,便听见府医和他报喜,让他放心,说是贾长林的命保住了。 他险些喜极而泣,冲进房间一看,贾长林那时候虽还没醒过来,但气息已经平稳。 贾云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后来在贾夫人的安抚下,就同意了贾长林和周氏的婚事。 贾长林都闹到了这份上,如若再不同意,他真怕贾长林真的出个三长两短。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孩子的命,都是最重要的。 而贾长林休养了几个月后,身体便彻底好了起来,现在也娶妻生子了。 贾家的人,早就把之前的事情给忘了。 如若不是宋时蕴等人,突然提起来,他们根本就不会想起来这些事情。 “……那,那当时不是大夫救了我吗?”贾长林想不明白,“这跟我什么改命,有什么关系?这只能证明,我命不该绝吧!” 他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都不用说话,黎泓便解释道:“不是那样的,命这种事情,可不是容易更改的。如若公子命中,只是要受伤,有惊无险,就不会出现死相,公子这是死劫,便是不可能避开的。” 宋时蕴闻言,淡淡地道:“而且,你不觉得,你的伤好得太奇怪了吗?” 贾长林一愣。 宋时蕴转头望向贾云平,“贾老爷应该也觉察出来了吧?” 贾云平白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喉结不停地滚动。 贾长林看见他这反应,心里更紧张了,都快哭了出来,“父亲,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就是正常好起来的啊……而且,我,我一直没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慌张地看向宋时蕴等人。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以为,在贾家里作孽的是我不成?” 贾长林思来想去,想不到宋时蕴等人,盯着他说这些话的原因。 唯一的原因,宋时蕴等人,把贾家内的妖邪作祟传闻,当成了真的。 然后,还把他当成了,真正作祟的妖邪。 贾长林完全不相信这种可能。 “如若是怀疑,你是妖邪的话,我们早就动手了。”宋时蕴淡淡地打破他的猜测。 贾长林一愣,“……那,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眯了眯眼,“字面意思,你的意思,你不是真正的妖邪,但我十分好奇,为你改命的人是谁。” 贾长林还是听不明白,“我就不能是自己好起来的吗?”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你真的觉得,会是这样吗?” 贾长林眼睛一瞪,“怎么不是?” 宋时蕴偏头看向贾云平,“贾老爷,要不要说些什么?” 贾云平闻言,抬头望向贾长林,双眼通红,他紧紧地压了压唇角,过了一会儿,才沙哑地开口,“当年……长林的伤,好起来的速度,确实奇怪……” 当时他们请来了七八个大夫,加上贾家内自己供养的府医,一共九个大夫,来回治疗了一晚上。 所有大夫都说,贾长林伤得太重,头骨都变形了,即便吊着一口气,也撑不了多久。 大夫们甚至跟他说,这样下去,只会增加贾长林的痛苦,不若为了贾长林着想,停药吧。 贾云平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在坚持。 但是,就在他出去,寻找神医的时候,不消两个时辰,贾长林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原本略有些凹陷进去的头骨,都奇迹般的复原了。 当时,他们都沉浸在,贾长林好起来的喜悦之中。 贾云平也只是随口问了大夫一句,贾长林是不是真的好起来了? 大夫也只跟他说,虽然不知道贾长林是怎么突然好起来的。 但,贾长林是真的好起来了。 脉搏虽然有点虚弱,但十分平稳。 休养些时日,就可以彻底痊愈。 贾云平当时高兴得不停地点头,根本就没有多想。 可现在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很奇怪。 那一晚,那么多大夫,都说贾长林必死无疑。 可他早上刚离开,不过两个时辰,贾长林就突然好转了。 “那,那也不能说我怎么样吧?就不能是老天开眼吗?”贾长林还是在挣扎。 贾云平皱了皱眉。 当初贾长林好起来时,他也曾经这么想过。 他觉得,是因为贾家一向行善积德,这才让老天开眼,放过了贾长林。 可是……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老天开眼的事情? 老天爷若是能够看见那么多事情,这世上就没那么多悲伤的事情了。 “当年为他治疗的大夫还在吗?”宋时蕴见贾长林沉默下来,主动开口问道。 贾云平闻言,张了张口,沙哑道:“……府医还在。” 他们家的府医,这几年都没变过。 宋时蕴淡声道:“那就简单了,把府医请过来,问问情况就知道了,看看他们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让二少爷突然好了起来。” 贾长林心里一紧。 贾云平看了看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垂下头,对贾管家摆摆手。 那意思很明显。 贾管家明白,沉默一瞬,便转身去找府医。 贾长林见此,不停地摩挲着双手,更加紧张。 没多久,贾管家就带着府医过来了。 府医是一个六十出头的小老头,看上去比贾管家还矮了一头,但是眼神很有精神。 宋时蕴扫了他一眼,见他身上没什么特殊的气息,她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宋小姐,这就是我们贾家的府医,赵大夫。”贾云平哑声介绍道。 赵大夫闻言,对宋时蕴拱了拱手。 宋时蕴微微颔首,直接开口问道:“赵大夫,两年前是你为二少爷治伤的吧?” 赵大夫不由一愣,“……两年前?” 宋时蕴眉梢一挑,“两年前,二少爷撞墙受伤濒死,难道不是赵大夫治疗的吗?” 赵大夫听到这里,感觉宋时蕴误会了,解释道:“不是的,在下只是好奇,小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件事了?这不是已经过去几年了吗?” 宋时蕴微微一笑,“您就别问怎么回事了,只要回答我就好。” 赵大夫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贾云平。 贾云平微微一点头。 赵大夫这才回答道:“回宋小姐的话,二少爷当年受伤,确实是我开药给二少爷疗伤的。” 宋时蕴接着问:“当时,二少爷的病势如何?” 赵大夫回想片刻道:“二少爷当时伤得很严重,我们当时很多大夫,都觉得二少爷恐怕是九死一生了,但没想到,老天保佑,二少爷突然就好了起来,这说起来,真不是我的功劳。” 说起这个,赵大夫自己都有些尴尬。 听见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贾长林噔噔噔地冲过来,紧张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们给我开药治疗,我才好起来的吗?怎么叫突然好起来?” 赵大夫被贾长林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太理解贾长林为什么那么激动,他向后退了一步,才开口道:“当,当时我们确实,在给二少爷吃药治疗,但……用药都是偏温和的。” 第416章 怀疑 赵大夫当时等人,早就认定,贾长林必死无疑。 加上贾长林当时比较虚弱,他们更不敢用猛药,只敢用一些温和的药,吊着贾长林一口气,想着等时间长了,贾云平夫妻二人,或许就可以平稳接受了。 真要是保不住,那也是命数的问题。 他们当时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那,那我是怎么突然好起来的?!”贾长林死死地抓着赵大夫的胳膊,双眼猩红,仿佛要将他吃了似的。 赵大夫心里猛地一跳,就想要往后退。 旁边的人,瞧见贾长林有些失态,也怕他等会儿做出什么打人的事情来。 贾海林和贾管家,立即上来,一左一右,就将贾长林拉开了。 贾长林还在不停地挣扎,“你们放开我,让我问清楚!这他娘的,都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现在被你们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们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贾海林和贾管家连连安抚他。 但收效甚微。 宋时蕴根本没有去管胡闹的贾长林,径直向赵大夫问道:“其实我也想问,二少爷当时是怎么好起来的,赵大夫还记得吗?” 赵大夫看着发疯似的贾长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深呼吸几次后,面露难色地道:“要说起这事儿,说来惭愧,我也不知道二少爷是怎么好起来的。” 这话一出,贾长林顿时像是被点穴似的,愣在原地。 声音也戛然而止。 不等他再反应过来,宋时蕴就问出了,他心里最想问的问题:“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说?” 赵大夫歉然道:“我们当时,其实并不抱有任何希望——” 他们几个大夫,当时都在屋子外头的院子里站着,等候天命发落。 贾夫人心疼儿子,则一直在屋子里,守着贾长林。 贾夫人像是也知道了,贾长林的命数,可能到头了,一直安安静静地陪着贾长林。 期间,赵大夫还想去给贾长林送一碗汤药,都被贾夫人拒绝了。 赵大夫等人,瞧着虚弱不堪,风一吹就散似的贾夫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在外面乖乖等着消息。 没多久,他们就听说,贾云平坐着马车,去请神医了。 他们还在私下说,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也难救。 但,奇怪的是。 就在贾云平离开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时,贾夫人突然打开门,跑到门口,惊喜地呼唤他们,说是贾长林好像醒了,有动静了! “我们都是知道二少爷情况的,哪里相信这话?当时,我们所有大夫都以为,是夫人心之所系,看花了眼。”赵大夫等人,当时并不相信贾夫人的话。 但,看见贾夫人那满脸激动和期盼的样子,他们也不好拒绝,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他们几个便进了屋子,去查看贾长林的情况。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贾长林会真的醒过来,当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去替贾长林收尸的。 但进入房间后,他们却吃了一惊。 因为,贾长林确实睁开了眼睛! 眼神虽然有点无力和迷茫,像是大病过异常的人,但赵大夫跟他说话,问了他的名字和年岁时,贾长林都对答如流,脑子显然没有任何问题。 赵大夫和其他大夫,见此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他们抓着贾长林,又是询问,又是把脉,又是察看贾长林额头的伤。 就见,贾长林原本内陷下去的颅骨,都已经变得平滑,和正常人一般。 脉象虽然虚弱了点,但也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体温有点高,像是发了一场高热。 他们都以为,这是醒过来后的自然迹象。 加上,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贾长林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的喜悦之中,也没人去多想什么。 赵大夫和其他几位大夫,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贾长林怎么可能好起来?怎么会好起来? 他们断言过,贾长林必死无疑,颅内出血,不可能再次醒过来,还能够跟他们对答如流! “那你当时就没查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时蕴盯着赵大夫,追问道。 赵大夫苦涩:“查,当然查过!我当时就问了夫人,是不是给贾长林用了什么药,或者私下里做了什么?” 贾夫人却是一脸茫然,说她只是陪着贾长林而已,什么都没做。 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她在贾长林的床边,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贾长林小时候的事情,还怨怪他,怎么那么傻,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做。 因为贾长林随时要断气的模样,她当时甚至都没敢碰贾长林一下。 唯恐稍微一碰,贾长林下一口气就上不来了。 赵大夫瞧着,贾夫人的神色,不像是作伪。 他们等人在外头等消息时,也确实有听见,贾夫人好像一直在屋里说话。 只是声音略小,他们站在外头,听不太清楚。 赵大夫和其他几个大夫,就此合计了一下。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认定的唯一一个解释就是,贾长林命不该绝,是贾夫人回忆往昔的话,刺激了贾长林。 贾长林脑子里的血块,也是因为神经的运转,消失了。 所以,贾长林才醒了过来。 这事儿,就是老天开眼,贾长林命不该绝! 尽管这解释有点牵强。 但除此之外,他们给不了任何的解释。 只能相信,确实如此。 不管怎么样,贾长林好了起来,对他们这些大夫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没有一个大夫希望,自己经手的病人去死的。 他们都无比地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好起来,长命百岁。 只要贾长林真的没事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为此,赵大夫和其他几个大夫,又轮流地照看了贾长林好几日。 确定贾长林的情况,很是稳定,且一直在好转,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多久,贾长林也就彻底痊愈了。 身体好起来的贾长林,婚事也搞定了,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个人的精神,看着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贾长林一直有点偏文弱书生的感觉,但那次大病之后,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给人一种神采奕奕,十分强劲的感觉。 尽管看上去还是那么纤细,但就是让人有一种,精神抖擞,一拳能够打十个的感觉。 为人,也更加活泼开朗,十分地机灵好动。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哦……”贾海林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看了看扶着的贾长林,神色复杂,“若是说起来的话,二弟和以前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他说着,自己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不想这样想…… 但以前的贾长林,确实很温和,很听话,很乖巧。 从小到大,他做过的,唯一叛逆的事情,大概就是坚持要娶周氏。 但是,伤势痊愈后的贾长林,性子愈发地开朗,爱说爱笑。 他们都以为,是成了亲的缘故,加上贾长林是慢慢改变过来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 但,若是想起两年前的贾长林,很难以将眼前的贾长林,和两年前的他,产生挂钩。 这么一对比…… 差距确实太大了。 就像是换了个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贾海林身上的汗毛,都在起立敬礼。 什么情况下,能够让一个人产生那么大的变化? 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也就是说,除非现在的贾长林,不是贾长林,而是另有其人! 第417章 调取卷宗 换作以前,贾家人绝对不会这么想。 只会觉得,贾长林是在成亲之后,才成熟了,变化了。 可是,结合宋时蕴他们之前说的改命…… 加上,这一阵子,贾家内总有邪祟作乱的传闻,弄得人心惶惶—— 这种情况下,真是容不得他们不多想! “哥,你,你别这样看我……” 见贾海林盯着自己,忽然就不说话了,贾长林都快哭出来,“我还怕……我不是这样的!我就是我,我,我绝对不是什么邪祟啊!” 说着,他转头愤愤地看向宋时蕴等人。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诬蔑我,要这么害我?!我跟你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道:“我们可没说,你是邪祟。”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愣住。 贾长林的怒气,也愣在脸上。 黎泓补充道:“是啊,二少爷,我们从头到尾,只是怀疑你被人改命了而已,从未说过你是邪祟呀。” 贾长林:“……” 仔细回想一下,宋时蕴等人好像确实没有说过,他是邪祟这样的话。 贾长林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茫然。 不太明白,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宋小姐的意思,我儿不是被邪祟附体?”贾云平顿时激动起来,“那我儿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贾长林闻言,回过神来,也有些紧张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才回答贾云平的话,“他不是邪祟附体,但他会被人改命,就很奇怪。” 人的命格,大多是从一开始就定下来的。 能够人定胜天的,很少。 而且,贾长林当初的命数,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太可能出现偏差。 不是一般人力,能够改变他的命运的。 但,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宋时蕴有些怀疑,当初救了贾长林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贾长林被救之后,性格上会变得那么大,判若两人? 宋时蕴思及此,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 换命! 类似,汪家大长老的情况差不多。 汪大长老是用别人的躯体,为自己续命。 但,还有一种更普遍的情况,就是用别人的气运或者生命,给自己续命。 宋时蕴思及此,立即盯着贾长林,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贾长林没想到,宋时蕴会突然这么问,思绪一下子没跟上,“什,什么?” 宋时蕴不耐地蹙眉,“我问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贾长林还没反应过来。 贾云平眼里一阵精光,率先将贾长林的生辰八字报出来。 他大概能够猜到,宋时蕴要贾长林的生辰八字是要做什么。 宋时蕴听见他的话,便微微垂下眸子来,像是在盘算什么。 黎泓和白千里张骞云三人,也全部低下头来,手指不停地挪动着。 唯有谢如故站在宋时蕴身旁,只盯着宋时蕴看。 片刻,宋时蕴倏地抬起头来,望向贾长林。 黎泓和白千里张骞云三人,此时也对视了一眼。 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看见他们盯着自己看的神色不对,贾长林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你,你们这都什么眼神啊……” 贾云平也急忙问道:“三位,不知道长林究竟是怎么了?” 黎泓和白千里等人,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淡淡地道:“贾长林的命数,已经终结了。” 贾长林猛地一愣,“什么意思?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黎泓替宋时蕴解释道:“小师妹的意思是,从八字来看,二少爷已经死了。” 贾长林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他顿时脸红脖子粗的:“我,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 “是——” 黎泓打断贾长林的话,很是平静地道:“从表面上来看,二少爷站在这里,活得好好的,但从生辰八字来看,你已经死了,八字命火已熄。” 贾长林愣了愣,“……什么意思?你们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我,我一点都听不懂!” 黎泓解释道:“从你的生辰八字来看,你已经死了,换句话来说,二少爷如今是借着别人的命格,活下来的。” “简单地来说,就是用别人的命,换了你的命。”宋时蕴一句话总结:“这样听懂了吗?” 贾长林:“……”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听懂。 贾云平和贾海林的脸色,都白了白。 “宋小姐,可……我儿子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贾云平还是有点难以理解。 宋时蕴解释道:“怎么说呢,二少爷是被人替换了命格,相当于是让别人用他的命格而死,而他则用别人的命格,继续活下去。所以,你们才会感觉到他的性格变化等等——对了,诸位应该听说过,有替死鬼一说吧?” “简单地来说,二少爷就是拉别人替死了。” 宋时蕴望向贾云平,“这样明白了吗?” 贾云平:“……” 宋时蕴忽然想到一件事,跃过贾云平,望向刘知府,“对了,刘知府,在贾长林伤重的那段时间内,有没有接触过贾家的人,莫名失踪的?” 刘知府一顿,“这个……” 他想了想,眼睛一亮,一拍手。 “好像还真有!”他仔细回想道:“我记得,那段时间左右,确实有一个男子失踪了,好像是来贾家打杂的,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一听这话,众人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 “那个人的生辰八字,可有吗?”宋时蕴追问。 刘知府挠挠头:“这个,我还真不记得了,但卷宗上应该有他的籍贯等详细信息。” 宋时蕴欠了欠身,“那还请刘大人,把卷宗调出来,可能会派得上用场。” 刘知府立即答应下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得派人回府衙取,得费点时间。” “无妨。”宋时蕴偏头对贾云平微微一笑,“贾老爷应该有耐心等吧?” 贾云平:“……” 他现在都快被接连出来的重磅消息砸蒙了。 闻言,他几乎还是愣在原地,只呐呐地说了一声,“嗯——” 刘知府闻言,便立即道:“行,那我这就立即派人回去取卷宗。” 语毕,刘知府立即向身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一个衙役便飞快地向贾家大门口跑去。 贾云平这个时候,才能够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着,旋即他抬起手来,对宋时蕴和刘知府等人拱了拱手,沙哑道:“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回事儿,还请诸位入内,稍坐。” 宋时蕴略略一点头,率先提步向正厅走去。 谢如故想也不想便跟上。 刘知府望向贾云平,尴尬地拱了拱手,很是客套,旋即才和贾云平一道,一起进入正厅。 一行人便在正厅内坐下来,等待着衙役将卷宗取回来。 同一时间,宋时蕴将赵大夫也请了进来,询问赵大夫,“赵大夫,我想问一下,二少爷突然好转之前,都有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人,进入过二少爷的屋子吗?” 赵大夫捋着胡子,沉吟道:“没有,除了夫人外,我等大夫,都是呆在院子里候着消息,期间没有人进过二少爷的屋子,二少爷好转的消息,还是夫人出来说了,我们才知道。” 宋时蕴眉梢一挑,“也就是说,二少爷好转之前,只有夫人一直陪着二少爷?” “这……” 赵大夫一顿,感觉这问题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418章 想做什么 赵大夫下意识地看向贾云平。 贾云平也反应过来,宋时蕴这话,有点不对劲,他连忙道:“我夫人心疼长林,那毕竟是她的儿子,她守着长林,不是很正常吗?”看书喇 宋时蕴闻言,淡笑:“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她又向赵大夫问道:“还请赵大夫实话实说,当时可有第二个人,接近贾长林?” 赵大夫看了看贾云平,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没有。” 当时只有贾夫人,一直陪伴着贾长林。 就连贾夫人自己身边的婆子和丫环,都被赶了出来。 贾云平一颗心跟着提起来。 他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对赵大夫笑了笑,“辛苦您跑一趟了。” 赵大夫拱了拱手,旋即望向贾云平,目光里透着询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呆在这里。 贾云平见此,犹豫片刻,对他摆摆手。 赵大夫便躬身退出了正厅。 他一走,整个正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还算是气定神闲。 但贾家所有人的心口,都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几乎无法呼吸。 贾长林此时都安静下来,一脸灰白地坐在角落上,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膝盖,紧锁眉头,仿佛陷入了梦魇之中,一直在想,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贾海林脸色更是凝重,宋时蕴等人问的问题,明显是把事情向贾夫人身上移动了。 那是怀疑他的母亲! 贾海林心里自然不高兴的。 可现在的情况,又有些混乱,贾海林都搞不懂,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犹豫片刻,瞧见贾云平等人还是不说话,贾海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父亲,我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想太多了?” 贾云平闻言,向他看过来,示意他继续。 贾海林瞥了宋时蕴等人一眼,这才继续道:“父亲,我觉得我们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长林当日的伤,痊愈的速度确实有些奇怪,但难道就没有可能,仅仅是老天开眼,他命不该绝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相信,长林是被人改了命?他们又没有证据——” 贾云平闻言,愣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对啊! 说了那么多,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宋时蕴等人单方面的说话,没有半点的证据。 他们凭什么一定要相信宋时蕴等人的话? 凭什么要被他们的想法带着走? 贾云平思及此,方才忐忑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他望向刘知府和宋时蕴,“刘大人,宋小姐,方才你们所说的那些话,可有什么证据?” 宋时蕴坐在那里,偏头望着正厅外,不知道在眺望什么。 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刘知府见她一直没有反应,有点尴尬,只能望向黎泓。 黎泓看了看宋时蕴,不知道宋时蕴在想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贾老爷,这话不是我们随便说说而已,泾川城内,大大小小的大师,应该也不少,如若你不相信我们的话,可以随意找一个大师来询问,让他们看看二少爷的生辰八字,是否有问题。而且,其实你们贾家,不是也看出来,二少爷在伤好之后,性情大变了吗?这都有可能,是因为夺走了他人的命格之后,受到了影响,才产生的变化,这变化总不能是我们瞎编的,您说对吧?” 听见这话,贾云平脸色又白了白,他下意识地看向贾海林。 贾海林其实方才就已经想到了,贾长林性子变化的事情,对于这一点,他也没办法反驳。 他只是,不想被宋时蕴等人牵着鼻子走。 为什么一定要怀疑自己家里的人? 方才,宋时蕴也说过,贾长林并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 只要弟弟还是贾家人,并没有其他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追根到底? 贾海林思及此,还是坚持说:“这些都是片面之词,你们方才不是说了吗,长林是正常人,并没有被什么邪祟附体,那就证明我们贾家人都是正常的,你们现在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宋时蕴听见这话,才瞥了他一眼。 那轻飘飘的一眼,莫名让贾海林心里有些发怵,他控制不住地,躲开宋时蕴的眼神。 宋时蕴见此,淡淡地道:“二少爷确实没事,但如若他真的是被改命了,那就证明贾家内有奇人,改命这种事情,可不是任何人,轻轻松松可以做出来的。” 黎泓点头,印证道:“对,我们天司局在座的这几个人,起码都做不到。” 白千里和张骞云也是点头。 “即便是我师父,张真人也不可能轻易为人改命。”黎泓补充了一句,“逆天改命,需要的不是一般的能力。” 贾海林皱了皱眉,刚想开口。 宋时蕴抢先开口,堵住了他的话,“方才大师兄也说了,如若大少爷不相信二少爷被改命了的话,可以请任何的大师来验证。泾川城上上下下那么多大师,总不能全部被我们买通。” 贾海林闻言,脸色白了一分,他重重地坐回去,紧紧地皱起眉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宋时蕴和黎泓说的都是真的。 他甚至心里也在怀疑,贾长林可能真的被改命了。 否则,性格怎么会大变? 可是…… 他更清楚,如若这件事继续查下去,查出来的结果,或许是他们贾家并不愿意看见的。 所以,他才想阻止宋时蕴等人。 可是,他说不出正当的理由,也没办法在刘知府面前,强硬地将他们赶走。 毕竟,民不和官斗。 即便贾家再有钱,在泾川城的地盘上,也不敢对刘知府做什么。 想到这里,贾海林心里愈发地不安和烦躁。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那不停摩挲着自己膝盖的双手,微微一皱眉。 她怎么觉得,这个贾海林怪怪的? 但看贾海林的面相,他并没有被改命。 身上也没有特殊的气息,应该和贾长林改命的事情没有关系。 但为何,总给她一种,他在害怕、在紧张、在隐藏着什么东西的感觉? 宋时蕴旋即,又想起来贾夫人。 她忽然想到,之前在贾夫人的房间门口,曾经闻到一股血腥味。 但,她当时便询问过贾夫人。 可贾夫人并未有任何察觉。 那味道也消失得极快。 转瞬即逝。 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现在,当初一直守在贾长林床边,看见贾长林突然好起来的人,也是贾夫人。 宋时蕴回想起贾夫人那藏在帷幔身后,模糊不清的身影,忽然感觉,这一切的事情,或许都和贾夫人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思及此,转头去看了看贾云平。 从丈夫的面相上,往往也能够看出来一些,他妻子的状态。 之前,宋时蕴从未仔细研究过贾云平。 现在仔细一看,贾云平的面相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看得出来,夫妻宫饱满,夫妻关系很是和顺。 她记得,刘知府也说过,贾云平和妻子贾夫人感情很不错。 但,方才贾家的人,都集中到院子里,接受检查时,宋时蕴记得,其中还有几位,是贾云平的小妾。 看样子,感情再深厚,也不耽误男子纳妾。 宋时蕴一边想着,一边盯着贾云平的脸,仔细打量。 可是,现在的人都一夫多妻的,夫妻宫看不太出来什么问题。 宋时蕴看了一会儿,也只能放弃了,她想了想,索性直接问道:“贾老爷,不知您是否知道,贾夫人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我们?” 贾云龙一听这话,心头一凛,警惕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第419章 看见 宋时蕴微微一笑,“贾老爷不必紧张,我就是想为贾夫人看看命格罢了,贾夫人一直缠绵病榻,贾老爷想必也很是担忧吧?难道贾老爷就不想知道,贾夫人天寿吗?” 贾云平闻言一噎,心里略略有些动摇。 看见他这反应,宋时蕴也不意外。 毕竟,男人都这样。 就如同她的父皇。 每次都说,最爱的是她的母后。 但她母后离世之后,也不妨碍她的好父皇,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 以往,宋时蕴没看穿这一点。 每每父皇在她面前,掉几滴泪,怀念着她的母后时,她还以为父皇情真意切。 现在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贾云平也不例外。 妾室没少纳,但每次都美其名曰,与夫人是真爱。 或许是真的有爱吧。 从贾云平的反应来看,贾夫人对他来说,确实有特殊之处。 贾云平更在乎贾夫人,就和宋时蕴说的一样,他也不想贾夫人一直缠绵病榻。 如若贾夫人能够好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能够知道,贾夫人的天寿到哪一步,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贾云平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他总觉得,这件事说不定真的会牵扯上贾夫人。 贾云平心里便有些犹豫,迟迟没有说话。 “我母亲跟这件事无关,她的天寿如何,那是天定之数,走一步算一步。”贾海林看了看贾云平,在此时开口,“更何况,宋小姐方才不是说过了吗?天地之数,非人力可更改,即便告诉了你又如何?只不过是,说出个数字,让我们心里难受而已。与其如此,我宁愿不知。” 贾云平闻言,略略地一点头,“海林说得不错,这个……” 宋时蕴瞥了贾海林一眼,微微一笑:“大少爷,总是屡次打断我们的想法,大少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怕我们继续查下去?” 贾海林脸色一变,倏地站起身来,冷喝:“你胡说什么——” 宋时蕴眉梢一挑,“我胡说了吗?大少爷心里,真的没有藏着什么事情吗?” 贾海林脸色一白,握紧身侧的双手,一时间无言。 贾云平见此,心头一凛,“海林,你知道什么?” 贾海林听见贾云平的声音,回过神来,连忙否认:“父亲,没有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这些外人,把家里搅得一团糟,弄得乌烟瘴气!父亲,你别相信他们的话!” 贾云平微微皱了皱眉,贾海林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但是,贾海林一向是沉得住气的性子。 今天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和平常的他,有些不太一样。 旁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身为贾海林的亲爹,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十分了解的。 思及此,贾云平心里愈发地犹豫。 “大少爷,你看见了是吧?”就在贾云平犹豫的时候,宋时蕴盯着贾海林,忽然说:“你也看见了那一幕,对不对?” 贾海林闻言,握紧自己的袖子,哑声道:“你别乱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宋时蕴扬唇一笑,“大少爷别紧张啊,我还没说你看见了什么,你怎么就这么着急反驳了呢?” 贾海林一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他哑声道:“我,我只是随便一说……” 宋时蕴淡笑:“是吗?那天晚上,你真的没看见贾夫人吗?” 贾海林眉心一皱,“没有!我警告你,小姑娘,别胡说八道,那伍氏的失踪,跟我们贾家没有关系,跟我母亲更没有关系!那天晚上,我母亲一直在房间里休息,从未出去过,你——” 话还未说完,贾海林的脸色就变了。 宋时蕴笑吟吟地看他,目光锃亮,“看来,大少爷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四座的人,更是一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贾海林的身上,什么眼神都有。 贾云平和贾长林更是,倏地从自己的椅子上,弹跳起来。 贾云平白着脸,快步走到贾海林面前,一把抓着他的手腕,问道:“海林,你……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这跟你母亲有什么关系?” 贾海林张了张口,惨白着一张脸,绞尽脑汁地狡辩:“我,我没有……” 宋时蕴打断他的话:“大少爷,我方才可没有说,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你如若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将我所说的时间,联想到伍氏失踪那天?” 贾海林一时间,更说不出话来。 看见他这副模样,贾云平身子不由一晃。 “父亲!” 贾海林慌里慌张地抬手,一把扶住贾云平的胳膊,“您没事吧?” 贾云平反手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紧紧地盯着贾海林,他哑声说:“海林……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贾长林也冲过去,扶着贾云平,望向贾海林,急切地道:“大哥,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就告诉我们吧!别再折磨我们了!” 贾海林看了看他,话却说不出口。 贾长林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又说:“也许这件事确实和母亲没有关系,可你什么都不说,只会让他们更加怀疑母亲!又或者,现在的母亲,根本不是我们的母亲,是她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如若是这样的话,天司局的人刚好在,他们或许还有办法将我们的母亲救回来啊!大哥,你就别再犹豫了!” 贾海林张了张口,对上贾云平紧盯着他的目光。 片刻后,他灰败地低下头,败下阵来,沙哑地道:“……其,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具体是怎么回事,贾海林并不清楚。 但伍氏失踪那天晚上,他确实出过门。 他半夜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 待走到前院时,他却发现,墙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像是树,又像是人。 他心里猛地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拼命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时,就见贾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墙边。 她站在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贾海林当时在一处拐角,贾夫人没瞧见他。 可他,却把贾夫人瞧得仔细。 他当时其实也没多想,还以为母亲和他一样,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毕竟,西侧院墙旁边的那一棵桃花树,是母亲救活的,她睡不着,闲得无聊出来看看也很正常。 真正让贾海林察觉到不对劲的是,第二天就传来了,伍氏失踪的事情,还有鱼娘子说,在西侧院墙,看见了奇怪的影子。 他本来还以为,当时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听见刘知府说,有证人也这么说了,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再后来,加上看门的老头儿也这么说,他便愈发肯定,当晚不是自己眼花,他是真的看见了奇怪的影子。 只是,他也不知道那影子是从何而来的。 当刘知府带人过来询问时,他本来想将自己昨天晚上看见的影子,一并告诉刘知府的。 但他莫名想到了贾夫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想的,就是害怕牵连贾夫人,他下意识地,便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并且在心里期盼着,伍氏肯定没事儿,府衙那边也许很快就会找到伍氏了。 只要一找到伍氏,这件事就彻底和贾家没关系,他就彻底可以放下心来。 但水寨村,接下来许多天,府衙非但没有找到伍氏,反而怀疑起来,这一切的事情,或许是源于,贾家内有邪祟。 第420章 血腥 后来,得知那天晚上,同样看见奇怪一幕的看门老伯死了,贾海林心里的不安,愈发地强烈。 而这种情绪,在刘知府带着所谓的大师,来看贾家的风水时,达到巅峰。 当晚发生的一切,轮番地在他脑海里重演。 就连睡觉,他都不曾忘记。 甚至有一次,他做梦,梦见了贾夫人在他面前,变成了那奇怪的影子。 大师来了贾家后,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但今天,天司局的人又来了,他愈发觉得,这件事或许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宋时蕴提起贾夫人时,贾海林那么激动的原因。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但他就是不想让宋时蕴等人继续查下去,更不想让他们去查贾夫人。 他怕一旦查下去,结果对他们贾家来说,是他们都无法接受的。 “海林……”贾云平听见贾海林说的话,差点晕过去,他颤抖地抓住贾海林的手,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你母亲当晚真的在那边?” 贾海林白着脸,挣扎地闭了闭眼,旋即轻轻地一点头。 贾云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身子狠狠地晃了晃。 如若不是有贾长林扶着他,他此时早就摔倒在地。 贾长林一边扶着贾云平,一边呐呐地道:“这么说,我们家的邪祟,就是母亲?那墙上奇怪的影子,就是母亲?” 他话音未落,贾海林便猛地睁开眼,呵斥道:“不要浑说!当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瞧见!那影子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我眼花了……更何况,我也没瞧见,母亲和那影子有什么关系,这一切肯定都不是真的!” 贾海林忐忑地摩挲着,放在膝盖的手,嘴上一直说着,不可能。 可从他那紧张和恍惚的神态来看,他心里只怕,也已经怀疑上了贾夫人。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但,贾海林有一句话,说的也是实话。 他确实没瞧见,那影子和贾夫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并没有直接看见,那影子变成了贾夫人,或是贾夫人变成了影子。 当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贾夫人自己,恐怕其他人都不可能,一口咬定。 宋时蕴坐在原位上,沉吟起来。 下一秒,她就想起来一件事,立即抬头望向贾云平和贾海林,“贾夫人好像是难产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 贾海林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是,母亲身子本来很是强健的,可是……难产之后,身子就始终不见好……”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自从贾夫人病后,你们和贾夫人见面的次数多吗?她可有什么性情上的变化?” 贾海林犹豫片刻,摇摇头:“没有,母亲病后,不怎么爱见人,总是自己待在房间里,我们日常请安,都被母亲取消了,顶多逢年过节时,见母亲一面。” 但即便见面时,贾夫人也是一副病怏怏,没什么气力,不怎么爱说话的模样。 见她那么虚弱,贾家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闹她,便都安安静静地吃饭。 贾夫人便觉得,她扰了大家的兴致。 后来,即便是逢年过节,她都不怎么出门来。 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只偶尔,贾夫人几个孩子,会去探望一二。 但,十次探望里面,贾夫人允许他们见两次就不错了。 见面的次数都不多,自然也察觉不出来什么性情变化。 “贾夫人年事已高,又是难产,她当时就没什么不妥吗?”宋时蕴追问道。 贾海林看了看还没缓过来的贾云平,回答道:“当日,我不在府上,正好在外地做采买的事情,等我听闻消息,赶回来时,母亲已经病倒了,据说当时挺危险的,府医和稳婆也说,母亲差点活不下去来,幸好家里准备的有老参,吊住了一口气,才让母亲活下来的——” 说到这,贾海林神色都有了变化。 这套说辞,怎么和当初说贾长林的,如此想象? 都是差点活不下去来,都是侥天之幸,好了起来。 这么一想,贾夫人和贾长林的伤病,好得也太奇怪了。 贾海林心里不安的预感,愈发地强烈,他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有些坐立难安。 贾长林听见这话,也不由看了看贾海林。 见他十分不安地动来动去,贾长林心里也跟着沉了沉,心想,该不会母亲……真的早就被邪祟附身了吧? 贾云平此时,回过神来,他想到什么似的,急促地向宋时蕴看过去,推开贾长林的手,勉力地自己站稳,向宋时蕴拱了拱手,十分地恭敬,“宋小姐,我记得,方才你去见过我夫人,她……并无什么不妥吧?” 他眼巴巴地盯着宋时蕴,期盼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宋时蕴抬头望着他,“从脉象上来看,贾夫人并无什么异样。” 听见这话,贾云平等人,刚想松一口气。 就听见,宋时蕴话锋一转,“但是,我在给她把脉时,在屋子里,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贾夫人应该没有受任何外伤吧?” “血腥味?”贾海林闻言,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宋时蕴望过去,“怎么,大少爷也闻到过吗?” 贾海林下意识地就想否认,但对上宋时蕴那双眼睛,他不敢撒谎,“……有一次,我和妻子,去向母亲请安时,临走时,确实是在母亲房内,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当时也以为是贾夫人受伤了,便关切地向贾夫人询问,她是不是受伤了? 贾夫人只是笑笑说,她在侍弄花草时,不小心划伤了手。 贾海林闻言,抱怨下人没照顾好母亲,但也没多想。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一个个例。 但没想到,宋时蕴也闻到过那味道。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便愈发地强烈。 宋时蕴刚想说什么,余光便瞥见,贾云平的身子又晃了晃。 她转头望过去,对上贾云平那惨白的脸,她试探地问:“贾老爷和贾夫人,乃是夫妻,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不知道贾老爷,是不是也闻到过那血腥味?” 刘知府和谢如故等人,一听这话,目光全部落在贾云平的脸上。 贾云平几乎抬不起头来,动作僵硬地一点头,“我……我确实闻到过……” 而且,不止一次。 诚如宋时蕴所说,他和贾夫人毕竟是夫妻。 夫妻二人的感情又一向不错。 贾夫人再怎么样,也无法拒绝,贾云平去探望。 时至今日,贾云平还经常陪贾夫人休息,即使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说说话,他也会时常陪着贾夫人。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比一般人长得多。 贾夫人总说喜欢安静,想要拒绝贾云平进屋,可是贾云平还是异常坚持。 她也不能说什么。 而在两个人待在一起时,贾云平曾经有那么两三次,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其中两次,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他也随口问过贾夫人,贾夫人只说,可能是她用的新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他产生了错觉。 他也没多想。 直到有一次,那味道太浓烈了,一闻就是血腥味。 贾夫人隐瞒不下去,就和他说,外头的大夫,开了一个新药方给她,方子里有一味药,叫做紫河车。 味道比较血腥。 第421章 王湘其人 贾夫人还借此跟贾云平说,若是贾云平介意这味道,不如去他处休息。 贾云平只当这药,对贾夫人身子有好处,无论如何,他自然都不会嫌弃贾夫人,便将这件事放下了。 他自然也不可能,听见贾夫人这么一说,就真的去其他地方住。 只不过,后来,他确实没有再闻到类似的味道。 相反,贾夫人房间里的花香,越来越浓烈。 他只当,贾夫人是用花香,覆盖驱散了那味道,便也没有多想。 久而久之,他就彻底忘了这件事。 直到宋时蕴和贾海林接连提起,他这些久远的记忆,才得以恢复。 “所以……你们都闻到过那奇怪的味道?”贾长林闻言,怔怔地看了看贾云平和贾海林,“为什么我没闻到过?” 贾海林和贾云平闻言,俱是一愣,他们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因为贾夫人求情,得以成全贾长林和周氏的姻缘,加上贾长林是小儿子,一直在贾夫人面前,颇为受宠等缘故,自从贾长林和周氏成亲后,他便十分喜欢往贾夫人身边凑。 和贾海林这很难见到贾夫人一面不同,他几乎隔一天都会去和贾夫人请安。 贾海林心里都想过,贾夫人偏心。 但,都是自家兄弟,他也没往深处想过。 可贾长林这陪伴贾夫人的时间那么长,为什么从来没闻到过贾夫人屋子里的血腥气? 贾海林和贾云平都闻到过,证明这不是孤例。 宋时蕴看了看贾长林,问道:“二少爷日常去贾夫人的房间里,可曾闻到过旁的味道?” 贾长林犹豫地一皱眉,“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吗?我只觉得,母亲房间里花香怡人,除了花香外,就再也没其他味道了啊。” 他又看了看贾云平和贾海林。 “父亲,大哥,你们真的闻到过那血腥味?” 贾海林和贾云平,脸色沉沉,都没说话。 但,默认就是承认。 贾长林忍不住犯嘀咕,“这不可能啊……我都没闻到过……” 他仔细回想和贾夫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除了屋子里馥郁的花香外,他真的想不到其他味道。 不仅如此,以前他是最不喜欢花香的。 但贾夫人屋子里那么浓烈的花香,他却一点都不讨厌,相反还很喜欢。 所以每次去给贾夫人请安,他都会在贾夫人的屋子里,待上好半天,直到贾夫人让他离去,他才会离开。 宋时蕴审视着贾长林的神色,略略地一眯眼睛。 贾长林伤重后,本来就不一样,现在旁人都曾经闻到过贾夫人房间里的血腥味,他却没有闻到过……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伤愈,和贾夫人有关? 是贾夫人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好起来,他才会闻不到那奇怪的味道? 宋时蕴思及此,忽然转身就想向外走。 谢如故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举动,随着她转身,问道:“时蕴,你要去哪儿?” 闻言,众人都看过来。 宋时蕴刚想说,她想去贾夫人房间里再看看。 她有一种感觉,得赶紧去。 如若再晚一点,或许就来不及了。 然而,宋时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众人定睛一看,跑进来的人,正是刘知府之前派回府衙,取受害者资料的人。 刘知府看见衙役,立即站起身来,走过去:“东西拿过来了?” 衙役剧烈地喘息着,将手里的卷宗,双手奉上,“回大人的话,都拿来了。” 刘知府接过来,立即递给宋时蕴,“宋小姐,您看看——” 宋时蕴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那个在贾家打杂后,突然失踪的男子的所有信息。 包括他的生辰八字。 应该是家里人提供的,很详细。 宋时蕴扫了一眼,小脸便是一沉。 谢如故和黎泓等人见此,目光都放在那卷宗上面。 当看见上面记录的生辰八字时,黎泓和白千里张骞云三个人,默契地掐算起来。 过了片刻,三个人的脸色,都是一沉。 “黎大师,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问题?”刘知府注意到黎泓的神色,立即追问道。 黎泓看了宋时蕴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愿,才开口,沉声道:“这个人的生辰八字没有死——” 刘知府有些迟疑,“那就是说,他还活着?” 黎泓却摇头,“不,这个生辰八字没有死,但和他的名字匹配不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刘知府有点没听懂。 黎泓解释道:“每个人的八字和名字,是相对应相合的,名字和八字加起来,才是一个人完整的命格,想要掐算得更为仔细,那就需要名字和八字相应和,一起算。”看书喇 他们刚才看见,卷宗上的生辰八字后,就算了一下他的生辰八字。 发现这个人的生辰八字,表示他还活着时,黎泓等人又不约而同地,用贾长林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算了一下。 从结果来看,贾长林真正的八字,和这个人的名字,王湘,才更为相合。 而贾长林的名字,则和卷宗上的生辰八字更为相合。 听到这话,刘知府更蒙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如若从命格补全名字的话,二少爷现在的名字用的是王湘的生辰八字,而王湘的名字和二少爷的生辰八字,一同死去了。” 黎泓道:“一句话来说,就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二少爷贾长林,用的是王湘的八字。” 贾长林等人,瞬间瞪大眼睛。 贾长林激动起来,“什么叫做我用的他的八字?” “二少爷,如若从命理上来说,你现在就是王湘,王湘就是你,他是顶着你的生辰八字,死了的。”黎泓叹息道:“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贾长林脸色一白,整个人愣在原地。 贾云平更是差点晕过去。 贾海林连忙扶住他,才望向黎泓和宋时蕴等人:“也就是说,我弟弟长林和这个王湘换命了,是可以这样说吗?” 黎泓一拍手,“对,就是这个意思!是一种最常见的改命的手段,让别人顶替自己的生辰八字而死。” 阴曹那边会核对八字,八字对了,就会将人勾魂而走。 有的法术厉害的玄门之人,更多时候,会用一个纸人傀儡,代替活人挡死劫,遮天耳目。 用活人当替死鬼的也有,但不常见。 毕竟这法子,太伤阴鸷和功德。 一般只有邪修,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我,我现在是王湘?”贾长林愣愣地站在那,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唇角微微哆嗦着,“我是王湘?我是王湘?!” 一旁的贾管家,听见他的自言自语,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抿了抿唇角,他低下头,手指缓缓地握紧自己的衣袖。 宋时蕴的余光,瞥见他这异常的反应,便开口问道:“贾管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贾管家闻言,倏地抬头望向宋时蕴,刚想摇头否认。 宋时蕴却提醒道:“现在这时候,什么都瞒不住,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如若你真是为了贾家好的话。” 听见这话,贾管家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 他看了贾长林一眼,才哑声道:“我……算是认识王湘……” 宋时蕴挑眉道:“你认识王湘?” 贾管家艰难地一点头:“家里园子需要修整,王湘和几个杂役,都是我请来的,所以我对他们还算有了解。” 毕竟是要带进家里来干活的,当然要找了解一些,手脚干净一些又麻利的人。 第422章 香味 贾管家对自己找来的人,便都调查了一番,都算是了解。 他记忆中的望向,就是比较活泼,喜欢说话,经常把身边的人逗笑的那种人。 王湘在一群杂役里面,算是开心果,跟大家的关系都挺不错的。 在贾管家面前,也会来事。 所以,贾管家对他的记忆很深刻,也挺喜欢这小子的。 贾管家本来还打算,这次的活计做完后,以后有事情再请王湘来的。 但谁知道,那天王湘等人离开贾家后,他就没回家。 第二日一早,王湘的家人,就来贾家询问王湘的下落。 他那时候才知道,王湘失踪了。 但当时,王湘是离开贾家后失踪的。 贾家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虽然,贾长林后来变得活泼了一些,但谁会把贾长林和王湘联系在一起? 贾管家从来没想过,贾长林和王湘性子有相似之处。 方才听黎泓说,贾长林现在就是王湘,他仔细一回想,自从贾长林伤好之后,他和王湘的性子,确实逐渐变得一模一样! 贾长林和王湘的身影,也在他脑海里,逐渐重合。 贾管家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但看着贾长林那模样,他不敢说。 却不想,还是被宋时蕴看出来。 “……管家,你是说……我真是王湘?”贾长林闻言,愣愣地望向贾管家,眼睛通红,胸口的起伏,渐渐变大,情绪也逐渐变得激动起来,“这怎么可能?!我知道我自己就是贾长林!我有我自己的记忆,我认识贾家所有人,我怎么可能会是王湘?!” 贾管家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黎泓见他激动不已,宽慰解释:“二少爷,您现在还是二少爷,只不过是顶着王湘的八字活下来的。人的性格,和生辰八字其实也有关系,都是会受到生辰八字,也就是命格经历影响的,你顶替了王湘的生辰八字,这或多或少,可能你的命数,或是性格方面,都会受到影响,但这不妨碍您还是您。” 贾长林望向黎泓,有些没反应过来。 贾云平和贾海林,听见这话,却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换命不换命的,他们不懂这个。 只要知道,家人还是家人,那就好。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宋时蕴没有等他们说话,便开口道:“当务之急,得找到为他改命的人。” 贾云平闻言,心里一紧,他望向宋时蕴,唇角干涩生疼,“宋小姐……能不能不找了?” 宋时蕴眯起眼来,“贾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云平白着脸,舔了一下唇角,低下头,有些没脸对上宋时蕴的目光,他哑声道:“或许她不是坏人呢?她为我儿子改命,也只是想要我儿子继续活下去,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宋时蕴神色淡了淡,“贾老爷,无论给二少爷换命的人是谁,那个人都只是没伤害你们贾家人而已,可那个人却伤害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贾云平脸色更加地青白。 他心里现在,其实已经有了个猜测。 但,他心里的人选,却让他有些承受不了。 他不想继续查下去。 可是,正如宋时蕴所说的,无论那个人是谁,ta确实没有对不起贾家人,但ta却有很多对不起的人。 那些人命,不是贾云平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的。 “更何况,贾老爷真的不想知道,躺在身边的人,到底是人是鬼?贾老爷夜晚辗转反侧时,不会害怕身边的人,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宋时蕴看见贾云平神色动摇,补了最后一击。看书溂 贾云平闻言,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抓了一把,几乎窒息。 贾云平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但是,他知道宋时蕴这话说得有道理。 就算他现在说服刘知府等人,不再继续追查下去,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对他而言,真的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以后他要怎么面对贾夫人? 贾夫人是人是邪祟,他真的不在乎吗? 夫妻俩同床共枕时,他不会害怕吗? 几乎不需要等时间的检验,人的劣根性,现在就已经给出了贾云平答案。 他几乎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恐惧。 宋时蕴看着贾云平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的天平彻底倒了。 宋时蕴没再理会贾云平,转身便向外走。 谢如故和黎泓这一下子,就知道宋时蕴要去什么地方。 谢如故立即便跟了上去。 黎泓想着张真人的嘱咐,让白千里和张骞云留下来,辅助刘知府,他便也跟着离开正厅。 见他们三个人都走了出去,贾长林和贾海林有些茫然无措,又紧张地望向贾云平。 “父亲……你是怎么想的?”贾海林扶着贾云平的胳膊,极小声地问道:“您是不是也怀疑……” 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但贾长林和贾云平都知道他的未尽之语。 贾长林望着贾云平,跟着紧张起来。 贾云平白着脸,站在那里,并没有回答。 却也没有阻拦宋时蕴等人的离开。 此时他的沉默,便等于默认。 刘知府见此,心下清楚,宋时蕴恐怕真的猜对了,这件事或许真的和贾夫人有关系。 他望着贾云平,心里也不由一沉。 别说是贾家人了,就是他都没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和贾夫人有关。 他以往也见过贾夫人,那是一个很温柔贞静的女子。 最是温和,待人接物也好,对待花草也罢,都非常温柔。 刘知府当初还揶揄过贾云平,娶了一个极好的妻子,很是有福气。 贾云平没办法接受,刘知府心里也没办法,把害了那么多人的邪祟,和贾夫人联系在一起。 就在刘知府面对着贾云平,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的时候,宋时蕴和谢如故黎泓三个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贾夫人住的主院。 与上次不同,这次一靠近,宋时蕴等人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桃花香,香味异常刺鼻。 但在那香味下,还包裹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黎泓险些吐出来。 他忍不住捏住鼻子,“这都是什么味儿?” 宋时蕴紧抿着唇角,看了一眼前面的院子,忽然问道:“将金刚伏魔玉令带来了吗?” 黎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带来了!” 宋时蕴立即道:“拿出来,在这院子四周布上结界,或许派得上用场。” 黎泓闻言,心里一沉,立即明白过来宋时蕴的意思。 贾夫人若真是那个邪祟,且能够杀人换命,就证明她不是一般的邪祟。 他们或许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就得以防万一,布置好一切,以免让她有可逃之机。 黎泓思及此,便飞快地一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宋时蕴略略一点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两个人便先踏进院子。 黎泓见此,则拿出金刚伏魔玉令,开始布置结界。 另一边,宋时蕴和谢如故一进来,便见院子里没什么人。 院子一侧的药炉,还在小火炖煮着,却没有人看顾。 按理来说,宋时蕴和贾管家离开后,贾家其他下人也应该回来了。 但不知道,是被贾夫人支走了,还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院子里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宋时蕴脸色一沉,快步便走到门口,她伸手一推,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里面却是一片空空荡荡,根本没半个人影。 第423章 桃花 宋时蕴站在门口,向四下环视一圈,都没看见贾夫人的身影,或是旁的什么东西。 “人不见了?”谢如故站在她身边,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心下了然地问道。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 屋子里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 而且,屋子里那熟悉的桃花香,也不见了。 这些只能说明,贾夫人确实不在屋子里。 不对,桃花香—— 宋时蕴闻着院子里浓烈的桃花香,脑海里灵光一闪。 下一秒,她猛地转过身来,望着院子角落里的那一棵桃花树。 此时,那棵桃花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桃花朵朵,开得正艳丽。 眼下这个时节,也正是桃花开得好的时候。 换作往常来看,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紧盯着那棵桃花树,缓缓地走过去。 谢如故瞥她一眼,便跟在她身后。 黎泓布置好结界,一进来,就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向院子角落走去。 他没有吭声,狐疑地跟上去。 宋时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棵桃花树,缓缓地靠近。 越是靠近,桃花的香味就越浓。 而那香味里夹杂着的血腥气,也就越浓烈。 宋时蕴眯起眼,掌心一翻,一张符就飞了出去,笔直地砸到那棵桃花树上。 下一秒,那张符便在桃花树上,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花瓣顿时四散飞开。 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院子里的桃花香,也在这时候,达到了巅峰。看书溂 那浓烈的桃花香,几乎呛得人快要哭出来。 黎泓都有些受不了这味道,忍不住捏住鼻子,他刚想问宋时蕴这是在做什么。 就闻到,一股更加刺鼻的血腥味。 那血气,像是存放许久,腐烂又臭的血味。 黎泓松开手,鼻翼翕动,循着味道看过去,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就见桃花雨下,那棵桃花树的树干上,此时裂开了一个口子,像是一个普通人,受了一道伤似的,此时那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流着浓稠黏腻的红色液体。 那红色,几乎浓郁得都快成墨了。 “……它是在流血吗?”黎泓难以置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不就是一棵桃花树吗? 怎么会流血? “你觉得会吗?”谢如故漫不经心地反问。 黎泓一噎。 心里默默地回答,当然不会。 他看了宋时蕴一眼,见她一直盯着那棵桃花树,不由问道:“小师妹,这桃花树是不是有问题?” 宋时蕴闻言,淡声道:“这棵桃花树,就是西边院墙前的那一棵。” 黎泓一愣,“两边是同一棵树?!这怎么可能,那棵树不是种在西边院墙前面吗?不可能瞬移到这里吧?” 宋时蕴没有回答黎泓,只是又拿出一张符来。 下一秒,她盯着那棵桃花树,就开了口,“贾夫人,如若你再不出来,我这一张符下去,你这本体可能就留不住了。” 谢如故眼神一沉。 黎泓:“……” “贾夫人?!” 黎泓有点没反应过来,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贾夫人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正想询问,那棵桃花树的花枝,忽然就动了起来。 此时,院子四下无风,那棵树却莫名地动了起来。 像是一个人,受伤吃痛,忍不住动起来的样子。 黎泓见此,心里不由一沉。 同一时间,那棵桃花上,竟渐渐地亮起一抹粉色的光。 黎泓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便见桃花树干上,竟缓缓地出现了一个人形。 一道温柔又沧桑的声音,同时响起。 “真是没想到,还是被宋小姐看穿了——” 话音未落,一个完整的女性身形,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如故和黎泓不认识这个人是谁。 但宋时蕴却认识。 宋时蕴望着她,一点也不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看见贾夫人。” “贾夫人?” 黎泓诧异地挑起眉来,“你……就是贾夫人?” 贾夫人闻言,看了看他。 宋时蕴盯着她,先回答了黎泓,“严格说起来,或许不应该称你为贾夫人,是吗?” 贾夫人身材纤弱,脸色煞白,看上去就像是风中的一条柳絮,随时会被吹散似的。 但她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 闻言,她目光落在宋时蕴身上,淡淡一笑,“宋小姐觉得我是谁?”看书喇 宋时蕴闻着那股桃花香,“传言,西边院墙前的那棵桃花树,是被雷劈断的,如若我没猜错,当日并非普通雷击,而是妖成人形的雷劫——说起来,我不该唤你贾夫人,或许该称呼你一句,桃花妖?” 贾夫人闻言,只是淡淡地笑着。 宋时蕴又道:“不过,既然能够引来雷劫,说明你之前也是走正统修炼的,一开始或许该称呼你为桃花精,但现如今你却变了样子,吸食人血,还假冒贾夫人的身份,说你是妖也不为过。” 听见这话,贾夫人的神色中,才流露出一丝哀伤。 她抿了抿唇角,旋即长叹一声。 下一秒,她抬手一挥。 黎泓和谢如故便见,眼前的人,瞬间变了个样子。 原本上了些年岁,温温柔柔的中年妇人,一下子变成了个,粉面玉琢,娇俏可人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粉嫩色的长裙,眉间也贴着一朵桃花。 显然,就是宋时蕴口中的桃花妖。 本来是个清透可人的形象,但在眉宇间,又可见几道煞气。 就和宋时蕴说的一样,她已经变了。 黎泓顿时警惕起来,悄悄地摸向腰间的佩剑。 桃花妖像是注意到黎泓的动作,她瞥了黎泓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宋时蕴,“我本也不想害人——只是,时也命也。”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你既然也是走正统修炼的路子,就应该知道,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可沾染人命,可你不但沾染人命,还妄图为他人改天换命,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桃花妖却没有回答,只是说:“宋小姐,我不愿与你们动手,你们如若不想有什么伤亡的话,便放我离开吧。” “休想!” 宋时蕴还没说话,黎泓就拿出了佩剑。 “你杀人害命,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竟然还妄图好生离开?只要我在这,你就别想做这种美梦!” 话音未落,黎泓沉着脸,提剑就向桃花妖冲过去。 桃花妖神色一冷,还未动手,四周的桃花花瓣,便无风而起,打着旋向黎泓飘过来。 一瞬间,就将黎泓包裹在漩涡之中。 宋时蕴见此,神色一沉。 指尖一弹,一张符便砰的一下,打在那些花瓣上。 那些花瓣瞬间化为齑粉。 同一时间,宋时蕴在袖子里一抓,抓出来一条缚仙索,手臂一用力,化索为鞭,手臂一甩,缚仙索便向桃花妖的面门打过去。 缚仙索对妖魔邪祟均有压制效果。 看见这法器,桃花妖的神色,才有些许的变化。 但她感觉得出来,宋时蕴这一鞭子,没多少灵力。 她看了宋时蕴一眼,身子一闪,瞬间化为一大片的花瓣。 鞭子下一瞬间,就落在那些花瓣上。 花瓣顿时四散开来。 宋时蕴见此,猛地一皱眉,抬头向院门看过去。 只见,一抹粉色的光影,出现在院门口,似乎想要出去。 但她刚靠近小院门口,院子四周便亮起一道刺眼的金光。 她的身影,顿时被弹了回来。 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别白费力气了,小师妹让我在这附近,布置上了金刚伏魔结界,你就别想出去了!” 第424章 为了报恩 看见这一幕,黎泓提着剑,便再次向桃花妖冲过去。 桃花妖闻言,转头冷冷地看着宋时蕴和黎泓。 她就知道,这些天司局的人,来者不善。 她在宋时蕴面前,已经十分小心翼翼地伪装了,却没想到还是被宋时蕴拆穿了。 “既然你们赶尽杀绝,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桃花妖冷喝一声,双手一挥。 四周花瓣飞舞,空气中顿时充满桃花香。 紧接着,黎泓的动作就停在了原地。 宋时蕴看见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她顿时察觉到,这花香不对劲。 “捂住口鼻!”宋时蕴对谢如故嘱咐一声。 谢如故闻言,立即抬起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 宋时蕴见此,手里拿出一张符来,扔出去,贴在了黎泓身上。 黎泓的神色,才逐渐恢复清明。 宋时蕴快速地喊了一句,“大师兄,小心花香!” 黎泓愣了一下,也在此时明白过来,这味道不对劲。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桃花妖见他们警觉起来,丝毫不惧,她冷笑一声,一抬手,四周的花朵,便嗖地一下,向她飞过去。 在她周身,汇聚成一把把匕首似的。 “去——” 下一秒,她低喝一声。 那无数的花瓣,便像是刀刃似的,向宋时蕴和黎泓等人席卷而来。 黎泓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佩剑抵挡。 宋时蕴见此,掌心一翻,立即拿出她带来的金钟玉令。 她将金钟玉令扔出去。 紧接着,一道金钟光影,便落在宋时蕴和谢如故的身边,将他们俩罩在其中。 那无数的花瓣,砸到光影上,便迅速化为齑粉。 黎泓芒种抽空,瞥了他们俩一眼。 见谢如故和宋时蕴这边无事,他放下心来,专心应付那些冲他而来的花瓣。 黎泓是修炼外家功夫出身的,他的剑术一绝,没有旁人拖累,这些花瓣根本就伤不到他。 他虽然也伤不到桃花妖,但自保并不是什么难事。 桃花妖看见自己的攻击,对他们都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脸色不由沉了沉。 桃花妖本就不擅长攻击,她的花香,更有攻击力,更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而已。 往日,她都是靠着这些花香,才蛊惑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香味没用,就相当于废了她三分之二的武功。 这样下去,只是徒劳而已。 桃花妖思及此,更想要早点抽身离开这里。 等下人多起来,对她更为不利。 桃花妖瞥了一眼院子四周的金光,她一咬牙,手一挥,一部分的花瓣,便向四周的金光扑过去。 但稍一接触那些金光,花瓣便迅速消失殆尽。 看见这一幕,桃花妖的心里沉了沉。 宋时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隐约觉得这个桃花妖,好像有点问题。 ……她好像并非全盛时期。 灵力似乎有所缺损。 按理来说,杀害了那么多人,以人命提升修为,这个桃花妖应该很厉害才对。 但,她现在连伤害黎泓都做不到。 这完全不是桃花妖该有的水平。 宋时蕴又想起来,贾长林。 桃花妖若单纯是个坏人,为什么要给贾长林续命? 而且,她又为什么要伪装成贾夫人的身份? 宋时蕴瞥了一眼旁边那半截桃花树,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她飞快地望向桃花妖,见她还在徒劳无功地挣扎,她开口道:“别挣扎了,那是金刚伏魔玉令,别说现在少了八成功力的你,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你,也破不开这结界。” 桃花妖闻言,惊愕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其实我有点好奇,杀了那么多人,吞噬了那么多条生灵,为什么你的修为不进反退?”看书喇 桃花妖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像是有些心虚,又像是不想让人察觉,“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淡淡一笑,“这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猜,这和贾长林有关,和贾家的风水有关,和你顶替贾夫人的身份有关吧?” 桃花妖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一种被戳破的心虚之感。 宋时蕴见此,心里一叹,“看你的反应,是被我猜对了。” 桃花妖眼睛一瞪,“什么猜对了,你不要在胡说八道!” 宋时蕴:“你既然不承认,那我就继续猜一猜,如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报恩对吗?” 桃花妖一愣。 宋时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报贾夫人多年前,救你一命的恩情,是吗?” 桃花妖脸皮紧绷起来,“你……胡说什么,你的话我听不懂!” 黎泓和谢如故听见这话,也有些意外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却直勾勾地盯着桃花妖,“贾管家曾经说过,多年前,西边院墙那棵桃花树被雷劈断了,那时候是你在化形渡劫,但失败了,对吧?” “贾管家还曾说过,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那棵桃花树废了,想要将那棵桃花树清理掉,但贾夫人有惜花之情,她不忍心这么一棵好好的桃花树就那么废了,将桃花树移栽进自己的院子,本来只是不忍之下的尝试而已,却不想,两边的桃花树既然都活了过来。” 桃花妖听着宋时蕴的话,面上的神色愈发地凝重。 四周的花瓣,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宋时蕴察觉到这一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你虽化形渡劫失败,但有灵性在,只要好好地养护,自然会活过来的,但怕就怕,旁人当你是一株死物,将你彻底丢弃。” “植物以土壤阳光为根,如若将你抛弃,失去土壤,你自然就必死无疑,所以说一句,贾夫人是你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对吧?” 桃花妖抬眸,望着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似乎嘲讽:“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宋小姐,你倒是很会脑补。” 宋时蕴淡笑,“是我脑补吗?如若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顶替贾夫人?你一个桃花妖,现如今已经可以化形,无论是化成其他人形也好,还是继续有本体也好,更有助于你的修行不是吗?如若不是感激贾夫人,你为什么要给贾长林续命改命?” 桃花妖张口刚想反驳。 宋时蕴却抢先道:“难不成,你想否认,给贾长林续命改命的人,不是你吗?” 桃花妖刚想否认。 宋时蕴又道:“你说,如若贾家人知道,自己的夫人、母亲,早就死了,现如今的贾夫人,是一个桃花妖,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如若让贾长林知道,是你为他改命续命的,他能够接受吗?” 接二连三地打断,将桃花妖的思绪,也彻底打断。 听见宋时蕴这最后一句,桃花妖猛地抿着唇角,缓缓低下头去。 宋时蕴见此,叹息道:“其实,你一直顶替贾夫人的身份,不想让贾家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就是为了贾夫人吧?” 桃花妖抿了抿唇角,再次抬起头来,望着宋时蕴。 她这次没否认,“你怎么猜到这些的?仅凭贾管家说的那些话吗?” 宋时蕴道:“贾管家说的那些话,很重要,起码从那些话里,我知道桃花树曾经遭受过劫难,贾夫人有惜花之情,而她救过你,你如今又变成了她的模样,剩下的,自然不过是合理猜测。” 桃花妖闻言,苦笑一声,“宋小姐很聪明。” 宋时蕴眯起眼来,“这么说,我猜对了?” 桃花妖深吸一口气,“对,就是这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第425章 那么好的人 如宋时蕴所言,多年前她的化形度劫,确实失败了。 一道雷击,差点毁掉她的真身,她的修为也因此倒退不少。 那时候,别说化形了,她差点就死了。 就差一点点。 当时,听见贾管家和其他工匠说,要将她扔出去时,她都绝望了。 偏偏,她那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幸好,贾夫人出现了。 在她奄奄一息时,贾夫人仿佛看出来,那桃花枝有求生之志似的,又或许是惜花之情不忍心,她便让人将一半儿的桃花枝,移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只要回到土壤中,以她的灵力,自然早晚可以恢复过来。 等她恢复后,连带着另一半儿的本体,自然也就恢复了。 这才有了,两边的桃花树竟然都活了过来。 她恢复些许后,便开始重新修炼,期待着下一次化形的机会。 “那贾夫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你又是什么时候顶替贾夫人的?”黎泓听到这里,忍不住追问道。 宋时蕴闻言,盯着桃花妖,道:“如若我没猜错,是贾夫人那次难产吧?” 桃花妖看着宋时蕴,又一次夸赞,“宋小姐,你是真的会聪明,懂得观察一些细枝末节。”看书喇 黎泓闻言,也想起来,刘知府确实说过,贾夫人曾经有一次难产,差点丧命。 也就是说,那时候,贾夫人不是差点丧命,是真的丧命了? “就和你们猜测的一样。”桃花妖的回答,证明了他们的猜测:“那个时候,贾夫人没能活下来。” 那一年,她因为没有化形,本体有损,不能离开这里,再加上贾夫人对她的恩情,她就一直陪伴着贾夫人。 后来,贾夫人怀孕时,她就看出来不太好。 她知道,贾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个时候有孕生子,会要了贾夫人的命。 她偷偷地用过一些法子,想让贾夫人打掉这个孩子。 可贾夫人却还是想要生下这个孩子。 贾夫人好几次,站在桃花树前面,自言自语地说,想要一个女儿。 还说,若是她的女儿顺利出生,应该就会出生在一个桃花漫天的时节。 到时候,她想给女儿取名,叫做桃桃。 贾夫人还对着桃花树说,你是个有灵气的树,不然也不会活下来,求你保佑我能够顺利生出一个女儿来,保佑她平安健康地长大。 听见贾夫人的期盼,她才没有再做什么,只是默默地陪伴着贾夫人,每天更为贾夫人度一些灵力,希望能够保佑她正常生产。 但,天命难违。 贾夫人还是早产加难产了。 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断气了不说,贾夫人也没能熬过去。 她当时化作一朵花,就呆在贾夫人的枕边。 看着贾夫人渐渐没了生气,她想要让这么好的夫人活下去。 可,她当时没办法救回贾夫人。 她就钻进了贾夫人的体内,想着只要保住贾夫人的肉身和魂魄不散,待她化形后,总有机会,将贾夫人救回来的。 而她进入贾夫人体内后,确实给贾夫人吊住了一口气,外人都以为,贾夫人熬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贾夫人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死了。 “那你这些年,不停地……杀人就是为了救贾夫人?”黎泓惊讶地道。 桃花妖坦然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仅如此。” 她本来是想要好好修炼,只要她能够化形成功,修为大有长进,那她就可以帮助到贾夫人。 可是,正道修炼一向是厚积薄发。 不可一蹴而就。 哪怕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引来第二次雷劫。 可是,人死之后,肉身是会腐败的。 即便她进入贾夫人的体内,也无法阻挡,贾夫人肉身的衰败。 桃花妖看见贾夫人的肉身,一点点腐败,发出臭味。 她起初是用花瓣填补,可没有什么效果。 她就想起来,以形补形。 用其他人的血肉,填补和维持贾夫人的肉身,同时这样也可以快速提升她的修为。 助她早日化形。 只要她化形,一切都来得及!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才开始杀人。 杀害第一个人的时候,她很犹豫,她心里清楚,一旦开始,这就是一条不归路。 但眼看着贾夫人的身体一点点腐败,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没办法接受那么好的夫人,就这么死去。 所以,她挣扎了几日后,还是动手了。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动起手来,便愈发地简单。 后来看见那些人,死在自己面前时,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内心的挣扎和波动。 从那个时候起,她脑子里唯一的念想就是,一定要救活贾夫人。 在这种修补方式下,贾夫人的肉身得以填补,但身上始终有一股子腥臭味,是她无法遮掩的。 而她,就在屋子里布满花香,掩盖这种味道。 她也用这种修炼方式,在短时间内,成功化为人形。 但她并没有离开贾家,为了报恩,她还是留在贾家,顶替贾夫人的身份,搜寻着可以救回贾夫人的办法。 但就在她救回贾夫人之前,贾长林先出了事情。 贾长林撞墙,险些真死了。 她得知消息后,便以贾夫人的身份,赶过去。 看着气息奄奄,大夫们都说救不回来的贾长林,她一个人守着贾长林,沉默良久。 她知道,贾夫人平常是最疼爱这个小儿子的。 如若贾夫人有朝一日回来,发现自己的小儿子死了,知道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会多痛苦? 她想守着贾夫人,也想替贾夫人守着贾家人。 在犹豫良久后,她选择救下贾长林。 续命改命这种法子,本就伤阴鸷,她也不太会更好的法子,只能用他人命换贾长林的命。 她偷偷杀了王湘。 那本来是她准备用来,给自己再次提升修为的血宝。 她用王湘的命,换回了贾长林。 但她自己也损耗了不少灵力。 这身体便愈发地难以维系,她只能躲在家里,不定时地,用其他人血,来滋养自身,提升和稳固修为。 “所以你就杀害了那么多人?”黎泓闻言,神色沉了沉,望着桃花妖的目光,一言难尽,“你是为了报恩,我能够理解,但你报恩就得建立在,杀害别人,破坏别人的家庭,让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基础上吗?” 桃花妖听着黎泓的指控,神色淡淡,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他们,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怪只能怪他们命薄。” 闻言,黎泓一阵牙疼,狠狠一皱眉。 宋时蕴望着桃花妖,脸色也沉了沉,“贾夫人允许你这么做吗?” 桃花妖一愣,“什么?”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盯着她的眼睛,“我是在问你,贾夫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哪怕是一朵花,她都不忍放弃,如若她知道你为了所谓的救她,杀害了那么多人,你觉得她会接受吗?” 桃花妖身子猛地一震。 如遭雷击般。 宋时蕴见此,趁势而上,“你不是说,为了救回贾夫人,你把她的魂魄,强行困在体内,那她的魂魄应该还没能去投胎吧?你说,如若她还有意识,她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会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 宋时蕴这最后一句,像是一记重拳,砸在桃花妖的脸上。 她的神色,都不由晃了晃。 第426章 魂魄还在 是啊…… 贾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无论是对任何人,任何物,都十分怜惜。 如若不是贾夫人的怜惜之情,她这棵被雷劈断的桃花树,早就被扔出贾家,自生自灭去了。 还有化形的机会吗? 以贾夫人的性子,自然不愿意,为了自己活着,去源源不断地杀害旁人。 “还有,你现在这样一闹,让贾家也背上了人命官司。”宋时蕴盯着桃花妖的反应,会心一击,“贾家因为你的举动而蒙羞,你若是走了,贾家就得背负上那些人命,得为那些人命给出一个说法。贾夫人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要让她为你背锅,变成一个杀人犯,死后清誉还要因为你受损吗?” 桃花妖脸色一白,四周的花瓣,此时全部应声落地。 一阵风吹过,无数的花瓣,全都凄然地抖动着,像是在哭泣。 桃花妖望着宋时蕴,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但她眼底已经没了挣扎求生的意志。 诚然,如宋时蕴所言。 别说她逃不出去,就算她能够逃出去,她又真的能逃走吗? 一旦她逃走了,贾家势必要背负上那些人命。 他们得推出一个人,为那些人命负责。 而这个人,如若不出意外,那自然是贾夫人。 到时候,她非但没能救下贾夫人。 贾夫人还要因为她,而背负上杀人凶手,畏罪自杀的罪名,平息民愤。 那贾夫人对她的恩情,她真的还了吗? 桃花妖望着宋时蕴,望着望着,眼里就落下泪来,她哑声说:“宋小姐,你实在是一个很会玩弄心理的高手。” 宋时蕴闻言,抿了抿唇角,歉然道:“对不住。” 她确实利用了桃花妖对贾夫人的情谊,但也没办法。 两方僵持下去,无论对桃花妖,还是对黎泓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到时候,桃花妖杀红了眼,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不理智的事情来。 桃花妖闻言,淡淡一笑,“没有什么对不住的,是我的错,我对不住贾夫人。” 黎泓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时蕴叹息一声,手里的缚仙索就丢了出去。 桃花妖见此,并没有任何的躲避。 下一秒,那缚仙索就落在了她身上,将她捆缚住。 就在此时,刘知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小姐,你们在里面吗?” 他带着衙役们,站在外面,本想来给宋时蕴帮忙的。 但不知道怎么了,这院门看似开着,可无论如何,他们都进不来。 院子外面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刘知府猜到宋时蕴等人,应该就在里面。 这应该就是宋时蕴或者黎泓做的手笔,只能对里面喊起来。 听见刘知府的声音,宋时蕴望向黎泓,轻声道:“大师兄,劳烦你出去跟刘知府他们说一声,等会儿再进来。” 黎泓看了桃花妖一眼,见她已经被缚仙索捆缚住,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他才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时,他念了一道玉令口诀,结界开了一条缝,他旋即提步便走了出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口,那条缝便也随之消失。 宋时蕴这时候,重新看向桃花妖,“其实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桃花妖没什么情绪地说:“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宋时蕴闻言,直接道:“我想问你,曹元汉一家,也是你杀害的吗?”看书喇 桃花妖抿了一下唇角,停顿几秒后,点头:“是。” 宋时蕴皱眉,“为什么?” 桃花妖坦然道:“因为,怕他们继续报官纠缠,我也需要有人挡住府衙的注意力。” 她原本以为,杀了曹元汉一家,嫁祸给曹元汉,能够让府衙,把注意力转移到曹元汉一家身上去。 只要府衙没工夫管她就行了。 但谁知道,刘知府居然请来了天司局的人。 这是她没想到的。 “曹元汉一家,与你无冤无仇,他们家一家老老小小的,你……怎么忍心?”宋时蕴望着桃花妖,神色有些复杂,“还有伍氏,伍氏当时还带着一个孩子——” 闻言,桃花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我知道,是我错了,但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那么做。” 宋时蕴皱眉,“什么叫做必须?贾夫人跟你说了,一定要你报恩吗?又或者,是她跟你说的,要你用这种方式报恩的吗?她的魂魄未曾离开,但凡你问问她,你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这么做。”看书溂 桃花妖愣了一瞬间,她确实忘了问问贾夫人的想法。 又或者,她心里清楚,贾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愿意,所以她才背着贾夫人做出这些事情来。 “其实,从头到尾,你并不是为了报恩贾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的心。”宋时蕴道:“你只是心里认定,你应该向贾夫人报恩,为了向她报恩,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但你从来没考虑过,那是不是贾夫人愿意看见的。” 桃花妖被戳中心思,脸色一白。 她知道贾夫人是个好人,也知道贾夫人救了她一命。 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 这些话,像是一把把刀,将她戳得体无完肤。 又像是一只手,撕开了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遮羞布。 宋时蕴看着她那颤巍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说什么,她抬手一挥。 她和谢如故四周的光影便消失了。 金钟玉令紧接着便掉在她的掌心中。 她将玉令收起来,望向桃花妖,问道:“贾夫人的肉身,此时在哪里?” 桃花妖回过神来,望向她身后的那棵桃花树,“在树下,我在为她……我在修补肉身。” 她本想说,她在为贾夫人修补肉身。 但,她又觉得,此时说这样的话,不合适。 从头到尾,她做的事情,都不是贾夫人要求的,是她想要为贾夫人做的,是她固执己见,把自己的想法,加注在了贾夫人身上。 这只是她的愿望,而不是贾夫人的。 宋时蕴看着失神的桃花妖,也没再说什么,她转身向桃花树走过去。 谢如故也跟了过去。 宋时蕴蹲在桃花树前面,向四下看了一眼。 这时候,一把铁锹,出现在她面前。 宋时蕴顺着向上一看,对上谢如故的双眼。 谢如故道:“我来吧。” 他猜到宋时蕴要做什么。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点点头,起身让开。 谢如故拿着从旁边顺来的,平时用来松土的铁锹,开始沿着树根挖掘。 沿着树根一路往下,大概挖了一米多深。 一只手臂,便半露出来。 手臂上,有不少一块一块的,腐烂的痕迹。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属于谁的。 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 她凑上来,和谢如故一起,用手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完整地挖了出来。 这尸体,自然就是贾夫人。 但,去掉了之前的装扮,只穿着一身素衣的贾夫人,躺在这里,完全没了生人的气息。 脸上、身上,随处可见的腐败痕迹,证明她早就死了。 能够有现在的模样,都是桃花妖维持得好。 不仅如此,她的嘴里还有不少的鲜血。 双手上缠绕着不少树根,树根上都染着血,像是正在把鲜血一点点,传输到贾夫人的体内。 这应该就是,桃花妖之前说的修补的法子,用自己本体的灵力加上鲜血,维持着贾夫人的表面完好。 但内里其实已经腐败。 是如何都救不回来了的。 宋时蕴伸手放在贾夫人的额头上,探了一下。 果然感觉到,贾夫人的魂魄,还在体内。 应该是被桃花妖用什么办法,紧固在体内,以免被鬼差勾魂而走。 第427章 想要闯入 宋时蕴思及此,转头望向桃花妖,“你用了什么法子,困住她的?” 桃花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指尖一点,一朵花瓣飞到贾夫人的眉心中间,瞬间融化到她的体内。 紧接着,一道白光就从贾夫人的身体内,缓缓脱离而出。 那正是贾夫人的魂魄。 魂魄离开身体后,在谢如故和宋时蕴面前,一点点成形。 贾夫人站在那里,缓缓地睁开眼,眼里满是茫然,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觉,却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都发生了什么。 宋时蕴站起身来,望着贾夫人,试探道:“贾夫人?” 贾夫人看了看宋时蕴,双眼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她旋即向宋时蕴欠了欠身,“宋小姐。” 宋时蕴诧异,“贾夫人认识我?” 贾夫人温和地一笑:“我与她同在一个躯体内,虽不得离开,但她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我都与她有同样的记忆。” 闻言,宋时蕴一顿。 桃花妖猛地一愣,脸色更加青白,“夫人——” 她失声,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贾夫人闻声望过去,旋即她提步,缓缓地飘到桃花妖面前。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我竟没想到,当日救的一棵树,竟然有了花灵,更没想到我无意之举,竟然让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听见贾夫人的话,桃花妖眼睛通红,满眼的歉疚和委屈,“夫人……” 贾夫人却对她柔和地笑笑,“当日,我救你,实在是无心之举,我总想着,一株花一棵树,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却从来没想到,我的无心之举,会让你惦记那么久,做出这许多事情来。” 桃花妖泪眼蒙眬,“是我对不起夫人,没有办法救下来您,还差点毁了您的清誉。” 贾夫人微微摇头:“人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清誉不清誉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本好好的一个桃花精,被我连累,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到底是我的错。” 桃花妖连连摇头:“不,这怎么能是夫人的错?是我着相,是我入了执念,杀人的也是我,跟夫人无关啊!” 贾夫人柔和,但坚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对那些人做什么,不是吗?” 桃花妖一噎。 如若没有贾夫人,她确实不会做这些事情。 贾夫人摸了摸她的脸颊,“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若我的女儿,桃桃长大了,大约也会像你一样,清丽无双,有时候看着你,就像是在看着我自己的女儿一样。当日,也是我着相了,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偏偏还是想将孩子生下来,又无力让她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贾夫人当时,除了身体不好外,更多的是,得知女儿死讯时的心灰意冷。 她怨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让她刚出生就夭折。 心情的大起大落,才让她彻底绝了生路。 而这一切,与他人无尤。 更不怪桃花妖。 她当日救下桃花妖,真的是无心之举,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桃花树中有什么生灵。 自然也没想过,借此让桃花妖报恩于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自己的躯体内,看着桃花妖,为了复活她,杀害那些人,她心里无比痛苦,却又做不了什么。 她甚至连指责桃花妖的资格都没有。 尤其是,看见桃花妖为了她,甚至不惜去为贾长林改命时,她知道,自己终究是欠了桃花妖的。 “不,您不欠我的,是我的问题,一切都是我的错……”桃花妖有些受不了贾夫人这话。 在桃花妖的心里,贾夫人就如同高高在天空上的皎皎明月。 一切的错,都不是贾夫人的错。 贾夫人不能为此披上污秽。 不然,她也不会为了贾夫人的清誉,选择留下来承担后果。 贾夫人却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为我杀了那么多人,而那些人终究是无辜的,这一点,我们谁也推脱不干净,若非是为了我,你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花精,但错了就是错了,我们都该承担责任。” 说着,她贪恋地望向院外。 院子外的人,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却能够看见外面的人。 那满脸焦急的丈夫和孩子…… 也是她这么多日日夜夜的心心念念。 但,终究是阴阳两隔。 她长叹一声,望向桃花妖,伸手握住她的手,“无论什么后果,我跟你一同承担,这次我们都不要逃避了。” 桃花妖闻言,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她对着贾夫人重重地一点头。 贾夫人笑着,替她擦了擦眼泪,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 桃花妖虽然修炼了许多许多年,但对花精来说,她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开启了灵智,却不多。 思维简单且固化,容易走向偏执。 譬如她过往的所作所为。 而在贾夫人面前的她,此时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哭着向母亲认错,求母亲的原谅。 贾夫人望着她,有时候都有些恍惚,也许这真是自己的女儿。 宋时蕴和谢如故看见这一幕,两个人对视一眼,保持着沉默。 同一时间。 贾云平和刘知府等人,正在外面,和黎泓纠缠。 贾云平和贾长林等人,在大厅里面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他们还是赶了过来,想要看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但,黎泓却在门口拦住他们。 贾云平眼睛通红,看着一直阻拦他们的黎泓,忍不住道:“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让我们进去看看?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是我贾家的夫人,你们怎么样都应该让我知道真相吧?” 黎泓望着贾云平,神色复杂。 他不想直接告诉贾云平,那个残酷的事实。 而且,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也不太确定,还在等宋时蕴的消息,现在更不可能放贾云平他们进去。 黎泓只能赔着笑脸,“贾老爷,实在是对不住,事情还没解决呢,等到事情解决了,我们肯定会让你们知道真相,想办法让你们见一见贾夫人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贾长林皱眉道:“现在不是时候?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才算是正确的时候?” 黎泓听着他那如同绕口令一般的话,干笑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和诸位一样,也在等消息呢。” 贾云平和贾长林等人,自然不相信黎泓的话。 黎泓和宋时蕴他们是一伙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如若不知道,也不至于在这里拦着他们! 贾云平越想越觉得,可能真出了什么大事。 又或者…… 现在的贾夫人,已经被宋时蕴他们杀死了。 所以,宋时蕴等人,才不愿意让他们进去。 想到这种可能,贾云平心里就沉了沉,他强忍着情绪,再三要求道:“我现在就要进去看看——” 黎泓一脸为难。 贾海林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黎大师,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那毕竟是我们的家人,你们不让我们看,也不合适,对不对?” 说着,他又求助地看向一侧的刘知府,不停地给刘知府使眼色,“刘知府,你说是吧?” 刘知府比黎泓更为难。 黎泓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他和贾家又有私交,贾夫人确实是贾家的人,无论事情是怎么样的,要怎么处理,都应该和贾家人说一声才对。 第428章 最后一面 思及此,刘知府只能硬着头皮,看向黎泓,他干咳一声道:“那个,黎大师啊——”看书喇 黎泓连忙打断他的话,“刘知府,我也是听小师妹的吩咐才在这拦着的,您就别为难我了。” 他双手合十对刘知府拜了拜。 刘知府:“……”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宋时蕴和谢如故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的目光便落在贾夫人的身上。 贾夫人自然听见了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声音,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院外,神色很是复杂,但眼神里的眷恋和不舍,怎么都撇不干净。 宋时蕴见此,思忖片刻,望向贾夫人,主动问道:“夫人是否想见他们一面?” 贾夫人闻言,愣了一下,倏地转头看向宋时蕴,眼里满是激动和惊愕,“……我还有机会见他们吗?” 宋时蕴温声道:“若是夫人愿意,我愿意促成此事。” 贾夫人大喜过望,“这……真的可以吗?”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难以相信,这么大的惊喜会落在她身上。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自然是真的,但也要看夫人愿不愿意。” 贾夫人闻言,想也不想地道:“我,我自然是愿意的!求之不得!” 话音未落,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腼腆和尴尬地一笑,“但是不是有点太为难姑娘了?” 宋时蕴微微摇头:“无妨。” 贾夫人闻言,双手抬起,从前面绕了半圈,抵在腹部,向宋时蕴屈膝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娘成全——” 宋时蕴立即扶起贾夫人,“您客气了,请您在这稍等片刻。” 贾夫人泪眼蒙眬地对她点点头。 只要能够让她再和家人见上一面,别说让她在这稍等了,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在所不惜。 宋时蕴嘱咐好贾夫人,便提步走到门口。 她拿出一张符,打在结界上。 结界顿时波动了一下。 宋时蕴同时开口,对外面的黎泓说:“大师兄,带他们进来吧。” 黎泓正想尽办法地,安抚刘知府和贾云平等人。 闻言,他一愣,旋即转身望向站在院门口的宋时蕴,道:“现在带他们进去?里面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宋时蕴看了看贾云平等人,道:“只带贾老爷父子等人进来即可。” 伴随着结界的波动,贾云平等人也听见了宋时蕴的声音,顿时喜形于色。 黎泓听见宋时蕴这么说,想来,里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便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带他们进去。” “有劳。”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退开了。 见此,黎泓转头对贾云平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小师妹的话,想必贾老爷也已经听见了,几位,里面请。” 贾云平神色都有些激动起来,跟在黎泓身后,听见他好像念了什么口诀,旋即便带着他们进入院子。 贾云平一进来,就想要四下张望。 但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央的贾夫人。 宋时蕴在贾夫人身上留了一道符,让她可以和贾云平见面、触碰。 而此时,她已经让谢如故带着桃花妖,躲进房间里,她也远远地站在正屋廊下,把空间完全留给了贾云平和贾夫人。 黎泓一进来,也看见了贾夫人,不由一愣。 他下意识地向宋时蕴看过去,用眼神询问宋时蕴,不是说好已经处理好一切了吗? 宋时蕴对上他的目光,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自己身边。 黎泓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和宋时蕴一起远远地站在廊下,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 “你……” 贾云平此时望着贾夫人,眼睛都已经变得通红,他喉头狠狠地滚动了几下,一瞬不瞬地看着贾夫人,十分艰难地开口,“……夫人,是你吗?” 贾夫人闻言,对贾云平温和地一笑,“是我,老爷。” 那语调和神色,都温柔至极。 和贾云平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合。 贾云平一眼就分辨出来,眼前的人,就是贾夫人,绝不会是他人。 他哽咽了一下,快步走到贾夫人面前,刚想开口,目光却越过贾夫人,看见了躺在她身后不远处桃花树下的尸身。 贾云平猛地一震,旋即难以置信地望着贾夫人。 贾夫人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却依旧温柔地笑着,“许久不见,老爷是否还记得我?” 其实,宋时蕴有说过,让她回到体内,还以活着的模样,再见贾云平等人一面。 但,贾夫人拒绝了。 她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 而贾云平等人,早晚需要接受现实,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 所以,她坦然用现在这副模样,面对贾云平。 贾云平闻言,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贾夫人那半透明的身躯,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怎,怎么会……” 这句话,不仅是在说,他不会忘记贾夫人。 更是在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贾夫人脸上笑意不减,主动伸出手来,握住贾云平的手。 贾云平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的手,虽然还能交握。 但…… 他却感觉不到贾夫人手上的温度。 “……母亲?”贾长林和贾海林此时,也快步走过来。 看着贾夫人的模样,贾海林眼睛猩红,“母亲,怎么变成了这样?” 贾长林望着贾夫人,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贾夫人目光在他们俩身上徘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开口,“其实,我早就死了,但没想到,我们这一家人,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贾长林闻言,拼命地摇头:“不可能!母亲,昨日,我来向您请安的时候,您明明好好的呢!您,别说这样的话……” 贾夫人柔和地看他,“那时候的我,不是我。” 贾长林愣了一下,旋即不停地摇头,不想让贾夫人继续说下去。 贾夫人温声细语,“其实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早就死了,这几年你们所看见的,都不是我,那是代替我,照顾你们的花灵。” 她将桃花妖的事情,告诉了贾家人。 没说是桃花妖擅作主张,为她杀人害命。 只说,是自己无法勘破生死,请桃花妖为自己续命,却不想害了那么多人。 屋子里的桃花妖,听见贾夫人那如同和风细雨一般的话,眼泪也一直在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宋时蕴闻言,沉默良久,也只得叹息一声。 贾家人更是不相信贾夫人的话。 在他们心里,贾夫人完全不像是这种人。 贾夫人却也只是笑笑,将罪名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今能够再见你们一面,已经是我的万幸,只可惜,海林你的妹妹们,没有回来……”看书溂 贾海林哽咽了一下,连忙擦擦眼泪,道:“我这就派人去将她们俩找回来。” 贾夫人却拦住他:“不用了,时也命也,万事不强求。” 贾海林闻言,潸然泪下,“母亲……” 贾夫人却一直笑着,“如今,也甚好,还能够再见你们一面,甚好。” 贾云平几乎说不出话来,酝酿了许久,声音才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滚出来,“……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贾夫人望着他,“我已经死去多年了,老爷,阴阳不同,我该走了。” 贾云平紧握住她的手,“萍娘,你想去哪儿?” 他颤抖地,唤着贾夫人的闺名。 “尘归尘,土归土,去我该去的地方。”贾夫人始终不见悲伤之色,见贾云平难掩悲苦,还宽慰他:“如今,老爷有姨娘相伴,来日再娶续弦,我便放心了,几个孩子也均已成家,我心愿已了,该走了。” 第429章 摊牌 贾云平闻言,心如刀绞,“姨娘……” 贾夫人知道他想说什么,制止道:“无妨,都过去了,我曾经计较过,如今说什么也不计较了。” 贾夫人和贾云平,算是青梅竹马,恩爱夫妻。 但,再恩爱的夫妻,也架不住男人本性。 贾云平还是在娶了她之后,又纳了几房姨娘。 贾夫人年轻时,与他恩爱一场,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丈夫,对此自然难过,她也和贾云平闹过一场。 但,她心里清楚,如今这世道,不能强求更多。 贾云平纳妾之后,对她一如往昔,甚至因为愧疚,对她更为体贴疼爱。 她的母亲也劝她,天下男子都是如此,如今孩子还小,也不可能和离,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才好稳妥地过下去。 她心里虽不认同,却也知道,天下最让人麻木的几个字:无可奈何。 俱是,无可奈何。 她再难受,也只能接受。 在最后一次怀孕时,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也是她的挣扎。 她想要表示,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身体健康,还能生养,证明自己并不是别人口中的病秧子,更没年老色衰,她如今还是春秋鼎盛。 她想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想用这种法子,在贾云平面前争一口气。 可是,最后还是败给了命运。 断气前的那一刻,她想明白了。 人啊,为什么总要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明明自己才是最重要,最应该被爱的那一个。 至于旁人,都是浮云。 她不在意那些,如今看见他们,了却自己的遗愿,也算是万事皆空,再无所求。 贾云平听见她的话,心里别提多愧疚,几乎无法抬起头来。 他一直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尤其是贾家家大业大,也得多一些孩子。 只要他心里有贾夫人,对贾夫人好,那就可以了。 贾夫人闹时,他也想过,他是不是真的做得过分了? 但又觉得,是贾夫人胡搅蛮缠。 等贾夫人不在意时,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靠近贾夫人。 可他完全没想到,贾夫人不在意背后,是何等的心灰意冷。 “是我对不住你……”贾云平一把鼻涕一把泪,但现在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是无用的。 贾夫人一直柔和地看着他,眼里真的是无喜无悲,古井无波。 她只是捏了捏贾云平的手掌,旋即她松开手来,望向贾海林和贾长林。 两个孩子也是哭得不成样子。 看见他们,贾夫人心里略有些触动,她温声道:“别哭了。” 贾长林闻言,哭得更凶了,“母亲,你……是谁害了你?是不是家里真有邪祟,是她害了你,是不是?”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贾夫人是那等凶残的人。 害人的人,一定另有其人。 贾夫人弯了弯唇角,刚想否认。 宋时蕴却抢先道:“夫人,他们应该知道真相的,即便你现在不说,等会儿我也会跟贾老爷和刘知府说明情况,这案子必须得有一个真正的结果,若是连累贾家,对你和贾家,都不太好。” 贾夫人闻言,顿了一下。 贾云平听见宋时蕴的声音,这才发现,宋时蕴在这里。 他连忙向宋时蕴看过去,抓着衣袖擦了擦眼睛,对宋时蕴拱了拱手,沙哑道:“宋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烦请你告诉我们真相?” 贾长林和贾海林也眼巴巴地向宋时蕴看过去。 宋时蕴看了贾夫人一眼,见贾夫人还有些犹豫,她才开口道:“旁边那棵桃花树的来源,贾老爷还记得吗?” 宋时蕴指了一下院墙旁边的桃花树。 贾云平想也不想地点头:“当然记得。” 贾海林忍不住问:“怎么突然说起来了桃花树?” 贾夫人的事情,难不成和桃花树有什么关系吗? 如若不是这样,贾海林实在是不能理解,宋时蕴的话,怎么突然跳转到桃花树上。 宋时蕴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贾海林的猜测。 “那是一棵有灵的桃花树,已经修炼成人形了。”宋时蕴淡声道:“当日劈断桃花树的那一道惊雷,就是她度化之前的雷劫,但因为她没扛过去,所以被劈断了。” “但桃花树有灵,恰逢贾夫人心善,救她一命,桃花妖为了报恩,想要为贾夫人改命,救活她,一直撑着贾夫人的肉身。” 贾海林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桃花妖?” 贾长林傻眼,“这,这么久以来,我母亲是……桃花妖?” 宋时蕴颔首,“可以这么说,她是以贾夫人的面容,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包括二少爷出事那一次,也是她杀了王湘,为二少爷续命。” 贾长林猛地一愣。 贾云平望着贾夫人,“……这是真的吗?” 贾夫人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贾云平呐呐地道:“怪不得,这几年,你总是不愿意与我亲近……” 即便贾夫人身体不好,夫妻俩也不可能全无亲密接触。 而他碍于贾夫人身体不好,对贾夫人倒也没有那么多其他的想法,偶尔只是想亲一亲,抱一抱。 贾夫人都不愿意。 这几年,夫妻二人虽然同床共枕,但唯一的亲密接触,就是拉拉小手。 贾云平以前还当着贾夫人的面,调侃过,两个人现在已经老夫老妻,却比年少时还要纯情。 他也是意在暗示贾夫人。 贾夫人却像是没听懂似的,依旧我行我素,允许他来屋里,却不允许他碰自己。 贾云平一直以为,是贾夫人身体太差的缘故。看书溂 却不想,是因为眼前的贾夫人,已经换了人。 贾夫人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她也是为我好,我无意之举,她却一心想要报恩,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说到底终究是我不对。” “桃花妖想要报恩,上一次用命换命,救回二少爷后,她愈发地坚信,这法子是有用的。”宋时蕴接过贾夫人的话,“所以,她杀人更加频繁,可是她忘了贾夫人和二少爷情况不同,人死不能复生。” 桃花妖为贾长林换命时,贾长林起码还活着。 可是,贾夫人却已经彻底死透了。 人已经死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可能复生。 如若随便什么人死了,都可以复生的话,那阴阳两界早就大乱了。 可惜,桃花妖灵智有些单一,看不清这一点。 又或者,她当局者迷,没有去想这些。 贾云平闻言,怔愣了片刻,道:“所以……之前死的那些人,确实是因为我们贾家而死?” 宋时蕴轻轻一点头。 贾云平脸色煞白。 他原本还信誓旦旦地跟刘知府说,这些事情绝对和贾家没有关系。 贾家内绝对不会有什么邪祟,更不会有人杀人害命。 现在…… 他听见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啪啪啪的打脸声。 更没想到,桃花妖杀人,竟然都是为了他们贾家人。 贾云平也不能去怨怪那桃花妖。 此时,他都不知道应该去怪谁。 “也就是说,我的命真是用王湘换的?”贾长林此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沙哑。 宋时蕴望着他,也只是点头。 贾长林身子不由一晃,旋即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颤抖的身躯,表明他此时的慌乱和哭泣。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命是用别人的命换过来的。 但现在,容不得他不相信…… 一想到,王湘有父有母,有家有室,却因为他而死得不明不白。 就连死,还要以他的身份,入阴曹…… 贾长林有些窒息,心口像是被压着一块大石头,几乎喘不上来气。 第430章 处理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宋时蕴望着神色各异的贾家众人,道:“都告诉你们了。” 贾云平闻言,紧紧地握着贾夫人的手,哽咽道:“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贾夫人温声道:“无妨。” 她如今都不怎么在意了。 贾云平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真的从来不知道吗? 他以前也曾经想过,贾夫人的状态,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深究过。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他想的是,贾夫人可能是被纳妾的事情所扰,才跟他生疏了,却没有想到别的原因。 贾云平越想,心里越是愧疚。 他呐呐地,嘴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对不住……” 贾夫人笑得云淡风轻。 她已经死了多年,对这些是真的不在意了。 她转而望向贾长林和贾海林,温声道:“可惜,你的妹妹们不在。” 贾海林下意识地想说,现在派人去请,又想到贾夫人之前拒绝的话。 他哽咽道:“母亲……若是妹妹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难过的。” 贾夫人淡淡一笑,“人各有命,我已经死了,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更何况,人都有一死,没必要难过。” 贾海林闻言,忍不住背过身去,不想让贾夫人看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贾夫人见此,又望向贾长林,“长林……” 贾长林连忙擦了擦眼泪,“母亲。” 贾夫人温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周氏,世间难得两情相悦,如今你也算是得偿所愿,要保护好她和她的孩子。” 贾长林闻言,眼睛猩红,拼命地点头。 贾云平却觉得,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他望着贾夫人,却说不出话来。 贾夫人望着贾长林,心里想的却是,真好。 她没有得到的,希望有人能够得到。 思及此,她又对贾云平等人笑了笑,“如今能够见你们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就此……别过吧。” “母亲!” “母亲——” 贾长林和贾海林急忙喊道。 贾夫人对他们柔柔地一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说了。 旋即,她转头望向宋时蕴,深深地福了一礼,“宋小姐,谢您成全我的心愿,我现在心愿已了,可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微微一点头,旋即她拿出一张符来,先将贾夫人的魂魄收了进去。 贾云平看见宋时蕴拿出符纸的那一刻,刚想阻拦。 贾夫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他面前。 贾云平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他慌乱地望向宋时蕴,哽咽道:“宋小姐,能,能不能让我再跟她说说话,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她说,我……” “贾老爷——”宋时蕴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不必了。” 贾云平猛地一震。 宋时蕴:“无论还有什么话,还有多少对不住,都不必说了,我想,贾夫人并不想听到那些。” 贾云平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身子摇摇欲坠。 但他不得不承认,宋时蕴的话有道理。 贾夫人已经死去那么久,被困在肉身之内的这些年里,她也见惯了各种人生百态。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如若她真的在乎那些,就不会没和贾云平说几句话,也不会那么平静地面对他们。 宋时蕴也没再多说什么,对旁边的黎泓低声道:“大师兄,撤了结界吧。” 黎泓点点头,便走到门口,去回收金刚伏魔玉令。 宋时蕴见此,转身回到房间里,拿出一张符来,将桃花妖也收了起来。 桃花妖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宋时蕴拿着两张符,从房间里出来。 这时候,刘知府和黎泓正好从外面进来。 刘知府步履匆匆地进来,看见宋时蕴,一拱手,刚想说话,余光便瞥见旁边地上的尸体。 他倏地转过头去,待仔细一看,那是贾夫人的尸身,他不由一怔,急忙问道:“宋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把刚才跟贾云平等人说的话,又跟刘知府说了一遍。 刘知府了解到来龙去脉,怔了怔,“……竟然是这样?” 宋时蕴淡声:“事实就是如此。” 刘知府同情地瞥了贾云平一眼,转而又问:“对了,曹元汉家里的人,也是她……动的手?” 宋时蕴颔首,“是,一是为了扰乱府衙视线,二是为了让曹家无人再追究伍氏一案,算是杀人灭口。” 刘知府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吓人了……” 宋时蕴没有说话。 刘知府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那,那个桃花妖呢?”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皱眉,直言道:“我已经将她收起来了,她的事情,府衙应该处理不了。” 刘知府:“……” “那倒也是。”他讪讪一笑。 即便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府衙顶多管一管普通老百姓之间的事情。 像是这种妖魔精怪,只能让天司局的人来处理。 只是…… 刘知府望向贾云平,有些头大,“可是,到了如今,这案子该如何了结啊?” 这事儿闹得那么大,泾川城内所有百姓都盯着呢。 无论如何,他们府衙总得给出一个,拿得出手的结论啊。 可现在,贾夫人死了,桃花妖得交给天司局…… 这让府衙如何结案? 贾云平此时整个脑袋都是木的,根本没注意到刘知府的神色,更不要说,给他一个说法。 贾海城和贾长林,此时也不能说什么。 他们俩都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 杀人害命的,不是贾家人。 但,又是为了贾家人。 现在,贾家认罪不认罪,都不太好。 贾家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见他们都不说话,刘知府只好求助地看向宋时蕴,“宋小姐,黎大师,你们说这怎么处理?” 黎泓干笑两声,“刘知府,这是府衙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啊……” 刘知府一听这话,连忙道:“黎大师,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把桃花妖带走了,我们也不能对外说,是桃花妖犯的案,这肯定得给百姓一个说法啊,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啊!” “这……”黎泓也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目光不由得瞥向宋时蕴。 谢如故站在宋时蕴旁边,对上他们的目光,刚想开口为宋时蕴解围。 宋时蕴却在此时,率先开口,“刘大人,随便找一个死囚,顶了罪名吧。” 刘知府一愣,“找个死囚?” 宋时蕴颔首,“贾夫人早就死了,与此事无关,如若要把罪名扣在她身上,只怕刘大人也不愿意吧?” 刘知府沉默下来。 这倒也是。 如若让贾夫人背锅,那他和贾云平的私交,也算是完了。 毕竟,贾夫人和此事无关,真把罪名扣在贾夫人身上,贾家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往后日子都不好过。 贾家人自然也不愿意。 刘知府思及此,沉吟道:“找个死囚……可又该怎么说呢?” 宋时蕴眉梢一挑,“刘大人应该有处理相关案子的经验吧?找个死囚,只说是他犯的案,细节如何,刘大人应该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就不用我们说了吧?” 刘知府犹豫着。 他还真没相关的处理经验。 刘知府算是一个清官,平时没给人处理过冤假错案,加上泾川城从未发生过,类似的邪祟作案的事情,他更没处理过。 这上哪去积累经验? 只是…… 刘知府也不好意思,凡事都让宋时蕴出头。 他犹豫片刻,便道:“好吧,我来想想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第431章 请求 宋时蕴颔首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拜托刘大人了,剩下的事情,与我等无关,我们天司局的人,就先回去了。” 语毕,宋时蕴对刘知府欠了欠身,转身就想走。 谢如故提步便跟在宋时蕴身后。 黎泓见此,对刘知府拱了拱手,带上白千里和张骞云等人,火速离开了贾家。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 不过从贾家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一行人便回到原本定下来的客栈,打算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但是,他们刚回到客栈不久,刘知府便又追了过来。 得知刘知府过来时,宋时蕴还有些意外,望着刘知府,便问道:“刘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这个时候,刘知府不应该,在苦想结案吗? 刘知府闻言,对宋时蕴拱了拱手,讪笑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请宋小姐,帮我解答一个疑惑。” 宋时蕴眉梢一挑,“什么疑惑?” 刘知府道:“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宋小姐,曹云汉家里其他人的尸身在哪里?” 他那边想了一个结案的说法,但是曹云汉家的人,尸身都没有找到,这就不好结案。 宋时蕴闻言,一拍脑门,她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只来得及问过桃花妖,曹家人是不是她杀的。 却忘了问其他尸身在哪里。 宋时蕴立即道:“我问问。” 语毕,她便拿出缚灵符,将桃花妖放了出来。 刘知府坐在宋时蕴的屋子里,看见冷不丁出现的桃花妖,吓了一跳,倏地站起身来。 宋时蕴瞥他一眼,介绍道:“这就是那只桃花妖。” 刘知府一听,脑海里就想起来,桃花妖杀了那么多人的事情,面对那桃花妖,心里更加警惕,他对宋时蕴略略僵硬地一笑,“我,我猜到了……” 宋时蕴看出来刘知府的紧张,没多说什么,便向桃花妖,直接问道:“我这次唤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曹云汉家里其他人的尸骨,被你放到了什么地方?” 桃花妖闻言,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刘知府一样,面无表情地说:“在贾家西侧院墙的树下。” 宋时蕴道:“你把尸体埋在树下了?” 桃花妖麻木地点头。 宋时蕴见此,便望向刘知府。 刘知府立即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将尸体挖出来。” 宋时蕴微微颔首,转而问道:“那刘大人没有旁的想问的了吧?” 刘知府思忖片刻,问道:“不知道,之前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的尸身……可还在吗?” 他看了看桃花妖。 桃花妖直接回答道:“都没了。” 那些人死的早,尸骨血肉,早就被桃花妖给用了。 只剩下曹家这些人的尸骨还没用。 桃花妖本来打算,今日用了那些尸骨,来修补贾夫人身体的问题。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天司局的人就来了。 如此,才保住了曹云汉家里人的尸骨。 不然,这些尸骨也保不住。 刘知府闻言,长叹一声。 宋时蕴继续问道:“刘知府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刘知府拱了拱手,“其余的事情,府衙可以料理好,宋小姐不必担心,只不过,若有什么需要,还要来劳烦宋小姐,还希望宋小姐不要生气。” 他给自己留了个余地。 就怕接下来的案件处理过程中,又遇到什么麻烦,不好处理的。 宋时蕴闻言,也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好,只要我没离开泾川城,刘大人尽管来就是。” 刘知府对宋时蕴道了一声谢,看了桃花妖一眼,便客客气气地走了。 宋时蕴目送他走出去后,目光便落在桃花妖的身上。 她没说什么,刚想将桃花妖重新收起来。 桃花妖却倏地望向宋时蕴,“宋小姐……” 宋时蕴看过去,“怎么?” 桃花妖哑声地望着宋时蕴,道:“我……还有机会入轮回吗?” 宋时蕴微微一顿。 桃花妖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次被天司局抓住,肯定是活不了了,我也不想继续活下去,可我还想入轮回。” 她哽咽了一下。 “我想陪贾夫人一起走黄泉路,免得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虽然贾夫人或许并不需要她的陪伴,但她还是想要和贾夫人一起。 她对不住贾夫人,想着能够多陪贾夫人一段时间,哪怕只是走一段黄泉路也好。 若是有机会再入轮回为人,她甚至想和贾夫人投胎去一户人家。 但,这话她不敢说,更不敢奢望。 宋时蕴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沉默下来。 其实,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桃花妖杀孽太重了,妖怪入阴曹,这么严重的罪责判罚下来,大抵会直接让她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再好,只怕也得入阿鼻地狱受刑百年后,再入六道轮回中的畜生道,想直接入人道轮回,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但这话好说不好听。 宋时蕴不好直接跟桃花妖这么说,只能含糊地道:“这事儿要怎么处理,得看阴曹那边的判罚,天司局这边,大抵会将你直接交给阴曹,如何判,要看他们的。” 桃花妖闻言,怔愣一下,眼里难免失望。 可她也知道,一旦要入阴曹,这事儿就不是宋时蕴亦或是天司局能够插手的,怪不得他们。 见她神色灰暗,宋时蕴抿了抿唇,于心不忍,又补了一句,“不过,既然你们都要入阴曹的话,那一同走一条黄泉路,自然是可以的。” 桃花妖闻言,倏地抬头望向宋时蕴,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宋时蕴颔首,“旁的事情,我做不到,但让你陪她走一段黄泉路,这件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桃花妖喜极而泣,“谢谢你,宋小姐……谢谢你……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入不入轮回,我也不在意了,只要能够让我陪着她,一块儿去阴曹,让她路上不要那么孤单,我就满足了,旁的事情,我不强求——” 无论到了阴曹,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可以接受。 只要能够让她再陪贾夫人走一段路就好。 凡事说来,都是她对不起贾夫人。 如今能够让她弥补一点,便是一点吧。 宋时蕴见她那一脸释然的样子,叹息一声。 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眼下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宋时蕴没再说什么,便重新将桃花妖收起来。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时,宋时蕴还没说话,谢如故便先提了起来,“听说,方才刘大人来过?” 宋时蕴知道这话是在问她,点头道:“嗯,刘大人想来问问,曹家其他人的尸骨在何处。” 她没有隐瞒的意思。 谢如故了然一笑,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清蒸鲈鱼,尝尝。” 宋时蕴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吃起鱼肉来。 黎泓和白千里等人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上来回徘徊。 只觉得,他们俩好得像是一个整体似的,旁人想要插都插不进去。 但是吧…… 黎泓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 他犹豫片刻,咳了一声,还是主动打破了他们俩之间你侬我侬的气氛,“那个,小师妹……” 宋时蕴抬眸看他,“怎么?” 黎泓挤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来,“我没别的意思,小师妹,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要问问,小师妹,那个桃花妖,真的被你带回来了吗?”看书喇 宋时蕴淡淡地道:“是啊。” 一旁的白千里和张骞云顿时对视一眼,紧接着,两个人齐刷刷地看着黎泓,给黎泓使眼色。 黎泓干咳了一声,道:“小师妹……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桃花妖,可有什么章程吗?” 第432章 圆满 其实按理来说,黎泓是这次带队出任务的人,无论是资历还是身份,都在这摆着。 事情解决后,他也需要写一个结束报告,回头要送到天司局存档的。 所以,一般像是这种事情结束后,桃花妖这等子邪祟,都应该交到黎泓手上,由他带回去,再向张真人请示怎么处理。 但是,宋时蕴将桃花妖带回来后,绝口不提。 不交给他也就算了,可宋时蕴也没说过,要怎么处理那桃花妖。 黎泓倒是没有旁的意思,就是真的琢磨不透,宋时蕴到底要做什么,便想问个清楚。 宋时蕴闻言,咽下那一块鱼肉,放下筷子后,她拿起旁边的帕子,斯斯文文地擦了擦嘴后,才道:“师兄想要怎么处置?” “这个……”黎泓一顿,更加猜不透,宋时蕴要做什么,有点犹豫。 白千里见他支支吾吾的,他这个急性子受不了,索性直接道:“小师妹有所不知,其实按照天司局内一般的章程来说,这件事得交给大师兄处理。” 宋时蕴眉梢一挑,“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将桃花妖交出去?” 白千里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张骞云,悄悄地在桌子下,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别乱说话。 其实,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黎泓虽然出力了,但事情基本上还是宋时蕴解决的。 要怎么处理,也得看看宋时蕴的意思。 他们不好强压着头,让宋时蕴做什么。 黎泓更是被问得头皮发麻,他挠挠头,尴尬地道:“我,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宋时蕴淡声道:“大师兄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桃花妖交给大师兄,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当下如何处理,都不太好。” 黎泓闻言,神色认真起来,“小师妹觉得该如何处理?” 宋时蕴斟酌道:“她虽然是妖邪,杀人无数,可从她今日的反应来看,她也没有完全泯灭良知,所以我想,暂时留她一命,等回到天司局,我再去同师父商量,到时候将她和贾夫人的魂魄,一起送入阴曹,至于阴曹那边怎么判罚,就是阴曹的事情了。” 黎泓托着下颚,沉吟片刻,“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换作往常,遇到桃花妖这样的妖怪,一般都是让天司局的人,当场打死,给其他无辜者一个公道。 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复杂。 让阴曹来判罚,再合理不过。 “我原本就想着,如若这样安排的话,那桃花妖如今放在谁手上,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左不过都是等回到天司局后,再交给师父处理。”宋时蕴温声道:“不过,如若大师兄需要的话,自然可以交给大师兄。” 黎泓闻言一噎。 宋时蕴不说也就算了,她这么一说,黎泓哪好意思接啊,他干笑道:“其实交不交给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我等出任务后,回去也要写结任务的报告,这个报告……我有些犯难。” 宋时蕴闻言,眨眨眼:“大师兄全程不是都在吗,这案子该如何写,大师兄应该比刘知府更清楚,不是吗?” 黎泓愣了一下,“……好像也是。” 对哦,怎么写不是写,并不是非要桃花妖在侧啊! 他脑子之前怎么没转过弯来? 黎泓懊恼的,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好意思地对宋时蕴一笑,“小师妹说的对,是我着相了,我脑子笨,没转过弯来,对不住啊,小师妹,回头我就去把结任务的报告给写了。” 宋时蕴笑的温和,“那就劳烦大师兄了。” 黎泓傻笑着:“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千里和张骞云,全程在旁边目睹,看着还在傻笑中的黎泓,他们俩对视一眼,几不可见地,齐齐一摇头。 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小师妹果然还是厉害的,三下五除二,就捏着黎泓的鼻子,让他跟着自己走。 偏偏,大师兄这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都有些无语。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横竖跟他们俩没太大关系。 结案报告怎么写,交给谁写,跟他们都没什么所谓。 两个人便当作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也没说,颇为默契地低下头来,继续去吃饭。 宋时蕴和谢如故更是没再说话。 这一顿饭,还算是平平稳稳地吃完。 就在第二天,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打算离开贾家时,刘知府那边,发布了新的公告。 公开了整个案件的经过,以及犯案人员。 刘知府在公告里面说,杀人的是贾家内一个仆役,略有些精神不正常,因为和贾老爷平时有些龃龉,所以故意在贾家内害人,想要祸水东引,陷害贾家。 没想到,被府衙拆穿了。 而曹元汉一家,也是被他所害。 伍氏的失踪,也与他有关。 但,因为他在被府衙抓到的时候,就畏罪自尽了,所以之前失踪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所害的,就不得而知了。 同一时间,贾家的各个铺子外,也对外贴了一个道歉公告。 贾家在道歉中说,人虽然不是贾家害死的,但死在贾家,他们的死,也与贾家有些关系,同样也是贾家没有立即察觉到这件事,才导致了这些人的伤亡。 所以,贾家愿意拿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补偿给所有受害者家属。 金额着实不菲,每一户都补偿了一千两。 一千两,可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数目。 贾家这次补偿的诚心,可见一斑。 本来,看完府衙的公告,有不少百姓和受害者家属,都觉得这事儿肯定跟贾家脱不开关系,贾家这就是在撇清关系而已。 但,贾家不但没有撇清关系,反而承担了补偿,还说接下来,逢年过节,都会在城门口处赠衣施药,多做善事以弥补。 又给了受害者家属,不菲的补偿。 这倒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也止住了不少的流言蜚语。 曹元汉一家的远亲,以曹大夫为首,倒是没有要什么补偿。 毕竟,曹元汉一家都死了。 一个人都没留下。 他们这些远亲,也不好意思拿补偿。 而且,他们也不需要补偿。 跟补偿相比,曹大夫等人,更希望贾家能够帮曹元汉一家,全部风光大葬,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弥补。 贾家得知曹家的要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得知消息时,贾家已经在为曹元汉一家,张罗后事。 听闻,请了全城最好的工匠,为曹元汉一家,用最好的材料打造棺椁,还准备算一个吉时,为他们一家出殡安葬。 可见用心。 曹大夫那些曹家远亲,便没了什么异议。 曹元汉一家,无疑是这次风波中,损失最惨重的一家。 曹大夫一行人都不说什么,更不要说旁人,几乎都是拿走补偿,便作罢。 此事,算是平息了。 “真没想到,刘大人的结案速度那么快。”黎泓和宋时蕴等人,坐在客栈里,听着四周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黎泓有些诧异。 张骞云语气微沉,“不过,这样处理也算是圆满,好歹平息了百姓怒气,此事处理得很好。” 黎泓赞同地点点头。 刘知府这次,真的算是保质保量。 处理得很快,很圆满。 第433章 触景伤情 宋时蕴和谢如故坐在旁边,没有对此事作出任何评价。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 此时,旁边那一桌的客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贾家这次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人,便一脸神秘地开口。 “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人不满卖关子。 那故作神秘的人,嘿嘿一笑,才道:“没瞒着你们,这不就要告诉你们了吗?就是我听说,贾家要搬走了。” 宋时蕴听见这话,眉峰才微微一挑,喝茶的动作一顿,听着身后那桌人的话。 “贾家要搬走?” “贾家现在那宅子,不是挺好的吗?” “对啊,听说贾家在那都住了二十多年了,现在要搬走,是因为这个案子吗?” “对,听说贾老爷是觉得,这宅子的风水可能不好,才出了这些事情,加上那个凶手,是在贾家内害了那么多人,那些人算是死在了贾家里,那可以算是一个真正的凶宅了!贾老爷心里害怕,不愿意继续住在那里,也很正常嘛。” “所以,真的要搬走啊?” “听说是这样,我家有个亲戚,是他们家一个采买的管事,听闻今日一早起,贾老爷就派人去找适合的新宅子,想要早点搬出去。” “说起这个,我倒是还听说,贾老爷好像病了?” “这个我也有听说,昨天晚上,贾家灯火通明,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去贾家,几乎将泾川城内的大夫,都请了一遍,看样子,贾老爷是被吓得不轻。” “何止是吓得不轻?你们没听说吗,府衙那边透露,贾夫人也被害死了,贾老爷和贾夫人何等的情深义重,贾夫人竟然也被害死了,贾老爷能不伤心伤身,能不难受吗?” “贾夫人被人害死了?” “是啊……” 桌上不少人,听到这话,都在感叹。 宋时蕴动作一顿,望向黎泓,低声道:“府衙对外说,贾夫人是被凶手害死的?” 黎泓点点头:“听说是这样,贾家对外也是这样说的。” 宋时蕴想着刚才旁边那一桌人,说贾老爷病了,她张了张口,刚想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宋小姐——” 那声音有些沙哑,疲惫,气喘。 宋时蕴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去,便见贾云平和贾海林贾长林两兄弟,正站在他们身后。 四周的人,也注意到了贾云平。 贾家是泾川城内有名的富商,认识贾云平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在这里看见贾云平。 瞧着贾云平,所有人齐齐沉默下来。 方才喧闹的客栈,一下子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声响似的。 宋时蕴的目光,此时落在贾云平的脸上。 贾云平满脸青白,双眼通红,眼下一片乌青,眼袋都快掉到了颧骨上。 昨天还那么精神的一个人,此时,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似的,两鬓都有些花白,嘴角胡子拉碴的,眼神都有些木。 乍一看,很难有人,会把眼前的贾云平,和昨天的贾云平,联想到一起。 宋时蕴看着他的模样,缓缓地起身,“贾老爷怎么有空过来?” 贾云平闻言,颤抖着,对宋时蕴拱了拱手,哑声道:“我,有些事情想要向宋小姐请教,这才赶过来的。” 他是专门,跑去跟刘知府打听过,宋时蕴住在哪个客栈,估摸着宋时蕴现在应该还没离开泾川城,他才慌里慌张地赶过来。 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就要了贾云平的命似的。 说完后,他就有些气喘,呼吸粗重了不少,身上吃不住力似的,浑身每一寸皮肉,都在颤抖。 摇摇欲坠。 看见贾云平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贾海林和贾长林连忙扶住他,两个人担忧地异口同声。 “父亲——” “爹,你没事吧?” 贾云平竭力地摆摆手,有些执拗地盯着宋时蕴。 看见他眼里的坚持,宋时蕴松口道:“去楼上房间说吧。” 贾云平闻言,眼里才流露出来些许的轻松。 宋时蕴和谢如故对视一眼,两个人便率先向楼上走去。 贾云平任由贾海林和贾长林搀扶着,跟在谢如故和宋时蕴身后,走进楼上的房间。 白千里和张骞云见此,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跟过去。 黎泓却拦住他们俩,“你们俩干什么去?” 白千里想也不想地道:“去楼上看看啊。” 黎泓喝了一口酒,道:“你们俩就别去了。” 白千里不明所以,“为什么?” “你们俩去干嘛?”黎泓白了他一眼,“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 白千里一噎。 张骞云犹豫道:“我们真的不用去吗?” 黎泓摇摇头:“不用,小师妹没让我们去,就是不需要我们过去,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 更何况,贾云平一看,就是有事情想要求宋时蕴。 又不会对宋时蕴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他们过去干嘛? 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白千里还挺想去听听八卦的,站在那,眼巴巴地往楼上看了看。 没等他反应过来,张骞云就拉着他坐了下来。 白千里心里虽然不情不愿的,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楼上房间。 宋时蕴和谢如故,跟贾云平等人,相对而坐。 宋时蕴拿起桌上的茶杯和水壶,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问道:“贾老爷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贾云平缓了缓,哑声道:“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请宋小姐,帮我们去选一块风水比较好的阴宅,再选一块比较好点的阳宅。” 宋时蕴顿了一下,抬眸看他,“外面传言说,贾家要换宅子,看样子这事儿是真的?” 贾云平苦笑道:“是真的……” 宋时蕴:“贾老爷怎么想起来换宅子了?” 外界说,是因为贾家内死了不少人,贾云平嫌阴气太重的缘故。 但,宋时蕴不太相信这个理由。 贾云平闻言,长叹一口气,“因为,触景伤情。” 他和贾夫人这一生相守的时间,都是在那宅子里面度过的。 现如今,贾夫人死了,空留他一个人,住在那里。 看着宅院里面的一草一木,他的脑海里,都不由地想起来,贾夫人的音容笑貌。 只要一回想到贾夫人,他心里就痛得如同刀绞一般,快要窒息。 他没办法,在那宅子里面继续住下去。 再加上,那宅子里确实死了不少人,贾家上下现在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怀疑,那宅子是不是有问题,下面的人都不得安宁。 贾夫人的尸首,之前又埋在那桃花树下。 一看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他就忍不住想起来这整件事,更加无法接受。 但,桃花妖已经被宋时蕴带走了,那里现在不过是一株普通的桃花树,又是贾夫人好不容易救活的桃花树,他舍不得砍掉。 可是,看见后,心里又难受得厉害。 他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那,贾老爷以后是打算将那宅子卖掉吗?”宋时蕴将倒好的茶水,分别放在贾家父子三人面前。 贾云平的手,扶住杯子,闻言便摇了摇头:“不,我不会把那宅子卖掉的,我会留着。” 那宅子,虽然让他触景伤情,却也是他这一生,最浓重的感情的寄托。 他想把那宅子留着。 待自己身体好一些,有时间,还可以回去照顾照顾那一院子的花草树木。 那一院子的花草树木,都是贾夫人的挚爱,需要人照顾的。 他也想留下一个地方,让他来思念贾夫人。 第434章 不能拒绝 贾家上下人心惶惶的情况,需要安抚。 贾云平不得不搬家。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保留那宅子。 宋时蕴闻言,了然地点点头:“也好。” 贾云平眼巴巴地望着宋时蕴,“不知道,可否请宋小姐为我们重新择一个阳宅?还有我夫人的阴宅……我想让她早日入土为安,但需要挑选一个好的地方,我听人说,阴宅好的话,对亡灵也有好处……这是我为数不多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了。” 按照传统,贾夫人死后,自然是要葬入贾家的祖坟的。 但是,贾云平这一天,听不少下人在背后嘀咕,说是要选一个好的阴宅,会有助于亡灵的投胎转世。 他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贾夫人选择一个好的阴宅。 哪怕不是在贾家的祖坟内,不合规矩。 但只要对贾夫人好,一切都没什么所谓。 可挑选阴宅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贾云平自己不敢托大,他知道这件事如果想要办得好,就一定要找一个靠谱的大师。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宋时蕴。 从刘知府那里打听到,宋时蕴等人应该还没离开泾川城,他就赶了过来。 天底下最厉害的玄门中人,都在天司局。 宋时蕴更是天司局中的翘楚,找她办这件事,准是没错的。 贾云平只是怕,宋时蕴不愿意。 他有些紧张地望着宋时蕴,手指忍不住地,不停地摩挲着杯壁,根本感受不到水杯的滚烫。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的手指,道:“选阴宅这个,倒是简单,但贾老爷也得拟定范围,在合理的范围内,选一个比较好的阴宅,也不能乱来的。” 总不能偌大的天下,她说哪里好,贾家就选择将贾夫人葬在哪里。 这是没可能的事情。 贾云平犹豫道:“我家的祖坟地,曾经也请大师看过,说是风水还不错,但我只怕那里的风水还不够好,不能够照拂到萍娘——” 宋时蕴解释道:“这个,贾老爷你就理解偏了。阴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亡灵没太大的帮助,只是选择一个好一点的,环境不错的阴宅,对亡灵来说,可能不用受到太多蛇虫鼠蚁的侵扰而已,阴宅绝大程度上来说,只是有利于活人,也就是子孙后代,好的阴宅可以照拂到子孙三代。” 贾云平怔了怔,“我听那些下人都在说,阴宅要选好了,才对亡灵好啊……” “这个没太大的影响。”宋时蕴看见他那一脸憔悴的样子,耐心道:“人死之后,就是尘归尘土归土,无论生前死后如何,到了阴曹都有一本账,以后是好是坏,也全看阴曹那边怎么处理,与阴宅没什么关系。与其说阴宅帮助亡灵,倒不如说,你们这些家属后人,日后多多行善积德,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功德庇佑她,若是有罪孽到时候,也可以用功德偿还,若是没罪孽,功德也能够保佑她,将来投个好胎。” 贾云平闻言,略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那些人说得竟也不准的……咳咳咳咳——” 他说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父亲,先喝点水吧。”贾海林立即拿起旁边的茶杯,送到贾云平的嘴边。 贾长林扶着贾云平,也在轻轻地为他抚背顺气。 宋时蕴见此,问道:“听闻,贾老爷从昨日下午起,就病了?” 贾云平喝了一口水,嗓子里的干痒,才得到缓解。 闻言,他歉然地一笑,“老了,身体不中用了,总觉得身上不舒服,让宋小姐看笑话了。” 宋时蕴顿了一下,拿出来一张符,递给贾云平,“这是养气符,拿回去后,装入香囊,日日悬挂在身上,对贾老爷你的身体有好处。” 语毕,宋时蕴将养气符放在桌面上,推到贾云平面前。 贾云平低头看了看那符纸,轻轻一笑,摇摇头:“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时蕴收回手来,符纸还放在他面前,她望着贾云平,良久,叹息一声,“贾老爷,何必呢?” 贾云平一怔。 就听她继续说:“无论你现在再怎么后悔,再怎么愧疚,贾夫人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也看不见你的后悔和愧疚,没必要如此。” 贾云平脸色更白了。 宋时蕴又道:“贾夫人走之前,不是都同贾老爷说了吗,尘归尘土归土,过往一切不究,往后一切不问,贾老爷又何必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我想,如若贾夫人能够看见这一切的话,她也并不希望,自己曾经的丈夫,是个懦夫,只会选择逃避,以死来面对一切,更不希望,她死之后,她的丈夫还把孩子们都抛下,追随她而去。” 贾云平闻言,眼睛瞬间通红,身体微微震动起来。 贾长林哽咽了一下,“爹,宋小姐说得对,娘肯定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贾云平张了张口,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直往外冒酸水。 酸得他心口都疼了。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无比后悔。 以前过往种种,他都很后悔。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以后好好生活吧。”宋时蕴看见他的模样,波澜不兴地说:“贾夫人还留了几个孩子,需要人照拂。” 贾云平闻言,看了看面前的贾长林和贾海林,这才对宋时蕴微微一点头,说不出来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他颤抖着手,将宋时蕴放在桌上的那张养气符,收了回去。 宋时蕴见此,便又道:“要给贾夫人寻阴宅,和贾家寻阳宅的事情,我可以答应。” 贾云平望着宋时蕴,抖着手,擦了擦眼泪,他用力地吞咽着口水,调整着呼吸,尽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就麻烦宋小姐了,只是不知道,我们要怎么配合?” 宋时蕴看了外头的天色一眼,“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一早,带上贾夫人的生辰八字,再带着我去贾家的祖坟内看看,我会在贾家的祖坟内,寻找一块好的风水之地,虽对贾夫人没多少助力,但想来也是她想要看见的结果。” “至于阳宅的话,贾老爷也可以拿几个备选给我,到时候我会结合贾老爷的生辰八字,选出来一个更好的宅子即可。” 贾云平点点头,让贾长林和贾海林一左一右扶着他站起来。 他晃晃悠悠地,却对宋时蕴拱手作揖,“谢谢宋小姐,那我明日便依宋小姐说的,带上东西,来请宋小姐。” 宋时蕴颔首,“就这样吧。” 贾云平又道了一番谢。 如此一来,他需要准备更多的东西。 贾云平便没有在客栈久留,带上贾海林和贾长林,很快便离开了客栈。 目送他们走出去良久,宋时蕴才起身,跟谢如故,轻声说:“我们也下去吧。” 谢如故应了一声,跟在宋时蕴身侧,道:“如若帮贾家寻阴宅和阳宅,或许我们需要在泾川城,再留几日了?” 宋时蕴点点头:“对,最少再留个两三日吧。” 她现在要下楼去,就是想和黎泓等人说明此事。 毕竟大家是一起出来的,她得征求黎泓等人的意见,不能为他们做主留下来。 如若黎泓等人不愿意的话,她就把桃花妖,交给黎泓,让他们先带回京城就是。 宋时蕴和谢如故下来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黎泓一听这话,立即表态:“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贾家既然都找上门来了,那自然不能拒绝。” 第435章 选宅 宋时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如此一来,可能要晚几日才回京了,不知道大师兄你们有没有其他要紧事,如若有的话,你们可以先回去。” 黎泓一听这话,想也不想便道:“我们能有什么要紧事?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办好。小师妹,你既已经打算留下来了,那我们肯定是跟着小师妹你走啊,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回去。” 张骞云和白千里更没什么急事,两个人也想看看,宋时蕴给贾家寻阴宅阳宅的本事,便齐齐地一点头。 他们要留下来,宋时蕴也没什么意见。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 贾云平和贾海林贾长林,以及贾夫人那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一家人齐整整地出现在客栈里。 相比较昨天而言,今日的贾云平,虽然还是很憔悴,但看上去眼底的红血丝消失不见了,气色还算是可以,眼里的精气神也回来了一些。 不知道是宋时蕴给的养气符的作用,还是自己想开了。 总而言之,状态比昨日好了不少。 他这次过来,带来了不少东西,有写着贾夫人生辰八字的庚帖,还有不少金元宝和香烛,都是拿来准备等会儿,去寻阴宅时用的。 反正这次寻阴宅要去贾家的祖坟。 贾云平便想着,索性顺便去祭祖,正好也让地下的祖先们都知道,以后多多照顾照顾贾夫人。 而且,他听人说,选完阴宅的地址,也是需要先燃香烛,算是通知一些东西,他们选定好了地址,希望附近的生灵,不要过来打扰。 所以,他才带来了那么多东西。 宋时蕴看了看他带过来的那些东西,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贾云平便拿着东西,带着谢如故和宋时蕴等人,一起去了贾家的祖坟。 贾家的祖坟,在城郊的一处山脚,虽然远了一点,但那边风景还不错。 也是贾家先祖们选好的地方。 据说,这座山是从京城那边的山,延伸过来的,所以占了点龙气。 这里作为坟地,对贾家的后代都比较好。 贾家这些年,也确实屹立不倒,赚得盆满钵满,后代孳息繁茂。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过来后,白千里和张骞云就自动地拿出罗盘,左看右看的。 “这就是我们贾家的祖坟——”贾云平身子还没好,到山脚下,下了马车,刚走几步,他就有些气喘吁吁的,但还在坚持给宋时蕴介绍,“这一片,都是空的,还有后面那一片,现在也是空的,就是不知道哪里更合适,宋小姐,您看看哪里合适?” 宋时蕴一边听,一边就在四下张望。 片刻,她对贾云平伸出手去,“贾夫人的生辰八字呢?” “在这里。”贾云平立即从袖子里,掏出贾夫人的庚帖,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拿过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不一会儿,她抬手向东南方向那一片空地一指:“就这里吧,靠着那棵松树旁,这一片范围都不错,有利子孙,永保昌盛,而且这地方风景也更开阔一点,不容易招惹蛇虫鼠蚁侵扰。” 贾云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这里吗?” 黎泓等人还在看罗盘,听到这话,也不由看了过去。 张骞云凑过来,看了一眼宋时蕴手里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自己的罗盘,和其他几个方位。 综合看下来,确实是宋时蕴选择得更好。 其他的地方,都略有些瑕疵。 不然的话,早在贾家其他先祖去世时,那几块空地就已经被挑选了。 这几块地之所以剩下来,自然是有理由的。 “就是这里,没错了。”宋时蕴听到贾云平的话,正和贾云平解释,“后面那块地,对名利和财产比较好,能保后代出个文人官宦,但是对孳息不好,往后可能子孙方面没那么茂盛。西边那一块,利家族女子不利男子且对男子寿命有影响,也不算好,就这一块儿,算是比较好的了,在名利方面虽然没那么强,但也可保昌盛不衰,对子孙后代都有好处,很平衡。” 张骞云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宋时蕴。 罗盘都没用,这就全看明白了? 这么神吗? 白千里也有些讶异,不由撞了撞身边的黎泓的胳膊,小声地问:“大师兄,师妹对风水点穴这种事情,看得那么准吗?” 黎泓心里比他们更惊讶,闻言,他倒是没表现出来,“师父早就说过了,师妹很厉害,你们才知道啊?” 白千里:“……” 还真是不知道…… 知道宋时蕴厉害,但也没想到宋时蕴是全能的啊! 玄门五术,山医命相卜。 其下,还有不少小项。 一般能够掌握其两门,并且精通,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天赋了。 像是黎泓和张骞云,几乎都修的是外功。 全靠拳头硬,走捉鬼降妖之路。 他们之前就听张真人和周真人说过,在榆阳县的时候,宋时蕴就曾经展露过自己的外功,确实很强。 白千里和张骞云,本来还以为,宋时蕴和他们一样,全都是主修外功,即便看相算命会一点,但也不可能全部精通。 但现在看来,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也就是说,确实是这块地最好?”贾长林看着他们的反应,问道。 张骞云回过神来,给予肯定,“嗯,小师妹选的这个位置,确实很好了。” 贾云平长呼一口气,道:“那就定在这里吧,多谢宋小姐。” 宋时蕴淡笑,“举手之劳。” 贾云平对她拱了拱手,瞥了一眼贾海林。 贾海林立即取出来,拿出来的金元宝以及红绸子。 他走到宋时蕴面前,“宋小姐,具体的位置是?” 宋时蕴道:“你去铺,我来指挥你。” 贾海林应了一声好,便走过去。 在宋时蕴的指挥下,贾海林将红绸铺在地上,再根据宋时蕴的指点,调整方位。 确认好方位后,贾海林用石头压住四角,确认下葬时棺椁的位置。 压好之后,贾海林将金元宝,放在四周燃烧起来。 青烟缭绕。 贾云平和贾长林都看红了眼睛。 待烟雾散去后,贾家人又去祭奠了一下,贾家其他的祖坟。 待弄好之后,宋时蕴和谢如故,以及贾家人,便一起回到城里。 回去之后,宋时蕴和谢如故,直接跟着贾家人,去了贾家。 贾云平拿出来,他选好的几处宅子的图纸,递给宋时蕴。 这几处,是他在人牙子介绍下,初选的几个宅子。 距离贾家现如今的宅子,都不算太远。 这样,能够兼顾他以后常回来看看的可能。 宋时蕴拿起桌上的图纸,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人牙子其实也都会一点点风水上的皮毛,他们也可以看出来,哪些宅子一看,就是好宅子。 只是看宅子,得根据主人家的八字来。 宋时蕴便让贾云平,将自己的八字,写下来。 贾云平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八字,闻言,忙不迭地将写好的八字,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来,看了看,心里有个大概了,目光才放到图纸上面。 这几处宅子,对贾云平来说,都还挺不错的。 只有一处,稍微差一点,但也不是很差。 宋时蕴仔细比较过这几处宅子后,挑选出来一个宅子的图纸,递给贾云平,“这个宅子比较好,有利家中子女平安,我觉得,当下贾老爷应该更想要孳息丰茂,子女平安吧。” 第436章 分赃 贾云平自然是这么想的,闻言便笑了笑,“是啊,人老了,如今便觉得,只要孩子好好的,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时蕴点点头:“这个宅子,有利于子女,而且对家中女孩儿更好一些,财方面也不差,综合来看,这个宅子更好。” 贾云平闻言,眼睛就亮了起来,“如此,那真是两全其美!”看书溂 宋时蕴淡笑:“贾家的祖坟不错,未来三代,财都不会差的,只不过,这个更利于家中子女。”她又点了点另外一张,“像是这一张,就更利于财力发展。” 贾云平闻言,想也不想便道:“我还是选第一张吧,孩子们好,就是最好的了。” 宋时蕴微微一笑,“那就选这个宅子吧,各方面都挺合适的。” 贾云平笑着点点头:“是,我觉得也挺好的,萍娘——”他顿了一下,声音略有些哽咽,“萍娘走之前,一直念叨着两个女儿,利于女子也好,这样能够让萍娘更安心一些。” 贾云平的两个女儿,站在身后,听到这话,眼睛都红了。 贾长林都忍不住偏开头去,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阳宅和阴宅,都很快就定了下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便没有在贾家久留。 他们很快便准备离开贾家。 在他们离开前,贾云平让贾管家,拿出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匣子,递给宋时蕴。 那匣子不大,顶多只是比成人的手掌心大一点。 入手时,宋时蕴感觉到,那匣子有些轻飘飘的。 贾云平见她接过匣子,便笑呵呵地道:“这是给宋小姐的酬金,也算是香火钱吧,希望宋小姐收下,不要拒绝。”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贾老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下意识地将匣子,递给谢如故。 谢如故自然而然地便接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贾云平等人,不由多看了看谢如故和宋时蕴。 这两日,贾家事情太多,他们都没仔细观察过宋时蕴和谢如故。 以前,他们就看得出来,天司局的人,关系好像都挺不错的。 但现在看来,宋时蕴和谢如故之间,或许不是简简单单的同门情? 不过,这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贾家人都没有说什么。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收了匣子后,便很快地离开了贾家。 贾云平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马车走远后,他才在贾海林和贾长林的搀扶下,转身回去。 一转身,贾云平强撑的精神,就消失不见,整个人憔悴不少。 但是,有养气符在,也没有昨日那么难受。 贾云平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便回屋去休息了。 另一边。 宋时蕴和谢如故黎泓三个人,坐在马车内。 白千里和张骞云,都坐在车厢外的车板上。 坐在马车里,宋时蕴就打开了匣子。 里面的东西,不出所料,全都是银票。 而且,是厚厚一沓的银票。 宋时蕴翻开看了一下,每一张的金额,都在一千两。 而这里,大约有个三五十张。 宋时蕴都不由惊讶起来,“贾家,不愧是泾川城的首辅,这是真的有钱啊!” 即便只有三十张的一千两,加起来也得三万两了。 放在什么地方来看,这都不是一个小数额。 如若是贪赃枉法的话,这个金额追究起来,都足够她被流放三千里了。 “我去!” 黎泓本来对匣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挺不感兴趣的。 但看见里面全是这样的大额银票,黎泓眼睛都直了,“……这也太多了吧?贾……贾云平不会把家产都给小师妹你了吧?” 宋时蕴闻言,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泾川城在京城旁,泾川城的首富,虽然比不上京城首富,但贾家也不止这么点家产。” 不过,这个数额,确实挺让宋时蕴惊讶的。 黎泓还是忍不住惊讶,“这真的太多了……” 天司局已经是皇家直属,在天司局这么多年,他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金额。 只能说…… 皇城外的富商,果然都很有钱。 宋时蕴看着他那惊讶的样子,将银票都递给了他,“大师兄你拿着吧。” 黎泓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靠了靠,和那些银票拉开距离,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时蕴,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给我?” 宋时蕴肯定地点头。 黎泓懵了,“不是,小师妹,这钱是贾家给你的,你为什么要给我啊?” 宋时蕴见他一脸的害怕,哭笑不得,“大师兄,这是银票不是火药,你怎么那么害怕啊?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府衙请天司局协助办案,算是两方同僚协作,贾家给的这笔钱,只能算是,感谢天司局的,这钱自然得给大师兄你了。” 黎泓看了一眼那厚厚一摞的银票,咽了一下口水,连忙道:“不不不,小师妹,贾老爷这钱,分明是给你一个人的,虽然是请天司局过来办案,但我们没出什么力,事情是小师妹你解决的,这谢金自然也应该是小师妹,你自己收着才对。” 宋时蕴淡淡一笑,“大师兄,我也是天司局的一份子啊,我办事自然是以天司局的名义,用天司局的招牌在外办事,拿到的谢金,自然是属于天司局的。” 黎泓却不好意思接,“小师妹,说实在的,你这钱给我,我是真的接不了啊,我哪有脸接?这件事,我和千里骞云他们本来就没出什么力气,全是小师妹的功劳,我若是接了这钱,让千里骞云和师父知道了,都要觉得我没皮没脸了。” 他将银票推回去。 “小师妹,这钱呢,既然是贾老爷给你的,你就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宋时蕴闻言,盯着黎泓,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样吧,我们三个人一同来出任务,大家都付出了不同的劳力,我也不能独吞,我们三个人平分,怎么样?” 黎泓一愣。 宋时蕴盯着他,又补了一句,“我记得天司局有规矩,出任务时,若是有主家给谢金,是归出任务者所有的,不用上交天司局,那我们三个人平分,这应该没问题吧?” “这……”黎泓还有点犹豫。 他着实是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气。 只是跟着宋时蕴跑一趟,做点跑腿或者是收尾的事情而已。 事情都是宋时蕴解决的。 他现在却来分一杯羹。 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大师兄,就这样吧。”见他还在犹豫,宋时蕴再次开口,“如若你再不同意,我就要怀疑,大师兄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怎么会?” 黎泓闻言,想也不想便道:“小师妹,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黎泓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便答应下来:“行吧,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来。”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将银票递给黎泓,“那大师兄分吧。” 黎泓顿了一下,接过去,道:“还是等回到京城后再分吧,千里和骞云在外头,不好叫进来。” 马车内大小有限,现在叫他们俩进来,还有点分赃的感觉。 宋时蕴对此无所谓,便听黎泓的。 黎泓想了想,又看向她身旁的谢如故,有点迟疑:“那世子爷……” “我就不需要了。”谢如故知道他要说什么,淡笑道:“我只是陪时蕴过来的,什么都没做,也不是天司局的人,这就不用考虑我了。” 黎泓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对他点点头。 黎泓这才放下来,没有继续张罗这件事。 第437章 回去报到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京城。 入了京城之后,正好赶在晌午的饭点。看书溂 黎泓索性找了一家酒楼,带着宋时蕴等人,先去吃饭,打算吃完饭后,再回天司局报到。 黎泓进入酒楼包间后,点完餐,待小二出去后,他便将那三万的银票拿出来。 看见那些银票,正在喝水的白千里,噗的一下,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小心小心,小心把银票打湿了!” 黎泓第一时间将银票挪开来。 茶水没喷在上面,但喷了一桌子。 张骞云面无表情地拿出来两块帕子,一块帕子递给白千里,他拿着另外一块帕子,毫无情绪地擦起桌面来。 宋时蕴和谢如故坐得比较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白千里接过帕子,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才看向黎泓,他咽了一下口水,惊愕道:“这么多钱?是贾家给的?” 原来,贾家给的那个匣子里,是那么多钱? 黎泓点点头。 白千里更震惊了,不由发出和黎泓之前一样的感叹,“贾家,真有钱啊!” 黎泓看着他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张骞云嫌弃地瞥了白千里一眼道:“真没出息。” 白千里眼睛一瞪,顿时跟他吵起来,“你有出息,你有那么多钱?” 张骞云:“……” 他沉默了。 毕竟,他是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一般人谁会有这么多钱啊! 黎泓看着他们俩就笑,“你们俩就别吵了,这下你们都有钱了。” 白千里和张骞云齐齐茫然地看向黎泓。 黎泓看了宋时蕴一眼,才和白千里张骞云说,“小师妹说了,这是贾家的谢金,也是此次任务的谢金,依照天司局的规矩,这次的谢金我们几个人平分。” 白千里瞬间瞪大眼睛。 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冰山脸张骞云,神色都不由有些变化,他略有些震惊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宋时蕴对他们一笑,没有说话。 “大师兄,你刚才没说错吧?”白千里诧异地看着黎泓,反应和黎泓之前一样,“这钱……我们平分?” 这合适吗? 黎泓解释道:“我一开始也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小师妹坚持,既然是小师妹一番好意,我们就别推辞了。” 白千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宋时蕴,“小师妹,这多不好意思啊……” 宋时蕴抿了一口茶,“无妨,本来就是天司局的规矩,这是应该的。” “行了,都别这样,小师妹都这么说了,就是小师妹的一番好意,我们听小师妹的就行。”黎泓拍了拍白千里的肩膀,调侃道:“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富翁吗,这次倒是成全你了。” 白千里闻言,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张骞云在此时开口,“平分的话,确实不太合适,大师兄。” 黎泓看过去。 张骞云对上他的目光,道:“小师妹的好意,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但是跟小师妹平分,我们着实有些受不住。” 黎泓顿时就明白张骞云的意思,想了一下,赞同道:“骞云说得对,这样吧,大头还是给小师妹,我们分一部分就好了,这样也不算是拒绝了小师妹的好意。” 他望向宋时蕴,“小师妹,就这样吧。” 宋时蕴见他们一脸坚持,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在饭菜上桌之前,黎泓就按照新的分法,将三万两的银票给分了。 其中,宋时蕴拿两万。 剩下一万,张骞云白千里和黎泓三个人平分。 即便只有一万两,三个人平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每个人三千多两,足够他们以后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更别说,他们还是天司局的人,以后挣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分完钱,吃完饭后,谢如故便和宋时蕴黎泓等人分道扬镳。 宋时蕴黎泓和白千里张骞云,要回天司局交任务。 谢如故完全没必要去。 加上天司局是在宫内,没有诏令、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谢如故也不能够随意进宫。 宋时蕴便让他先回去休息。 等从天司局回去后,她也要回家休息。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谢如故答应下来,没有强求,便自己先回了定国公府。 宋时蕴和黎泓等人,便一道回到天司局。 张真人此时正和周真人说着话。 这两日,周真人一直在养伤。 今日身体好了一些,人也精神不少,便回天司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帮得上忙的。 毕竟,现如今天司局没有监正,全都是张真人在管。 下面几个真人,又在各处忙。 周真人怕张真人一个人吃不消,就早早地回来看看。 张真人正关切地询问周真人的身体状况,就听见白千里人未至声先到。 “师父,我们回来了——” 监正殿内,张真人和周真人听见这话,两个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便见宋时蕴和黎泓等人,齐整整地出现在殿门口。 张真人顿时眼睛一亮,笑了起来,“二小姐,黎泓,你们回来得这么快?” 宋时蕴和黎泓等人提步走进来,齐刷刷地对张真人行了一礼。 黎泓直起身来,才嘿嘿一笑,“嗯,事情办完,我们就赶回来了!” 周真人看见宋时蕴,先和宋时蕴对了个眼神,无声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随后难得对他们几个笑呵呵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黎泓笑着说:“都解决了!有小师妹在,事情肯定能够解决!” 周真人闻言,忍不住又看了看宋时蕴,关切地道:“二小姐又动手了?” 宋时蕴温和地一笑,“没有,动手的事情,都是大师兄来做的,我顶多是动动嘴皮子。” 周真人见她气色不错,应该没撒谎,才放下心来,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二小姐现在就得好好休息,可别乱动用灵力。” 张真人闻言,失笑地摇摇头,跟宋时蕴吐槽,“二小姐,你都不知道,自从知道你去了泾川城,他啊就把我数落了一通,怪我让你去了泾川城,怪我害了你……” 周真人闻言,讪笑两声,又怨怪地看了张真人一眼,小声地说:“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在二小姐面前说这事儿?” 他就是私下里吐槽几句,张真人这么一说,好像他多么无赖似的。 宋时蕴本来对他的观感就比较一般。 这么一说,万一影响宋时蕴对他的印象怎么办? 张真人看见周真人那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 周真人神色愈发局促,对宋时蕴不好意思地一笑,“二小姐,你别听我师兄瞎说,我就是担心二小姐。” 宋时蕴淡笑:“我知道,真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她没什么反感,周真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真人见他在宋时蕴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面对夫子似的紧张兮兮,没再打趣他,望向宋时蕴和黎泓,强忍着笑意,问道:“泾川城的案子,可不好解决,刘知府之前与我通书信的时候,一直担心,难得你们一下子解决了。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黎泓立即从袖子里,拿出来他早就写好的结任务报告,递给张真人:“关于案件的内容,我都写在里面了,师父请看。” 张真人接过来,打开卷轴。 周真人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看起来。 过了片刻,张真人抬头望向黎泓,“是桃花妖作祟,不是鬼魅?” 第438章 送走贾夫人 黎泓道:“是,是桃花妖,我们已经把桃花妖抓住了,不过这还要多亏了小师妹。” “之前看刘知府的书信时,我还以为是鬼魅,没想到竟然是桃花妖。”张真人略有些惊讶。 这世道修炼艰难,若是动物这种天生有灵智的,修炼成妖的速度还快一些,稍微简单一些。 但是,像是植物这种,没有灵智的,要长出灵智来,开始修炼成精,要困难得多。 张真人都已经许久,没听说过,有这种花精作祟的事情。 “我们也没想到,但事实如此。”黎泓也叹了口气,“不过那桃花妖……情况处理起来,有点复杂。” 张真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问道:“那桃花妖在哪儿?” 宋时蕴开口:“在我这里。” 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两张符,递给张真人。 “这是?”张真人看着两张符,有点意外。 宋时蕴解释道:“一张符纸里是贾夫人的魂魄,一张符里是桃花妖,两张符不同。” 一张养魂符,一张缚灵符。 用途也明显不同。 张真人一下子就认出来,“原来如此。” 他伸手将两张符接过去。 宋时蕴道:“贾夫人的魂魄,被困在体内太久,没有正常地去轮回,所以我将她的魂魄带了回来,可能需要为她度灵,再开阴路,送她走。” 张真人了然地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回头我——” 话还没说完,张真人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宋时蕴不解地问:“怎么?” 张真人盯着宋时蕴,突然笑了一下,“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不如交给二小姐去做。” 宋时蕴眼里冒出来一个问号,“为何?” 张真人笑吟吟地道:“二小姐处理起来更快一点,若是我的话,又要布阵渡灵,耗时会更久一点。” 一般像是这种精怪,和死后太久没有能够自行进入阴曹的亡灵,都要布阵度灵干净之后,让他们心无挂碍,才能够重开阴路,他们才能够进入阴路。 若是执念重,怨气大,是没办法开启阴路,并且进入阴路的。 上次屈婉婷的事情,张真人就是如此处理的。 按照他的处理模式,得过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够将人送走。 可是,上次宋时蕴一来,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这速度可比张真人快得多。 有这么快的方法,干嘛还要用那种笨法子呢? 张真人飞快地,便将两张符,还给了宋时蕴。 宋时蕴看着重新回到掌心里的两张符,有点……无以言表。 抬起头来,就见张真人笑眯眯地看着她,跟个吉祥物似的。 宋时蕴无奈地道:“那好吧,劳烦给我一间屋子,我着手将她们送走好了。” 反正她只是将钟判官请来,就可以解决这件事,确实简单一些,她本只是想着,这是天司局的案子,应该按照天司局的流程走。 得经过张真人的手处理才行。 但,既然张真人都这么说了,宋时蕴也就无所谓了。 张真人闻言,一口便答应下来,将自己监正殿后面的房间,让给宋时蕴暂时使用。 也就是上次,宋时蕴送走屈婉婷的地方。 宋时蕴对那个地方,不要太熟悉,她冲张真人和周真人点点头,便拿着两张符,径直提步走过去。 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黎泓才小声地问道:“师父,小师妹不是不能动用灵力吗,这事儿交给她处理,真的没问题吗?” 无论是请神开阴路,还是度灵,都需要用灵力的。 但之前不是说,宋时蕴受伤了,这段时间禁止用灵力吗? 他不懂张真人现在为何,突然又让宋时蕴去处理此事。 张真人闻言,只是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地道:“不用她浪费灵力。” 黎泓眼里充满问号。 张真人却笑眯眯的,仿佛没看见。 黎泓只能求助地看向周真人,他感觉师叔一定知道什么。 周真人对上他的目光,下一秒,就默默地移开了,显然是一副不会告诉他的模样。 黎泓更疑惑了。看书喇 但此时压根没有人愿意为他解惑。 周真人和张真人并肩站着,其实心里也在疑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极小声地问:“师兄,为何要让二小姐处理此事啊?” 张真人这才小声地提了一句,“她有不费力的法子,我们等着就好。” 但旁的,他也没说。 周真人闻言,倒也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 宋时蕴进入隔间后,就将钟判官之前给她的木符,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没多久空气中就多了一道乌泱泱的黑影。 紧接着,钟判官的身影,便从那黑影中走出来。 一出来,看见四周熟悉的环境,钟判官便一副老熟人的模样,挑眉道:“呦,又是这个地方啊,小友如今是住在这里不成?” 宋时蕴对钟判官拱了拱手,才温声解释:“这是皇宫内的天司局,我如今是天司局的人,有事想请大人过来帮忙,便出现在了这里。” 钟判官扬了扬眉,笑道:“没想到,小友竟成了天司局的人,那与我倒也算是同僚了。” 天司局算是天机门的分支。 而天机门一向是与阴曹多有往来,算是阴曹在地面上的管理处似的,帮阴曹在阳间,处理一些杂七杂八,捉鬼降妖的事情。 钟判官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宋时蕴淡笑道:“大人言重了。” 钟判官捋了捋胡子,没再追着这个话题。 他知道宋时蕴请他过来,肯定有正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小友今日请我来,是有何要事?” 宋时蕴闻言,将两张符拿出来。 很快,她就将贾夫人和桃花妖放了出来。 钟判官扫了她们俩一眼,心下了然,“看样子,这两位又是碰上了小友?” 宋时蕴微微一笑,“我是在泾川城遇到的她们,她们的情况有些复杂,可能需要大人帮忙。” 宋时蕴将泾川城内发生的一切,告知了钟判官。 钟判官一眼就看出来,桃花妖身上罪孽深重。 贾夫人倒是个好人,功德很高,但同样身上的孽障也很重。 应当是受了桃花妖的影响。 毕竟,桃花妖是用贾夫人的身体和身份,做了那么多杀孽。 而且,她的出发点,是因为贾夫人。 这一番因果,便有些算在了贾夫人的身上。 这是避不开的。 钟判官看了看贾夫人,感叹道:“可惜。” 贾夫人一直低着头,温温顺顺的,没有什么反应。 听到这话时,她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向钟判官看过去,似乎不明白,他说的可惜是指什么。 桃花妖也是一脸茫然。 她们俩不知道规矩,宋时蕴却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钟判官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她淡淡一笑,“大人,过往就不提了,还请大人带她们俩去阴曹吧。” 钟判官知道,以她们俩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别想自己进阴曹了。 这也是宋时蕴请他过来的原因。 钟判官点点头:“我明白,不过,这是天司局的案子?天司局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时蕴闻言,温声道:“一切听从阴曹的判罚,天司局这边没什么意见。” 钟判官微微颔首,“好,那我就先带她们走了。除此之外,小友没有旁的事情了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 钟判官见此,便带上贾夫人和桃花妖一并走了。 宋时蕴对他的背影欠了欠身,直到钟判官和他们的影子消失后,她才直起身来。 第439章 来信 另一边。 贾夫人和桃花妖,在钟判官的带领下,很轻松地便来到了阴曹。 桃花妖如愿以偿,陪着贾夫人走过了黄泉路。 但到了阴曹后,两个人要各自接受判罚时,桃花妖和贾夫人才知道,钟判官方才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得知贾夫人受自己的连累,也要被判罚,桃花妖有些激动,“为什么要罚夫人?这一切事情是我做的,我自己认,你们为什么要罚她?有什么问题,你们冲我来便是!” 她激动得,浑身的煞气都增长了不少,面红耳赤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和钟判官打起来似的。 钟判官只是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就像是有无穷的威压,一下子从天而降,砸在了她身上。 她的身体,一下子被重重地压下去,跪在地上,满脸痛苦地,挣扎了几次,想要爬起来。 可身上却像是有千万钧的大山似的,压在她身上。 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一直温温和和站在旁边,仿佛认命了的贾夫人,看见这一幕,她才有了些许反应。 她看了桃花妖一眼,对钟判官福了一礼,道:“大人,她并无什么不敬之意,只是为我着急而已,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她。” 钟判官闻言,瞥了贾夫人一眼,顿了片刻。 看在她生前功德不少的份上,还是给了贾夫人一个面子,抬了抬手。 桃花妖顿时感觉到,身上压制着她的重量,瞬间消失不见,她长呼了一口气,身子一软,扑倒在地。 贾夫人心里一惊,立即过去扶起桃花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桃花妖有些恍惚,闭了闭眼,才对她微微一摇头,表示她没事。 钟判官看着她们俩,一脸的冷淡,全然没有在宋时蕴面前那么温和,他冷声道:“这里是阴曹,是判官殿,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需要如何判罚,自有定论,也不是你们谁可以干预的。” 桃花妖抿了抿唇,还是不服软,“可是,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 贾夫人拦住她,按住她的手,对她微微一摇头。 桃花妖眼睛瞬间就红了。 贾夫人旋即看向钟判官,温声道:“无论阴曹要如何判罚,我都可以接受,还望大人不要与她置气。” 一听这话,桃花妖更是自责愧疚到不行。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又对着钟判官,重重地跪下去,哑声道:“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您应该知道的,是我要这么做的,夫人并不知情,是我一厢情愿想要报恩,并没有……” 钟判官打断了她的话,“你们的事情,我比你们更清楚,生死簿上一笔一画都写着。但,道法有序,天理昭昭,你用贾夫人的名义和身体,去杀人害命,这份因果她必定要承受,这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更改。” 桃花妖猛地一愣。 钟判官盯着她,“天道贵生,人命贵重,不是你想要杀害就可以杀害的,你说是你动的手,但要知道,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因果谁都逃不掉。” 桃花妖脸色瞬间苍白,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转头望向贾夫人。 贾夫人却是一脸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 见桃花妖看过来,她甚至还对桃花妖温柔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紧接着,她转头望向钟判官,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判罚,我自该领受。” 钟判官看了看她,语气里透着赞赏,“你倒是个看得开的,不过也不需要太过紧张,你生前功德不少,如今只能算是功过相抵,也不必重罚,去奈何桥上,做几年的苦役,过个三五年,便会安排你重入轮回。” 桃花妖听到这里,险些喜极而泣,紧紧地握住贾夫人的手。 贾夫人却也只是一笑了之。 钟判官的目光,旋即又落在桃花妖的脸上,“至于你——那些人终究是你亲手杀的,孽障太重,去受七七四十九天的九幽业火,再去阿鼻地狱经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若能够扛得住,再去其他地方受罚百年吧。” 贾夫人闻言,脸上始终挂着的淡淡的笑意,瞬间消失。 钟判官这话,说得很清楚。 若能够扛得住…… 也就是说,前面两道刑罚,只怕是会要人命的。 桃花妖很有可能扛不下来。 若是她能够扛得下来的刑罚,钟判官绝对不会这么说。 思及此,贾夫人顿时紧张起来,“大人,这……” 钟判官知道她要说什么,无奈地长叹一声,“行了,你们俩就不要在此互相包庇求情了,阴曹判罚自然有阴曹的道理,都像是你们这样,我们阴曹还要不要做事了?” 如若不是看在宋时蕴的面子上,钟判官压根不必在这,跟她们细细说明这种判罚。 换作是旁的小鬼儿,判罚出来时,他早就随便叫来一个鬼差,将人带下去打发了。 钟判官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瞧着她们俩一会儿你帮我说话,一会儿我帮你求情的,他心下已是不耐。 贾夫人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 桃花妖却握住了她的手。 贾夫人转头望过去。 桃花妖却对她笑了一下,“夫人,这是我应该领受的。” 贾夫人紧抿着唇。 只见桃花妖转过身去,对钟判官拜了一拜,“多谢大人判罚。” 钟判官见此,才松了一口气,招来了牛头马面,让他们将人带下去,各自去受处罚。 待贾夫人和桃花妖离开后,钟判官回到座位上,拿出纸笔来,写了一封书信。 收笔完成后,钟判官指尖一弹,那书信便飘到半空中,燃烧起来。看书溂 与此同时。 宋时蕴早就从隔间里走出来,跟张真人和周真人说明情况。 得知桃花妖和贾夫人已经被送走了,张真人看着宋时蕴的目光,透着一丝早有所料。 他就知道,这件事交给宋时蕴,更省时省力。 张真人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道:“这连日来的奔波,想必你也累了,如今案子既然已经了结,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时蕴出来之前,张骞云和白千里就已经走了。 如今只剩下黎泓还在这里,还有点细节,需要向张真人汇报。 宋时蕴闻言,求之不得,立即福了一礼,“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周真人一听,立即表态:“正好,我也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二小姐,我与你一起走吧,我今日坐了马车来,刚好可以送你回去。” 宋时蕴一顿。 他们之前坐的是定国公府的马车。 谢如故走时,便也带走了定国公府的马车。 正好他们分开的地方,距离皇宫也不远,宋时蕴和黎泓等人便走到了皇宫。 眼下要回去的话,确实有点麻烦。 宋时蕴思及此,便微微一笑,“那就多谢真人了。” 周真人一听,就笑眯眯地和宋时蕴一道离开。 张真人看着这个,之前还说,要回来帮他处理事务,现在却拍拍屁股走人的师弟,失笑地摇摇头。 待周真人和宋时蕴的身影,消失在天司局内室,张真人便重新看向黎泓,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多了几分认真,“黎泓,你们此次出任务,没出什么旁的事情吧?” 黎泓只在结任务报告中,写了任务相关,贾家后来求助的事情,他就没写了。 毕竟,这不算是任务内容。 此时听见张真人这么问,他便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告诉了张真人,也将贾家给了他们三万两银票做谢金的事情,也告诉了张真人。 第440章 回府 张真人听到这个数字,都不由一惊,“多少?” 黎泓嘿嘿一笑,挠挠头:“一共三万两,小师妹本说要和我们平分的,但这件事我们并未出多少力气,事情基本上都是小师妹解决的,也是小师妹为贾家挑选了阴宅阳宅,所以我们三个就分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给了小师妹。” 张真人回过神来,赞同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得亏你们没有为了钱,丢了我们天司局的面子。” 黎泓一阵傻笑。 张真人没再纠结那笔钱的事情。 那钱是不少,但张真人对这些东西,一向没多么看重。 他便继续问道:“除了这件事外,没有旁的事情了吧?” 黎泓思索片刻,摇头:“没有了。” 张真人这才点点头,“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日便不必留在天司局里上工了,明日再来。” 黎泓大喜过望,现在时间还在,这就相当于多了一天的假期。 黎泓连连道谢后,便也喜上眉梢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天司局,拿着那一大笔钱,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张真人则拿出黎泓的结案报告,又看了看。 …… 天司局外。 宋时蕴和周真人,此时已经坐上了周真人的马车。 周真人的马车,就较为朴素了。 里面的面积也不大,正正好好可以坐下两个人,内饰也很一般,就是普普通通的木头长凳,和谢如故那铺满柔软波斯毛毯,还加了羊绒坐垫的软榻,完全不能比。 但只是暂坐一次,宋时蕴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挑剔的。 反倒是周真人,和宋时蕴坐在一起,显得略有拘束。 宋时蕴瞥了一眼,他那束手束脚的样子,刚想说话,眼前的半空中,却飘起一阵白色烟雾。 宋时蕴和周真人第一时间,都注意到了那白色烟雾。 两个人一同看过去,便见那烟雾越来越多,渐渐地在他们俩的注视下,凝结成了一张纸张的模样。 上面还有字。 周真人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由一怔,有些迟疑地看了宋时蕴一眼,“二小姐,这是……写给你的信?” 从上面的内容来看,确实是写给宋时蕴的。 因为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宋小友亲启。 看这用词,宋时蕴立即就猜到,这八成是钟判官发过来的。 周真人却还是一脸茫然,在那猜测:“可是,有谁会用这样的方式,给二小姐你寄书信?” 周真人盯着那书信,又看了看。 这方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 即便是玄门弟子,如他一般的,只怕也用不了这种传信方式。 而且…… 周真人鼻翼翕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书信里,透着一股阴沉的冷飕飕的味道。 像极了……黄泉路上的冷气。 周真人以前不是没开过阴路,送过亡灵。 莫名感觉,这味道真的有点似曾相识! 好像就是他曾经在黄泉路上闻过的味道! 但,那不是阴曹的味道吗? 怎么阴曹地府,还有人认识宋时蕴,给宋时蕴寄信不成? 听见周真人的疑惑,宋时蕴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淡声说:“这是钟判写给我的。” “哦,钟判官啊,他——” 周真人闻言,了然地一点头,刚想说话,但话还没说完,他猛地一转头,望向宋时蕴,目瞪口呆,舌头都在打架,“不是,二小姐,你刚才说谁?钟,钟判官?!” 宋时蕴望着书信上的内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周真人:“……”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周真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再三确认地问:“是,阴曹的钟判官?” 宋时蕴又嗯了一声,却没有听出来,周真人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的颤抖。 听见宋时蕴的回答,周真人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强压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问:“二,二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钟判官的?” “以前就认识了。”宋时蕴解释道:“算是无意中认识的吧。” 周真人:“……” 这算是什么回答? 只不过,他怎么感觉,这里面好像有很多八卦似的? 周真人还想追问,就见宋时蕴一直盯着书信看。 好像没时间理会他。 周真人才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顺着宋时蕴的目光,重新看向那书信。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将贾夫人和桃花妖的判罚,告知宋时蕴一声。 但在后面,他还问了一句,不知道宋时蕴对此判罚,可有什么意见? 周真人顿时感觉,自己的耳朵不好使就算了,眼睛可能也不好使。 不然,他为什么会看见,阴曹的判罚,还要问宋时蕴的意见? 那是阴曹,那是判官啊! 虽说天司局或是天机门,经常和阴曹合作。 但他们平时接触的,顶多就是牛头马面,更多的是无名鬼差。 即便如此,那些鬼差在他们面前,一个个都用鼻孔看人,趾高气昂的。 阳间的修士,还是比不过阴间的鬼差的。 轮回大事,都是阴曹来掌管。 他们顶多只能听命行事,协助阴曹抓鬼而已。 什么时候阴曹的判罚,会是他们能够干预的? 这多少有点离谱了吧? 周真人十分怀疑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抬起手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但无论他怎么做,再睁开眼,眼前的书信内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周真人眼皮狠狠一抽,认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宋时蕴此时,也看完了书信上的内容。 钟判官还说了,如若有什么意见,可用木符再召唤他。 如若没什么意见,便不必回信了。 宋时蕴顿了顿,袖子一挥。 那信上的内容,便融进烟雾里,很快消散在半空中。 钟判官的判罚,合情合理。 宋时蕴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不打算插手阴曹的事情。 阳间人管阳间的事,阴曹的事情,自然得听从阴曹鬼神的。 “二小姐——”见那书信消失,周真人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似的,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地问:“您和判官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很好吗?怎么,还能召唤他来?” 宋时蕴淡淡一笑,“这里面的事情就有些复杂了,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并不想详谈。 周真人的好奇,顿时如鲠在喉,不上不下,卡得他别提多难受了。 他望着宋时蕴,张了张口,几次想要硬着头皮开口询问。 但,又不好意思。 看了看宋时蕴那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不想得罪宋时蕴,还是将好奇的心,给按了下去,心里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似的,让他心痒难耐。 宋时蕴坐在旁边,余光瞥见周真人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她微微偏开头去,装作没看见。 这些事情解答起来太复杂,还要涉及不少旁的事情,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看书溂 伴随着诡异的沉默,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平宁侯府门口。 感觉到马车停下来,周真人还是没能开口询问,只能拘束地望着宋时蕴,干笑道:“二小姐,好像到平宁侯府了。” 宋时蕴刚想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看。 马车的车帘,就被掀开来。 车夫从外探进头来,道:“真人,已经到达平宁侯府。” 周真人点点头。 车夫便退下了。 宋时蕴见此,起身道:“既然到了,那我就下车了,今日多谢真人送我一程。” 周真人讪笑道:“……二小姐回去好好休息。” 宋时蕴见他那眼巴巴的样子,哭笑不得。 第441章 欧家 但,最后宋时蕴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便下了马车。 周真人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但知道宋时蕴下了马车,他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只能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看书喇 …… 宋时蕴从马车上下来后,便径直进了家门。 “小姐!” 宋时蕴一进来,秋白和霜重春晓,就从旁边迎了过来。 三个人脸上俱是一片喜色,像是等她良久。 宋时蕴看见她们三个,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在这?” 秋白向宋时蕴福了一礼,才笑着说:“小姐还没回来的时候,定国公府那边就派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小姐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就在这等着了!” 是谢如故让人送的消息? 宋时蕴扬了扬眉,“定国公府那边没说别的?” 秋白意味深长地一笑,“世子爷派来的人,只说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姐,还说要小姐好好休息。” 霜重补了一句,“对了,世子爷那边的人,方才还将小姐的药送了过来!小姐回来得倒是及时,那汤药现在定然还是滚烫的呢。” 春晓也是一脸暧昧的笑。 宋时蕴也是没想到。 谢如故回去之后,又是派人来提醒平宁侯府的人,又是派人给她送汤药的。 这人……回去也不休息吗? 宋时蕴看见她们三个,脸上的笑,都有些调笑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先回去吧。” 秋白等人纷纷点头。 春晓过来,扶着宋时蕴的胳膊,打量着宋时蕴,关切地问:“小姐这次出门没受伤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有,这次事情没那么复杂,我只算是出门游玩了一趟。” 见宋时蕴气色不错,看上去脸色白里透红的,春晓便放松下来。 几个人喜气洋洋地,簇拥着宋时蕴回了雅轩。 因为定国公府那边派人送了消息提醒,秋白和霜重早就在府中,准备好了热水和花瓣。 宋时蕴一回来,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等她收拾妥当,霜重便将定国公府送来的汤药,送到了宋时蕴的面前,“汤药放在炉子上一直热着,小姐趁热喝了吧。” 春晓从后面,捧来一碟子蜜饯,“这也是定国公府送来的,说是小姐爱吃。” 看了看那碟子蜜饯,秋白和霜重等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看着她们那强忍笑意的模样,宋时蕴都不由有些耳热,她警告地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再笑就出去吧。” 见宋时蕴恼羞成怒的,秋白和霜重等人,非但没生气,反而更想笑了。 不过碍于宋时蕴的颜面,她们将笑意憋了回去。 “小姐,快将药喝了吧。”秋白将笑意压下去,温声提醒道。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浓稠的汤药,叹了口气,虽然不太想喝,但毕竟也是谢如故一番心意。 宋时蕴还是拿起药碗来,试了一下温度。 尽管一直放在炉子上,但过了那么久,没那么热了。 宋时蕴便举起药碗,强忍着苦涩,一饮而尽。 看见她喝完之后,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春晓将蜜饯送到宋时蕴面前。 宋时蕴随手捏起一颗,塞到嘴里,细腻地甜,渐渐地取代了汤药的苦涩。 宋时蕴的眉心松开来。 “砰砰砰——”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秋白咦了一声,嘀咕道:“这时候会是谁啊?” 霜重看了看她,“是不是夫人那边的人?” 定国公府派人传了消息来,平宁侯府上下都知道,宋时蕴今日会回来。 杨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还是杨氏吩咐她们几个,到门口等着的。 或许是杨氏有什么话,想跟宋时蕴说,派人来请宋时蕴? “小姐,我去看看?” 杨氏欢喜地拉着宋时蕴的手,不停地打量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又仿佛是怕她在外面吃苦了似的,“这次出去如何,没出什么事情吧?” 宋时蕴温和地笑着,“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母亲就该知道,没什么问题。”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氏松了一口气,望向旁边的妇人,“这丫头现在进了天司局,天天在外面跑,我这做娘的,成天这颗心就是放不下。” 妇人打量地看了看宋时蕴,目光落在宋时蕴的面上时,她眼里便闪过一丝惊讶。 闻言,她顺着杨氏的话,笑道:“孩子总是这样,天底下就没有不担心孩子的母亲,老话说得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不过,也是夫人家的孩子争气,这进入天司局的机会,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她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她拍了拍杨氏的手背,“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杨氏赞同地点点头,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瞧我,只顾得跟夫人说话了,忘了同夫人介绍——” 她拉了拉宋时蕴的手,道:“时蕴,这是秋晚的表姨,也是漕运司欧大人的夫人。” 旋即,她又望向欧夫人。 “夫人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就是我家二女儿,时蕴。” 欧夫人对宋时蕴笑得温和,“早就听说平宁侯府家的二小姐,天资聪颖,钟灵毓秀,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时蕴淡淡一笑,对欧夫人福了一礼,“夫人谬赞。” 杨氏也跟着笑了笑,“夫人就不要再夸她了,再夸这孩子就该高兴过头了。” 欧夫人捂嘴一笑。 杨氏看着宋时蕴,手一指,“秋晚今日也来了,你们认识的,旁边这位,就是欧夫人家的大小姐。” 宋时蕴望向虞秋晚和欧大小姐,对她们俩欠了欠身,行了一个平辈礼。 虞秋晚和欧大小姐纷纷站起来,对宋时蕴回了一礼。 旋即,虞秋晚扬起大大的笑脸,主动拉起宋时蕴的手,和宋时蕴很是亲切,“早就听说你出门了,等了好几日,可算是等到你回来了。” 宋时蕴故作诧异,“等我?” “对啊,表姨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可前几日,你都不在,今日听说你回来了,表姨就带着我,赶了过来,总算是赶上了。”虞秋晚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虞秋晚和欧夫人,前天就来过一次。 一早来拜访,却得知刚回来不久的宋时蕴,又出门去了,而且这次是天司局的任务,虞秋晚和欧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对杨氏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宋时蕴回来,记得第一时间通知她们。看书溂 这不,今日得知宋时蕴回来的消息,杨氏就让人去通知了虞秋晚。 虞秋晚也没闲着,立即便带着欧夫人过来了。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吗?”宋时蕴闻言,望向欧夫人,从欧夫人的面相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宋时蕴又瞥了一眼,欧大小姐。 “就是我们家那宅子的问题。”欧夫人在此时开口,拉走了宋时蕴的注意力。 宋时蕴眉梢微微一挑,“宅子?” 欧夫人解释道:“前不久,我们家换了个宅子,但换了之后就不同安宁。” 欧家原本的宅子,比较偏僻。 那时候,欧夫人的丈夫,官职不高,一家人也就没有换宅子。 去年起,欧大人升职成为了漕运司的司长,这可是暴利。 欧大人的官职和身份地位,那都是水涨船高。 每日来登门拜访的人,就多了不少。 一家子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第442章 声音 杨氏欢喜地拉着宋时蕴的手,不停地打量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又仿佛是怕她在外面吃苦了似的,“这次出去如何,没出什么事情吧?” 宋时蕴温和地笑着,“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母亲就该知道,没什么问题。”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氏松了一口气,望向旁边的妇人,“这丫头现在进了天司局,天天在外面跑,我这做娘的,成天这颗心就是放不下。” 妇人打量地看了看宋时蕴,目光落在宋时蕴的面上时,她眼里便闪过一丝惊讶。 闻言,她顺着杨氏的话,笑道:“孩子总是这样,天底下就没有不担心孩子的母亲,老话说得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不过,也是夫人家的孩子争气,这进入天司局的机会,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她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她拍了拍杨氏的手背,“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杨氏赞同地点点头,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瞧我,只顾得跟夫人说话了,忘了同夫人介绍——” 她拉了拉宋时蕴的手,道:“时蕴,这是秋晚的表姨,也是漕运司欧大人的夫人。” 旋即,她又望向欧夫人。 “夫人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就是我家二女儿,时蕴。” 欧夫人对宋时蕴笑得温和,“早就听说平宁侯府家的二小姐,天资聪颖,钟灵毓秀,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时蕴淡淡一笑,对欧夫人福了一礼,“夫人谬赞。” 杨氏也跟着笑了笑,“夫人就不要再夸她了,再夸这孩子就该高兴过头了。” 欧夫人捂嘴一笑。 杨氏看着宋时蕴,手一指,“秋晚今日也来了,你们认识的,旁边这位,就是欧夫人家的大小姐。” 宋时蕴望向虞秋晚和欧大小姐,对她们俩欠了欠身,行了一个平辈礼。 虞秋晚和欧大小姐纷纷站起来,对宋时蕴回了一礼。 旋即,虞秋晚扬起大大的笑脸,主动拉起宋时蕴的手,和宋时蕴很是亲切,“早就听说你出门了,等了好几日,可算是等到你回来了。” 宋时蕴故作诧异,“等我?” “对啊,表姨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可前几日,你都不在,今日听说你回来了,表姨就带着我,赶了过来,总算是赶上了。”虞秋晚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虞秋晚和欧夫人,前天就来过一次。 一早来拜访,却得知刚回来不久的宋时蕴,又出门去了,而且这次是天司局的任务,虞秋晚和欧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对杨氏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宋时蕴回来,记得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这不,今日得知宋时蕴回来的消息,杨氏就让人去通知了虞秋晚。 虞秋晚也没闲着,立即便带着欧夫人过来了。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吗?”宋时蕴闻言,望向欧夫人,从欧夫人的面相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宋时蕴又瞥了一眼,欧大小姐。 “就是我们家那宅子的问题。”欧夫人在此时开口,拉走了宋时蕴的注意力。 宋时蕴眉梢微微一挑,“宅子?” 欧夫人解释道:“前不久,我们家换了个宅子,但换了之后就不同安宁。” 欧家原本的宅子,比较偏僻。 那时候,欧夫人的丈夫,官职不高,一家人也就没有换宅子。 去年起,欧大人升职成为了漕运司的司长,这可是暴利。 欧大人的官职和身份地位,那都是水涨船高。 每日来登门拜访的人,就多了不少。 一家子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欧家上下愈发觉得,这宅子偏远面积又小,欧大人每日上朝,去漕运司点卯,都要天不亮早早地出门,才能够赶上。 这实在是太累了,一家子住在面积小的宅子,活动空间也有限,都嫌拥挤。 欧家上下便统一决定,换个宅子。 欧夫人和欧大人,每日空闲了,便找来人牙子,挑挑拣拣的,选了一处宅子。 距离虞国公府不算远,那地方距离皇城也近了不少,着实是个好地方。 就是价格有点高。 欧大人做了漕运司的司长,俸禄是涨了不少,也会有人上门拜访,带着点礼物。 但他毕竟刚升职,也不敢太过高调,更不敢所有人送的礼都收。 所以,欧家手头上还是有点紧的。 欧夫人把自己的一部分嫁妆拿出来,又卖掉了两间铺面,才算是凑够了买宅子买地的钱。 他们把那宅子好好地修缮了一番,又晾了些时日,喜气洋洋地便搬了进去。 本来以为,住进那大宅子,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可是,好日子还没过多久,欧夫人就觉得新宅子有问题。 杨氏听到这话,有些好奇地问:“是什么问题?” 欧夫人一脸忧愁,“我怀疑那宅子里头在闹鬼!” 杨氏悚然一惊,捂住自己的心口,不敢相信,“闹鬼?” 欧夫人却重重地一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欧夫人老家是在北方的,有一个爱泡澡的爱好。 他们新宅子地方选得好,靠近山体,有温泉可引入宅子。 欧夫人最初一听说这事儿,就让人弄了个温泉院子,留给自己泡温泉用。 搬进宅子后,欧夫人每日就沉迷泡温泉。 那温泉水汽热,每日泡一泡,欧夫人感觉自己都年轻不少。 但,刚享受了几天,又一天,欧夫人去泡澡时,却听到了一道异常的声音。 她当时刚在温泉池中坐下来,就听见偌大的温泉房间里,有一道道奇怪的回声。 急钮急钮的,仿佛是什么东西老化的声音,又好像是什么摩擦声。 欧夫人一开始,还以为是门窗或者屋顶的问题,她便叫来丫环,让丫环去检查一下。 但一番检查下来,丫环说,门窗和屋顶都没有什么问题。 这温泉院子又是刚盖出来的,温泉屋子用的木料,都是最好最新的,也不可能有什么老化的情况。 欧夫人听见丫环这么说,嘟哝着,可能是她看错了? 正想着,温泉屋子里,又响起一道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清晰可闻,好像是女人的哭声,啊啊啊啊的,原本暖和的温泉屋子里,突然变得有些阴森森的。 欧夫人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看向丫环。 这次的声音,丫环也听见了。 丫环也被吓得不轻。 看着她那哆哆嗦嗦的样子,欧夫人感觉到身上更冷了,她顾不上泡澡,赶紧换上衣服就和丫环跑了出来。 欧夫人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才算是勉强平静下来,她吩咐丫环去找工匠,查查那温泉屋子是怎么回事。 同时,欧夫人去找了欧大人,将此事告诉了欧夫人。 欧大人不相信这些,但见欧夫人如此言之凿凿,他就带着欧夫人,亲自去了一趟温泉屋子。 他自己在温泉屋子里检查了一番,没查到什么可疑的。 不仅如此,他在屋子里面,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欧夫人跟在欧大人身边,一直害怕地蜷缩在欧大人身边。 欧大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问道:“这哪有什么声音,夫人,你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欧夫人愣了愣,她倾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下子,欧夫人也有点怀疑了,可是当时不仅她一个人在,丫环也听见了啊! 欧大人听她这么说,就把当时陪着欧夫人的丫环进来一问。 第443章 异常 那丫环也说,自己确实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哭声,又像是风声,但欧夫人那会子在泡澡,门窗都锁上了,按理来说,屋里不可能透风。 这就自然排除了风声的可能。 如若不是风声,那就只能是女子的哭声。 欧大人还是不太相信,他特意留在温泉屋子里住了一晚。 这一整晚下来,欧大人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便和欧夫人说,一定是她搞错了。 听欧大人这么说,欧夫人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正好第二天工匠也来了。 她就让工匠检查了一下屋子。 工匠检查一番说,可能是屋子有一侧的边角,没有封好,所以有点透风,才有声音。 欧夫人一听这话,想也不想,便认定了,是屋子建造的问题。 她又让人,重新修缮了温泉屋子。 本以为这次过后,就没事了。 可是,修缮过后,也只是安生了三日。 又过了几日,欧夫人在泡澡的时候,再次听见了那声音。 这次,那声音更加清晰,可以听见是一个惨叫的女声。 不仅如此,她还在屋子里,听见了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可是,屋子里当时并没有什么流水的地方。 温泉是从下面挖了通道,入屋子的池子,用的并不是滴水而入的法子。 所以,那滴水声和尖叫声一样,绝对非同一般。 欧夫人便坚信了,这屋子一定是闹鬼! 她从屋子里逃出来,便让人去找大师,又让人将当初卖宅子的人牙子找过来。 欧夫人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询问那人牙子,这宅子以前是不是死过人? 人牙子有些茫然,只是说,这宅子是前朝老臣的,后来一家子乞骸骨归乡前,就将宅子出手了。 由于宅子面积大,地段好,价格比较贵,其实没那么容易出手。 加上,后来换朝换代,这宅子就空在了这里。 好些年不住人了,就算死过人,那也是很早很早之前。 人牙子也不敢保证没有。 听到这话,欧夫人更加坚信,这宅子以前肯定死过人! 这次,无论欧大人说什么,她还是坚持,那屋子就是闹鬼。 她就是要请大师来看。 欧大人虽不相信这些,但见欧夫人被吓得不轻,一直在闹,也就纵着她去了。 欧夫人的丫环,转天就请来了一个大师。 是城郊一个观里的大师。 护国寺的大师都很忙,请不过来。 只能请了别的大师。 那大师来了之后,直言屋子确实有问题,需要做法事。 可是,做了法事之后,也没什么效果。 收拾屋子的下人,还是会听见,时不时地,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欧夫人只好又请了个护国寺的大师来。 可是,这次的大师和上一次的大师,说法截然相反。 护国寺的大师说,他们家宅子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们安心。 “那大师说安心,可是事情都变成了这样,你说我们怎么能安心?”欧夫人有些情急地道:“那宅子绝对有问题!” 杨氏闻言,连连安抚欧夫人。 护国寺的大师这么一说,让欧夫人对护国寺的大师,都丧失了希望。 她那几日都睡不好,失眠时,便忽然想起来,虞三小姐定亲时,她去过虞国公府。 她和沔阳郡主是表亲,两个人在闺中的时候,关系就很好,时常有往来。 后来,又一起嫁到了京城。 两个人的来往就更多了。 欧夫人当时有问过沔阳郡主,这亲事怎么定得这么急? 沔阳郡主没和别人说,却和欧夫人说了实话。 她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欧夫人,还跟欧夫人说,当日如若不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和大少爷,肯定保不住虞秋晚。 欧夫人从沔阳郡主的口中,得知那二小姐有多厉害。 正好,那几日外面都在说,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天资聪颖,颇有天赋,得了陛下青眼,拜入天司局,这往后我朝可能真的要出一位女掌教了。 结合这些传言,欧夫人第二日,便急吼吼地上门去找沔阳郡主,希望她帮忙引见,请宋时蕴帮她看看宅子的问题。 可不巧的是,沔阳郡主近日偶感风寒,顾不上这件事,她便让虞秋晚出面帮忙引见。 虞秋晚和宋时蕴本身关系就不错,将来还是姑嫂。 虞秋晚出面,也是合理的。 只不过,那几日,宋时蕴出门了,她们只好现在才过来。 宋时蕴听到这里,便问了第一个问题,“这几日,夫人还有听见那声音吗?” 欧夫人连忙摇头:“那地方闹鬼,我哪里敢靠近啊?自然是没听到的!但是,日日去打扫的丫环,倒是偶尔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那些丫环都快被吓病了!就连我们家沐慈都听见过!” 欧夫人指了指欧大小姐。 宋时蕴望过去,“欧大小姐听见过那声音?” 欧沐慈略一点头,蛾眉紧蹙,透着一点恐惧,“我一直不相信世上有鬼,本不相信母亲的话,瞧着母亲在家里不停地做法事,似乎也没什么用,前日,我便自己去了一趟温泉屋子。” 欧沐慈年轻,并不怎么喜欢泡温泉。 搬进新宅子这么长时间,她就没泡过温泉。 听到欧夫人一直担心那屋子,她才过去了一趟。 她去那屋子里,假装泡温泉,和欧夫人以前去到温泉屋子里,做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她更加警惕一些。 所以,在泡着泡着,那诡异的声音,一出现时,她便立即捕捉到了。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像是呼气的声音,然后就是更大一些的哭声——”欧沐慈说起这些,眼里忍不住涌入一丝恐慌,“真的像是女子的哭声!”看书喇 她现在提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可见当时被吓得不轻。 欧沐慈本来不相信这些的,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自己竟然会遇到。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她被吓得,裹上浴巾就跑了出来,再也不敢说,这世间无鬼。 欧沐慈一路跑回欧夫人的房间,鼻涕一把泪一把,就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欧夫人。 欧夫人也愈发坚定,那屋子真的闹鬼。 但,她没什么信得过的大师。 只能等着宋时蕴回来。 “时蕴,你看看,我家沐慈到现在还在害怕呢,可见那是真的闹鬼!”欧夫人看着脸色发白的女儿,颇为心疼地拉住欧沐慈的手,眼巴巴地望向宋时蕴,“时蕴,你说,我们家那屋子是不是真的闹鬼?” 宋时蕴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除了那间屋子外,有其他地方,出现过这样异常的情况吗?” 欧夫人摇头:“没有,只有那间屋子有问题。” 宋时蕴却皱了皱眉,“可是我记得,方才欧夫人说过,那温泉院子是你们买下宅子之后,才建造而成的。在你们修建之前,那里是什么地方?” 欧夫人道:“是一个侧花园。” 宋时蕴又问:“那你们建造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异样吧?” 欧夫人回想了一下,“确实没听工匠说,有什么问题。” 宋时蕴闻言,总结陈词,“那就没问题了。” 欧夫人不由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杨氏,“这,这怎么叫没问题呢?” 杨氏也忍不住望向宋时蕴,问道:“时蕴,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宋时蕴盯着欧夫人的面容道:“如若宅子里闹鬼,大约不会只出现在一间房内,宅子各处的人,应该都有看见或听见异常的动静。” 第444章 提醒 “另外,欧夫人和欧大小姐身上,并没有什么阴气。”宋时蕴看了欧沐慈一眼,“一般人闯入闹鬼的地方,身上都会或多或少地沾染阴气,阴气一旦侵染人体,需要好几日才能够消散,欧夫人近日没有去那间屋子,身上的阴气有可能是会消失,但欧大小姐前日刚去过,身上的阴气应该不会那么快消失,从两位的身上来看,也足见那屋子不闹鬼。” “可,可我们真的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啊?”欧夫人愣了愣,有些不太理解。 宋时蕴思忖道:“那声音,可能真的是源于建筑本身的问题,如若真的是宅子本身闹鬼,那么在建造和修缮的时候,工人们肯定也会有所察觉,工人那边不可能全无反应。” 如若真的闹鬼,那就是一开始就在闹鬼。 声音就会在一开始出现。 不可能,只有欧家人搬进去后,才有所发现。 更何况,欧夫人一开始泡温泉,也没有听见。 反而是过了好些日子,这声音才出现。 宋时蕴更倾向于,可能真的像工匠所言,有什么建筑材料或者建筑不当产生的问题。 欧夫人怔了怔,不能理解,“可是,我请来的大师都说,那宅子有问题,都给我做了法事——” 宋时蕴闻言,反问道:“那么,法事有用吗?” 欧夫人一噎。 当然没用。 不管她请了哪个大师来,做了多少法事,只要进了那屋子,泡一会儿澡,都会听见那奇怪的声音。 看见欧夫人的反应,宋时蕴心里就清楚了,她继续道:“夫人请了那么多大师来,有高僧有道士,也有出身门派比较高的,总不能全部都是骗子是吧?如若不是骗子,真的闹鬼,做了那么多法事,也该结束了,不是吗?到现在还有问题,那我还是怀疑,是建筑本身的问题,夫人可以再请能工巧匠,仔仔细细将屋子检查一遍,或许就能够找到问题的源头在哪里了。” 欧夫人紧锁着眉头,有点怀疑宋时蕴这话的真实性。 她切身经历过,听到过那奇怪的声音,怎么可能不是闹鬼? 但对于宋时蕴的疑问,她确实没办法解释。 欧夫人想了想,对宋时蕴勉强一笑,斟酌道:“这件事,我们着实不太懂,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蕴的话,我是愿意相信的,就是我这个心里,实在是担心,我就怕万一呢?那些工匠若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呢?” 杨氏闻言,倒是有点感同身受,这事儿换作是她,也会日夜难安,她便温声问道:“那夫人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欧夫人就等这句话,立即道:“我瞧着,不如让时蕴跟我去一趟家里,看看那屋子到底有没有问题,让时蕴看过了,若是真没问题,也好让我放心,你说是吧妹妹?” 她叫得亲切,杨氏却不好直接答应下来,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这毕竟是关乎宋时蕴本身的事情,还是得看宋时蕴的意思。 宋时蕴对上杨氏询问的目光,微微一笑,“若是夫人坚持的话,我倒是可以随夫人去一趟。” 欧夫人顿时大喜过望,“那太好了!”她立时三刻,便要从拔步床上下来,“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欧沐慈连忙扶起欧夫人。 杨氏见此,神色中闪过一丝尴尬,“今日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不若明日?” 欧夫人却连忙道:“这刚过子时不久,也不算太晚,这种事情我不想耽搁太久,妹妹放心,我就请时蕴过去看看,若是没问题,我定然立即将人好生生地送回来!” 她知道杨氏是担心宋时蕴,立即给予承诺。 但欧夫人不知道,杨氏只是担心宋时蕴的身体。 宋时蕴本身就有些不适,今日定国公府还派人送了药来,她这几日又舟车劳顿的。 杨氏只想让宋时蕴歇息一晚,明日再说。 可是,欧夫人这里,眼看着是半刻也等不得。 这倒是也能理解。 毕竟若是欧家真的再闹鬼,多等一夜,都多一份危险。 只是…… 杨氏更心疼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对她微微一笑,“母亲不必担心我,我去去就回。” 见她自己都这么说了,杨氏叹了口气,嘱咐道:“那你早些回来,去时带上秋白和霜重,那两个丫头老实稳重,可以照顾好你。” 宋时蕴哭笑不得,“只是去一趟欧府,又不是出远门,就不带她们了,母亲不必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杨氏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欧夫人有些情切地道:“妹妹不用担心,我带了丫环婆子的,而且还有沐慈,我定然让她好好照顾时蕴,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见她们都这么说了,杨氏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略有些僵硬地一笑,点点头:“那好吧。” 欧夫人松了一口气,连忙看向宋时蕴和虞秋晚,“秋晚,时蕴,那我们走吧?” 宋时蕴和虞秋晚齐齐点头。 欧夫人有些激动地,带着她们便一道向外走去。 杨氏亲自将人送到大门口,看见宋时蕴和虞秋晚一同坐上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她才回到府中。 马车里。 宋时蕴和虞秋晚坐在一起,欧夫人和欧沐慈则坐上了欧家的马车,在前面带路。 虞秋晚一上马车,就拉住了宋时蕴的手,有些歉然道:“时蕴,表姨有些不清楚,但我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好,今日刚回来,又让你帮忙,实在是对不住。” 虞国公府现在和平宁侯府家是姻亲的关系。 虞秋晚对平宁侯府的人,自然更关切一些。 她在国子监的时候,便听宋思文说过,宋时蕴这一阵子不舒服,还出远门,叫他担心。 她心里清楚,杨氏方才的担心,定然是担心宋时蕴的身体。 偏偏欧夫人是她的姨妈,她还不好说什么,当众驳了欧夫人的面子。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一笑,“嫂嫂放心,我没什么事情,只是偶感风寒,这是小病,但去得也慢,所以耽搁了一些时日。” 虞秋晚闻言,关切地道:“那你这几日,可好些了?” 宋时蕴温声道:“吃着药呢,已然好了一些,想必再过两日,就可痊愈了。” 虞秋晚这才放松一些,“那就好,等会儿欧府的事情解决,我亲自将你送回来,你就坐在马车上,不要再着凉了,早些好起来,这样我和你大哥才能放心。”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嫂嫂如今真的有长嫂为母的模样了。” 虞秋晚脸一红,但听着宋时蕴这话,心里却是高兴的。 宋时蕴看得出来,她对这婚事充满了憧憬,她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虞秋晚又拉着宋时蕴说了一会子闲话。 这话题拐着拐着,便又回到了欧家身上。 虞秋晚还在替欧家说好话,说欧夫人只是有些着急了,让宋时蕴别往心里去。 宋时蕴闻言,不怎么在意地摇摇头,但想到欧沐慈,她顿了一下,问道:“嫂嫂和欧大小姐关系如何?” 虞秋晚想也不想地便道:“她自然是我的闺中密友,以前她父亲外任时,她还在我家借住过两年呢。” 宋时蕴犹豫着问:“那欧大小姐近日,可结交了什么新的朋友?” 虞秋晚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纳罕:“时蕴为何这样问?” 宋时蕴解释道:“我瞧着她的面相,像是犯小人,最近有伤身之祸,或许要小心一些身边人了。” 第445章 用料 虞秋晚闻言,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是跟她家闹鬼的事情有关吗?” 宋时蕴摇头:“不是,如若是闹鬼影响,她的身上自然会有阴气,可她身上并无阴气。” 虞秋晚皱起眉来,嘀咕道:“我倒是不曾听说,她认识了什么新的好友,或许是欧家进了新的下人?” 因着欧家搬入新宅子,而新宅子扩大不少的缘故,虞秋晚倒是听说过,近一段时间内,欧家陆陆续续招进去不少新的下人,以备使唤。 宋时蕴闻言,狐疑道:“或许有可能吧,不知她的八字,仅是面相来看,判定不了太多。” “她的八字,我知道啊!”虞秋晚立即道:“她就比我小了四十天,我娘总是念叨,我记得很清楚!” 宋时蕴抬眸看她。 虞秋晚便着急地将欧沐慈的生辰八字,告诉了宋时蕴。 宋时蕴沉默片刻,道:“从她的八字来看,就是命犯小人,且是和她十分要好的人——对了,嫂嫂可知道,她近日有什么出远门的打算吗?” 虞秋晚一顿,“出远门?” 宋时蕴颔首,“有奔波之相,且路途凶险,应该是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如若可以的话,最好提醒她近日不要出远门。” 虞秋晚有些纳罕,“不应该吧?欧府最近在闹鬼,我表姨身子又不爽利,今日沐慈还跟我说,府上离不开她。” 欧夫人就她一个女儿,剩下三个都是儿子。 欧夫人又病了,府上的管家权力,现在就到了欧沐慈的手中。 她又要忙着管家,又要照顾欧夫人,哪有时间出门去? 宋时蕴蹙了蹙眉,“她命中有这一劫,应当是错不了。” 虞秋晚闻言,握住她的手,道:“我自然是相信时蕴你的,等会儿我便私下去找她说这件事,让她小心,她最是听我的话,一定不会出门去的。” 宋时蕴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伴随着虞秋晚的担心,不多时,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停在欧府的大门口。 这里距离定国公府不远,虽然是黄金地段,但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四周倒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乱乱糟糟的声音。 虞秋晚和宋时蕴一起,跟着欧夫人欧沐慈,很快便踏进了欧府的大门。 几乎是一进来,宋时蕴就可以确定,欧家绝对没有闹鬼。 这满门清清爽爽,根本没有什么阴气作乱的样子。 若是家中闹鬼,定然阴气肆意,藏也藏不住的。 宋时蕴肯定会有所察觉。 但此时,她什么怪异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欧夫人进入欧府之后,却是一脸紧张,浑身紧绷,时不时地看着四周,可见她有多害怕。 她带着宋时蕴等人,快步来到了温泉院子,却不敢进去,只能忐忑地望向宋时蕴,勉强一笑,“时蕴,这就是我家那口温泉,闹鬼的屋子,就在里头。” 她指了一下那院子,显然是不想进去。 欧沐慈见此,只能硬着头皮,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二小姐,随我一同进去吧。” 欧夫人连连点头,“对,让沐慈带时蕴进去吧。” 宋时蕴却站在那里没动,“其实在这就知道了,这宅子应当并没有闹鬼。” 欧夫人一愣,“在这就知道了?” 宋时蕴解释道:“如若是闹鬼的宅子,必定一靠近,就能够感觉到飞舞的阴气,也就是寒意,会让人觉得森冷,忍不住发麻,但这里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 欧夫人立即道:“或许是因为温泉的缘故?温泉会让地气热起来,所以冲淡了冷气?” 宋时蕴淡笑,“夫人弄错了,阴气并非正常的气体,怎么可能是寻常的温泉热气就可以冲淡的?” 欧夫人却还是有些不相信,干笑道:“时蕴,你就进去看看吧,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你进去看看,我才能安心啊!” 宋时蕴闻言,沉默了几秒,道:“我可以进去,但请夫人将工匠请来,我和工匠一起进去吧。” 欧夫人有些讶异,“为何要请工匠?” 宋时蕴望进她的眼睛里,“因为我觉得,这宅子并非闹鬼,而是建筑出了问题,夫人不相信的话,不若让我和工匠一起进去,正好一举两得,不是吗?” 欧夫人:“……” 她干笑两声,搓了搓手,“也,也是,也是——” 下一秒,她便转过头,向身边的婆子吩咐道:“素云,你快去将府上的工匠叫过来,让他们和宋小姐一起进去看看。” 婆子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快步离开。 欧夫人继续有些局促地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再说话。 欧夫人见此,也不好提出让她先进去的话来,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她现在着实有些害怕,这闹鬼的地方。 总感觉,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角落里跳出来似的。 欧沐慈看着母亲那草木皆兵的样子,神色略有些尴尬地对虞秋晚一笑。 虞秋晚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当作没看见,也没去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宋时蕴身边。 好在那婆子的腿脚挺快的。 一行人在院子门口,站了片刻后,那婆子就带着三个工匠,赶了回来。 那三个工匠,是被欧夫人之前留在府上的。 家中园子刚刚建成,有许多需要修缮的细节,加上温泉院子总出问题,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的问题,索性让这三个工匠留在了家中。 一旦有问题的话,也好找他们。 见他们过来,欧夫人便和宋时蕴介绍起来,“这几位工匠,就是最初建造这院子的工匠。” 这三个人,算是那一批工匠的领头人。 宋时蕴看向他们。 那三个人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和拘束,不太清楚为什么把他们叫过来似的。 宋时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一开始建造这宅子的时候,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状况?” 一听这话,三个工匠就明白,为什么叫他们过来了。 定然又是为了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事情。 这事情,在欧家已经闹过多次。 欧夫人也找过他们多次。 年长一些的工匠,此时都有些无奈地道:“回姑娘的话,这宅子在建造初期的时候,并无任何问题,当时我们将原本的园子拆除,又重新打地基,可以说是,将这院子翻了个底掉,掘地三尺,没瞧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更没什么诡异的声响,当时一切都挺正常的。” 这话就有些内涵欧夫人了。 他们着实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更不明白,欧夫人为何一定坚持是闹鬼。 闹鬼总得有迹可循啊。 若是建造初期,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什么棺椁尸骨的,怀疑闹鬼也就算了。 这整个宅子,挖掘时,干干净净,没出现什么脏东西,他们做工时,也没听见什么哭声,一切都很正常,实在是不知道欧夫人在闹什么,还三番两次地,将他们叫过来。 宋时蕴闻言,了然地一点头,“那烦请几位和我一起进去看看。” 工匠有些迟疑,“进去?你们又要查什么吗?” 宋时蕴淡笑:“我不怀疑闹鬼,但我怀疑这屋子建造有什么问题,所以想请几位工匠,跟我一起进去看看。” 三个工匠面面相觑。 一开始说话的工匠,忍不住嘀咕:“屋子没有什么问题吧?我们当时用料用工都是最好的,这才多久,怎么可能出现问题呢?” 第446章 声响 欧夫人有些不耐烦地道:“让你们进去你们就进去,哪那么多废话?” 工匠一噎,神色便有些不太情愿了。 宋时蕴见此,语气温和地道:“诸位,你们既不相信闹鬼,又不愿意检查建筑质量,那你们说,这院子的问题,出在哪里?” 工匠一顿,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要么扣着自己的手指,要么挠着脸皮。 宋时蕴又道:“这屋子里时常有奇怪的声响,你们想必近日也听到过,请诸位进去检查一下,应当没什么问题吧?若是你们建造质量不好的事儿传出去,想必对诸位以后的生计,也不利是吧?” 工匠们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年头的工匠,自然都是靠手艺和口碑挣钱。 欧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旦欧家对外说,他们这一帮人的手艺不行,人品不行。 那传出去,他们以后就别想接到好活儿了。 像是给欧家这种富贵人家办差,虽然苦了点,但收益也高啊! 他们一个个的,家里就指着这些活呢。 如若干不成了,他们一个个都得去喝西北风! 想到这一点,那个工匠便率先开了口,赔着笑脸道:“姑娘说的是,我们自然应该负责的。” 宋时蕴淡淡一笑,“那我们现在就进去?” 工匠连连点头:“都听姑娘的。” 宋时蕴闻言,转头望向欧沐慈。 欧沐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连忙道:“那跟我来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 欧沐慈推开虚掩的院门,带着他们便走了进去。 虞秋晚也跟了进去。 欧夫人见她动了,本想拦住她,但虞秋晚步履轻快,就跟了上去。 欧夫人来不及出声阻止。 一时间,就剩下她一个人,带着婆子丫环们站在门口。 宋时蕴和虞秋晚欧沐慈都不在,她一个人站在这里,愈发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忍不住恐慌。 仿佛随时会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从阴暗的角落里飞出来,一把抓住她。 这种事情不能想。 一旦开了口子,欧夫人是越想越害怕。 到最后,她甚至感觉,真的有一个女鬼,时时刻刻在盯着她。 她一个激灵,来不及多想,身体便自然反应地,冲进了院子。 一旁的婆子和丫环都吓了一跳,没想到欧夫人会突然进去,她们愣了一下,旋即便也都跟了进去。 原本站在院门口乌泱泱的一片人,一下子全部涌入了院子里。 宋时蕴和欧沐慈走在前面,正打量着房屋本体,就听见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们一转过头,便见欧夫人白着一张脸,慌里慌张,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欧沐慈看见她那慌乱不认路的样子,连忙迎上去,扶住欧夫人的手,避免她摔倒,“母亲,你不是说要在门口等的吗,怎么进来了?”看书溂 “我……” 欧夫人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见其他人都在盯着她,她神色中闪过一丝窘迫,连忙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讪笑道:“我,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无趣,便想着进来,和你们一道看看。” 欧沐慈听见这话,哪里不明白,欧夫人就是害怕了。 她尴尬地一笑,总不好戳破母亲的谎言,只能顺着欧夫人的话说:“那就一起看看吧。” 欧夫人连连点头,有些讨好地对宋时蕴一笑。 宋时蕴对她略略一颔首,便继续向前走去,揭过了这件事。 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纷纷转过头去。 欧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让欧沐慈搀扶着自己,跟上了宋时蕴。 她跟在宋时蕴身边,心里的不安,才消退了一些,但还有些紧张,“时蕴,你看这屋子,当真没有闹鬼吗?” 宋时蕴走在廊下,“真的不是闹鬼,夫人。” 欧夫人干笑一声,“那,那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看了看房屋整体,“我还是怀疑,是建造时出了什么纰漏。” 一听这话,工匠急忙道:“姑娘冤枉啊,屋子在建造时,我们可是用了心的,用工用料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都是顶好的!” 宋时蕴看着他们那一脸着急的样子,沉默下来。 按理来说,给高门大户的人家做工,应该不会有人敢偷工减料。 宋时蕴又看了看整体建筑。 里面尚不知情,但从外面的木料和做工来看,确实很不错。 宋时蕴沉默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匠们不知道宋时蕴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他们便纷纷跟了进去。 欧沐慈和虞秋晚一左一右扶着欧夫人,也跟了进去。 一进来,欧夫人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更加紧张起来。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眼神里全是惶恐。 虞秋晚见此,低声安慰道:“表姨母,不必那么紧张,有时蕴在,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 欧夫人干笑一声,应了一声好,可眼神还是不停地向四处瞟。 宋时蕴此时,已经走到了温泉池边。 温泉池是用白砂石做的,看上去很漂亮,泛着淡淡的碧色的池水,映衬着白色,热气氤氲缭绕,仿若仙境。 倒是个好地方。 宋时蕴抬伸手敲了敲温泉池石壁,声音清脆,用料也挺不错的。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门窗和屋内的用料。 木头和做工,都挺不错的。 做工很精细。 看得出来,第二次修缮时,工匠们已经把能够做好的地方,全都做到了最好,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时蕴,你,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啊?”欧夫人站在温泉池边,有些忐忑才开口问道。 工匠们闻言,也有些紧张地望向宋时蕴。 “姑娘,我们这院子做工没问题吧?” 宋时蕴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过来,望向欧夫人,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呼——” 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来了,它又来了!” 欧夫人顿时捂着耳朵,脸色惨白的尖叫起来:“它又来了!它果然又来了!” 她慌张地望向宋时蕴。 “时蕴,你听,那声音又来了!” 虞秋晚和欧沐慈也都有些紧张和不安地看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呜,呜呜——” 此时,那风声又变成了一阵阵哭声。 欧夫人和身后的丫环婆子,恐惧到了极点,她们转身就向外跑去。 “它又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快跑啊,它又来了!” 欧夫人抓了欧沐慈一把,顾不上宋时蕴那边怎么说,她拉着欧沐慈和虞秋晚就跑。 虞秋晚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宋时蕴。 却见宋时蕴还站在那里。 她皱着眉,循声四处打量着。 仔细分辨着声音从哪里来的。 她身边的工匠,也有些慌张地看着四周。 宋时蕴倾听片刻,那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如若只听这声音,倒是闹鬼一般。 难怪欧夫人误会。 但声音响起的时候,这里并没有什么阴气浮动。 就算阴气会躲藏,可一旦闹出动静时,阴气是无法躲藏的。 平时不出现,此时也该出现了。 如若此处还没出现,那就证明,确实不是闹鬼。 宋时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仔细分辨着那声音的来源。 虞秋晚来不及说话,就被欧夫人拽了出去。 宋时蕴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睁开眼来,盯着不远处的温泉池子,她提步就走了过去。 三个工匠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宋时蕴走到温泉池子边上,侧耳倾听着,伸手在石壁上摸了摸,然后又伸手敲了敲。 “呜,呜——” 那哭声,更急促了。 第447章 溶化 听着这动静,工匠们也有些紧张起来。 工匠望着宋时蕴,“姑,姑娘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声音是从这里出来的。”宋时蕴又敲了敲白砂石壁,那又像是风声,又像是哭声的动静更大了。 工匠们有些意外地看着那池子。 宋时蕴此时开口问道:“我问你们,你们搭建这个池子的时候,是挖了地下温泉的水道,灌进来吗?” “不是,按照一般的工艺,应该是挖开水道,在水道上方盖池子的,但是欧夫人想要流水感,我们就费了一些时间,将池子往下挖了一些,然后水道略垫高一些,加上铁管从里面导水,让温泉水从上方流下来。” 工匠摇摇头,指了一下池子后面高出来一截的地方,那上面有一个小孔,正在往下不停地流水,灌溉着温泉池。 里面流出来的水,就是温泉水。 宋时蕴闻言,盯着眼前的温泉池看了片刻,忽然问道:“这池子的材质,瞧着并不常见?” 工匠解释道:“这是白砂岩,其实并不适合做池子的,因为内里是中空的,有好多好多小孔,容易渗水,我们一般是不建议使用的,但是欧夫人很喜欢白砂岩,她说这颜色好看,便非要使用。” 他们只是工匠,在这种事情上,往往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用工用料,都是主家说用什么,他们就用什么。 他们向欧夫人提议过,白砂岩用起来可能会渗水,可欧夫人还坚持,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听从欧夫人的吩咐,运用了白砂岩。 但,为了防止白砂岩渗水,他们在白砂岩的表面,刷了三层的桐油,保护白砂岩的颜色,以及杜绝渗水。 目前看来,效果还是可以的,并没有出现什么渗水的情况。 宋时蕴闻言,转而问道:“那有没有可能,里面的缝隙还在,水流和热气蒸腾的时候,会出现异响?就像是地下有些小孔的地方,也会经常有风声穿过时,带来的声响。” 工匠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猛地一拍手,“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们用过白砂岩做墙壁,当时也会有异响,只不过当时的声响,和这屋子里的声响不太像,我们就没想到!” 另一个工匠也说,“不仅是白砂岩,如若是这么说的话,那铁片流水时,里面应该也会发出声音来。” 大庆朝的铸铁技术,很是发达,可以做到很多工艺,比如说铁片铁管等等。 只不过,因为精铁比较贵,加上朝廷管控,能够用得上铁工艺品的比较少。 每年市面上流通的精铁量也不多,所以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欧家现在看着还不错,但他们也用不起那大量的精铁。 就只买了一点,加上竹筒一起,用做导流。 热气充盈铁管或者竹筒时,加上他们抬高了地面,留了一些空间,应该会导致风声加剧,再从铁管或者竹筒或者白砂岩上发出来,声音便变得更加奇怪和诡异。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不是咱们工艺的问题吧?”另一个工匠听到这,有些担心地道:“我们以前就提醒过欧夫人的,这材料是欧夫人非要用的,就算有问题也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吧?” 他有些担心,害怕欧夫人恼羞成怒,回头把责任都推到他们头上,那他们多惨啊。 闻言,三个工匠对视一眼,旋即齐刷刷地望向宋时蕴,眼里带着求助的光。 那年长的工匠,搓了搓双手,斟酌地开口,“姑娘,你可得帮我们做主,这用料跟我们真没关系!” 宋时蕴收回放在白砂岩上的手,直起身来道:“放心,不是你们的错,就不会怪在你们身上。” 听到宋时蕴这么说,几个工匠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欧夫人和虞秋晚欧沐慈此时,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虞秋晚不停地担忧地回头看,忍不住拉住欧夫人的手,道:“表姨母,你别着急,时蕴还没出来。” 跑到院子里,听不见那奇怪的声音后,欧夫人冷静下来一些,她脚步一顿,望向虞秋晚,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回头看了一眼温泉的屋子,沙哑地道:“时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她是不是在里面,对付那个鬼啊?” 虞秋晚闻言,蹙了一下眉,“应该不是,时蕴说过,这里没有鬼的。” 欧夫人眼睛一瞪,倏地辩驳,“怎么没有?秋晚,你刚才难道没听见吗,那声音刚才真的出现了!这屋子真的在闹鬼!” 虞秋晚抿了一下唇角,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她确实听见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她心里,更愿意相信宋时蕴的话。 宋时蕴接二连三说过,这宅子没有闹鬼,那闹鬼的可能性就不大。 只是,虞秋晚也没办法解释,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欧沐慈看着沉默下来的虞秋晚,拉住激动的欧夫人,安抚道:“母亲,您先别着急,还是先等等宋小姐吧,我们已经出来了,应该是安全了,现在就看看宋小姐什么时候出来吧。” 欧夫人眼睛微微泛红,情绪还有些激动,胸口因为情绪而大幅度地起伏着。 听到欧沐慈这话,她这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看见虞秋晚担忧的神色,欧夫人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嗯,那就等等吧……” “不用等了。” 欧夫人话音未落,宋时蕴和那些工匠,提步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欧夫人望着宋时蕴,立即关切地问道:“时蕴,你出来了?怎么样,抓到那个鬼了吗?一定是闹鬼吧?” 她有些急切地,想要从宋时蕴的口中,验证自己的猜测,证明自己没有搞错。看书喇 更希望,宋时蕴可以把那个邪祟给抓走,还她安宁! 虞秋晚看见宋时蕴,更是向前迎了一步,“时蕴,怎么样,你没出什么事吧?” 宋时蕴对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无事,不必担心我。” 虞秋晚打量她一番,瞧见她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宋时蕴说完,便看向了欧夫人,回答了欧夫人刚才的话,“我说过了,这宅子并不存在闹鬼的可能。” 欧夫人听到这话,猛地一愣,“没有闹鬼?”她不相信,声音一下子提高不少,“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听见了的!真的在闹鬼!刚才那女鬼的哭声,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吗?时蕴,难道你没听见吗?” 宋时蕴淡声道:“那并不是女鬼的声音,而是温泉池子搭建用的材料问题。” 欧夫人怔了一下,“材料问题?” 欧沐慈扶着欧夫人,有些意外,“什么材料问题?之前不是检查过,说是屋子用料没有问题吗?” 宋时蕴把刚才和工匠们一起研究出来的猜测,向她们复述了一遍。 欧沐慈和欧夫人,听完了来龙去脉,有点傻眼。 欧夫人更是怔愣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她呐呐地道:“怎么可能是那白砂岩的问题?我,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她慌张地抬起头来,望向宋时蕴。 “而且,如若是用料的问题,那为什么我一开始泡澡的时候,都没听见那奇怪的声音?” 宋时蕴淡淡地道:“这可能,需要让工匠给夫人解释了。” 语毕,她看了身后的工匠一眼。 年长的工匠便站出来,解释道:“可能是因为上面刷了桐油的原因。” 因为桐油,水汽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进入白砂岩内部的中空缝隙之中。 但温泉水温度比较好,加上温泉水内硫磺略重一些,日日泡着,或许会将上面的桐油,溶化一些。 第448章 答应 等到桐油稀薄了,水汽就可能进入白砂岩的内部,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白砂岩石壁在渗水,但水汽却充满了里面,又因为水波的震动,或者是屋子里被风吹动的原因,而产生了一点声响。 当里面有泡澡的人在,水波波动大时,撞击在石壁上,声音也就越大。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人在泡澡,或是在收拾池子、换水,又或者是开窗通风时,才会听见那声音的缘故 “可,可是……”欧夫人闻言,一把抓住欧沐慈的手腕,辩解道:“可是,我家沐慈过来睡过一夜,她也听见了那声音!” 宋时蕴闻言,望向欧沐慈,问道:“欧大小姐当晚有没有开窗?” 欧沐慈想也不想便点头,“自然是开了的。” 这个天气那么热,温泉屋子里的温度,还比外面高了不少。 泡澡时,就那么一会儿,也就算了。 若是要一夜睡在里面,不开窗通风,弄得凉爽一些,怎么可能睡得下去? 而且,当时有鬼的传闻,闹得比较厉害。 欧沐慈就想着,开着门窗,一来方便真的有危险时逃跑,二来是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外面守着的丫环,会让她安心一些。 是以,她把温泉屋子三面的门窗,全都打开了。 因为三面门窗的通风,当夜温泉屋子里的温度,确实下降不少。 欧沐慈当时坐在里面,还觉得挺舒服的。 但没多久,她就听见了那奇怪的声响。 也因为开着的门窗,她第一时间,就一口气跑了出来。 “那就是了。”宋时蕴还没说话,工匠便急急地开口,“门窗全开,三面灌风,风波大水波就大,撞击到石壁上的幅度就大,那肯定会有声响的!” 欧沐慈闻言一愣。 欧夫人也是一愣,下一秒,她瞪着那工匠,咬牙道:“这都是你们这些工匠的推托之词!你们就是不肯承认,这屋子就是闹鬼!” 工匠闻言,苦涩道:“夫人,这冤枉啊!” 三个工匠求助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看着欧夫人,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夫人,工匠如若要推脱责任,那将事情都推脱到闹鬼上,才是最佳的选择吧?一旦承认用料的问题,很有可能牵连到工匠身上,可若说是闹鬼,那就是宅子买来有问题,和工匠可就没问题了。唤作夫人是工匠,会这么说,给自己揽责任吗?” 欧夫人:“……” 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舔了一下干涩的唇角,道:“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肯定是闹鬼!现在说什么用料有问题,都是你们的猜测,你们也没证据啊!” 宋时蕴沉默下来。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现在的一切,都是宋时蕴和工匠们的猜测。 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待检验。 虞秋晚和欧沐慈,也不太懂这些,在这件事上有些说不上话,只能看着宋时蕴。 宋时蕴沉默片刻,望向欧夫人,道:“其实想要确认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很简单,有一个现成的方法。” 欧夫人下意识地问:“什么方法?” 宋时蕴道:“把白砂岩都拆掉,再将抬高出水位的地方复原,用老法子从地下灌水,看看那声音是不是还会出现。” 欧夫人闻言,猛地一皱眉,“不行!那,那白砂岩是我最喜欢的,我就喜欢那白砂岩的颜色!” 宋时蕴挑眉道:“夫人,若是想要解决这件事,那就试一试这法子,看看到时候的结果如何。如若真的是白砂岩的问题,我想夫人应该也不会想继续用白砂岩了,如若白砂岩没有问题,将来还可以复原白砂岩,而届时复原白砂岩的钱,由我出,如何?”看书喇 欧夫人一噎。 她紧皱着眉头,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这不是,不是签不签的问题……” 她感觉,宋时蕴这话,把她架上去了。 她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太好。 宋时蕴温声道:“这是我自愿的,夫人不必有什么负担,若是夫人没有意见的话,便让人赶紧将白砂岩给拆了吧,尽早试验一下,便知道问题在哪里,也可以早日解决,屋子里有异响的事情。” 欧夫人闻言,仍旧紧锁着眉头,心里摇摆不定,并不想放弃白砂岩。 而且,她心里还是觉得,就是闹鬼! 一定是闹鬼! 只不过,宋时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没看出来问题罢了! “表姨母……”看着欧夫人犹豫,虞秋晚伸手拉住欧夫人的手腕,柔声道:“我觉得,时蕴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法子,虽然直接了一些,但效果很好,姨母就试一试吧。” 欧夫人皱了皱眉,“可是……” 虞秋晚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腕,“表姨母,我比你更了解时蕴,我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如若这宅子真的有问题,即便她解决不了,也会实话实说,不会推卸责任。如今,她坚持这么说,那就证明,定然不是闹鬼,请姨母相信一下时蕴吧。” 她一脸的认真。 欧夫人看了看虞秋晚。 她一直很喜欢虞秋晚,觉得虞秋晚比自己的女儿要好得多。 可以说是,虞秋晚在她心目中,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就是大家闺秀的代名词,一向温柔有涵养,不可能胡言乱语,更不可能行差踏错。 她就是口碑。 若是她为什么人作担保,可信度便会高不少。 欧夫人心里的天平,再次动摇,她看了看宋时蕴。 宋时蕴站在那里,神色淡淡,不悲不喜,宠辱不惊,这样淡然的模样,让欧夫人心里的天平,又倾斜了不少。 她沉默片刻,犹豫许久,一咬牙,一闭眼,做下决定,“行吧,那就试一试!”她抬头望着虞秋晚,又补了一句,“但秋晚,我还是觉得,这屋子定然是在闹鬼。我现在就怕,这屋子真的闹鬼,会危及欧家人的性命!” 虞秋晚还没说话。 宋时蕴便淡淡地开口,“这一点,欧夫人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欧夫人闻言,还是想挣扎一下。 宋时蕴像是看出来她想干什么,又补了一句,“我以性命担保,欧家并没有邪祟作乱,没有闹鬼,更不会因为闹鬼之事,出现任何危及性命的事情。” 欧夫人到嘴边的话,顿时被她噎了回去。 旁人都用性命做担保了,她还能说什么? 欧沐慈见欧夫人僵住,便开口解围,“宋小姐不必如此,我们自然是相信宋小姐的,一切便按照宋小姐说的来办吧,我母亲身体不好,我会立即安排人,将白砂岩拆掉,重新修缮,若是有了结果,我再通知宋小姐,您看可好?” 宋时蕴闻言,看了看欧沐慈,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虞秋晚。 虞秋晚当然知道宋时蕴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冲她了然地一点头。 宋时蕴这才开口,“既如此,那我就等欧大小姐的消息了,欧夫人身子不好,那好好休息,保养好身体吧。” 语毕,她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符来,递给欧夫人。 “这是补气符,可以助欧夫人调理一下身体,希望欧夫人早日痊愈。” 欧夫人看着那张符,心里有点怀疑宋时蕴的她,此时都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过来。 好在欧沐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没有让宋时蕴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 她伸手迅速地将符纸接过来,柔声道了一句谢,“多谢宋小姐,宋小姐的好意,我们就收下了。” 宋时蕴也没去跟欧夫人计较,微微颔首道:“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第449章 劝说 欧沐慈闻言,对宋时蕴福了一礼,“家中事多,我就不送宋小姐了。” 虞秋晚见此,对宋时蕴说:“时蕴,你先出去等我,我稍后送你回去。” 宋时蕴微微点头,欠了欠身,便提步离开。 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面,欧夫人神色便紧绷起来,还是有些不情愿。 但,欧沐慈和虞秋晚此时都有些顾不上她。 虞秋晚径直走上前去,拉住欧沐慈的手,小声地道:“沐慈,白砂岩的事情,待会儿再说,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见她一本正经的,欧沐慈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吗?” 虞秋晚沉声道:“事关你的生死大事!” 一听这话,欧沐慈眉心猛地一跳。 一侧,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欧夫人,闻言倏地看过来,顿时把白砂岩的事情抛诸脑后,她一把拉住虞秋晚的手,便急急地问道:“秋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吓唬表姨母啊!” 虞秋晚正色道:“表姨母,我怎么可能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是在来的路上,时蕴同我说,从表姨母的面相来看,没什么大的问题,家中并不像在闹鬼,但是沐慈的面相,就没那么好了,她说沐慈这几日最好不要出远门,若是出远门的话,很有可能遇到伤身之祸,还要远离身边的亲友,以防有小人。” 欧沐慈闻言,怔了怔,“出远门?我并没有什么出远门的计划啊?” 欧夫人皱着眉,也说:“对啊,最近家中事多,沐慈忙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出远门?” 说着,她忍不住嘟哝起来,“要我看,秋晚你们之前或许是被那丫头给骗了,平宁侯府那丫头,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就是半吊水晃荡罢了。” 虞秋晚听她语气嫌弃,不悦地皱了皱眉,强忍着情绪,辩解道:“表姨母,时蕴有多厉害,我是亲眼所见的,若不是时蕴,我此时恐怕已经埋于黄土之下,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相不相信大师,这是个人的事情,姨母不相信,我可以理解,但若是诋毁时蕴,恕秋晚不能答应。” 见她郑重其事地,欧夫人讪笑一声,“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虞秋晚听到这话,却更不高兴了,意有所指地道:“姨母,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欧夫人面皮抽搐了一下,被一个小辈,当众这么教育,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情绪也不大好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眼瞧着她们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欧沐慈顾不好自己的事情,连忙打圆场,“秋晚,我母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是难听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说完的话,回头自己也会后悔,等她病好了,大约就会后悔今日说的话了。” 总而言之,欧夫人现在是病糊涂了,胡言乱语,别跟她一个病号计较。 两家毕竟是亲戚,虞秋晚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和欧夫人撕破脸,她就是不喜欢旁人这么诋毁宋时蕴罢了。 说过,也就算了。 虞秋晚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她拉住欧沐慈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沐慈,你相信我,时蕴是真的厉害,她说的话,就算不是十足十全对,但起码可以对个九分。是以,你未来几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出远门,也要防着身边的人,越是和你接触比较多的人,你越是要小心,不要随意听从他人的摆弄,你一定要记住我这话!” 见她认真到不能再认真,欧沐慈也跟着紧张起来,正色道:“你放心,你的话我都记住了,这几日家中事多繁忙,我定然不会出去的。” 虞秋晚想着,欧家最近确实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她也再三嘱咐欧沐慈了,欧沐慈一向很听她的话,大约是不会胡乱出去的。 思及此,虞秋晚稍稍地安心一些,拍了拍欧沐慈的手背道:“好,那你快去忙吧,时间不早了,今日是我将时蕴带出来的,我得将她送回去,明日,我再过来看看。” 欧沐慈弯了弯唇角,柔声道:“不必过来了,你快成亲了,最近不是一直在忙着绣嫁妆吗,你就忙你的事情吧。放心,欧家就那么多人,那么点事情,我还料理得过来,若真是料理不过来,我再去请你就是了。” 虞秋晚闻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开了欧家。 欧沐慈忙着家里的事情,没顾得上去送她。 欧夫人站在欧沐慈身边,看着虞秋晚带着虞国公府的那些下人离开,她忍不住情绪,嘟哝道:“这个秋晚,以往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知书达理,对长辈也很恭敬,现如今认识了平宁侯府的那个丫头,闺秀的做派全都浑忘了!” “要我说,平宁侯府的那个丫头,就不是什么正经闺秀!哪户人家的闺秀,会成天出去抛头露面,跟着男子跑来跑去,成天不着家?” 听着欧夫人越说越离谱,欧沐慈忍不住皱眉,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母亲!您听听这话,像话吗?” 欧夫人眼睛一瞪,“我说的是实话,怎么了?” 欧沐慈紧锁眉头,“母亲,人家是天司局的弟子,说不定将来会和时玉公主一样,成为女监正,那是侥天之幸!如若是您的女儿,有这番机遇,怕是您早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如今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欧夫人愤愤不平,“那我说的也是实话……” 欧沐慈又道:“母亲,如若是你的女儿,得了这番机遇,要天天在外奔波,你会觉得这不好,这不利于清誉吗?” 欧夫人一噎。 见她不说话,欧沐慈叹息道:“母亲,明明您也知道,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如若仅是因为,宋时蕴今日来家里办的事情,不合您心意,您就这么说,那我只能说,母亲,这不应该的。” 欧夫人拉着脸,恼羞成怒,数落起来欧沐慈,“你瞧瞧你,我就是说她两句,你怎么还这么说我?我还是你的娘吗?” 欧沐慈见她说不过就胡搅蛮缠,有些哭笑不得,“母亲,您自然是我娘,但凡事得讲理吧?当日,是您求上虞国公府的门,跟他们说,宋时蕴千好万好,一定要请她过来府上看看,虞国公府才从中引荐,如今不合您心意,您就说宋时蕴不好,您觉着这合适吗?若是传到了虞国公府,我那沔阳郡主姨母的耳中,您觉得姨母会高兴吗?” 欧夫人:“……” 沔阳郡主也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且相当的护短。 但凡是她喜欢的人和物,那是半点容不得旁人诋毁的。 若是让沔阳郡主知道,方才欧夫人私下里,是怎么说宋时蕴的,那两家恐怕要闹掰了。 欧夫人只是沔阳郡主一个远房表妹,因着两家都在京城,来往多,关系才好一些。 可论家世,她和沔阳郡主之间,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婆家那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真得罪了沔阳郡主和虞国公府,于欧夫人和欧家而言,那都不是什么好事。 欧夫人就欧沐慈这一个女儿,还指望借着沔阳郡主的光,让欧沐慈得个高嫁。 她可不想在这时候,得罪沔阳郡主,毁了她给女儿铺的路。 思及此,欧夫人讪笑一下,轻轻地打了打自己的嘴,“瞧瞧我,是我病糊涂了,怎么可以胡乱说话呢?沐慈说的是,母亲不该这么说的,是我的错,母亲以后改还不行吗?” 第450章 风月 欧沐慈心里清楚,欧夫人是为什么妥协的,但作为子女,她也不好指责欧夫人,只得笑笑,“母亲身体不适,早些回去吧,温泉院子重新修缮的事情,我会监督工匠去办,看看重新修缮后,可否还会有那声音,若是没有,也算是了结一件大事。” 欧夫人今日跑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 她本来就风寒没好,加上这几日的惊惧不安,身体确实垮了。 闻言,她便点点头。 欧沐慈立即,招来丫环和婆子,让她们好生地将欧夫人送回去休息,并且请大夫再来看看,给欧夫人开点药。 待丫环簇拥着欧夫人离开后,欧沐慈对自己的丫环招了招手。 丫环紫苏走上前来,“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欧沐慈低声道:“紫苏,你去开我的私库,依照往年给秋晚表姐生辰送的礼,备一份礼给平宁侯府的二小姐送过去。” 紫苏惊讶道:“小姐要给平宁侯府送礼?这礼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欧家一向和虞国公府交好。 每年到了虞秋晚生辰前,欧沐慈都会提前一个月,给虞秋晚准备生辰礼,那可是厚厚的一单子礼物。 除了欧沐慈的心意,也代表着欧家对虞国公府的重视。 那份礼物,相当贵重。 欧家和平宁侯府可是素来,没什么往来的。 即便因为今日的事情,要送礼感谢,也不必准备那么厚的礼物吧? 欧沐慈日常花销比较少,欧夫人和欧大人,对这唯一的女儿,也甚为厚待。 欧沐慈刚及笄时,欧夫人就把自己的一半儿嫁妆,交给了欧沐慈,让她自己去打理。 欧大人也给了一份不错的嫁妆,给欧沐慈备着。 欧沐慈的私库,还算是不错。 可是,这样的厚礼,就得从欧沐慈的私库里,掏出去一半儿。 上次因着欧家换宅子,欧沐慈就拿出来不少私房,补贴欧夫人和欧家。 若是这次再掏出去一半儿,那剩下的可就没多少了。 欧沐慈闻言,神色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点也不见肉痛,“让你去你就去,这次的礼物少不了。” 这礼物,不仅是给平宁侯府看的,也是给虞国公府看的。 欧夫人方才当着虞秋晚的面,说得没一句好听的。 难保虞秋晚不会多想,难保虞国公府不会多想。 现在只能出出血,只要能够平息此事,花再多也值得。 紫苏听她坚持,作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下来,转身便去准备礼物。 欧沐慈见此,叹了口气,转身便对那三个工匠吩咐起来,请他们将白砂岩全部拆除,再按照老法子,重新搭建一个新的温泉池子。看书溂 工匠们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下来,便着手去办了。 同一时间。 虞秋晚和宋时蕴已经在欧家门口会合。 虞秋晚看见宋时蕴,还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欧夫人方才的反应,她神色有些尴尬地,走到宋时蕴面前,替欧夫人赔礼道歉,“时蕴,我那表姨母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不要与她计较。” 宋时蕴对她一笑,“不会。” 虞秋晚见她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放下心来,“我就知道,你性子好,不会跟她计较,但这事儿确实是我那姨母做的不对。”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没有什么对不对的,哪怕是张真人出面做任何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有人相信就有人质疑,这很正常。我若是在意旁人的质疑声,早就不做玄门中人了。” 虞秋晚闻言,放松地一笑,“也是,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还有不少百姓和官员,不愿意相信和听从天司局的话呢。” 宋时蕴不甚在意地一笑,“信与不信,也都是自己的命,不必管他们。对了,嫂嫂跟欧家大小姐说了我的话吗?” 虞秋晚点点头:“我已经跟沐慈说了,沐慈其实比我那表姨母聪明得多,这些年一直帮忙料理着欧家的事务,眼看着也长大了不少,应当会听我的话,不会到处乱跑。” 宋时蕴闻言,轻笑一声,调侃道:“嫂嫂这话说得,像是比欧家大小姐大了多少似的,但其实,嫂嫂也仅仅比欧家大小姐大了四十天而已。” 虞秋晚不好意思地一笑,拉着宋时蕴的手,一边向虞国公府的马车走去,一边小声地说:“其实,时蕴你不知道,沐慈的日子并不好过,欧家以前可没那么清静。” 宋时蕴听着虞秋晚,仿佛要爆出来一个巨大的八卦似的,眉梢一挑,刚想说话,此时一辆青篷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欧家大门口。 望着那马车,宋时蕴和虞秋晚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话来。 待马车停稳后,很快,便有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直裰,面容倒是挺俊秀的,只是眼下一片凹陷和青色,看着就是个纵\\\\欲过度的。 身子也略略有些佝偻,瞧着好像刚从什么风月场所出来一般,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糜废之感。 他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似乎刚喝完酒,摇摇晃晃地走下来,直直地便向欧家大门走去。 走了两步,才瞧见宋时蕴和虞秋晚。 他盯着虞秋晚瞧了几眼,晃了晃手中的扇子,轻轻一笑,道:“这不是秋晚侄女吗,你怎么到家里来了?” 虞秋晚看见他,皮笑肉不笑地福了一礼,“三叔安好。” 男人笑了笑,“安好,安好。” 说话间,他瞧见了虞秋晚身边的宋时蕴,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虞秋晚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三叔这是刚回来?”她立即转移了话题。 男人爽朗地一笑,“嗯,刚出来。” 虞秋晚立即道:“那三叔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们就先告辞了。” 她拉着宋时蕴给男人行了一礼,旋即便拉着宋时蕴,匆匆地上了虞国公府的马车。 男人看了看虞国公府那豪华的马车,啧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便摇摇晃晃地,踏入欧家的大门。 宋时蕴打起帘子,望着他那吊儿郎当的背影,问道:“他是谁?” 虞秋晚坐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男人,没什么好颜色地道:“沐慈的三叔,因着我家本来和沐慈家便只是远亲,不好论辈,我就随着沐慈唤他一声三叔。” 宋时蕴放下帘子,看了看虞秋晚,“瞧着嫂嫂好像并不喜欢他?” 虞秋晚皱眉,“他那个浪荡子,谁喜欢啊?” 宋时蕴回想着男人刚才的面容,道:“嫂嫂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虞秋晚一提这话,就忍不住拉着宋时蕴八卦起来。 “时蕴你是不知道,沐慈这三叔,可不是什么好人!” 严格说起来,他不算是什么绝对的坏人。 欧沐慈的这位三叔,叫做欧天明。 本来也是一个有才之士,才十四岁上,就考上了秀才。 十八岁时,就考中了举人。 本来都以为,欧家这一代要出个天才,欧家或许都要因为这个嫡次子而翻身了。 可谁知道,竟是伤仲永。 从十八岁后,欧天明屡次科考不中。 一开始,他倒是还正常,依旧刻苦读书,可几次没考中之后,他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换了一个人似的。 最后一次科考不中后,他就开始颓废起来,变得好酒好赌好美色,成天流连于风月场所。 在京城中的名声,便也坏了,早些年娶进门的妻子,本指望他是个潜力股,谁知他屡次科考不中后,还变成了这样。 一家子,成天闹得鸡飞狗跳。 虞国公府和他们家是远亲,对这情况,当然很了解。 这种情况下,虞秋晚会喜欢欧天明就奇怪了。 第451章 连累 欧天明和欧大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虞秋晚都不知道该说,欧天明是命好,还是不好。 若说命好,他屡次科考不中。 若说命不好,欧大人又是一个护家心软的,对这唯一的同胞弟弟,也是百般纵容,就没想过分家。 以至于,欧天明现在一把年纪,无所事事,还跟欧大人一家住在一起,从小院子搬到了大宅子,过上好日子。 虞秋晚以前没少听欧夫人吐槽欧天明。 可,欧夫人再吐槽也没有用,欧大人偏袒弟弟,这事儿无解。 宋时蕴闻言,好奇地问:“欧夫人就没劝过欧大人吗?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如此纵容,更不要说弟弟了。” 虞秋晚吐槽:“当然劝过,可劝得非但没用,欧天明反而还蹬鼻子上脸了。” 欧夫人和欧大人说过好几次,要管控欧天明的支出,鼓励他上进。 偏偏欧大人不肯。 而且,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欧天明的耳中,变成了欧夫人要克扣他的月银花销。 欧天明对此很不高兴,没隔多久,就给欧大人的房间里,塞了三四个美娇娘。 欧夫人气急败坏,骂了欧天明好几次,可很快她就投入了和那些美娇娘的斗争中去,顾不上欧天明了。 这也就是虞秋晚之前,为什么说欧家乱的原因。 欧夫人本来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样的人不说多坏,但很容易不讨喜。 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感觉的动物。 没有义务,非要看见你刀子嘴下的豆腐心。 只要看见刀子嘴,就足够让人烦躁了。 欧夫人以前仗着年轻漂亮,加上沔阳郡主隐约撑腰,和欧大人还算和睦。 如今年岁大了,欧大人身边又有几个美娇娘在,这难免有些失意。 欧夫人见此,也忍不住发疯。 可,她越是发疯闹腾,欧大人就越是不高兴,越是不去见她。 这就相当于一个恶性循环。 那时候,欧沐慈是欧家的大小姐,也是欧家唯一的女娃。 欧大人对这个女儿,倒是一直不错。 那时候的欧大小姐,还是个成天跟在虞秋晚屁股后面,撒娇撒痴的活泼小可爱。 可因为家里的事情,虞秋晚亲眼看着,她很快就成长起来。 以前天天缠着虞秋晚,让虞秋晚带她去逛街吃好吃的,买好玩的孩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天天缠着虞秋晚,教她如何管家理事看账。 欧沐慈一下子成长了不少,借着沔阳郡主教导的光,加上欧大人确实偏爱这个女儿,她将管家的权力,渐渐拿到了手中,开始料理那几个美娇娘。 拆穿那几个人,是欧天明找来故意骗欧大人,给欧大人吹枕边风,帮助欧大人从公中挪用公款的。 欧大人一气之下,把那几个美娇娘都给打发了,还痛斥了欧天明一顿,将欧天明的花销减半了。 为这事儿,欧天明在家也闹过几次,天天去找欧大人求情。 欧大人像是终于醒悟了一样,也看出来,欧天明这再不管控,恐怕要出大事,说什么也不手软。 欧天明现在,便过得越来越放纵自己,成天呆在风月场所不着家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也因为他天天不着家,加上那几个美娇娘被料理了,欧家如今倒是比之前鸡飞狗跳的时候,太平了许多。 欧天明那边的日常花销,欧沐慈也照常给着,她就是觉得,花钱消灾,让欧天明成天在外面呆着,家里正好就清静了。 宋时蕴倒是没想到,欧家里面还有这么多八卦。 她回想着欧天明的模样,摸了摸下巴,道:“如若是这样,欧天明手里岂不是很缺银子?” 虞秋晚点头:“是,听说他月月银子都不够花的,每个月都要去预支月银,但只要预支得不多,沐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说像是欧天明这样的人,若是逼急了,怕他狗急跳墙咬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能够花钱消灾的时候,欧沐慈便愿意花钱消灾,也懒得和欧天明掰扯。 如今,欧家的中馈事务,基本上都掌握在欧沐慈的手中,她人聪明会办事,加上欧大人的偏爱,现如今家里倒是事事都听欧沐慈的。 就连欧大人,对这个女儿,也是赞不绝口。 因为欧沐慈的缘故,欧大人这两年和欧夫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大有一种刚成婚后的柔情蜜意了。 欧家这两年,才算是清静了许多,没有再出那么多幺蛾子。 “可是,从面相来看,他近几日有一笔横财天降。”宋时蕴听着虞秋晚的话,慢悠悠地说道。 虞秋晚猛地一愣,“这怎么可能?” 宋时蕴耸了耸肩,“他的鼻翼微微发红,红主好运,鼻翼旁又生红痘,使得鼻翼隐约扩大,而鼻子主财帛宫,从这些来看,他近日确实要发一笔横财。”看书喇 虞秋晚皱着眉,嘀咕道:“难不成,他又要从欧家公中挪钱吗?” 话音一落,她自己就否认了。 “这也不可能啊,现在掌管欧家中馈的是沐慈,又不是以前,是那几个姨娘掌家,还有枕边风在……沐慈不可能给他挪钱的机会啊!” 最初那几个美娇娘,到了欧大人身边时,欧夫人生气发疯,把自己折腾病了。 欧大人也烦了,就将掌家的权利,给了姨娘。 而那几个姨娘,都是欧天明的人,一边给欧大人吹枕边风,一边偷偷利用管家的权利,给欧天明挪钱。 他这才能够挪用公中的钱。 现在掌家的权力,全在欧沐慈一个人手里,账房对牌和钥匙,也都在欧沐慈手中。 她是绝对不可能,帮欧天明偷自己家钱的。 更何况,欧家为了换宅子和修缮的事儿,几乎已经快把积蓄掏空了。 这个时候的欧家,应该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挪给欧天明用。 那欧天明怎么可能发横财? “难不成,他这好吃好赌的人,在外面赌钱赢了一大笔吗?”虞秋晚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最大的可能。 宋时蕴沉吟片刻,道:“我看,未必。” 虞秋晚满脸疑惑,“那不然,还有什么可能?” “从他面相上,其实我也看不太细致。”宋时蕴道:“但他那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恐怕这横财来路不正。” 虞秋晚嘟哝:“那肯定是,他成天流连风月场所,又好吃好喝好赌,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人?但,这些事情,也不能帮他发财吧?至于其他,违反律法的大罪,他恐怕也做不出来。” 毕竟,欧天明这些年,一直穷着,也没见他犯什么了不得的律法。 顶天了就是偷偷家里的钱。 像是他这样的人,恐怕也没胆子,做什么大案。 宋时蕴闻言,若有所思地道:“那倒是未必。” 虞秋晚不由看过去,“怎么说?” “他眉间藏煞,不是什么好人,有犯刑狱的可能。”宋时蕴解释道:“他现在的面相,有点太左右互搏了,一边看着财运不错,一边瞧着又像是要犯刑狱,我猜测,他大约是要做什么事情,成了就天降横财,败了可能便要面临刑狱。” 虞秋晚闻言,倏地瞪大眼睛,心惊肉跳道:“他……不会是要做什么抢匪,或者是杀人害命的事情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还得结合生辰八字,面相上来看,太笼统,看到这份上,我已经尽力了,再详细的,就看不出来了。” 虞秋晚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心口,“这样就足够吓人了!我知道他不成器,知道他浪荡,但怎么都没想到,他还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来!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欧家?” 第452章 吵闹 宋时蕴想了想欧夫人的面相道:“欧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应该不牵连欧家,从欧夫人的面相来看,她的女儿会不顺利一些,其他的没什么。” 虞秋晚闻言,稍稍地放下心来一些,又嘟哝道:“不行,待回家后,我得修书一封,让丫环送给沐慈,提醒她小心点欧天明,别让欧天明做什么事情,连累欧家!” 宋时蕴见她义愤填膺的,拿出一张护身符递给虞秋晚,让她回头转交给欧沐慈,让她时时带着,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虞秋晚,连连替欧沐慈向她道谢。 宋时蕴淡笑不语。 但是…… 她觉得欧天明的事儿,或许没那么简单。 但,她只见了欧天明那么一面,方才也来不及仔细看清,更不清楚欧天明的八字。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虞秋晚坐在旁边,却更加担心欧沐慈了,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望向宋时蕴,“时蕴,你之前说,让沐慈小心身边人,会不会是他啊?” 宋时蕴一顿,倒是没想到这点。 因为,单从面相来看,她只能确认,欧天明不是什么好人,看不出来他会不会和欧沐慈的事情,扯上关系。 沉吟片刻,宋时蕴开口道:“这点,我确实无法保证。不过,欧大小姐应该对这位三叔叔,很是提防,她应该不会轻信欧天明吧?” 从欧沐慈的命格来看,是轻信小人,是被身边的小人给算计了。 但欧家现如今的情况来看,欧沐慈和欧天明表面关系如何不论,私下关系定然算不上好。 欧沐慈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轻信欧天明。 更何况,欧天明没道理对自己的侄女动手吧? 如若他真的是不满报复,也应该是对欧大人动手。看书溂 毕竟,欧沐慈如今年岁已经大了,说不定过两年就出嫁了,欧家的事情,到时候还是要交到欧夫人或者欧大人手中。 再不济,欧沐慈还有几个弟弟呢。 她的弟弟,现在年纪也不小了。 即便欧天明伤了欧沐慈,欧家的中馈,也不会交到他手上,钱他也动不了。 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而且,从欧沐慈的八字来看,是伤身之祸,也就是,现阶段并不致死。 宋时蕴之前看过欧沐慈的八字,欧沐慈……确实是早亡之相,但并不是这几日,而是一两个月后。 欧天明是近期要发横财,就在这一两日。 两者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就最好了,我也觉得,沐慈不会轻易相信他。”虞秋晚松了一口气,“我方才就是担心,他那么不学无术的一个人,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道:“如若有欧天明的生辰八字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看出来,二者之间的事情,是否有关联。” 虞秋晚闻言,气呼呼地摔了一下帕子,“偏偏我不知道!” 欧天明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性。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年纪差又那么大,她和欧天明又不是什么直接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上哪里知道欧天明的生辰八字? 别说她了,只怕现在去问欧沐慈,欧沐慈也说不上来欧天明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是很忌讳且隐私的东西,尤其是现如今这里,男女的生辰八字,除了自己外,知道的人都不多。 尤其是女子的生辰八字,几乎是合婚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庚帖上,且知道的人,还不能多。 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怕传出去,有人胡说八道,传什么闲话。 晚辈和长辈之间,也颇有机会。 顶多知道是哪天的生辰,具体的生辰八字,是大多数是不会知道的。 欧沐慈和欧天明之间,差了一辈人,如若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她自然不知道欧天明的生辰八字。 宋时蕴见她颇为担心,安慰道:“没事,不论欧天明怎么样,只要欧大小姐听嫂嫂的话,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虞秋晚点点头,希望欧沐慈会听她的话,回头她再把宋时蕴的符纸,交给欧沐慈。 希望欧沐慈不会有事。 至于欧天明…… 她也懒得管了。 虞宋时蕴见她平静下来,便没再说什么。 定国公府的马车,慢悠悠地,将她送回了平宁侯府。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虞秋晚很是歉然,连连嘱咐宋时蕴回去好好休息。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笑呵呵地,目送着虞秋晚离开,她才转过身,准备进府。 但她刚一转身,身后却传来一道马蹄哒哒哒的声音。 宋时蕴微微一顿,转头看过去,便见挂着平宁侯府的牌子的马车,慢慢地,在门口停下来。 宋时蕴扫了那车夫一眼,是平宁侯府的。 这是,谁回来了? 宋时蕴正想着,车帘就被掀开来。 紧接着,宋思文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一下来,就看见宋时蕴站在门口,还有点意外,“咦,时蕴,你回来了?” 宋时蕴福了一礼,“嗯,今日回来的,不过大哥回来的倒是不巧。” 宋思文走到她面前,有些茫然地问:“怎么就不巧了?” 宋时蕴下巴向虞国公府的马车,离开的方向努了努。 宋思文顺着看了过去,马车刚好拐过前面的街口,留了给影子给他。 宋思文勉强分辨出来,“那是,虞国公府的马车?” 宋时蕴轻笑,“是啊,方才是嫂嫂送我回来的。” 宋思文闻言,颇有些意外,“秋晚送你回来的?时蕴,你不是去了泾川城吗,怎么会和秋晚一起回来?”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故意揶揄道:“怎么,嫂嫂没告诉你吗?” 宋思文一脸莫名,“告诉我什么?” 宋时蕴啧了一声,“看样子,嫂嫂有不少事情瞒着大哥呢。” 语毕,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提步便向平宁侯府的大门内走去。 宋思文有些着急地跟上,“不是,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时蕴,你告诉我,秋晚瞒着我什么了?你们俩怎么会一起回来?秋晚难不成去接你了吗?” 宋思文只知道,虞秋晚今日没有去国子监,说是沔阳郡主病了,这几日便告假了。 碍于两个人快成亲了,不方便见面,宋思文也不好过去,只好让人送了点礼物过去。 可是,虞秋晚现在却是和宋时蕴一起回来的? 难不成,这几日虞秋晚告假,并不是为了沔阳郡主,而是为了跟着宋时蕴去泾川城? 这不可能啊! 如若是为了去泾川城,虞秋晚大可以告诉他实话,没必要骗他,还谎称是沔阳郡主病了啊! “时蕴,你就告诉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秋晚怎么会一起回来的?”宋思文跟在宋时蕴身后,越想越想不明白,急得他抓耳挠腮:“你不是跟天司局的人一起去的吗,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反而和秋晚在一起?时蕴,你先停下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宋时蕴一直向前走,好像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话似的,宋思文有些着急,想要去拉宋时蕴的袖子。 此时,杨氏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 “多大年纪了,兄妹俩还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 宋思文闻言,循声望过去,便见杨氏带着丫环,从旁边侧门过来。 看见杨氏,宋思文立即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见过母亲。”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可怜巴巴的宋思文一眼,愈发觉得好笑。 杨氏提步走过来,瞧着她眼里作怪的笑意,又看向宋思文,“方才说什么呢?” 宋思文不好意思开口,挠挠头,站在那里傻笑。 宋时蕴见此,轻笑道:“大哥方才问我,怎么会和秋晚嫂嫂一起回来。” 第453章 声名 杨氏闻言,有点疑惑,“时蕴和秋晚回来,不是应当的吗,为何这样问?” 宋思文一听,立即道:“母亲也知道秋晚和时蕴一起出去了?” 杨氏颔首道:“对啊,秋晚和欧夫人上门求时蕴帮忙,她们俩一起出去的,自然是要一起回来的,这有什么?” 宋思文:“…………………………” 他目瞪口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 下一秒,他倏地看向宋时蕴,气成了河豚。 “好啊你个宋时蕴,竟然还逗弄起你哥哥我来了!” 宋思文故作抓狂。 宋时蕴忍不住轻笑,“大哥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确实是和秋晚嫂嫂一起回来的,这没说错吧?” 宋思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没脸,只能气呼呼地盯着宋时蕴。 杨氏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逡巡,看出来点猫腻,“时蕴,思文,你们俩这是说什么呢?” 宋思文哪好意思开口。 宋时蕴却不嫌事大的,道:“方才大哥在门口看见我坐虞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便误会了,以为嫂嫂这几日跟我一起去了泾川城。方才一直在追问我在,怎么会和嫂嫂在一起,没和天司局的师兄弟们在一起。” 杨氏闻言,望着宋思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宋思文顿时羞赧得红了脸,“母亲……” 杨氏捂着嘴,强忍着笑意,“你呀,平时多么老实稳重的孩子,怎么一遇到秋晚的事情,这脑子就像是白长了一样?” 宋思文低下头,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也不好意思辩解。 杨氏见此,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摇头:“瞧瞧你这样子,秋晚这还没进门呢,若是待她进了门,只怕你这心里眼里,就只有你媳妇了。” 宋思文干笑着,小声辩解:“没,没有的事儿……” 杨氏看着他那扭捏的样子,委实觉得好笑。 宋思文读书这么多年,在学业上,就没让杨氏操过心,旁人也都会夸赞宋思文聪慧。 宋思文也一向老成。 偏偏,每次遇到虞秋晚的事情,都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不过,这也是好事。 男子,对自己的妻子好,理之自然。 杨氏见宋思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再说他,拉过宋时蕴的手,嗔怒道:“时蕴你也是的,逗你大哥作甚?” 宋思文立即附和,“就是,是她骗我!明知道我误会,还不同我解释!” 宋时蕴眨眨眼,倒是一脸的无辜,“大哥,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啊,哪里骗你了?我哪个字撒谎了?” 宋思文一噎。 真的计较起来,宋时蕴确实没有一个字在撒谎。 但是…… 就是让他误会了。 见他吃瘪,说不出话来,宋时蕴忍不住促狭地一笑。 宋思文难得瞧见宋时蕴这么灵动的模样,顿了一下,倒是没再说什么。 以前的宋时蕴,太过老气横秋,总是让人忘记她的年纪,他每次都觉得,自己不是多了个妹妹,而是多了个娘。 现在的宋时蕴,才多了几分孩子的模样,让旁人认识到,她确实年龄不大。 这样,也挺好的。 能够让宋时蕴开心点,他当个乐子也无妨。 但仔细回想,似乎是和谢如故走得亲近了一些后,宋时蕴才会偶尔露出这副孩子气的模样。 宋思文思及此,心想,果然,谢如故说的是真的。 他确实会对宋时蕴好。 宋思文确定了这一点,愈发觉得,自己这次保媒拉纤,没走错。 “好了,你们俩就别斗嘴了。”杨氏瞧见宋时蕴那狡黠的样子,也笑了笑,拉住宋时蕴的手,说:“你父亲方才也回来了,正厅布上了席面,都别在这站着了,一同去用饭吧,别让你父亲久等了。” 闻言,宋时蕴和宋思文都答应下来,两个人神色恢复如常,和杨氏一道,向正厅走去。 宋时蕴跟在杨氏身边,向杨氏身后的人看了看。 那些都是寻常的丫环婆子,唯独不见宋时柔。 宋时蕴不由咦了一声,问道:“母亲,怎么不见时柔?” 宋思文闻言,注意到这一点,想当然地道:“时柔应该已经到正厅了吧,她一向是守规矩的,不会让旁人久等。” 杨氏微微摇头,“不是,时柔去旁人家做客了,今日不在。” 宋思文有些意外,“时柔不在府上?我怎么没听说她今日要出去?” 杨氏道:“是袁大儒家的孙女,说是家里来了个女夫子,学识很是厉害,便邀请时柔一同去听讲,时柔便去了。” 平宁侯府家三个嫡出,宋时蕴入了天司局,宋思文在国子监内素有才名,就剩下宋时柔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名声完全被宋时蕴和宋思文遮盖。 以前好歹还有一个贤惠孝顺的名声,但在宋时蕴的高调之下,如今也没人记得她了。 宋时柔并没有记恨,但也想让自己做的更好。 不想让旁人提起平宁侯府,只会说,两个好的一个差的。 她比不得宋时蕴和宋思文,却也想让旁人提起时,觉得平宁侯府的三个孩子都不错,各有千秋。 在玄学方面她是比不上宋时蕴的,便想好好学一学才思。 本朝是支持女官的,若有可能,她若也做了女官,自然可以博一番声名,让旁人知道,平宁侯府家的儿女,个个都是好样的。 她这么说了,杨氏自然是支持的,便让她去了袁大儒家里听学。 方才,宋时蕴和宋清远回来之前,宋时柔就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说是,女夫子还未散学,且女夫子会在袁大儒家里,住上几日。 宋时柔和袁大儒的孙女关系尚可,便想多留下点时间,多些时间学习,今日便不回来了,也留宿在了袁家。 得知这消息,杨氏很支持宋时柔学习,便让人送了一些礼物去袁家,托袁家多多照拂宋时柔。 “三妹妹如今真是努力。”宋思文闻言,不由感慨,“比我可勤奋多了。以前,让她读书,她怎么都读不进去的。” 杨氏会心一笑。 宋时柔不算笨,但着实不是一块读书的好料子。 所幸,本朝并不要求,女子一定要有多么高的学识。 她不怎么读书,唯爱女工,又孝顺父母,杨氏便满足了,从未要求过旁的。 现如今,宋时柔自己却提高了要求,这也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闻言,眉眼也多了一些笑意,“三妹妹喜欢就好。” 宋思文附和道:“是啊,只要她喜欢,她高兴,随她去吧。” 杨氏弯了弯唇角,带着他们一同进了正厅。 宋清远已经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看见他们进来,他的目光在宋时蕴身上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来了,都过来坐下吧。” 杨氏等人应了一声是,便走过去,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来。 待宋时蕴落座,宋清远才开口问道:“我听闻,时蕴去了欧家?” 宋时蕴点点头:“是。” 杨氏闻言,想起来正事,“对了,娘正要问你呢,欧家的事情如何?” 宋时蕴温声道:“没什么大事,不是闹鬼,是欧夫人弄错了。” 杨氏有点意外,“不是闹鬼?” 单凭着欧夫人的描述,她还以为一定是闹鬼呢。 宋时蕴微微摇头,将她和工匠检查过温泉池子后的猜测,都告诉了宋家人。 杨氏恍惚,“所以是池子材料的问题?” 宋时蕴颔首,“大略是的,但欧夫人并不相信,正打算重新修缮个池子,看看有无异常。” 第454章 改过 杨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于宋时蕴,她还是相信的。 毕竟,她的女儿,可是得了陛下钦点,入了天司局的。 事情能不能解决不说,但她定然是可以看出问题的。 若是宋时蕴都说没有问题,那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等等消息吧。”杨氏拍了拍宋时蕴的手背,温柔地笑着:“先吃饭。” 宋时蕴刚想点头。 宋清远忽然说了一句,“你祖母近日来,身子不好。” 宋时蕴偏头看过去。 宋清远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时蕴,你会医术,回头去给你祖母看看吧。”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 “毕竟都是一家人。” 无论如何,老太太都是他的母亲。 近些日子,老太太的身子每况愈下,日日不安,宋清远递过牌子,请过太医,也请过外面的大夫,但都收效甚微。 宋清远记着,宋时蕴的医术,似乎也挺不错的。 便想着让宋时蕴去看看老太太。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一笑,“我觉得,老夫人并不想见我,若是见了我,只怕她的病情会加重。” 宋清远:“……” 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宋思文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宋清远,打圆场道:“时蕴不是真正的大夫,祖母的身体,还是交给大夫来看吧,我记得,我有个同窗,似乎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回头我请他牵线,去将那大夫请过来,给祖母看看吧。” 杨氏也附和道:“这样也好,侯爷,你说是吧?” 宋清远脸色沉沉,却也知道,他现在拿捏不住宋时蕴。看书喇 他现在对宋时蕴的感情,十分复杂。 自己的女儿,有了出息,他自然高兴。 可老夫人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不可能全然不在乎。 宋时蕴这样的态度,让宋清远心里并不痛快。 但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宋清远顺着宋思文的话,沉沉地嗯了一声,便什么都没再说。 杨氏望了一眼宋清远,又看了看宋时蕴,心情也有些复杂。 她理解宋时蕴,也理解宋清远,夹在中间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在席间一片寂静时,管家从外头走了进来,对宋清远和杨氏拱了拱手,道:“侯爷,夫人,欧家派人送了礼物来给二小姐。” 宋清远微微一顿。 杨氏有点意外,“这么晚了,欧家怎么还送礼过来了?” 管家温和道:“欧家的人说,是为了谢二小姐今日的帮助,送来了一份厚礼呢,老奴便不知道,该不该收了。” 管家也是人精儿,来往祝贺的礼物,不知道见过多少。 一眼就看出来,欧家这次送过来的礼物,有些过于贵重了。 那不像是简单的谢礼。 宋清远和杨氏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杨氏按住宋时蕴的手背。 宋时蕴抬眸看向管家,吩咐道:“既然是旁人的一番心意,已经送了过来,就收下吧。” 杨氏闻言,眉心松展开来,对管家微微一颔首,“听二小姐的,收下吧,东西都送到二小姐的私库。” 管家应了一声是,躬身走了出去。 宋清远和宋思文见此,都看了看宋时蕴。 杨氏打着哈哈道:“饭菜都快凉了,都动筷吧。” 闻言,众人便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地,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几乎所有人家都在吃饭。 欧家的人,此时也都凑到了正厅。看书溂 欧沐慈陪欧夫人坐在那里,却有些发呆,她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虞秋晚派人送来的书信。 那书信送来的神神秘秘的,送信之人还让欧沐慈一个人看,别叫其他人看了去。 欧沐慈便回到房间里查看起来。 里面写着,让她小心欧天明做出不利于欧家的事情来,还给了她一张符,嘱咐她随时随地地戴着。 欧沐慈回想书信上的内容,不由皱了皱眉。 她不由抬起头来,向欧天明的方向瞥了瞥。 欧天明坐在那里,低着头,好像在犯瞌睡似的。 欧沐慈不由心想,欧天明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欧家的事情来?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欧大人就回来了。 漕运司事情繁忙,欧大人刚回来不久,去换下一身官袍,就来到正厅。 他径直走过去,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来,便一眼看见了坐在对面的欧天明,有些意外:“倒是难得瞧见这个时候,天明在家。” 欧天明混不吝的一笑,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这不是想着,好些日子没有陪大哥一起用饭了吗,今日便早些回来了。” 欧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欧天明一眼,“难为你还记挂我这个大哥,但偶尔陪一次有什么用,若是真的记挂我,你往后就不要明日留宿那些场所,老老实实地回家来。” 桌上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讳莫如深,纷纷低着头,都没说话。 欧沐慈悄无声息地,给欧夫人换上了一盏燕窝。 欧天明几不可见地,瞥了她一眼,对欧大人笑了笑,没有像是往日一样,当作没听见。 他今日难得地应承下来,“是,我听大哥的,以后我每日都会在家里,好好读书,陪大哥一起吃饭。” 闻言,桌上的人,瞬间都抬起头来,那惊讶意外的目光,齐齐地落在欧天明的身上。 有些难以相信,刚才那些话,竟然是欧天明说的。 欧天明……竟然要改好了? 这还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都说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亲眼看着,欧天明从个年少有为的少年,变成了纨绔浪荡,流连风月场所。 这些年来,欧天明越来越颓废,无论旁人怎么说,他只会不停地向泥潭往下滑。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只会越来越向下滑去,没想到他竟然要改好了? 最近欧天明没出什么大事啊,也没出什么变故,难不成真的是突然开窍了? 欧大人定定地看着欧天明,也是满脸写着不相信。 欧天明轻笑,“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想要改过自新,难道也不成吗?” 欧大人闻言,轻咳了一声,回过神来,道:“你若是愿意好好的读书,那自然是一件好事,你现在还年轻,五六十岁还有登科的,只要你改好,一切都来得及,若是读书上需要什么,大哥也都支持你。” 欧天明抱了抱拳,“多谢大哥。” 欧大人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欣慰地点点头。 欧天明眼睛一转,又开口,“说到这儿,大哥,我还真有事情,想请大哥帮个忙。” 欧大人眉梢一挑,神色顿时警惕起来,“什么事情?” 欧天明嘿嘿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哥也知道,我那两个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要谈婚论嫁了,得出去相看相看,她们的娘,是个不堪托付的,我就想请嫂嫂和沐慈帮忙,带她们俩多出去走动走动。” 欧天明那两个女儿,比欧沐慈只小了半岁多,是一对双生胎。 如今确实也已经及笄,该是谈婚论嫁了。 但因为,欧天明和欧二夫人在外头的名声都不好,如今上了年岁,也没有什么人上门议亲打听。 也难怪欧天明着急。 欧大人松开眉心来,“这是正经事,我自然会让你嫂嫂多帮你留意的。” 欧夫人不耐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在明面上说什么。 欧天明闻言,便笑道:“我听说,过两日,长宁王府世子,要在城郊举办诗会,不如请嫂嫂和沐慈,带我那两个女儿一同去见见世面?” 欧大人倒是也听说过长宁王府要准备诗会的事情。 说是诗会,其实就是让各家年轻男女出去走动走动,相看相看。 若是有好的男女,自然有冰人上门提亲。 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各家有好儿女的,都得带出去多相看相看,不然谁家也不知道有合适的女儿。 欧大人思及此,便点点头:“这是正经事。”他偏头看向欧夫人。 想着欧夫人近日来身体不适,她也不喜欢欧天明的那两个女儿,他的目光,便转移到了欧沐慈的身上,“沐慈,后日,你便带着你那两个妹妹一同去参加诗会吧。” 欧沐慈顿了一下。 她也听说过这次的诗会,据说是在城郊,顺便踏青赏花。 地方好像还挺远的,加上诗会所需的时间,恐怕一日内都没办法来回。 第455章 怪罪 换作往日,这种消失,欧沐慈早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但,她想着虞秋晚之前跟她说的话,不免有些犹豫。 虞秋晚可是再三嘱咐过她,不让她近期出远门的。 “侄女是不是不愿意啊?”瞧见欧沐慈半天没说话,欧天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局促地搓了搓双手,干笑道:“我知道,我往日是有些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荒唐了一阵子,若是过往有什么得罪侄女的地方,还请侄女不同我计较,你那两个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实在是耽误不起了,就当时叔叔求你了,还希望侄女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垂怜一二。” 欧沐慈:“……” 欧天明这话,相当于把欧沐慈架在了这里。 家里本来就是欧沐慈主事,长姐为母,这种事情,她定然不能不管不问的。 欧大人听着欧天明的话,见他在小辈面前,姿态放那么低,也有些心酸,便略有些不悦地看向欧沐慈,沉声道:“沐慈,你三叔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推辞了,正好你年岁也不小了,也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欧沐慈闻言,只能尴尬一笑,“父亲说得对,我记下了,届时,我会带着妹妹们出席的。” 欧天明大喜过望,竟站起身来,向欧沐慈拱手作揖,“那我就在此,多谢侄女了,若是来日,你妹妹们得了个好人家,侄女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欧沐慈立即站起身来,“三叔言重了,本就是一家人,是自该做的,三叔这样说,反倒是折煞我了。” 欧大人看见欧天明确实比之前规矩了许多,满意地道:“沐慈说得对,都是一家人,不要这样,坐下来用饭吧。” 欧天明这才一脸神清气爽地重新坐下来。 欧沐慈也跟着坐了下来。 瞥了欧天明一眼,欧沐慈心想,只是去个京郊,若是快的话,一日之内赶个来回,也未尝不可。 而且,欧天明是她的亲叔叔,应该不会坑害她才对。 届时,她再带上宋时蕴给的护身符,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 也不算是破了虞秋晚对她的嘱咐。 思及此,欧沐慈放下心来。 欧夫人心里却忌讳着,虞秋晚之前说的话,拉着欧沐慈的手,就想说什么。 欧沐慈对上她的双眼,知道母亲想说什么,微微一笑,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欧夫人不必多言。 欧天明如今一副要改头换面的样子,欧大人本就护短,自然会相信和支持欧天明。 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也是最重要的。 欧大人既然已经答应下来,那她们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多说无益,何必浪费口舌。 欧夫人却还是很担心,待吃完了饭,欧沐慈送她回正院的路上,她皱了皱眉,低声道:“你表姐不是说,不让你出远门吗?” 欧沐慈低声一笑,“无妨,表姐方才派人给我送了一张护身符来,说是宋小姐的手笔,可以保我平安,到时候我会带着出门,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更何况都是一家人,三叔有难,我们也得帮一把。” 欧夫人倒不是多么相信虞秋晚的话,她只是不喜欢欧天明。 前些年家里的不安生,都是欧天明带来的。 如今他一句要改好,就得让他们前赴后继地,为他们一家筹谋,凭什么? 欧夫人越想越生气。 欧沐慈知道她在气什么,小声地安抚着,自个儿倒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平宁侯府中。 宋时蕴吃完饭后,就回到了雅轩,很快秋白就拿着管家送过来的礼单,给宋时蕴查看。 “小姐,这是欧家方才送过来的礼单,东西已经一并收进了小姐的私库。” 宋时蕴接过来,看了一下那厚厚的礼单,礼物确实不少。 霜重也跟着看了一眼,不由咦了一声,“这些礼物,瞧着是给人做嫁妆似的,什么红绸、头面、布料、玉器,瞧着式样,都是婚嫁时用的吧?”看书喇 宋时蕴看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按说这些东西,寻常日子也会用,但这上面的式样,全是什么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还有并蒂莲等等。 宋时蕴立即想起来,虞秋晚说过,欧家现如今是欧沐慈在管家。 这礼品单子,应该是欧沐慈拟定的。 瞧着都是婚嫁用的,说不定还是从欧沐慈的嫁妆单子里面抠出来的。 宋时蕴又想起来,虞秋晚之前确实说过,据说欧家为了换宅子,公中的钱几乎都用完了。 这些,恐怕是欧沐慈以前给自己攒下来的私房体己,用来做嫁妆的。 大约是因为欧夫人说的话不好听,怕她生气,欧沐慈才送了这些礼来。 由此也看得出来,欧家恐怕真的是表面光。 “这人真是稀奇,送礼还把嫁妆给送过来了……”霜重不明就里,还从未见过有人送礼是这样的。 宋时蕴将单子递给秋白,淡声道:“无论如何,都是别人一番心意,收起来吧。” 秋白应了一声是,将礼单接过去,收回了宋时蕴的妆奁匣子里。 宋时蕴随后,偏头看了霜重一样,“方才那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算了,出去就不要乱说了。” 霜重连忙行礼,“奴婢方才说话,就是没过脑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时蕴神色淡淡地道:“去吧。” 霜重顿了一下,躬身退出了房间。 秋白见此,走回宋时蕴的身边,轻声道:“霜重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心眼却是不坏,做事也很认真。” 宋时蕴嗯了一声,“我知道,这不是也没怪罪她吗?” 秋白看了看宋时蕴,但笑不语。 心里却发现一个全新的认知。 从前,宋时蕴对她和霜重,真的是太好了。 以至于,她们俩都忘了,宋时蕴毕竟是侯府的小姐。 在她面前,还是得小心点,有点做女婢的分寸。 宋时蕴也没再跟她们说什么,待秋白和春晓铺好床后,她便躺下来准备休息。 春晓留在屋子里伺候,就睡在外间的软塌上。 宋时蕴连日奔波,确实有些累了,躺下来没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夜好眠,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宋时蕴才自然醒过来。 宋时蕴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秋白和霜重,为自己梳妆打扮。 她看得出来,秋白和霜重都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了一些。 宋时蕴见此,倒也没说什么。 收拾妥当后,宋时蕴换上天司局的弟子服,便坐上马车,去往天司局。 到了中午的时候,宋时蕴本想回家吃饭的,但一出来,便见定国公府的马车,在宫门外不远的街道上等着,谢如故就站在旁边。 宋时蕴有些惊喜,提步走过去,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陛下让我进宫陪他下棋,这会子刚散了,想着你快出来了,就在这等等你。” 宋时蕴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陛下倒是对你挺好的。” 谢如故看了看她,道:“走吧,请你去吃饭。” 宋时蕴犹豫片刻,没拒绝。 谢如故带她去了凤凰楼,吃了一顿大餐。 晚些时候,待她回到平宁侯府,谢如故又让人送来了她的汤药。 接下来这两日,宋时蕴便一如今日这般,过得挺悠闲轻松的。 欧沐慈那边,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吩咐好工人后,第二天,工匠就将温泉池子全部拆了,重新搭建。 十多个工匠一起忙活,重新修缮的工作,倒是做的极快。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新的池子就重新建造好了。 一如往常,工匠们将池子打扫干净,又放了一些温泉水,泡了一夜。 翌日一早,再将温泉水放掉,整个池子便可以正常投入使用了。 第456章 出行 但因着之前的事情,欧夫人也不敢立即便使用那池子。 欧沐慈见此,便提出来,她今晚留宿在温泉院子这边,看看情况,好让欧夫人安心。 欧夫人虽然有些淡笑,但也想知道结果,犹豫再三,请了好像魁梧有力的婆子,站在院子里守着。 让她们一听见屋里有动静,便冲进去,务必将欧沐慈救出来。看书喇 一时间,温泉院子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但是,这一晚上,却没出什么事情。 欧沐慈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将所有门窗打开,搬来一张软榻,睡在屋子里。 夜间,晚风穿堂,呼啸着。 但除了风声,却再无其他。 欧沐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聚精会神地听了片刻,也没听见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第三日一早,正好就是她要带着欧天明两个女儿,出去参加诗会的日子。 欧沐慈一早,从温泉池子出来,就将这一晚的经历,都告诉了欧夫人,跟她说明,晚上确实没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 欧夫人却还是有些不相信,“沐慈,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欧沐慈一脸无奈,“娘,我是您的女儿,我自然希望您好,那么大的事情,若是真的闹鬼,我怎么会骗您?” 这倒也是。 欧夫人皱了皱眉,嘟哝:“难不成,真是我弄错了?那我岂不是冤枉了宋时蕴?” 欧沐慈闻言,叹息道:“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现如今没了那奇怪的动静,母亲也可以放心了。” “至于平宁侯府那边,母亲也不必担心,表姐不是个随便传话的人,我当日也派人送了礼物去平宁侯府,他们也已经收下了礼物,想来此事算是翻篇了,母亲放心吧。” 欧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欣慰道:“沐慈,幸好娘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有你在,我放心得多。” 欧沐慈淡淡一笑,“不过,平宁侯府确实替我们解决了麻烦,若是母亲得空,回头去平宁侯府坐坐吧。” 欧夫人了然地一点头,“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这点子事情,我还是能够解决的。” 欧沐慈点点头,这时,紫苏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欧沐慈和欧夫人福了一礼,低头道:“小姐,三房的两位小姐,已经在门口等着小姐了。” 欧沐慈才想起来,今日要出门的事情,她颔首道:“知道了,跟她们说,我等会儿就出去。” 紫苏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欧夫人却一把抓住欧沐慈的手,有些紧张地道:“沐慈,看来那平宁侯府的二小姐,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不是无的放矢,她当日既然说了那番话,只怕是真的有问题,你就别出门了罢?” 欧沐慈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都答应了父亲,若是临时反悔,只怕父亲脸上挂不住要发怒了。” 欧大人是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欧天明。 若是现在反悔,那就相当于,是当众给了欧大人一巴掌。 欧大人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会生气。 到时候,不是发泄在她身上,就是发泄在欧夫人身上。 这两年维持的和平温馨的表象,说不定就会立即被打破。 欧沐慈亲眼看着,这几年欧夫人才过上了一些舒心的日子。 她不想为了这点子事情,再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让父母吵闹不停。 欧夫人却还是不放心,“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母亲。”欧沐慈温声打断了她的话,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我会戴上她给的护身符的,母亲既然那么相信她,也该相信她的护身符才是。” 欧夫人的话,被欧沐慈堵了回来。 她仔细一想,也是,宋时蕴既然那么厉害,看什么都那么准,想来她的符纸也是好的。 欧夫人思及此,略略放下心来,却还是嘱咐道:“那你出去也要格外小心,多带几个长随护卫的,早去早回,莫要在外面久留。” 欧沐慈笑了笑:“是,都听母亲的,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了,争取今日内便赶回来。” 欧夫人这才点点头。 欧沐慈瞧着时间不早了,便先行回去洗漱。 匆匆换了一身草绿色的窄袖长裙,她便赶了出来。 一出来,欧沐慈便瞧见,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欧沐慈脚步一顿,看向紫苏,“怎么准备了两辆马车?” 紫苏低头道:“是三老爷安排的,据说是因为三夫人也要去,她们母女三人便坐了同一辆马车,只好给小姐安排到另外一辆马车上。” 欧沐慈几不可见地一皱眉,“三婶也要去?” 紫苏应了一声是,“听说,今日一早,三夫人就闹开了,哭着吵着非要一起去,还说三老爷若是不让她去,那就是不给她这个正妻面子,还说本就是她女儿的事,凭什么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去?” 三夫人还说,如若不让她去,她就闹得谁都不能去,全然不在乎自己女儿的前程。 据说,欧天明在侧院里,当场就发了飙。 但看着三夫人不停地胡搅蛮缠,为着两个女儿的将来,欧天明只好同意三夫人一同前往。 但是欧天明那边也警告了三夫人,告诉她去可以,可一切都要听欧沐慈的,让她不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害了两个女儿一辈子。 据说,三夫人当场是答应了下来,方才在这里也没再闹事,乖乖地带着两个女儿上了马车,等候欧沐慈,瞧着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只不过,京城中用马车都是有规格的,不可僭越。 是以,欧家的马车都不大。 三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上了同一辆马车,便坐不下其他人了,只好另外给欧沐慈安排了一辆马车。 “不过,三老爷很用心,在小姐坐的马车上,让人铺了厚厚的褥子,还准备了各色糕点,供小姐路上享用,瞧着是真心希望,小姐能够帮二小姐和三小姐,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呢。” 欧沐慈闻言,低声警告道:“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要说这样的话。” 紫苏缩了缩脖子,“是奴婢说错了。” 欧沐慈望了一眼三房一家所在的马车,道:“算了,她要去就跟着去吧,若是出了事情,也是害了她两个女儿,三婶应该不至于那么糊涂。时间不早了,我们上马车吧。” 紫苏应了一声是,扶着欧沐慈,便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欧沐慈近几年一直掌管中馈,将欧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管家的能力和贤名在外,若是在诗会上三夫人闹出什么乱子,也影响不到她,只会影响到三房的两个女儿。 三夫人就算是为了两个女儿着想,这次出门应当不会做什么意气用事的事情来。 欧沐慈想着这些,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车上。 紫苏坐在她旁边,瞧着欧沐慈满脸的疲惫,关心地道:“小姐昨夜就没睡几个时辰,这么一早又要出去参加诗会,身子只怕是受不住。” 欧沐慈闻言,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不妨事,这一路去,还要些时候,我正好在这里补补眠。” 紫苏闻言,拿出带来的羊绒毯子,道:“那小姐休息吧,我守着小姐。” 欧沐慈是真的有些困了,点点头,盖上毯子,靠在旁边的靠枕上,不多时就沉沉地睡去。 紫苏在旁边坐着坐着,也觉得一阵困倦袭来,靠着车壁,便也缓缓地睡了过去。 同一时间。 宋时蕴刚收拾好,打算去天司局。 但,方才踏出房门,就见虞秋晚和宋时柔一并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457章 出行 见她们俩一大早,一起过来,宋时蕴有点意外,“时柔,你回来了?” 宋时柔这两日,一直借住在袁大儒家,本说好的,第二日晚上回来的,最后也没回来。 闻言,宋时柔嘿嘿一笑,“今日一早,女夫子走了,我便也回来了,刚好遇到了嫂嫂,说是要来找二姐姐,我便同嫂嫂一起过来了。” 宋时蕴闻言,目光便落在了虞秋晚身上,“嫂嫂是来找我的?” 虞秋晚弯了弯唇角,“是啊,今日城郊有诗会,是长宁王府的世子举办的,我就想着带时蕴你过去看看。” 宋时蕴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对这件事也没兴趣,“诗会还是算了吧,我还要去天司局。” 虞秋晚一听这话,却拉住了宋时蕴的手,“我听定国公世子说过,天司局那边并不是非要日日点卯的,时蕴,你就跟我一起去参加诗会吧。”看书溂 宋时蕴有些不解,“为何非要我去啊,嫂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虞秋晚神秘地一笑,“因为是定国公世子央求我,带你去参加的啊。” 宋时蕴一顿,“谢如故?” 虞秋晚肯定地一点头,“是。” 宋时蕴疑惑道:“那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我听思文说,他本来是想过来接你的,但我正好也要去嘛,就想和你一起去。”虞秋晚解释道。 他们都是昨天,在国子监的时候,收到的邀请。 宋时蕴已然不在国子监,天司局那地方,又不是人人可去的,帖子自然就没送到宋时蕴手中。 谢如故当时瞧见帖子的时候,就跟宋思文说了,他今日来接宋时蕴一起去。 虞秋晚好些日子,也没出去走走了,她也想出去看看。 便想着,正好和宋时蕴一起,两个姑娘家家的,也好一起作伴,便跟谢如故商量了一下,改成她今日来接人。 “而且,我都跟世子保证了,一定会带时蕴你去的,你若是不去,岂不是算我食言了吗?所以,时蕴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权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虞秋晚望着宋时蕴,可怜巴巴的。 宋时蕴顿了一下,无奈道:“行吧,那就走吧。” 天司局那边,确实不用日日点卯。 大家都去了,她就跟着去吧。 宋时蕴思及此,望向宋时柔,“时柔也跟着一起去吧?” 宋时柔点头,“是,这事儿我听怡玫说了,已经约好今日都要去的。” 怡玫,就是袁大儒的孙女,和宋时柔关系本就不错。 这几日两个人住在一起,关系比从前更好了。 宋时柔现在每日都想好好学习,正好难得有诗会,无论真正目的是什么,定然都会有对诗学习的环节,她便想去看看,观摩观摩。 宋时蕴闻言,便没说什么,提步就要往外走。 还是虞秋晚拦住了她,“时蕴,你去换一身衣裳吧,这衣裳去诗会,不合适。” 虞秋晚认得出来,宋时蕴身上穿的,这是天司局的弟子服。 她以前见天司局其他的弟子穿过。 这弟子服穿去天司局就算了,穿去其他场合,委实就有些不合适。 宋时蕴闻言,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装扮,她便点点头:“好,我先去换衣服。” 虞秋晚一笑,“那你快去,我和时柔在这等你。” 宋时蕴无奈地应下来,转身回房去换衣服。 秋白和霜重跟着她进屋,便询问起宋时蕴要换什么样的衣裙。 宋时蕴想了想,道:“我记得母亲,前不久让人给我做了不少衣裙,里面有一条绯色的长裙?” 秋白有印象,“是有,小姐稍等。” 宋时蕴点点头。 秋白转身去衣柜那边翻了一会儿,找出来一身崭新的绯色衣裙,道:“小姐说的是这件吧?” 宋时蕴看过去。 那颜色虽然浓烈了一些,但衣服上没什么特别的花纹,只有淡淡的云纹,瞧着倒是挺别致的。 浓淡正好。 宋时蕴点点头:“就这一件。” 秋白和霜重,立即伺候着宋时蕴换上衣裙,又给她重新梳了一个发髻。 宋时蕴看了看身上的绯色衣裙,想的却是谢如故。 谢如故好似很喜欢穿深色的,绯色和墨色居多。 也不知道,他今日穿什么。 宋时蕴思及此,又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是她选衣服,想谢如故作甚? 她下意识地,就想换掉这衣服,免得叫谢如故多想。 但是,再换衣服,又要花费时间。 宋时蕴思及此,便没再说什么。 很快,宋时蕴和虞秋晚宋时柔三个人,就一道出了平宁侯府。 宋思文正等在门口。 瞧见虞秋晚,他便老脸一红。 瞧见这一幕,宋时蕴和宋时柔相视一笑。 宋时蕴调侃道:“不若,嫂嫂和大哥坐一辆马车,我和时柔坐另一辆吧。” 宋时柔掩嘴轻笑一声,附和道:“我觉得甚好。” 宋思文脸更红了,瞪了她们俩一眼,“我骑马走前头,你们三个赶紧上马车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宋时蕴轻笑。 虞秋晚脸色也有些微红,拉了宋时蕴一把,道:“好了,我们走吧。” 宋时蕴见她也不好意思,便没再调侃,适可而止。 她和宋时柔便跟着虞秋晚,上了同一辆马车。 宋思文打马走在马车前面,给他们引路。 平宁侯府和虞国公府这边,都带了不少的护卫。 毕竟上次虞秋晚遭遇过意外,现如今她出行,虞国公府那边都会郑重以待。 哪怕有宋思文和宋时蕴在,虞国公府还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平宁侯府也是想着,这次要出城,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多带点人也是好的。 一下子搞得他们这次,算是重装出行。 宋时蕴掀开帘子,向外面看了一眼,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城门口,她也没瞧见谢如故。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 本来想着,以谢如故的性子,大略会跟他们一起出发。 没想到,虞秋晚说来接她,他就真不来了。 “长宁王府的世子,同定国公世子要好,谢世子应该是早早去帮忙主持诗会了。”虞秋晚坐在宋时蕴的身侧,一眼就看出来宋时蕴那少女怀春的心思,笑眯眯地便开了口。 宋时蕴闻言,愣了一下,蓦然想起来,对啊,她以前好像确实听说过,定国公府和长宁王府的关系挺不错的。 如若不是长宁王是个好吃懒做的逍遥王爷,两家交好,恐怕会引来不少的议论。 但即便如此,宋时蕴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没少听到别人对他们两家指指点点。 她记忆中,她那亲爱的好父皇,似乎还曾派人,见识过长宁王府。 但是,她那时候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没有深入地了解过。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光景。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陛下好像挺喜欢谢如故的,也不知道是单纯地喜欢谢如故,还是想要拉拢定国公府。 宋时蕴想了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定国公府手握兵权,又有大长公主坐镇,无论定国公府倾向谁,只要不是倾向陛下,对陛下都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当然想要拉拢定国公府。 而且,看现在定国公府对陛下的态度,显然定国公府很是拥簇陛下。 宋时蕴想到这里,眸色沉了沉。 虞秋晚和宋时柔在旁边坐着,一下子就看出来,宋时蕴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掉了下去。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好像不高兴了。 虞秋晚和宋时柔对视一眼。 宋时柔试探地唤道:“二姐姐,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啊?” 第458章 绑架 宋时蕴听到宋时柔的声音,倏地回过神来,抬起头来,便对上宋时柔和虞秋晚那两双关切的眸子。 宋时蕴弯唇一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突然想到,郊外乱糟糟的,还有各种蛇虫鼠蚁,我即刻就不想去了。” 虞秋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想到,时蕴你竟然还怕虫子吗?” 宋时蕴耸了耸肩,“普通的虫子就算了,蛇鼠,我都害怕,偏偏郊外这种东西最多。” 虞秋晚没有多想,女儿家就没几个不怕这几样的,宋时蕴会害怕,倒也正常。 她安抚地拍了拍宋时蕴的手背:“不碍事的,听闻长宁王府为了此次的诗会,提前准备了半个多月呢,早早就让人去除杂草清理不干净的东西了,听闻他们还新建了高台,想来是无碍的。” 宋时蕴闻言,略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见她神色舒缓下来,虞秋晚笑了笑,心想宋时蕴其实还挺小孩子气的。 宋时柔坐在一侧,却打量了宋时蕴好几次,她总觉得,事情没有宋时蕴说的那么简单。 她不认为,宋时蕴会是个怕蛇虫鼠蚁的人。 旁的女儿家,或许会怕这些。 但宋时蕴连各路鬼怪都不怕,会怕这些? 宋时柔直觉,宋时蕴方才一定是想到了旁的事情。 但也看得出来,宋时蕴显然是没有想要告诉她们真相的打算。 宋时柔抿了抿唇,思及此,便没再多问。 “对了,瞧我这记性,其实今日见时蕴,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虞秋晚拉着宋时蕴的手,说说笑笑间,想起来还有一件正事没做。 宋时柔的思绪顿时被打断,不由看过去。 宋时蕴也问道:“什么事情?” 虞秋晚温柔地一笑,“就是欧家的事情,今日一早,表姨母派人来了我们家,同我说了家里的情况。他们重新修建了池子,昨夜,沐慈在池子旁边睡了一夜,并未听见任何异常的声响,可见确实是池子建造时用料的问题。” 宋时柔闻言,不由好奇地问:“欧家的池子?是怎么回事?” 她这几日不在家,并不清楚。 虞秋晚闻言,就把欧家请宋时蕴帮忙的事情,都跟宋时柔说了一遍。 宋时柔一听,立即道:“那自然是材料的问题,二姐姐这么说了,定然不会错的。” 虞秋晚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偏偏表姨母当时还不相信,不过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宋时蕴闻言,打趣地问:“欧夫人那么喜欢白砂岩,岂不是要难受了?” 虞秋晚淡笑,“再喜欢也没用啊,相比起来,表姨母还更喜欢泡温泉呢。” 欧夫人本就体寒,喜欢泡温泉。 而那白砂岩,又是真真切切有问题。 她总不能为了好看,就把温泉池子给废了,把自己的爱好也废了。 是以,无论她以前再怎么喜欢白砂岩,现在统统只能抛弃到一边。 而这件事,也算是彻底解决了。 欧夫人派人送信到虞国公府时,还让人同虞秋晚说一声,认了错,说是她自己没弄清楚,就搞了个乌龙,希望虞秋晚不要往心里去。 虞秋晚当时还纳罕呢,欧夫人当时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那按理来说,她也应该去平宁侯府道歉才对,怎么跟她赔不是? 来送信的欧夫人身边的婆子,便即刻回答,欧家已经给宋时蕴送去了谢礼,欧夫人今日也会去平宁侯府,当面致谢。看书溂 虞秋晚这才没说什么。 “那欧家要来,二姐姐却出来了,不好吧?”宋时柔闻言,有些担心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不怎么在意,“无妨,正好我不擅长交际应酬,让母亲去应酬也好。” 虞秋晚笑道:“我也是那么想的,表姨母去找你,说来说去,无非是那几句,何必浪费时间呢,还是去外头透透气,对你身子好。” 她笑着拍了拍宋时蕴的手背,颇为关切。 宋时柔看了看她们,可以看出来,虞秋晚和宋时蕴现在的关系是真的好。 即便没有姑嫂那层关系,两个人现在也是好朋友。 这倒也正常,毕竟宋时蕴算是救过虞秋晚。 宋时柔便也没多想。 同一时间。 欧沐慈恍惚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有意识时,已经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 难不成已经到了吗? 欧沐慈心里犯嘀咕,还想着,既然到了,紫苏怎么没叫醒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可是…… 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 欧沐慈愣了一下。 她可以保证,她现在已经睁开眼了,可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视线。 欧沐慈心里猛地一惊,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想要伸手拿下眼睛上的东西,但刚一动,她的双臂上,就传来一阵酸痛。 欧沐慈这才发现,她的双手,不知何时被人反绑在身后! 欧沐慈尝试着,扯了几下,那绳索绑得很严实,她怎么都挣脱不开来。 欧沐慈浑身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心里愈发地不安,一股寒气,顿时从心底涌出来。 她张了张口,想要喊人,嘴里却好像也塞了什么东西,只能含糊地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醒了?” 就在欧沐慈几乎绝望的时候,屋子里却响起来一道沙哑粗粝的声音。 欧沐慈一听到那个声音,先是一喜,紧接着意识到什么,她睁大了眼睛,挣动的频率越来越高。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下,“小娘子,别挣扎了,放心吧,想要你的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负责看着你而已,等下真正的主顾就来了,他会好好怜惜你的——” 一听到这话,欧沐慈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都凉了下来,一股惊心动魄的寒意,瞬间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呜咽着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但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那些人大约也猜出来她想要说什么,只是笑着说:“小娘子,不是我们要抓你来,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不过那人家也算是极好了,能看上你,也是你的服气,等会儿人来了,你就好好伺候,人家高兴了,兴许可以留你一命,你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闻言,欧沐慈浑身一僵。 正在这时候,她听到吱呀一声,是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方才还在说话的男人,语气都变得谄媚起来。 “呦,公子,您来了?” 紧接着,欧沐慈听见了一个,略有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人带来了?” 男人嘿嘿一笑,“带来了带来了,好好地在这呢,一点油皮也没破,保证让爷高兴。” 闻言,那年轻的男声,满意地一笑,“退下吧。” 原先说话的男人,便笑嘻嘻地跑出了房间。 关门声再次传来。 欧沐慈静静地听着,就听见,有一道脚步声,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直到站在床边,才停了下来。 欧沐慈心脏一阵狂跳,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耳朵里全是嗡鸣声,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眼前一阵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对方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惧怕,笑得奸诈又令人恶心。 “原来欧大小姐也会害怕啊——” 欧沐慈猛地一怔。 她本来以为,对方未必知道她是谁,可能是绑错了人。 但现在看来,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欧沐慈心脏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第459章 有钱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宋时蕴和虞秋晚等人,赶到了城郊举办诗会的地方。 那是一个风景秀丽,视野开阔的山峰平缓地带。 四周还被人为地,摆上了不少花束,现在这个时节,各色该有的,不该有的花束,此时尽数出现在了这里。 其中不乏一些,难得一见的稀有品种。 足见长宁王府这次,出手真是阔绰。 “二妹妹你们来了?” 宋时蕴方才下了马车,正环视着四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便见谢如故和一位年轻的男子,并肩走了过来。 宋时蕴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谢如故的衣服上。 他今日,像是同宋时蕴说好的一样,也穿了一身绯色的束袖骑马装,看上去整个人神采奕奕,凌然少年气。 乍一看,他这一身装扮,和宋时蕴很是相似。 “如故,你们来那么早啊?”宋思文见他们过来,笑着跟谢如故打了一声招呼。 谢如故的目光,却落在宋时蕴身上。 他身旁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宋时蕴,又看了看谢如故,调侃道:“如故,你和这位姑娘今日是约好的,要穿一样的衣裳吗?” 宋思文等人一听,定睛一看,谢如故和宋时蕴的装扮,确实差不多。 虞秋晚见此,不由调侃道:“世子爷是不是瞒着我们,偷偷和时蕴约好了?” 宋时蕴耳根顿时悄悄红了。 谢如故闻言,倒是爽利地一笑,“三小姐都抢着替我去接人了,怎么还能这么怀疑我?与其说是约好了,倒不如说,我和二妹妹心有灵犀一点通。” 虞秋晚忍不住呛咳了一声。 宋时蕴也不由瞪了谢如故一眼。 他身侧的男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说,如故,论不要脸还得是你啊。” 谢如故挑眉:“你也不遑多让。” 男子立即摆手,一脸认真道:“别别别,我还是不如你的,不如你。” 宋时蕴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觉着这男子有些眼熟,但她一时间也认不出来。 似乎注意到了宋时蕴的目光,谢如故介绍道:“忘了同二妹妹说一下,他就是声名狼藉的长宁王世子,秦士安。” 秦士安立即便笑起来,道:“听如故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位妹妹的身份了,应当是如故天天念叨的宋家妹妹吧?” 宋时蕴闻言,向秦士安欠了欠身,“见过长宁王世子。” 秦士安立即摆摆手,“既然是如故心尖上的人,那就是一家人,都是自家妹妹,不用这么客气。” 宋时蕴:“……” 她直起身来,瞟了谢如故一眼,有点怀疑,谢如故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 秦士安比他们几个人都年长一些,作为皇亲国戚,以及王侯贵胄,他们几个都是认识的。 唯独宋时蕴和宋时柔没见过秦士安。 即便有谢如故和宋时蕴在,宋思文也没冷落了宋时柔,跟着介绍了一下。 秦士安也对宋时柔温和地笑了笑,夸赞道:“宋家果然出好儿女,一个个都出落得很是俊秀。” 宋时柔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谢如故瞥他一眼,“让你来,是让你品头论足的吗?” 秦士安哈哈一笑,“忘了正事,思文,时蕴妹妹,一起上座吧。”看书喇 他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思文和宋时蕴等人便点点头,跟着秦士安和谢如故,一并向高台上走去。 诗会选择在这处开阔的地方,建造了三面高台,上面还搭了草棚,挂上了帷幔,可以遮阳挡雨。 即便突然变天,也不必害怕。 高台边沿,也放置了一排排的盆栽,看得出来,长宁王府对此次诗会,是极为用心了的。 不过,宋时蕴有点无法理解,这有钱人家办个诗会,都这么铺张浪费吗? 谢如故不知道何时,故意落了一步,走在宋时蕴身边,瞧着宋时蕴左看右看,猜到她在想什么,便笑了笑,凑近宋时蕴,低声道:“长宁王府旁的什么没有,就是有钱。” 宋时蕴微微偏开头,才向他看过去,道:“长宁王府有钱,我知道,但这也太过奢靡了。” 宋时蕴记得,长宁王本身就比较讨喜,先皇对这个小儿子,就挺照顾的,赏赐珠宝无数。 加上长宁王的外祖家,还是西边的富商,守着几座金矿。 当年长宁王的母亲,嫁入皇室,说直白点,就是因为先皇惦记着长宁王外祖家的境况。看书溂 后来,先皇就慢慢地,从长宁王的外祖家,收走了两座金矿。 长宁王的外祖家,如今仅仅剩下一座金矿,远不如往昔。 但,守着金矿,自然是不缺钱的。 长宁王自然也得了不少外祖家的庇佑,她以前还是时玉公主的时候,就听旁人说过,天底下的财富,一半儿都在长宁王手里。 但是,宋时蕴还听说过,当今陛下从长宁王手里,得到了不少钱财上的支持。 以前民间有一句玩笑话就是,国库充盈全靠长宁王。 由此可见,长宁王府有多富贵。 如若不是长宁王就喜欢当个逍遥王爷,和当今陛下关系又不错,出钱出力从没二话,长宁王府恐怕撑不到现在。 这种情况下,长宁王府还敢这么奢靡,去办一场诗会…… 宋时蕴只想说,长宁王府是真的不怕掉脑袋。 “无妨,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是小意思。”谢如故却混不吝的,并没有听出来宋时蕴的话外之音。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 她忽然想起来,虞秋晚之前说过,长宁王府要办这场诗会,是请谢如故帮了忙的。 他定然更加清楚,长宁王府的奢靡花销。 他都没说什么,宋时蕴便也没再说话。 秦士安带着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处贵宾席位。 他笑呵呵地看着宋时蕴等人,刚想请他们坐下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声急促的叫喝。 “……怎么就找不到?那么大一个马车,突然就没了,你们都找不到吗?” “那马车是会飞还是会遁地啊?你们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听到吵闹声,秦士安略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抬头望过去。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也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带着两个同样满头珠翠,穿着花红柳绿的姑娘,正训斥着一堆长随小厮。 她掐着腰,说话快如闪电,唾沫星子横飞。 虞秋晚看见她,却是一愣,“那不是欧天明的夫人吗?” 宋时蕴闻言,飞快地看了虞秋晚一眼,又将目光放回那妇人身上。 仔细一看,她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和欧天明的长相,确实有些相似。 继承了欧天明那副好皮相,两个姑娘长得都不错。 瞧着,应该是欧天明的女儿。 “秦世子和欧家三房相熟吗?”虞秋晚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欧家三房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秦士安闻言,蹙了蹙眉道:“他们应该是跟着欧家大房的欧大小姐一同来的,帖子是送给欧大人的。” 宋时蕴闻言,眉心一跳,“欧大小姐来了吗?” 秦士安还没说话,欧三夫人又骂了起来。 “也不知道,你们头上那两个洞是干嘛的,出气用的吗?” “那么大一辆马车,怎么消失得你们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欧家要你们有什么用!” “我告诉你们,你们如果找不回来大小姐,一个个都别想好!” 一听这话,宋时蕴和虞秋晚脸色一变,两个人对视一眼。 宋时蕴提起裙摆,快步就走了过去。 虞秋晚也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宋思文和谢如故都看出来不对劲,几个人一并走了过去。 第460章 寻找 “三婶婶——”虞秋晚走过来,率先唤了欧三夫人一声。 欧三夫人气得花枝乱颤,听到这声音,她转过头来,看见虞秋晚,她一改方才的怒色,脸上扬起一阵谄媚的笑,“呦,这不是虞三小姐吗?三小姐,今日竟也来了这诗会?” 虞秋晚没有时间和她闲聊,直接问道:“三婶婶,方才你说沐慈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欧三夫人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她身后跟过来的人,干笑道:“没,没有……” 虞秋晚皱眉:“三婶婶方才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若是沐慈出了事,还请三婶婶快些告知我,我带了不少人手来,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宋时蕴盯着欧三夫人,补了一句,“现如今不是在乎那些虚名的时候,人命要紧。” 听到这话,欧三夫人顾不上宋时蕴是谁,犹豫片刻,开了口,“实不相瞒,三小姐,我家沐慈丫头,确实不见了。” 虞秋晚急声问道:“什么叫做不见了?” 欧三夫人一脸为难和尴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沐慈本来是和我们一同来的,她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走在前头,但走着走着,马车忽然就不见了——” 欧三夫人当时坐在马车内,走在路上,听到驾车的车夫,说是瞧不见欧沐慈的马车了。 她还以为,是欧沐慈不愿意跟她们一同来,故意下她们面子的。 她便也来了气,让车夫不用管,反正地方她们知道,欧沐慈带不带路都无所谓。 欧三夫人当时气得不轻,还想着到了诗会现场后,定要好好问问欧沐慈,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谁知道,来到之后,欧三夫人怎么都没找到欧沐慈。 就连跟着欧沐慈的马车、车夫等人和物,都不见了。 欧三夫人起初以为,是欧沐慈突然打道回府了? 但是,从京城到这里,就一条管道能够跑马车。 她们来时,一路上也没瞧见有马车回头的啊。 欧三夫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欧沐慈可能是出事了。 她当即就将从欧家带来的护卫都派了出去,让他们沿着路找人。 那么大的一辆马车,那么大的一个欧沐慈和紫苏,不可能找不到。 这管道附近,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 仔细搜总能搜到。 但是,护卫们出去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欧沐慈的踪迹。 偌大的马车和人,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 欧三夫人心里不安,这才发了火。 她虽然天天跟欧天明闹,但那是他们两夫妻的事情。 她心里很清楚,欧沐慈如若在这时候出了事情,伤了清誉,伤得是欧家所有的女子名声。 她的两个女儿,未来便更加难测。 即便不提两个女儿的未来,欧沐慈也是她的晚辈。 近些年来,欧沐慈掌管中馈后,对他们三房还挺照顾的。看书喇 虽然管控着欧天明的花销,但欧沐慈对她们母女一向大方。 她心里也是喜欢欧沐慈的。 虽说,是她非要闹着跟过来的,但在别人看来,都是她这个长辈带着欧沐慈过来的。 现在欧沐慈出了事情,她自然是难辞其咎。 “那么大一辆马车,怎么会突然失踪的?”宋时蕴紧拧着眉头,“问过车夫,当时有没有看见什么异样吗?” 欧三夫人闻言,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宋时蕴,“这位是?” 虞秋晚急忙道:“她是我的姐妹,先不说这些,三婶婶还是回答她的话吧!” 欧三夫人一脸急色道:“这个事儿,我自然是问过车夫的,但车夫说,当时正好过了一个拐弯,沐慈的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转了过去,等我这边的马车跟过去时,沐慈的马车就不见了。” 当时车夫就说了一声。 欧三夫人以为欧沐慈故意的,生气便没有去管。 欧三夫人现在心里也有点后悔,如若当时,她多问几句,让车夫追上去,或是当时便派人去找找。 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一听说这些,虞秋晚急得眼睛通红,“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跟沐慈说了,让她近日别出门啊,她怎么还是出来了?” 欧三夫人闻言,愣了愣,“为什么……不能出门?” 虞秋晚哪有时间跟欧三夫人解释这些,急急地望向宋时蕴,声音都有些沙哑,“时蕴,你看现在该怎么办?沐慈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宋思文见她快要哭出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慰道:“别……秋晚,你别着急,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可能欧大小姐就是迷路了,等会儿也许就会找过来了。” 虞秋晚望着宋时蕴,却不停地摇头,“不不不……不是的,沐慈一定是出事了,时蕴之前说过的……” 宋时蕴说过,欧沐慈出门,极大可能就会出事。 她明明跟欧沐慈,千叮咛万嘱咐地说过,让她小心点,不要出门。 欧沐慈现在出了门,还真的出了事…… 这让虞秋晚怎么淡定? 宋时蕴望着她的眼睛,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微沉,“嫂嫂别担心,我还在这呢,我现在就去找人,她身上有我给的护身符,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虞秋晚抽噎了一声,“真的吗?” “嫂嫂,她身上带着我给的符纸呢,我的护身符,你还不相信吗?”宋时蕴淡淡一笑,安抚道。 虞秋晚闻言,顿了顿,擦了擦眼泪,“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啊?” “找人这事儿,嫂嫂就别管了。”宋时蕴望向宋思文,道:“大哥,叫上平宁侯府的护卫,跟我来。” 宋思文立即点头:“好,我这就叫人过来。” 语毕,他急急忙忙地转身,就向停着马车的地方跑了过去。 等宋思文带着护卫过来,宋时蕴扫了一眼左右。 谢如故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指:“那条小路过去,是帐篷后面,那里没人,地势开阔。” 宋时蕴转头看他,没时间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她就点点头,提步向谢如故指的方向走过去。 谢如故和虞秋晚等人,忙不迭地都跟了过去。 宋时蕴按照谢如故说的小路,转过来,就到了高台帐篷的后面。 这里没什么人。 宋时蕴拿出一张空白的黄表纸来,回想着欧沐慈的生辰八字,拿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用指尖蘸取了一些朱砂,将欧沐慈的生辰八字,融合在寻踪符咒上,画在黄表纸上。 宋时蕴嘴里振振有词,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寻踪咒和欧沐慈的生辰八字。 同一时间,她双手好似把玩着那张符纸。 很快,那张符纸就在她的指尖,变成了一只纸鹤的模样。 宋时蕴看着纸鹤雏形出现后,她咬破食指,在纸鹤的头部,点了一滴血。 血液瞬间融入了纸鹤上。 谢如故和虞秋晚等人,就看见那纸鹤上,划过了一抹流光。 宋时蕴抬起手来,将纸鹤向上一送。 那纸鹤便仿佛活了过来一样,翅膀扑扇起来,向半空飞了过去。 纸鹤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它翅膀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一个方向,飞快地飞了过去。 宋时蕴一看,疾声道:“追上去!” 话音未落,她便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了过去。 谢如故和宋思文带着护卫,便要跟过去。 一旁的虞秋晚和宋时柔见此,也动了起来。 谢如故余光瞥见她们俩的反应,回头跟她们说了一声,“虞三小姐,你们就别过去了,你们追不上,回头反而耽误了时间,就在此处等消息吧。” 第461章 护身 虞秋晚和宋时柔闻言,都愣了一下。 谢如故和宋思文带着护卫,顾不上她们,就向宋时蕴的背影,追了过去。 虞秋晚站在原地,急得直掉眼泪,但她也知道,她和宋时柔,跟宋时蕴不一样。 她们俩都是闺阁中的女儿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体能完全跟不上。 现在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后面肯定会被甩开,到时候她们非但帮不上忙,宋时蕴等人可能还要照顾她们。 那就是真的耽误事情了。 现在的一分一秒,对欧沐慈来说,都很重要。 多耽误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出现,他们没办法承受的结果。 虞秋晚再不冷静,也得留在这里。 欧三夫人茫然地站在他们身后,惊愕地看着宋时蕴等人跑远,她恍惚地望向虞秋晚,忍不住问道:“……虞三小姐,方才……那是什么?” 虞秋晚急得直掉眼泪,哪有时间给欧三夫人答疑解惑。 宋时柔还算冷静,见此,便望向欧三夫人道:“我姐姐是天司局张真人的徒弟,她是去找欧大小姐了。” 欧三夫人愣了一下,瞬间瞪大了眼睛,沉默片刻,她才反应过来。 虞秋晚口中的那个朋友,原来就是前几天,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宁侯府二小姐! 欧三夫人愣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一边。 宋时蕴等人,追着纸鹤,一路便向山下跑去。 待下了山后,纸鹤一转,又朝着另一条小道走去。 宋时蕴下意识地就跟了过去。 谢如故跟在她身后,看了一眼那纸鹤离开的方向,他拉着宋时蕴的手,扶着她:“这纸鹤好像是向怀安苑去的。” 宋时蕴一顿,回头看他,“怀安苑?” 谢如故颔首,“是淮阳侯家的园子,那边也是有温泉,他们就在那里盖了一个小山庄。” 宋时蕴脸色一沉,加快速度跑过去。 谢如故扶着她,道:“小心点。”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时蕴。 宋思文等人也跑了过来,听见了宋时蕴和谢如故的对话,他气喘吁吁地道:“怀安苑?那不是许恒家里的地方吗?” 宋时蕴和谢如故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 宋思文也顾不上这些,飞快地跟了过去。 一行人一路跟着纸鹤,一路向怀安苑的方向跑过去。 同一时间。 一间隐蔽的房间里,欧沐慈绝望地倒在床上,嘴和手都被控制住,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耳朵在这个时候,也变得异常灵敏。 她听见,那个人笑得很吓人。 听见窸窸窣窣,像是在脱衣服的声音。 紧接着,环佩叮当,似乎是玉佩落在了床边的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欧沐慈听到这声音,挣动得厉害,可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身体又发软得厉害,怎么都没办法离开这方寸之间。 “欧大小姐,你就别挣扎了。”男人在床上坐了下来。 欧沐慈感觉到,床铺好像向下一沉。 紧接着,她就听见那个男人开口,“你越是挣扎,我就越是兴奋。” 听到他这变态的话,欧沐慈拼命地摇头,嘴里发出来的,却只有呜咽的声音。 她想求饶。 可是,男人看见她的反应,好像更加兴奋。 下一秒,一只手,就落在了欧沐慈的脸上。 欧沐慈悚然一惊,整个身体突然僵硬成一块石头,“呜,呜呜——”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甩开那个男人的手。 他却轻笑一声,一只手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滑去,最后落在了她腰间的衣带上。 她感觉到,腰带一松,外衣便被人扯了下来。 欧沐慈瞳孔一震,眼泪透过面上黑布的缝隙,就流了下来。 可是,就如同男人之前说的一样,她越是挣扎,这个人就越是兴奋。 欧沐慈能够感觉到,他的手,在缓缓地探入她的衣内。 欧沐慈崩溃得想要大叫,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来。 紧接着,那只手就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欧沐慈像是触电一样,紧绷的神经,嘣的一声,彻底绷断。看书喇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股力量冲上了头颅,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人就猛地坐起来,根本都没有分辨方向,就本能的,一头撞向了那个男人。 一切的动作,不过是瞬息间。 男人也没想到,她中了迷药,还有力气挣扎,猝不及防,便被她一头撞下了床。 他一头跌下去,额角重重地砸到了,床边的脚踏上。 木质的脚踏一角,十分锋利。 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席卷了他全身。 他惨叫一声,身子往下一滑,彻底倒在了地上。 缓了一会儿,他才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摸了一下额角,拿下来一看,掌心里面全是血。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就流到了他的眼睑、脸上。 感受着那剧烈的刺痛,他狠狠地转过头来,望向床上的人。 那一个撞击,似乎用尽了欧沐慈的力量,此时她跌坐在床上,还没爬起来。 “欧沐慈,你这个贱人!是你自己自找的,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如若你识相,我可以给你个妾室的名分,但你居然敢伤我?!” “行,你想死是吧,想做贞洁烈女是吧?那我就成全你!” 他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欧沐慈,三眼角里,此时全是燃烧的愤怒。 脖子上的青筋,全部爆了起来。 余光瞥见旁边的花瓶。 他双手在地上一撑,强忍着头晕,猛地站起身来,冲过去,一把抄起旁边的花瓶,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 居高临下地望着,还在床上挣扎的欧沐慈,他脸皮抽搐着,“欧沐慈,你去死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举起花瓶,便朝着欧沐慈的后脑砸了过去。 他刚才承受的疼痛,他要十倍百倍的,还给欧沐慈! 他现在所有的欲望,都被愤怒取代,只想要欧沐慈的命。 那一花瓶,重重地就砸向欧沐慈的头颅。 欧沐慈趴在床上,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她听得出来,男人语气中强烈的恨意。 她心脏不由紧缩起来,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几乎要从她的胸腔里跳出来。 欧沐慈忽然意识到,她这次或许真的要死了…… 她尝试着爬起来,身上却没有一点力量,散开的衣襟,绊住了她的腿脚,她根本动弹不得。 欧沐慈在此时,甚至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呼啸的风声。 心脏猛地一紧,趴在那,没再动弹。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闭上眼。 下一秒,那花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男人紧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 然而,就在花瓶距离欧沐慈的头颅,仅仅差了一根头发丝的分寸时,她的身上忽然迸发出来一抹金光,砰的一下,将撞上了男人,将他连人带花瓶,全部弹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欧沐慈只感觉到,身上好像被一层暖意突然笼罩。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到了什么实体上。 紧接着,叮啷哐啷,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成了无数瓣儿。 此时,守在外面的那些护卫,听见了里面异常的动静。 房门轰隆一下,就被人推开来。 一群护卫争先恐后地跑进来。 一进来,他们就看见,男人趴在墙根,嘴角全是血,倒在那里,似乎没了气息。 花瓶在他身边,摔得粉碎。 床上,欧沐慈躺在那里,几乎是一动不动。 “少爷!” “二少爷!” 那些护卫顿时慌乱起来。 他们立即跑过去,将那男人围得团团转。 所有人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但是,男人却没什么反应。 第462章 不利 所有护卫看见这一幕,顿时慌得不行。 有人壮着胆子,伸手探了一下男人的鼻息,在感觉到男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时,他松了一口气,“没,没死!” 大家闻言,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赶紧把少爷送回去!”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人七手八脚地抬起男人,就要将人送出去找大夫。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把人送出去,就见一只纸鹤从外面飞了进来。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喊声。 “……世子爷,世子爷,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我都说了我们主人家不在——” “世子爷——” 听到是庄子管家的声音,那些护卫的神色就变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群人冲了进来。 带头的护卫,立即瞪大了眼睛,色厉内荏地喊起来,“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 冲进来的宋时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看见纸鹤飞了过去。 她迅速偏头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影倒在床上,衣衫不整。 宋时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快步冲过去,同时拉开旁边的帷幔,帷幔瞬间就落了下来,将房间一分为二。 宋思文见宋时蕴过去,就下意识地想跟过去。 谢如故却拦住他,“我们就别进去了,里面的事情,交给时蕴。” 宋思文一顿,就听谢如故又说,“这里还有事情,需要我们解决。” 宋思文闻言,将目光放在那些护卫身上,定睛一看,他便瞧见了,那些护卫抬着的,满头鲜血的人。 那可不就是淮阳侯世子许恒吗? 再看徐恒,几乎是赤身裸体。 宋思文眼皮一阵狂跳,只觉辣眼睛,飞快地偏开头去。 许恒都这样了,屋子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只不过,不知道许恒怎么会伤成这样。 “唉呀,二少爷?!” 庄子的管事,跌跌撞撞地跟进来,看见了满脸是血的许恒,连忙跑过去,脸都白了,“二少爷,二少爷?” 护卫见宋时蕴等人不理他,正要找人出气,他一把抓住管事的手臂,咬牙道:“他们是谁,你们怎么让他们进来的?” 管事闻言,看了谢如故一眼,冷汗涔涔道:“他,他们是定国公府世子……” 护卫们瞳孔一缩,呆愣地望着谢如故等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方才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消失不见。 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淮阳侯身边的一个护卫,可谢如故却是实打实的定国公府世子。 两家虽然素来没往来的,但定国公府可比淮阳侯府地位高得太多。 他们哪敢在谢如故面前叫嚣? 但是,他们也担心许恒的情况。 为首的护卫,倒是个机灵的,很快就转移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来,对谢如故等人拱手作揖,“世子爷,方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世子爷,都是小人的不是,然则小人也是为了我们家少爷,少爷受了伤,急需要救治,还希望世子爷让开路来,让我们可以送少爷去医治。” 谢如故闻言,瞥了一眼许恒,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觉得,你们家少爷并不需要医治。” 护卫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已经走到床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床上人的情况。 她伸手握住欧沐慈的胳膊。 欧沐慈却像是触电似的,挣扎着尖叫起来,“呜,呜呜呜!” 宋时蕴看见她这反应,立即柔声道:“欧大小姐,是我,宋时蕴。” 欧沐慈浑身震了震,愣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呜咽着,竭尽全力向宋时蕴靠拢。 宋时蕴看见她脸上绑着的黑布和被反绑的双手,她伸出手,立即解开了欧沐慈眼睛上绑着的黑布和手上的束缚。 欧沐慈在此时重见光明,但在黑暗里呆了太久,对上强光,她猛地闭上眼。 缓了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来。 看见宋时蕴的那一刹那,她眼泪就汹涌起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宋时蕴,崩溃大哭,“宋,宋小姐……” 那声音沙哑得,仿佛泣血一般。 宋时蕴脸色沉沉,反手抱住欧沐慈,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低沉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看过,没有大碍,现在没事了,不要害怕。” 欧沐慈却只是哭,根本控制不住,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本能的,用眼泪发泄着恐惧。 宋思文和谢如故站在外面,隔着帷幔,听着欧沐慈这哭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思文忍不住低声地骂了一句,“斯文败类!” 谢如故似笑非笑地,望向那护卫,问道:“你们家二少爷和欧大小姐,认识吗?” 护卫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问,本能地道:“认,认识,自然是认识的!欧大小姐,是主动来做客的!” 谢如故眯起眼来,轻笑:“你叫现在这种情况,是做客?” 护卫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角,干笑着解释:“这,这个……这个……是她和我们二少爷,两情相悦……世子,这是我们家少爷的私事,哪家高门大户,没出过这种事情,只要是两情相悦,也是一桩美谈,您……就不要计较了吧?” 宋思文眼皮一抽,忍不住骂道:“你他娘的放屁!美谈?这明显就是强迫!你们淮阳侯府,还真是不要脸!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有你们这样的人吗?” 护卫:“……” 护卫不知道宋思文是谁,但既然是跟定国公府世子一起来的,想必身份不俗。 他没有去纠结宋思文的话,只是赔着笑脸,硬着头皮道:“世子,定国公府和淮阳侯府,那都是王公贵胄,大家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像是这种风流韵事,您就不要管了吧?” 谢如故还没说话,帷幔后嗖的一下,扔出来一个花瓶,砰的一声,正中那护卫的脑袋。 下一秒,花瓶破碎,他脑袋开花,被砸得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脑袋,就流了下来。 谢如故瞟了一眼那晃动的帷幔,望向护卫,善意地提醒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再胡言乱语,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让你脑袋开花那么简单了。” 护卫被砸得头晕眼花,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他的护卫,看见这一幕,更蒙了,压根不知道眼前出了什么事情,定国公府的人,怎么跑到淮阳侯的地盘上,插手他们的私事?看书喇 那些护卫不由望向管事,想让管事说说话。 管事一脑门冷汗,哆嗦地一拱手,“世,世子,我们家二少爷伤得厉害,不如……” “我看他伤得并不厉害。”宋时蕴那冰冷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不如直接死了好。” 谢如故闻言,对管事摊了摊手,“听见了?我家世子妃说了,这事儿我可就管不了了。” 管事:“……” 帷幔后,宋时蕴没去管谢如故的话。 她扶着欧沐慈坐起来,替她穿好外衣,擦了擦眼泪,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欧沐慈哭得直抽抽,极为艰难地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不……不……不是我要来的……是,是他……” 宋时蕴知道她要说什么,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是他绑了你来的,对不对?” 欧沐慈激动地点头,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强撑着精神,说:“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怎么动的手……” 她只知道,她在马车上犯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这里。 她也不知道绑她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要对她不利。 第463章 恩怨 “我,我当时真的以为,我,我要死了……”欧沐慈抽泣着:“然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突然被撞飞似的……没多久,你们就来了……宋小姐,我刚才真的快吓死了……” 宋时蕴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现在没事了,别害怕。我给你的那张护身符,还戴着吗?” “戴着呢!”一听这话,欧沐慈连忙去翻随身携带的香囊,符纸被她放在了香囊里。 但是,打开一看,里面的护身符,却变成了一片灰烬。 欧沐慈呆愣了一秒,猛地抬头望着宋时蕴,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那突然的金光和暖意,就是护身符的效果! 意识到这一点,欧沐慈眼泪再次汹涌下来:“宋小姐,谢,谢谢……”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护身符,温声道:“人没事就好。” 欧沐慈哭得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攥着香囊,她不敢想象,如若不是她戴了护身符来,结果会怎么样。 欧夫人还不相信这符纸,她当时觉得,宋时蕴是有点能力的,又是虞秋晚送来的,不占什么地方,便随身带着了。 幸好她带着了…… 否则,她真的不敢想象,现在的事情会变成怎么样。 宋时蕴看见护身符时,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欧沐慈虽然没听话,还是出门了,却是将护身符带上了。 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世子,你不能这么拦着我们啊,如若二少爷真的有什么好歹,你让我们怎么办?”就在宋时蕴安慰欧沐慈时,外面那些小厮和庄子的管事儿,已经抓耳挠腮,急得恨不得跳起来。 “世子,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权没势的,万一二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侯府肯定会要我们的命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放过我们吧!” 那些人看着许恒满头鲜血,呼吸越来越微弱,急得纷纷跪下来,向谢如故和宋思文磕头,希望他们饶过他们一命。 毕竟,许恒是主子,如若主子出事了,只怕他们的命也保不住。 宋时蕴蹲在床边,听见这话,向欧沐慈低声问道:“欧大小姐,你和淮阳侯府的二少爷有什么过节吗?” 欧沐慈闻言,一脸茫然地回想起来。 片刻,她猛然一惊,“我,我之前……在酒坊里,打过许恒……” 宋时蕴微微一蹙眉,“怎么回事?” 欧沐慈脸色发白,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角,干涩地道:“当时,是我三叔在那酒坊里,醉生梦死——” 欧天明那时候,成天泡在酒坊里。 那是京城最好的酒坊,也不缺歌舞。 说是酒坊,倒不如说是暗娼馆。 只是,那里的舞女,只是陪喝酒和跳舞而已。 但那对常人来说,都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提起那里,大部分人都嗤之以鼻。 欧天明成天泡在那里,醉生梦死,就是不回家。 欧三夫人在家里闹得厉害,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招数都使出来了。 欧家人都是不堪其扰。 但也都不愿意搭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欧三夫人派身边的丫环和婆子,去酒坊想要将欧天明请回来时,出了岔子。 去请欧天明的丫环和婆子,被困在了酒坊,迟迟没有回来。 欧三夫人等不到人,心知不好,又拿出要上吊的架势,把事情闹大到府内人尽皆知。 得知这件事,欧沐慈怀疑,那些丫环婆子怕是要出事。 她犹豫片刻,怕欧夫人知道此事,气得病更厉害,她便亲自带上不少长随,还从外面找了一些打手来,赶去了酒坊。 她赶过去的时候,酒坊里有不少人,都是许恒的狐朋狗友。 那时候,欧天明已经醉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书喇 而许恒等人,正拉着欧家派去的那些丫环,为所欲为。 一行人就在酒坊大堂内,声色犬马,胡天胡地。 酒坊的店家,也不敢管到淮阳侯府的头上,掌柜和小二全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这回事。 欧沐慈带着人冲进去,看见这一幕,顿时大脑充血,气得浑身发抖,哪里管得上许多? 她立即就让身边的人过去,把许恒等人拉开。 那些外面的打手,知道许恒的身份,有些迟疑。 直到欧沐慈保证,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欧家担着。 那些打手和欧家的长随,才冲过去,把许恒等人架了起来。 欧沐慈同时,又让跟过来的婆子,赶紧把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扶起来带走。 一看他们要把人带走,喝得醉五醉六的许恒,顿时就闹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架着自己的打手,淮阳侯二少爷的身份在这摆着,其他人也不敢拦着他。 他就跌跌撞撞地向欧沐慈冲过来。 见他衣衫不整,又满脸凶狠,欧沐慈当时心脏都快停跳了。 她一咬牙,拿起手里从家里抄来的木槌,就砰地一下,砸到了许恒的头上。 许恒本来就醉酒,被这么一打,顿时倒在了地上。 欧沐慈顾不上他现在如何,连忙让人抬上人和欧天明,快速离开了酒坊。 回到家后,欧沐慈仍旧心惊胆战,她怕酒坊内发生的事情传出去,她名声便毁了。 毕竟,当时那些人闹得太难堪,男子们都衣衫不整的。 一旦传出去,她就没什么清誉可言了。 不仅如此,她还担心淮阳侯得知自己的儿子被打,上门胡搅蛮缠。 到时候,吃亏的就不仅是她一个,而是整个欧府。 欧沐慈当时也很后悔,觉得自己做事太不冷静。 可是,看见那种场景,听见那些丫环的求饶声,她是真的没办法冷静。 好在,后来事情没有欧沐慈想象中那么坏。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酒坊内发生的事情,并未传出去。 外界根本没有传言。 也没有人说,淮阳侯府二少爷被打了的事情。 欧沐慈估摸着,是淮阳侯府怕丢脸,压下了消息。 不管怎么样,这对欧沐慈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过了一阵子,她便早已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这会子想起来,欧沐慈颤抖地看着宋时蕴,惊声道:“难,难道就为了这事儿,他,他想要报复我?可,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一年了吗?” 这并非近期发生的事情。 少说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欧沐慈几乎都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刚才听见许恒的声音时,她都没想起来这号人物。 宋时蕴听欧沐慈说完,心里就清楚了,八成就是为了这件事。 宋时蕴沉声道:“有些人就是睚眦必报。” 欧沐慈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宋时蕴看了看她,确认她暂时无事,宋时蕴便起身走了出去。 谢如故和宋思文站在那里,对于淮阳侯府那些下人的求饶一直无动于衷。 他们默契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瞧见宋时蕴从里面走出来,宋思文才问了一句,“时蕴,里面怎么样?” “无碍。”宋时蕴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说此事,简单地说过,她的目光,便定定地落在地上的那人身上。 那人满脸的血,仰面倒在那里,气息微弱得厉害。 淮阳侯府的下人,倒是没说错,再不救治这个人必死无疑。 宋时蕴沉默片刻,提步向许恒走过去。 看见这一幕,淮阳侯府的下人,齐齐地拦在许恒面前,警惕又胆怯地看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 宋时蕴冷淡地道:“我要救他,你们如若不怕他死,尽管拦着。” 第464章 质问 护卫们听到这话,俱是一愣,不明白宋时蕴是怎么想的。 宋时蕴明明是跟着谢如故他们一起来的,应该是跟谢如故他们一伙的,怎么会帮他们? “还不让开?”宋时蕴没时间陪他们闲聊,见他们还在发愣,冷喝一声。 那些护卫顿时一个激灵,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率先让开了路来。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扫了许恒一眼,她在许恒身边蹲下来,伸手放在许恒的手腕上。 探了一下许恒的脉搏,她又抬手,掰开许恒的眼皮看了看。 旋即,她从袖笼中,拿出来一包银针,打开来,取出几根银针,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迅速地在许恒的头部人中,以及胸口等处,扎了几针。 转瞬间,许恒就被扎成了刺猬。 看见他头部几乎全是银针,众人心里一跳。 护卫头领忍不住道:“你,你这是在作甚?若是伤了我们侯府二少爷,侯爷是不会饶了你的!” 宋时蕴充耳不闻,像是没听见似的,片刻,她便收起人中的针,又扎了一下许恒的指尖。 这一阵下去,许恒眼皮忽然动了动。 看见这一幕,那些护卫的呼吸,下意识地都停下来,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吓到许恒似的。 宋时蕴见此,又扎了一下另外的指尖。 下一秒,许恒猛地睁开眼来,狠狠地喘了两口气。 见此,护卫们大喜过望。 “二少爷!” “二少爷,你怎么样?” “二少爷没事吧?” 众人飞快地就要围上来。 宋时蕴回头,冷冷地看向他们。 那些人的动作,立即愣在原地。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有些惧怕宋时蕴。 在他们看来,宋时蕴好像比谢如故更吓人! 他们面对谢如故的时候,还没那么害怕…… 宋时蕴没心情和那些人废话,转头盯着许恒,冷声道:“醒了?” 许恒眼里全是茫然,闻言,他才缓缓地转动眼珠,看见宋时蕴,他不由一愣,完全不认识。 谢如故见此,淡淡地开口:“许兄,许久不见了。” 许恒闻言,目光缓缓地转移到谢如故的脸上。 一看见谢如故,他瞳孔一缩,沙哑地道:“谢如故?!你怎么在这?!” 紧接着,他又看见了宋思文。 除了宋时蕴外,这几个人,他都认识。 他不由一愣,“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询问地看向旁边的护卫和管事。 没等他们说话,谢如故似笑非笑道:“许兄倒是好雅致,请客来此处喝茶,我自然要跟过来凑个热闹。” 谢如故这话,其实就是想把这件事,无声无息地平息掉。 然而,许恒没听出来。 他下意识地就喊起来,“什么喝茶?!” 话音落,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自己竟然被欧沐慈给打了,他的面色顿时狰狞起来。 “那个小贱人呢?!”他飞快地看向护卫,“那个小贱人在哪儿,把她给我弄死!” 谢如故见此,脸色就冷了下来,“许兄,我们还在此处呢。” 许恒闻言一顿,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他望向谢如故等人,“谢如故,你们是为了欧沐慈那个小贱人来的?!” 谢如故还没说话。 他就冷笑起来,“我就说,那个小贱人怎么敢这么对我,原来是因为,攀上了谢如故你这朵高枝啊!” 谢如故脸色顿时如同冻住了一样,“许恒,你再说一句试试。” 说着,他忽然又是一笑。 “再说一句,我让你彻彻底底地过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许恒心头一凛。 他最讨厌的就是谢如故这一类人,天生骄子,处处都压他一头。 但他更明白,谢如故背后是衡阳大长公主以及陛下。 许恒知道,以谢如故的性子,真的能够敢出来,直接杀了他的事情。 如若谢如故真的直接杀了他,有衡阳大长公主和陛下在,只怕淮阳侯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思及此,许恒心里骂了一声娘,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谢如故见此,望向宋时蕴,给宋时蕴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让宋时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快点解决这件事吧。 宋时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便直接问道:“欧大小姐方才跟我说起一件旧事,你将欧大小姐抓来,就是为了当年事,报复她?” 宋时蕴说得晦涩。 旁人听不懂,许恒却一定听得懂。 果然,听见宋时蕴的话,他脸色果然变了变。 他眯起眼来,警惕地盯着宋时蕴,“你又是谁?” 宋时蕴还没说话。 谢如故便淡声道:“她是我未来的世子妃,许兄有意见吗?” 许恒一噎。 想到什么似的,他盯着宋时蕴,忽然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宋时蕴不耐地一皱眉,“现在是我在问你话。” 许恒今天一直处处碰壁,忍不住龇了龇牙,“草!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跟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抬手动了一根,他身上的银针。 下一秒,许恒就疼得尖叫起来,“啊啊啊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疼!” 他的头,此时疼得,几乎要炸裂一样。 许恒想要抬起手来,抱住自己的头,但此时他才发现,他根本动弹不得。 许恒强忍着疼,扫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扎着好几根银针。 宋时蕴刚才动了一根,他就疼得要命。 许恒不由望向宋时蕴,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方才,可是我救了二少爷,如若不是我,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如若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许恒闻言,下意识地就要骂,“你……” 宋时蕴一见他又要喷口臭,伸手又捏起一根银针。 “啊!!!草草草草!” 许恒疼得顿时浑身一颤,五官都挪了位,眼白一直往上翻。 疼得他几乎昏厥过去。 可是,又像是有人抓着他一根筋,让他吊着精神,晕不过去,只能感受着,那剧烈的疼痛,如同浪潮一样,不停地向他冲击和席卷。 那感觉太难受了! 许恒忍不住,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瞪着宋时蕴,咬牙:“你,你赶紧给我止住疼!” 宋时蕴一动不动,“我说过了,如若你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许恒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可这疼痛,真的太疼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仿佛血管随时要爆开似的。 许恒实在是承受不住,挣扎片刻,他猛地泄了一口气,还是求饶:“我,我回答你的问题就是了……是,我就是为了报复欧沐慈,行了吧?!” 宋时蕴闻言,眯起眼来,但抬手,将一根银针复位。 许恒顿时感觉,疼痛减少了一些。 宋时蕴旋即又问:“那已经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为何要现在报复欧大小姐?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欧大小姐的行踪的?” 许恒闻言,刚想拒绝回答。 宋时蕴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指了指他身上的银针。 动弹不得的许恒:“……” 他一咬牙,不服气,但还是回答:“她打了我,我肯定要还回去!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你们要问罪,与其问我,不如去问罪欧天明!如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得知欧沐慈那小贱人的行踪,更不可能买通欧家的车夫!让他把车驾到这里来!” 第465章 计划 谢如故和宋思文听到这话,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宋思文是知道的,欧天明那不是欧家出了名的不成器的三老爷吗? 那可是欧沐慈的亲叔叔啊! 亲叔叔联合外人,怎么坑自己的侄女? 宋时蕴方才就有了些许的猜测,能够买通欧家的车夫,在马车上动手脚,除非是欧家内有人,和许恒里应外合。 听见欧天明的名字,宋时蕴意外,又不完全意外。 她脸色沉了沉,接着问:“欧天明是欧大小姐的叔叔,他怎么可能这么做?你莫不是想要诓骗我?” 许恒气得冷笑,“你们自己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刚想说什么。 身后的幔帐忽然被人哗啦一下,拉开来。 宋时蕴转头看过去,就见欧沐慈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她穿戴得还算整齐,只是那张脸白的吓人,脚下虚浮得厉害。 宋时蕴见此,快速起身走过去,扶住欧沐慈,低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欧沐慈呼吸有些急促,红着眼,顾不上回答宋时蕴,她死死地盯着许恒,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血。 “我,我三叔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许恒一看见欧沐慈,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起来,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小贱人!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宋时蕴闻言,冷冷地看向他,目光从他身上的银针一扫而过。 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许恒心里一颤,只觉得分外憋屈,他死死地剜了一眼在场的护卫,咆哮着:“你们这些人,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你们家少爷我?!我们淮阳侯府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护卫们听见这话,也觉得委屈。 他们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谢如故和宋思文。 许恒见此,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几乎差点把他憋死。 但他知道护卫们是什么意思。 宋思文将来是要继承侯爷爵位的,谢如故又是定国公世子,哪个身份论起来,都比他这个侯府没继承权的二少爷高得多! 这两个人,带着人在这里堵着,护卫们也不敢做什么。 真若是闹出个好歹来,只怕是要抄家灭族,可不单单是他们一条命的事儿。 这种情况下,他们宁可回去被淮阳侯府处罚,也不敢对谢如故和宋思文动手啊。 许恒意识到这一点,气得够呛。 “到底为什么?!”见他一直不回答自己,欧沐慈颤抖得愈发厉害,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许恒,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许恒不想理会欧沐慈。 可是,看了看欧沐慈身边的宋时蕴,再看看谢如故和宋思文。 许恒抿了一下唇角,形势比人强,他磨了磨牙根,不情不愿地回答:“因为,他欠了我一大笔钱,我承诺他,只要他帮我搞定你,那笔钱一笔勾销,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他一大笔钱,保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闻言,欧沐慈脸色刷地一白,身子一晃,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怎么都没办法相信,就为了一笔钱,欧天明就把她这个侄女给卖了,把欧家给卖了! 她毕竟是欧家的女儿,今日之事一旦成真,传出去之后,那毁掉的是欧家所有女眷的名声。 欧家所有女眷,以后就别指望有个好出路了。 欧天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可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下,为了一己私欲,他不顾欧家,连自己的两个女儿也不管了?看书溂 欧沐慈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宋时蕴扶着她,见她脸色不好,她紧皱着眉,拿出一张符来,塞到欧沐慈的手上。 这是补气符,可以让欧沐慈的精神好一些。 将符纸塞到欧沐慈的手上后,宋时蕴冷冷地看向许恒,“就因为这些?” 许恒嗤笑:“不然呢?欧天明那个蠢货,一辈子没什么本事,还觉得别人都对不起他,只要我勾勾手指,他自然就过来舔——” 欧天明前半辈子,风光无限,中间潦倒不堪。 现在,不仅是被磨去了所有心气,私下里还一直说,是欧家对不起他。 欧家上下都迫害他。 许恒只是稍加承诺,欧天明便选择相信他。 这怪谁? 宋时蕴闻言,眯了眯眼睛,“欧天明为什么欠了你一大笔钱?这钱是做什么用途了?” 许恒闻言,神色有些古怪。 宋时蕴沉声道:“你如若不说,我就——” 她的声音,忽然停下来。 但,意味深长。 许恒看了一眼身上的银针,连忙道:“我说还不行吗?就是赌钱!他喜欢赌,但是十赌九输,他那点月银,就一局都不够输的,输多了,自然就来问我借钱了!” 谢如故睨了许恒一眼,不太相信,“许兄应该在里面做了手脚吧?” 许恒神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 从他的反应,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自己大约也知道,落在了宋时蕴和谢如故手里,现在形势比人强,只能实话实说。 他便承认下来。 自从一年前在酒坊被打后,许恒就对欧沐慈怀恨在心。 他当时本来,就想去报复欧沐慈的。 可是,父母知道他是在酒坊里,吃酒作乐,欺负的还是人家良家女,不想让此事闹大。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淮阳侯府就颜面扫地了。 若是被政敌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没准淮阳侯还得吃挂落。 所以,淮阳侯夫妇并不想让此事闹大,不允许许恒再去找欧家的麻烦,还将此事压了下去。 许恒心里虽不痛快,却也不敢违抗父母的话,只是在心里,记恨上了欧沐慈。 他一直在想办法,偷偷地报复欧沐慈。 只可惜,欧沐慈现如今拼命经营着她的名声,平时基本上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偶尔出门,去参加的也都是女眷们的花宴,且随时随地带着不少的下人。 就算许恒有心,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把欧沐慈给办了。 所以,只能等。 然后,在他吃酒作乐的时候,就碰上了欧天明这个老二世祖。 欧天明如今,也是混迹在各大酒坊和赌场里面。 只不过,自打酒坊那件事后,欧天明就没怎么出现在许恒面前,大约也是觉得没脸。 后来偶遇,欧天明还各种担心、害怕。 许恒看见欧天明的时候,便计上心头,装作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和欧天明天天结伴玩乐。 欧天明赌博输了没钱,他给。 欧天明想要喝最好的酒,他请。 欧天明想要去最好的秦楼楚馆,他邀。 反正,只要是欧天明想要做的,他全部都答应下来。 渐渐地,欧天明胃口越来越大,做事也越来越没有顾忌。 在许恒的算计下,他前段时间,在一个赌场里,一夜输掉了一万金。 不是一万两,而是一万金! 当然,这里面有许恒买通庄家的功劳。 但这笔钱,对欧天明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 他当时赌在兴头上,没注意到自己输了多少钱。 冷静下来,一听说自己输了那么多钱,庄家让他给钱的时候,欧天明脸色就白了下来。 庄家见他支支吾吾的,拿不出钱来,就说了一句,拿不出钱来,就让他留下两只手。 欧天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他还指望着,有朝一日,科考中榜,扬眉吐气。 若是没了双手,他还考什么? 更何况,即便是个普通人,没了双手也活不下去啊! 第466章 威胁 欧天明当时被吓得不轻,直接跪下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饶。 庄家见此,就暗示他,他不是和许恒一起来的吗?不如去求求淮阳侯府的二少爷。 毕竟,淮阳侯府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 淮阳侯府自然是能够拿出来一万金的。 欧天明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自己是跟许恒一起来的,转头便向许恒求助。 许恒顺势便提出来。 想要让他帮忙可以,但是欧天明也得帮他一个忙。 欧天明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为了保住自己的双手,想也不想便说:“别说一件事,便是二少爷让我做十件事百件事,我也无有不依的!还请二少爷无论如何都要救我!” 许恒见此,便提出来自己的要求,他要欧沐慈。 欧天明当时也愣了一下,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二少爷还是没忘记当年之事吗?” 许恒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只是觉得,欧大小姐身材不错。” 欧沐慈本身长得不错,个头抽条后,身材确实也挺不错的。 许恒之前想过,既然欧沐慈在酒坊装什么贞洁烈妇,他就直接找个贼人来,毁了欧沐慈的清白。看书喇 看欧沐慈还能不能装下去? 但是,想着欧沐慈那小模样,他又不想便宜别人。 想了想,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他自己上。 而且,若是他自己上了,欧沐慈和欧家,到时候更得吃哑巴亏。 如若欧家真的纠缠不清,他到时候直接娶了欧沐慈做小妾,正好可以借着羞辱欧沐慈,让欧沐慈一辈子活在自己的阴影下! 这样,他就可以狠狠地报复欧沐慈,让她一辈子都痛苦不堪。 这样可比伤害一次,效果更好。 许恒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十分地妙。 所以,他才盯上了欧天明。 欧天明一开始,或许有犹豫过,但听见庄家催着他要么给钱,要么留下两只手。 他一个激灵,飞快地看向许恒,便一口答应下来。 承诺,无论许恒要做什么,他都会配合到底。 许恒笑了笑,便和庄家去后面的账房结账。 但实际上,庄家是被他买通了。 根本不需要给那一万金。 欧天明也是傻。 无论对哪户人家来说,凭空拿出一万金的现钱,都十分困难。 即便淮阳侯府也不例外。 可是,欧天明当时被吓破了胆,根本就没多想过。 许恒和庄家回来后,说是给了钱,他就信了。 从那之后,欧天明对许恒更是点头哈腰,谄媚无比。 而许恒在得知长宁王府要在城郊办宴席之后,他觉得,时机到了。 他就和欧天明商量了一个计策。 欧家内的车夫,由欧天明买通,在车内下了迷烟。 车夫随后,就会按照许恒的计划,在官道拐弯的时候,驾着马车,到怀安苑来。 许恒什么都不用做,直接等他们把人送过来就可以了。 “你们的计划,倒是周密。”宋时蕴听完他们的计划,冷笑一声。 许恒心下不服气,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下头,掩饰眼里的不服。 欧沐慈听见许恒这些话,身子猛地一晃。 怪不得…… 她就说,为什么她进了马车后,没多久便觉得无比困倦,几乎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原来是马车上放的香,有问题。 又怪不得,她身边的丫环,没有任何的反应。 原来也是被迷晕了。 欧天明和许恒…… 真是好狠。 没给她们半点反抗的机会。 欧沐慈现在都有点怀疑,欧三夫人为什么吵着一定要过来。 说不定,这里面也有欧三夫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欧沐慈恨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见她脸色难看得厉害,宋时蕴望向谢如故,沉声道:“欧大小姐身子不适,我先送她下去。” 谢如故点点头,“这里交给我。” 宋时蕴略一点头,扶着欧沐慈便向外走去。 许恒见此,急忙道:“不是,你就这么走了?!我身上怎么办?!” 宋时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欧沐慈出来后,才发现,她方才是在一座两层小楼上。 宋时蕴扶着她从楼梯上下来,走到院子里的长凳上,扶着她坐下来,又拿出之前的银针包,取出几根银针,帮欧沐慈调整着气血。 同一时间。 许恒看见宋时蕴就这么走了,还想再喊。 谢如故却不咸不淡地道:“别喊了。” 许恒一噎,望向谢如故,心里不耐,又不敢和谢如故作对,只能不情不愿地问:“谢如故,你们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旁边的庄子管事,也连忙道:“二少爷身上的伤,还需要处理,还请世子爷给我们淮阳侯府一个薄面!” 谢如故压根没有理会管事,而是盯着许恒,皮笑肉不笑地道:“许兄,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说法?” 许恒一愣,“什么说法?” 谢如故眉梢一挑,望着他的目光,愈发地意味深长。 许恒瞬间反应过来,咬牙:“怎么,她欧沐慈打了我,你们还想要我哑巴吃黄连?” 谢如故淡淡一笑,“这件事传出去,当真对淮阳侯府有利吗?若是我将此事,告到宫里,再告一句,淮阳侯教子无方,许兄觉得如何?” 许恒脸色一变。 第一反应就是,他爹如若被圣上训斥了,回头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谢如故旋即又道:“诚然,若是许兄非要和我们较真到底,那么,我们就不好放许兄离开了。” 许恒一咬牙:“谢如故!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死在这里?!我若是真死了,你以为你就没事了?” 谢如故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你若死了,我该当如何?” 他一个反问,许恒一噎。 他该当如何? 谢如故的母亲,是衡阳大长公主,还有皇帝这个表兄。 别说,许恒今日是自作自受,即便谢如故今日自己,无故打死了许恒。 只怕,也顶多是挨几句训斥,打个几板子,再去淮阳侯府道个歉。 淮阳侯府根本不可能,让谢如故付出什么以命换命的代价。 许恒自己都清楚这一点,心里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同时也愈发的气氛,“所以,谢如故,你要为了欧沐慈那个小贱人,跟我为敌?” 谢如故淡笑:“别这么说,许兄,我记得,你我本就无交情。” 言外之意,本就不是一路人,何来现在为敌之说? 许恒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他恨恨地看着谢如故,一口牙齿都快被咬碎了。 谢如故却闲适地一笑,探了探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道:“许兄可以慢慢思考,我不着急的。” 许恒:“……” 谢如故自然是不着急! 现在着急的是他! 他的头,现在虽然不流血了。 但伤口一直不处理,也是会死人的! 许恒再蠢笨,也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 他一咬牙道:“好,我保证,今日之事绝对不会传出去,欧沐慈的名声,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谢如故淡笑,“还不够。” 许恒眉心一皱,“还不够?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谢如故:“备上一份足够打动我的厚礼,到欧家去。” 许恒:“……” 他心里骂了一声,但还是答应下来,“行!” 谢如故又道:“还有。” 许恒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还有?!谢如故,你别太过分了!” 谢如故却淡淡一笑,“最后一件事,许兄,从今以后,欧大小姐必要寿终正寝,但凡她以后,遭遇任何意外,哪怕意外破了点皮,我都不会放过淮阳侯府。” 第467章 哆嗦 许恒听到这话,脸皮狂抽,“谢如故!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就算你是定国公府世子,我们淮阳侯府也不是吃醋的,你别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就不相信,谢如故背后一个定国公府,还能真的抹杀了他们淮阳侯府不成?! 谢如故却淡笑,“淮阳侯府的屁股,有没有擦干净,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还是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们淮阳侯府?” 许恒闻言,看着谢如故那古井一样的眼神,心里猛地一颤。 他记得,有一个传言,定国公府私下里有私兵,奉旨监察所有的朝廷命官。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但看谢如故这表情,他不敢赌。 任何一个王侯伯爵府,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屁股完全干净。 万一,定国公府真的拿捏住了他们什么把柄。 那…… 许恒不敢想,惊声道:“好,好!我保证,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去找欧沐慈的麻烦!” 闻言,谢如故满意地一笑,“那就多谢许兄了。” 语毕,他看了宋思文一眼,转身就要走。 宋思文瞪了许恒一眼,跟在谢如故身后就要走。 但是,谢如故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下来。 他转头,望着许恒,微微一笑,“许兄,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也会说到做到。” 许恒看着他那笑,心里一个激灵,一迭声地道:“我,我保证!” 谢如故这才满意地离开。 看见谢如故和宋思文带着人走出去,许恒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想过,等他平安地回到京城,他就要让欧沐慈和平宁侯府付出代价。 但是,经过谢如故刚才那么一说,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京城里的传闻不错,谢如故才是那纨绔中的纨绔! 他就是个刺头儿! 又有皇上和大长公主的偏爱! 他是斗不过谢如故的。 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连累自身不连累淮阳侯府,他就只能把今天的事情,打落牙齿活血吞。 一想到,自己被打了,还只能哑巴吃黄连,他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险些吐出来! “二,二少爷,您现在没事吧?”护卫们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恒,见他神色变化,众人都有些担心。 许恒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说呢?!” 护卫们一个激灵,不敢说话。 管事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少爷稍等,我,我去请大夫!” 许恒现在满身是银针,他们也不敢乱动。 许恒自己也不敢动,闻言只能冷哼一声,表示同意。 管家忙不迭地跑下来。 就见,宋时蕴等人,还在楼下的院子里。 一下来,看见他们,管家脚步猛地一顿,不敢上前,唯恐自己被牵连。 宋时蕴一眼就看见了那管家。 她面无表情地望向欧沐慈。 她给欧沐慈行针,促进气血的流通,以免气大伤身,气血凝滞。 又给欧沐慈用了补气符。 欧沐慈此时的状态,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恍惚,但算是平静下来了。 宋时蕴望着她,温声道:“欧大小姐,现在还有力气吗?” 欧沐慈缓缓地抬头,望向她,片刻后,微微一点头。 宋时蕴见此,扶着她站起身道:“那我们先回去吧,我嫂嫂还在等你呢。” 欧沐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宋时蕴口中的嫂嫂是谁。 她下意识地便向宋思文看过去。 宋思文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挠头,低下头去,却也没有反驳。 显然,平宁侯府所有人,都认定了虞秋晚。 欧沐慈忽然想,这样真好。 她没再多说什么,宋时蕴便扶着她,向外面走去。 谢如故和宋思文,跟在宋时蕴和欧沐慈身后,缓慢地向庄子外走去。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管事才忙不迭地跑出去。 同一时间。 宋时蕴扶着欧沐慈,走在前面,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落在身后远处的庄子,她向谢如故低声问道:“许恒那边处理妥当了吗?” 谢如故知道宋时蕴是什么意思,微微颔首:“许恒答应过我,今日之事,旁人不会知道一丝一毫,从今之后,他也不会再找欧家和欧大小姐的麻烦。” 宋时蕴一顿,却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你怎么跟他说的?” 谢如故闻言,微微一笑,“不就是三言两语打发了吗?怎么,二妹妹这是担心我?” 宋时蕴:“……” 她瞪了一眼,没有正行的谢如故,低声斥责:“都什么时候了,谢如故,你就不能有点正行?” 谢如故轻笑道:“是我的错,二妹妹就不要生气了,总之事情解决了,淮阳侯以及许恒那边,都不会再出来说什么,二妹妹尽管放心。” 宋时蕴瞪了他一眼,冷哼:“这还差不多。” 语毕,她便转过头去,扶着欧沐慈继续往前走。 一旁,看着他们相处模式的宋思文,有些目瞪口呆。 完全没想到,宋时蕴还有这么……鲜活,这么会生气的时候。 更没想到,谢如故被怼了竟然还那么开心…… 看着一脸笑意的谢如故,宋思文忍不住说:“如故兄,被骂了,值得那么高兴吗?” 其实,他更想问谢如故一句,您是有病吗? 谢如故闻言,眉梢一挑,“世子妃骂我,是我的荣幸。” 宋思文:“……” 谢邀,他算是发现,谢如故是真的姚冰了。 宋思文被这话,油得一个哆嗦,咬牙道:“谢如故!我们家还没答应,要把时蕴嫁给你呢!更,更何况,你还没上门提亲呢!” 谢如故闻言,打蛇随棒上,“那我回去就请冰人上门——” “谢如故!” 谢如故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的声音,就从前面传来。 两个人倏地望过去。 就见宋时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俩。 虽然那张小脸,跟冰山似的,但她那通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真实情绪。 谢如故对上宋时蕴那双眼睛,笑吟吟地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提亲之事,我全听二妹妹指使。” 宋时蕴绷着脸,瞪了他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便转过头去。 宋思文看见这一幕,不由啧了一声。 真没想到,谢如故被宋时蕴拿捏得这么狠。 就连提亲的事儿,都得经过宋时蕴的同意。 不过…… 宋思文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们俩好像是互相拿捏。 宋时蕴这性子,不也是被谢如故拿捏得稳稳的吗? 他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谢如故,即便提亲的主动权,全部在宋时蕴身上,他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到了宋时蕴的同意去提亲呢。 宋思文见此,抬手拍了拍谢如故的肩膀,叹息道:“如故兄,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今日这模样。” 谢如故前些年,循规蹈矩,也算是翩翩佳公子。 病了一场之后,性子大变,开朗了许多,成了不少人口中的纨绔。 但无论何时,他谢如故什么时候,不是被众星捧月,别人捧着他,夸着他的? 像是这种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谢如故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我甘之如饴。” 宋思文:“……” 谢邀,又被腻歪到了。 宋思文倏地收回手,再也不想和谢如故说话了。 还没名没分呢,就这么腻歪了。 他严重怀疑,若是谢如故和宋时蕴真定亲了,他只怕是日日吃不下饭,吃狗粮就吃饱了。 第468章 不公 在谢如故和宋思文时不时的插科打诨之中,宋时蕴扶着欧沐慈,一众人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长宁王府举行宴席的营地之中。 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消息的虞秋晚和秦士安宋时柔等人,远远地看见他们走过来,他们顿时激动起来。 虞秋晚和宋时柔,快步地迎上去。 看见脸色苍白,满脸憔悴的欧沐慈,虞秋晚心里一紧,关切地问道:“沐慈,你怎么样,没事吧?” 欧三夫人和秦士安也赶了过来。 看着欧沐慈这番模样,欧三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试探地问:“沐慈,你是……被什么人抓走了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倏地放在欧三夫人身上。 欧三夫人全身一紧,“我,我就是随口一问……” 宋时蕴瞥她一眼,淡声道:“没有什么抓走不抓走的,就是车夫迷路了,开到旁边一个山谷里,退不出来了,我们刚好在山谷中,找到了欧大小姐而已。” 欧三夫人:“……” 她是不太聪明,但也听得出来,这理由简直不要太扯淡。 她之前派人,在附近可没少寻找欧沐慈,别说是马车了,就连一个鬼影都没看见。 更何况,这里有什么山谷,能够卡住马车,让马车无法回头的? 这不是扯淡吗? 但是,这些话,欧三夫人只敢在心里说一说。 她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偏帮着欧沐慈的。 她再说下去,只会讨人嫌。 不仅如此,出于她个人心态,她也不想让欧沐慈出什么意外。 一旦欧沐慈名声受损,那么她两个女儿多少也会受到牵连。 因为父母名声不佳,她两个女儿说亲已经很是困难。 如若欧沐慈的名声再出什么事情,她两个女儿的前途,就彻底毁掉了。 所以,在这件事上,欧三夫人和欧沐慈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必须站在欧沐慈这边,把事情给压下去,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就说,沐慈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儿!”思及此,欧三夫人咧嘴一笑,“回头,我就跟下面那些人交代好,让他们回去面壁思过,竟然让大小姐迷路了,也不知道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 欧沐慈闻言,心下了然,无论欧三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还是对欧三夫人感激地一笑,“三婶,惩罚就不必了,是我自己认错了路,指挥错了,跟别人无关。” 欧三夫人闻言,顺坡下驴。 三言两语间,就把这件事给定性了。 秦士安看了看他们,也在帮忙补了一句,“今日之事,我也会交代好长宁王府和宴席上的宾客,人是我们长宁王府和定国公府找回来的,自然是无碍的。” 众人心下了然。 欧沐慈失踪那么久,无论如何,只怕外面都会有些非议猜测。 但是,如若长宁王府和定国公府站出来,为欧沐慈背书。 那么,无论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了不得罪长宁王府和定国公府,他们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嘴上是不敢说什么的。 无论如何,这样都保证了欧沐慈的清誉。 谢如故闻言,对秦士安一笑,“谢了,兄弟。” 秦士安晃了一下手里的扇子,“有什么可谢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还是说,如故你想把我长宁王府的功劳,都据为己有?” 一句玩笑话,让现场的气氛,轻松许多。 虞秋晚和宋时柔一直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宋时蕴扶着欧沐慈,轻声道:“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吧。” 欧沐慈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乱,是不能穿了。 今日为了不让人多想,欧沐慈现在也不适合直接离开。 否则,只怕猜测更甚。 虞秋晚闻言,回过神来,立即道:“我让人带了两身更换的衣裙,就在马车上,沐慈,我陪你去换上吧。” 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做这种出游,都会带上不少东西。 比如更换的衣物、一套完整的餐具、洗漱用品、临时用的恭桶等等。 虞秋晚也是名门贵女,加上这次出来,未必一日内就能够赶回去。 因此,她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正好有些换洗的衣裙。 闻言,欧沐慈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虞秋晚和宋时蕴见此,便扶着欧沐慈,一起离开了现场。 宋时柔想要跟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几个人坐在虞国公府那硕大的马车上,气氛不复方才的轻松,反而有些凝重起来。 方才,虞秋晚在人前没问出来的话,此时望着欧沐慈,她哽咽了一下,沙哑地问:“沐慈,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的失踪了?欧家那马车和丫环呢?” 欧沐慈闻言,才想起来这件事,她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一顿,“我还真不知道。” 她当时,只顾得上照顾欧沐慈,就把欧家的车架车夫和丫环给忘记了。 欧沐慈闻言,有些担心:“紫苏不是坏人,她是我的贴身丫环,若是她自己留在了许恒那里,我只怕她……” 宋时蕴闻言,脸色一沉,“我去请长宁王世子帮忙,让他去找许恒要回车架和人来。” 欧沐慈连连点头。 宋时蕴便走下马车。 待车帘放下来,虞秋晚望着欧沐慈,眼泪汪汪,忍不住哽咽:“沐慈,你方才说的许恒,可是淮阳侯府的二少爷?这事,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闻言,欧沐慈眼眶也跟着红了红,她哽咽了一下,道:“表姐,许恒……他就是一个王八蛋!” 话音落,她一下子扑进虞秋晚的怀里,一边哭一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虞秋晚,诉说着她当时有多害怕。 虞秋晚和宋时柔,听得心惊胆战,又被气得,肝胆欲裂。 一直柔声柔气的宋时柔,听完这些,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许恒!畜生!” 虞秋晚望着欧沐慈,更是感同身受,她哽咽道:“京城中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当真是被宠坏了,处处都想欺负咱们女子!” 哪怕是如她们一样的名门贵女,都会被人坑害,更不要说,那些平头百姓家的女子。 对女子来说,想要毁掉一个女子太容易了,只要对她们做点手脚,泼点黑水,沾染在她们身上。 她们这一辈子就算晚了。 就像是今日之事,明明欧沐慈是被坑害的人,但若是没有宋时蕴等人,及时阻止了这件事。 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欧沐慈受到了伤害,却还是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要么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出家老死庵堂。 要么或许还要嫁给许恒做妾。 而,倘若今日之事,传出去了,为了保护门楣清白,又为了自身清白,那么欧沐慈的结局,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许恒…… 顶多被叱骂几句,挨几板子,等过几年后,这事儿在他那里,就成了一桩不值一提的风流韵事,只剩下欧沐慈埋骨九泉。 许恒这事儿,就和蒋子英一样。 仅仅用这么一件事,就可以彻底毁了她们。 多可笑…… 明明她们是受害者,却不得不退让。 想到这些,虞秋晚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块东西,不上不下,几乎让她窒息。 如她所言,她和欧沐慈这样,算是名门贵女,却还会遭遇这些。 她更不敢想,其他女儿家,一辈子要遭遇多少的困难。 换作普通女儿家,遇到欧沐慈这样的事情,大抵只有死路一条。 而欺辱她的人,屁事没有。 第469章 愤怒 想到这些,虞秋晚心里就梗得慌。 宋时柔也听得气愤,“那许恒就没有得到什么报应吗?” 虞秋晚下意识地看向欧沐慈。 欧沐慈摇了摇头。 虞秋晚和宋时柔的脸色都沉了沉。 但心里也清楚,许恒没得到什么报应,也很正常。 毕竟,许恒还是淮阳侯府的二少爷,为了欧沐慈的名声着想,他们不可能将事情闹大,自然就不能对许恒做什么。 想到这些,虞秋晚咬了咬牙,“这个许恒,当真可恨!” 欧沐慈吸了一口气,语气微沉:“算了,表姐,我能够平安离开那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们别为我难受了。” 虞秋晚握了握她的手,叹息一声,旋即又道:“沐慈,你也是的,不是和你说了,这几日不要出门了吗?” 宋时柔闻言,也想起来一些蹊跷,“对了,欧大小姐,欧三夫人不是说,你们是坐着马车来的吗,车夫怎么会把马车驶去怀安苑啊?” 欧沐慈闻言,脸色白了白,没有说话,只是嘴唇抖动着。 刚才,她在描述今日发生的事情时,并没有说出欧天明来。 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位好叔父。 看见她神色不对,虞秋晚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问道:“不对,欧家的马车,不会好端端地跑去怀安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沐慈,你身边的人,是不是被许恒买通了?” 她记得,宋时蕴跟她说过,让她告诫欧沐慈小心身边人。 欧家的马车,今日突然不按照规划路线,跑去了怀安苑,这只能说明,欧沐慈身边应该是出了内鬼! 闻言,欧沐慈望着虞秋晚,泪眼蒙眬,狠狠地哽咽了一声道:“不,不是……” 虞秋晚看出来有内情,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告诉我啊!沐慈,你告诉了我,我才好帮你想办法处理。” 欧沐慈紧紧地抿着唇角,过了片刻,才沙哑地道:“是,是我三叔……” 虞秋晚和宋时柔顿时一震。 两个人都如遭雷击一般。 过了许久,虞秋晚才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三叔?欧天明?!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虞秋晚知道,欧天明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欧天明毕竟是欧家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人,做这样的事情? 这若是传出去,别说欧天明,整个欧家都没办法做人。 欧天明做这种伤人不利己的事情作甚? 欧沐慈强忍着颤抖,低着头:“他,他赌输了一大笔钱,是许恒帮他平了账目,许恒还承诺他,只要他帮助许恒……事成之后,许恒就会给他一大笔钱,足够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闻言,虞秋晚因为生气,脸色噌地一下涨得通红,“这个欧天明!他是疯了吗?!他有没有想过,你们才是一家人啊!这是钱不钱的事情吗?若是今日事成,不仅要了你的命,一旦传出去,欧家的名声,他那两个女儿的前程,都完了!他就一点都不顾惜吗?” 欧沐慈只是掉着眼泪。 她心里何尝不是充满疑问? 回来的这一路上,欧沐慈都在想,欧天明为什么要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欧沐慈和父母,对欧天明管控得太严格了。 又或许,欧天明天生就是一个坏种,根本没有什么为什么。 他才不会考虑那么多,他所考虑的,只有他自己。 只要他自己过得好,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虞秋晚坐在旁边,气得小脸通红,捏紧手里的帕子,尽管欧沐慈没有说话,但她心里也清楚。 像是欧天明这样的人,完全不可理喻,不能以常理度之。 虞秋晚思及此,强忍着怒气,握住欧沐慈的手,沉声道:“今日之事,纵然没有闹出去,也不能轻纵了你三叔!等会儿回去之后,我去找表姨母和姨父,让他们为你做主!” 无论如何,像欧天明这样,为了一己之私,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的,是绝对不能再姑息了! 往日欧大人护着他,可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虞秋晚就不相信,欧大人还会闭着眼,护着欧天明!看书溂 欧沐慈没有说话,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确实需要别人帮她主事。 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就这么放过欧天明。 就在这时候,车帘再次被人拉开,宋时蕴弯着腰,走了上来。 看见宋时蕴,虞秋晚收拾了一下心情,问道:“时蕴,长宁王世子那边怎么说?” “世子已经派人去寻找欧家的车驾和丫环。”宋时蕴走过去,在虞秋晚和欧沐慈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许恒受了伤,怀安苑那边现在应该乱成了一团,他们短时间内应该顾不上欧家车架和丫环,想要将人带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欧沐慈闻言,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宋小姐,今日之事,多亏有你在。”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其他事情都是长宁王世子和定国公世子的功劳。” 虞秋晚闻言,叹息道:“今日,也多亏了我们大家都在,只可惜,这件事只能让我们打落牙齿活血吞,只能放过许恒!一想到,他以后可以逍遥法外,我就生气!” 虞秋晚现在一想起许恒,便满肚子愤恨。 但是,为了欧沐慈的名声考虑,他们都得把这件事,咽回肚子里。 这样,也就只能放过许恒! 一想到许恒做了这样的事情,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虞秋晚就气得浑身发抖。 不可抑制地想到,自己当日遇到的事情。 幸好,她父亲出面,废了蒋子英。 现在,只能庆幸,欧沐慈没有出大事。 不然,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许恒这样的人! 宋时蕴闻言,看了看虞秋晚那气得通红的小脸,淡淡一笑,“逍遥法外?那也未必。” 虞秋晚听着她似是意有所指,立即眼睛一亮,问道:“时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许恒那往后的运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抓住许恒,把他送去牢房吗?”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往后,你们就知道了。” 虞秋晚等人不解,望着宋时蕴的眼里,全是好奇和探究。 宋时蕴坦然地坐在那里,却是一片的淡定自若。 见她根本就没想多说,虞秋晚等人只能按捺住自己心里的好奇,没再追问下去。 她们在马车内,陪着欧沐慈坐了一会儿,待欧沐慈勉强收拾好心情,换上衣裙后,一行人才下了马车,回到宴席上。 无论如何,她们现在都只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免节外生枝,引起旁人的注意。 几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谢如故和宋思文、秦士安都坐在那里,看见她们过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欧沐慈的脸上。 见欧沐慈的精神尚可,众人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过程中,谁也没再提起,欧沐慈的事情,不想让欧沐慈多想。 诗会紧接着,正常举行。 现场很快就热闹起来,把之前的凝重,都冲散开来。 欧家本来的位置有些远,欧三夫人在自己的位置上,伸长了脖子,向欧沐慈的方向看了看,见欧沐慈和谢如故他们坐在一起,欧三夫人心里略有些诧异。 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忽然挤出一张笑脸来,拉着两个女儿站起身来,“走,跟娘去向长宁王世子请安。” 第470章 告辞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坐在一起,其他位置上,正在击鼓传花,好不热闹。 宋时蕴对这个,却没什么兴趣,正百无聊赖时,嘴边塞过来一颗葡萄。 宋时蕴一顿,偏头看过去,就见谢如故眉梢一挑。 宋时蕴脸色微红了红,看了一眼左右,见别人的注意力,都在诗会上,她瞪了谢如故一眼,飞快地将那颗葡萄吃了下去。 谢如故见此,淡淡一笑,又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是雪花酿,你尝尝看,这是长宁王府新酿的酒,你应该会喜欢的。” 宋时蕴哦了一声,将酒杯接过去。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入口清凉微甜,并不腻口。 确实是宋时蕴喜欢的口味。 宋时蕴瞥了谢如故一眼,刚想说话,欧三夫人就笑吟吟地带着两个女儿,走了过来,向他们一行人齐齐地行了一礼。 旋即,欧三夫人又拉着两个女儿,再次向秦士安行礼道:“见过世子爷,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世子爷从中斡旋。” 秦士安还未说话。 欧三夫人便推了推两个女儿,示意道:“沐欣沐云,快,见过世子爷,谢谢世子爷帮了我们欧家许多。” 虞秋晚和宋时柔等人,听到这话,都不由皱起眉来。 今日,秦士安确实帮了不少忙。 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向秦士安道谢。 但是,开口向秦士安道谢的,不应该是欧沐慈吗? 怎么变成了欧三夫人? 而且,欧三夫人这口吻,也不像是为了欧沐慈的事情,向秦士安道谢。 倒像是……想要在秦士安面前,为两个女儿博一个露面的机会。 这就有点不合时宜了吧? 而在欧三夫人的示意下,欧沐欣和欧沐云,对着秦士安,弯下腰肢,软软地福了一礼,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矫揉做作。 “沐欣见过秦世子,多谢秦世子今日相助。” “沐云见过秦世子,多谢秦世子今日相助——” 秦士安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欧三夫人言重了,我今日什么也没做,欧家若是想要道谢,也应该向平宁侯府和定国公府道谢才对。” 秦士安没有理会欧沐欣和欧沐云,面上虽然挂着笑,但这话婉拒的意思很明显。 他是半点也不想承欧家的谢意。 欧三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道:“这是当然的。” 说着,她拉着神色不自然的欧沐欣和欧沐云,望向宋时蕴和谢如故,“沐云,沐欣,替你们的姐姐,谢过宋小姐和谢世子。” 欧沐欣和欧沐云,方才听见秦士安的话,神色便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欧沐欣,脸上挂着些许的不服气。 听见欧三夫人这话,她们俩还是听话的,向谢如故和宋时蕴福了一礼,乖巧道谢。 但声音却比方才正常了许多,没那么娇滴滴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 一看,刚才那模样,就是欧三夫人特意教导过的。 虞秋晚思及此,神色便有些不快,但碍于现在人多,她并没有说什么。 谢如故和宋时蕴都是淡淡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不客气,便算是揭过此事,不想继续纠缠。 欧三夫人见此,却是心有不甘。 她咬了咬唇瓣,期盼又哀求地望向欧沐慈,柔声道:“沐慈,便让你两个妹妹留在这里陪你吧,你方才遇到了些事情,妹妹们留在这里,三婶也好安心一些。” 欧沐慈闻言,望着欧三夫人心情复杂。 欧三夫人至今还不知道,欧沐慈今日为什么会出现意外。 竟然还敢跟她这么说…… 若是欧三夫人知道了,欧天明的所作所为,想必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这番话。 欧沐慈看了看欧三夫人身边的两个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 她还是心软下来,望向虞秋晚。 虞秋晚已对上欧沐慈的眼神,就知道欧沐慈在想什么,她抿了一下唇角,虽然不赞同不情愿,但还是给了欧沐慈这个面子,淡声道:“既如此,就留下来陪着沐慈吧。” “不过……” 她望着欧三夫人面上浮现出来的欣喜,补了一句,“既然是陪沐慈,那就好好地陪着,不要胡乱走动。” 欧三夫人将欧沐欣和欧沐云留下来,不过是想着这边世家公子多,想让欧沐欣和欧沐云在这多多走动,最好能够被哪家世家公子给看上,上门求娶才好。 虞秋晚这话,却是打破了欧三夫人所有计划。 也是暗中警告。 欧三夫人听懂了虞秋晚的话,脸色变了变,干笑一声,却也不敢违抗,“那是自然的,姐姐妹妹坐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虞秋晚淡笑不语。 欧三夫人心里不快,但想着,只要跟这些世家公子小姐坐在一起,便算是有露面的机会,总比跟她坐在宴会的最后,完全没有人能够看见的角落好。 欧三夫人思及此,稍稍地平复了些许情绪,推了推欧沐欣和欧沐云,让她们俩过去,挨着欧沐慈坐下来。 时下流行,坐在蒲团软垫上。 欧沐云和欧沐欣,在欧三夫人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旁边便有眼疾手快的机灵下人,送上来两个软垫,放在欧沐慈身边。 欧沐云和欧沐欣走过去,便挨着欧沐慈坐下来。 见此,欧三夫人向其他人行了一礼,保持着僵硬的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虞秋晚见此,按捺下翻白眼的冲动,低声道:“我就知道,这一家子都是不堪相与的!” 老话说得好,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 欧天明不好,欧三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欧三夫人比欧天明更在乎自己的女儿罢了。 算了。 虞秋晚看了看欧沐欣和欧沐云,心想,做母亲的,想要为两个女儿搏一个前程,也很正常。 虞秋晚心里叹息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欧沐欣和欧沐云坐在欧沐慈身边,倒还算是规矩,从头安静到尾。 只不过,她们俩人读书识字都比较少,这样的诗会,她们是半句都插不上口的。 若是,能够说上一字半句,自然会得到一些青睐的目光。 可她们俩根本插不上嘴,完全湮灭在人群之中。 哪怕她们坐在高台上,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欧三夫人见此,气得要死,死死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不停地向高台上张望着。 却见欧沐慈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她自己都没参与,更不要说带动欧沐欣和欧沐云了。 而高台上,除了宋思文和谢如故秦士安外,其他几个人都没开口。 欧三夫人见此,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暗恨,浪费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长宁王府办诗会,来的可都是名门公子。 这么好的一个高嫁机会,竟然都没抓住…… 欧三夫人别提多失望了。 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欧三夫人此时还不知道,待诗会结束,才是真正的绝望。 诗会结束后,天色已晚。 长宁王府在附近的山里,也有庄子,便请了几个交好的人户,留在庄子里。 欧三夫人见此,眼睛一亮,刚想找机会,让欧沐慈去缠着虞秋晚,一起留下来。 秦士安明显是高看了虞秋晚和宋时蕴等人的,只要虞秋晚和欧沐慈留下来,那她的两个女儿便也有机会留下来。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虞秋晚便起身,向秦士安告辞,“京城中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们就不叨扰世子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也跟着起身,表示他们也要回城。 秦士安看了看他们,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然地一笑,“那我就不挽留了。” 第471章 谈话 欧三夫人见此,着急地走过去,急忙道:“秋晚,你们一个个姑娘家的,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我看天色已经晚了,此时赶路有些危险,我们都是女儿家的,不如留在长宁王世子的庄子上过夜,明日一早再回城吧。” 虞秋晚不悦地看了欧三夫人一眼。 一眼就看出来欧三夫人那些小心思。 她神色淡淡地道:“我们确实有事情要处理,而且,还是处理欧家的事情。” 虞秋晚意有所指地瞥了欧三夫人一眼。 欧三夫人从她的眼神里,读到愤怒二字,她不由一愣,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处,处理欧家的事情? 欧家有什么事情? 不过就是欧沐慈今日失踪了半日? 但是,不是说这没事了吗? 看虞秋晚等人的样子,应该也不想将此事闹大才对啊。 这还有什么要处理的? 欧三夫人不解地看着众人。 但是,众人皆是一副神色淡然,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理会欧三夫人的样子。 欧三夫人见此,抿了抿唇角,只能将心里的话,全部压了下去。 “既如此,那就走吧。”宋时蕴淡淡地开口。 语毕,她率先从旁边的台阶,走下高台。 谢如故紧随其后。 见此,虞秋晚扶起欧沐慈,也跟着离开。 宋思文护在她身后,担心地看着她们俩,唯恐虞秋晚踩空似的。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下来,回头一看,就看见宋思文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顿了一下。 谢如故啧了一声,小声地调侃道:“二妹妹,我怎么才发现,大哥那么聪明呢?真是让我自愧不如啊。” 宋时蕴:“……” 她看了谢如故一眼,心想,宋思文什么时候有你那么腻歪了。 但是,这话,她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没多久,宋思文等人就下了高台。 欧三夫人见此,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咬咬牙,带着两个女儿一起跟上去。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秦士安那边派人过来,将欧沐慈的车架和丫环,都送了过来。 包括,欧沐慈的车夫。 车夫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整个人被捆成了粽子似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嘴巴也被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被丢在马车上,如同一头待宰的猪似的。 紫苏此时醒了过来,眼睛鼻子通红,看样子之前哭了很久。 一回来,看见欧沐慈,她就扑进了欧沐慈的怀里,“小姐——” 欧沐慈拉住她的手,急忙打量着她,担忧地问道:“紫苏,你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紫苏拼命地摇头,“我,我没有……” 她确实没受伤。 在马车上,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时,她就被关进一间柴房里。 那是她没见过的地方,她第一反应,就想冲出去,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打不开柴房的门。 她在马车里,又哭又喊,折腾许久,也没有人为她打开房门。 那时候,她就知道出事了。 她担心欧沐慈这边,倒是没有人管她。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呼喊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理会她。 直到刚才,长宁王府那边派人去了庄子上。 庄子的管事,才将她放出来。 她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小姐,紫苏都快吓死了,我,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小姐了——”紫苏鼻涕一把泪一把。 欧沐慈被她说得,眼睛都红了,捏着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呢。” 紫苏抽搐着点头。 宋时蕴看着她们这边主仆相认,便向送他们回来的秦士安的长随,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将人带回来?”看书喇 长宁王府的长随,拱手道:“不是小人们不尽心,实在是怀安苑太乱了!” 他们倒是一个多时辰之前,就赶到了怀安苑。 可怀安苑当时,一片混乱。 据说,庄子上的管事,请了大夫去给许恒看诊。 但当大夫,将许恒身上的银针取下来后,许恒就忍不住痛得尖叫,在床上打滚。 头上的血,流得也越来越快,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时,庄子上所有人和大夫,都在担心许恒的情况,为许恒忙前忙后。 哪有人顾得上他们? 即便知道是长宁王府派过去找人的,他们那时候也顾不上啊。 所以,长宁王府的长随,只能在怀安苑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许恒头上的血被止住了,庄子的管事才有空招待他们。 可即便如此,许恒的情况,也没有多少好转。 他一直在房间里,鬼喊鬼叫。 庄子管事愿意帮他们把人放出来,其实也是想,来请他们帮忙。 秦士安出行,作为诗会的主办方,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他随身带了两个大夫。 庄子管事打听到这一点,就想请秦士安,将大夫借给他们怀安苑用一用。 毕竟,是长宁王世子带在身边的大夫,自然是比一般的大夫强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他们回来时,庄子管事也跟着赶过来,亲自去面见秦士安。 宋时蕴闻言,抬头向高台看过去。 果然,便看见那庄子的管事,正站在高台上,点头哈腰拱着手,不知道在跟秦士安说什么。 距离太远,他们听不见。 但也能够猜到大概的内容。 秦士安听得微微皱眉,很快便答应下来,他跟身边的人说了点什么。 没多久,便有两个大夫打扮的人,从后面的帐篷走出来。 他们身上各自背着一个药箱,身边还各自跟着一个药童。 见他们走过来,庄子管事立即向秦士安拱手道谢。 秦士安摆了摆手。 庄子管事便立即带着那两个大夫,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他们那神色匆匆的样子,虞秋晚皱了一下眉,忍不住低声道:“怎么就没疼死他?” 她方才将长随的话,全部听在耳里,心里一直想的就是,许恒怎么就没死呢? 宋时蕴闻言,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有时候活着,比死还可怕。” 虞秋晚一愣,“什么?” 宋时蕴弯唇一笑,“嫂嫂,上马车吧。” 虞秋晚见她不欲多说,强压下好奇心,没再多问,扶着欧沐慈,便先上了马车。 虞国公府的马车极大,宋时蕴和宋时柔紫苏一块儿上去,马车内的空间,都绰绰有余。 一行人在马车上坐下来,紫苏这才放松下来,她看了看宋时蕴等人,还是忍不住拉着欧沐慈的手,低声问:“小姐,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她很想知道,马车是怎么突然跑到了怀安苑,淮阳侯府的人为什么把她扣起来? 他们也没得罪过淮阳侯府的人啊。 紫苏不明所以。 欧沐慈闻言,小脸沉下来,握住紫苏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动着。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就忍不住颤抖。 紫苏看出来欧沐慈不对劲,猛地一震,“小姐,我们被抓走之后,您是怎么出来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欧沐慈闻言,脸色白了白。 见此,虞秋晚不忍心地道:“没出什么事情,你放心吧,先不说这些了。” 紫苏见欧沐慈的反应,心里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锤。 她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但她不敢往那地方想,只能拼命地点头,把心里那可怕的念头,给压下去。 虞秋晚见气氛凝固下来,有意调解气氛,便问道:“沐慈,你三婶娘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有意想将女儿,嫁给长宁王世子吗?” 第472章 回家 欧沐慈的注意力,被虞秋晚的话拉走,她顿了一下,“这不太可能。不过,三婶可能是想让,沐欣或者沐云,嫁给秦世子做妾。” 欧家和长宁王府地位悬殊太大了。看书喇 欧家的女儿,是不可能做长宁王府的正妻的。 即便欧沐慈都差得很远,更不要说欧天明的女儿了。 有那样的父母,欧沐欣和欧沐云,想要嫁给一个好人家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富贵中的富贵人家。 但是,以欧沐慈对欧三夫人的了解,她没准儿是想把女儿,嫁给秦士安做妾。 以往在家里,欧三夫人就曾说过,嫁给欧天明这样的人户做正妻,倒不如嫁给那富贵人家做妾,过得衣食无忧,不用成天担心这儿,担心那儿。 她也曾想过,让欧大人帮她看看,有哪个有爵位在身的人家,要妾室或者侧妃的。 欧大人当时还训斥过欧三夫人,责怪她不配为人母,怎么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 欧三夫人当时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那还不是因为欧天明吗? 欧天明不成器,在外面坏了名声,他的女儿哪有好人家愿意要? 她只是想让女儿往后的日子好过一点,有错吗? 欧大人当时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得甩袖而去。 毕竟,欧三夫人说的是实话。 别说欧沐欣和欧沐云了。 因为欧天明的缘故,其实整个欧家的女儿,都不太好高嫁。 否则,欧沐慈的婚事,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 当然,这里面也有欧三夫人这个悍妇名声在外的缘故。 可是,欧三夫人怎么会看得见自己的错处? 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己嫁错了人,早知当日就不该图名声,嫁给欧天明,还不如去那富贵人家里做妾。 也好过嫁给欧天明这样的人,连累她天天被骂,还得拿自己的嫁妆银子出来补贴家用。 所以,私下里,她对两个女儿的婚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得嫁给有钱人家。 最好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 为此,哪怕是妾室通房,她都愿意。 长宁王府,可不就是最符合条件的吗? “……这位欧三夫人,还真是特立独行。”宋时柔闻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欧沐慈苦笑,“她也是被我三叔折磨狠了吧?” 妾室通房,确实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可欧三夫人嫁给欧天明这样的人,即便做了正妻,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依旧抬不起头来。 欧三夫人娘家也算是不错的门户。 现如今,欧三夫人都不愿意回娘家了。 因为,她说,每次回去,感觉娘家的哥哥嫂嫂,都看不起她。 在自己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更何况是在别处? 欧三夫人便想开了,只要两个女儿过得好,衣食不愁,其他都是浮云。 “怪不得,你三婶婶把两个女儿教成了勾栏做派。”虞秋晚想到欧沐欣和欧沐云,在高台之上,面对男子时那娇滴滴的模样,忍不住吐槽,“当真是毁了两个女儿。” 欧沐慈没办法评说什么。 欧三夫人这些做派,欧家人心里都有数。 她曾经甚至请过‘女夫子’到家里来。 但那女夫子,并不是为了教欧沐欣和欧沐云的学识,而是教她们,怎么获得男子的关注,怎么在男子面前献媚。 欧大人和欧夫人得知这消息时,也曾去训斥过欧三夫人。 可欧三夫人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欧天明又不管事。 欧大人和欧夫人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去管三房的事情。 可以说,欧沐欣和欧沐云现在的模样,就是欧三夫人专门教养出来的。 这种事情,欧沐慈也没脸说出口,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虞秋晚叹息道:“那两个女儿摊上你三叔三婶,这样的父母,真是倒霉透了。我看若是沐慈你愿意的话,今日事毕后,你不如让她们俩,跟在你母亲身边受教导。” 欧夫人虽然脾气暴躁,但好歹是世家出来的女儿,规矩和做派还是有的,也是识文断字,有掌家管事之才。 欧沐欣和欧沐云,年纪也不小了,现如今开始,也不知道能够掰正过来多少,但能够掰正过来多少,就掰正过来多少吧,总好过一直这样下去。 欧沐慈闻言,怔了一下,认真考虑起来虞秋晚的话。 她和那两个堂妹,并没有什么过往恩怨。 而她们俩,毕竟也是欧家的女儿。 若是她们将来嫁得好,过得好,对欧家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于欧天明的事情,她也不想牵连到两个妹妹身上。 犹豫片刻,欧沐慈道:“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需要考虑的地方太多,她也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 虞秋晚温声道:“这本来就是你们欧家的家事,我只是随口一说,事情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你别多想。” 欧沐慈点点头,她知道虞秋晚并无恶意。 现如今,一家门户大大小小多少人,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欧沐欣和欧沐云嫁得不好,与人为妾,或是做了通房,将来乱乱糟糟的,也影响欧沐慈出嫁后,在娘家的地位。 虞秋晚也不过是在为她考虑。 只是欧沐慈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是想不了这些了。看书溂 只能先记下来,往后再行计较。 车内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待月上中梢时,一行人才回到京城中。 虞秋晚得跟着欧沐慈去一趟欧家,便望向宋时蕴,低声道:“时蕴,你若是没事,也跟我们去一趟欧家吧。” 或许,还有需要时蕴帮忙的地方。 宋时蕴也想看看,这件事怎么处理才比较好,便点点头。 有她跟在身边,虞秋晚松了一口气。 虞秋晚吩咐车夫,径直将车驶到欧家大门口。 跟在后面的两辆马车,也纷纷停下来。 虞秋晚和宋时蕴陪着欧沐慈下来时,便看见谢如故和宋思文,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 欧三夫人带着一脸不快,和两个女儿也纷纷下了马车。 看见他们都赶到了欧家,欧三夫人不由一愣,心里愈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压下心里之前的不快,走过来,挤出一抹笑来:“秋晚,世子爷,你们这么晚了,怎么都到了府上?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虞秋晚看她一眼,扶着欧沐慈一边向欧家内走去,一边冷淡地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欧三夫人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愈发地不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儿。 她询问地看向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 可是,他们哪里会和欧三夫人说什么? 宋时蕴和谢如故等人,仿佛没看见欧三夫人似的,跟在虞秋晚和欧沐慈身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进了欧家的大门。 欧家的门房,知道欧大小姐等人出门,今日必定回来,特意留了门。 却没想到,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 门房有些意外,望着欧沐慈,躬身道:“小姐,这些贵客是?” 欧沐慈还没说话,虞秋晚便望向门房道:“去将表姨父和姨母请到正厅来吧。” 门房自然认出来,虞秋晚是谁,他有些意外。 还没等他说话,虞秋晚又补了一句,“等了,叫上欧三老爷。” 欧三夫人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询问。 虞秋晚便扶着欧沐慈径直走了,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欧三夫人心里愈发的狐疑,这么晚了,到底什么事情,需要把欧天明都给叫起来? 第473章 机会 若是说,今日欧沐慈遇到了什么委屈,想要跟欧大人和欧夫人说一说,也正常。 但是,为了不让消息传出去,不让那么多人知道,污了欧沐慈的清白按理来说,顶多只会叫上欧大人和欧夫人吧。 怎么还会叫上欧天明? 他们就不怕欧天明知道后,把事情宣扬出去吗? 毕竟,欧天明一向不成器,喝了酒之后,更是会胡言乱语。 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不会让欧天明知道才对。 现下,虞秋晚特意让门房叫上欧天明…… 欧三夫人越想,心里愈发不安。 她拉上两个女儿,亦步亦趋地追上去,她倒要看看,虞秋晚和欧沐慈今日到底要做什么。 …… 宋时蕴和谢如故宋思文,就像是旁观者,跟随虞秋晚和欧沐慈等人,进入欧家的正厅后,他们三个人便站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全程没有说话。 虞秋晚扶欧沐慈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来,脸色微沉地,等待着欧大人和欧夫人欧天明过来。 欧夫人和欧大人如今是分开住的,得知欧沐慈和虞秋晚这么晚过来,还叫他们过去。 欧夫人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素衣,头发只是向后拢了一下,半披散着,由丫环扶着,走了进来。 一踏入正厅,看见那么多人,欧夫人脚步一顿,有点意外。 同一时间,她心里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欧夫人顿了一下,便加快了脚步,“秋晚,沐慈,这是出什么事了?” 欧沐慈憋了一天,听见欧夫人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心情和眼泪,在此时全部崩溃。 她倏地站起来,望着欧夫人未语泪先流,“娘——” 欧夫人见她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心里咯噔一声,心疼不已,连忙走过去,将欧沐慈揽进怀里,急忙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今日不是去参加诗会的吗?” 欧夫人一边问着,一边询问地看向一旁的虞秋晚和紫苏,用眼神向她们询问,今天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紫苏对今天的事情,已经有所猜测,但她不敢说,只能站在那里,低下头。 虞秋晚对上欧夫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温声道:“表姨母,还是等人都到齐了再说吧。” 欧夫人一怔。 虞秋晚又看向欧沐慈,宽慰道:“沐慈,不哭了,等下还得解决这件事呢。” 欧沐慈趴在欧夫人的怀里,听见虞秋晚这话,她心里明白虞秋晚是什么意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强压下情绪,用力地闭了闭眼,压下眼泪,可还是忍不住抽噎。 欧夫人心疼坏了。 这些年来,家里的事情,全靠欧沐慈帮她撑着。 她都忘记,多久没见过女儿,露出这么脆弱的样子。 欧夫人也有些担心,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让欧沐慈变成这样。 她紧紧地抱着欧沐慈,正在这时候,欧大人和欧天明前后脚地走进来。 欧天明今日难得这个时辰在府上,没有流连于秦楼楚馆。 此时此刻,他却鬼鬼祟祟地,跟在欧大人身后。 在看见虞秋晚欧沐慈和宋时蕴谢如故等人,都站在正厅里时,欧天明的神色明显就变了变,他有些慌张地抓住自己的衣角,眼神一下子变得不安和紧张起来,他紧着皱眉,低着头,或许还在想,欧沐慈这个时候,怎么会回来? 欧天明想着这些,一颗心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这是怎么了?”欧大人一进来,看见那么多人,也有些意外,不由问道:“出了何事?” 虞秋晚闻言,看向欧大人,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欧天明,眼里的厌恶几乎遮盖不住。 她强压着怒气,先向欧大人福了一礼,“秋晚见过表姨父。” 欧大人看着虞秋晚,神色缓和了许多,颇为温和地说:“秋晚啊,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虞秋晚直起身来。 欧大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的人。 定睛一看,他一眼就认出来谢如故。 欧大人连忙拱手,惊讶低呼道:“谢世子,您怎么来了?” 谢如故对欧大人微微颔首,“我不过是陪着过来,看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欧大人闻言,不由有些诧异:“什么事情啊?” 欧天明闻言,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谢如故的话,虞秋晚开了个头。 虞秋晚瞥了欧天明一眼,提着一口气,沉声道:“表姨父,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我知道,表姨父与欧天明乃是同胞兄弟,血缘亲厚,自然庇护,可我想问表姨父,是否无论欧天明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哪怕伤害到欧家和欧家子女,表姨父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 欧大人被虞秋晚这一连串的诘问,问得一懵,“这,这话是怎么说的?” 欧天明的脸色更是一片铁青中泛着白,他看了看旁边双眼通红的欧沐慈,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脑子里此时也是满是问号。 许恒那边到底怎么搞的? 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他,许恒会把这件事的首尾,都了结干净吗? 欧沐慈如今这模样…… 许恒是得手了,还是没得手? 若是没得手,欧沐慈他们为何要闹成这样? 若是得手了,欧沐慈和虞秋晚,他们怎么敢闹? 欧天明本来以为,今日自己是躺赢,只要过了今日,他下半辈子,便可以挥霍无度,衣食无忧。 所以,他今晚在屋内,喝了不少酒。 当时喝得舒服,但此时他却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实在是没办法思考清楚这些事情。 “今日,沐慈去参加长宁王府诗会的路上,遭遇了一些意外。”虞秋晚闻言,看了欧沐慈一眼,她伸手握住欧沐慈的手,是安慰鼓励欧沐慈的同时,也在鼓励自己。 按理来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像是这种事情,不应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主持公道。 可是…… 她压不下这口气。 虞秋晚定定地看着欧大人,“原本欧家的车夫,在车内下了迷烟,又突然变道,驾着马车,去了城郊淮阳侯府的怀安苑——” 欧大人听得更是糊里糊涂,“……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他听不明白,欧天明却明白了。 他脸色愈发地苍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 虞秋晚听见欧大人的话,沉声道:“表姨父,听我继续说就是了。” “淮阳侯府的二少爷许恒,一年多前,曾经在酒坊内,与欧天明畅饮,还对欧家去寻得丫环婆子,图谋不轨,表姨父应该还记得这件事吧?” 欧大人自然记得这件事。 这事儿当时闹得难堪,欧沐慈将人救回来后,便将此事告诉了欧大人。 欧大人当时也十分气愤,抓来欧天明,便狠狠训斥了一番。 也是从那之后,他严格控制着欧天明的月银花销。 只不过,过去那么久了。 欧大人已经渐渐将这件事忘记,此时听见虞秋晚突然提起来,他才骤然想起来,不过…… “外甥何故说这些?” 欧大人不明白,虞秋晚这话怎么有些奇怪? 虞秋晚皱眉:“表姨父还没有听明白吗?许恒,自从那日之后,就恨上了沐慈,他怪沐慈坏了他的好事,打伤了他,可当时淮阳侯府将此事压了下去,他只能把恨意藏在心里,这一藏就是一年多,近日,终于让他找到报复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是欧天明。” 第474章 殴打 欧大人不由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欧天明。 欧天明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的吓人,浑身都在哆嗦。 见他看过去,眸色躲闪,心虚不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喝了酒的脑子,此时却像是一团浆糊似的,根本动不了。 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欧大人心里猛地一沉,意识到什么,他神色凝重地望向虞秋晚,沉声道:“然后呢?” 虞秋晚深吸一口气,“他,欧天明,在赌场内和许恒相遇,在许恒的设计下,欠了赌场上万两黄金——许恒替他还了这笔钱,却要他帮忙做一件事。” 虞秋晚将从宋时蕴和谢如故口中,听说到的真相,一字一句,字字愤怒地,说给众人听。 “就因为许恒承诺,事成之后,会给欧天明一大笔钱,欧天明就答应他,撺掇着沐慈今日出门,又买通了欧家的车夫,将欧沐慈送去了怀安苑。” “若不是我们第一时间赶到,打伤了许恒,带回了沐慈,后果不堪设想——” “依照规矩,我是晚辈,有些事情本不该我说,但事到如今,我便是就僭越了,也要问表姨父一句,时到今日,表姨父可还要护着他欧天明?” 虞秋晚定定地望着欧大人,一张小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整个人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她是真的很气愤于欧大人。 如若不是欧大人的纵容和娇惯,欧天明本不至于如此。 若是欧大人早就下定决心,狠心改造,欧沐慈也不会险些遭遇毒手。 这一切,有欧天明的天生坏心肠,也有欧大人的步步纵容。 欧大人听见虞秋晚一句又一句地诘问,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暗暗地握紧了袖中的双拳。 无论虞秋晚的身份何等地尊贵,毕竟只是个小辈,他好歹是个长辈。 这么被晚辈指着鼻子数落,若说不生气,那自然是假的。 但是…… 欧大人倏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欧天明,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他一把抓住欧天明的手腕,怒喝道:“天明,你告诉我,此事可是真的?” 欧天明闻言,脑子一紧,下意识地道:“自,自然不是……大哥,我,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沐慈是,是我的亲侄女啊!” 虞秋晚当即冷笑一声,“我也想问三老爷,你是欧家人,为什么要处处谋害欧家?” “我——”欧天明神色慌乱,还想辩解。 一直没说话的宋时蕴,此时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今日之事,我等都是见证,所以才跟着我秋晚嫂嫂过来,给欧大小姐做个证,若是欧大人和欧三老爷,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我们或许还可以跟淮阳侯府的二少爷对峙,到时候孰是孰非,一目了然。”看书喇 欧天明一听,理智轰隆一声,彻底崩塌,下意识地道:“你,你们疯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不觉得丢人,还想把事情闹大不成?你们都不要脸面了吗?!” “那敢问三叔——”欧沐慈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欧天明,强忍着哽咽,字字泣血地逼问,“三叔,你做这一切的时候,可曾在乎过我的脸面,在乎过欧家的脸面?” 欧天明脸色一白,僵硬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欧三夫人站在欧沐慈等人身后,此时也是脸色惨白,才知道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怪不得,欧沐慈回来,对她们的态度就怪怪的…… 她猜想到过欧沐慈遭遇了什么,却没想到,她的丈夫,两个女儿的父亲——欧天明,竟然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沐慈……”欧夫人听到欧沐慈的话,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一瞬间,她已经双眼含泪,难以置信地抓住欧沐慈的双手,颤抖地问:“这,这是真的吗?” 欧沐慈眼睛微红,却坚定地,重重地一点头:“是,但好在我遇见了宋二小姐,遇见了谢世子,是他们将我救了出来,如若不然……我今日恐怕不能活着回来,再见母亲一面了。” 欧夫人闻言,身子一晃,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过去。 旁边的丫环,下意识地扶住欧夫人。 欧夫人定了定心神,一把推开丫环,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快步地冲到欧天明面前。 啪的一声,巨响的一巴掌,狠狠地掴在欧天明的脸上。 这一巴掌,欧夫人用尽全身的力气。 欧天明被这一巴掌,打得脸偏向一侧,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众人就看见,他那张脸迅速地红肿起来。 然而,欧夫人却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她抬起双手,左右开弓。 “你这个畜生!欧天明,你就是个畜生!” “我早就说过,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像是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世上?” “若是依我所言,我早就将你踹出了欧家,怎么会让你还有迫害我女儿的机会?!” “你,你怎么敢的?!” 欧夫人一边咆哮着,一边连续打了六七个巴掌下去。 欧天明那一张脸,迅速肿胀成了猪头。 如若最后不是他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欧夫人也用尽了力气。 只怕不仅是这几个巴掌了。 欧夫人打得自己掌心,都红了起来,她晃晃悠悠地站在那里,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仍旧死死地瞪着欧天明。 若是杀人的目光,能够化作实质,只怕欧天明此时,早就已经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欧大人站在旁边,怔怔地看着发疯的欧夫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维护欧天明。 欧沐欣和欧沐云,看见亲爹被打,倒是想上去。 欧三夫人却死死地按住她们俩的肩膀。 欧沐欣和欧沐云,着急地向欧三夫人看过去。 欧沐欣更是带着哭腔,“娘,爹被打了!” 欧三夫人望着躺在地上,整张脸肿成猪头,不见往日半分风采的欧天明,狠狠地一咬牙,含恨道:“打!他活该!便是打死了他,也是他活该!” 欧沐欣不明所以,“娘,那可是爹啊!” 欧三夫人猛地低头,望着欧沐欣,恼怒道:“你将他当成亲爹,他又将你当成亲女儿吗?!” 欧沐欣和欧沐云被欧三夫人这一吼,弄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两个女儿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欧三夫人却很清楚。 她自己嫁过人,生过子,这些年下来,有些事情原先不懂的,现在也该懂了。 她心里清楚,如若欧沐慈今日真的遭遇不测,只要事情传出去,欧家女儿的名声,便都坏了。 她两个女儿,本来就没什么前途了。 若是欧家的名声,还受到了伤害,那她两个女儿,便更没人敢娶! 到时候别说是去富贵人家做妾、做侧妃,哪怕是想要嫁给寻常普通人,都不可能! 她都知道这些,欧天明不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欧天明在动手的时候,心里就放弃了两个女儿。 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 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 众人听见欧三夫人的话,对欧三夫人倒是有些改观了。 无论如何,欧三夫人都比欧天明清醒得多,也是真心为了女儿考虑。 至于欧天明……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那躺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欧天明身上。 欧沐慈和虞秋晚此时,已经走过去,将欧夫人搀扶过来,远离了欧天明。 第475章 分家 倒不是为了欧天明,虞秋晚和欧沐慈只是担心,欧夫人身体本就不好,气伤了自己的身体,就更不好了。 也怕,欧夫人在气头上,在对欧天明做什么。 为了欧天明这样的人,把自己搭进去,那就不值当了。 她们扶着欧夫人回到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 此时此刻,正厅里却有些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欧夫人和欧天明粗重的呼吸,证实刚才发生了什么。 欧大人站在欧天明身边,定定地看着他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双肩微微耷拉下来,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都有些塌软下来。 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岁。 他望着欧天明,只是问了一句,“今日的事情,可是真的?” 欧天明愣愣地看他。 欧大人对上他那被打肿了的眼睛,声音略有些沙哑,“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欧天明张了张口,却又心虚地垂下肿胀的眼皮。 过了片刻,他从嘴里吐出来一口血,夹着血腥,说了一句:“是。” 欧大人闻言,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睛,便变得通红。 他盯着欧天明,咬牙道:“为何?沐慈是你侄女,往日对你也不算差,你为何要联合外人,害你自己的亲侄女?” 欧天明闻言,像是认命了似的,扯了一下唇角,反唇相讥,“对我不算差?欧天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这话,你们大房一家,对我不算差吗?!” “我也是欧家的嫡子,我也是欧家正经的继承人!” “凭什么欧家的一切,现在都变成了你们的?” “这还不算,就连我要用一些银钱,还要听你们的训斥,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我倒要问问你,这一切凭什么?!” “难道就凭你,比我从娘的肚子里,早爬出来了几年吗?!” “我本有天赋,有才名,若不是你处处打压着我,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怎会堕落至此?!” 他盯着欧大人,狠狠地咬着牙,嘴里的血迹,还是从嘴角不停地流下来。 欧大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欧天明说出来的话。 他难以置信道:“欧天明,你在胡说什么?!” “是,你早些年是有才名,那个时候,你要拜访大儒,要读书,要束修,我们哪一点没依着你?家里哪一点,短缺了你?!” 是,欧天明早些年,确实颇有才气。 而那时候,欧家也确实是将欧天明,当成了将来的继承者培养的。 当时的欧大人,虽然是嫡长子,可是父母当时,其实更偏爱欧天明。 欧天明聪明,又有才气,能说会道,讨人喜欢。 欧大人虽然脾气温和好相处,可除此之外,再没什么长处。 两相比较下来,父母自然更偏爱欧天明。 为了培养欧天明,欧家父母到处去找出名的大儒,高价邀请大儒来家中讲学。 为了欧天明,海一样的银子,流水价一般花出去。 他们帮欧天明买最好的文房四宝,拜最好的师父,帮欧天明打通了不少文官清流。 请他们帮忙宣扬欧天明的才名。 当时,只要是欧天明要花钱,欧家便是砸锅卖铁,也会挤出来,不让欧天明在这方面,吃半点的亏。 为得就是,想把欧天明捧出来。 他们想让欧天明,一举成名,早日登科,来日登阁拜相,带着欧家平步青云。 那时候的欧家父母,怎么也不能说是偏向欧大人的。 只可惜,欧天明终究是伤仲永。 不过短短几年间,将欧家几乎掏空的欧天明,这颗被寄予厚望的未来新星,却骤然陨落。 他几次科考不中,且风评越来越差,欧家父母去向考官们打听过,都说他的考卷,一年不如一年。 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科考中第。 欧家父母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就得来这么一个结果,他们怎么可能不失望? 但即便失望,他们还是赌着一口气,相信欧天明终有一日会中第,在读书方面,依旧没有亏待欧天明。 只是欧天明自己,几次名落孙山后,心性便被磨没了。 每日只知道,吃喝嫖赌,流连烟花场所,书都根本不读了。 欧家父母和欧家族老,没少劝说过欧天明,让他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欧天明是有天赋的,他们相信,只要欧天明重新开始好好读书,登科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谁知道,欧天明根本听不进去,每日都在眠花宿柳。 一开始如此,众人会想着纠正。 可无论如何劝说,他都是如此,欧家族老和欧家父母,只能慢慢地放弃了他。 毕竟,欧家也是一大家子人,不可能在欧天明这一棵看不见未来的歪脖子树上吊死。 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欧大人虽然没有欧天明的名气那么高,也没有欧天明的大起大落,但他胜在平稳。 第一次春闱,就吊车尾,中了进士。 慢慢地,一路升迁,娶妻生子,走到了所有人面前。 在欧家众人眼中,欧天明和欧大人的地位,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那种情况下,欧家人自然会偏向欧大人。 更不要说,欧大人本就是嫡长子。 按照规矩,嫡长子的继承权,本就高于嫡次子。 除非是欧大人没了,才能轮到欧天明。 以往欧天明才名高涨,欧家愿意不顾规矩,扶持欧天明。 可欧天明却堕落下来。 他们自然会把目光和希望,放在欧大人身上。 他自然而然,做了欧家的家主。 这再正常不过。 而欧大人性子宽和,本就护短。 他扪心自问,自打他做了家主,也从未亏待过欧天明分毫。 他一开始做了欧家家主,娶了欧夫人执掌中馈,那几年里,他对欧天明颇为纵容。 只要是欧天明想要的东西,想花的钱,他自己省吃俭用,不社交,不参与其他官宦的酒宴,都得省出来给欧天明用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欧天明,竟然得到欧天明这么大的怨恨和埋怨。 如若不是欧天明自己,越来越荒唐,即便娶妻生子后,也没给定性,天天在家里闹得不成样子,他也不会控制欧天明的花销,逼迫他好好去读书。 可即便,他逼迫欧天明好好去读书,控制着他的花销,避免他出去花天酒地。 但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欧天明着想,为他一辈子好吗? 究竟他做了什么,竟然让欧天明那么恨他? 到底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会让欧天明,不惜冒着连累自己两个女儿前途的风险,也得如此报复他? 欧天明听到欧大人的话,却只是笑,可笑着笑着,他反而哭了起来。 欧大人无法理解,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要哭的人,也应该是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此时却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冷静下来,望向欧天明,“无论你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做,你我兄弟情,今日便算是彻底断了。” “老话说得好,父母在,不分家,如今父母也都不在了,你也已经成年,明日一早,我会请来族老,请他们作为见证,你我兄弟分家,往后再无干系。” 一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的欧三夫人,听见这话,神色大变,她突然扑出去,跪倒在地,拉住欧大人的衣摆,哭喊道:“不可啊!大伯,不可啊!若,若是分家了,我两个女儿怎么办?!不能分家啊!大伯!” 欧三夫人知道,她和欧天明的名声都不好。 第476章 家产 现在,欧三夫人和欧天明,能够享受的一切,都是依仗着欧家来的。 欧大人眼看着官运亨通,踩着欧家的东风,她两个女儿,或许还能博一个不错的前程。 可一旦分家,以她和欧天明夫妻俩的名声,他们俩的女儿,就算是彻底完了! 哪里还会有好人家,愿意娶他们俩的女儿? 欧家对欧三夫人的两个女儿来说,就是最后一块遮羞布。 若是没了欧家,那她两个女儿就彻底完了! 欧三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她拼命地哀求着欧大人。 “大伯,我知道,这事是欧天明的不对,他这事儿办的太恶心了!我都觉得他恶心,您气愤,想要分家也正常!可还请大伯垂怜我两个女儿!她们也是欧家的子孙啊!我们娘仨,跟这件事当真毫无关系,我们根本不知道欧天明要做什么!” “若是早知道,欧天明今日要做这些,我说什么都会拦着他!就算不是为了大侄女,我也不可能让自己两个女儿,受到连累啊!” “大伯,沐欣和沐云,当真无辜,求您看在,她们也是欧家血脉的份上,给她们俩留一条活路!” “若是分了家,她们俩以后就没出路了,只能去死了!” 欧三夫人哭得越来越崩溃。 欧沐欣和欧沐云听着娘亲的哭声,才明白现在的事情有多严峻,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听着她们娘仨的哭声,欧大人都觉得头大。 欧天明看了看她们娘仨,心里也沉了沉。 他想过,自己的举动,或许会连累自己两个女儿。 但他也想过,如若自己真的帮助许恒办成了这件事,得到一大笔钱。 那他们大可以离开京城,找个还算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去做土皇帝。 只要远离了京城,他们有钱有势的,招两个上门女婿,谁还敢轻慢他两个女儿? 可现在…… 事与愿违。 欧天明心里很清楚,如若现在真的分家出去,就和欧三夫人所说的一样,那他两个女儿,就毫无前途可言了。 可偏偏,欧天明没办法说什么。 事情是他办的,他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而且,他也不想向欧大人低头。 明明…… 明明一开始时,是他处处比欧大人强。 为什么他现在,要仰仗欧大人的鼻息? 他不甘心! 也绝不肯,向欧大人低头! 欧天明咬着牙,身子摇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什么都没说。 欧大人看了看他,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即使他不想承认,但他方才确实想过,若是欧天明愿意向他低头。 他或许,可以退一步。 可看着欧天明那不知悔改的样子,欧大人心里最后一点兄弟情,彻底荡然无存。 他面无表情地,一点点地抚开欧三夫人的手。 欧三夫人放大了瞳孔,不停地摇头,死死地抓着欧大人的衣摆,不愿意放手。 欧沐慈见此,又看了看两个哭得不成样子的堂妹。 她提了一口气,心里做下一个决定。 她拉着欧夫人的手,忽然向前一步,“父亲——” 正欲说话的欧大人,循声向她看过来。 欧沐慈向他福了一礼,继续道:“父亲,分家势在必行,但我有一件事,想请父亲与母亲考虑一二。” 欧大人和欧夫人齐齐地看向她。 欧夫人下意识地问:“沐慈,你想说什么?” 欧沐慈望向她,握了握她的手,“母亲,我想请母亲,代为教养两位妹妹。” 她口中的妹妹是谁,不言而喻。 欧夫人瞪大眼睛,“沐慈,你胡说什么呢?!” 她怎么可能去帮欧天明教养女儿?! 就凭欧天明,也配? 欧沐慈知道欧夫人是为自己生气,她缓声道:“母亲,沐欣沐云也是欧家的孩子,若是她们俩将来有个好前程,那也是欧家的脸面。” 欧沐慈说着,又望向欧大人,“而且,我的意思是,大房与三房必须分家,只是让两位妹妹暂时在家里住下来,受母亲的教养而已。” “此事,毕竟与她们俩无关,女儿不想连累无辜,也不想连累欧家的名声。” 如若欧沐欣和欧沐云,将来过得很不好,甚至是做出了什么有损颜面或者清誉的事情,到时候也会连累欧家。 毕竟,她们还是姓欧。 即便分家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欧沐慈不仅是为她们俩着想,更是为了欧家的脸面和名声着想。 “母亲,欧家事大,还请母亲包容一二。” 欧沐慈将里面的利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和欧夫人仔细分说清楚。 欧夫人面色不悦,紧抿着唇,却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欧沐慈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欧沐慈转头,看向欧三夫人,“三婶,不知道您可愿意和两个女儿分离,将她们留在欧家,受我母亲教养?” 欧三夫人眼睛一亮,涕泗横流,不停地点头:“愿意,我自然愿意!侄女全心全意,为沐欣沐云着想、斡旋,三婶谢过侄女。” 欧三夫人趴在地上,就向欧沐慈磕了个头。 无论如何,这对欧沐欣和欧沐云来说,那都是再生之德。 欧夫人本就是大家之女出身,若是得了她的教养,传出去名声便不知好听多少。 还有沔阳郡主的情分在,将来再不济,也能够为欧沐欣和欧沐云,博一个平稳和顺的未来。 欧三夫人现在也不敢奢望太多,只要两个女儿未来能够过得和顺,她就心满意足。 “那父亲——”欧沐慈微微让开身子,躲开欧三夫人的跪拜,望向欧大人。 欧大人到底还是惦记着欧家血脉的,便沉沉地一点头,“都听你的。” 他望着欧沐慈,也是颇为欣慰。 “我们家沐慈,是真的长大了,难为你不计较则个。” 欧沐慈苦涩地一笑,没再说话。 欧大人便望向欧天明和欧三夫人,“既然如此,那两个侄女就还留在欧家里面,明日之后,你们夫妻俩尽早搬出去吧。” 欧三夫人虽心有不甘,但能够保住两个女儿,她已经是感激万分,便没再说话。 欧天明站在一旁,一张脸上毫无表情,已经麻木。 欧大人看了看他,心里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他语气沉了沉,又道:“天明,其实当日父母去世后,就曾留下来一封书信,说明了,你我若是分家,各自应该分得的比例是多少。” 欧天明眼皮动了动,神色终于出现些许的变化。 他愣愣地望着欧大人,似乎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大人对上他的眼睛,继续道:“当年,我想着,你我是同胞手足,必不可能分家,便将书信收了起来,这些年里,你挥霍无度,我念着你是我弟弟,也都忍着让着,若是按照父母书信中的家产比例,你那一部分,早就被你挥霍殆尽,不剩下什么了。” 严格来说,不仅是没剩下分毫,欧天明还多用了不少。 只不过,欧大人从前从未计较过。 欧大人以往总是惦记着手足之情,现在看来,他的父母,倒是比他早些时候,就看清楚了欧天明为人。 所以,他们留下了分家产的书信。 也曾和欧大人说过,如若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和欧天明分家吧。 他当时不明其意。 现在看来,是他没看透父母的深意,以至于纵容欧天明挥霍那么多年。 欧天明闻言,脸色一白。 欧三夫人身子更是一晃,扑倒在地,回不过神来。 “你……”欧天明望着欧大人,艰难的张了张口,刚想质问,欧大人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算计他,故意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想要从各方面一起击垮他? 但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欧大人就看出来他要说什么。 第477章 拿捏 欧大人望着欧天明的目光,愈发的冷淡,他打断了欧天明的话,直言道:“按照父母书信,应当如此,但看在你我是兄弟的份上,分家时,我还是会给你一些银钱,可是——欧天明,分家以后,你们家的生死起落,便与我无关了。往后……也不要再来家里。” 这话,就算是彻底绝了兄弟情。 欧天明闻言,扯了一下唇角,不知道该报以什么样的反应。 欧大人也不愿意再理会他,转头看向欧沐慈,心里满是愧疚和疼爱,“沐慈,时间不早了,你今日劳累,早些回去休息吧。” 欧沐慈闻言,红了红眼睛,向欧大人深深地福了一礼。 欧夫人扶着欧沐慈,顾不上其他人,便匆匆地离开了正厅。 虞秋晚见此,也没阻拦。 欧大人目送她们娘俩离开后,对虞秋晚和谢如故宋时蕴等人,拱了拱手,有些疲惫地道:“秋晚侄女,谢世子,宋二小姐,今日的事情,多谢几位施以援手,我们欧家感激涕零,然则今日天色已晚,欧家还有不少琐事,需要处理,便请几位先回去吧,来日,我必当登门致谢,再请诸位一同饮茶。” 虞秋晚对欧大人今日的处理结果,还算满意,对待欧大人也没了方才的敌意,温声道:“表姨父言重了,本就是举手之劳,欧家事多繁忙,我们就不叨扰了。” 语毕,她望向宋时蕴和谢如故。 宋时蕴对欧大人略略欠身,“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如故跟在宋时蕴身后,向欧大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一行人在欧大人的目光注视下,一起离开欧家。 欧大人送他们离开后,看了看欧天明和欧三夫人,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开了。 只剩下欧三夫人和欧大人,四目相对。 欧三夫人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地迸溅而出。 她死死地盯着欧天明,磨着牙根,恨不得一口一口,将欧天明鲸吞蚕食。 “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欧天明,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为了你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们娘仨吗?”她忍不住叱骂,质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两个女儿?!天底下,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 欧天明定定地看着她,任由她如何辱骂,他都没有开口。 换作往日,只怕他早就上来,和欧三夫人对骂了。 但今日,他着实没有这个心力。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欧三夫人发疯。 等到欧三夫人骂不动了,瘫在那里,喘着粗气,他才缓缓地转身,身子摇摇晃晃的,步履蹒跚如同老人一般,离开正厅。 不多时,正厅里就传出来,欧三夫人的呜咽。 …… 虞秋晚等人从欧家出来后,时间确实不早了。 谢如故和宋时蕴等人,便先送虞秋晚回了定国公府。 旋即,宋时蕴和宋思文,便同谢如故分开。 谢如故本想送他们俩回去。 但是,被宋时蕴给拒绝了。 “今日,大哥与我同行,这距离平宁侯府也不算远,你就先回去吧。”宋时蕴低声道。 谢如故故作悲伤,“二妹妹这是用不到我,就想把我一脚踹开?” 宋时蕴:“……” 大哥,你这演技太差了,你知道吗? 宋时蕴望着他那西子捧心的模样,无奈道:“时间不早了,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回去休息,没必要在送来送去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谢如故一听,顿时笑起来,“我就知道二妹妹心里有我——” 宋时蕴嘴角一抽,咬牙道:“谢如故,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膈应人的话?你若是再不好好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说着,她挥舞了一下拳头。 谢如故见此,轻笑一声,语气正经不少,“不闹你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会进宫,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宋时蕴哼了一声,这才放下手,道:“走了。” 丢下两个字,她便转身,上了平宁侯府的马车。 宋思文看了一眼,被拿捏得死死的谢如故,忍不住噗嗤一笑。 谢如故不由看过去,眉梢一挑。 宋思文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一样,面皮立即紧绷起来,他匆匆对谢如故拱了拱手,飞快地钻上马车,不给谢如故说话的机会。 谢如故望着平宁侯府的马车走远后,才笑吟吟的,心情颇好地,回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上。 宋时蕴和宋思文很快,就回到平宁侯府,各自去休息了。 然而,这一晚,对有些人来说,注定是不眠夜。 欧夫人和欧沐慈回到房间里,听着欧沐慈说起一些细节,她越听越生气,越听越难过,眼泪不停地掉。 她含恨至极地道:“我要去杀了那个天杀的许恒!那个王八蛋,他怎么没死?!” 欧沐慈拉着她的手,哽咽道:“母亲,你这是糊涂了,他好歹是淮阳侯府的二少爷,事情没到最差的地步,宋小姐和谢世子,已经逼迫他承诺,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分毫,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您就别生气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不生气?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差点遭遇意外,她就恨得要死。 欧夫人磨了磨牙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翻涌的情绪,她拿着帕子,擦擦眼角,“说起来,当真要好好感谢一下你表姐和宋小姐,今日若不是她们,当真不好说了。” 欧沐慈赞同地点头。 欧夫人想了想,“明日,我让人准备两份厚礼,分别送过去,这几日,你我都不适合出门,等你休息好了,娘的身体也好些了,我们再去登门道谢。” 欧沐慈再次点头,望着欧夫人,忽然觉得,经历过这件事,她娘亲似乎也‘长大’了一样。 欧沐慈思及此,忍不住软软地趴在欧夫人怀里。 欧夫人抱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揽着欧沐慈,陪了她一整夜。 欧三夫人是后半夜,才回到侧院的。 她回去时,就见欧天明坐在院子里,正在不停地给自己灌酒。 桌上和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着不知凡几的酒瓶。 见此,欧三夫人恨恨地剜了他一眼,长呼一口气,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却也是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淮阳侯府。 庄子的管事,带着秦士安身边的大夫,匆匆地赶回怀安苑。 两个大夫仔细地检查过许恒的伤势,却摸不着头脑。 从许恒的脉象和身体表征来看,除了头上的伤,他们都看不出来,许恒还有什么伤。 如若单纯是头上的伤,也不应该让许恒疼成这样。 就在两个大夫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时,许恒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看见他满脸冷汗,紧闭着双眼,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庄子上的管事和护卫们,都吓了一跳。 管事急忙询问大夫,许恒这是什么情况。 大夫们却也只能说,说不好。 管事一看,他们都没办法,顾不上许恒现在不易挪动,立即便让人套了马车,将许恒送回了城里。 淮阳侯和侯夫人,已经休息下。 听说许恒回来了,还是带着伤回来的,两个人匆匆地赶到许恒的房间。 看见许恒昏迷不醒时,侯夫人险些哭晕过去。 淮阳侯顾不上许多,便让长子侯世子,拿着他的腰牌和拜宫贴,进宫去请大夫。 哪怕不合规矩,为了保住儿子,他也只能这么做。 淮阳侯世子立即拿着东西,赶去皇城。 第478章 废了 同一时间,淮阳侯又让人将府医和城内所有可以请来的大夫,全部请过来。 在等大夫他们过来时,淮阳侯望着昏迷不醒的许恒,他沉着脸,看向一侧的护卫。 护卫首领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淮阳侯黑着脸,走过去,当胸一踹,一脚就将人踹翻在地。 护卫倒在地上,胸口疼得厉害,却一声都不敢发出来,反而迅速地爬起来,连忙求饶:“侯爷,是我们保护不力,无论侯爷要如何处罚,我等都受着,但还请侯爷,看在我们往日的苦劳上,饶我们一命。” “你还敢要饶命?!”淮阳侯闻言,脸色黑成了锅底,“我让你们去保护二少爷,你们是怎么保护他的?!他都变成了这样,你们怎么毫发无伤?护主不力,本就该死,你还敢求饶?!” 护卫苦不堪言,“侯爷,这不是我们保护不力……实在是,我们护不了啊……” 淮阳侯啪的一下,猛地一拧眉,“什么叫做保护不了?我让你们去干什么的,你们还知道吗?” 护卫哽咽了一下,“我们确实应该保护好二少爷,可是……出手的人是定国公世子,还有平宁侯府、长宁王府的人,我,我们这些下人,也无可奈何啊,侯爷!” 淮阳侯脸色一变。 守在床边,看着许恒一直掉眼泪的侯夫人,听到这话,她猛地转过头来,“这是什么意思?这里面怎么还有定国公府和长宁王府的事情?” 平宁侯府就算了。 虽然都是侯府,平宁侯府现在只有一个虚爵,跟淮阳侯还是没法子比的。 但是,反过来,长宁王和定国公府,也是他们无法比拟的。 平素他们淮阳侯府,和定国公府长宁王府,也没什么往来,他们两家怎么掺和进来了? “这……都是因为,二少爷想要报复欧家的大小姐,上次酒坊一事过后,二少爷便记恨上了欧大小姐,一直想报复欧大小姐,便找上了欧家三老爷欧天明——”护卫心里清楚,想要保命,就只能实话实说。 他猛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便将一切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没有半点添加,也没有任何的遗漏。 听完整件事的始末,淮阳侯和侯夫人的脸色变化,都异常地好看。 他们想过这件事里面,肯定有隐情。 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淮阳侯瞪了一眼床上的许恒,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得生疼,“这个小王八蛋!我早就告诉他,那件事过去便过去了,本就是他做得不光彩,他怎么还有脸去找欧家的晦气?” 找就找了,偏生还撞上了长宁王世子和定国公世子! 这下好了! 长宁王和定国公,两座大山摆在这里,哪怕今日,许恒死在了这里。 他们淮阳侯府也没脸去叫屈。 “瞧瞧你,瞧瞧你教养得好儿子!”淮阳侯越想越生气,恶狠狠地瞪着侯夫人,咬牙道:“若不是你一再骄纵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淮阳侯府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当初,他出生时,我怎么就没掐死他?!” 听他越说越过分,侯夫人也动了肝火,忍不住道:“这也不全是恒儿的错啊!这本来是我们淮阳侯府和欧家的事情,是长宁王府和定国公府,非要横插一脚进来!本来就与他们无关,侯爷不去为恒儿找回公道,怎么还怪到恒儿头上?” 淮阳侯闻言,都被气笑了,“你让我去定国公府和长宁王府为他讨公道?刘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那是两个什么地方,你让我去给他讨公道?这件事,是你儿子办得不地道,怎么,你还想把事情闹开闹大,然后和长宁王府定国公府一起作对吗?” “你知不知道,但凡长宁王府或者定国公府,有一个人,把这件事闹到朝堂上,你我都得吃个教养不善的挂落!你还敢讨公道?!” 淮阳侯越说越生气,他严重怀疑自己当年,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蠢妇。 侯夫人一噎。 心里也清楚,许恒这次或许只能吃哑巴亏。 她立即捂着脸,哭嚎起来,“我的儿啊……明明都是那欧家的错,凭什么要我们吃哑巴亏?” 淮阳侯紧锁眉头,不知道还能和侯夫人说什么。 望向床上的许恒,看他那苍白的脸色,说淮阳侯不心疼,那是假的。 可是,再心疼也没有用。 长宁王府就算了…… 定国公…… 淮阳侯一点也不想和定国公府作对。 思及此,淮阳侯向身边的人吩咐下去,“今日之事,让下面的人,都闭紧了嘴,若是让我听见,传出一丝一毫,就仔细点你们身上的皮——” 管家一个哆嗦,低头道:“是,老奴定当吩咐下去。” 侯夫人闻言,心里就清楚,淮阳侯现在就是想,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 侯夫人不由气得慌,却又不能说什么。 好在,没一会儿府医和城内的大夫,都齐聚在淮阳侯府内。 侯夫人和淮阳侯,两个人的注意力,立即都被拉到许恒身上。 看着大夫们轮流给许恒把脉,一个个把完脉后,俱是脸色凝重。 侯夫人一颗心不停地下坠,吊着一口气,声音紧绷成一条直线,“我,我儿如何?可有什么大碍?” 闻言,七八个大夫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侯夫人一看,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淮阳侯也有些着急,厉声道:“尽管说,我们侯府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就是!” 听到这话,大夫们对视一眼。 旋即,有一个大夫,作为带头的人,从人群里向前走了一步,对淮阳侯和侯夫人拱了拱手。 “还请侯爷和夫人,恕我们无能,二少爷的病症,我们也看不太清楚,只感觉,似乎是阳经衰弱,病灶集中于下腹……这个……” 大夫看了看屋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瞧着他们那支支吾吾的样子,淮阳侯想到什么,抬起手来,挥了挥手。 管家立即心领神会,让屋子里的丫环婆子都下去。 旋即,淮阳侯沉声问道:“继续说!” 大夫作揖道:“是……二少爷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下腹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病灶,我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当下有些束手无策。” 侯夫人狠狠一皱眉,“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大夫冷汗涔涔,“是,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病症,只是……若此下去,只怕二少爷往后,便再无雄风之日。” 侯夫人蓦地瞪大眼睛,“这,这话什么意思?” 大夫干笑着,不敢再说话。 淮阳侯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知道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 他知道,不代表他能够接受! 若是年岁大了,也就罢了。 但许恒如今还年轻,甚至未曾娶妻。 若是……以后变成一个废人,那还有什么往后可言? 淮阳侯紧咬着牙关,厉声问道:“你们说的话,可当真?若是骗了我,你们应该知道,是何等罪过!” 大夫一抖,苦涩道:“我,我们也不太确定……只是一个初诊,侯,侯爷若是不放心,还是去请宫内的太医吧,那些太医俱是泰山北斗,自然是厉害许多的,想来,他们能够弄清楚二少爷这是什么病症。” 这话,就是甩锅了,一点也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 淮阳侯闻言,面色沉沉,眼里满是怒意。 侯夫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大夫们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第479章 施针 就在淮阳侯府内,一片鬼哭狼嚎的时候,淮阳侯世子带着宫内的太医,赶了回来。 他带回来了两个太医。 看见他们回来,侯夫人强打着精神,便请那两位太医,快给许恒看看。 两位太医,踏入房间,连口气都没喘匀,就被安排到了许恒的床边。 两人只好将药箱放下来,开始为许恒做检查。 他们一个一个给许恒把脉,又撑开许恒的眼皮和唇舌看了看。 旋即,两个人对视一眼,紧锁着眉头,又掀起来被子,看了看许恒的腹部。 看到这一幕,侯夫人和淮阳侯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片刻,见两名大夫将被褥放下来后,侯夫人便急吼吼地问道:“两位太医大人,我儿许恒怎么样?有什么病症,两位太医可能治愈?” 两位太医闻言,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太医,转过身来,对淮阳侯和侯夫人拱手作揖。看书溂 “回夫人的话,二少爷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已经止血,养个十天半月,自可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一听到这两个字,淮阳侯就有些着急地问。 太医停顿片刻,叹息道:“只是,二少爷的阳经受了伤,且脊椎经脉封闭,来日怕是只能躺在床上。” 闻言,淮阳侯和侯夫人脸色巨变。 “我的儿啊——” 侯夫人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白,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母亲!” 淮阳侯世子惊愕之余,一把扶住侯夫人,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看见侯夫人昏迷过去,淮阳侯世子震惊道:“母亲,你怎么样?” 侯夫人却毫无反应。 淮阳侯世子立即求助地看向两名太医,请他们俩替侯夫人瞧瞧。 两位快步走过来,为侯夫人诊脉。 侯夫人的病症,就是气急攻心,倒是没有旁的毛病,回去好好休息两日便没事了。 淮阳侯世子闻言,只能找来外面的丫环婆子,让她们先将侯夫人送过去。 待一阵兵荒马乱后,侯夫人被送走了。 淮阳侯世子这才转头望向太医和淮阳侯,“二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伤到了头吗?” 闻言,一直怔愣中的淮阳侯,像是被点醒似的,他怒目圆瞪,找到发泄口一般,“是啊!我儿子只是被砸伤了头,怎么就伤到阳经,往后还只能瘫痪在床?你们太医到底有没有本事?!” 两位太医闻言,神色都有些不佳。 但碍于淮阳侯的爵位,两个人没敢表现出来。 其中一位太医,实话实说道:“从外伤来看,二少爷确实只有头上的伤,但是,不知为何,经脉淤堵,不似寻常病症,不知道是否是砸伤了头,连累其他经络的缘故。” 淮阳侯世子闻言,急忙问道:“若是经络淤堵,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掉这淤堵?” 淮阳侯眼睛一亮,“对,如若解决淤堵,是否就没事了?” 太医犹豫道:“淤堵只是一种说法,是伤了经脉,才导致淤堵……至于淤堵化解后,是否能够痊愈,我们也不敢保证。” 另一名太医补充道:“如若侯爷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为二少爷施针,化解淤堵。但是,话说前头,即便施针,或许也不会达到理想的效果,还请侯爷赎罪。” 闻言,淮阳侯和世子的脸色,都是一沉。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片铁青。 淮阳侯世子只能看向淮阳侯,求助道:“父亲,这可怎么办?” 淮阳侯额角突突地,一阵狂跳,跳得他额角生疼。 他咬了咬牙根,过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道:“那就烦请两位,为我儿子施针,无论结果如何,淮阳侯府定不会为难两位。” 两名太医方才的话,就是提前打了预防针。 若是淮阳侯非要追究他们的错,他们自然就不肯施针。 听到淮阳侯这话,两个太医松了一口气,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不多时,两个人便开始为许恒施针。 淮阳侯和淮阳侯世子在旁边,紧张地等待着。 一个时辰后,两个太医才停下来。 淮阳侯见此,立即紧张地问道:“我儿如何?” 两名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其中一个沙哑地道:“还得等二少爷醒来后,才能够知道效果如何。” 淮阳侯父子闻言,脸色沉沉地站在那里,便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淮阳侯府世子才反应过来,请两位太医去隔壁的厢房休息。 若是许恒这边醒过来,还需要太医照料。 两名太医闻言,答应下来,便跟着侯府下人一道出去休息。 只留下淮阳侯和其他下人,照顾许恒。 快天亮时,许恒才幽幽转醒。 可是他一醒过来,就嚷嚷着身上疼。 淮阳侯见此,连忙让人将两名太医请过来。 两个人过来一看,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淮阳侯看见他们的神色变化,心里沉了沉,一颗心完全被不祥的预感覆盖。 他望向两名太医,开口有些艰难,“两位,我儿许恒到底如何?” 两名太医斟酌良久,才缓缓地开口。 “经脉损伤得厉害,还是淤堵不堪,二少爷以后只怕……只能卧床不起了。” “什么?!” 床上的许恒,正疼得嗷嗷叫,听见这话,他眼睛猛地一瞪,就想要坐起来。 然而,他身子刚抬起来一些,就感觉腰下部位沉重得厉害,他砰的一下,就砸回床上。 “恒儿?!” 淮阳侯吓了一跳,看见许恒那张脸疼得变了颜色,急声问道:“你怎么样?你说你,乱动什么啊!” 许恒疼得浑身冷汗,张了张口,却除了痛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见他这样,淮阳侯世子也被吓坏了,急忙望向太医,“两位,还请两位给我弟弟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闻言,两名太医快步走过去,重新为许恒诊治。 其实,许恒没什么大碍,就是突然一动,牵扯到了淤堵和受损的经脉。 还是那句话,他往后只能躺在床上。 否则就会如此,疼痛不堪。 听太医们这么说,淮阳侯等人,脸色都很难看。 许恒更是不相信,嘶吼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以一直瘫在床上?!你们肯定弄错了!我,我好好的,我肯定没事儿!” “啊啊啊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会不会查?我只是伤了头而已!你们重新给我看诊,重新给我把脉!” 然而,任凭他怎么叫嚷,两位太医俱是束手无策。 许恒挣扎着,一心想要爬起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身子都抬不起来。 上半身略略抬起来一丝,下一秒就重重地砸下去,疼得他浑身皮肉都在发抖。 见此,淮阳侯心疼得不行,“别动别动!你就别动了!” 许恒被淮阳侯按在床上,可看他疼得厉害,淮阳侯又颇为心疼。 他红着眼眶,求助太医,“太医,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别那么疼了?” 两位太医商量后,一个人为许恒施针止痛,一个人开了一个新的药方,为许恒止疼疗伤。 没多久,许恒的疼痛感,便渐渐消退,只是人被扎成了刺猬。 看见这样的许恒,淮阳侯和淮阳侯世子颇为心疼。 却也无可奈何。 淮阳侯偷偷地擦了擦眼角,不死心地望向两位太医,“敢问两位太医,当真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一脸苦涩地摇头。 说真的,他们现在连许恒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都没弄明白。 第480章 听学 不知道病因,这病症又极为棘手,自然就无法解决。 两位太医也拿不出来更好的法子。 淮阳侯闻言,脸色白得吓人。 见此,一位太医于心不忍道:“或许,可以去请张真人来看看,正常医术这边,没了更好的法子,但我听说,天司局的人,会一些道医之术,与寻常医术不同,他或许有办法。” 闻言,淮阳侯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这办法或许不可行,但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淮阳侯也顾不上许多,便让淮阳侯世子再次去请人。 同一时间。 宋时蕴一早起来,正在家里和宋时柔等人一起用饭。 今日,他们没去正厅,都齐聚在杨氏的屋子里。 正吃着饭,管家就来报,欧家派人送了礼物来。 “一水儿的箱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欧家是来下聘的呢,门口都快堆不下了。”管家躬身道:“所以特来请问夫人和小姐,这些礼物该当如何处理?” 杨氏闻言,目光就落在宋时蕴身上,“欧家上次不是送了礼物来吗,怎么这次又来了?” 她知道,宋时蕴上次帮助了欧家,但欧家不是送过一次礼了吗? 说句不好听的,那次便算是银货两讫了。 她就没听说过,礼物还有送二回头的。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道:“大约是欧家那边,有其他的想法吧。” 宋思文闻言,吃饭的动作一顿。 他们昨日回来得太晚了,就没有将事情告诉杨氏。 宋思文原本还以为,宋时蕴这是要说清楚了。 但听宋时蕴并没有要说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杨氏闻言,心下狐疑,却也没多想,便道:“罢了,既然是欧家送给你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宋时蕴颔首,“那就请管家派人,把礼物送去我的院子吧,既然送来了,总不好退回去。” 杨氏思忖着,点点头。 管家见此,便应下来,转身离开。 杨氏见此,还有些好奇,“这欧家也真是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宋时柔和宋思文对视一眼,两个人又齐齐地看了看宋时蕴。 只见宋时蕴低着头,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好像旁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 宋时柔和宋思文见此,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便都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宋时蕴还需要去天司局报到,便和宋思文一起向杨氏告辞。 两个人从正院出来后,宋时蕴回了一趟雅轩,看了一下欧家送来的礼物。 就和管家说的一样,欧家送来的礼物,塞了雅轩一个院子。 仿佛是把欧沐慈的嫁妆,整个全部搬来了。 不过,有些嫁妆看着,是有些年头了的,比如那些布料花样,不像是近年的。 宋时蕴严重怀疑,这或许是欧夫人以往的嫁妆。 看了看礼单,她也没说什么,就让秋白和霜重把礼物收起来。 秋白和霜重看着流水的礼物进来,自然笑得合不拢嘴,嘴上一直念叨着,院子里的小库房都快放不下了。 宋时蕴但笑不语。 将收拾的事情,交给秋白和霜重,她便出了门,径直赶到天司局。 她进宫时,正好看见张真人跟着一个小厮,正在往外走。 “二……”张真人一眼看见宋时蕴,刚要打招呼,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宫道上,他笑了笑,改口道:“时蕴,今日倒是来的早。” 宋时蕴走过去,对他行了一个弟子礼,“也是才到。师父,这是要出宫?” 张真人颔首,丝毫不介意一般,大大方方地说道:“淮阳侯派人过来,请我去他府上,为他府上的二少爷看诊——” 说着,张真人想到什么似的,微微一顿,盯着宋时蕴,便笑道:“若说是道医的话,天司局中,时蕴应当是魁首,不如时蕴同我一起去吧?”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问道:“是淮阳侯府的二少爷病重?” 张真人颔首,“正是,听说之前已经请了太医去看,可是太医也看不出病因几何,便想请我过去看看。” 张真人说着,自我调侃。 “可我的医术,也不过是半吊子水平,若是时蕴跟着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宋时蕴闻言,却似笑非笑地道:“我看,我还是别去了,淮阳侯府上下的人,现在未必愿意看见我。” 张真人一怔,笑意淡了淡,“时蕴这话何意啊?” 宋时蕴意味深长地笑,“师父先去淮阳侯府吧,别让他们等急了,我先回天司局去听学。” 语毕,她向张真人拱手行礼后,便提步离开。 张真人望着她的背影,心下略有些狐疑。 他皱着眉,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帮忙的小黄门便催促道:“真人,淮阳侯世子正等着呢,咱们还是先过去吧。” 张真人闻言,收回目光来,略略一点头,跟在小黄门身后,便出了宫门。 宫内的太医,看不出来许恒的病因是什么,宋时蕴却是清楚。 她昨日给许恒下针时,动了点手脚,用银针废了许恒的经脉。 若是别动她的银针,或许还有救。 但是,旁人不可能不动她的银针。 只要银针一拔出,经脉便会损伤淤堵,往后就只能瘫痪在床。 宋时蕴心里清楚得很,无论是太医还是张真人去,都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她自然也不想过去,平添晦气。 宋时蕴便径直回到天司局中。 黎泓等人正在准备去上课,看见她过来,便招呼她一起。 天司局内的西边,有个小侧院,他们往日没任务,不出去时,就会在这里,听天司局内的真人师父们,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教给他们一些更厉害的本事。 宋时蕴和黎泓等人一起过去后,没多久,周真人和另外一个老道,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今日的课,就是他们俩负责的。 周真人看见宋时蕴的时候,对宋时蕴点头笑笑。 宋时蕴回了一礼。 周真人这几日,恢复得不错,气色看上去挺好的。 他的课堂,也不算无趣,但说得都是一些外家功夫,是他比较擅长的部分。 另外一位老道,宋时蕴也认识,那位也是从天机门下来的玄玄子道人。 宋时蕴以前在天机门时,和他有过两次接触。 对方倒是颇为风趣,说得是一些各地传说,以及面对一些特殊的精怪时,该如何处理的方法。 都算是比较实用。 但内容却是宋时蕴听过上百遍的。 听着听着,她都觉得无聊,却只能强打精神听着。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 他们正上着课的时候,陛下那边忽然派人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讲学。 宋时蕴抬头看着进来的太监,正是她的好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 他面色凝重地走进来,跟周真人小声地说着什么。 周真人的脸色,也略有一些变化,片刻后,他便沉声道:“那我先过去看看吧。” 高公公道:“真人多带几个人吧,陛下的身体,事关国运,不可轻忽。” “公公说得是。”周真人略一思量,正打算叫上黎泓等人。 高公公却又道:“对了,张真人近日不是刚收了一个徒弟吗?让她也跟上吧,张真人的徒弟,应当是有点真本事的。” 周真人本来惦记着宋时蕴的身体,想让宋时蕴好好休息。 并没有想要叫上宋时蕴的。 但眼下,高公公都这么说了,周真人便望向宋时蕴,道:“既然高公公都那么说了,那时蕴,你跟我们一起去为陛下看诊吧。” 宋时蕴闻言,略略一顿,心下有些狐疑。 第481章 出事 既然找到天司局来,那就证明陛下的病,不是普通毛病。 不然该去看诊的是太医院的人,而不是天司局。 但是…… 皇宫内有护法大阵,陛下又有真龙之气护体,怎么可能轻易遇上其他毛病? 宋时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是…… 眼下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 见他们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宋时蕴便起身道:“是。” 周真人颔首,让黎泓和宋时蕴等人,去挑选一些法器。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天司局,去往乾正殿。 宋时蕴跟在周真人和黎泓身边,一踏入乾正殿,她就感觉到一道似有若无的阴气。 宋时蕴不由眯起眼来。 乾正殿内,应该有防护大阵。 这里怎么可能有阴气? 宋时蕴正想着,高公公就带着他们,进入乾正殿后的内殿。 宋时蕴踏入门槛,抬眼望过去,便见她的好父皇,正躺在内殿的龙塌之上,脸色有些发青,面上可见萦绕的丝丝缕缕的阴气。 周真人和黎泓此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显然,他们俩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跟过来的白千里,更是小声犯嘀咕,“乾正殿内不是有护法大阵吗,这是怎么了?” 是啊—— 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也想问。 但眼下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高公公先一步走到龙塌边,轻声道:“陛下,周真人来了。” 紧闭着双眼,满脸写着不舒服的圣上,此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来。 眼里满是红血丝,看样子应该是没休息好。 他抬眼,看了宋时蕴和周真人一眼,有些无力地道:“真人来了,快替朕看看,朕这是怎么了……” 周真人应了一声是,微微低着头,快步走到龙塌边。 黎泓和宋时蕴等人,则站在几步开外,无诏便不得过分靠近。 周真人在床边蹲下来,仔细地打量了圣上一番。 其实不用仔细看,也知道陛下这次是遇到了问题。 周真人看着他那周身萦绕着的阴气,不由问道:“陛下日前,可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庆元帝一脸的茫然,“没有啊,朕往日不就是在宫中走动吗?” 庆元帝不像是先帝或是前朝的皇帝,喜欢微服私访。 他平时就喜欢待在宫中,几乎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型。 偶尔只有,赶上祭祀庆典,需要出宫时,他才会出宫。 这些日子,并无什么重大祭祀。 能够派臣子或者皇子参加的,他便派其他人去了,自己已经几个月没出过宫门了。 周真人闻言,却更狐疑了。 宫内都有保护阵法。 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脏东西啊? 如果宫内出现了什么幺蛾子,天司局内的探灵阵也会警示。 可天司局内的探灵阵,近期并无异样啊。 周真人心里犯嘀咕。 “真人可看出了什么?”庆元帝见他不言语,便开口问道。 周真人拱了拱手,道:“启禀陛下,陛下身上确实感染了些许阴气,或是因此影响了陛下的龙体,待我为陛下驱除邪气,便可保陛下无虞。” 庆元帝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劳烦真人了。” “陛下言重。”周真人很快就拿出来一张驱邪符和两张净化符。 他将驱邪符,放在庆元帝的枕下。 旋即,拿着两张净化符,在龙塌前后两侧,点燃净化符,净化四周的阴气。 不多时,庆元帝周身萦绕的阴气,便减轻了不少。 他也感觉到,身子轻松了些许。 庆元帝长呼一口气,便又向周真人问道:“真人可知道,朕这到底是怎么了?何故突然染上了阴气?” 周真人心里正疑惑着,“这一点,臣也在思索之中,陛下乃真龙天子,按理来说,有真龙之气护体,乾正殿和宫中四处,都有防护之阵,应当不至如此才是啊。” 庆元帝闻言,脸色微沉,“可否是防护阵法出了问题?” 周真人却连忙摇头:“应该不会,天司局每日都有派人去监测阵法,若是出了问题,天司局必定知晓的。” 庆元帝眉头紧锁,“那是何故?” 周真人:“……” 这个,他也不太清楚啊。 周真人思索片刻,还是问:“不知道陛下,近日在宫中走动,去过宫内什么地方?” 庆元帝闻言,望向高公公。 高公公思忖道:“陛下往日,除了乾正殿外,这几日,就去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还有惠嫔娘娘处——” “对了,前几日,陛下还去过良妃娘娘处。”高公公补充道。 良妃?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她以前在内宫中就听说过。 良妃以前是最得宠的,但是前些年,良妃怀胎时,忽然流产。 从那之后,不知怎么,就和庆元帝疏远了。 虽然位份和待遇依旧,庆元帝不曾让任何人苛待过良妃,也不允许任何人苛待良妃,但良妃确实没再受到过庆元帝的临幸。 宋时蕴以前听说这些事,旁人总有夸上一句,陛下宅心仁厚,如今便是不喜欢良妃了,对良妃也依旧宽仁,不像是以往的帝王妃嫔,若是不受宠爱,下场几乎都很凄惨。 宋时蕴那时候,觉得那些宫人的话,说得极有道理。 如今看来,不过全是歪理邪说。 “良妃娘娘?”周真人听见庆元帝去了良妃宫中,也有些意外,“陛下怎么想起来去了良妃娘娘宫中?” 高公公解释道:“这前段时间,不是良妃娘娘身子不好吗?陛下是良善之人,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宋时蕴:“……” 真,良善之人。 周真人闻言,沉吟不语。 庆元帝问道:“真人可看出了什么问题?” 周真人拱手道:“还请陛下,同意臣去几位娘娘宫中检查一二。” “待检查清楚,自然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庆元帝闻言,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情愿。 余光瞥见宋时蕴,他微微一顿,突然对宋时蕴招了招手,“你,过来。” 宋时蕴见此,提步走过去,站在床边,对庆元帝行了一礼,“臣女见过陛下。” 庆元帝看了看她,“朕记得你,你就是张真人那个徒弟,是吗?” 宋时蕴:“是。” 庆元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是张真人的徒弟,那自然是人中龙凤,你也是女子,便由你挑几个宫女,去各位娘娘宫中查看一二吧。” 周真人闻言,下意识地就要点头。 宋时蕴的实力,他还是放心的。 若是让宋时蕴去检查,那必定没什么问题。 然而…… 周真人还未来得及点头。 宋时蕴却尴尬地一笑,躬身道:“陛下抬举臣女了,臣女担当不起,臣女方才拜师张真人,不过几日,恐怕担当不了如此责任。”看书喇 周真人有些纳罕地看了看宋时蕴,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拒绝。 这可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若是宋时蕴一举得到陛下的青睐,那往后的前程,可真就是一帆风水,平步青云了。 下一任监正,没准真是宋时蕴的。 “朕这是给你机会。”庆元帝望着宋时蕴,也有些意外:“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机会,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拒绝呢?” 他声音柔和,带着打趣,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长辈和晚辈说笑。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平易近人。 只有宋时蕴看不出来。 宋时蕴闻言,有些羞赧地一笑,“臣女也想为陛下出一份力,让陛下另眼相待,可是……臣女修炼的功夫确实不到家,唯恐耽误了陛下的正事,陛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臣女不敢逞强,更不敢有负陛下的期待。” 第482章 悬殊 庆元帝闻言,看了看宋时蕴,轻笑道:“你这小姑娘,想得倒是挺多。” 周真人见此,虽然不理解宋时蕴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也看出来,宋时蕴不太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他便打圆场道:“时蕴方才修炼,时间不长,或许能力确实有些跟不上。” 庆元帝沉吟道:“只是,娘娘宫中,还是要女子去才比较好。” 周真人略有些尴尬。 这倒也是。 他们都是外男,总不好随便进入嫔妃寝宫。 宫内多防护,以前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现在也没有先例可考。 周真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时蕴站在旁边,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随意开口,双手不停地在面前摩挲着,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庆元帝瞥她一眼,道:“这样吧,周真人,你带着黎泓和宋时蕴一起,带着几个宫女去娘娘宫中查看,若是要碰娘娘们的贴身物件,就让宋时蕴和宫女去,黎泓那小子,朕是信得过的,还有周真人坐镇,应当便可以了。” 周真人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陛下说得是,臣这就带人去检查,稍后再来向陛下回禀。” 庆元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一脸疲惫,他现在十分需要休息。 周真人见此,躬身行礼后,便带着宋时蕴和黎泓,退了出去。 他将其他人,留在乾正殿内外搜查。 旋即,他自己便带上宋时蕴和黎泓,出了乾正殿,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贵妃娘娘宫中。 走在宫道上,周真人看了看,远远地跟在后面的太监,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时蕴的手臂,低声问道:“二小姐为何要拒绝陛下?那可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啊。” 宋时蕴微笑道:“我实力不济,就怕回头没露脸反而丢了脸。” 周真人一噎:“……” 如果宋时蕴都算是实力不济,害怕丢脸的话,那他们这些人,现在岂不全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他怎么感觉,宋时蕴这话好像是在羞辱他们一样。 当然,周真人知道,宋时蕴没有这个意思。 他就是无法理解,宋时蕴为什么要这么过分谦虚。 他不由盯着宋时蕴看。 宋时蕴却一脸腼腆友好地笑,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看不出来往日天骄般的模样。 周真人着实摸不透,她是怎么想的,眼下也不是追着这些问的时候,周真人只好压下心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情,便带着宋时蕴和黎泓,赶到贵妃娘娘所在的芙蕖宫。 高公公那边,也派人过来,跟贵妃娘娘这边,宣读了陛下的旨意。 周真人等人,得以轻松地进入芙蕖宫。 他们进来时,贵妃娘娘正坐在院子中的凉亭里。 周真人见此,带着宋时蕴和黎泓率先走过去,向贵妃娘娘见礼。 “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周真人躬身行礼。 宋时蕴和黎泓跟着行礼。 贵妃娘娘闻言,偏头看过来,瞥了一眼周真人,她便将目光,放在周真人身后的宋时蕴身上。 贵妃娘娘打量她一番,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张真人新收的弟子?” 周真人介绍道:“是,她就是张师兄的弟子,也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宋时蕴。时蕴,见过贵妃娘娘。” 宋时蕴向前走了一步,福身道:“时蕴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贵妃娘娘看了看她,似笑非笑道:“听说,你是陛下钦点,让张真人收徒的?” 宋时蕴低着头:“陛下青眼,时蕴受之有愧。” 贵妃娘娘轻笑一声,“陛下难得看重一个小姑娘,倒是你的福气。” 宋时蕴微微蹙着眉,感觉到贵妃娘娘这话里,充满敌意。 周真人也听出来了,立即打圆场,“陛下不过是看在张师兄的份上,张师兄是真的喜爱这个徒弟,陛下才会成全张师兄。” 贵妃娘娘瞥他一眼,扶了扶云鬓,“罢了,陛下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是来查事情的吗,怎么还不去吗?” 周真人闻言,舒了一口气,刚想带着宋时蕴和黎泓离开。 贵妃娘娘忽然又说:“对了,让她留下来,我想单独跟她说说话。” 她口中的这个她是谁,可想而知。 周真人一时间有些为难。 他知道,贵妃娘娘一向任性,加上陛下太过宠爱,若是贵妃娘娘真的要为难宋时蕴。 只怕宋时蕴就得吃这个哑巴亏。 周真人自然不希望看见宋时蕴被刁难。 就在周真人为难时,贵妃娘娘眉梢一挑,“怎么,本宫的话,真人是没听见吗?” 周真人脸上一阵尴尬。 宋时蕴在他前面开口,“娘娘爱重,时蕴愿意留下来陪着娘娘。” 贵妃娘娘微微一笑,“果然伶俐,难怪陛下喜欢你。” 周真人见此,看了看宋时蕴,只能拱了拱手,带着黎泓转身离开。 在从宋时蕴身边经过时,周真人极小声地嘱咐了一句:“小心谨慎,不要冲撞,等我回来。” 宋时蕴略略一颔首。 周真人便带着黎泓走了。 只剩下宋时蕴一个人,站在凉亭外。 如今日头越来越高。 凉亭外,太阳晒着,自然让人不适。 贵妃娘娘坐在凉亭内,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忽然说:“这天儿太热了,去取一杯冰饮来。” 旁边的宫女,应了一声是,躬身退下,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还有两碟子水果,和两碟子蜜饯。 东西放在石桌上后,贵妃娘娘拿着玉石打造的汤匙,小口小口地品起来,一边品一边说:“今日这酸梅汤,味道倒是不错,比往日好喝了一些。” 宫女回答道:“听闻是刚从冰库里取出来的。” 贵妃娘娘似笑非笑道:“果然,这新鲜的东西,味道就是好。” 这话,话里有话。 宋时蕴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贵妃娘娘瞥她一眼,旋即又当作是没看见似的,拿着钗子,叉起一块西瓜,缓缓地品尝起来。 待她慢慢品完一口西瓜,她才抬眼,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一直站在那里,连半点的反应都没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仿佛是一个木头桩子似的。 贵妃娘娘盯着她那张小脸看了看,瞬间觉得乏味,淡声道:“听闻,宋二小姐和定国公世子关系不错?” 宋时蕴福身道:“谢世子与家兄是同窗,对我等自然是多有照拂。” 贵妃娘娘似笑非笑,“是吗?我怎么听说,定国公府要和平宁侯府结亲了?” 宋时蕴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飞快地看了贵妃娘娘一眼,便低下头去,“臣女从未听过此事。” 贵妃娘娘盯着她看,似乎想要看看,她这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从宋时蕴的面上看来,仿佛她真的不知道一般。 贵妃娘娘轻笑道:“难不成是本宫听岔了吗?” 宋时蕴立即道:“自然不是娘娘听岔了,想来应该是外面传错了。” 贵妃娘娘话锋一转,“可是本宫怎么听陛下说,他也想赐婚呢。” 宋时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宋时蕴诚实地道:“臣女并不知此事。” 她一脸真诚,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贵妃娘娘沉吟片刻,道:“那么,宋二小姐喜欢谢世子吗?” 宋时蕴闻言,拱手道:“谢世子人中龙凤,但凡京中女子自然多有爱慕,只是臣女与世子身份悬殊,并不敢奢求。” 第483章 怀疑 贵妃娘娘盯着宋时蕴看了片刻,大约是被她这话取悦了,她淡笑道:“确实,听闻宋二小姐不过是在乡野长大的姑娘,近日才回京中,跟谢世子的差距,确实太大了,世家大族的规矩,向来宋二小姐也是不懂的。” 宋时蕴低头道:“娘娘说得是。” 无论贵妃娘娘说什么,话里再夹枪带棒,宋时蕴都是一副乖顺,毫无反抗的样子。 贵妃娘娘同她说了几句,看着她这副半死不活,如同面团子似的模样,顿觉得意兴阑珊。 贵妃娘娘摆了摆手,“罢了,真没意思。” 宋时蕴像是没听懂似的,站在那里,还是一声不吭。 贵妃娘娘有些厌烦地道:“行了,去找你师叔吧。” 宋时蕴应了一声是,乖乖地转身离开。 贵妃娘娘看着宋时蕴的背影,轻嗤一声,“这么个小姑娘,除了那张脸,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难为陛下和谢如故都喜欢她。” 旁边的嬷嬷闻言,躬身道:“陛下或许并非喜欢她,不过是给谢世子面子罢了。” 贵妃娘娘闻言一顿,“坊间传言,谢如故喜欢她,当真?” 嬷嬷道:“是,听说谢世子曾经当众,三番两次地表示,他很喜爱宋二小姐。” 贵妃娘娘闻言,冷笑一声,“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小丫头片子,哪里比得上我娘家侄女?” 嬷嬷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同一时间。 宋时蕴来到贵妃娘娘的寝殿,周真人和黎泓,站在殿门口,并未深入,只是让宫女帮忙,找找看寝殿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件。 看见宋时蕴回来,黎泓向外头看了看,低声关切道:“小师妹,你回来了?贵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宋时蕴微微摇头,“怎么会呢?” 黎泓道:“没有就好,我还担心她为难你呢。” 周真人见宋时蕴神色淡淡的,小声地道:“贵妃娘娘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权当没听见,她大约是因为谢世子的缘故,才针对你。” 宋时蕴闻言,眉梢一挑,“因为谢如故?” 她一开始还以为,贵妃娘娘为难她,是因为陛下—— 周真人见她不了解,低声道:“时蕴可能没听说过,谢世子颇受陛下宠爱,母亲又是大长公主,非同一般。贵妃娘娘就想将自己娘家的侄女,嫁给谢世子,听说跟陛下提过几次,陛下都没有应允。” 宋时蕴一愣,“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 周真人颔首,“是。” 宋时蕴:“……” 黎泓诧异道:“那……那不是辈分乱套了吗?” 周真人:“……” 宋时蕴:“……” 周真人咳了一声道:“这些都是虚的,以往皇室也从未在意过这些。更何况,陛下和大长公主,并非嫡系血亲,差得远呢。” 黎泓想了想,“也是。” 皇室以前,还出过姑侄三人,一同侍奉天子的。 就连先帝,都曾经有过姨母和侄女共事一夫的。 好像确实不怎么计较这个。 “但,谢世子应该不喜欢贵妃娘娘那个侄女吧?”黎泓一边说着,一边觑着宋时蕴的神色。 这话,他就是帮宋时蕴问的。 谢如故和宋时蕴一同出行时,看着关系那么亲厚。 谢如故应当不是在耍宋时蕴吧? 黎泓可不希望宋时蕴被谢如故辜负。 周真人说道:“那是自然,圣上似乎也并不愿意,所以一直不置可否,贵妃娘娘那边倒是很着急。” 黎泓闻言,放下心来,“贵妃娘娘着急,只怕也是瞎着急,陛下定然会尊重谢世子的想法的。” 黎泓说这话的时候,不停地看着宋时蕴。 周真人赞同道:“陛下最为宠爱谢世子,自然是要谢世子愿意才行。” “陛下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谢世子吗?”宋时蕴听见周真人的话,轻声问道。 在她记忆中,以前谢如故进宫似乎并不频繁。 她以前甚少在宫中见过谢如故。 周真人闻言,捋了捋胡子,“以前谢世子,并不爱进宫,所以倒也没觉察出来陛下有多喜爱谢世子,但陛下对大长公主一直以来,倒很是倚重,以往对定国公府的赏赐就颇多。好像也就是近两年的时间吧,谢世子入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陛下看着似乎也愈发喜欢谢世子了。” “也就是说,谢如故和陛下真正亲厚起来,也就这一两年间的事情?”宋时蕴追问道。 周真人思索片刻,“好像是这样吧。” 宋时蕴的脸色微微沉下来。 黎泓觑着她的神色,“小师妹,你为何这样问啊?有什么问题吗?” 宋时蕴闻言,压下心里的异样,对他一笑,“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 黎泓看了看她的面色,也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 只是,他方才感觉,宋时蕴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但见宋时蕴现在神色如常,好像刚才的事情是他的错觉一样。 黎泓心想,可能真是他多想了? 他便没再追问。 周真人倒是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妥,甚至还打趣道:“二小姐想要探听一下,谢世子的事情也很正常。” 这话,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宋时蕴但笑不语,也不否认。 在黎泓和周真人看来,更像是默认了她和谢如故之间的关系。 黎泓和周真人都是知道的,谢如故和宋时蕴关系匪浅。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想要探寻一些,关于心上人的事情,似乎也很正常,没什么不能问的。 黎泓更不疑有他。 黎泓和周真人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今日的事情上。 宋时蕴见此,脸上那女儿家羞赧的笑意,渐渐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眸中深不见底的冷色。 在她的记忆中,确实如此。 之前谢如故进宫的次数都很少。 可是,为什么就在这一两年间,谢如故和陛下的关系亲厚了那么多? 为什么,正好是在她遇害的这段时间内? 这一切是巧合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谢如故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宋时蕴不由想起来,宋时柔之前说过的梦境。 还有她,好几次做梦,梦见了谢如故…… 宋时蕴心口忽然一窒,像是被\\\\插了一把刀,血液倒流。 “小师妹,小师妹——” 黎泓和周真人等人,正在看宫女们送过来的东西。 黎泓见有些贴身的东西,不太好意思直接去查,他便转过头来看宋时蕴。 但他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宋时蕴有什么反应。 黎泓不由抬手在宋时蕴面前晃了晃,“小师妹,你怎么了?” 宋时蕴回过神来,望向黎泓,“什么?” 黎泓疑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小师妹,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喊了你好几次,你都没理我们。”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没事,我就是这几日有些累了,刚才又被贵妃娘娘叫去,在日头下晒了一会儿,有点难受。大师兄,有什么事吗?” 黎泓看了看她的气色,道:“那你现在没事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大师兄,真人,你们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黎泓和周真人对视一眼。 见她好像真没什么大碍,黎泓指了指宫女们送过来的东西,“听说,这些都是贵妃宫中新添进来的东西,我们不好碰,小师妹,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第484章 涟芸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走到宫女面前,一一扫过,宫女们手里端着的东西。 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些普通的物件。 还有一些贴身的衣物。 不过,这些物件和衣物的花纹,倒是很别致。 看上去,像是什么兽纹。 宋时蕴仔细看了看,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来,她转头望向黎泓和周真人便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 黎泓和周真人对视一眼。看书溂 他们之前也觉得,芙蕖宫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黎泓拿着寻阴罗盘来的。 而罗盘入了芙蕖宫后,一直没什么反应。 只是,这毕竟是陛下吩咐的事情,又事关龙体。 他们还是得小心再小心,能够多检查就多检查一些。 确认无事后,黎泓和周真人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去和贵妃娘娘回禀了一声,又留下来一些艾草和桃枝,用以清扫和驱邪。 随后,宋时蕴和周真人等人便一起,去了贤妃宫中。 贤妃人随和,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倒是极好说话,便放他们去检查了。 宋时蕴和黎泓一起带着宫女,在宫内各处仔细检查了一遍。 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从贤妃宫中出来时,黎泓都不由犯嘀咕,“皇城内,应该不会有那些脏东西吧,陛下是不是出过宫?” 周真人思忖道:“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情,还伤及了龙体,如若陛下真是出宫沾染了的话,陛下定然不会瞒着我们,肯定会告诉我们的。” 黎泓挠挠头,“也是……” 宋时蕴跟在他们身后,闻言,她沉吟道:“周真人,我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周真人道:“去一趟惠嫔娘娘处吧,听闻惠嫔娘娘前一阵子便病过一场,或许跟这有什么关系。” 宋时蕴闻言,却说:“但我记得,这几位娘娘中,只有良妃宫中,曾经死过一个小公主?” 周真人一顿,诧异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怎么知道这事儿?” 宋时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随口解释道:“前不久,刚听宫内的小黄门随意闲聊时说起的。” 周真人也没多想,“宫内的那些人,就是喜欢浑说。” 宋时蕴一脸好奇,“那么,这件事是假的吗?” 周真人咳了一声,“这倒不是假的。” 宋时蕴:“那就是真的?” 周真人沉吟道:“说起来,确实是真的。” 良妃娘娘前些年,很受陛下宠爱。 早些年,她就为陛下生下过一个皇子。 前几年,又生下了一个公主。 但可惜的是,那位公主刚生下来不久,便失足溺毙在荷花池中。 为此,陛下颇为震怒,难得发了火,将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丫环和护卫,全部打杀,一个不留。 良妃娘娘自那件事之后,就大受打击,一病不起。 这两年,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她依旧常年服药,且闭宫不出。 陛下偶尔去看她,十次里面,有九次都会被她拒绝。 庆元帝到底是一朝天子,总是被嫔妃拒绝,即使庆元帝性子再宽和,终究也是会生气的。 因此,庆元帝就很少再去良妃宫中了。 不过因为良妃有一个皇子,又生养过公主,庆元帝大约是对那个公主也是有歉疚的,对良妃依旧很是尊重。 庆元帝也曾吩咐过宫人,都不可轻慢良妃。 因此,就算良妃这几年没再受宠,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很是悠闲。 周真人这些话,和宋时蕴以前听说的差不多。 宋时蕴并未见过自己那个妹妹。 因为,妹妹出生时,她还在天机门。 她下山回宫时,妹妹就已经溺毙了。 从那之后,宋时蕴就是宫内唯一的公主。 庆元帝孳息薄弱,除了时玉公主外,就只有三个皇子,再无公主。 这几年里,也没有嫔妃有所生养。 即便是最得宠的贵妃娘娘,膝下也没有一子半女。 不知道是不是宋时蕴现在不喜欢庆元帝的缘故,她总觉得,妹妹的死有点蹊跷。 为什么良妃娘娘的那位公主,恰好死在她回宫前夕? 是巧合,还是跟她回宫有关? “对了,二小姐突然问起良妃娘娘的事情,是有什么缘故吗?”周真人说完这些,有些好奇地问道。 宋时蕴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便说道:“我就是想着,良妃娘娘宫中曾死过一个人,陛下近日又去过良妃娘娘宫中,这是不是巧合?或许,陛下的病因,可以在良妃娘娘宫中找出答案?” 周真人闻言,思忖着宋时蕴话里的可能性。 良久,他略略一点头:“倒也不是不可能,陛下以往确实很少去良妃娘娘宫中了,这次难得一去,陛下就病了,确实蹊跷。” 黎泓闻言,问道:“那我们现在直接去良妃娘娘宫中?” 周真人思忖道:“嗯,去看看吧。” 反正去谁宫中都是要去的。 只不过是先后顺序的问题。 周真人没再多想,带着黎泓和宋时蕴,径直前往良妃娘娘的涟芸宫。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几乎是一到涟芸宫门口,周真人和黎泓脸色便微微一变。 两个人都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阴气。 两个人对视一眼,整理好神色,仿若未觉,和高公公一起,便进了涟芸宫。 涟芸宫内,没什么宫人。 偌大的宫内,只有一个宫女,在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看见高公公进来,那宫女吓了一跳,连忙将扫帚放下来,俯身行礼:“见过高公公,不知道今日什么风,竟然将公公吹来了?” 高公公神色自若地问:“良妃娘娘在何处?” 宫女忙说:“娘娘身子不爽,方才服过药,正在寝殿内休息。” 高公公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向周真人。 周真人使了个眼色。 高公公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旨,要搜查涟芸宫,你快去将娘娘请起来。” 宫女闻言一愣,“搜,搜查涟芸宫?” 她蓦地瞪大眼睛,看着吓得不轻。 高公公微微一皱眉,摆了摆手,“快去吧。” 宫女不敢有违,福了一礼,连忙转身跑进寝殿内。 过了好一会儿,宫女从殿内走出来,站在廊下,向高公公和周真人行礼道:“娘娘起了,公公请——” 高公公见此,甩了一下手上的浮尘,跟周真人极小声地说道:“真人同我一起吧。” 周真人颔首,给宋时蕴和黎泓使了个眼色。 周真人和高公公便一前一后,进入良妃娘娘的寝殿。 宋时蕴和黎泓则带着其他人,站在院子里等着。 周真人和高公公进去,便见良妃娘娘依靠在软榻上,并未梳妆,但好在穿戴整齐。 但即使如此,周真人和高公公还是低着头,走过去。 “见过良妃娘娘——” 良妃抬起头来,刚想说话,目光瞥见周真人,她到嘴边的话,微微一顿。 她是宫内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周真人,是天司局的人。 过了几秒,良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唇角,才淡淡地道:“陛下要搜查涟芸宫?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陛下病了,且并不是正常的病症,可能与什么不干净的相干——”高公公闻言,立即将搜宫的来龙去脉,告知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听完后,语气微微一沉,“所以,陛下这是怀疑我宫中不干净?” 高公公立即解释道:“娘娘误会了,陛下爱重娘娘,自然不会怀疑娘娘。只是因为,陛下近日去过的地方,都有些可疑,所以周真人便奉命,检查陛下这几日去过的所有地方,就连乾正殿和芙蕖宫,都在被查的范围内。” 言外之意,这并不是针对良妃。 第485章 检查 良妃闻言,眉梢一挑,“芙蕖宫也被查了?” 高公公立即道:“是,我等方才从芙蕖宫出来。” 良妃娘娘似笑非笑道:“贵妃娘娘都无法逃脱,那我这边自然也不能例外。罢了,你们想查就去查吧,随便你们,不要打扰到我即可。” 高公公赔着笑脸,应了一声:“是,定然不会打扰娘娘。” 语毕,他给周真人使了个眼色。 周真人向良妃娘娘欠了欠身,便转身出去。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和黎泓站在涟芸宫的院子里,她环顾着四周。 能够感觉出来,涟芸宫内,确实有一丝阴气。 她循着那些阴气,看了片刻,目光落在院墙内的一处荷花池中。 宋时蕴看着那荷花池,眯了眯眼睛。 下一秒,她伸手戳了戳黎泓的胳膊。 黎泓偏头看过去,“小师妹,怎么了?” 宋时蕴下颚向荷花池努了努,“大师兄,良妃娘娘的孩子,是溺毙在这荷花池中的吗?” 黎泓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头道:“对,我听说是在涟芸宫内的荷花池。” 宋时蕴微微蹙眉,“可是,那小公主怎么会死在涟芸宫内的荷花池?当时,良妃娘娘不在宫中?当时,合宫上下也没有其他宫人吗?” 黎泓摸了摸下巴,“我听说,当时良妃娘娘好像是在陪陛下,一部分宫人就被良妃娘娘带走了,剩下一部分……好像是在偷闲,没人注意到小公主……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进天司局。” 他当时还在外面的宗门,没被选拔进天司局来。 这一切,都是他后来,进入天司局后,才听说的。 但是,那时候,宫内对这件事都很是讳莫如深,没人愿意提起来。 偶尔提起,也没人愿意说起细节。 黎泓只知道,小公主掉下去时,好像是没人发现。 等有人发现小公主不见后,几乎将整个涟芸宫都翻了过来,最后才在荷花池中,找到小公主。 但当时,小公主已经溺毙了。 陛下听闻这消息很是生气,就将侍候小公主的身边人,全部打死了。 再后来…… “听说良妃娘娘后来,好像还把荷花池给封了……”黎泓说到这,咦了一声,“对啊,之前不是说封了吗,这是什么时候又打开的?” 宋时蕴上一辈子,回到宫中后,基本上就是待在天司局里,甚少出来走动,也甚少理会那些皇亲国戚,没怎么管过这些琐事。 对此,她知道的还不如黎泓知道的多。 但是,如果良妃娘娘当时悲痛不已,将荷花池封住了,这倒是情有可原。 可是如果已经封住的话,又为何突然打开来。 “当时就没有封——” 宋时蕴还没来得及询问,周真人便从寝殿内走出来。 他望向宋时蕴和黎泓,解释道:“当年,良妃娘娘确实想封过荷花池,但是当时良妃娘娘病了。” 小公主去世,让良妃娘娘悲痛不已,因此大病一场。 她病得迷迷糊糊时,曾经说过想要封掉荷花池。 可是,良妃娘娘当时病得厉害,陛下包括整个涟芸宫上下,为了照顾良妃娘娘,根本没心思处理其他事情。 良妃娘娘当时自己都病迷糊了,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等良妃娘娘大病初愈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她看着那个荷花池,沉默良久。 最后说了一句,不封了。 荷花池因此便保留下来。 这几年,便也没再提过要封的事情。 “但是,公主毕竟死在这里,陛下难道没想过给良妃娘娘换个地方住吗?”宋时蕴蹙眉,略有些不解地问道。 周真人走到她和黎泓面前,“我听说一开始时,陛下确实想给良妃娘娘换个住处,怕娘娘触景伤情,更加思念公主,更伤了自己的身子。” “但是,良妃娘娘没同意——” 陛下当时确实想过让良妃娘娘迁居别宫。 良妃娘娘却不愿意,她说这里有她和小公主共同的回忆,她不愿意去其他地方住。 更何况,若是她都不住在这里了,旁人更不敢住在这里。 偌大的一处宫殿,岂不就废了吗? 倒不如让她住在这里,一来有小公主的记忆,可供思念,二来也免得荒废此处宫殿。 陛下见良妃娘娘坚持,就同意良妃娘娘继续住在涟芸宫。 只是此后不久,陛下倒是不怎么来良妃娘娘宫中了。 涟芸宫也显得愈发冷清。 即便陛下吩咐,合宫上下不能慢待良妃娘娘,但良妃娘娘自己却不愿意留什么人在身边伺候,平时也是深居简出。 若是有新进宫的宫人或者嫔妃,只怕都不知道,宫内还有一位良妃娘娘。 “对了,二小姐一直在询问荷花池的事情,可是看出来了什么?”周真人说到这里,想到什么似的,随口问道。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旋即摇头,腼腆地一笑,“没有,我就是看见这里有一处荷花池,随口一问罢了。” 旋即,她望向周真人问道:“真人,良妃娘娘是同意我们搜查涟芸宫了吗?” 周真人低声道:“自然,这是陛下的吩咐,娘娘不会违拗陛下之意,你们带人去检查吧。” 黎泓和宋时蕴齐齐地应了一声是,便带着其他天司局的人,在涟芸宫内搜查起来。 涟芸宫内没什么宫人在伺候,自然也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 宋时蕴和黎泓只能自己带着人来。 周真人也没闲着,他拿着寻阴罗盘,见宋时蕴和黎泓等人,去了偏殿后,他便径直走向那荷花池。 方才,宋时蕴的话,提醒了他。 当年小公主是在这荷花池里溺毙的。 涟芸宫中,也只死过小公主这么一个人。 小公主死时,颇为年幼,孩子最容易变成怨灵。 加上当年,不少人被赐死,与小公主陪葬,很有可能激发怨气。 从而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也不一定。 周真人拿着寻阴罗盘,站在荷花池边,神情严肃地盯着罗盘上的指针。 就在他在荷花池边上站定时,寻阴罗盘上的指针,便飞快地震动起来。 位置却没有移开多少。 看见这一幕,周真人神色一凛,目光放在荷花池的水面上。 看样子,这荷花池内真的有什么东西。 但是,他记得当年小公主溺毙后,陛下心有不忍,曾经让天司局的人,专门来为小公主做过道场,力求让小公主干干净净地走,早日重入轮回。 周真人记得,当初的道场,好像就是张真人和另外一位真人,一起来做的。 那时候,他在外面执行任务,并不在京中。 时玉公主还在天机门,并未下山,回宫执掌天司局。 天司局内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张真人代持的。 以张真人的能力,做个道场肯定没问题。 他做过道场后,荷花池内应该很是干净,不可能再出什么幺蛾子啊。 周真人思及此,目光重新落在罗盘上。 就见寻阴罗盘还是在不停地震动着。看书喇 周真人同时明显地感觉到,荷花池四周的阴气,确实是最重的。 他沉声道:“黎泓——” 正在偏殿内的黎泓和宋时蕴,听见周真人的声音,便快速走出来。 看见周真人站在荷花池边上,宋时蕴心下了然。 黎泓则一脸茫然地,快步走到周真人身边,问道:“师叔,有什么吩咐?” 周真人指着荷花池,“你去叫上几个人来,把荷花池内的水抽干,看看下面是否有什么东西。” 黎泓一顿,瞬间明白过来:“师叔是怀疑,涟芸宫内的异动,跟荷花池有关?” 第486章 附骨 周真人不置可否,只说:“你去准备吧。” 黎泓没再追问,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地去找人来帮忙。 紧接着,周真人又看向宋时蕴,“还请二小姐,来给我帮个忙。”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真人有什么,尽管吩咐。” 她今天乖巧得不像话,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天司局弟子。 和往日完全是两种风格。 周真人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便吩咐宋时蕴,和他一起在荷花池四周布阵。 他要布置一个招阴阵,以及一个降魔阵。 如果荷花池下,真有什么东西,招阴阵一起,那东西就该出来了。 再辅以降魔阵,锁魂驱邪,就可以在那东西出现的第一时间,将那东西困住。 宋时蕴听见周真人的计划,几不可见地一点头,心下很是赞同。 不过,倒也没多意外。 周真人毕竟是天司局的真人,若是这点子水平都没有,早就不可能入天司局,更别说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 周真人布置好阵法,黎泓也带着人手赶回来。 他们很快就将里面的水,全部抽干。 涟芸宫内的荷花池,本就是人工打造而成的,并非活水。 抽干净水,并不是什么难事。 待水流被抽干,荷花池底便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便见,荷花池下,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好像是人的毛发。 在那一团毛发四周,还缠绕着一团红色的,类似符咒纹路。 看见那些符咒,宋时蕴猛地一皱眉。 这好像是……养尸阵咒? 不对,怎么会有人在宫内养尸? 宋时蕴脸色猛地沉了沉。 周真人看着那些东西,他也认出来,那符咒好像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看向宋时蕴,“二小姐,你看那符咒是什么东西?”仟千仦哾 宋时蕴顿了一下,便摇了摇头,“不知道。” 周真人:“???” 他看那符咒都有些眼熟,宋时蕴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时蕴应该比他更清楚啊。 周真人心里满是疑惑。 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周真人看了看那有些残缺的符咒,一时间没认出来。 他抿了一下唇角,手里拿着一张招阴符,便开始念起口诀。 黎泓见此,和众人往后退了退,神色有些紧张地,盯着荷花池下的东西,唯恐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 黎泓正紧张兮兮地看着,余光就瞥见,宋时蕴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黎泓不由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时蕴的手臂。 宋时蕴偏头看过去,“怎么?” 黎泓小声地道:“小师妹,你不过去帮忙吗?” 宋时蕴眨眨眼,“我,为什么要去帮忙?” 黎泓疑惑地看她,眼睛里冒出来几个问号,仿佛是在问她,为什么不帮忙? 宋时蕴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尖:“我就是一个刚入天司局的小徒弟,什么都不会,我能帮什么忙?大师兄实在是高看我了。” 黎泓:“???” 这话,是骗小孩子的吧? 如果没有和宋时蕴共事过,他或许会相信宋时蕴就是一个普通新进门的小弟子。 但是…… 他好歹和宋时蕴共事过,也听张真人说过宋时蕴有多厉害。 张真人和周真人私下里都说过,宋时蕴比他们俩都厉害。 怎么可能帮不了什么忙? 黎泓直觉这不对劲,但见宋时蕴真的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微微顿了一下。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黎泓便没再追问下去,目光很快就放回了荷花池内。 “天长、地长、水长,三水并一水,四处鬼神,与我同方,速速现形,太上老君急急敕令!敕!敕!敕!” 伴随着周真人念起招阴咒,四周涌动的阴气越来越多,荷花池内那一团发丝,也在疯狂地涌动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四周的煞气,在这一刹那间,达到顶峰。 一股子阴风,横扫涟芸宫院。 院子内的树枝,全都在这一时间,发出簌簌的声音,仿佛是一阵阵女鬼的哭嚎一样。 寝殿内的良妃娘娘,听见外面那不正常的声音,脸色突然一变。 下一秒,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鞋子都未来得及穿上,便冲了出去。 高公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上。 良妃娘娘提着裙摆,一口气跑到宫门口,就见院子四周萦绕着一团团黑气。 而那些黑气涌动的源头,便来自荷花池。 良妃娘娘注意到,他们把荷花池的水抽干了,猛地握紧双手,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 宋时蕴余光瞥见良妃娘娘的身影,立即提步走过去,拦在良妃娘娘面前,“娘娘,前方不安全,娘娘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良妃娘娘猛地看向宋时蕴,本就消瘦的脸颊,此时没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一片的刻薄狠色,“你是什么东西,敢拦着我?” 宋时蕴闻言,也不生气,微笑道:“良妃娘娘,我是天司局的徒弟,今日天司局是奉旨办案,还请娘娘配合。” 良妃娘娘猛地一咬牙。 跟出来的高公公,连忙冲到良妃娘娘面前,“娘娘,这位姑娘说得不错,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眼下前方很是危险,还请娘娘不要前往。” 良妃娘娘猛地看向高公公,刚想说话。 黎泓等人惊呼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出来了!出来了!” 一听这话,良妃娘娘猛地转过头去。 就见荷花池内,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不大的身影,是一个小孩子。 但是,她身上却还附着好几道奇怪的魂魄。 那些魂魄,像是一个个跗骨之蛆似的,长在她身上。 让她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的可怖和诡异。 看见这一幕,良妃娘娘脸色一变。 众人神色也都或多或少产生了变化。 高公公也看见了那身影,定睛一看,他惊愕地颤抖道:“那,那是小公主吧?” 黎泓等人没见过小公主,听见高公公这话,他们心下一惊,才知道这身影是谁。 宋时蕴的目光,此时却落在了良妃娘娘身上。 良妃娘娘死死地盯着荷花池,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眼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却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将要喷薄而出。 宋时蕴不由眯了眯眼睛。 看来,良妃娘娘是知道这一切的。 周真人此时,望着荷花池内浮现出来的身影,他神色一沉,加快了念口诀的速度。 那身影很快完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公公一眼认出来,那就是小公主。 可是,眼前这个小公主的身影,却很是奇怪。 她虽然还是一副幼小的样子,但身后却拖着长长的身躯。 好像是多了一条尾巴似的。 那尾巴,却是别人的身躯组成的。 一眼望过去,仿佛是她踩在几个人的身躯之上。 又好像她被一群尸骨托着。 高公公不由一个激灵。 周真人看见荷花池内的身影,心里颤了一下。 但是,他没有过多地犹豫,嘴里的口诀便换了个样子。 他立即催动降魔阵。 四周顿时亮起一束束金光,仿佛是一条条线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簌簌声音,齐刷刷地交织在荷花池内的身影上面。 下一秒,荷花池内的身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她的身躯,在无数的光影之中,疼得扭曲起来。 良妃娘娘见此,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惊声道:“不要伤害她!” 周真人闻言,看了良妃娘娘一眼,口诀却没有放下来。 良妃娘娘见此,就想冲过去阻拦。 宋时蕴拦在她面前,“娘娘,前面危险。” 第487章 索命 良妃娘娘目眦欲裂,“危险什么?!她是我女儿,你们才危险!你们放开她,本宫不准你们伤害她!” 良妃娘娘一把推开宋时蕴,就要冲过去。 宋时蕴却反手抓住良妃娘娘的胳膊,将她困在原地,没有让她离开分毫。 宋时蕴望着她,“娘娘,前方危险。” 良妃娘娘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就见宋时蕴一双眸子,特别平静地看着她。 那双眸子,平静到诡异。 良妃娘娘猛地定了定神,愣在原地。 宋时蕴回望着良妃娘娘,忽然低声道:“娘娘,养尸并非好事,更不要说招魂养尸,激发怨气,对小公主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真的想要为小公主好吗?” 良妃娘娘身子猛地一震,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她缓缓地转过头,望着荷花池,没有说话。 “镇——” 此时阵法已成,周真人猛地低喝一声,双手往下一压。 阵法猛地从上压下来,荷花池内的影子,瞬间被压倒在地,痛苦地扭曲起来。 良妃娘娘见此,心里猛地一疼,“不……” 周真人瞥她一眼,掌心一翻,阵法放松了一些。 荷花池内,那痛苦扭曲的影子,稍稍地好受了一些,她那凄厉的惨叫声,也消退不少。 不过,周真人并没有完全放开她。 看见那个影子,一时半刻间挣脱不开,周真人望向良妃娘娘。 他拱手道:“娘娘,涟芸宫内养尸一事,不知道娘娘可知道否?” 良妃娘娘抿了抿唇角,并没有着急说话。 她抬起脚步,缓缓地走到荷花池边。 看着荷花池里面的身影,她的眸色里面,全是慈母的温柔。 “我的女儿……”她慈爱地望着里面的影子,并不觉得里面的影子,有什么扭曲可怖,在她眼前,眼前的人,依旧是她那可爱的女儿。 她温柔地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是娘对不起你,娘没办法保护你,更害你没办法去投胎……但是,娘只是想为你报仇而已……” 高公公愣了一下,飞快地问道:“良妃娘娘,这,这真是您做的?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害死小公主的人,不是都已经被陛下处死了吗?” 良妃娘娘猛地转头看他,那目光里全是愤恨。 “死了吗?当初害死我女儿的凶手,真的全部都死了吗?” 高公公猛地一震,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良妃娘娘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死了……他们不是还活着吗?” “当年,明明是贵妃害死了我的孩子!”良妃娘娘癫狂地大笑着。 “陛下明明知道真相!可是呢,他却不愿意处罚贵妃!” “他以为,杀了那些宫人护卫,这件事便算是完了吗?” “不!我要他们全部的命!” “他们都得死,都得给我女儿陪葬!” 众人闻言,涟芸宫内陷入一番死寂。 良妃娘娘笑着,转头望向荷花池内的身影上。 她望着自己的女儿,悲痛不已,“女儿,是娘没用,娘没办法给你报仇……” “娘娘——”宋时蕴望着良妃娘娘的身影,问道:“娘娘怎么知道用招魂养尸这种法子,又是怎么想到用这法子报仇的?” 她记得,良妃娘娘就是一个普通的文官之女,在宫内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她以往在宫中,也从未听说过,良妃娘娘还会玄门一说。 这些年里面,良妃娘娘深居简出,从来没和天司局来往过,自然也不可能是天司局的人帮助她做的这些。 外面的玄门中人,又进不来。 良妃怎么突然会了这种法子? 良妃闻言,望着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你猜呢?” 她吃吃地笑着。 “这其实都是上天垂怜,是上天看我们母女俩可怜,才让我知道这法子!” 良妃娘娘笑了笑,其实她之前是真的不懂这法子。 她一个普通的姑娘,哪里知道这些。 女儿被害之后,她痛苦良久。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意外而死的。 她想要向那些护卫宫人,询问当日的情况。 可是,陛下却将那些人全部处死了。 她当时也以为,陛下是为了女儿报仇,才会如此。 如果,她没有知道真相的话,她会一直这么以为。 直到,她病了一段时间,刚清醒不久后,晚上正失眠,睡不着,翻看着给女儿做的衣物时,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还以为是贴身的宫人,就让人进来了。 但进来的,却是平时一个粗使的宫人,良妃都不记得那个宫人叫什么。 她进来后,却一下子在良妃面前跪下来,请良妃为她哥哥讨个公道。 良妃当时很是诧异,询问之下,她才知道,那个宫女的哥哥,是涟芸宫内的一个太监。 两个人早些年失散了,又是不同时间入宫的,在宫内俱用化名,他们都没认出彼此来。 后来,在宫内相处几年,才无意中认出彼此。 因此,并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亲兄妹。 宫女说,小公主坠亡那天,本来有不少人在照顾小公主的。 当时,小公主就在涟芸宫门口玩儿,恰逢贵妃娘娘路过。 小公主不小心将玩耍的蹴鞠,踢到了贵妃身上。 贵妃娘娘当时也并没有生气,反而抱着蹴鞠过来,同小公主一起玩耍,还让他们这些宫人全部走开。 贵妃独宠,那些宫人虽然担心,但是也不敢得罪贵妃,只能退离。 当值的太监,就是宫女的哥哥,他回到后面的宫人所后,就跟不当值的宫女说起这事儿。 太监越说,越觉得有些心慌,但又觉得贵妃应该不会胆子那么大,在宫中做什么来。 可是,思来想去,太监还是不放心,就让宫女在宫人所呆着,不要随便出去。 如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让她装作不知道。 没等宫女说话,太监就出了门。 宫女在宫人所里,十分地不放心,待了片刻后,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赶出去。 却正好听说,小公主溺毙了。 她悄悄地走到涟芸宫内,就见陛下正在斥责那些当值的宫人太监,还有宫道上的护卫。仟千仦哾 她躲在暗处,就听见那些宫人都说,是贵妃娘娘让他们离开,他们才不得不离开小公主的。 可是,陛下一听这话,却脸色一变。 紧接着,他就让人将那些宫人全部处死。 宫女躲在暗处,听见这些话,她就知道,陛下是想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意牵扯到贵妃娘娘。 她也不敢再说起这件事,就当作不知情。 可是,她心下不忍,想到自己的哥哥,这么无端被打死了,她心里难过,想要为哥哥报仇。 但是,她一个宫女能做什么? 她就只能找到良妃娘娘。 她知道,陛下也很是疼爱良妃娘娘,若是良妃娘娘知道真相的话,说不定可以为她哥哥讨个公道。 她知道良妃娘娘醒了,便深夜偷偷去见良妃娘娘,想要请良妃帮忙讨回公道。 可是…… 良妃一听这话,她心里就无比地清楚,陛下是在维护贵妃。 当日所有的宫人,全部都被打死了,死无对证。 根本没有人能够证明,那日确实是贵妃将他们支开的。 即便她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心里明白,指望陛下为女儿讨回公道是不可能的。 良妃心下痛恨,却又没办法,那日之后,她又病了一场,断断续续,缠缠绵绵,大好起来,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 她看着那面前的荷花池,心里痛恨,看着天司局的人过来做道场,说是要度化小公主时,她忽然想起来,古往今来都有一种说法,叫冤魂索命。 第488章 执念 良妃想到这种法子,就偷偷地去跟天司局打听了一番。 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是询问那些人,人死之后,是否真有魂魄。 天司局的人,只以为,她是在想念小公主,便同她说,确实有魂魄,但小公主如此尊贵,定然可以早些入轮回,让她放心。 她一听这话,便对这件事上了心。 但是,她知道,宫内的天司局,那都是陛下的人。 她不敢动用天司局的人,只能自己摸索。 一开始,她只想着,或许可以用女儿的冤魂,去向贵妃和陛下报仇。 后来,她是无意中,听见一个老宫人说起,她家里以前出过出马仙。 她就将人调到身边来,旁敲侧击地,从老宫人那里,得知有招魂养尸的法子。 那老宫人跟她是,这法子好得很,只要找一具和小公主差不多的尸骨,再将小公主的魂魄召回。仟千仦哾 不仅可以让小公主报仇,说不定还可以让小公主用其他身躯,起死回生。 她按照老宫人的说法,托宫人去外面,替她买了一些玄门术法的册子回来。 她翻遍各种古籍,终于找到一个古册上关于这种术法的记载。 她便按照上面的记载,做了一个阵法。 为了阵法能够真的起效,她用了自己和太监血亲妹妹的血,又找来那些被打死的宫人的骨灰,借此激发怨气,招来冤魂。 但是,阵法并非一开始就起效的。 毕竟,她的女儿去世已有多年。 魂魄不知道有没有再入轮回。 能不能召回,她也不敢肯定。 更何况,她是半路出家,也不敢肯定,自己的阵法就一定起效。 她一等,就等了三年。 一开始她都以为,自己的阵法失效了。 却没想到,前不久,阵法竟然慢慢地成形了。 她接连几日做梦,都梦见了自己的女儿。 她知道,是女儿回来了。 所以,她故意请陛下来看自己,想要报复庆元帝。 她知道,一切的根源,都在庆元帝身上。 如果不是庆元帝宠爱贵妃,无限纵容贵妃,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她的女儿就不会死。 她想要先解决庆元帝,在解决贵妃,让他们俩统统为自己的女儿陪葬。 但是,她忘了这是在皇宫里,没想到庆元帝那边,那么快就有感应,还请了天司局的人来。 天司局的人一过来时,她就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能瞒不住了。 她心存侥幸,想拼个万一。 却没想到,还是被拆穿了。 然而,此时被拆穿了,她心里也并不意外,她只是后悔,没能解决掉庆元帝和贵妃。 “娘娘……”高公公听完良妃娘娘的话,声音干涩,“陛下……也是真的爱护娘娘和公主,公主之死未必是贵妃娘娘所为啊,那些宫人的话做不得真,您怎么能对陛下动手?” “做不得真?”良妃娘娘冷笑,“如若做不得真,陛下为什么那么快,就将那些人打死,为什么不让他们向我说明真相?为什么不去调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还有陛下,我,大家心里都清楚!” 她狠狠地一咬牙,满眼的痛恨。 “我只恨,我出手还是晚了!如若能够重来,我不会再用这法子,我会直接杀了庆元帝和贵妃!” 高公公一时间无言以对。 良妃娘娘却还在后悔,是她疏忽大意了。 她本来以为,这法子能够让她的女儿起死回生,还能帮她们报仇,是一举两得。 但是,她忘了这是在皇宫内,有天司局在,用这种法子,太容易被发现和阻止。 良妃娘娘心想,她当初知道真相时,就应该直接去找庆元帝和贵妃,将他们俩直接杀死。 虽然,这法子成功的可能性,也是万中无一,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只要能杀了庆元帝和贵妃,无论哪种方法,她都想试一试—— 宋时蕴和周真人看着满脸恨意的良妃娘娘,心情都很复杂。 周真人叹息道:“娘娘,您可能误会了,人死之后,便不可能起死回生,您用这法子催生出来的,只是一股怨念,并不是小公主。” 周真人说着,扔出去一张符,打在小公主的身影上。 下一秒,就见那小公主的身影,化为一团黑色的虚影。 影子一下子扩大不少倍,仔细一看,里面影影绰绰的,藏着的全是各色亡魂的怨念。 有当年死去的宫人,也有这些年里,其他被冤死的宫人。 却唯独不见小公主的身影。 良妃娘娘一惊,猛地往前一扑,“我,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人呢?!” 周真人感叹道:“娘娘,我方才就跟你说了,小公主已经死了,且死去多年,定然已经魂归地府,甚至可能已经去投胎了,现如今的小公主身影,都是您的执念幻化而成的。” 良妃娘娘愕然地看着,眼前那些混乱的虚影,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微微摇头,呐呐地道:“不,不可能,我,我的女儿,刚才明明就在这里……” 她尖叫着,就要冲下荷花池。 黎泓等人却迅速冲过去,一把架住良妃娘娘,没让她冲过去。 高公公见此,长叹一声,对身后的宫内侍卫,挥动了一下浮尘。 几名侍卫立即过去,扣押住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不停地尖叫着,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女儿!你们放开我!” 高公公沉声道:“娘娘,小公主已经仙去多年了,您就不要再有执念了。” 良妃娘娘却充耳不闻,双眼通红,只盯着那虚影看,嘴里反反复复只念叨着一句话:“我的女儿,我要去找我的女儿……” 见此,高公公和周真人都有些唏嘘。 但是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们不好评说。 高公公只得望向周真人,拱手道:“周真人,我会带着良妃娘娘去见陛下,涟芸宫内的事情——” 周真人了然地道:“涟芸宫内的阴气除瘴,就交给我们天司局吧,待这边事情处理完毕,我会去向陛下复命。” 高公公要的就是周真人这番话,“那就辛苦真人了。” 周真人微微颔首。 高公公一挥手,便让人带上良妃娘娘,向陛下去复命。 良妃娘娘这边已经抓住了,自然就不需要再去其他宫中搜查。 周真人只要处理干净涟芸宫中的阴煞之物即可。 宋时蕴看着良妃娘娘被带走,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真人招呼着黎泓去帮忙,黎泓应了一声,正打算过去,就见宋时蕴还站在原地,盯着良妃娘娘离开的方向看。 黎泓不由问道:“小师妹,你在看什么呢?” 宋时蕴回过神来,望向周真人和黎泓,“真人,大师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啊?” 黎泓和周真人俱是一脸茫然:“哪里不对劲吗?” 周真人蹙眉道:“良妃娘娘不是都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吗?” “是啊,良妃娘娘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可疑的?”黎泓点头,方才良妃娘娘看见小公主被发现,心态已经崩溃,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宋时蕴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真人回想片刻,也没想出来有什么问题,“二小姐,是不是你想多了?” 宋时蕴抿着唇角,沉吟片刻,脑海里灵光一闪,她抬头望着周真人:“真人,良妃布阵,招阴多年,天司局为什么没有察觉?” 周真人猛地一愣。 宋时蕴又问:“就算天司局内的人,没有察觉,为何探灵阵也没有反应?” 第489章 自绝 周真人又是一愣。 这确实……不对劲啊! 天司局内的探灵阵,每日有张真人和周真人轮流维护监测,就怕出什么问题。 他可以保证,天司局内的探灵阵,应当是正常流转,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 良妃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即便侥幸布阵成功,也不可能做出那么厉害的障眼法,能够遮蔽过天司局探灵阵的耳目。 而且,从良妃的口供中可以得知,她在涟芸宫内布阵多年…… 这么多年,探灵阵都没有任何反应…… 周真人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方才他们的情绪,都被良妃娘娘的话带着走,为良妃娘娘唏嘘感慨,却忘了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对啊!”黎泓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还有,良妃娘娘布阵为什么最近才有动静啊?如若是布阵成功的话,应该不久,就会有所动静。” 如若一开始没有动静,只能说明,阵法没有布置成功。 只要布置成功,不久就应该有动静。 一开始没有动静,后面就不可能因为时间长短,而有所动静。 “会不会是有人,在良妃娘娘布置的阵法上动了手脚?”黎泓颅内风暴,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占卜在良妃娘娘布置的阵法上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有阴煞的出现?对,一定是这样!是后来有人动了手脚!” 宋时蕴却是摇头:“不对,依良妃娘娘所言,她月前就梦见了小公主,那时候她便知道阵法成了——月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里,天司局的探灵阵为何没有察觉?”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按理来说,只要阵法成了,探灵阵就该有所反应才对! 周真人捋着胡子,“这一点上面确实说不通……” 黎泓疑惑道:“有没有可能,是良妃在阵法上做了障眼法,蒙蔽了探灵阵的监测?” 宋时蕴蹙眉,“不太可能,障眼法又不是好学的,良妃娘娘半路出家,且研究的一直是招阴阵,怎么可能再学会障眼法?” 要知道,能够蒙蔽探灵阵的障眼法,可不是一般的障眼法。 别说良妃了,即便是周真人,也做不出来。 短暂学了一段时间的良妃娘娘,怎么可能会这些? 黎泓托着下颚,“这倒也是……”他有些抓狂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时蕴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了。 这件事,真的是处处透露着蹊跷。 周真人沉吟片刻,道:“罢了,等会儿我去向陛下复命时,再请旨去问问良妃娘娘。” 宋时蕴闻言,目光却落在周真人身上。 见她突然看着自己,周真人顿时都有些紧张,“二小姐,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宋时蕴幽幽地道:“我只是想说,真人想要去审问良妃娘娘,怕是没机会了。” 周真人不由一怔,“这话是何意啊?”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周真人看了看黎泓,两个人俱是一脸的茫然,完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真人也顾不上这些,他带着人,赶紧清理了涟芸宫内的阴煞之气。 待处理好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周真人紧赶慢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乾正殿,向陛下说明情况,想要请旨去审问良妃娘娘,解决一些疑点。 庆元帝听见周真人的话,倒是十分地赞同,颔首道:“确实有些疑问,应该好好地解释一番。” 说着,他便朗声道:“高旭——”仟仟尛哾 高公公连忙从外面走进来。 庆元帝吩咐道:“带真人去一趟内狱,见见良妃。” 高公公闻言,神色却很为难。 庆元帝皱眉,“你这模样是怎么回事,出了何事吗?” 高公公躬身道:“陛下,方才内狱那边来人传信……良妃娘娘已于片刻之前咬舌自尽。” “什么?” 周真人倏地转身,望向高公公,愕然一惊,“怎么会这样?内狱的人没有看守吗?” 庆元帝脸色也沉了下来,“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高公公连忙低下头,福了一礼,道:“内狱的人,一直在看守良妃娘娘的,但是良妃娘娘却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愿意让旁人看着,内狱司的人只好去外面守着。” 庆元帝今日,得知了良妃娘娘的所作所为,被气得病势更严重了,一直在乾正殿休息。 只是吩咐人,将良妃娘娘看守起来,并未言明如何处置良妃娘娘。 内狱司的人,自然也不敢苛待良妃,只得按照良妃娘娘所言,离开了牢狱,没有在近前看着。 但他们也没有离开太远,就在外面守着。 而且,内狱司的人,在临走之前,搜走了良妃娘娘身上,所有的尖锐物品。 就是怕良妃娘娘,有什么自尽的心思。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良妃娘娘会咬舌自尽啊。 据内狱司的人说,他们方才进去,想要给良妃娘娘送点水喝时,才发现良妃娘娘满嘴是血。 他们查看了良妃娘娘的口中,就见良妃完全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不仅如此,良妃娘娘的手腕,也被狠狠地咬了几口,被咬掉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血液流淌了一地。 内狱司的人推辞,良妃娘娘是先咬破了手腕的血管经脉,但仿佛还是怕自己死不掉似的,又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内狱司的人,看见良妃娘娘的尸体时,都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直视。 谁也没想到,往日看上去最是与人为善,与世无争的良妃娘娘,内心会如此之狠,一点生路也不给自己留。 内狱司的人发现她时,她已经气绝,甚至没了请太医的必要,便匆匆赶来报丧。 听见高公公说清楚来龙去脉,庆元帝的脸色,差到极点,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小几,“你们这些人都是做什么吃的?为什么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高公公的头,几乎快要缩回肚子里,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庆元帝在此时却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气得不轻。 高公公连忙道:“陛下,陛下可不要动气啊——” 他连忙去取了一杯水过来,送到庆元帝的嘴边。 庆元帝就着高公公的手,喝了几口水,一口气才顺下来。 周真人站在旁边,紧锁着眉头,看见这一幕也不好说什么。 庆元帝缓了缓,才望向周真人,“周真人,良妃已死,还有办法查吗?” 周真人蹙眉道:“或许可用招魂。” 庆元帝皱眉:“招魂可以吗?” 周真人道:“臣可以试试,但是……可能性或许很低。” 良妃既然已经毅然决然地自尽,那就是对世间再无留恋,也不可能听从他们的审问,回答他们的问题。 即便召回良妃的魂魄,良妃或许也不会回答他们。 庆元帝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有办法,无论有多大的可能,都去试一试吧,朕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暗中帮助良妃谋害朕!” 周真人闻言,躬身应了一声是。 庆元帝摆了摆手。 周真人见此,退出乾正殿。 黎泓和宋时蕴站在乾正殿外的走廊上。 看见周真人出来,两个人便迎了上去。 黎泓看了看正殿,极小声地问道:“师叔,陛下同意咱们去审问良妃娘娘了吗?” 周真人闻言,面色沉沉地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良妃出事了?” 周真人重重地一点头,“方才高公公来报,良妃已经自尽于内狱司中,内差发现她时,已经气绝身亡。” 第490章 不来 “什么?!”黎泓一阵愕然,“不是,人在内狱司,陛下还没下旨处置,怎么就死了?内狱那些差使是干什么吃的?” 周真人沉声道:“陛下也是如此生气,可是良妃已经死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再怎么生气,眼下也是无用的。 黎泓扼腕叹息,“真是的!还有那么多蹊跷之处没办法疏通,良妃却已经死了!这下可怎么办?” 周真人低声道:“陛下倒是同意我们尝试招魂。” 黎泓瞪圆眼睛,“招魂?” 周真人颔首,“是,可以招回良妃魂魄询问,但是——” 周真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直直地盯着宋时蕴。 黎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他正盯着宋时蕴看,黎泓不由问道:“师叔,你这么看着小师妹做什么?” 周真人没有回答黎泓,只是望着宋时蕴问道:“二小姐,你说我们有可能招回良妃魂魄吗?” 宋时蕴淡笑:“真人为何要问我?” 周真人向殿内看了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边走边说吧。” 语毕,他便向乾正宫外走去。 黎泓见此,不明所以地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周真人身后。 黎泓茫然地挠挠头,只得跟上他们俩。 离开乾正宫后,周真人没让任何宫人跟着,只带上了宋时蕴和黎泓两个人。 走在宫道上,周真人环顾四周,没看见其他人,才低声道:“二小姐一早就说,或许我等没有审问良妃的可能——二小姐这话应该不是平白说的,二小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才在乾正殿内,听见高公公说,良妃已经死了的时候,周真人脑海里便想起来,宋时蕴之前在涟芸宫内所说的话。 他顿时就反应过来,宋时蕴八成是知道什么,所以才那么说。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小公主不见了,良妃执念已死,只怕会心存死志,所以随口一猜罢了。” 周真人:“……” 他盯着宋时蕴,却是不怎么相信宋时蕴这话,“当真?” 宋时蕴微笑:“不然呢?” 周真人皱了皱眉,目光始终停留在宋时蕴的脸上。 但是,他着实没办法从宋时蕴的脸上,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周真人松开眉心来,沉声道:“罢了,先去看看能否召回良妃娘娘的魂魄吧。” 语毕,周真人便转过身,率先向内狱司走去。 黎泓和宋时蕴跟在他身后。 看着周真人的背影,黎泓想着周真人刚才说的话,心里也充满疑问,他极小声地问:“小师妹,在涟芸宫内,你那番话应该不是随口一说吧?你当时是不是就看出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着,嘟哝道:“不过,我当时也在盯着良妃看呢,没看见她面上有什么死气啊……” 难不成,他又眼花了? 虽说黎泓看面相的本事不太行,但也不至于连一个将死之人的面相,都无法分辨。 黎泓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时蕴见他冥思苦想的,轻笑一声:“我当时真的是随口一说,我也没看出来良妃娘娘面上有死气,只是瞧见良妃娘娘满眼的绝望,加上她的执念是小公主复生,如今小公主复生已经没了希望,良妃娘娘想要自尽,再去与小公主团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故而这么一猜罢了。” 这好像也说得通。 黎泓挠挠头,“是这样吗?” 宋时蕴淡笑:“不然,大师兄是觉得,我们在骗你吗?” 黎泓连忙摆手,“那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宋时蕴神色泰然,“那就没事了,反正我真的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好了大师兄,我们还是先跟上真人,去内狱司看看吧。” 语毕,宋时蕴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黎泓闻言,顿时把刚才的疑惑忘得一干二净,连忙追上去。 很快,便和宋时蕴并肩。 宋时蕴和他一同跟在周真人身后,脸上神色虽然很是正常,但是宋时蕴的心里却狠狠一沉。 今天的一切,果然都对劲。 她一早就觉得,庆元帝突然出事,让天司局的人去看诊,就不太对劲。 皇宫内有防护大阵,怎么可能突然有什么阴煞出现? 庆元帝也有真龙之气护体,就算有那么一点阴气,应该也伤不到庆元帝。 怎么可能突然就病得不轻? 她当时就觉得,这一切透着蹊跷。 在涟芸宫内,发现这诸多问题时,宋时蕴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今天这一切,或许都是冲着她来的。 是庆元帝想要试探她吗? 可是…… 她如今完全换了一副模样,行事作风性子也变得和以往都不一样了。 庆元帝仅仅是匆匆地见过她一面,怎么就怀疑上她了? 如若不是怀疑她,又为什么那么大费周章地,想要试探她? 但是,宋时蕴着实想不到,庆元帝为什么想要试探她。 如若不是故意试探她,那今日的一切又是为什么? 她才不相信,良妃偶然就学会布置如此高深的阵法,又偶然激活了阵法。 难不成是…… 谢如故? 宋时蕴的脚步猛地停下来。 黎泓跟在她身边走着走着,就发现宋时蕴没跟上来。看书溂 他转过头,刚想问宋时蕴怎么了,就见宋时蕴一张脸冷得可怕。 黎泓心里都不由一颤,“小,小师妹,你怎么了?” 宋时蕴听见黎泓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将刚才的念头,迅速抛诸脑后,快速跟上去,“没事,我就是刚才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身子没养好。” 黎泓不太相信,盯着她看了片刻,却也看不出来其他的,只能选择相信,“也是,你这回来之后,也没休息几天,还是得好好保养身子才好。” 宋时蕴淡笑:“嗯,我会的。” 宋时蕴见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没再多想,和宋时蕴一起,跟着周真人一同去了内狱司。 他们来时,内狱司的人一直在等陛下这边的旨意,以至于还未给良妃收尸。 尸体仍旧在牢房之中。 宋时蕴跟在周真人身后,一踏入内狱司,她心里便是一沉。 内狱司里面……很干净。 半点魂魄气息都无。 宋时蕴心想,只怕这次是真的没办法招回良妃娘娘魂魄了。 宋时蕴这么想着,却还是跟着周真人和黎泓,一同去牢房内,察看良妃娘娘的尸身。 进入牢房,看见良妃娘娘那惨不忍睹,浑身是血的样子,黎泓都有些不忍地皱眉,轻声叹息,“娘娘,也真是……” 宋时蕴和周真人沉着脸,都没说话。 周真人率先去察看了一下,良妃娘娘的尸首。 从尸首的伤口来看,确实是她个人所为。 手腕上的啮痕,和良妃娘娘的齿印,口角大小都保持着一致,不存在死于他人之手的可能。 周真人见此,叹息一声,便站起身来,拿出一张招魂符,打算招魂。 宋时蕴和黎泓见此,同其他内狱差使一样,退至一旁,看着周真人念起口诀,开始招魂。 然而…… 周真人将招魂咒念了一遍又一遍,牢房内也并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别说是魂魄了,就连半点的阴气都不见。 等了许久,黎泓看着毫无风吹草动的牢房,不由嘀咕:“难不成,良妃的魂魄已经去了阴曹?” 宋时蕴淡声道:“不可能。” 一个人死后,魂魄不会立即被勾走,中间都会有时间间隔。 一到三天不等。 良妃娘娘这才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按照常规来说,魂魄应该还在她尸身附近才是。 不可能怎么招魂都招不来。 第491章 眼色 黎泓当然也知道这些,他就是想不出来其他可能,不明白周真人为何会招魂失败。 周真人不死心的,又尝试了好几次,可是仍旧无用。 无论如何,都不见良妃娘娘魂归来兮。 周真人折腾许久,看着空荡荡的牢房,有些精疲力尽地停下来。 他望向黎泓和宋时蕴,对他们俩轻轻一摇头。 黎泓不由皱眉道:“怎会如此?” 良妃娘娘不是刚刚自绝于此吗? 这才多久啊,为什么招不来魂魄? 黎泓一脑门的问号。 周真人心里同样有这么多的疑问,却得不到解答。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周真人想起,宋时蕴之前说的那些略有些奇怪的话,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却是紧锁眉头,一脸的疑惑,仿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周真人到嘴边的问话,见此只能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高公公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见周真人和宋时蕴等人,还站在这里,高公公立即开口问道:“真人,你们可曾找到良妃娘娘?” 周真人闻言,神色有些为难,微微一摇头,“在下无能,竟无法召回娘娘的魂魄。” 高公公怔然,“难不成,娘娘刚刚仙去,魂魄便已去了轮回?”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 周真人给不了更好的回答,只能保持着沉默。 高公公见此,便以为真是如此,叹息道:“既如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罢了。” 周真人闻言,试探地问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高公公道:“陛下说了,良妃娘娘久在宫闱,陪伴陛下多年,又诞育公主,虽险些酿成大祸,却也是慈母之心,陛下怜之爱之,不忍加极刑,如今娘娘仙去,陛下也不想再追究此事,往后宫内宫外,只会记得,娘娘是病重而亡,陛下会给予良妃娘娘,贵妃之礼安葬入妃陵。” 周真人和黎泓等人,听见这话,都有些意外。 陛下这旨意,不仅半点也没责怪良妃娘娘,反而维护了良妃娘娘的颜面,给予了最大的体面。 周真人不敢多想,便拱手道:“陛下圣明,天司局上下,会铭记陛下吩咐。” 高公公温声道:“既如此,真人便先离开吧,我等还要为良妃娘娘梳妆,安排后事。” 周真人应了一声是,向宋时蕴和黎泓使了个眼色,很快便带着他们,离开内狱司。 走在宫道上,黎泓向后看了看,远远地看着内狱司,渐渐地消失在他们身后,黎泓忍不住小声问道:“陛下为何如此厚待良妃?” 良妃娘娘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差点杀了庆元帝和贵妃。 这算是重罪中的重罪了。 庆元帝现在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厚葬了良妃。 黎泓感觉有点说不过去。 周真人捋了捋胡子,神色讳莫如深,“大约是因为……小公主死得有隐情吧。” 黎泓闻言,瞪大眼睛,立即道:“师叔,您的意思是,真是贵妃害死了小公主,陛下是心有愧疚,所以才不忍也不敢,苛待良妃娘娘吗?” 周真人瞥他一眼,暗示道:“我可没那么说。” 黎泓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旋即干笑两声,一边打着自己的脸颊,一边说:“我,我也是随口乱说的,不是真的。” 周真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宋时蕴。 下一秒,他开口问道:“二小姐,你觉得良妃娘娘的魂魄,是已经去了阴曹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知道。” 但是,她心里却充满疑惑。 天道贵生,自杀在天道伦常之中,属于自轻自贱,几乎是无法再入轮回,只能做孤魂野鬼。 即便能够入阴曹,也得在世间受够折磨,感觉到后悔,才能够进入阴曹。 这是一个漫长之旅。 即便是正常死亡的人,也不可能那么快,魂魄便进入阴曹,消失在世间。 良妃娘娘刚死,魂魄就不见了,怎么看都不对劲。 宋时蕴心里有个猜测,她怀疑良妃娘娘的魂魄,是被人处理掉了。 但是…… 这个猜测,注定只能是猜测。 整个皇城都在庆元帝的掌握之中,现在还不到,她可以说出这种猜测的时候。 周真人心里拿捏不准,宋时蕴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他心里也觉得不对劲。 但此时,也是什么都不能说。 周真人便叹息道:“罢了,先回天司局。” 宋时蕴和黎泓齐齐应了一声是,跟在周真人身后,便往天司局的方向走过去。 但是,刚跨过一道宫门,宋时蕴和周真人等人,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真人,二妹妹——” 宋时蕴脚步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握住自己的手指。 因为用力过大,指尖更是泛起一阵青白。 周真人没有察觉,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就见谢如故从后面的宫道走过来。 周真人对他拱了拱手,“谢世子今日也进宫来了?” 听见这话,宋时蕴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神色如常地看着谢如故走过来。 黎泓也对谢如故行了一礼。 谢如故淡笑道:“听闻陛下病了,母亲让我进宫拜见,我便过来看看,方才从乾正殿出来,听说你们去了内狱司,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撞见了。” 他说这些话时,目光一直放在宋时蕴身上。 周真人和黎泓都看出来他那不加掩饰的偏爱和青睐。 周真人心下了然地道:“谢世子难得进宫,天司局这边正好也快下值了,不如就让二小姐送世子出宫吧。”看书溂 周真人闻言,还在不停地给宋时蕴使眼色。 宋时蕴仿若未觉,但也没有拒绝,如同默认一般。 谢如故闻言,却笑了笑,“那倒是巧了。”他笑颜如花地望向宋时蕴,“二妹妹,那我们一同出宫吧?”看书喇 宋时蕴看了看他,微微一点头,“走吧。” 语毕,她率先向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谢如故对周真人微微一点头,算是是打过招呼,便跟上宋时蕴。 看着他们俩联袂离开的背影,黎泓都不由地感叹,“真是一对璧人啊。” 他小声地嘀咕,“谢世子好像是故意来堵着我们的吧?” 周真人闻言,哼笑一声,“那是来堵我们的吗?那是来堵二小姐的。” 黎泓嘿嘿一笑,“是是是,我说错了,不过看这样子,谢世子还是挺喜欢小师妹的。” 周真人闻言,捋了捋胡子,道:“喜欢,有时候未必有用。” 黎泓有点不明白,“师叔为何这样说?” 周真人瞥他一眼,“谢世子的世子妃这个位置,注定有无数的人在盯着。身处高位,婚约便不可能由个人做主,不然你以为,为何这么多年,谢世子的婚事都没定下来?” 不过是各方都在衡量,都在待价而沽。 黎泓闻言,愕然道:“那,那小师妹和谢世子,是不是不能成了?” 周真人微微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朝堂上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清楚,你不如等你师父回来,去问问他,他比我更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语毕,周真人拍了拍黎泓的肩膀,便向天司局的方向继续走过去。 黎泓茫然地挠挠头,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跟着周真人离开。 同一时间里。 宋时蕴和谢如故并肩走在宫道上。 宫内的地方,宋时蕴其实并不怎么熟悉。 她以往在宫中的时候,很少离开天司局。 这时候走在宫道上,她才感觉到,偌大的皇城,她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第492章 提醒 见宋时蕴一直沉默着,谢如故主动开口问道:“听说,良妃娘娘自尽了?” 宋时蕴眸光一顿,偏头看向谢如故,淡笑道:“是陛下跟你说的吧?” 谢如故没有否认。 想来也是。 庆元帝前脚下旨,让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对外只说是良妃娘娘病重而死的,对内也不准其他人讨论。 在这风口浪尖上,自然没有人敢向谢如故透露此事。 这时候还敢说起此事的,只有庆元帝自己。 宋时蕴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陛下和你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吗?” 谢如故还没说话,宋时蕴便自顾自地继续道:“陛下生病,是因为良妃娘娘动的手脚,而良妃娘娘之所以要报复陛下,是因为她的小公主被人害死了,陛下明知道凶手,却无动于衷。” “我能够理解良妃娘娘的做法,倒是无法理解陛下的,那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没有半点的不忍吗?” 谢如故闻言,眼神微微沉了一瞬,“陛下倒是未同我说这些,只说他不知道小公主的死,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如若真的不知道,就不会对内外说,良妃娘娘是病重而死,又要以贵妃之礼将娘娘下葬。” 谢如故看着宋时蕴,“所以二妹妹是觉得,陛下这么做,是出于愧疚?” 宋时蕴淡淡一笑,“愧疚也好,心虚也罢,都不重要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没必要再追究下去。” 谢如故微微皱起眉来,打量着宋时蕴。 他隐约觉察出来,宋时蕴此时此刻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 尽管,宋时蕴表现得和往常一样,那不对劲的感觉,微乎其微。 但是,谢如故还是捕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怒气。 怒气…… 谢如故试探地问:“二妹妹似乎并不喜欢陛下这个处理方式?” 宋时蕴闻言,脚步一顿,偏头看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谢如故,你是不是傻了?我,喜不喜欢这个方式,很重要吗?” 谢如故顿了一下,直视着宋时蕴的眼睛,直接道:“你在生气。”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宋时蕴猛地抿了一下唇角,偏过头,继续往前走,“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位小公主挺可怜的。” 谢如故跟在宋时蕴身边,“小公主确实挺可怜的,我记得她死时,年纪还很小。” 宋时蕴闻言,忽然问道:“谢如故,你之前见过小公主吗?” 谢如故微微摇头,“没有,我那时候成天在外面野,很少进宫内,即便进宫向陛下请安,也很少到内宫来。” 当时小公主年纪还小,自然都是在内宫活动。 即便是皇宫庆典,都很少见到小公主。 所以,谢如故对那小公主的印象,也没有多么深刻。 宋时蕴闻言,偏头看他,“你以前很少进宫?” 谢如故还没说话。 宋时蕴勾起唇角道:“我看你现在不是经常进宫吗?” 谢如故淡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年纪小,性子野,不想进宫受束缚,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母亲年纪大了,我年纪也大了,需要进宫联络感情时,自然就得换我出面。” “这倒也是。”宋时蕴赞同的点点头,“幸好,陛下还挺喜欢你的。” 谢如故闻言,眸光几不可见地暗了一瞬,旋即又笑起来,“陛下子嗣不多,按照民间伦常,我应该叫陛下一句表哥,但事实上,陛下的年纪,都足够当我父亲了,陛下大约便将我当成了小辈儿。” 宋时蕴闻言,倒是有点好奇:“内宫的娘娘不算少,陛下为何子嗣那么少?” 谢如故挑了挑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宋时蕴不太相信,“衡阳大长公主与陛下关系那么好,世子爷会不知道一些内幕?” 谢如故无奈地一笑,“这种内幕,即便我母亲也不知道吧?我只听母亲说过,宫内的太医、天司局的道医,确实都曾经给陛下看诊过,但陛下和宫内娘娘们的身体都无碍,不影响生育。因此,陛下孳息为何不丰,没人能够解释。” 宋时蕴摸了摸下巴,“那倒是挺奇怪的,我记得陛下现在就两个皇子,年纪都还小,本来还有两个公主来着,结果那两位公主现在都不在了,是吧?” 谢如故几不可查地停顿一秒,才点头,“嗯。”看书溂 宋时蕴回想道:“良妃娘娘的小公主,封号是时佩,还有一位公主,封号是——时玉。” 她偏头望向谢如故。 “两位公主死的时候,年纪好像都不大?” 谢如故嗯了一声,“时玉公主死时,未满十八,时佩公主死时,才六岁。” 宋时蕴道:“两位公主,当真是可惜。” 谢如故没有说话。 宋时蕴又道:“大约是宫内的风水,不养人吧。” 谢如故闻言,轻笑道:“你这话若是让陛下听去,你这小命可就玩完了。” 宋时蕴闻言,噗嗤一声,笑起来,“我这不就是跟你随便说两句吗。” 见她情绪好像恢复得跟往常差不多,谢如故心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淡笑道:“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陛下面前,这话可不能说。”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放心吧,我本来也见不着陛下,心里也明白,不会乱说的。” 谢如故闻言,便转移了话题,“你们今日,是怎么找到良妃娘娘宫中的?” 宋时蕴闻言,直接道:“哦,是周真人想起来的,他说陛下之前去过良妃娘娘宫中,正好良妃娘娘宫内曾经死过人,我们就去碰碰运气,没承想还真被我们碰见了。” 谢如故又问:“我去见陛下时,听说你们刚好去了内狱司,想要为良妃娘娘招魂?” 宋时蕴嗯了一声,叹息道:“可惜,没成功。” 谢如故有些意外:“为何没成功?” 宋时蕴耸了耸肩,“不知道啊,周真人做了招魂阵法,试了很多次,都没有用,大约良妃娘娘哀莫大于心死,自尽后便散了魂魄吧。” 谢如故闻言,好奇地问:“会有这种可能吗?” 宋时蕴摊手,“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谢如故盯着她看了几秒,道:“是周真人主持招魂吗,二妹妹没出手相助?” 宋时蕴淡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有周真人在,哪里需要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帮忙?” 谢如故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往前走了一小段后,他才继续道:“罢了,这样的事情,陛下自然会去找天司局的人处理,以后你就好好修炼,少插手这些事情也好,宫内情况复杂,你一个人还是要小心点。”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面上又浮现起微笑来,“嗯,我知道。” 谢如故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跟着宋时蕴一起,继续往前走。 但刚走了两步,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宋时蕴偏头看向谢如故,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道:“对了,我今日见到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似乎不太喜欢我。” 谢如故对上宋时蕴那揶揄的目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宋时蕴是什么意思,他直接问道:“贵妃为难你了?” 宋时蕴反问:“贵妃为什么要为难我?” 谢如故闻言,对上她的双眼,有些败下阵来,无奈地一笑,主动去拉宋时蕴的手。 宋时蕴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谢如故牵住她的手,才低声道:“贵妃从前,是想为我保媒,但是定国公府早就拒绝了。” 第493章 害怕 宋时蕴啧了一声,挑眉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世子这是心虚了?” 谢如故无奈地笑,“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以前确实有过这件事,但陛下第一次提起时,母亲就代表定国公府拒绝了,只不过陛下心疼贵妃,不好拂了贵妃的面子,便没有直接拒绝贵妃罢了。” 潜台词,这可跟他无关。 看着那他一副,谨守男德的模样,宋时蕴失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倒是心虚的,招了个干干净净。” 谢如故故意拖长声音,叹息道:“与其等你问,倒不如我自己说清楚,免得你多想。” 旋即,他又皱起眉问道:“所以,贵妃是真的为难你了?” 如若不是贵妃为难宋时蕴,宋时蕴应当不会知道这些。 宋时蕴微微摇头,“也没什么为难的,毕竟我是奉旨去办差的,贵妃也不能将我怎么样。” 谢如故面色沉沉地道:“那就好,回头我会去和陛下说清楚。”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还是直接请旨赐婚好了。” 宋时蕴顿时将手抽出来,“你千万别乱来啊。” 谢如故挑眉,“请旨赐婚,怎么就是乱来了?” 宋时蕴警告地看他,“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见此,谢如故轻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宋时蕴哼了一声,道:“你最好就是随口一说的。” 谢如故笑着拉过她的手,“走吧,请你去吃好吃的,算是我向你赔罪,还不行吗?” 宋时蕴闻言,倒是没有拒绝。 两个人并肩出了皇宫。 就在他们俩坐上定国公府马车的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进入乾正殿。 那人裹着一身黑袍,就连脑袋都包裹在一片黑暗中,只露出一双看不清楚的眼睛。 进入乾正殿后,他便径直在庆元帝面前跪下来。 庆元帝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气色红润,不见半点病弱之色。 他慢慢地喝着,待喝完一杯茶后,才慢吞吞地问:“宋时蕴,如何?” 黑衣人道:“平平无奇。” 庆元帝拿茶杯的手一顿,旋即才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平平无奇?” “是。”黑袍人声音沙哑粗粝,“她跟在周真人身边,就如同普通的天司局新弟子一样,并无什么出彩之处,甚至还不如黎泓表现得那么好。” 庆元帝微微皱眉,“之前不是说,宋时蕴很有天赋吗?” “坊间传言,可能未必如实。”黑袍人低声:“属下去调查过一番,那宋时蕴小时候在乡下,曾经受过一位老道的指点,或许比普通人强一些,然则,她没有经过正统的教学,放在天司局如此人才辈出的地方,便是平平无奇。” 庆元帝闻言,迟疑片刻,问道:“她在乡下长大一事,属实吗?” 黑袍人道:“属实,有人证和物证,村里人都可以证明,属下已经调查过宋时蕴从小到大的事情,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庆元帝皱眉,“难不成是朕多想了?” 黑袍人不敢接话。 庆元帝沉声道:“时玉的头颅不见了,朕还以为,她或许活了下来。” 黑袍人却沉沉地道:“这是不可能的,时玉公主的尸首和魂魄,均已四分五裂,乃陛下与我亲自动手所为,即便头颅丢失,公主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况且,这世上本就没有死而复生一事。” 庆元帝危险的眯起眼来,“她受上天垂爱,与众不同,天生便是飞升成仙的料,连朕这个父亲,都被她比下去。她乃星宿转世,难不成,就连她都没有复生的可能吗?” 黑袍人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如若魂魄完好,或许可以夺舍他人而生,但是我可以保证,时玉公主的魂魄,已然四分五裂,被镇于四方,绝不可能重生。” 庆元帝闻言,呼出一口浊气,“没有这种可能就好。” 回想起时玉公主的模样…… 庆元帝自嘲地一笑,“朕这个女儿,就连我这个父亲,都不由害怕。死了,也好。” 黑袍人没有说话。 庆元帝却像是累了,无力地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黑袍人这才应了一声是,迅速消失在乾正殿内。 庆元帝缓缓地起身,走向内室。 他打开内室的一个暗格,走进去。 便见,里面摆放着不少牌位。 而放在正中的牌位,就是时玉公主的。 庆元帝站在牌位前面,伸手摩挲着牌位上面的名字,眼底却是一片冷色,“时玉,你不要怪父皇,这都是你逼父皇做的——” …… 宋时蕴和谢如故一起,离开皇宫后,就去凤凰楼吃了一顿大餐。 待吃完饭,谢如故才将宋时蕴送回平宁侯府。 宋时蕴回去后不久,定国公府又派人,将宋时蕴需要服用的汤药送过来。 宋时蕴坐在房间里,看着那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没有什么表情。 秋白将汤药放在桌上,正用小碗将汤药分出来,还忍不住夸赞,“谢世子对小姐是当真上心,这食盒外头,套着好几层的锦缎,里面又垫着厚厚的羊绒,就是怕这汤药冷了,小姐喝不下去。” 春晓闻言,附和道:“是,谢世子还托人送来了两份蜜饯,都是小姐阿池的,可见用心。” 秋白和霜重等人,俱是一脸暧昧的笑。 宋时蕴坐在那里,面色却毫无波动,只是看着那汤药上面氤氲出来的热气。 秋白和春晓说了半天,也不见宋时蕴说话。 她们转头望过去,便见宋时蕴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但半点少女春心萌动都没有。 便看得出来,宋时蕴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秋白和霜重等人脸上的笑意,都跟着淡了淡。 几个丫环面面相觑。 秋白端起一小碗的汤药,送到宋时蕴面前,试探道:“小姐,该喝汤药了。” 宋时蕴瞥了那汤药一眼,伸手接过来,却没有立即服用。 秋白提醒道:“小姐,这汤药的温度刚刚好,若是再等会儿,只怕放凉了会更加苦涩。” 宋时蕴却没什么情绪地说:“良药苦口。” 秋白一顿,这时候,她感觉出来,宋时蕴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秋白偷偷地觑着宋时蕴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今日在宫中当值,是不是累了?” 宋时蕴瞥她一眼,端起那一小碗的汤药,一饮而尽。 旋即,她将小碗递给秋白,淡声道:“把剩下那些汤药,直接拿过来吧,用小碗喝着费劲。” 秋白琢磨不透宋时蕴的心思,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过去,将那一大碗汤药端过来,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接过去,什么也没说,端起汤药便喝起来。 秋白有些讶异。 往日,宋时蕴不是不喜欢喝汤药,都得用蜜饯哄着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秋白转头望向霜重和春晓。 霜重和春晓俱是一脸疑惑地冲她摇摇头,三个人都不知道宋时蕴这是怎么了。 霜重干笑着道:“定国公府的来人说了,世子着意让人在汤药里面,加了许多的甘草,今日的汤药大约并不苦,小姐才喝得这么快吧?” 宋时蕴充耳不闻,将汤药一饮而尽后,便将药碗放下来。 春晓见此,连忙捧着蜜饯过去,“小姐,要不要吃点蜜饯甜甜嘴?”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蜜饯,有些疲惫地道:“我累了,想要休息了,这些蜜饯,你们拿去分了吧。” 语毕,宋时蕴便起身去内室洗漱。 见此,秋白和霜重等人,对视一眼,愈发感觉今日的宋时蕴不对劲。 但是,她们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也不敢违拗宋时蕴。 第494章 告假 秋白和霜重等人不敢去问宋时蕴是怎么了。 秋白只好小声说:“我和霜重留下来伺候小姐,春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春晓应了一声是,便拿着蜜饯退出房间。 秋白和霜重见此,刚想进内室,去伺候宋时蕴洗澡。 宋时蕴的声音,却在此时从里面传出来,“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人伺候。” 闻言,秋白和霜重脚步一顿。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敢有违,齐齐地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将房门替宋时蕴关好。 转过身来,霜重便不由小声地问:“小姐今日好像不太舒服?” 秋白道:“大约是小姐身子一直没养好吧,今日去宫中当值又累着了?” 霜重蹙了蹙眉,嘟哝道:“但我觉得,小姐好像是心情不好,连以前最爱吃的蜜饯,都不愿意吃了。” 秋白微微摇头,“好了,主子的事情,我们就别乱说了,先回去吧。”看书溂 霜重只好哦了一声。 因为,宋时蕴这边没留人伺候,秋白和霜重也不敢留在院子里。 所以,直到第二日一早,她们才知道宋时蕴病了。 一早起来,秋白去敲门叫醒宋时蕴时,就听见屋内一直没动静。 秋白不由喊了几声,“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但是,她喊了好几声,屋里都没什么动静。 霜重和春晓都走了过来。 春晓问道:“秋白姐姐,怎么了?” 秋白有些紧张地道:“小姐今日不知怎么了,敲门一直没人应。” 霜重迟疑道:“难不成是还在睡吗?” 秋白飞快地摇头:“不可能,小姐从来没睡得那么沉过。” 她几乎是在砸门,即便里面睡着一头猪,也该被惊醒了。 春晓闻言,心下一紧,立即道:“小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一听这话,秋白和霜重脸色俱是一变。 春晓脸色一沉道:“你们都让开点,我来撞门!” 秋白和霜重知道她力气大,立即躲开来。 春晓抱着胳膊,猛地撞向房门。 下一秒,咔嚓一下,房门就被她撞开来。 春晓由于惯性,往里面扑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 她连忙抬起头,向内室望过去,就见宋时蕴直直地躺在床上。 春晓试探地喊了几声,“小姐?小姐?” 宋时蕴却没有半点回应。 秋白和霜重都跟着走进来。 见此,两个人快速跑到床边一看,只见宋时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躺在床上,痛苦地皱着眉,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 “小姐?!” 秋白吓了一跳,伸手探了一下宋时蕴的额头,下一秒触电般收回来,惊讶道:“好烫!小姐发热了!” 霜重心里一惊:“昨天晚上,小姐状态就不对,该不会是那时候就病了吧?” 秋白怔了一下,不敢想。 如果那时候宋时蕴真的病了,让侯爷和夫人知道,恐怕又要怪她们疏忽大意。 秋白思及此,立即道:“快,去通知夫人,我去请府医!” 霜重回过神来,答应下来,拔腿就往外跑。 秋白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向春晓吩咐道:“春晓,你在这照顾小姐,我们马上就回来。” 春晓连连点头。 秋白忙不迭地走出去。 春晓走到床边,就见宋时蕴的脸上,已经覆盖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春晓颇为担心,连忙弄了一盆热水来,替宋时蕴擦着脸上和身上的冷汗。 不多时,杨氏和府医宋时柔都赶了过来。 看见宋时蕴突然病了,杨氏和宋时柔都颇为担心。 府医为宋时蕴诊断一番,便说宋时蕴是身体太过虚弱,加上这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太过劳心费神,才突然病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最好卧床静养,好好休养,不要再费心费神。 杨氏闻言,担忧地问:“那时蕴什么时候才能够好起来?” “二小姐还年轻,底子不错,等退了热,再休息几日,便会痊愈。”府医拱手道。 杨氏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好,那就劳烦府医去开些药来吧。” 府医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去抓药。 杨氏看着宋时蕴烧得不省人事,心急如焚。 宋时柔也颇为紧张,特意留下来照顾宋时蕴。 杨氏这边也派人去通知了宋思文,让他派人去天司局通知一趟,就说宋时蕴病了,这几日恐怕不能去天司局当值了。 宋思文得知宋时蕴病了,特意过来看望。 瞧见宋时蕴是真病了,他沉声道:“让时蕴多休息几日,我亲自去同张真人说明。” 杨氏赞同地点点头。 宋思文便匆匆地离开平宁侯府,特意去宫门口堵张真人或者周真人。 倒是也巧。 他刚到宫门口不久,就见淮阳侯府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宫门口。 看见那是淮阳侯府的马车,宋思文皱了皱眉,刚想放下车帘。 就见张真人从淮阳侯府的马车,从里面走出来。 宋思文见此,不由一顿,朗声道:“张真人——” 正拱手和淮阳侯府的人道谢的张真人,闻言,循声望过来。 瞧见宋思文,他略有些诧异,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什么。 很快,淮阳侯府的马车,就离开了宫门口。 张真人便向宋思文走过来。 见此,宋思文从自家马车上下来。 张真人走到他面前,拱手笑道:“宋公子,今日是送时蕴来当值的吗?” 宋思文瞥了一眼,走远的淮阳侯府马车,欠了欠身道:“我今日是来为时蕴请假的。” 张真人诧异地一挑眉,“请假?” 宋思文解释道:“正是,时蕴病了,高热不退,实在是起不来身,所以这几日可能,都无法来天司局当值了,我便替她来向真人告假,同时告罪。” “二小姐病了?”张真人真有点惊讶,“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 他记得,自己昨日见到宋时蕴时,她还好好的啊。 宋思文道:“府医说,时蕴前一阵子就掏空了身体,这几日也没能好好休息,劳心费神,以至于湿邪入侵,所以才病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好好休息。” 张真人闻言,顿时自责道:“这倒是怪我了,明知道二小姐身子还未痊愈,我便分派了任务给二小姐,当真是我不该。” 宋思文温声道:“真人言重了,这也是时蕴同意的,大约是她觉着自己还年轻,轻忽了身体,并不是真人的错。不过,接下来这一段时间,时蕴可能就不便来当值了……” 张真人闻言,立即道:“这是应该的,就让二小姐好好休息吧,当值的事情,不用着急,等她什么时候痊愈了,什么时候再说此事。” 说着,张真人又关切地道:“对了,不若我去府中看看二小姐吧?” 宋思文连连拱手,“不敢劳烦真人,府医说了,时蕴的病,并不是什么大病,养一阵子就好了,就不劳烦真人了。” 若是病势严重,都不用张真人说,宋思文定然是要将张真人请过去的。 但眼下,宋时蕴病得不重。 张真人又是外男,还是有所避讳比较好。 张真人知道现在女子艰难,也并未多想,“好,倘若二小姐往后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宋公子随时可以来找我。” 宋思文闻言,立即道了一声谢。 张真人摆摆手,便打算先回宫。 宋思文犹豫片刻,在张真人想要开口告辞前,问道:“对了,方才我看真人是坐着淮阳侯府的马车回来的,真人和淮阳侯府莫非有什么私交吗?” 第495章 消息 第495章 消息 张真人闻言,淡笑道:“私交谈不上,只不过昨日淮阳侯府派人来宫中,请我去为淮阳侯府二少爷看诊。” 宋思文一顿,“为许恒看诊?” 张真人颔首,“正是,二少爷不知为何,伤到下身,恐怕以后都得瘫痪在床,淮阳侯府遍请名医,俱是束手无策,淮阳侯便想请天司局看看,是否有其他问题。” “那结果如何?”宋思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张真人微微摇头,叹息道:“二少爷乃是普通病症,并非阴邪侵体,我也无能为力。” 他去了淮阳侯府后,看见许恒的情况,就知道他没办法为许恒看诊。 偏偏淮阳侯和夫人不相信,非要让他尽力而为。 张真人在淮阳侯府折腾了一天一夜,对许恒的伤势仍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过,张真人能够感觉出来,许恒应该是被人专门废了经脉。 这个人应该很懂穴位和经脉。 下手稳准狠,且根本不留后手。 张真人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更不要说治疗了。 眼下除非是,找到伤害许恒的人,请那人过来,救治许恒,或许还有可能让许恒好起来。 旁人连问题根源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治疗。 他当时看出来这一点后,也同淮阳侯商议过,让他们去找伤了许恒的人。 淮阳侯却支支吾吾的,像是不想说。 张真人明白,这件事里面肯定有隐情。 他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一早,淮阳侯便派人将他送回来。 宋思文得知,许恒好不起来了,他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显,“那真是劳烦真人了,真人这一夜都没休息好,怎么没有直接回去休息?” 张真人叹息道:“这不是听闻,宫中良妃娘娘病逝了吗?天司局需要回来主持娘娘后事,所以我就先回宫来了。” 宋思文惊讶道:“良妃病逝了?怎么没听说?” 张真人道:“大约宫中还未报丧吧。” 宋思文哦了一声,感叹道:“那真人真是劳累了,只怕都没时间好好休息了。” 张真人摆摆手,“习惯了,天司局的人,便是劳碌命。” 宋思文就坡下驴,“那我就不耽误真人的时间了,您早些进宫吧,找点时间再休息休息。” 张真人拱手道:“多谢宋公子关心,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宋思文微微颔首,“那我就不送了。” 张真人微微一笑,便转身进入宫门。 望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内,宋思文才转身上了马车,前往国子监。 他起得早,来回这么奔波下来,到国子监的时间,仍旧不算晚。 还未到上课的时候。 宋思文一到学堂上,就见谢如故和两名年轻男子,不知道在聊什么,气氛很是融洽。 瞧见宋思文进来,旁边的年轻男人,还打趣道:“思文兄今日来得晚了一些,竟还没有世子来得早。” 宋思文眉心微皱,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只对他们抱了抱拳,颇有深意地看了谢如故一眼,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 谢如故瞧出不对劲,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便退出群聊,走到宋思文身边的位子坐下来,低声问道:“大哥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宋思文已经对他这个称呼脱敏了,闻言,他脸色沉沉地道:“时蕴病了。” 谢如故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神色,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眉心忍不住皱起,“病了?这怎么可能?昨日,我送她回去时,她还好好的。” 宋思文道:“就是昨天夜里病的,高热,今日一早已经起不来身了。” 谢如故闻言,倏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宋思文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去?” 谢如故沉着一张脸,“我去看看。” 宋思文环视一圈,一把将谢如故拉下来,低声道:“谢如故,你疯了?你跟我妹妹还没订婚呢,我爹娘对此事也不置可否,你现在一个外男冲过去,想看我妹妹?我爹娘就不可能答应!而且,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对我妹妹也不好!” 谢如故皱起的眉头,几乎能够夹死两只苍蝇,“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明日,我就进宫请旨赐婚!” 宋思文闻言,眉梢一挑,反问:“我妹妹同意了吗?” 谢如故:“……” 见他吃瘪,宋思文就乐了,“时蕴没同意,你就别瞎折腾了。如故,我这是真心为你好,我妹妹如若不同意,你越是瞎折腾,她就越是不高兴,别回头坏了你们俩的感情。” 谢如故黑着一张脸。 宋思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知道,你是真的心疼我妹妹,但是如今这事儿没过了明路,你现在过去,是真的不好。不过你放心,府医说了,我妹妹只是感染风寒,发热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谢如故仍旧紧锁眉头。 宋思文看见他这紧张兮兮的样子,顿觉好笑,“如故,我这时候才发现,你是真喜欢我妹妹。” 谢如故瞪了他一眼。 宋思文打趣道:“别这么看我啊,别忘了,我可是你未来的大舅哥,你们俩这婚事成不成,我觉得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谢如故:“……” 屡次三番看见谢如故吃瘪,宋思文心里的阴霾,顿时被一扫而空。 他安慰地拍了拍谢如故的肩膀,“放心吧,我妹妹真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看着的,有事的话,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别担心。” 谢如故也不好说什么。 正如宋思文所说,就算他现在真的冲去平宁侯府,只怕平宁侯夫妇,也不会放他进内宅的。 谢如故皱着眉,思忖片刻,抓住宋思文的手,道:“待下学时,我陪你回平宁侯府,作为你兄弟,去看望一下同窗的妹妹,还有你陪同,便是顺理成章。” 见他是真担心宋时蕴的安危,宋思文想了想,点点头,没有拒绝。 谢如故稍稍地放下心来。 另一边。 宋时柔亲自照顾着宋时蕴服完一副汤药后,不多时,宋时蕴便醒了过来。 见此,宋时柔大喜过望:“姐姐,你终于醒了?” 宋时蕴满眼茫然地看了看宋时柔,抬手揉着疼痛的额角,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宋时柔听着她那干涩的声音,立即对春晓招手,“快,端些茶水过来!” 春晓将一直准备着的温热的水,立即送过来。 宋时柔接过来,温声道:“二姐姐,先喝些水缓一缓。” 宋时蕴在她的照拂下,喝了两口温热的水,嗓子里的干涩,才得以解决。 宋时柔看着她的神色,问道:“二姐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宋时蕴难受地直皱眉,“我这是病了?” 宋时柔点头:“是!今日一早,丫头们发现,你发了热!我和娘亲都快被吓死了!方才娘亲还在这守着,才走不久。” 宋时蕴闻言,愣了愣,“我竟然病了?” 宋时柔闻言,有些啼笑皆非,“二姐姐,你又不是铁打的,肉\\\\体凡胎的,哪有不生病的?” 宋时蕴重新躺回去,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宋时柔见此,便温声道:“府医说了,二姐姐病得不严重,好好休养几日即可。现在,二姐姐,你就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宋时蕴闻言,睁开眼来,哑声道:“不用了,我想自己睡一会儿,你们都不必守着我。” 宋时柔一顿,“二姐姐……” 宋时蕴打断她的话,“时柔,你去休息吧。” 宋时柔见她坚持,叹息道:“那好吧。” 第496章 探望 第496章 探望 宋时柔起身,便打算离开。 宋时蕴望着她的身影,又道:“对了,我想好好休息,若是有任何人来探望我,无论是谁,全部都拒了吧。” 宋时柔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宋时蕴望进她的眼睛里,低声强调道:“尤其是谢如故。” 宋时柔诧异地看向她,“二姐姐这是?” 宋时蕴意有所指地道:“时柔,我相信你。” 宋时柔心里一跳,迅速反应过来,正色道:“好,我会替二姐姐守着,绝不会让外人过来打扰。” 宋时蕴点点头,“谢谢。” “二姐姐好好休息吧。”宋时柔俯下身来,替宋时蕴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出去。 然后,她吩咐人将内室的帷幔放下来,又在帷幔前面,放了一面山水屏风,不让人打扰宋时蕴。 随后,她把屋内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秋白和霜重等人,特别担心宋时蕴一个人,会有什么不测。 宋时柔却还是把她们强行带出去。 秋白和霜重等人,毕竟只是下人,没办法违拗主人家的意思,只好跟着离开。 房间里顷刻间,便只剩下宋时蕴一个人。 原本疲惫地闭上眼的人,在这时,忽然睁开眼来。 双目清明,炯炯有神。 根本不像是什么生病之人。 宋时蕴向外看了一眼,见门窗紧闭,没有人能够看见屋内的一切。 她从床上起来。 …… 谢如故和宋思文从国子监下学后,两个人便一并来了平宁侯府。 宋思文带着谢如故,径直来到雅轩。 秋白和霜重都在廊下守着。 看见宋思文和谢如故过来,两个人齐齐福身行礼。 “见过谢世子,见过大少爷——” 宋思文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道:“时蕴怎么样了?” 秋白回答道:“小姐还在睡中,但方才服了药,体温已经在减退。” 宋思文闻言,略略放下心来,提步道:“我进去看看。” 秋白闻言,顿了一秒,壮着胆子,拦住宋思文和谢如故。 宋思文见此,不由问道:“怎么?” 秋白福了一礼,硬着头皮道:“大少爷,二小姐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 宋思文皱眉,“我是她哥哥,我进去看一眼怎么了?” 秋白闻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如故,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宋思文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谢如故,解释道:“如故是我的好兄弟,陪我一同来探望时蕴,有何不可?横竖有我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白闻言,神色却有些为难。 宋思文看着还拦在他们面前的秋白,有些奇怪,刚要说话。 宋时柔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响起。 “大哥——” 宋思文和谢如故转头望过去。 宋时柔带着两名丫环,提步走过来,盈盈向宋思文和谢如故一拜。 旋即,她抬起头来,微笑着道:“大哥,二姐姐之前醒过来一次,她说过,她近几日想要好好休息,莫要说客人了,便是父亲和母亲,她也不想见。” 谢如故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宋思文更是一愣,“为何如此?” 宋时柔道:“二姐姐突然病倒,身子很是难受,想要好好休息几日,不想被人打扰,也是日之常情。不过,大哥不需要担心,二姐姐说了,我每日可以过来,照顾她服药,有什么事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哥和父亲母亲的。” 宋思文算是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他们进去。 宋思文有些狐疑。 不应该啊…… 时蕴和谢如故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病了,反而不愿意见谢如故? 宋思文不由回头望向谢如故,眼神仿佛在问,你和我妹妹吵架了? 谢如故紧绷着唇角,一言不发,眼里同样都是疑惑。 见他这样的反应,像是根本不知道宋时蕴这是怎么了。 宋思文想,以谢如故这反复被宋时蕴拿捏得死死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惹怒宋时蕴。 他转头望向宋时柔,“时蕴的病,到底如何?” 宋时柔温声道:“府医来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但近期需要二姐姐卧床静养,避免见风,以免再次受寒,所以这也是二姐姐不能见客的原因之一。” 说着,她又顿了一下,瞥了谢如故一眼,不好意思地一笑。 “再者,女为悦己者容,生病的人,容貌自然不比往昔,憔悴、气色差,自然是不愿意被别人看见的。” 宋思文:“……” 宋时蕴会有这么女儿家心思的时候? 宋思文表示怀疑。 但是,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 宋思文看了一眼宋时蕴那紧闭的房门,问道:“当真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 宋时柔无奈地道:“这件事,父亲母亲也是知道的,府医也吩咐过,屋子里面都加了一层防风帘,就怕进风——如若大哥非要进去的话,那我就不拦着了。” 宋思文:“……”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坚持进去,岂不是仿佛是要害宋时蕴吗? “行吧,那就让时蕴好好休息吧,过几日,她身体好些了,我再来看她。” 宋时柔闻言,福身道:“那我就不送大哥哥了。” 宋思文转头望向谢如故,有些无奈地道:“如故,你就同我一块去我房内,喝口茶吧。” 谢如故面色沉沉,应了一声好。 宋思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向外走。 谢如故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宋时蕴的房间,眸色莫测。 他抿了一下唇角,转身离开。 目送他们走出雅轩,宋时柔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她提步走到廊下。 秋白和霜重向她行礼。 秋白说:“多亏三小姐及时赶来,不然我等恐怕拦不住大少爷和谢世子。” 宋时柔方才也有些紧张,闻言温声道:“二姐姐让我看着院子,我自然得帮她看好雅轩。” 她向屋内看了一眼,“二姐姐如何?” 秋白道:“方才我们悄悄看了一眼,二小姐还在睡着。” 宋时柔微微颔首,“你们仔细看着,如若有人要进去,你们就拦着,然后派人去通知我。” 秋白应了一声是。 宋时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调了两个护卫来,守在雅轩的院门口。 以防止旁人进去。 …… 另一边。 谢如故跟在宋思文身后,进入他的修竹院。 宋思文见他从雅轩内出来,便沉着一张脸,以为他是在担心宋时蕴。 宋思文宽慰道:“府医都说了,时蕴病势可控,如故兄就莫要担心了。” 谢如故却紧锁眉头,“如若病势可控,为何不能见客?” 宋思文闻言,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时柔不是说了吗,病容憔悴,不愿意见外人,也是有的。时蕴往日看上去再厉害,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闺阁姑娘,总有自己的少女心思,你不必太过忧心,我们平宁侯府好歹有爵位在身,还不至于让时蕴无人治疗。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她出事的。” 谢如故神色却没有半点的缓和。 他总觉得,今天这事儿不对劲。 宋时蕴并没有那么多的至交好友。 她如今病了,应当也没有那么多人过来探望。 有必要谢绝见客吗? 谢如故总觉得,这个要求,仿佛是针对他来的。 可是,宋时蕴为什么这么做? 谢如故想不明白。 宋思文见他还在沉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不用那么担心,时蕴是我妹妹,我会帮你看着的。” 谢如故闻言,沉沉地一点头,灌了一口茶。 眼见着他喝茶,喝出一副灌酒的架势,宋思文顿时有些乐。 第497章 邙山 第497章 邙山 宋思文看着谢如故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打趣道:“时蕴只是风寒而已,如故兄就这么担心,恨不得以身相替?” 谢如故瞥他一眼,“你就不担心吗?” 宋思文轻笑,“我担心啊,可我是她兄长,本就该担心的,倒是如故兄你,是不是有些担心过头了?” 谢如故闻言,忽然说:“等她病愈,我来提亲。” 言外之意,看你到时候还嘲笑我。 宋思文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地道:“等你说服我妹妹再说吧。” 谢如故闻言,啪的一声轻响,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道:“你这人,当真是无趣,我走了。” 语毕,他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宋思文追着,将人送到门口。 看着谢如故坐上马车走远后,宋思文失笑的摇摇头,转身回到府中。 马车上,谢如故的脸色,却黑得跟锅底一样,眸色愈发的深沉。 …… 夜晚降临,平宁侯府内,一片安静。 秋白和霜重想着,这么晚了,应该没有人会来打扰宋时蕴的休息。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霜重夜间守着,明日一早,春晓和秋白来换。 春晓和秋白便先回去休息。 霜重抱着一床被褥,在走廊上坐下来守着。 夜晚,更深露重,没一会儿霜重就犯起瞌睡。 她打了一个哈欠,扛了一会儿,便有些扛不住地低下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睡了过去。 院子里,忽然掀起一阵微弱的冷风。 霜重下意识地拉起被子,包裹住自己。 却没有发现,宋时蕴寝房后窗,被人推开来。 一个人影,很快出现在宋时蕴的卧室里面。 那个人,就是谢如故。 谢如故绕过屏风,掀开帷幔,来到宋时蕴的床边。 就见宋时蕴躺在床上,脸上还有一丝病态的潮红。 谢如故抬起手来,放在她的额头上,便感觉到一阵滚烫。 谢如故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体温已经下降了吗,怎么还这么热? 谢如故抿了一下唇角,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握住宋时蕴的手。 他将人扶起来,揽进自己的怀里,刚想要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输给宋时蕴。 他的手掌,在触碰到宋时蕴的手掌时,神色忽然一沉。 他顿了一下,目光缓缓地,看向宋时蕴那张脸。 虽然,眼前的人,看着就是宋时蕴。 但是…… 谢如故却看得出来,这不是宋时蕴。 谢如故猛地一拧眉。 同一时间。 一道阵法的白光,出现在邙山上。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阵法之中。 那纤细娇弱的身影,在苍茫蜿蜒的邙山上,如同一片飘落的落叶一样,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一阵风吹下山峰。 如若谢如故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人就是宋时蕴。 宋时蕴从阵法中走出来,望着前面的山峰,脸色沉沉。 她近期内,不适合动用灵力的。 但是,有些事情,她需要去确认一下。 所以,她还是没尊重医嘱,动用了灵力,在屋子里留下来一道障眼法傀儡后,她便开了一道阵法,传送到忙山上。 看着前面矗立的山峰,宋时蕴扶了一下面上的帷帽,顶着夜晚山间的冷风,一路向前。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邙山的中心点。 站在山峰之上,她回头看过去。 山峰绵延数百里,远远地看过去,连山脚下的山道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片苍翠。 宋时蕴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自己所站着的位置。 这里,距离时玉公主的陵寝不远。 但是,这里却是她真正的葬身之处。 宋时蕴记得,当时她被分尸后,头颅就埋葬在这里。 宋时蕴紧抿着唇角,蹲下来,拿出准备好的工具,开始给自己挖坟。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宋时蕴手里拿着的铁锹,仿佛碰到了什么硬\\\\物。 宋时蕴微微一顿,她用铁锹,小心翼翼地绕着那块硬\\\\物,将四周的泥土挖开。 不多时,一个漆黑的盒子,出现在宋时蕴的视野之中。 她丢开铁锹,伸手将上面的泥土拂去,将盒子拿起来。 那漆黑的盒子上面,还贴着三张符箓。 宋时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三张镇魂符。 不仅如此…… 宋时蕴撕下来一张镇魂符,仔细一看,上面的笔触…… 好像有点熟悉。 宋时蕴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笔法。 对! 天机门! 宋时蕴脑海里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她在天机门中,见过这样的笔法,画符的方式。 但是…… 她一时想不起来,谁画符是这样的。 不过,她身为天机门的弟子,天机门的镇魂符,却拿来定住她的魂魄,就怕她还有来生的机会。 真是讽刺。 宋时蕴将上面剩下的两张镇魂符全部撕下来。 看着眼前沉甸甸的盒子,宋时蕴深吸一口气,伸手将盒子掀开来。 然而…… 她想象中的,自己的头颅,却没有出现在盒子里。 盒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张驱邪符。 宋时蕴将那几张符纸拿起来,扯了一下唇角,看着空荡荡的盒子,她并没有那么意外。 她早就该猜到的,这里面应该有人动了手脚。 她的尸骨,或许早就不在邙山了。 宋时蕴将盒子重新合上,埋入坑里,将土坑复原后,她站起身来,拿着铁锹,前往其他埋葬尸骨的地方。 她按照记忆,将自己在各地封存的尸骨盒子,一一挖出来。 结果,无一例外,盒子里面全是空的。 她的尸骨,早就不知去向。 看着最后一个空盒子,宋时蕴脸色沉沉。 到底是谁,动了她的尸骨,又拿她的尸骨做什么去了? 宋时蕴转头,望着偌大的邙山。 当初,庆元帝分裂她的魂魄和尸骨,封存在各处,一来是想要转移她的气运,滋养邙山龙脉。 一来是想镇压和封存,让别人没办法知道她的真实死因。 可惜的是…… 她的尸骨却被盗走了。 宋时蕴心里清楚,盗走她尸骨的人,绝对不是庆元帝,或者庆元帝的人。 庆元帝等人原本为她设想存放尸骨的地方,对庆元帝和大庆朝来说,都是最好的。 庆元帝当初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将她的尸骨封印在邙山各处,应该不会再转移她的尸骨。 那对庆元帝来说,没有意义。 宋时蕴思及此,眼底翻涌着异样的情绪。 胸口像是憋着一股浊气,呼不出来又下不去。 宋时蕴心里沉甸甸的,别提多难受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重新将目光,放在那最后一个空盒子上面。 宋时蕴脸色沉沉的,将盒子重新放回去,将土层恢复好。 重新站起来时,宋时蕴原地开了一道阵门,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房间内。 没多久,宋时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从阵门中出来时,宋时蕴身子晃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 她勉强走到床边,撑着身子在床边坐下来,才吐出一口浊气。 这个身体…… 还真是撑不住。 本来,她最近就不应该动用灵力。 今晚却开了两次传送阵门,这阵门是最费灵力的。 宋时蕴本就没恢复多少的灵力,彻底被掏空,又恢复到前一段时间,最差的状态。 脑子里一阵昏昏沉沉的,仿佛是耗尽力气后,最为疲惫的时候。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昏睡过去。 宋时蕴用力地闭了闭眼,强打起精神来,她转头看向床上,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抬手一挥。 那影子便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枕头。 宋时蕴将枕头放回原位上,她站起身来,想要在床上躺下来。 但是,手掌一触碰到枕头,她神色微微一顿。 这枕头上…… 第498章 很甜 第498章 很甜 宋时蕴将枕头拿起来,放到鼻翼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檀木香。 宋时蕴眉心猛地一皱。 她往日并不怎么用檀木香。 这枕头还是今日她病了之后,秋白为她刚换上来的。 怎么会沾染上檀木香? 宋时蕴脸色猛地一变,她迅速转过身,在房间里检查起来。 但是,她将房子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他人进入的痕迹。 宋时蕴重新回到床边,望着那个枕头,狐疑地想,难不成是她五感出了问题? 宋时蕴将枕头重新拿起来,此时上面沾染的香味,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宋时蕴手臂在床上撑着,缓缓地坐下来,望着漆黑寂静的屋内,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 不过…… 宋时蕴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重,沉重的感觉,完全包裹住她。 眼前一阵阵泛黑,如同潮水一样,一遍遍的席卷过来。 宋时蕴知道,这身体扛不住了。 她得休息。 宋时蕴拿出三张结界符出来,伸手一扔。 三张符分别落在前后窗和门上,杜绝任何人进来的可能。 宋时蕴确保无误后,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脱去,便在床边倒头躺下来。 几乎是刚躺下来,她就好像被人猛地一拽,陷入一片黑暗中。 然而,几乎是宋时蕴刚睡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就出现一道身影。 谢如故站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宋时蕴,他眉心狠狠一皱。 看见宋时蕴开了一道阵门回来,谢如故便大概猜到,宋时蕴去了什么地方。 他看着宋时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宋时蕴。 缓缓地在床边坐下来,他拉起宋时蕴的手,掌心里氤氲出磅礴的灵力,缓缓地流转进宋时蕴的体内。 宋时蕴迷迷糊糊的,身上仿佛披下来一道暖阳。 她在那一道日光中,睡得却愈发的深。 见她睡梦中紧皱的眉心,缓缓松开来,谢如故轻轻地,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宋时蕴却好像听见,有人在叹息。 她不知道是谁,又在叹息什么。 想要睁开眼,看看对方,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一点也睁不开眼。 只能陷入更深的梦乡。 翌日一早,宋时蕴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过来的。 “砰砰砰——”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让宋时蕴猛地惊醒,她一下子睁开眼来,翻身坐起,心跳如擂鼓。 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她闭了闭眼睛,激烈的心跳,才缓缓地落回原位。 “二小姐?小姐,小姐……” 秋白的声音,不间断地从外面传来。 “小姐该不会是病糊涂了吧?”霜重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地道。 她们几个人一早起来,想要进去看看宋时蕴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房门就是打不开。 昨日宋时蕴病了,为方便她们照顾,房门明明没有反锁的。 不知道怎么,就是打不开。 “不知道是不是小姐醒了,自己关上了门……”秋白嘟哝着。 霜重担忧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通知侯爷和夫人吧,得想办法先进去啊!” 万一宋时蕴病狠了,烧糊涂了,那就不好了。 秋白闻言,刚想点头,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秋白和霜重春晓三个人,齐刷刷地看过去,便见宋时蕴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地,站在门内。 秋白立即关切地道:“小姐,你醒了?” 春晓也连忙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宋时蕴有些无力地摇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有刚病过一场的脆弱,“刚醒,没事——” 她言简意赅。 秋白和霜重等人,打量着宋时蕴的神色,瞧不出来异样。 但见宋时蕴气色不好,三个人还挺担心的。 “小姐,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将府医请过来看看?”秋白提议道。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耐地皱眉:“我只想好好休息,你们别来打扰我,房门就是我自己关上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也不要来打扰我,让我好好睡一觉,就算是你们为我好了。” 秋白和霜重春晓三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时蕴说完后,却已经伸手关上门。 看着重新关闭上的房门,秋白和霜重等人,面面相觑。 “现在……咱们怎么办?”春晓有些傻眼,“要去请府医吗?” 霜重闻言,下意识地看向秋白。 毕竟,秋白是大丫环,除了宋时蕴外,雅轩里便该听她的。 秋白犹豫片刻,道:“算了,小姐既然说,想要好好休息,我们就别打扰了。” 春晓有些担心,“可万一小姐病势严重了,怎么办?” 秋白拧眉道:“应该没事,等过一会儿,药熬好了,我给小姐送过去,再看看小姐的情况,如若不好,我们再请府医。” 春晓和霜重想了想,还是听从秋白的办法。 秋白让霜重去休息,将春晓留在门口守着,她便亲自去看着宋时蕴的药炉子。 同一时间。 房间里,宋时蕴回到房间里,便重新在床上躺下来。 休息了一夜,她身体上的沉重感,减轻不少,灵力似乎也恢复了一些。 宋时蕴抬起手来,感受着掌心里涌动的灵力,有些狐疑地皱了皱眉。 她这身体,好转的速度,有些快啊。 她原本还以为,昨日那般折腾过后,怕是得好几天后,身体才会缓过来。 没想到,睡了一觉,她这身体就缓过来了? 是她低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宋时蕴忽然想到什么,倏地起身,她在房间里迅速搜查了一遍。 屋内,没有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 门窗上的结界符,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看着那完好无损的,贴在门窗上的结界符,宋时蕴抬手,揉了揉自己涨疼的额角。 看样子,真是她想多了。 宋时蕴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来,还是有些犯困。 反正已经和天司局告了假,接下来几天,她就在家里好好休养。 待身体彻底好了,再回天司局吧。 至于谢如故那边…… 她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暂时不接触也好。 让她一个人空闲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捋一捋眼前的情况。 宋时蕴想着想着,没多久便再次睡着了。 等她再次被叫醒,便是秋白来送药。 宋时蕴没有将房门反锁,让她进来。 秋白将药碗,递给她时,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的气色恢复一些,秋白稍稍地安下心来,“小姐,您还在发热吗?” 宋时蕴微微一摇头,接过药碗,“没有,已经退热了。” 秋白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 宋时蕴将汤药一饮而尽,苦得她一皱眉。 秋白见此,忙不迭地送上一份蜜饯。 宋时蕴看见那蜜饯,微微一顿。 秋白见此,连忙说:“这是昨日,定国公府送来的蜜饯,我们将蜜饯放回了小厨房存放起来,这才一夜,没有坏的。” 定国公府送来的蜜饯,都是来自宫里。 秋白和霜重等人,还是不敢私下里自己分了,便放回了小厨房。 蜜饯可以存放很长时间,短时间内也不怕坏。 她们想着,这几日宋时蕴都要吃药,留着这蜜饯,早晚能够派上用场。 宋时蕴闻言,看了看那蜜饯。 见她不言不语,秋白还以为,宋时蕴不愿意吃定国公府送过来的蜜饯,刚想说话。 宋时蕴便从她的手里,拿起一颗蜜饯,放到了嘴里。 很甜,味道一点也没变差。 第499章 婚礼 第499章 婚礼 秋白见宋时蕴吃下去,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小姐,您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要再请府医来看看?” 宋时蕴含着蜜饯,微微摇头,“不用。” 秋白闻言,也没强求。 宋时蕴吃了两颗蜜饯,嘴里的苦涩,彻底消失不见。 她吐出一口浊气,道:“你下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等会儿若是时柔来了,你再叫醒我。” 秋白见她一脸的疲惫,快速应下来,便端着汤药碗退出房间。 只将那一小碟子蜜饯,留了下来。 看着桌上的蜜饯,宋时蕴若有所思,眸色沉沉,半晌无语。 片刻后,她重新躺下来,再次闭上眼休息。 其他事情,她现在不想去思考。 她现在脑子里太乱了。 休息好再说吧。 宋时蕴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时蕴都在家里养病,闭门谢客。 期间,虞秋晚和欧沐慈都来看过宋时蕴,但是宋时蕴一视同仁,谁也没见。 宋时柔就是宋时蕴的门神,帮她拦住了所有人。 众人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但本能地相信宋时蕴,只以为宋时蕴是要好好休息。 后来,就没有人再来打扰宋时蕴。 宋时蕴在家里,一休息就是半个多月。 直到虞秋晚和宋思文婚期将至,她才彻底痊愈。 平宁侯府和定国公府,当初订婚期就很仓促。 但好在两家通力合作,东西准备齐全。 眼看着婚期将至,整个平宁侯府都热闹起来。 宋时蕴的雅轩,都被挂上了红绸子。 宋时蕴站在廊下,看着张灯结彩的院子,神色不明。 秋白见她盯着那些红绸子看,温声道:“小姐,是不是也为大少爷高兴?” 宋时蕴闻言,才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啊,大哥终于如愿以偿了。” 秋白弯了弯唇角,壮着胆子,打趣道:“小姐也已经及笄了,想来不多时,咱们就该为小姐的婚事忙碌了。” 一旁的霜重和春晓都跟着笑。 宋时蕴脸上的笑意却淡了淡。 秋白见此,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小姐,奴婢就是随便一说……” 宋时蕴无所谓地道:“无妨,我也没有生气。” 闻言,秋白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再乱说什么,立即去帮忙贴大红喜字。 宋时蕴一个人站在廊下,不言不语,只是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好像这世界的悲喜和她无关一样。 这几日里,平宁侯府可以说是,喜事连连。 平宁侯府的大少爷,要和虞国公府的小姐联姻。 今日一早,宫中下了圣旨,封宋思文为平宁侯世子。 将来,宋思文便可以顺利继承爵位。 这旨意,多少有点给虞国公府面子。 对平宁侯府来说,也可谓是巨大的一桩喜事。 今日装扮起院子来,大家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因着后天,就是宋思文迎娶虞秋晚的日子,不少平宁侯府的旁支远亲,今日提前赶过来,准备参加后日的婚礼。 今日的平宁侯府内,人来人往,就连空置许久的客院,都被打扫出来,迎了不少人住进去。 小佛堂那边,老夫人也从小佛堂里,暂时搬回了慈安堂。 毕竟,老夫人是平宁侯府最大的长辈,她人还好好地活着,总不能连长孙的婚礼都不参加。 她出来的时候,宋时柔亲自去接的,回来还同宋时蕴说,老夫人现在性子变了很多,看上去很是柔和,甚至还有些胆怯似的。 从小佛堂出来,神色竟然有些拘谨害怕,畏首畏尾的,几次三番询问他们,宋时蕴有没有同意她出来。 宋清远和宋时柔都说,宋时蕴同意了,老夫人才放下心来,搬进慈安堂里。 但回到慈安堂后,她也一直闭门不出,天天茹素。 瞧着和以前判若两人。 见她如此,宋时柔还挺难受的,便忍不住和宋时蕴多说两句。 说完后,宋时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时蕴是让老夫人搬进小佛堂的罪魁祸首,她顿时停下来,连连向宋时蕴解释。 她并不是抱怨宋时蕴,只是忍不住心疼老夫人而已。 宋时蕴心里清楚,也没有往心里去的意思,便让她不必担心。 不过,宋时柔也说,老夫人虽然看上去身体欠佳,但精神还好,想来是小病小灾的。 府医已经去看过多次,想来过几日,老夫人就会好起来。 宋时蕴神色淡淡的,也没说什么。 仿佛老夫人现在如何,和她都没有关系。 见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管这件事,宋时柔也不好再说什么。 加上府中现在事情多,宋时蕴这个二小姐恰逢其时地‘病了’,没办法给杨氏打下手。 凡事就得让宋时柔盯上。 宋时柔这几日和杨氏一起,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便也很少再来雅轩。 宋时蕴站在廊下,听着外面的热闹。 杨氏特意请了戏曲班子进府来,各种喜气洋洋的戏曲,已经拉开大幕,正唱得热闹。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地笑声。 若不是有那些红绸子和大红喜字,雅轩仿佛和外面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春晓贴完喜字出来,看见宋时蕴还在廊下站着,她想了想,凑过来,试探道:“小姐,外面那么热闹,还在唱戏,小姐病了这么多日子,病中苦闷,不如出去看看,也热闹热闹?” 宋时蕴却没什么兴趣,“不了,没什么好热闹的。” 春晓见她兴致缺缺,想了想,又道:“对了,听闻这几日,为了给少爷筹备婚礼,请了不少人来帮忙,包括少爷的同窗,其中就有谢世子,小姐不若去见一见谢世子?” 宋时蕴略微一顿,确认地问:“谢如故也来了?” 春晓以为她有兴趣,连忙点头:“是的!谢世子今日一早就过来帮忙了,正在外面帮忙招待男客呢!小姐若是想要去见谢世子,我这就去请大少爷,将谢世子请过来?” 宋时蕴闻言,却兴致缺缺地道:“不用了。” 春晓一愣,有些摸不透宋时蕴是怎么想的:“小姐不想见见谢世子吗?” 宋时蕴淡声道:“见他作甚?” 春晓不解地挠挠头。 在她记忆中,宋时蕴和谢如故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春晓真的是一点也看不懂宋时蕴是怎么想的。 春晓正疑惑着,就听宋时蕴忽然问:“今日的汤药送来了吗?” 春晓连忙回答道:“送来了,咱们府医准备的汤药,和定国公府的汤药都送过来了!都在小厨房里热着呢!” 这一阵子,宋时蕴病着,定国公府的汤药一日都没落下,每日都照常送了汤药过来。 只不过,宋时蕴都没怎么用过。 春晓思及此,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今日要用定国公府的汤药吗?”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不必了,将府医准备的汤药,送到我房中吧。” 语毕,宋时蕴便提步进入房间。 春晓纳罕地看了看她的背影,越发琢磨不透宋时蕴是怎么想的,小声嘀咕着,转身去小厨房,去为宋时蕴准备汤药。 宋时蕴在屋里等着,没一会儿,春晓还没过来,秋白反而先进来了。 秋白拿着一个精美漂亮的食盒走进来,一边往里面进,她一边笑呵呵地说:“小姐,谢世子派人送了些糕点来,是凤凰楼的新品,不知道小姐想不想尝一尝?” 秋白将食盒拿到宋时蕴面前。 不等宋时蕴说话,她便将食盒打开来。 那是一个三层食盒,每一层里面,都放着三种糕点。 “谢世子说了,这糕点盒子,是凤凰楼新出的花头,就是买来博小姐一个高兴。” 第500章 煎熬 第500章 煎熬 秋白一边将食盒打开来,一边还不忘帮谢如故说说好话。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糕点,看得出来,都是上好的糕点,做工和用料都非常不错。 秋白觑着宋时蕴的神色,实在是看不出来宋时蕴的想法,她试探地问:“小姐可要尝尝?若是小姐想要尝尝,奴婢便去准备一杯花茶来,得花茶配这糕点才香呢。” 宋时蕴却没什么兴趣地道:“不用了。” 秋白微微一顿,“小姐真的不尝尝吗?” 宋时蕴闻言,瞥了她一眼,“你去见过谢如故了?” 秋白闻言,神色中闪过一抹心虚之色,“方才谢世子身边的人,将奴婢叫了出去,让奴婢将这糕点转交给小姐……” 宋时蕴呷了一口茶,淡淡地道:“然后呢,他跟你说了什么?” 秋白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谢世子说,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恼了小姐,但请小姐赎罪,饶她一次。” 宋时蕴闻言,扯了一下唇角,“他想多了,他没什么地方惹了我。” 秋白看了看宋时蕴,想帮谢如故说说好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时蕴见此,淡声道:“把糕点留下吧。” 秋白眼睛一亮,“小姐想尝尝看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留下即可,你好去跟谢如故复命,跟他说,近日来的药和糕点,我都留了下来,并未觉得什么得罪,只是我近来疲乏,实在是无力起身,不想见客。” 秋白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听得出来,宋时蕴还是不愿意见谢如故。 但是,她一个做下人的,也不敢说什么。 秋白对宋时蕴福了一礼,“是,奴婢知道了。” 语毕,秋白便躬身退出房间。 宋时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定定地看着那些糕点。 春晓端着汤药进来时,便见宋时蕴坐在桌边,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晓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唤道:“小姐?” 宋时蕴抬眸看向她,“嗯?” 春晓舒了一口气,将汤药放在桌上,轻声道:“小姐,汤药拿来了,要现在喝吗?” 宋时蕴懒洋洋地道:“不用,晾一会儿再说。” 春晓闻言,应了一声是,便在旁边守着宋时蕴。 外面的喧嚣声,直到半夜才停下来。 谢如故在平宁侯府赖到了晚上,听秋白说,宋时蕴将糕点留下来了,每日送过来的汤药,也好好的在服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谢如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也没表示相不相信。 秋白也顾不了他相不相信,将话带到后,便转身离开。 谢如故望着雅轩的方向,眸色沉沉。 他转身回到修竹院,想去跟宋思文打声招呼就走了。 宋思文见他神色晦暗不明,了然地道:“今日还没见到时蕴?” 谢如故没有说话。 宋思文心下了然,安慰道:“这也正常,现如今也不仅是你一个人瞧不见时蕴,我们全家都看不见时蕴,近日来上门探望的,时蕴也都闭门谢客,倒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谢如故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皱眉,“近几日,她连你们家里人都没见过?” 宋思文:“何止啊,自从她病了,我就没见过她,每每去了雅轩,不是被秋白和霜重那两个丫头挡回来,就是被时柔挡回来。父亲母亲,也都去看过,可惜每次都没能见到时蕴。” “如若不是府医,每次都报时蕴的病势在好转,我们一家都要怀疑,时蕴是不是病得太重了,不然怎么一直不见人?” 谢如故蹙眉,“她一直不见客,你们都没想去看看?” 宋思文无奈地耸了耸肩,“怎么去看?时柔拦着呢,更何况时柔和府医都说,时蕴没事儿,很快就会痊愈,现阶段就是要好好静养,我们也不好去打扰啊。” 平宁侯府上下,自然担心宋时蕴。 平宁侯府现在,对宋时蕴可谓是寄予厚望,比对宋思文这个世子,还要看重。 阖府上下,自然都不希望宋时蕴有个三长两短。 杨氏和宋清远,每日都要去一趟雅轩。 但始终见不到宋时蕴。 宋时柔和府医,一直说宋时蕴快好了,只是病势缠绵,需要好好养着。 杨氏偶尔,也只能隔着房门,同宋时蕴说上两句。 更不要说,宋思文这个哥哥了。 这些日子,宋思文又忙着娶妻,去雅轩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不过,他每日都会去问府医或是宋时柔。 从他们那口中,得知宋时蕴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毕竟,宋时蕴如若真的有事情的话,宋时柔和府医肯定会通知他们的。 谢如故闻言,眸色沉沉。 见他十分挂心,宋思文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听府医说了,时蕴这几日算是痊愈了,后日是我大婚,到那一日,无论如何她都是要露面的,到时候自然有你们说话的机会。” 谢如故闻言,顿了一下,忽然问道:“时蕴近期,有没有其他异样的表现?” 宋思文被他这话问住了,“什么叫做异样的表现?” 谢如故蹙眉,“就是和往日不太一样,或者有没有提起过我,提起过陛下,或者宫内的事情?” 宋思文微微摇头:“没有吧,我每日都有问时柔,时蕴那边如何,倒是没听时柔说起过这些。” 谢如故确认地问:“她什么都没提过?” 宋思文嗯了一声,“听时柔的意思,时蕴这些日子,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基本上都在昏睡,好像前面十几年都没睡够,要把缺失的睡眠,在这几日补回来似的。” 谢如故闻言,微微皱眉,“她每日都在昏睡?” 宋思文点头:“对,时柔是这么说的。” 之前听宋时柔这么说的时候,宋思文还挺担心的,请府医又去探了一次脉。 听府医说,宋时蕴这算是正常的休养,她现在就应该好好睡眠,将掏空的本源补回来,宋思文才算是放心。 宋时柔还说,她每日看似都会去雅轩,但她每次去时,宋时蕴都在昏睡,两个人也说不着什么话。 基本上,只是她守着昏睡的宋时蕴罢了。 谢如故心里却有些狐疑。 那夜过后,宋时蕴的情况,应该急速好转才是。 他明明已经将宋时蕴掏空的灵力,补回去了,怎么还会这样? 难不成,在那一夜,宋时蕴又去了什么地方? 谢如故不是没想过,这几日夜间,在去雅轩探探情况。 但是,宋时蕴现在将房间内填满了结界符。 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谢如故稍稍一动,只怕都会惊动宋时蕴。 不知道,宋时蕴是不是知道了上次的事情。 但若是知道了,她为什么不提? 难不成,她如今这般沉得住性子? 谢如故本来以为,宋时蕴再如何,也会问问皇宫那边的消息,打听打听情况。 可是现如今,宋时蕴也没有什么反应。 谢如故一时间,也摸不透宋时蕴是怎么想的。 亏他一直以为,他足够了解宋时蕴了。 见谢如故紧锁着眉头,宋思文只当他是担心谢如故,宽慰道:“唉呀,你就放心吧,如故兄,时蕴是我妹妹,我们平宁侯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有个三长两短的。” 谢如故闻言,眉心松开来,“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会再过来。” 宋思文一顿,“你倒也不用日日过来帮忙……” 谢如故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大舅哥的婚礼,我自当尽心。” 宋思文很想补刀一句,我妹妹可还没答应你。 但想了想,这段时间,谢如故过得很是煎熬。 第501章 夸赞 往日这么开开玩笑也就算了,今日再这么说,只怕谢如故会当真往心里去。 思及此,宋思文便没再说什么,只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谢如故点点头,便离开了平宁侯府。 望着谢如故的背影,宋思文感叹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宋时蕴那边是怎么了。 总觉得,宋时蕴那边有些奇怪。 但是,听宋时柔的意思,好像也并没有什么。 可能真的是病了,没力气应付外面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样冷着下去,谢如故那边会怎么想。 本是一桩好姻缘…… 宋思文还挺欣赏谢如故的,如若这婚事就那么散了,还挺可惜的。 宋思文叹了口气,想着过两日就是自己的婚事,他还有事情要忙,便暂时将这件事放下来了。 谢如故和宋时蕴的事情,还得他们俩自己解决。 毕竟,无论是谢如故还是宋时蕴,都不是能够任由他做主的人。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日一早,平宁侯府就喧闹起来。 这是宋思文成亲的日子。 一早上,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宋时蕴都没睡好,就被外面一阵的吵闹声吵醒了。 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见秋白拿着热水进来,她哑声问道:“外面已经开始放鞭炮了?” “是,据说是吉时开门,需要放鞭炮的。”秋白将盛满热水的铜盆,放在盆架上,替宋时蕴湿了个帕子,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伸手接过来,皱眉道:“这也太热了。” 秋白解释道:“虽现在是夏日,但小姐病着,府医说了,切忌寒凉,凉水和冰饮,都不可碰,就连绿豆汤都不能喝,小姐你就将就将就吧。” 宋时蕴拿着帕子,擦了擦脸,热得身上仿佛又出了一身汗,“这府医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秋白无奈道:“小姐方才大病初愈,府中上下自然得小心点,小姐自己个儿也得小心点才是。” 宋时蕴一言不发地将帕子递过去。 秋白将帕子接过来,重新投了投,又拧干帕子,主动过来替宋时蕴擦了擦手。 霜重捧着一身水粉色的衣裙,从外面进来,瞧见宋时蕴已经起了,她便笑道:“小姐,夫人那边送了新衣裳来,说是让您等会儿穿上,再去喜宴上,给少爷添添喜气。” 看着那粉嫩的衣裙,宋时蕴皱了皱眉,“这是母亲挑的?” 霜重将衣裙捧过来,放在床边,“正是,是夫人特意请京城里最好的绣娘定做的,这可是蜀锦打造的,一共做了两身一样的衣裙,一身送去了三小姐处,一身便送到了小姐这儿。夫人吩咐了,希望小姐和三小姐一起穿上,替大少爷添添喜气。” 当然,除了增添喜气之外,大约也是想让外人看见,她们姐妹和睦,一家人没有什么矛盾,堵住外面乱七八糟的猜测。 宋时蕴知道,自从她回来后,外面就有不少的传言。 有说她是养女的,只不过八字比较好,被平宁侯府搜刮来,增添平宁侯府中的气运。 也有说,宋时柔是被抱错了的假千金,宋时蕴现在是真凤凰回来,宋时柔山鸡终究是山鸡,上不得台面。 无论哪一种猜测,对宋时蕴和宋时柔都不太好。 平宁侯府当然也想借着这喜事儿,把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给堵住。 宋时蕴心里猜得到杨氏的想法,看了看那粉嫩的衣裙,最终没有拒绝。 她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但得为宋时柔考虑。 毕竟,宋时柔如今也及笄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宋时蕴思及此,在秋白和霜重的伺候下,换上衣裙,又换了一套华丽但又不过于夺目的头面。 装扮齐全后,宋时蕴在秋白和霜重的陪同下,便出了雅轩。 宋时蕴先去拜见了杨氏。 杨氏和宋时柔正在接待早来的女客们,瞧见宋时蕴过来,杨氏便笑着,一手拉着宋时蕴,一手拉着宋时柔,向宾客们介绍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宋时蕴是天司局代监正的首徒,又在陛下面前露过脸,身份在这摆着。 宾客们自然十分给宋时蕴的面子,看在宋时蕴和平宁侯府的面子上,对着宋时蕴和宋时柔,俱是各种溢美之词,不吝于口,夸了她们俩好半天。 宋时蕴在旁边站着,十分配合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宋时柔比她更自然和得体一些,和杨氏一起,将那些女宾客们招待得很好。 所有人不免都高看宋时柔一眼,夸赞她有世家主母的风范。 宋时蕴对这名声倒是不在意。 但是,在别无所长的情况下,宋时柔有这样的名声,自然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和杨氏也愿意成全她的好名声。 横竖,宋时蕴不需要这样的名声。 不过因为她是天司局代监正的徒弟,宋时蕴身边也不缺乏恭维的人。 宋时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来来往往的人闲聊着。 杨氏知道她对这些没兴趣,便笑着过来说,时蕴身体不好,慢待了各位。 众人都知道,宋时蕴称病在家休养多日。 对此倒也没多想,渐渐地,宋时蕴身边便没多少人了。 欧沐慈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走到宋时蕴面前,便对宋时蕴盈盈一拜,“许久不见二小姐,二小姐的病可好些了?” 宋时蕴望着她,脸上多了些笑意,“我一切都好,没想到欧大小姐今日也过来了。” 欧沐慈笑着走过来,拉住宋时蕴的手,“二小姐上次尽心尽力的帮我,今日是平宁侯府的大喜事,我自然要过来祝贺的。” 宋时蕴余光瞥见,欧沐欣和欧沐云两姐妹站在外面,有些拘谨的样子,低声道:“欧大小姐将她们俩也带来了?” 欧沐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颔首,“是啊,毕竟是我们欧家的姑娘,总要出来见见世面的。”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病着这些日子,我倒是也听时柔说过,你三叔三婶一起搬出去了?” 欧沐慈颔首,“是,父亲请了宗族耆老来,做了分家主持,现在三房和我们欧家没什么关系了,只不过三叔这两个女儿,还养在我母亲名下。” 宋时蕴明白,欧沐慈这是为欧沐欣和欧沐云博一个出路。 欧沐慈小声地继续道:“本来,我三婶是想要和三叔和离的,但不知道怎么,分家过后,我三婶忽然就不愿意了,事后我去问过我三婶,都是为了孩子。” 一开始听说,欧三夫人要和欧天明和离时,欧沐慈心里便是支持欧三夫人的。 后来听说欧三夫人打消了念头,自然便过去问了问。 欧三夫人便跟她说,她不想和离,是为了不让欧天明有娶其他继室的可能。 她若是和欧天明和离了,欧天明娶不到更好的女子,还能娶不到平民的女子吗? 若是再来一个继室夫人,害了那个女子不说,若是她再给欧天明生下个一儿半女,就会影响到她两个女儿。 她想好了,她就不和欧天明和离了,两个人便一直这样,相互折磨到死吧。 正好,她这样还可以护住自己的两个女儿,以免欧天明再为旁的人,旁的事情,伤害她两个女儿。 她现在更是严格控制着欧天明一切花销。 不给欧天明胡乱花钱的机会。 她要把所有钱都存起来,留给欧沐欣和欧沐云做嫁妆。 如若和离,她所剩的,为数不多的嫁妆,得分给欧天明一份。 只怕到时候,一点都留不给她的女儿。 第502章 不满 欧三夫人娘家虽然好一些,但她近些年因为婚姻不顺,和娘家闹得也不开心。 现如今回到娘家,也未必有好日子过。 不如就留在欧天明身边,看着欧天明。 “虽然我三婶,有时候办事儿比较偏激,但她确实是真的疼爱女儿。”欧沐慈感慨道。 宋时蕴闻言,微微点头,“确实。” 欧沐慈叹息道:“可惜,三婶要一辈子吊死在他身上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欧沐慈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称呼他为三叔。 清官难断家务事,宋时蕴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欧沐慈很快就换了话题,“对了,二小姐有没有听说淮阳侯府的事?” 宋时蕴微微摇头:“病了这些日子,我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不多。” 欧家的事情,还是宋时柔听说了,告诉她的。 欧沐慈环顾四周,见没有人看着她们,压低声音道:“淮阳侯府最近,陆陆续续请了不知凡几的大夫,都是去给叶恒治疗的,但是据说,无论是哪个大夫去了,都治不好叶恒。” “据说,叶恒现在瘫痪在床,别说娶妻生子了,就连坐起身来,他都做不到,怕是一辈子都废了。” 说到这里,欧沐慈顿了一下。 她盯着宋时蕴,犹豫片刻,还是之间问道:“二小姐,叶恒的伤……和您有关系吗?” 得知消息时,她正在虞国公府里,陪虞秋晚试嫁衣。 虞秋晚当时便说起,宋时蕴说过,叶恒以后的日子未必有那么好过。 她们俩当时都觉得,或许是宋时蕴在叶恒身上做过什么手脚。 但是因为宋时蕴病了这些日子,概不见客,虞秋晚又要备婚,便没有来得及询问过宋时蕴。 今日见了宋时蕴,欧沐慈总要问问的。 如若是宋时蕴做的,她便又欠了宋时蕴一个人情。 宋时蕴闻言,只是给了她一个笑容,“是不是,都无所谓,这是他的报应。” 欧沐慈闻言,顿时就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向宋时蕴福了一礼,“多谢二小姐。” 宋时蕴扶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点了两下,“我说过了,是他的报应。” 言外之意,和她没什么关系,不必谢她。 欧沐慈猜到,她大约是不想让人把这件事联想到她身上。 欧沐慈直起身来,刚想点头,目光便落在宋时蕴的身后。 宋时蕴在同一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她微微一顿。 欧沐慈看见她身后的人,对宋时蕴福了一礼,便悄然退开了。 宋时蕴见此,转头看过去,就见谢如故站在她身后,正盯着她看。 见她转过身来,谢如故眼里闪过一抹委屈,又像是叹息,“二妹妹终于愿意见我了。”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我还说等会儿去找你,你怎么就过来了?这里都是女宾,谢世子不怕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吗?” 谢如故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宋时蕴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刚想说话。 谢如故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宽大的两只衣袖交叠在一起。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没有挣开,低声道:“去园子里逛逛吧,这里太闷了。” 谢如故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拉着宋时蕴的手,悄无声息地,一起走出去。 不多时,两个人便出现在后院中。 此处没什么人。 谢如故仍旧没放开宋时蕴的手。 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着。 最后,还是宋时蕴先开了口,“听说,这几日,你一直在帮大哥忙着婚礼的事儿?” 谢如故闻言,委屈地道:“是啊,我每日都来,可你每日都不愿意见我。” 他低头,望向宋时蕴的眼睛。 “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直接问出来,他心中所想。 宋时蕴闻言,轻笑一声,盯着他看,“谢世子,你是在委屈吗?” 谢如故一言不发。 那模样仿佛在说,你说呢? 宋时蕴捏了捏他的手指,“你是不是傻子啊?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这几日病了,一点精神都没有,一句话都不想说,谁也不愿意见,别说你了,我大哥父亲母亲,都见不到我。” 谢如故闻言,打量着她,紧锁眉头,“怎么突然病得那么重?” 宋时蕴道:“倒也没多重,就是没精神,总想睡着,格外的没力气,一点费力气的事儿,都不想去做。我成日就在床上躺着,披头散发的,连仪容都顾不上,怎么见客啊?” 谢如故下意识地道:“我又不在意这些。” 宋时蕴无奈地一笑,“谢世子乃是君子,你不在意,但我在意。” 她顿了一下。 “都说色衰而爱驰,谁愿意让旁人看见自己,蓬头垢发,面容憔悴的样子?” 谢如故一直捏着她的手指,反复地摩挲把玩着。 听见她这话,谢如故的手指一顿,低头看她,“二妹妹这是……” “好了。”宋时蕴飞快地打断他的话,轻咳一声道:“反正,我已经同你解释过了,你就别多想了。” 谢如故看着她那小脸红了红,唇角弯了弯,捏着她的手指,“二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生气了。” 宋时蕴偏头看他,“你还生气?应该生气的是我吧,我都病了,嗓子好像都冒烟了,你还每日送甜食过来,每次吃后,我嗓子都不舒服。” 谢如故微微一顿,有些讪笑:“我也没想到,你病得这么严重,总想着你爱吃甜的。” 宋时蕴勾了勾唇角,“喜欢吃甜的,也不能天天吃啊。” 谢如故闻言,便笑道:“好,下次我让人送点别的。” 宋时蕴眉梢一挑,“下次?谢世子,是在让我继续生病吗?” 谢如故一顿,求饶地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了。” 宋时蕴哼了一声,“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可不给大哥面子。” 谢如故轻笑,揶揄道:“只是给大哥面子吗?” 宋时蕴没有接他的话,拉着他的手,继续向院子里走,“在院子里逛逛吧,刚才在屋子里闷死了。” 谢如故道:“你身子不好,应该多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你在屋子里确实闷得太久了。” 宋时蕴脸色还有些白和疲态,“不是我不想,是前几日,确实没力气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病了之后,感觉格外地疲累。” 谢如故看了看她的气色,蹙眉道:“今日可看过府医了吗?你的气色,还是不好。” 宋时蕴道:“请府医来看过了,说是精神还未恢复,但已无大碍,只要不再劳累,再休息几日,就应该恢复了。” 谢如故皱眉道:“平宁侯府上的府医,靠得住吗?不若,我将母亲身边的府医请过来,给你瞧瞧,你这个脸色——” 看得他很担心。 宋时蕴却笑了笑,“没事,我都快好了,就别惊动大长公主了。过几日,等我好了,有机会再去拜见。” 谢如故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早些同我说。” 宋时蕴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谢如故陪她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但见宋时蕴的脸色愈发的不好,便找了个地方,陪同宋时蕴坐下来。 两个人完全避开了前院的热闹。 听见前面的喧嚣,宋时蕴打趣道:“我大哥今日成亲,我们却在这忙中偷闲,是不是不太好?” 谢如故却是一脸无所谓,“无妨,横竖不是你我成亲。” 宋时蕴闻言,瞪了他一眼。 第503章 闹喜 第503章 闹喜 谢如故轻轻一笑,“我说错,不敢了。” 宋时蕴忍不住失笑,“再坐一会儿,出门的行炮放了,咱们就出去,今日嫂嫂进门,不出去不合适。” 谢如故附和地点点头。 两个人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后,便回到正厅。 宋思文正好穿着喜袍,跨上高头大马,正打算出门去迎亲。 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并肩,出现在人群里,他顿时放下心来,对宋时蕴和谢如故微微一点头。 宋时蕴微微颔首,胳膊肘撞了撞谢如故的胳膊,低声道:“你不同大哥一起去吗?不是说,要有人陪同吗?” 谢如故却道:“旁的事情就算了,迎亲我就不去了。” 宋时蕴一下子就明白谢如故这话是什么意思。 迎亲,他就去一次。 旁的迎亲,他是不会去的。 宋时蕴想到这一点,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没多久,宋思文便带着迎亲队伍,出门去接新娘子。 谢如故看见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忽然说了一句,“我若成婚,定然要比这还热闹。” 宋时蕴听出来他的暗示,没说话。 谢如故偏头看她,又道:“我和思文认识挺久的,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成亲了,我原以为,他还要再等上两年呢。” 宋时蕴闻言,装傻充愣地说:“凡事都是看机遇的,机遇到了,自然就成了。” 谢如故闻言,思忖片刻,长叹一声,“那看来,我的机遇还没到。” 宋时蕴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谢如故在袖子里,揉捏着她的手指,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在门口站了片刻,便跟着大部队,回到院子里。 人来人往地,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俩亲昵的举动。 宋时蕴和谢如故在正厅里等了一会儿,迎亲的队伍便回来了。 场面彻底热闹起来。 各种吹拉弹唱,众人吆喝,好不热闹。 宋时蕴听着那些喧嚣声,忍不住捂住耳朵,虽然可能不合适,但真的吵得她耳朵都疼了。 宋时蕴记得,她上次看见这么喧闹的场面,还是她从天机门回皇城来的那一天。 正好也是谢如故去接她。 他们一入城,两侧便是庆元帝安排的大臣和军队,夹道欢迎。 那应该是近些年来,整个皇城中,最为热闹的一日。 为庆祝她回来,庆元帝派了大臣,到城门口迎接,自己又亲自在宫门口迎接她。 当时,也是锣鼓喧天,各种礼炮齐鸣。 因为庆元帝为了她回来,减免了一年的赋税。 满城的百姓,都衷心地为时玉公主的回归而高兴。 当初也是这样,所到之处,都是欢欣鼓舞的声音。 那日之后,她似乎就再也没看见那么热闹的场面了。 这是第二次。 看着漫天的彩花礼炮,宋时蕴有些失神。 谢如故捏了捏她的手指,轻声问:“在想什么呢?” 宋时蕴回过神来,“就是觉得,这婚事好热闹啊。” 谢如故听出来,她好像在怀念什么,他顿了一下,调笑道:“下次,我们成亲时,我一定办得比现在更热闹。” 宋时蕴白了他一眼。 谢如故却不知死活地笑了笑。 宋时蕴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婚礼就进行到,拜天地。 宋时蕴和宋时柔,作为宋思文的妹妹,都站在了杨氏身边的第一排。 谢如故毕竟是外客,坐在侧边的位置,便和宋时蕴分开了。 伴随着拜天地进行,场面更加地热闹,四周的人都在欢呼。 宋时蕴悄悄地捂住耳朵,看着宋思文和虞秋晚拜天地。 宋成文和虞秋晚的婚服,都是一对的,身上的纹路,都是并蒂海棠,配百子千孙福披带。 虞秋晚手里拿着一把却扇,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是他们俩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一对璧人,很是登对。 旁边的人,更是一迭声地夸赞。 在唱礼之后,拜完天地,虞秋晚便被送到了喜房。 送走了闹喜的人,宋时蕴和宋时柔便坐在房间里,陪着虞秋晚。 看见虞秋晚还拿着却扇,宋时蕴温声提醒道:“嫂嫂,闹喜的人都走了,扇子可以放下来了。” 虞秋晚闻言,这才将却扇放下来,松了一口气,双肩也垮了下来,“总算是走了,我都快累死了。” 闻言,宋时柔掩嘴轻笑,“当新娘子,嫂嫂还不开心啊?” 虞秋晚闻言,羞赧地一笑,“倒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太累人了,我今日一早,天不亮就开始梳妆打扮,忙到现在,水米未进,真的快累死了。” “大喜的日子,别说那个字。”宋时蕴提醒了一句,便端过来一盘子糕点,递到虞秋晚面前,“我们已经提前让人准备了吃食,嫂嫂先吃点糕点垫一垫,等会儿我们屋内会单开一桌席面,到时候嫂嫂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虞秋晚饿得不轻,看见那一碟子糕点,顿时两眼放光。 她连忙接糕点接过去,拿起来一块栗子糕,便大快朵颐起来。 宋时柔见此,送了一杯热茶上去。 虞秋晚在她们俩的投喂下,五脏六腑的躁动,终于得到了安抚。 虞秋晚吃完一整块糕点,又喝了一杯茶,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宋时蕴轻笑,“少吃点,垫一垫,等会儿还有真正的席面呢。” 虞秋晚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在婚房内吃席面,是不是不合规矩?” 宋时柔笑道:“大哥之前吩咐过,规矩不规矩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嫂嫂吃苦,万事都要迁就嫂嫂。” 虞秋晚闻言,小脸一红,“他这也……” 宋时蕴接过她的话,揶揄道:“他这也太贴心了,是吧,嫂嫂?” 说完,宋时柔和宋时蕴便相视一笑。 虞秋晚被她们俩说的,脸颊更红了。 不过,不得不说,宋思文这样,很是让她高兴。 而且,平宁侯府内,还有宋时蕴坐镇。 如若有什么不好的妨碍,宋时蕴肯定会指出来。 宋时蕴既然没说,那肯定就没问题。 思及此,虞秋晚便放下心来。 不多时,就如同宋时蕴和宋时柔说的,婚房内便单开了一桌席面。 宋时蕴和宋时柔坐下来,陪同虞秋晚一起用饭。 虞秋晚主动给宋时蕴先添了一碗汤,打量着宋时蕴的气色,她就有点担心,“我听说,你这几日一直病着,现如今没事了吧?” 宋时蕴微笑道:“嫂嫂不必担心,我都好。” 虞秋晚却还是紧锁眉头,“可你的气色,不太好。” 宋时柔也看了看宋时蕴。 其实宋时蕴前几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气色也如常。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累了,瞧着气色还没有前几天好呢。 宋时蕴却不甚在意地道:“大约是站太久,有些累了,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就好了。” 虞秋晚闻言,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多注意,若是不舒服,便先回去休息,不必一直在这陪我的。” 宋时蕴笑道:“我知道的,嫂嫂放心,我有分寸。” 虞秋晚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宋时蕴多吃点。 三个人在房间里,自成一个小世界,避开了喧嚣。 外面的热闹,延续了一整日,日落西山后,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宋时蕴和宋时柔,适时地离开了婚房,两个人一出来,便看见谢如故扶着喝多了的宋思文回来。 宋思文浑身酒气,走路已经摇摇晃晃。 谢如故看见宋时蕴,脚步一顿,没有再上前,怕酒气薰到宋时蕴。 宋时蕴见此,不远不近地问道:“怎么让他喝了那么多酒?” 第504章 忘记 第504章 忘记 谢如故有些无奈地道:“你大哥今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直在喝酒,拦都拦不住。” “我,我没喝多!!!” 宋思文像是听见了他们俩的话,大舌头地喊了一声,又快速地低下头去。 见他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宋时蕴拿出来一张符,递给谢如故,“这是提神符,放在他怀里,大喜之日,总不能让他晕过去,让我嫂嫂照顾一个酒鬼。” 谢如故闻言,失笑地摇摇头,伸手将符纸接过来,塞进宋思文的怀里。 这时候,宋思文院子里的婆子和小厮,也都赶了过来。 见此,谢如故便温声道:“二妹妹先回去休息吧,我送他回房。” 宋时蕴颔首,瞥了一眼赶过来的其他人,她对谢如故福了一礼,“有劳谢世子。” 一副和谢如故不太熟悉的模样。 谢如故没有拆穿宋时蕴的小狐狸样子,目送宋时蕴和宋时柔离开。 见她们俩走远,谢如故才扶着宋思文,将人送回喜房。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边,从修竹院出来,回头望了一眼,她有些不解地小声道:“二姐姐,你和……谢世子是怎么回事?” 方才谢如故看见宋时蕴,便拉着宋思文,不再上前一步,还让宋思文侧了侧身,就为避开宋时蕴,瞧着他的模样,似乎很是关心宋时蕴。 看宋时蕴和谢如故的互动,也不像是有什么矛盾的样子。 宋时柔有些不明白了。 从前一阵子的状态来看,她一直以为,宋时蕴和谢如故的关系冷淡了,应该是看透了谢如故。 可现在,好像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宋时蕴闻言,神色淡淡地道:“什么怎么回事?” 宋时柔有些着急地道:“二姐姐,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谢世子了?我早就跟二姐姐说过的,谢世子恐怕对二姐姐不利,二姐姐你……” “时柔。” 宋时蕴打断了宋时柔的话,“你的话,我都记着呢。” 宋时柔皱眉,“那二姐姐你和谢世子还那么亲厚?” 宋时蕴闻言,抿了抿唇角,思忖片刻,沉声道:“没办法,我心悦他。” 宋时柔瞬间瞪大眼睛,“二姐姐,你说什么?” 宋时蕴道:“我以为,你一直知道呢。” 宋时柔:“……我,我是知道,但是,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过是担心,你的梦境成真,但我相信他。” 宋时蕴伸出手,拉住宋时柔的手,温声道:“时柔,你的话,我都记着呢,我也会小心的。” 语毕,她没给宋时柔说话的机会,就拉着宋时柔离开了。 而在她们俩离开不久后,谢如故的身影,便出现在修竹院外的岔口上。 看着宋时蕴和宋时柔离开的方向,谢如故微微皱了皱眉,宋时柔的梦境……是什么? …… “二姐姐,你真的喜欢谢世子啊?”宋时柔被宋时蕴拉进雅轩,还是忍不住说:“可是,如若二姐姐喜欢谢世子的话,为何这些日子,不愿意见谢世子?我原本以为,二姐姐和谢世子之间,是有了龃龉呢!” 甚至可以说,她原本以为,宋时蕴终于和谢如故闹掰了,选择相信她的梦境。 现在看来,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宋时蕴闻言,缓缓地松开她的手,道:“我是喜欢他。” 宋时柔刚想说话。 宋时蕴望着她的眼睛,抢先道:“但是,我也相信你的梦境。” 宋时柔一愣,“这话……我听不太懂,二姐姐。” 宋时蕴道:“时柔,你不需要懂,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 宋时柔有些着急,“二姐姐既然喜欢他,那为何这几日,不愿意见他?” 她看得出来,宋时蕴对外说概不见客,但其实都是冲着谢如故去的。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道:“我需要时间,去想通一些事情,现在想通了,一切都会如常,之前的事情,你都忘记吧。” 宋时柔一愣,“忘记?” 宋时蕴望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认真道:“时柔,你听我的,如若以后,有人问你,我这几日是怎么了。你对外的回答,一律得是,我这几日病得厉害,起不来身,没有精神,病得很蹊跷。若是问起我这几日的饮食吃喝,你对外便说,我旁的东西都吃不下,每日能够吃下的,只有定国公府送来的汤药和糕点。若是有人问起,谢如故和我的关系,你只说,我似乎有些爱慕谢世子即可。” 宋时柔不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时蕴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进入房间。 宋时柔望着她的背影,着实想不明白,宋时蕴是怎么想的。 她思忖片刻,还是想不通,只能暂时离开。 宋时蕴进了房间后,秋白和霜重便送来了汤药。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秋白将汤药放在桌上,“今日的汤药,小姐你还没用呢。” 霜重看了看她的脸色,担忧地道:“小姐今日没服药,脸色看着都不大好了。” “还真是。”秋白一打量,便开口道:“要不然,还是去请府医来看看吧。” 宋时蕴摆摆手,“不用,将汤药放下,我待会儿用。” 霜重闻言,将另外一碗汤药放下来,“这是定国公府之前送来的,小姐要服用哪一碗?” 宋时蕴闻言,看了一眼,霜重放下来的汤药,她伸手拿过来,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汤药,倒是普通的汤药,倒是用了不少大补的药物。 宋时蕴将汤药放下来,又拿起另外一碗。 见此,秋白和霜重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宋时蕴要用定国公府的汤药,但是没想到…… 秋白试探地问:“小姐,不用这一碗吗?” 宋时蕴拿着平宁侯府开的汤药,一饮而尽,“不必了,府医开的汤药,更适合我如今的身体。” 秋白闻言,哦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霜重问道:“那剩下的这一碗汤药?” 宋时蕴瞥了那汤药一眼,道:“放在这吧,等下我来处理。” 霜重和秋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置喙。 “是,时间不早了,我替小姐铺床,等会儿伺候小姐歇息吧。”秋白温声道。 宋时蕴点点头。 秋白前去铺床。 霜重见此,拿着空的汤碗,便走出房间。 宋时蕴看着那碗汤药,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道:“对了,秋白,若是外面有人问起,我最近服用的汤药,你记得要怎么回答吗?” 秋白铺床的动作一顿,立即道:“奴婢都记得的,若是有人要问起,就说小姐服用的,都是定国公府送来的汤药。” 宋时蕴颔首,“我近日来,也吃不下其他东西,服用的都是定国公府送来的糕点,明白了吗?” 秋白不明白宋时蕴为何这么吩咐,但还是点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宋时蕴淡声道:“铺好床,你便回去休息吧,我这边不需要人伺候。” 秋白应了一声,将床铺好后,便退出了房间。 待她关上房门,房间里便只剩下,宋时蕴一个人。 宋时蕴望着桌上的汤药,不多时,她拿起汤药来,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 她伸手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白玉瓷瓶。 宋时蕴将汤药,全部倒在瓷瓶里面。 旋即,她又在瓷瓶上面,贴了一张结界符。 随手关上抽屉后,宋时蕴将药碗放下来,自个儿简单地去洗漱一番。 回来后,宋时蕴又在房间里面,贴满结界符后,才躺下来休息。 第505章 销假 第505章 销假 宋时蕴睡下后,夜半无人。 院子里刮过一阵微弱的风声。 一抹身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快到绝大多数的人,都看不见。 那一抹身影,很快出现在宋时蕴的门口。 他抬手试了一下,感觉到宋时蕴门窗上的结界符,他顿了一下。 犹豫片刻,他还是没有直接闯入,而是转身去了雅轩内的小厨房。 一进去,他就看见倒在旁边的药渣。 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定国公府送来的汤药药渣。 旁边还有两个药炉,上面都是使用过的痕迹。 看样子,宋时蕴确实日日在用定国公府送来的汤药。 只是,为什么她身体一直没什么好转? 他面色沉了沉,在原地沉默片刻,未免被其他人发现,他还是第一时间离开了平宁侯府。 …… 宋时蕴又在平宁侯府内,休息了几日,才算是真正的痊愈。 她前一天,托宋思文去天司局,替她销了假,打算第二日便回天司局正式当值。 宋思文替她销假回来时,宋时蕴和宋时柔正在陪着虞秋晚说话。 虞秋晚挽上了妇人的发髻,用上妇人的头面,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和几分温婉。 宋思文进来时,递给虞秋晚一包糖,“这是秋晚你最爱吃的栗子糖,我方才路上遇到,便带回来了。” 虞秋晚脸红了红,接过去。 宋时柔当即便不乐意了,“大哥偏心,给嫂嫂带了糖,却什么都没给我们带。” 宋思文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挠头,“我,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在这……” 宋时蕴轻笑,“大哥这话的意思是,根本记不起我们啊。” 宋思文一噎。 他求饶的,双手合十地对宋时蕴和宋时柔拜了拜,“这次都是我的错,来日,我必定补上。” 宋时蕴和宋时柔相视一笑,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宋时蕴望向宋思文,弯了弯唇角,“大哥,你去过天司局了吗?” 宋思文想起正事,“去过了,我见到了张真人,亲自与他销了假,张真人还说呢,你若是身体大好,想回去就回去,若是还没好,就再多休息两日,不着急。” 宋时蕴点点头,“好,谢谢大哥。” 宋思文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宋思文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我在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定国公府的人。” 宋思文对外面招了招手。 慎言便拿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 宋思文接过来,放在桌上,“这是定国公府方才送来的糕点,据说是宫内的御厨,今日刚研究出来的式样,如故刚好在宫内,就跟陛下厚颜要了一些,特意送过来,给你尝尝鲜。” 宋时蕴闻言,看了食盒一眼,问道:“是宫内送出来的?” 宋思文颔首,“是,定国公府的人是这样说的,据说如故自己还没从皇宫内出来,便紧赶慢赶地,让人趁热将这刚出炉的糕点送过来了。” 说着,宋思文便笑起来。 “二妹妹说我不惦记着你,但这不是有人惦记着你吗?快打开尝尝,如故送来的,定然是你喜欢的。” 宋时柔闻言,目光便落在宋时蕴的身上。 宋时蕴看了看那食盒,伸手打开来。 里面放着八小碟的糕点,每一样的糕点不多,但样子分外的好看。 盒子一打开来,便露出一股子花香。 虞秋晚看了看,“好像都是花朵做成的糕点,这花香当真是好闻。” 宋时蕴闻言,弯了弯唇角,“嫂嫂有兴趣吗?若是嫂嫂想吃,不如就留给嫂嫂吃吧。” 虞秋晚闻言,捏起一颗栗子糖,“旁的我就不用了,我吃这栗子糖就行了。” 说着,她和宋思文甜腻腻地对视一笑。 宋时柔打趣道:“我怎么觉得,我在这里都快待不下去了?” 虞秋晚脸色一红。 宋思文的神色,也有些扭捏。 宋时蕴淡淡一笑,道:“我对这些糕点,也没什么兴趣。” 宋思文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刚想要帮谢如故说说话。 宋时蕴又道:“不过,他送过来,也是用了心的,我先拿回去再吃。” 语毕,宋时蕴站起身来,拿着食盒就要走。 宋思文见此,放下心来,也没有再阻拦。 宋时柔跟着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大哥和嫂嫂了。” 她对宋思文和虞秋晚,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 “二姐姐——” 宋时柔从修竹院出来,快步追上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停下来看她走过来。 宋时柔快步走到宋时蕴面前,看了一眼宋时蕴怀里沉重的食盒,道:“二姐姐,谢世子这几天,送的东西好像又多了?” 宋时蕴点点头,“是有些,一日总要送好几趟东西过来。” 宋时柔微微一皱眉,“二姐姐,你和谢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淡淡一笑,“没什么事情时柔,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宋时柔迟疑地点头。 宋时蕴道:“记得就好,旁的事情就不用多问了。”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盒,“对了,这糕点样式很多,你想不想尝一尝?” 宋时柔顿了一下,微微摇头,“我就不用了。” 宋时蕴没有强求,“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宋时柔想要阻拦,但又不知道还可以和宋时蕴说什么,只能看着宋时蕴离开。 宋时蕴径直就回到雅轩。 秋白和霜重春晓三个人,正在廊下玩翻花绳。 看见她回来,三个人立即停下来,纷纷站起身来。 “小姐,您回来了。” 三个人迎上来。 秋白看见宋时蕴手里那巨大的食盒,一边伸手去接,一边好奇地问:“这是哪来的食盒,莫不是大少爷带了好吃的回来?” 宋时蕴闻言,将食盒交给她,“不是,是定国公府派人送来的。” 霜重咦了一声,“定国公府又派人送了东西来?” 宋时蕴嗯了一声,提步进入房间。 霜重和秋白等人,跟了进去。 秋白将重重的食盒,放在桌上,问道:“我瞧着糕点还热着,像是加急送过来的,小姐要尝尝吗?” 宋时蕴闻言,喝了一口茶,伸手从里面拿出来一块花样的糕点,轻轻地抿了一口。 花香四溢,香甜正好。 但是…… 里面加了些许的药材。 宋时蕴微微一眯眼,将手里的那块糕点吃完,才缓缓地道:“我吃这么一块就够了,剩下的送去小厨房吧。” 秋白和霜重知道她最近食欲不佳,便没有强求。 两个人将食盒收拾好,就送去了小厨房。 然而,她们心里都清楚,送入小厨房,就代表着,这些糕点八成是要入泔水桶了。 毕竟,糕点还是趁热吃新鲜的比较好。 时间久了,就没了原本的滋味。 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定国公府那边,像是不知道宋时蕴食欲不振似的,晚些时候,又派人送了糟鹅过来。 可惜,宋时蕴还是没吃几口,便放下了。 吃完饭不久,宋时蕴便早早地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宋时蕴便回到天司局。 她来的时候,还早。 天司局内没几个人在。 宋时蕴拿着张真人给的腰牌,便入了天司局的档案库。 她在档案库里,查了近几年,各地发现的养尸阵的档案。 可是…… 宋时蕴翻来翻去,除却今年外,前几年根本没有关于,养尸阵的案子。 宋时蕴不由皱了皱眉。 “哈哈哈哈哈——” 宋时蕴正翻找着,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 “方才一天司局,就听说二小姐回来了,没想到二小姐一回天司局,就来了档案库。” 第506章 试探 第506章 试探 宋时蕴立即将手里的档案卷宗塞回去,拿了一本普通卷宗出来,才转过头去。 便见周真人笑呵呵地,和黎泓一前一后走进来。 宋时蕴对他们俩一笑,“周真人来的这么早?” 周真人笑着走到她跟前,“张师兄今日有事需要外出,无法坐镇天司局,我便只能早些过来。” “幸亏,二小姐今日回来,可以给我帮帮忙,不然还不知道我要忙成什么样子。” 宋时蕴闻言,不由问道:“近日很忙吗?” 周真人颔首,“是,各地近期都有法会要做,而且,还有几个地方,出了案子,需要处理,张师兄就带人一起外出了,得过些日子才回来。” 宋时蕴恍然道:“原来如此。” 周真人的目光,落在宋时蕴手里的卷宗上,“这是?” 宋时蕴拿起来,道:“我刚才随便看了一下近期的卷宗,就随手拿了一本。” “这一阵子,我不在天司局,就想着熟悉一下,近期发生的案子。” 周真人点点头,还不忘揶揄了黎泓一句,“看看你的小师妹多用功,再看看你们,让你们练个功,一个个都吊儿郎当的。” 黎泓尴尬地一笑,顺着周真人的话,调侃道:“小师妹,你也真是的,你这刚回来,就这么努力,显得我们更无用了。” 周真人忍不住哈哈一笑。 宋时蕴也忍不住一笑,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望向周真人:“周真人,近期有什么案子,是我可以接手的吗?” 一听这话,黎泓就开始嚎叫,“小师妹,你是半点活路也不给我们啊。” 周真人笑他片刻,才回答道:“近期案子倒是不少,不过,二小姐,你这身体恢复的如何?” 宋时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已然大安,没事了。” 周真人见她气色也不错,便道:“二小姐,方便让我探一下脉吗?” 宋时蕴闻言,没有多想,便伸出手来。 周真人的手指,便搭在宋时蕴的手腕上。 感觉到宋时蕴的脉息,确实平稳下来,内劲十足,之前消耗掉的灵气,竟然也在这段时间补回来了。 周真人诧异道:“看样子,二小姐近期,当真是好好地休息了一番。” 宋时蕴淡笑,“是啊,平宁侯府内,日日给我准备了流水的汤药和补品,我想不好起来都不行啊。” 周真人闻言,捋了捋胡子,笑的意味深长,“不仅是平宁侯府吧?我可听说了,定国公府这些时日内,也是海一样的补品,流水似的送进平宁侯府中。” 黎泓也忍不住说,“是啊,我们都听说了,前两天,谢世子还让宫内的御厨,做了一炉新糕点,紧赶慢赶地送出宫去,好像也是送去了平宁侯府,为着这事儿,听说贵妃还在宫内和陛下置了半天的气。”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微微一点头,露出来一些女儿家的情态,“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周真人和黎泓对视一眼,两个人俱是一脸暧昧的笑。 “好了,真人,不说这些了,不是有很多案子吗?”宋时蕴咳了一声,问道。 周真人脸上调侃的笑意淡了淡,“确实有很多案件需要处理,不过,几乎在是外地的。” 宋时蕴笑了笑,“那也没事,我大哥如今婚事完结了,家里也没旁的事情,我正好可以出去。” 周真人有些犹豫,“你这身子骨……” 宋时蕴轻笑道:“真人方才不是探过我的脉搏了吗,真的没事,我现在好着呢。” 周真人想了想,走到架子上,翻出来一档卷宗,递给宋时蕴,“既然二小姐有心,这个案子,就交给二小姐了。” 宋时蕴伸手将卷宗接过来。 扉页上,标着地名,运城。 运城,可是在大庆的最南边,这不是一点点远了。 周真人提醒道:“这案子有些难办,本来我是打算,让黎泓跟另外一个真人,一起去的。但是,二小姐既然回来了,我相信二小姐,由二小姐和黎泓一起去办,我很放心。只不过,这案子事发地有些远,且事情可能难以调查,若是二小姐有所顾忌,不去也是可以的。” 宋时蕴微笑道:“病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家闷着,正好想出去走走,这案子我接了。” 闻言,周真人并不意外,“二小姐若是接了的话,便去和黎泓领一些法器,今日下午就可以出发了。” 宋时蕴讶异道:“这么快?” 黎泓解释道:“本来今日,我就要出发的,我来就是取这个卷宗和法器的。” 如果宋时蕴不回来的话,黎泓现在就应该和天司局内其他的真人会合,一同出发了。 他们也没想到,宋时蕴今日就回来了。 周真人还是给了宋时蕴选择的空间,“若是二小姐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那推迟一日也无妨。” 宋时蕴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必,既然已经定好了时间,那我回去收拾下,下午就出发。” 周真人颔首,“好。” 宋时蕴和黎泓对视一眼,两个人提步便想走。 但是,宋时蕴刚走了一步,又停下来。 她望向周真人,道:“真人,我要外出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传出去。” 周真人一愣。 对上宋时蕴的眼睛,他犹豫片刻,终于明白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想让他把消息透露给谢世子吧? 周真人不太相信这个猜测,试探地问:“二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宋时蕴微笑道:“非天司局的人,没必要知道天司局内的人物细节是吧?比如,谢世子。” 周真人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周真人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二小姐为何不愿意告诉谢如故?” 宋时蕴语气充满无奈,“因为,谢世子太过想要保护我,他在侧,处理起任务来,太不方便。” 周真人顿了一下。 想到之前,谢如故和他们一起出行时,谢如故确实一直粘着宋时蕴,或多或少,或许确实有些不方便。 周真人没再多想,淡淡一笑,“好,那就依二小姐所言,此事我决不会外泄。” 宋时蕴闻言,看向黎泓。 黎泓了然,连忙保证道:“我也不会对外乱说的。” 宋时蕴温声道:“谢谢大师兄。” 黎泓嘿嘿一笑。 两个人跟周真人分开后,便去领取法器。 进入藏宝阁,宋时蕴一边挑选法器,一边问道:“大师兄,此次就我们俩一起去吗?” 黎泓嗯了一声,“对,不过我们去到之后,当地玄门的人,会协助我们。” 宋时蕴好奇地问:“白千里和张骞云,他们不去?” 黎泓解释道:“他们被师父带出去执行任务了。”他耸了耸肩,道:“天司局内的人手还是太少了,每次出去执行任务,都得分配人手,需要当地玄门的帮忙。而最近案子比较多,人手就更不够用了,所以每个案子分配的人手都不多。” 天司局是直属皇权,算是玄门的中心管理部门。 中心的人手,一直不多。 张真人和周真人等各位真人,还需要留下坐镇的人,以保证皇城和庆元帝的安全,有些人是不能动的。 张真人等的徒弟,虽然不少,但是能够拿出去独当一面的,并不多。 有些人现在还没有外出执行任务的能力,就只能留在天司局内。 能够外派的人,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 宋时蕴如果不回来的话,黎泓这次就要跟另一位真人,一起出去执行任务。 宋时蕴闻言,思忖片刻,问道:“张真人带去了白千里和张骞云两个人?是什么大案子吗?” 第507章 整顿 第507章 整顿 天司局内的人手一直不算多,宋时蕴是知道的。 张真人能力突出,一个人就能够解决不少的事情,却还是带走了张骞云和白千里。 张骞云和白千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黎泓差不多,几乎都可以独当一面了,负责一些小案子,绝对没问题。 在这么缺人手的情况下,张真人却一次性带走了他们俩。 除非,这案子真的很重要。 黎泓闻言,回答道:“案子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了,是陈年旧案,好像有点难以调查,当地的玄门查了几年,都没查出点门路来,师父这次去,就是去除根的。” 宋时蕴若有所思地问:“既然最近任务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去处理那些陈年旧案啊?” 黎泓道:“这个,好像是陛下的意思。可能是因为,天司局内积压的陈年旧案太多了吧,陛下就想要让天司局清理掉近几年的旧案,所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天司局挺忙的。” 别看黎泓现在在这里,他也是昨天,刚从京城附近的城池,结束了一项任务赶回来,便要快速地投入下一个任务里面了。 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由此可见,天司局最近有多忙。 但是,这是庆元帝下的旨意,天司局即便忙得脚不沾地,也不敢置喙,只能加速地忙碌起来。 宋时蕴闻言,有点意外,“是陛下吩咐要清理旧案?” 黎泓嗯了一声,“是,天司局本来就有空闲时期清理旧案的规矩,陛下就算不说,若是空闲,我们也会去做的,但是因为良妃娘娘生前的所作所为,陛下现在似乎不太信任天司局,最近给天司局增加了不少任务。” 宋时蕴闻言,蹙了蹙眉,“是因为良妃娘娘的事情?” 黎泓挠挠头,“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反正自从良妃娘娘死后,陛下就突然关心起天司局的情况。” 现如今的天司局,名义上隶属庆元帝。 实际上,天司局其实有自己的管理规矩,庆元帝以前也并不插手天司局的观里和处理案件的方式。 每个月,张真人去上报一次即可。 自从良妃娘娘死后,陛下突然开始关心起天司局内的事务。 先是让张真人把近几年的卷宗,都拿去给他过目了一番。 然后,又让张真人加快速度,处理积年旧案。 还让他们加紧巡逻宫内,以及各地的探灵阵,以保证探灵阵是有效的。 宋时蕴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天司局可谓是忙疯了。 他们处理过良妃娘娘的后事,便将宫中的探灵阵检查一番,确认无误。 在陛下的主持下,天司局又去检查了一下,宫内的防护大阵,确认阵法并没有失效。 除此之外,就是加紧处理各地的陈年旧案。 以前这是前所未有的。 黎泓想来想去,只能觉得,是良妃娘娘的事情,刺激到了庆元帝,使得陛下不放心天司局,如今才紧盯着天司局不放。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她怎么觉得,庆元帝现在这么做,未必是因为良妃娘娘的所作所为? 只不过,她也说不好,庆元帝为什么那么做。 “对了……” 黎泓说着说着,想起来一件事,“小师妹,你不知道,你告假之后,陛下还问起过你呢。” 宋时蕴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 黎泓肯定地点头,“对,是师父回来跟周真人说起,我们才听说的。” 张真人当时,是被召去和陛下秉明,近几年的案子明细。 回来后,便说起来,在他和陛下说话时,陛下突然就问起来了宋时蕴。 黎泓记得,张真人当时说,陛下是问他,他那个新徒弟怎么样? 张真人便回答说,宋时蕴病了,最近告假了。 庆元帝闻言,便追问宋时蕴是怎么病的。 张真人只说,宋时蕴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或许又受到了良妃娘娘的事情惊吓,所以病得更厉害了,眼下起不来身,故而不能来天司局当值了。 庆元帝闻言,便转而问起,张真人对自己这个徒弟怎么看的。 张真人自然是挑好了的说,但是也知道分寸,并不敢过分夸耀,毕竟刚过易折。 张真人便只说,宋时蕴天赋好,但是身体底子差,得好好调理。 过几年或许才能够看出前程如何。 陛下便没再问什么。 “陛下为什么突然问起我来?”宋时蕴闻言,故作茫然地问。 黎泓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父当时也觉得奇怪,没想到陛下会突然问起你。后来和周师叔说起时,师父便猜测,大抵是因为你做了师父的首徒,陛下格外看重一些。” “是这样吗?”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却不太相信,是这样的。 庆元帝看似温和,是个仁君。 实际上,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关心宋时蕴一个,天司局新收的徒弟?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宋时蕴愈发怀疑,庆元帝是不是在怀疑她和时玉公主的身份。 但是……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宋时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对了,大师兄,前几日,谢世子是不是入宫了?” 黎泓道:“不止前几日,谢世子近期倒是经常入宫,基本上隔一日便会来宫里向陛下请安,陛下很是喜欢他,也就只有平宁侯世子大婚那两日,谢世子没来。” 宋时蕴试探地问:“那陛下向师父问起我,是在谢世子入宫前发生的,还是在谢世子入宫后?” 黎泓一顿,“小师妹为何这样问?” 宋时蕴闻言,腼腆地一笑,“我这不是想着,或许是因为谢世子,在陛下面前,提起了我,陛下才看在谢世子的面上,关照了我几句吗?” 黎泓不疑有他,“哦,那应该是在谢世子入宫后吧?我记得,那天谢世子上午刚入宫,听说还在宫内陪陛下用了午膳,下午他刚走不久,陛下就召师父去乾正殿了。” 宋时蕴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色,“时间挨得那么近?” 黎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他不知道宋时蕴心里的真实想法,笑着揶揄道:“我就说陛下怎么突然问起小师妹来!我们当时都傻了,竟然没想起这些来,原来都是为着谢世子啊!看来谢世子,当真在意小师妹,在陛下面前都不忘提起。” 宋时蕴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 黎泓只当她是小姑娘家家不好意思,感叹道:“谢世子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若是谢世子愿意,多多在陛下面前,替小师妹美言几句,陛下狄然也会越来越喜欢小师妹在意小师妹的。” 他们天司局说白了,也是为皇家办事,为庆元帝办事。 如若能够得到庆元帝的青睐和另眼相待,别问原因是什么,对他们未来的发展,总归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闻言,但笑不语。 心里却往下沉了沉。 谢如故见过庆元帝不久,庆元帝就大肆整顿天司局,还问起她的事情。 这真的是巧合吗? “对了,小师妹,你选好法器了吗?”黎泓一边说话,一边挑选好了自己的法器,便转过头来,关心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瞥见旁边的武器架子上,放着的一把剑,提步走过去,将那把剑拿下来,“我选这个。” 黎泓见此,吓了一跳,神色有些为难地道:“小师妹,你不如换一个吧,那是时玉公主生前的佩剑,放在天司局里,就是一个吉祥物,不能碰的。” 第508章 规矩 第508章 规矩 “时玉公主死后,属于她的东西,大部分都被陛下收进了私库里面,留作缅怀。”黎泓说道:“只有这乾元剑,留在了天司局里。” 黎泓听说,这还是天司局老一辈的真人们争取来的。 毕竟,时玉公主算是天司局的代表人物。 他们想要留下来一件时玉公主的东西,代表着时玉公主曾经来过天司局,不至于被抹去所有在天司局的痕迹。 陛下斟酌良久,便同意了,将乾元剑留在天司局的藏宝阁中。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把剑放在这里,就是一个吉祥物,只有一个象征性的意义。 天司局内的人,用此来缅怀时玉公主,却没有人敢动用时玉公主的佩剑。 宋时蕴闻言,看向手里的乾元剑问道:“陛下和师父们,有明文禁止,不准我们使用吗?” 黎泓一噎:“……” “这……倒是没有。”黎泓为难道:“不过,这应该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就算陛下和真人们没说,但是大家伙也知道,这乾元剑是万万不能碰的。” 毕竟,这是时玉公主生前的佩剑。 他们怎么敢斗胆,去用时玉公主的佩剑。 这把剑放在这里,他们只配拿来瞻仰。 宋时蕴闻言,却道:“既然没有明文规定,那就是可以使用,我想要申请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 黎泓:“……” “理论上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想要申请拿走乾元剑,恐怕有点困难。” 黎泓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时蕴说。 即便他同意宋时蕴拿走乾元剑,只怕天司局内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陛下若是得知了消息,只怕也不会同意。 到时候,只会给宋时蕴自己,徒增麻烦罢了。 黎泓犹豫着,建议道:“小师妹,要不然你还是还一把法器吧,如若你想用剑,我们这藏宝阁里也有许多佩剑呢,不止这一把,你换其他剑也是一样的!” 黎泓说着,连忙便去拿了几把长剑过来,任宋时蕴挑选。 宋时蕴见此,却坚持道:“我还是想要乾元剑。” “这么多好的剑呢,小师妹何必执着于乾元剑呢?”黎泓苦笑道:“就算我让小师妹你拿走,你也不一定能拿走,不如换一把。” 宋时蕴却道:“我想试一试,这乾元剑最合我的眼缘,如若不让我拿出去的话,我再放回来就是了,但不让我试一试,我总是惦记着。” 黎泓有些无奈了,叹息道:“那好吧,你想试的话,就试试吧。但若是拿不出去,可别赖我啊。” 宋时蕴弯唇一笑,“大师兄放心,怎么都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黎泓闻言,长叹一声,抱起他拿过来的长剑,一一放回去,他就不明白,宋时蕴为什么非要用乾元剑。 宋时蕴见黎泓走远,看着手里的乾元剑,神色淡了淡,眼里出现一抹深色。 如若庆元帝怀疑她,想要试探她,那她就成全庆元帝。 待黎泓拿着他选好的法器回来,宋时蕴和黎泓便一起去登记。 做申领登记的真人,看见宋时蕴手里的乾元剑时,就变了脸色,他沉声道:“小姑娘,这把剑放回去。” 黎泓见此,挠了挠耳朵,心想,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宋时蕴却坚持道:“为什么?里面的法器,不是都可以申领的吗?” 真人却道:“其他法器都可以,唯独这乾元剑,不可以。” 宋时蕴蹙眉:“为什么不可以?” 真人被她的坚持不懈,噎了一下,有些恼怒地道:“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放回去!” 黎泓见他动了肝火,伸手拉了拉宋时蕴的衣袖,“小师妹,要不然就……” 宋时蕴却打断他的话,直直地望着真人道:“若是有正当理由,我自可放回去,但若是没有明文规定,为何不准我申领乾元剑?” 真人:“……” 黎泓:“……” 黎泓就不明白,宋时蕴往日看上去,那么一个机灵的人,怎么在这件事上,那么死脑筋。 真人黑着脸,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不耐地道:“我说不让,这就是规矩!放回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黎泓看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赔着笑脸道:“荀师叔,小师妹年纪还小,刚入天司局不久,不懂规矩,您不要生气。” 荀真人看了黎泓一眼,又睨了一眼宋时蕴,冷哼道:“她就是陛下让你师父收的那个徒弟,平宁侯府的二小姐?” 黎泓闻言,刚要点头。 荀真人却又阴阳怪气地道:“既然是高门显贵的千金小姐,那便好好地待在闺阁中,跑来我们天司局裹什么乱?” 黎泓:“……” 今天这一个个是怎么了,都那么喜欢点炮仗? 黎泓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荀师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天司局的弟子,外出执行高等任务,有权申领法器,如若没有明文规定或者陛下手谕,那我申领乾元剑,便是合理合规,您不想让我申请,除非有正当理由,否则我今天一定要申领乾元剑不可了。” 荀真人闻言,一张脸几乎完全耷拉下来,眼睛一瞪,“放肆!你知不知道,这是时玉公主生前的佩剑,就凭你也配用?” 宋时蕴不卑不亢地道:“如若没有明文规定,我为何不能申领使用?” 荀真人气得一噎,“你!” 黎泓见他们俩仿佛是两个炸药桶,随时就会爆炸,他连忙调停,“那,那个……荀师叔,您,您先别生气!小师妹,你也别吵了,藏宝阁里法器那么多,咱们换一个就是了。” 黎泓说着,又向荀真人投以一个讨好的笑,双手合十地对他拜了拜,希望他不要和宋时蕴计较。 荀真人冷哼一声,重重地一挥袖,大有一副,看在黎泓的面子上,不跟宋时蕴计较的样子。 宋时蕴却再次开口,“我要申领乾元剑。” 黎泓:“……” 黎泓眼睛都直了,刚要松一口气,又被宋时蕴这话,给弄得没办法了。 荀真人脸色更是黑成了锅底,啪的一下,拍案而起,刚要去抢夺宋时蕴手中的乾元剑。 周真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黎泓倏地转过头,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周真人,他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跑过去,拉住周真人的胳膊,“师叔,你快劝劝小师妹和荀师叔吧!我真的没招了!” 周真人狐疑地走过去,看着脸色铁青的荀真人,又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宋时蕴。 他刚要问这是怎么了,眸光一扫,便看见了赛苏春手里的那把佩剑。 周真人的脸色也变了变,下意识地问:“二——时蕴,你怎么把时玉公主的佩剑拿出来了?” 宋时蕴还没说话。 荀真人便忍不住吐槽:“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申领时玉公主的佩剑!我说,周真人你可得好好说说你这个师侄!我们天司局是在皇宫,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也不是她家里,她那么大的人了,入了天司局,就应该懂天司局的规矩!” 周真人闻言,这才明白宋时蕴要干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时蕴,你要申领乾元剑?” 宋时蕴肯定地点头,想也不想地道:“是。” 周真人:“……” 他印象中,宋时蕴不是不懂得转圜,也不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啊。 “你看看,周真人,你都听见了吧!”荀真人听见宋时蕴这么理直气壮,坚持要拿乾元剑,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说,你们真的要好好教教她规矩了!不能是陛下点名进天司局的,就放纵不管!真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第509章 告状 第509章 告状 宋时蕴闻言,泰然自若地望向荀真人,“荀师叔,您是长辈,我也尊敬您,我方才也说了,如若有明文规定,不能拿取乾元剑,您跟我说,我自然会放回去。既然没有这个规定,那我拿取乾元剑,合情合理,这为什么是不懂规矩?到底是谁不懂规矩?” 荀真人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脸上怒气却更胜,他瞪向周真人道:“周真人,你听见了吧?你快说说她吧!” “这个……” 周真人一脸的为难,讪讪一笑。 教育宋时蕴…… 他可真不敢。 毕竟宋时蕴的能力在他之上。 就算不提能力,宋时蕴也救过他们,帮过他们天司局许多,他总不能现在压宋时蕴一头。 更何况…… 宋时蕴说得话,也算有道理。 周真人看了看宋时蕴,好言好语地问:“时蕴,你为何非要这乾元剑不可?” 宋时蕴闻言,反问道:“这乾元剑,不是很好的法器吗?我和大师兄此次要去处理的任务,比较困难,我想要一个更好的法器傍身,不是很正常吗?这法器是死的,难不成它的主人死了,这法器旁人就用不得了,要封存一辈子吗?那岂不是浪费了这上好的法器?” 这一连串的反问,把周真人问蒙了。 荀真人却气个半死,“到现在,你还在嘴硬!” 宋时蕴神色淡淡地看过去,“我只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能申领这法器,如若你们能够给我一个正当理由,我可以接受,而不是上来就指责和辱骂我。” 荀真人:“……” 眼看着荀真人双眼通红,面色也因为怒气而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一跃而起,痛揍宋时蕴一顿似的。 周真人连忙拦住他:“荀师弟,荀师弟稍安勿躁,少安毋躁啊!” 荀真人眼睛一瞪,“她都这样了,你还让我稍安毋躁?” 周真人一噎,干笑两声,“荀师弟,这个……严格说起来,时蕴的话,也有些道理,不是吗?” 荀真人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真人,你说什么?” 周真人讪笑道:“这个,陛下当初将乾元剑,留在天司局内时,可没有说过,不准天司局上下的人碰这乾元剑。既然陛下没有明文禁止的话,那就等于默认,乾元剑属于天司局,那天司局内的人,想要用它执行任务,自然也是可以的,不是吗?” 荀真人:“……” 他望着周真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手,指着周真人。 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周真人,你也是天司局的老人了,怎么还跟她沆瀣一气?为了维护她,你都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周真人微微一笑,抱着手里的浮尘,笑呵呵地道:“荀师弟,我这话说得也没错啊,陛下没有规定,自然就是可以领用的。” 荀真人嘴角一抽,看了看他们俩,无语片刻,咬牙道:“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维护她,今日非要领走这乾元剑是吧?” “行,你们想要领,那就领好了!但是,我告诉你们,陛下来日要追责,这责任全是你们自己的,到时候别赖在我头上!” 周真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还算稳得住,“是,我明白,既然我同意让时蕴拿取乾元剑,这个责任,自然由我全背,如若来日陛下问罪,自有我负责。” 荀真人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周真人还是油盐不进。 他气愤地,用力地点点头:“行,我等会儿会去向陛下上报,看你们能不能把这乾元剑拿出皇城吧!” 语毕,荀真人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此,周真人狠狠地皱起眉来,眉心几乎都快打结。 周真人望向宋时蕴的眼神里,充满无奈,“二小姐啊二小姐,你为何非要用这乾元剑不可呢?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就算你能够将这乾元剑,拿出天司局,只怕也拿不出皇宫啊!” 荀真人现在去告状,到时候定然会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 到时候,拿不走乾元剑事小,若是陛下责怪宋时蕴,那问题就大了! 宋时蕴闻言,却淡定自若地一笑,“放心吧,陛下会同意我拿走乾元剑的。” 周真人和利用,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知道宋时蕴哪来的自信。 但是,荀真人已经出去了,他们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周真人便让宋时蕴和黎泓先去做登记。 如若陛下真的不同意,到时候再另作打算。 宋时蕴和黎泓便一前一后过去,自己做了登记,周真人再用上自己的私印,表明是他同意申领的。 这样一来,以后若是要追究责任,自然便会追究到他身上。 因为不知道庆元帝那边的选择,宋时蕴和黎泓做完登记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皇城。 他们在天司局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见荀真人气呼呼地回来。 看见他们还站在天司局的院子里,荀真人脚步一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猛地一甩袖子,气冲冲地回到藏宝阁里。 黎泓和周真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荀真人重重地将房门关上了。 看见这一幕,黎泓和周真人后知后觉。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陛下那边应该没说什么。” 周真人意识到这一点,松了一口气,望向宋时蕴,心有余悸,“得亏陛下没有计较。” 宋时蕴淡笑,“我就说了,陛下是仁君,不会计较这个的。” 周真人一噎。 以往陛下并不喜欢,旁人触碰时玉公主的东西。 今日的结果,就连周真人都感觉有些意外。 不过,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没事就好。 周真人便说:“好了,二小姐,黎泓,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就出发吧。” 黎泓和宋时蕴答应下来,两个人便一道出了天司局。 周真人见此,转身敲响藏宝阁的门。 荀真人那怒气不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 周真人嘿嘿一笑,“是我,荀师弟。” 荀真人顿时不吭声了。 周真人又笑呵呵地说:“荀师弟,你难不成要把藏宝阁关起来一辈子吗?” 听见这话,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多久,房门就被打开了。 看着站在外面的周真人,荀真人便没好气地道:“你过来做什么?” 周真人笑着拱了拱手,“我知道荀师弟生气,但是时蕴是张师兄的徒弟,总归是特殊一些的,我也是想要,陛下下令,让她知难而退的,但是没想到,荀师弟这次去见陛下,似乎不太顺利?” 他模仿着张真人日常说话的口吻,试探着荀真人。 荀真人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都纵容着她!就连陛下也纵容着她!她这样不懂规矩,你们不管不问,以后天司局的名声,说不定都要被她毁掉了!” 周真人诧异道:“陛下为何不管?” 荀真人一说起这个,就颇为生气。 他去找到庆元帝,将这件事一说,庆元帝只问了他一句,“是宋时蕴自己去拿的乾元剑?” 荀真人添油加醋:“是!那小丫头骄纵得很,非要拿走时玉公主的佩剑,臣怎么都劝不住她!她牙尖嘴利的,还有周师兄作为依仗,臣实在是管不了了,只能请陛下做主。” 结果,庆元帝听见他说了半天,却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她是张真人的徒弟,周真人也如此信任她,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她若是要拿走乾元剑,让她拿走便是。” 第510章 盯紧 第510章 盯紧 荀真人当时都被庆元帝的反应,噎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庆元帝会那么纵容宋时蕴。 以前的庆元帝,对时玉公主的事情,不是讳莫如深,从不肯让别人触碰和时玉公主相关的人事物吗? 他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每个人都变了样子。 庆元帝却没再说什么,摆摆手便让他离开了。 荀真人这才气呼呼地回来。 看见荀真人都快气成河豚了,周真人便明白,荀真人这话说得是真的。 但是,陛下这个反应…… 周真人也是没想到。 就算宋时蕴是张真人的徒弟,又有谢如故的支持,陛下应该也不会这么纵容宋时蕴吧? 以往但凡提起时玉公主,陛下都会伤心难过,更不允许旁人动用公主任何物件。 如今公主曾经住过的宫殿、天司局内的偏殿,都还是在封禁的状态,从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因此,宫内都传言陛下十分疼爱时玉公主,如今公主早逝,陛下是连听都听不得。 陛下现如今,怎么会同意别人拿走公主的佩剑? 周真人之前同意宋时蕴拿走,是因为没办法和宋时蕴硬着头皮说什么,得在外人面前维护宋时蕴。 但他心里想的是,陛下大约是不会同意,大不了就是申斥他纵容下属几句罢了。 所以,他便让宋时蕴做了登记。 却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同意了。 真是和宋时蕴说的一样。 “除了同意宋时蕴拿走乾元剑,陛下可说了旁的什么?”周真人探究地问道。 荀真人没好气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冷冷地道:“还能说什么?难道你还指望,陛下听说她要用乾元剑,再夸她几句吗?” 周真人:“……” 他嘿嘿一笑,“荀师弟,你何必跟我置气呢?” 荀真人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今日藏宝阁是我当值。” 言外之意,我现在根本不想看见你。 周真人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做什么,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但是,从藏宝阁里出来后,周真人脸上的笑意,便被疑惑取代。 他紧锁着眉头,心里一直在嘀咕,陛下和宋时蕴今日都奇奇怪怪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每个人都好像变了样子似的。 同一时间。 黎泓和宋时蕴,一起向宫外走去。 两个人走在宫道上,黎泓时不时地看看宋时蕴,欲言又止。 宋时蕴的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直接问道:“大师兄,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泓干笑两声,“我就是在想,小师妹,你怎么知道陛下愿意让你拿走乾元剑的?” 宋时蕴眨眨眼,淡淡一笑,“我就是猜测,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能够用到正途上,陛下向来仁厚,怎么可能不同意?” 黎泓皱了皱眉,“不一样的,陛下是仁厚,从不重罚宫内的人,但是对时玉公主是不一样的。之前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了时玉公主用过的罗盘,仅仅是时玉公主用过一两次的罗盘,被陛下知道后,陛下直接便下令将人打死了……” 宋时蕴不由一愣,愕然道:“这么严重?” 黎泓重重地点头,“是啊,就是这么严重,所以我才不让你去拿乾元剑,荀真人也知道这些,他才没有同意。我本来还以为,陛下若是知道了,只怕会重罚你……” 他想着,陛下看在张真人周真人和谢如故的面上,大约也不会真的伤了宋时蕴,但少不了要吃点挂落。 却没想到,陛下竟然没有动怒,还同意宋时蕴使用乾元剑。 黎泓越想越觉得奇怪。 宋时蕴也是一脸惊讶,“我还以为陛下一贯仁厚,对待这种物件,不会看得那么重,我才壮着胆子试一试。” 黎泓被宋时蕴的话一噎,打量着他,迟疑地道:“小师妹,你之前那么坚持,是为何?” 宋时蕴摸着手里的乾元剑,“我就是,在整个藏宝阁里面,这把剑的灵气最重,想来是有灵之物,周真人说,这次的任务,很是重要,我就想着这把剑或许更适合上场。荀真人越是不想让我拿,我就越想拿走。” 黎泓:“……” 所以,感情闹了半天,是叛逆心作祟? 黎泓望着宋时蕴那一脸的尴尬和紧张,琢磨不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时蕴看了看他,却有些不安地道:“要不,我现在将乾元剑送回去?” 黎泓闻言,见她好像真的不懂,便叹息道:“不用了,小师妹刚进天司局不久,不懂这些也是有的,不过如今陛下既然同意了,现在送回去说不定反而会惹陛下不高兴,还是拿着吧。” 宋时蕴哦了一声,拿着乾元剑,神色好像怎么都不得劲,像是有点后知后觉地害怕一样。 黎泓见此,不疑有他,还宽慰道:“小师妹,不用那么紧张,陛下既然允许了,那就没事了。” 宋时蕴点点头,但神色却还是紧绷的。 黎泓见此,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现在知道害怕了? 方才反骨作祟时,怎么就完全不知道害怕? 黎泓失笑地摇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好在,不多时黎泓和宋时蕴便出了宫,宫城内并没有什么动静。 宋时蕴的脸色,才稍稍地平稳一些。 和黎泓分开后,她便坐上平宁侯府的马车。 目送她的马车离开后,黎泓才提步向自己在宫外的家看去。 …… 宋时蕴坐在马车上,看着手里的乾元剑,眸色沉沉。 庆元帝以前是绝对不会让人碰时玉公主的东西。 现在却愿意让她将乾元剑带出来…… 看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庆元帝确实在怀疑她。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倒是无所谓。 她摩挲着剑身上,上面有一些太极纹路。 这是天机门主,也就是她的师父,为她亲手锻造而成。 乾元剑,也是她的师父,特意为她寻来的,确实是一等一的宝物。 只可惜,这宝物认主,一般人根本无法使用。 宋时蕴的手掌,在剑柄上握了握。 下一秒,哗啦一声,宋时蕴便将剑身缓缓地抽出来。 一抹寒光,瞬间在马车里绽放开来。 冰冷通寒的剑身上,倒映出来宋时蕴的那双同样冰冷的眸子。 下一秒,宋时蕴将剑身收回去。 看了看剑鞘,宋时蕴将乾元剑,缓缓地在旁边放下。 宋时蕴闭了闭眼,靠在那车内闭目养神。 同一时间。 宋时蕴拿走乾元剑的消息,便传进了乾正殿。 庆元帝得知,宋时蕴拿走乾元剑后,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微微一皱眉,向那黑袍人问道:“她,在害怕?” “是,她一直觉得陛下仁厚,不会惦记这种死物,加上和荀真人赌气,才坚持要拿走乾元剑。”黑袍人沉声回答道。 庆元帝皱了皱眉,“朕本来以为,她可能和时玉有些关系,但上次你说她天资平平,她却又坚持拿走了乾元剑,朕还以为,这件事或许会有反转,现如今……她和时玉到底有没有关系?” 黑袍人低下头:“应当没有关系,属下去查过,邙山并无异动,天机门主也说星象没有异常,如若是她回来,应当会找回自己的尸骨,星象应当也会有所反应。” 庆元帝眯起眼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拿走乾元剑,只是一个巧合?” 黑袍人道:“陛下如若不放心,属下会派人继续监视她,以防万一。” 庆元帝闻言,脸色沉沉地一摆手,“盯紧些。” 第511章 出发 第511章 出发 黑袍人应了一声是,这才消失在乾正殿内。 庆元帝一个人站在乾正殿中,手里拿着一本书。 是一本养生内经。 这是时玉公主以前,亲手为他誊抄的,说是每日照此修炼,便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庆元帝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啪地一下将册子合上。 他之前也派人去找过,宋时蕴现如今的符咒书信字迹,进行对比。 但是,宋时蕴和时玉公主的字迹,全然不一样。 完全是两模两样的两个人的手笔。 难不成,真的是他消息有误? 庆元帝看着扉页上,写着的时玉二字,缓缓地将册子放下来。 …… 宋时蕴回到平宁侯府,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去向杨氏告别。 杨氏见她身体刚好转,就要出远门,有些担心,“你这身子方才见好,不如多休息两天?” 宋时蕴却笑了笑,“天司局如今正忙,我不好一直在家休息。而且,天司局内的师父们疼爱我,给我分配的案子,都很是简单,看似要出远门,但对我来说,不过是外出游玩罢了,我在院子里闷了这些日子,也想出去好好地透透气。” 杨氏闻言,有些被说动,“那你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宋时蕴温声道:“母亲放心,天司局内的师父们,为我把过脉,说我身体完全恢复了,不会有碍,这才让我外出的。” 杨氏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天司局的大师的。 只是免不了担心自己的孩子,杨氏对着宋时蕴一番千叮咛万嘱咐,将人送到大门口,眼看着宋时蕴坐着马车走远了,她才唉声叹气,提心吊胆地回到府内。 宋时蕴坐在马车上,神色却淡了淡。 她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在城内找了一家酒楼,先点了一桌席面。 宋时蕴慢悠悠地吃完午饭,才坐上马车到达城门口,等待黎泓。 她来的时间比较早,过了好一会儿,黎泓才骑着马出现在城门口。 看见宋时蕴时,黎泓还有些意外,“小师妹,你这么早就来了?” 宋时蕴淡笑:“我也是才刚到。” 黎泓没多想,“行,那我们现在就走?” 宋时蕴点点头。 黎泓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这一路过去,山高水远的,如果骑马的话,确实太累人,也受不了。 而且,免不了夜间露宿在外的时候,有马车总归方便一点。 宋时蕴见黎泓骑着马跟在旁边,便从马车内出来,跟车夫一样坐在前板上。 从城内出来,宋时蕴回头望了望,一直走到看不见城门口的地方,始终不见人追出来。 黎泓注意到她的举动,一下子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笑道:“小师妹,我们这次都没告诉谢世子,而且我听闻,谢世子今日没有进宫,大抵也不会从陛下那得知消息,所以你放心吧,他不会过来的。” 宋时蕴闻言,弯了弯唇角,重新坐回去。 黎泓调笑道:“不过,小师妹方才一直盯着城门口看,到底是想要让谢世子追过来,还是不想让谢世子追过来?” 宋时蕴闻言,瞥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黎泓见此,却觉得,宋时蕴心里大抵还是想让谢如故追过来的。 只不过,女儿家总是要些别别扭扭的性子。 这样也更符合,宋时蕴和谢如故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 他一直就觉得,宋时蕴和谢如故应该私下里已经订亲了。 只不过从未对外公布而已。 “其实,谢世子人挺好的,我看他对小师妹你也挺照顾的。”黎泓骑着马,摇摇晃晃地跟在马车旁边,“只不过,谢世子确实过分黏人了一些。” 黎泓还记得,一起出行时,谢如故总要跟着宋时蕴的场景。 确实挺黏人的。 有时候,可能确实会影响宋时蕴处理案子,宋时蕴不想带上他去工作,也很正常。 宋时蕴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他人确实挺好的。” 黎泓打量她一番,笑着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小师妹和谢世子的喜酒?”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这倒是没影子的事情。” 这话一出,黎泓有点懵了。 但转念一想,可能是宋时蕴比较含羞。 黎泓便也没多想,“哈哈哈,是我唐突了,那就等你们定了再说。”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下一秒就转移了话题。 “这次去运城处理的案子,有些奇怪。”宋时蕴说道:“我看卷宗上,说得不太详细,大师兄,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内情?” 闻言,黎泓便道:“这事儿,我当真向周师叔打听过。” “运城的案子,和我们以往遇到的不太一样。”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运城下,有一个小小的城镇上,曾经大批量死过一些人。 仅仅几天内,就死过上百人。 那些人的死状,一个个都很是凄惨。 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且死状各异,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当地官府,乃至运城知府、云南道的知州,都亲自带人下去查过。 但是,都查不出来蛛丝马迹。 城镇上的人,闹得人心惶惶。 便开始传言,镇子上有吃人的妖怪,专喝人血。 每日都要服用大量人血人肉,所以才死了那么多人。 为了保命,不少城镇上的百姓,便开始举家搬迁逃难。 没多久,那一座原本就不大的城镇,就成了一座空城。 渐渐地,就有传言说,有路过的人,总是能够在青天白日的时候,看见城镇内雾气缭绕,隐约有一抹抹白色的身影飘过。 还有人说,曾经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啼哭声。 更有人说,那座城镇里面布满了各种女鬼,她们在那里盘踞,专门吸食过路的男人精气。 “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吗?”宋时蕴闻言,蹙眉问道。 黎泓微微摇头,“不是,传言之所以是传言,便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假的。” 黎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诸如此类的传言传出之后,附近的玄门,便去过城镇上,想要一探究竟,若是有问题便趁早解决。 但是,他们去到城镇上时,却发现,镇子上很安静。 整个镇子虽然全空了,看上去好似真是一座鬼城般,但镇子上没什么阴气,只是因为没人住,显得没什么生气罢了。 为了一探究竟,当地玄门还在城镇里住了三日,也没瞧见什么蹊跷。 当地玄门便觉得,这镇子上定然没什么邪祟作乱。 这消息出去后,一时间四周的人,还真以为镇子上没事了。 可是,没多久,就传来又有人在镇子附近,看见了一道奇怪的白色身影。 他们甚至听见了,城内有丝竹声响起。 那丝竹声很好听,常常听得路人,心驰神往,忍不住进入城镇上。 但进去的人,十之八九,都没有再回来。 所以,外界传言愈发坚信,镇子上绝对有鬼,原本有些人想要搬回去的,因为这传闻出来,便纷纷打消念头。 那镇子再次空置下来。 因为传言的缘故,附近又有一处玄门,前往查看。 但是,他们得到的结论,和第一次前往查看的玄门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的。 “两次前去查看的人,都没发现异常?”宋时蕴眉梢一挑,有些意外。 黎泓点了点头:“是啊,不止他们,听说后面陆陆续续,有不少附近的玄门去过,但都没探查到什么异样。” 第512章 原意 第512章 原意 每次玄门探查结束出来说,没有什么异样,总会有人相信。 但是,还没等有人搬回镇子,便又有新的传言出来。 而传言的内容,反反复复,总结出来,就是那地方真的闹鬼。 有些人看见玄门三番两次说,绝无一样,便也有硬着头皮,搬回镇子上住的。 可没两天,搬回去的人,要么死要么疯。 疯疯癫癫侥幸跑出来的,嘴里便一直念叨着,里面有鬼。 从那之后,那城镇附近的百姓,默契地搬远了一些,且他们再也不相信玄门的话。 玄门的公信力,在当地大打折扣。 尽管这些年里面,陆陆续续会有各地玄门奔赴那地方查证。 可是,四周的百姓们,却已经不相信玄门的调查结果。 他们质疑玄门,觉得玄门就是一个吃干饭不干活的地方,是朝廷骗他们的幌子,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是玄门能够解决的。 不少玄门在附近多年建立起来的口碑,在这件事上,毁于一旦。 期间,他们也曾向天司局的人求助过。 天司局内也有其他真人,曾经带人到运城查看过,可结果和前面几次的一致,均是没有什么异样。 但附近的百姓,却信誓旦旦地说,那座城里面就是有鬼。 玄门查不出来,就是玄门无能。 他们不相信玄门的任何推诿之词。 所以,快十年了,那座城一直空着,没有人再敢住进去。 偶尔路过的人,也时常传出来,看见了什么身姿纤细曼妙的白衣女子,又听见靡靡丝竹之声,有时候还有孩子的尖叫声和女子的哭声…… 总之传说什么的都有。 “当地玄门近些年,去查看过吗?”宋时蕴听到这里,蹙眉问道。 黎泓点头,“自然是去过的,毕竟传言愈盛,对当地玄门的口碑影响越大,他们断断续续,一直有派人去检查。” 前几回的时候,当真是确确实实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但是前年的时候,当地玄门进入城镇后,寻阴罗盘意外波动了一下。 似乎证明,里面确实有东西。 但是,等到玄门中人,想要靠着寻阴罗盘,找到藏匿的东西时,那寻阴罗盘却不动了。 它的波动,只存在了一下下,便骤然停止,一动不动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玄门中人的错觉。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但他们相信,绝不是他们的错觉。 只怕这镇子上,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只是善于隐藏,方才只是不小心,被寻阴罗盘,探得一丝踪迹,随后便又快速地藏匿起来。 当地玄门在镇子上,寻找良久,依旧找不到那阴气的踪迹。 他们认定,那东西应该十分擅长隐匿。 每次玄门中人来说时,它就完全藏匿起来,骗过他们的耳目。 等玄门中人离开后,它便再次出来作祟。 然而,找不到它的踪迹,这些猜测便只能是猜测,他们没办法处理掉它。 思来想去,当地玄门联合附近的玄门,商榷后,联合在镇子上,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会,想要镇压和驱散,镇子里的东西。 那法会极为盛大,据说周真人当时都带人去参加了。 道场做了七天七夜,引来四周不少百姓围观。 本来以为,这法会过后,就算镇子上真的有什么脏东西,也该彻底消失了,镇子应该恢复往日的安全和宁静。 但是…… 好景不长。 在法会之后,便有不少胆子大的人,带着家人,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但是,回到镇子上不久,他们一个个便接连病了。 病了没两日,所有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在病痛中,极为痛苦地死去。 死法和最开始的那百十来号人,并不一样。 可是,镇子上死人的消息,却再次传开。 本来就对镇子抱有警惕之心的人,更加不相信玄门法会的力量,坚持认为,镇子上就是有脏东西。 他们还认定,镇子上的东西,一定特别特别厉害,所以就连玄门、天司局,都拿那东西没办法。 从那之后,大家便愈发不相信,当地的玄门,更加坚定地认为,镇子上确实有杀人害命的怪物。 当地玄门和天司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无法处理的情况下,只好广而告之,避免再有人误入镇子。 这案子就隐匿在了天司局的档案库里面。 在多番调查无果的情况下,如若不是陛下这次重启旧案,只怕天司局会一直把这案子按下不提。 “所以到现在为止,玄门还是没确定镇子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宋时蕴问道。 黎泓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只能点头,“是,周真人也亲自去过,还是没有摸清楚。” 宋时蕴闻言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这次,为什么只派大师兄你去?” 张真人和周真人的实力,在天司局内算是数一数二了。 他们俩接连去过那镇子上,都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为什么这次原来仅仅只派黎泓和另一个真人去? 黎泓不好意思地一笑,“因为,师父和师叔都觉得,我们这次就算去了,可能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所以不想在这上面浪费人力。” 毕竟,这么多年了,派去过那么多人,都查不到什么线索。 更不要说这次了。 所以,周真人和张真人,安排黎泓和另外一位真人去,不过是想着应付过去。 但是,毕竟是陛下的旨意,也不好太过应付,所以挑选了弟子里比较强的黎泓,加上另一个还算不错的真人,也算是一对不错的组合。 当然,真要说起来,自然不如张真人或者周真人亲自带人前去。 但张真人带着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周真人又要坐镇,选黎泓前往,自然合情合理。 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不过,另一个真人,现在换成了宋时蕴,两个平辈的弟子,一起前往,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但周真人和黎泓,对这次案子的侦破,反而多了点信心。 他们更加相信宋时蕴。 “卷宗上只说,玉华镇上,死过很多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宋时蕴听着黎泓的话,并不意外,她沉声道:“现在玉华镇上,还有人住吗?” 黎泓摇摇头:“没有了,早在十年前就没什么人住了,所以天司局才放任了多年。” 反正都没人住了,只偶尔有路过的人。 因为传言甚嚣尘上的缘故,即便是路过的人,也不会轻易踏足玉华镇。 所以,现在基本上听不见,玉华镇上有死人的传闻了。 只是偶尔还会传出,有人听见玉华镇传来女人的哭声一说。 宋时蕴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对玉华镇上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京城距离运城玉华镇,路途遥远。 即便宋时蕴和黎泓日夜兼程,也得一个多月。 横竖这次案子,没有规定解决的时间,加上宋时蕴身体方才痊愈,黎泓也怕她身体再出现问题。 两个人便一路走走停停过去。 在宋时蕴和黎泓离开京城的第二天,谢如故才得知,宋时蕴离开了京城。 原因是,他派人送去的汤药,被退回了。 谢如故得知原因,便直奔平宁侯府,找到宋思文询问情况。 宋思文见他面色不善,悻悻然地道:“如故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时蕴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一天,宋时蕴离开时,宋思文还在国子监里。 那日功课繁忙,宋思文回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也并未听人说起过,宋时蕴出府了。 第二天一早,他才听说此事。 第513章 生气 谢如故皱着眉,“她什么时候出府的,你不知道?” 宋思文伸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保证,我是真不知道!” 坐在一旁的虞秋晚,都忍不住为宋思文说话:“谢世子,这是错怪我们了,我昨日在府中,都不知道此事。” 谢如故闻言,眉心皱得更厉害,“宋时蕴瞒着你们?” 听他连名带姓地喊着宋时蕴的名字,宋思文就知道谢如故是真的生气了。 虞秋晚却也只能点点头,“是,府上基本上没什么动静,我当时在修竹院内,修建花花草草都未曾听说,事后我才听母亲说,时蕴只是匆匆向她去道别,便离开了家。” 宋时蕴走得匆匆,没有一一通知家里人,只告诉了杨氏。 杨氏还说,宋时蕴当时说过,不要太过高调,她这次是出远门,归期未定。 若是去的时间久了,传出去恐怕会让人多想。 倒不如藏着点风声,只说她日日养病,加上在天司局当值,每日早出晚归的,不常见人。 杨氏本就担心宋时蕴的名声,一听宋时蕴这话,自然是不疑有他,便配合着宋时蕴,把消息压了下来。 府中的人,知道此事的都不多。 单看虞秋晚都不知道,就知道杨氏和宋时蕴将消息瞒得多好。 谢如故闻言,面色不佳地问:“那我昨晚派人送过来的汤药,为何被收去了?” 宋时蕴既然不在了,当日为什么没有拒绝定国公府送来的补药? 谢如故给宋时蕴换了个方子,这次的方子,更在意养气补身。 因此,他每日现在还是会,派人送汤药过来。 昨晚派人送来的汤药,被照单全收了。 他便一直没察觉到,宋时蕴不在府中。 宋思文对此事更是不知,只能求助地看向虞秋晚。 虞秋晚道:“听闻是母亲那边让人收下来的,大约是瞧见谢世子已经将汤药送过来了,不好拒绝吧。” 谢如故沉着一张脸,半点也不相信这话,“不是宋时蕴吩咐的?” 虞秋晚一顿,哭笑不得:“谢世子,你这就冤枉时蕴了,她当日走时,只是去向母亲辞行,旁的什么也没说,更何况,她又怎么会去安排这件事呢?” 谢如故闻言,顿了一下,转而看向宋思文:“思文兄,你知道她这次外出去哪里了吗?” 宋思文连忙摇头。 虞秋晚回答道:“这,世子就更不要问我们了,就连母亲都不知道。母亲同我说,时蕴走时,只跟她说,是要外出处理案子,可能需要好几个月才回来,至于要去哪里,她没说,只说是天司局的任务,需要保密。” 宋时蕴都这么说了,杨氏自然也不好问什么。 是以,平宁侯府上下,也不知道宋时蕴去了什么地方。 谢如故听见这话,紧皱的眉心,几乎可以夹死两只苍蝇,“要去几个月?” 虞秋晚实话实说道:“母亲是这样同我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 谢如故闻言,黑着一张脸,倏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宋思文望着他的背影,急忙问道:“如故,你这是要去哪儿?” 谢如故头也不回地道:“进宫!” …… 半个时辰后,谢如故就出现在了皇城里。 他没去求见庆元帝,而是直接去了天司局。 周真人正坐镇天司局,给天司局内的人,继续分配任务,就见谢如故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看见谢如故的那一瞬间,周真人还挺意外的。 但他很快就转过弯来。 周真人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便对从外面进来的谢如故,拱了拱手,面上挂着从张真人那里学来的公式化的笑,客气地问:“谢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天司局,可是有什么吩咐?” 谢如故直直地望着周真人,开门见山,“宋时蕴去了什么地方?” 周真人顿了一下,眼里浮现茫然之色,“二小姐去什么地方,难不成没有告诉世子爷吗?” 谢如故黑着脸,“她若是告诉我了,我还用来问你们天司局吗?” 周真人讪讪一笑,抄着双手,“这个……若是二小姐没有告诉世子爷的话,那想必是有她的原因。天司局内的事务,俱是保密,只奏呈陛下,我怕是也回答不了世子这个问题。” 谢如故狠狠一拧眉,紧盯着周真人,一双黑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有风暴在翻涌。看书溂 周真人被他盯得有些不适,莫名感觉到一股子威压,那感觉压得他很不舒服。 他干笑两声,道:“世子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如故面无表情地问:“这是她吩咐你的?” “什么?”周真人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他脑子就转了过来,当下便明白谢如故那话是什么意思。 谢如故口中的她,还能是谁? 自然只有宋时蕴。 周真人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世子爷的话,我没太听懂。” 谢如故冷冰冰地道:“少来,我是什么意思,周真人难道不清楚?” “从前宋时蕴有什么动向,天司局从不会瞒着我,过去真人从未说过,天司局要保密,如今却要保密了。” 谢如故毫无情绪地扯了一下唇角。 “既然要保密,那我便去告诉陛下,往日天司局对我从不加隐瞒,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动怒。” 语毕,谢如故倏地转身就要走,袖袍被摔得簌簌作响。 周真人眼皮猛地一抽,“世子爷,世子爷何必动怒呢!” 他连忙绕过书案,赶过去拦住谢如故。 谢如故面无表情地看他,“真人这是何意?” 周真人脸上的笑,是彻底装不下去了,有些无奈地道:“世子爷,你何必跟我置气呢?我这也是为了天司局的案子,这次本是保密的案子,确实不应该告诉世子爷的。” 谢如故冻着一张脸,还没说话。 周真人忙不迭地挤出一抹笑来,“但是,如若世子爷真的想要知道的话,那我就悄悄地告诉世子爷。” “其实,二小姐这次,是和黎泓一起去了运城的玉华镇,此去路途遥远,且玉华镇情况不明,所以才需要保密的,倒不是二小姐要瞒着世子爷。” 周真人还不忘替宋时蕴找补了一番。 谢如故闻言,脸色却沉得更加厉害,“她去了玉华镇?” 周真人道:“正是。” 谢如故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片刻后,才低声道:“你们天司局,又不是不知道玉华镇的危险!” 周真人干笑,“玉华镇那地方,说来邪乎,但这些年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当地人口口相传罢了,也许并没有什么事情。” “再者说,二小姐的能力,世子爷应该是清楚的呀,她若是去了玉华镇,便是玉华镇有问题,二小姐定然也能够轻易解决的,这不是挺好的吗?” 谢如故眯起眼来,“你管这叫挺好?” 周真人脸皮一紧,不敢再笑。 谢如故没再理会他,跃过周真人便快步,离开天司局。 周真人望着谢如故那怒气冲冲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呼一口气。 他就不应该答应宋时蕴,替他保密。 这世子爷发起火来,也太吓人了。 周真人摇摇头,转身刚想回到正殿,脚下却是一顿。 下一秒,他猛地转头望向谢如故的背影,猛地一皱眉。 不对啊! 玉华镇的事情,毕竟只是小范围的传言而已。 天司局这边,是因为介入几次,都查不到所以然,才有玉华镇的卷宗。 第514章 被困 谢如故是怎么知道玉华镇的问题,还知道玉华镇特别危险的? 周真人记得,这谢世子虽然是天机门的挂名弟子,却没怎么深入学习过玄门之事。 平时谢如故,对玄门、天司局之事,都不太上心。 以前甚至还是个浪荡子。 虽然如今改正了许多,可他怎么会知道玉华镇那隐秘之事? 周真人方才被谢如故那强势的威压吓唬住了,一时间竟没察觉出问题来。 这不对啊! 周真人脸色沉沉地想了想,快步回到正殿后的偏殿当值房。 他拿出来一根传音香,点燃后,插入香炉之中。 …… 出发第二日的夜间,宋时蕴和黎泓路过一处小镇,便打算在这暂时落脚。 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是在野外度过的。 如今路遇小镇,正好停下来歇歇脚,喂喂马,补充一下干粮。 宋时蕴和黎泓来到一处客栈后,让车夫将马车和黎泓的快马,全部带下去投喂,两个人便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黎泓和车夫一间,宋时蕴单独一间。 时间还早,宋时蕴拿着房门钥匙,便先进了屋子,打算洗漱一番,再下去和黎泓等人一同用饭。 宋时蕴吩咐小二,送了热水上来。 将热水倒在浴桶里,宋时蕴正要去洗漱,似有所感。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行李。 她快步走过去,将包袱打开来,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细细长长的青铜管。 打开上面的盖子,宋时蕴便倒出来一根香。 旋即,她将盖子倒扣,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香炉。 宋时蕴将那根香,插入香炉之中。 不多时,那根香竟然无火自燃起来。 紧接着,上面便飘起一缕缕的烟雾。 而伴随着烟雾的产生,周真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看书溂 “谢世子已经知道你的去向,且知道玉华镇的事情,小心为上。” 周真人的声音有些急促,说得极快,只说了一句话。 那烟雾便消失不见。 这是天司局的传音香,但凡是出外执行危险任务的,都会在临走时,取得一份传音香。 但是,传音香有距离和内容的限制。 周真人并非只想说这么点,而是只能说这么点。 不过这一句话里,信息量却是极大。 谢如故知道她要去运城。 谢如故知道玉华镇的事情。 前者,很正常。 宋时蕴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京城内,即便杨氏有心替她隐瞒消息,想来也知道,瞒不了太久。 谢如故身份特殊,又有庆元帝的爱重,想要得知她的行踪,太容易了。 但是…… 周真人为何要特意提一下后者? 玉华镇这种地方的传言那么多,谢如故知道应该算是正常。 可是,周真人这么一提的话,就有点不正常了。 难不成,玉华镇上的事情,京城内知道的人并不多? 又或者是,如谢如故这样的人,本应该不知道玉华镇上的事情,但现如今他却知道了? 周真人还让她小心为上…… 是小心谢如故追过来,还是小心谢如故知道玉华镇的事情? 宋时蕴紧皱着眉头,一时间却想不通周真人这话,真正的意思。 宋时蕴看了一下,她身上带的传音香,还剩下一根。 传音香制作难得,只有天机门每年能够制作那么两三根的量。 外出执行特别任务时,才会分出来一两根,给外出的人,以防不测,让他们用来求助的。 使用时,二者必须同时燃烧传音香。 黎泓和宋时蕴这次出来,分别带了两根传音香。 看着仅剩下一根的传音香,宋时蕴抿了抿唇角,最后还是放弃了传音周真人询问情况的机会。 就这么一根传音香了,还要应对特殊情况。 更何况,这两根传音香本来就不是她自己的。 就算宋时蕴自己不在意有没有传音香,可是万一遇到特殊情况,她和黎泓分开了的话,这根传音香,就是他们俩唯一能够联系上的可能。 有这传音香在,如若黎泓那边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够第一时间向她求助。 这在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不能浪费在这个地方。 宋时蕴思及此,还是将传音香收了起来。 至于周真人说的话…… 宋时蕴眼神暗了暗,她自己留点心就好。 思及此,宋时蕴将东西收好,去泡了个热水澡。 晚些时候,宋时蕴下楼,和黎泓车夫一起用晚饭。 黎泓也换了一身清爽的劲装,看见宋时蕴下来,他便笑呵呵地招了招手,“小师妹,这儿——”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 黎泓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先喝口茶,方才我点了一些菜,也不知道小师妹你爱不爱吃,你再看看要不要再加点。” 宋时蕴闻言,微微摇头,“不用,我都无所谓。” 黎泓也没强求,“行,那等会儿就先吃着,吃不惯的时候,再换别的菜。” 宋时蕴嗯了一声,抿了一口茶,她开口道:“师兄,明日一早,我们早点启程,加快速度,不走官道,改走小道。” 黎泓闻言,有点意外,“为何?” 宋时蕴淡淡一笑,“我想早点去玉华镇上看看情况。” 黎泓犹豫了一下,“这倒也不是不行,早去早回也挺好的,但是,小师妹你这身子撑得住吗?” 宋时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好着呢,大师兄就别担心我了,没问题的。” 黎泓点点头,“行,你觉得没问题,那我们明天就早点出发。” 宋时蕴笑着应了一声好。 黎泓根本没有去想其他可能,他也想早点完成任务回来。 两个人一拍即合。 他根本不知道,宋时蕴想要早点赶到玉华镇,改走小道,是为了避开谢如故。 然而。 此时的谢如故,其实并没有离开京城。 从天司局出来后不久,谢如故就碰见了庆元帝面前的高公公。 高公公代为传旨,庆元帝想请谢如故一同去赏花用膳。 谢如故在皇宫里,陪了庆元帝一日。 晚间,庆元帝又借口说,时间太晚了,宫门口已经下钥,将谢如故留在宫中。 没有给谢如故拒绝的计划,庆元帝便安排人,将宫中的康庆殿打扫出来,让谢如故自己住了进去。 谢如故一个人,坐在康庆殿的床上时,脸色黑得几乎成了锅底。 偏他又不能做什么。 只能在皇宫里,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庆元帝又召谢如故陪同用早膳。 谢如故坐在庆元帝身边,面色如常,陪着庆元帝说说笑笑。 突然间,庆元帝拿着一碗汤,忽然说:“对了,那个宋时蕴——” 谢如故拿勺子的手一顿,偏头看过去。 庆元帝望向他,“前两日,那个宋时蕴出宫时,将时玉的乾元剑带走了。” 谢如故颇为惊讶地皱起眉来,“她将时玉公主的乾元剑带走了?陛下不是不让旁人碰乾元剑的吗,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让她拿走了乾元剑?” 庆元帝闻言,轻笑道:“是朕让她拿走的。” 谢如故更是一愣,“陛下让她拿走乾元剑?” 庆元帝见他不敢相信似的,解释道:“天司局给她分了案子,让她去处理,需要带法器上路,她看上了乾元剑,朕想着许是她和乾元剑有缘,就让她拿去了。” 谢如故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陛下太过纵容她了,那是时玉公主的东西,不该让她拿走的。” 庆元帝却笑了笑,“有什么不应该的?如故,你不是喜欢她吗,这么说人家姑娘,小心她听了生气,不理你了。” 第515章 梧桐 谢如故闻言,微微一笑,“陛下说得是,只不过时玉的东西,还是少让别人碰比较好。” 庆元帝喝汤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一眼:“朕记得,如故以前对时玉那丫头就很好,现如今也就你我还惦记着时玉了。” 谢如故淡笑:“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碰她的东西,也不想让陛下生气。” 庆元帝将汤碗放下来,微微叹了口气:“以前朕确实会生气,但如今……时过境迁,时玉若是还在的话,大约也希望,她的那些东西,尚且可以造福百姓吧。” 谢如故眼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暗芒,面上却笑了笑,“陛下说得是,是我着相了。” 庆元帝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想要,让时玉留在世间的痕迹更多一点,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好,若是能够借着乾元剑,将时玉的名讳,扩散出去,那便再好不过。” 庆元帝自然而然地改变了称呼,一副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 谢如故闻言,神色颇有些动容。 不多时。 陪着庆元帝用完早饭后,谢如故就离开了皇宫。 从皇城里一出来,谢如故踏上马车,他便想要离开都城。 “世子爷,咱们是要回府吗?”车夫看着坐在马车里,毫无动静的谢如故,问道。 谢如故沉沉地开口,“嗯,回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是,马车便缓缓地驶离皇城。 不多时,谢如故坐着马车,径直离向定国公府去,这件事便很快地传到庆元帝的耳中。 庆元帝听见这消息,略有些诧异,“他竟然没去找宋时蕴那丫头?” 黑袍人站在庆元帝的身旁,低声道:“是。” 庆元帝眯了眯眼睛,“乾元剑、宋时蕴,他竟然半点也不关心吗?” 黑袍人没有说话。 庆元帝却有些意外,“时玉那丫头死后,朕的那位好姑母,来看过尸体,朕原以为,是谢如故让她来的——” “到底是一同从天机门出来的,谢如故私底下,一贯很关心时玉那丫头,现如今看来,或许是朕想多了?” 黑袍人闻言,低声道:“谢世子当时对公主的关切,或许只是作为一个长辈的身份?” “长辈?” 庆元帝嗤笑一声,将手里的扇子,缓缓地放下来,“他们有什么血亲的关系吗?” 黑袍人不敢说话。 庆元帝却扯了一下唇角:“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定国公府难道还不知道吗?” 黑袍人更不敢说话了。 庆元帝瞥了他一眼,意兴阑珊地道:“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是无用。他不在意时玉那丫头更好,这样往后才好做事,至于宋时蕴那边……你让人盯好,若有什么异常,宁可错杀也决不可错放!” 黑袍人沉沉地应了一声:“是!”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乾正殿里。 庆元帝看着偌大的,空荡荡的华丽殿宇,眼里的情绪,像是无声静谧的深渊,表面平静,暗中泛着万丈波涛。 …… 宋时蕴和黎泓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弃了马车,全部改换快骑,改道小路,向玉华镇疾驰而去。 他们在路上赶路,快两个月,终于赶到玉华镇。 这一路上,宋时蕴和黎泓都没遇到什么特殊的人和事情。 黎泓勒紧缰绳,将马停在玉华镇外,望着不远处的玉华镇入口,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道:“小师妹,这就是玉华镇了,我们到了。” 宋时蕴闻言,看向四周。 正如情报所言,玉华镇四周静悄悄的,毫无人烟,四周的杂草更是长得有成人那么高。 看上去,确实许久没人来住过了。 镇子的木头楼门,也显得有些腐朽破败,上面结满了蜘蛛网,仿佛风一吹,就会轰然倒塌。 “这个地方,看样子真是好久没人来过了。”黎泓也看了看四周,有些感叹,又看向不远处的玉华镇,“这么一座镇子,瞧着还真像是个鬼城,阴森森的。” 宋时蕴闻言,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望着前面的玉华镇,微微眯起眼来。 黎泓见她一直没说话,不由问道:“小师妹,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直接进去吗?”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这附近还有别的城镇吗?” 黎泓思忖片刻,一抬手:“从玉华镇往西三里,好像还有一个镇子,叫做梧桐镇。” 宋时蕴闻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边打马,一边说道:“走吧,先去梧桐镇落脚。” 黎泓咦了一声,“小师妹,我们不是来玉华镇处理案子的吗?” “玉华镇现在没人,想打听一下近况和消息,都打听不了,先去附近的梧桐镇,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新的消息。”宋时蕴解释道。 黎泓想了想,“也是,那我要联系当地的玄门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暂时不用。” 当地玄门一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要么就是能力所致。 要么就是被人刻意隐瞒了什么信息。 现在请他们过来,也是无用。 宋时蕴还是想自己先去探探情况。 黎泓闻言,哦了一声,没有多想,便和宋时蕴一起,赶去附近的梧桐镇。 宋时蕴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边驾马,一边环视着四周。 这一路过来,她并没有看见追过来的谢如故。 看来,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时间过去那么久,谢如故应该不会赶过来了。 宋时蕴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从玉华镇过来,一路往西,四周的景象,便渐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玉华镇的四周,全都是杂草,河水发臭,四周蔓延着雾霭,死气沉沉。 可是,往西边来,越是靠近梧桐镇,四周的风光便越好。 原本的杂草,变成了百花争流。 死气沉沉的雾霭,也逐渐被阳光解开,人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仿佛水渐渐开了一样,慢慢地喧闹起来。 待走到梧桐镇门楼口,便听见里面一阵热闹,人声鼎沸。 来往梧桐镇的人更是不少。 这番景象,和现如今的玉华镇,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里仿若天堂,玉华镇却仿佛阴曹一般。 “这里人还挺多的……”黎泓和宋时蕴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进梧桐镇,黎泓忍不住小声嘀咕:“听说,其实这地方算是边城路口,四通八达的,往来的贩夫走卒很多,以前的玉华镇位置更好一些,更为热闹,现如今看来,玉华镇如今却成全了梧桐镇。” 宋时蕴看着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耳边的嬉笑和嘈杂声,默默地点点头。 确实挺热闹的。 甚至有点热闹过头了。 因为来往的商贩多的缘故,梧桐镇内,随处可见的,都是酒楼和客栈。 几乎两步一个客栈,三步一个酒楼。 宋时蕴不由道:“这里只有酒楼和客栈吗?” 黎泓解释道:“那倒不是,我听说梧桐镇比玉华镇大一点,在这条街后面,还有一条街,那里店铺种类就多了许多。” 只不过因为,来往的客人太多,城镇中的客栈和酒楼更多了一些而已。 宋时蕴哦了一声,抬头一看,停下来,“那就先入住客栈吧。” 黎泓闻言,抬头看过去,眼前正好是一家客栈——百花客栈。 这名字,倒是应了满城繁花的景色。 黎泓和宋时蕴很快,便进入了客栈。 两个人进去之后,便要了两间房。 宋时蕴回到房间里,简单地洗漱一下,便下了楼。 黎泓一个男人,不在意这些,一早就在楼下等着宋时蕴。 第516章 劝说 第516章 劝说 看见宋时蕴下来,黎泓便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小师妹,来这里坐!”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在黎泓对面的位置坐下。 黎泓拿起茶壶,一边给他斟茶,一边说道:“我方才点了一桌饭菜,等会儿就上来了,我们先吃点饭,再出去探探消息?” 宋时蕴颔首。 客栈一楼,就是大堂,此时坐满了宾客。 宋时蕴一眼扫过去,便见大堂里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的。 不多时,黎泓点的饭菜,便被送上了桌。 “这是两位的饭菜,都上齐了,两位请慢用——”小二笑嘻嘻地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宋时蕴拦住他,“小二哥,等一等。” 小二转头望向宋时蕴,“姑娘有何吩咐?” 宋时蕴略笑了笑:“我们初来乍到,想问问小二哥,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小二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姑娘,我这还忙着呢……” 满大堂的宾客,他哪有时间陪宋时蕴等人闲聊。 宋时蕴闻言,微微一笑,缓缓地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她手指在桌子上一点,意有所指地道:“这样,够了吗?” 小二两眼放光,连忙将金子拿过来,咬了一口,确定是真金。 小二满脸堆笑,一边将金子收起来,一边讨好地道:“够了,够了!姑娘想要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是吧?这事儿,您问我就问对了。” 宋时蕴眉梢一挑,“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必须去玩的地方?” 黎泓不解地看了看小二,又看了看宋时蕴,隐约猜出来宋时蕴要做什么,他便没有说话。 小二闻言,嘿嘿笑道:“要说这好玩的地方,梧桐镇后面,有一处温泉,四周总是繁花盛开,甚是好看!还有西街那边,有一家酒坊,擅长用鲜花做美酒美食,姑娘家家都很喜欢,姑娘都可以去看看。” 宋时蕴恍然地点点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比较好玩有趣点的地方吗?” 小二闻言,挠了挠头,“有趣的地方……” 不多时,他神色变了变,干笑道:“要说有趣的地方,或许没什么了,但若说是吓人的地方,那倒是有。” 宋时蕴闻言,诧异地道:“吓人的地方?” 小二一脸讳莫如深:“就是我们梧桐镇附近的玉华镇,那地方闹鬼——” 宋时蕴更是好奇了,“闹鬼?这年头还有闹鬼的地方?” 小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是啊,那地方闹鬼闹得可凶了!之前一镇子好几千人,全死了!简直是人间炼狱!路过的人,在那附近借宿,要么被吓一跳,要么就死了……横竖是吓人!” 黎泓听见这话,来了精神。 宋时蕴呼吸一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吓人?不是说,各地都有负责的玄门吗?这事儿玄门怎么说?” 小二一听,便了然地问道:“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 宋时蕴点了点头。 小二说:“这就对了,外头的玄门或许有用,但是姑娘不知道,我们这地方的玄门,那就是草包,摆着好看,结果中看不中用。” “为了这件事,当地的玄门倒是去了很多次玉华镇,可惜每次都铩羽而归,屁用没有,等他们走了之后,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 小二说着,都不由嫌弃地叹了口气。 宋时蕴蹙眉,“这不仅是当地玄门的问题吧?会不会是玉华镇的东西太凶了?” 小二赞同地点点头:“要说这事儿,那玉华镇里死了那么多人,肯定凶得很!以前过路的人,都会死!不过,玄门也无能!他们如若真有本事,就不会让玉华镇变成这样!听说,天司局的人还来过,可还是没用!” “实不相瞒,姑娘,你们不知道,就因为玉华镇的事情,我们当地人现在,根本就不相信玄门。” 小二忍不住吐槽:“在我们看来,天下玄门都一个鸟样,那就是摆着好看,有个名头,跟朝堂里的贪官一样,占个位子,吃干粮的!” 他说得一脸嫌弃,毫不掩饰,提起玄门时,也没有任何敬畏之色。 看得出来,当地人对玄门确实已经很是讨厌和不信任。 宋时蕴见此,又问道:“那玉华镇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凶?竟然连天司局的人,都解决不了?” 小二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有人说啊,是女鬼,又有人说,是一群女鬼,但还有人说,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说得可吓人了!” 宋时蕴微微皱眉,“有人见过那些东西吗?” 小二连忙摇头:“那没有!因为啊,但凡见过那玩意儿的,都死了!” 宋时蕴惊诧,“都死了?” 小二低声道:“是啊,全都死了!但凡是入过玉华镇的,都死了!一开始,还有人疯了,从里面逃出来的,但回到家不久后,也死了——所以现在一个进过玉华镇的活人都没有。” 宋时蕴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么凶啊?那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 小二见她又害怕,又好奇,连忙劝说:“姑娘,小人劝你一句,千万别因为好奇去玉华镇!那地方是真的邪乎!进去了,保证就出不来了!” 宋时蕴却有些不相信,“真有那么吓人?” 小二脸皮紧绷着,“那肯定是真的啊!姑娘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以前有不少,像您一样的年轻人,一个个胆子都很大,不相信有那么邪乎,但是进去之后,都没有再出来过!” 宋时蕴皱了皱眉,“这么说的话,那玉华镇从以前到现在得死多少人了?” 小二撇撇嘴:“这个真不知道,数不清!” 宋时蕴沉吟不语。 看见她不说话,小二唯恐她还想去玉华镇,犹豫片刻,嘱咐道:“姑娘,您年纪还小,小人觍着脸,再劝你一句,玉华镇那地方,千万不能去啊!” “您如若真的想要出去玩,就去后山或者是品品花酒和鲜花食,那就行了!” 宋时蕴闻言,弯了弯唇角,“你说的是,我就是问问。” 小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宋时蕴笑笑,转而又问:“不过,我有点好奇,玉华镇最开始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死状是什么样?是骤然死亡的,还是耗了一段时间才死的?” 小二闻言,想了想,“听说……一开始好像是生病,腹痛呕吐头晕……然后就吐血,没多久就开始一个个的死,死得越来越多……满城的大夫都死了!” 宋时蕴不由啧了一声,“所以一开始那些人是病死的?那一开始没那么邪乎啊?” 小二挠挠头:“怎么说呢?一开始那些人是病死的,但是死得多了,那地方肯定就邪乎了!因为啊,阴气太重了,陆续住进去的人,也都死了,那肯定就不是病死的!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邪物!” “一开始死的人,不是病死的,是自杀的!” 小二话音刚落,旁边就插进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宋时蕴和黎泓闻言,转过头,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五十来岁的老头,坐在附近不远的桌子前,抱着一壶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宋时蕴抬头望过去,不解地问道:“老伯为什么这么说?” 老头看了她一眼,“你们是外地来的?” 宋时蕴点头。 第517章 详情 第517章 详情 老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道:“那你们肯定不清楚,我就不一样了,我娘子以前是玉华镇上,戚员外家的厨娘婆子,玉华镇上的事情,我更了解。” “老伯是玉华镇的人吗?”宋时蕴好奇地问。 老头缓缓地摇头:“不是,我就是梧桐镇上的人,只不过我娘子在戚员外家做活。” “方才听老伯的意思,玉华镇上的事情,还有隐情吗?”宋时蕴追问道。 老头扯了一下唇角,意味深长地道:“隐情啊,那可不是有隐情吗?” 他灌了一口酒,醉醺醺地,娓娓道来。 老头和妻子,原来都是梧桐镇上的人。 只不过,两夫妻的孩子比较多,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就到处做活。 适逢戚员外家,夫人和小妾同时怀了孕,胃口变化很大,原本的厨娘,做得饭菜,两位夫人都吃不下去。 戚员外家就对外,重金征召厨娘。 那时候,梧桐镇和玉华镇上,但凡做得一手好饭的婆娘,几乎都去了戚员外家。 戚员外为了寻找三个适合的厨娘,就让赶去的厨娘,分别做三道饭菜,让夫人和小妾尝一尝。 但凡是她们觉得不错的,就留下来任用。 老头的妻子,葛氏做得一手好饭菜,以前还做过稳婆,比较熟悉怀孕妇人的胃口变化。 她顺理成章地,就留在了戚员外家。 戚员外对厨娘的待遇,都很不错。 一个月足足十两银子的月银。 这在外面,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差。 并且,三个厨娘每隔七日,还可以轮流回家休息两日。 平时她们除了给夫人和小妾做饭外,也不需要做其他人的饭菜。 这日子不要太轻松。 当时,老头和葛氏都挺开心的,以为占了便宜。 后来,没多久,葛氏在戚员外家待了七八天,回来休息时,神色就不大对劲。 老头看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劲,便问她是怎么了。 葛氏便叹息一声,跟老头说,府上的夫人和姨娘不对付,天天暗中较劲。 今天姨娘夸了一句甲厨娘,夫人就得罚一下甲厨娘。 明天夫人夸了一句葛氏饭菜做得好,姨娘就对葛氏送去的饭菜,横挑鼻子竖挑眼。 除了这些外,葛氏还说,姨娘和夫人吃得药,好像也有点问题。 两个人服用的药,都透着一股血腥味。 葛氏做过接生婆,也杀过牛羊,她闻得出来,那药里绝对是血腥味。 不过,汤药不是葛氏等厨娘负责的,葛氏就想着,可能就是特殊的安胎方子,也没多想。 但是后来,葛氏又一次回来家,脸色就更难看了,哆哆嗦嗦的,眼神飘忽,像是在害怕什么。 老头追问过几句,葛氏一开始是不耐烦,后来忽然发怒,说了一句,怕是要死人了! “怕是要死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时蕴眉心一皱,追问道。 老头晕晕乎乎地道:“我也问过,我家那老婆子,她跟我说……说是在厨房里,看见过小孩儿的残肢断臂……” 宋时蕴和黎泓心里都是一惊。 “真的假的?”小二不由惊声道。 老头又灌了一口酒,“我一开始也不相信……” 他向葛氏追问过。 葛氏却沉着脸,支支吾吾地不愿意说。 还说,这件事如果说出去,可能会没命,让老头保密,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没多久,葛氏在家休息片刻,就赶回了戚员外家。 但是,那一次回去后,葛氏就没再回来过。 “为什么没再回来过?”黎泓急忙追问道。 老头道:“老婆子传信回来过,说是家里的夫人和姨娘都病了,实在是走不开,她们几个厨娘,都被留了下来。” 没多久,戚员外家就传出来,姨娘和腹中孩子,一尸两命的信息。 再没多久,夫人虽然生下了一个孩子,却亏了身子,连带着孩子,全都病弱不堪。 戚员外家,更是忙乱。 一时间内,所有人都走不开。 葛氏也没再回家。 老头本来打算去戚员外家,看看葛氏的,但适逢他家的儿媳妇,也怀孕了,家里需要人手照顾。 老头一时间也走不开。 谁也没想到,这一耽误,就是永别。 没多久,就传来玉华镇上,所有人都开始患病。 病势蔓延得很快。 控制不住。 有人说,可能是疫病。 县令便立即派人,控制住了玉华镇的出入口,不许外人再进入。 老头听到消息,赶去玉华镇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在外面满心担忧的,等了几日。 就听说,戚员外一家全死了,连下人都没活下来。 “那他们不还是病死的吗?”小二不解地问:“这也没其他死法啊?” 老头瞥了他一眼,“戚员外的小妾和孩子,是一尸两命,后来戚员外的夫人,更是抱着孩子,一齐吊死了。” 宋时蕴蹙眉问道:“老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老头解释道:“因为,我老婆子在那前不久,托人给我传过口信。” 当时,葛氏托了老乡回来,带话给老头。 说是,戚员外家夫人和孩子吊死了,府中现在很忙。 但忙过这一段时间,她应该就可以回去了,让老头不要担心。 老头一听说,戚员外家一片乱,他原本就想过去看看的。 只可惜,没赶上。 “夫人和孩子一起吊死的?”黎泓不由皱眉:“这怎么可能?” 老头说,是传信回来的老乡,告诉他的。 据说,这件事当时在玉华镇上闹得不小。 老乡去找葛氏的话,就听戚员外家的下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些。 据说,发现戚夫人尸体的,就是平时侍候戚夫人的婆子。 那婆子本来是去叫戚夫人起床,伺候戚夫人洗漱的,但一早起来,却怎么也敲不开戚夫人的门。 意识到不妙,婆子就将房门撞开了。 一进去,就看见戚夫人抱着孩子,吊死在房梁上。 孩子一脸的平和,没有任何痛苦或者病弱之色,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伸手一摸,却已经冰凉。 戚夫人浑身更是僵硬。 这种情况下,孩子应该从她怀里掉下来的。 可是,戚夫人却牢牢地抱着孩子。 当时,戚员外家的下人都说,可能是孩子半夜没了气息,戚夫人哀莫大于心死,就抱着孩子上吊自尽了。 也有人觉得,这件事很邪乎。 哪有人可以抱着孩子上吊的? 这肯定不是正常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当时就有传言说,是闹鬼。 更有人说,就是姨娘的鬼魂来索命。 “为什么是姨娘的鬼魂来索命?”宋时蕴疑惑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老头却晕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缓缓一摇头,道:“不,不知道……” 这件事当初都是传言。 具体如何,没有人知道。 老头所得知的一切,都是依凭传话。 而且,当时戚员外家内闹得厉害,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戚员外便禁止家里的人,再提怪力乱神的传言。 具体是怎么回事,便没有人知道了。 但是,老头结合葛氏以前说的事情,心里便猜想,姨娘的死,肯定是夫人造成的! 姨娘一尸两命,所以姨娘的魂魄回来报仇,也要他们母子俱亡。 老头越想这件事,越觉得玉华镇上的事情,都是姨娘的魂魄再作祟。 后来,玉华镇的人都死了,所有人都传言玉华镇是闹鬼。 老头也不是没想过,去玉华镇内看看。 但是,家里人都不让他去。 都觉得玉华镇是真的闹鬼,去了就必死无疑。 老头心里却放心不下,去玉华镇外待了几天。 那几天里,他就总是听见,玉华镇内传来一阵阵女人和孩子尖锐的哭声。 他便愈发地肯定,肯定是姨娘和孩子的魂魄在作祟! 第518章 填膺 第518章 填膺 “都说女人和婴儿鬼最凶,这两个凑在一起了,那可不是凶上加凶吗?”小二闻言,猛地一拍大腿,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伯灌了一口酒,苦笑:“可不是?” 宋时蕴却蹙了蹙眉,试探地问:“这样的事情,老伯可跟当地玄门说过?” 老伯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水,道:“说过,但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次,得知当地玄门赶去玉华镇时,他就去过玉华镇。 当时,他被玄门的人,拦在玉华镇外,不让他靠近,说是怕里面有什么危险。 老伯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跟他们说了,希望他们能够查出来个真相,让他的婆娘,能够死得瞑目。 为此,玄门中人在玉华镇内查证时,他就在玉华镇外不远的地方守着,每天眼巴巴地盯着玉华镇的出入口,就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从玄门口中得知好消息。 可是,他等了许久。 好几天后,当地玄门终于从玉华镇内出来。 老伯第一时间就拦上去询问情况。 对方却说,玉华镇内什么事情都没有,根本没有像老伯说的,那样邪乎的事情。 他们甚至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老伯杜撰的。 毕竟,这件事现如今只有老伯一个人提起过。 谁也无法验证真假。 而他们进了玉华镇,查了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查出来,自然而然地便将老伯的话,当成了谎话。 老伯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相信玄门中人的调查结果,也不相信葛氏会骗他。 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老伯便拦着那些人,恳求他们再进去查一查,甚至向他们下跪,希望他们能够再查一次。 那些人却有些不耐烦。 好在带队的玄门人,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真人。 那真人有善心,见他如此恳求,便带了一小队人,再次回到玉华镇,又在里面过了七日。 可是,七日后,真人出来时,还是对老伯摇了摇头,说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真人甚至用了招魂阵,也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他们怀疑,玉华镇上的人,一夜之间,接连生病,可能真的是遇上了疫病。 而疫病的源头,应该就在玉华镇内。 只不过,他们意识还没调查出来,是什么东西引起的疫病。 自然也无从消除。 因此,再次住进玉华镇的人,才会继续受到影响。 至于闹鬼的传言,不过是人死多了,外面的人,人心惶惶,惊吓之余,草木皆兵导致的结果罢了。 “他们这话,分明是骗小孩儿的!”老伯愤愤地道:“我那老乡说了,当时戚员外家的下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戚夫人和孩子死得本就蹊跷,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什么?” 小二一脸赞同地点头:“对!肯定有猫儿腻儿!要我说,就是那些人不中用,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当什么玄门,在这个位置上,不干事情……那个话怎么说来着?” 宋时蕴见他一脸苦恼地想着,补了一句,“尸位素餐。” 小二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要我说啊,他们就是尸位素餐,天天就知道吃,什么正经事都干不了!也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 见他气愤地骂个不停,黎泓无奈地给宋时蕴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师妹你顺着他的话说干嘛…… 他们可都是玄门中人。 这不是也骂到了他们吗? 宋时蕴却假装没看见,她望向老伯,继续问道:“当时玄门人说,这件事只有老伯一人知晓,可不是还有您的老乡在吗,为什么不让他们去问问老乡?” 老伯却摇了摇头,“问不了了……” 说来也是蹊跷。 那位老乡将话带给老伯后,没多久竟然也病死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肯定,玉华镇上有蹊跷。 “如若不是我无能,家里还有老小要照顾,我真想自己去玉华镇里看看,我倒要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在作祟!”老伯含恨地灌下去一大壶的酒,眼睛都是红的。 他并非一个人在世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不然他真的就冒险,入玉华镇查个清楚! 再不济,也要把葛氏的尸首找回来! 宋时蕴闻言,好奇地问:“那些死亡的人,尸首并未送还回家吗?” 老伯摇头:“如若送回来,那就好了……” 官府和玄门都坚持认为,玉华镇上的惨案,是因为疫病。 一开始就封锁了玉华镇,根本不让任何人出入,尸体也不行。 不过,当时死的人,大多数都是玉华镇上的自己人。 家属都在玉华镇内,也都死了,尸体送去哪里,都无所谓。 在玄门检查后,认定玉华镇上没有邪祟作乱后,当地官府便找了个日子,燃烧了那些尸体。 因为,那些尸体,是沾染疫病而死的,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杜绝疫病。 老伯当时听闻官府要烧尸的时候,便去叩首请求,求官府放过葛氏,留葛氏一条全尸。 葛氏生前跟着他,就没享过福,他不想让葛氏死后,还要被挫骨扬灰。 当时,玉华镇上的死人,也有极少数是来自附近其他城镇的。 便也有一些,像是老伯这样的人,齐齐去官府请愿。 官府也曾同他们说明情况,告诉他们染过疫病的尸体,不能发还本家。 可架不住他们齐声哀求。 最后,官府那边退了一步,让仵作去处理了那些尸体。 在尸体上,涂满了防疫的药粉。 但是,他们也怕,这样做依旧不干净。 所以,便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尸体发还本家,只是将尸体,存放在了玉华镇内的义庄,没有直接燃烧罢了。 老伯为此,也曾经去官府打听过好几次,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把家人带回去。 官府那边一直支支吾吾,说是要等仵作和大夫确认,一定不会造成疫病的再次感染才行。 现在还是得放在义庄上,等着时间久了,病源彻底消散了才行。 老伯起初那几年,天天去找官府。 官府的人都烦他了。 后来,一看见他,就直接关上大门,不让他靠近。 这几年,他年纪大了,丧妻之后,身体也渐渐垮了,没精力再去折腾这些,已经有几年没去官府了。 “也不知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把我家那婆娘的尸骨带回来,跟我葬在一起……” 老伯苦笑一声,低下头去,双肩几不可见地颤动起来。 旁边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不免唏嘘。 “当地玄门有什么屁用?” “是啊,真是一点人事儿都不干!” “都这么久了,还不让人把尸骨带回家,官府是怎么想的,有病吧?” “我觉得,官府不是不想让他们把尸体带回去,是不敢进玉华镇吧?” “依我看也是,官府可能也怕去了玉华镇,会有什么意外,索性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这些人啊,成天就会干这些事儿!全都是尸位素餐!” 四周的人,顿时都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小二撇着嘴,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跟着一起骂着官府,骂着当地的玄门。 几乎将官府和当地玄门,骂得狗血淋头,祖宗十八代都快被骂了个遍。 黎泓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或许是玉华镇里,确实没什么邪祟?” “你胡说!”小二立即瞪了他一眼,“在座的各位,谁没听说过玉华镇上的事儿!这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第519章 夜探 第519章 夜探 所有人煞有其事地,齐齐点头。 唯有宋时蕴和黎泓,在此时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玉华镇,是完全不许别人进入吗?”宋时蕴转而问道。 小二道:“以前是不准的,这两年好像没什么人守着了。” 最开始的时候,玉华镇封过一段时间,有官府的人在外镇压。 但是后来,玄门几次查证无果。 玉华镇就被重新开放了。 有些路过的人,便会借住玉华镇。 但是,进入玉华镇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闹了一段时间,官府又害怕出问题,便又封了起来。 直到前几年,玉华镇的门口,才没有官府的人镇压。 但是,听说玉华镇内的义庄和戚员外家都被官府,贴上了封条,不允许别人进去。 不过,这些年玉华镇闹鬼的事情,传得愈发厉害,附近的人几乎都知道,也不会有人无意闯入。 官府守不守着,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这几年,他们没再听说过,有人不怕死地再进去。 “姑娘——”小二说完,看见宋时蕴若有所思,唯恐她动了好奇的心思,连忙劝说道:“您还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能会对玉华镇比较好奇,但是玉华镇那真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地方太危险了!您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好奇地过去啊!”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是挺危险的,我没想过去,你放心吧。” 小二闻言,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四周的人,还在对此事议论纷纷。 小二方才还想说什么,掌柜的就吆喝了一声,“狗子,你死哪里去了,还不赶紧干活,想不想干了?!” “来了!” 小二飞快地应了一声是,冲宋时蕴和黎泓歉然一笑,便连忙跑向后厨。 黎泓听着四周的人,还在煞有其事地讨论着,戚员外家的事情,他向宋时蕴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问道:“小师妹,你现在怎么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像是戚员外家引起的。”宋时蕴蹙眉道:“但是老伯把这件事,告诉过当地玄门,当地玄门也重点查过这件事,却都没查出所以然来……” 不仅是当地的玄门,还有天司局的人,都曾经去过玉华镇。 当地玄门也不仅一家。 总不能所有人都靠不住吧? 黎泓闻言,摩挲着下巴,“这件事确实很奇怪,如若真是戚员外家引起的,为什么一直没有查清楚?而且,如若真的是什么姨娘夫人的争斗引起的,为什么整个玉华镇上的人,都死了?” 一般的厉鬼怨煞,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能够一个厉鬼,抹杀掉一座镇子,这种程度,就不是厉鬼,该是鬼煞了。 而如若真的是鬼煞所为,这几年里,那东西的煞气肯定会更大,只怕四周的城镇,早就遭殃,受到了牵连。 这几年里,玉华镇内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没再出过人命。 黎泓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对了,小师妹,他们刚才好像还说,所有死人生前的症状都一样,像是生病?”黎泓犹豫道:“那会不会有可能,镇子上其他人的死,真的是疫病所致,戚员外家的事情则是意外?而那姨娘索命之后,大仇得报,就魂飞魄散了?” 只是不凑巧地,所有事情都凑到了一块而已。 宋时蕴闻言,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如若真的是那么凑巧,那也太过巧合了,我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就算有,那也必然是人为。” 黎泓挠挠头,“那,小师妹你觉得这事儿,是戚员外家干的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具体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去调查一下。” 黎泓问道:“小师妹是说,进玉华镇?” 宋时蕴颔首。 黎泓立即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宋时蕴眼里划过一抹暗芒,“今天晚上就去。” 黎泓瞬间瞪大眼睛,“今天晚上?” 宋时蕴嗯了一声。 黎泓连忙道:“那要不要通知一下当地玄门,让他们过来协助?” 宋时蕴却拒绝道:“不用,就我们俩,自己去。” 黎泓不解:“为什么?” 宋时蕴抬眸看他,“这些年,玄门和天司局的人,浩浩荡荡地去过玉华镇好几次,为什么每次都铩羽而归?” 黎泓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宋时蕴见此,解释道:“造成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如你所言,不管什么原因,那害人的邪祟确实魂飞魄散了,才查不到踪迹。二,那就是,动静太大,让那东西提前感知到,并且藏了起来,以至于每次玄门的人都扑空。” 黎泓闻言,恍然地道:“这倒是有可能的……所以,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我们俩今日去玉华镇,就当作自己是普通人,过去借住的?” 宋时蕴颔首,“对,我们就装作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会不会有别的发现。” 黎泓思忖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天司局招魂阵都用过了,连祭出招魂阵都没什么用,那东西也太会隐藏了,恐怕实力不一般啊!只有我们俩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宋时蕴闻言,淡笑道:“放心,大师兄,我会保护好你的。” 黎泓闻言,老脸一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你师兄,我还能让你保护吗!我就是怕有别的危险!”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吧。” 黎泓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强大的信心。 可能真的是艺高人胆大吧。 黎泓只好压下心里的不安。 两个人吃完饭后,宋时蕴和黎泓便如常,回楼上去休息了。 客栈的小二,忙忙碌碌,早就把宋时蕴和黎泓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也没有人会想到,有人胆子那么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 夜色降临,月上柳梢头。 宋时蕴和黎泓便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客栈。 作为边城,夜晚中的梧桐镇,依旧很热闹。 他们俩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两个人从梧桐镇出来,便一路向玉华镇走去。 踩着月色,两个人来到玉华镇。 夜色中,玉华镇那巨大又破败的门楼子,仿佛是鬼城酆都的入口一般。 四周还有乌鸦不断盘旋。 看着杂草丛生的四周,黎泓跟在宋时蕴身边,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小师妹,这里也太安静了吧?” 宋时蕴环视着四周,“那么久没人住过了,肯定很安静。” 黎泓跟在宋时蕴身后,踏入玉华镇,便感觉到,镇子上的气温,仿佛都低了几度,有些冷。 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地方晚上还真冷啊……该不会真是邪祟所致吧?”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观察着四周。 偌大的玉华镇上,没有半点人烟。 到处都是或破败或坍塌的房屋,镇子上有一条穿镇而过的小河,此时河道却已经干涸,里面起了一层青苔还有不少落叶,上面还结了些蜘蛛网。 不时有飞虫爬过。 满镇子上,除了阴森的冷气,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走在这荒芜的石板路上,不知道的人,恐怕真的要以为,这里不是人间,而是酆都黄泉。 “小师妹,我们现在去哪儿啊?”黎泓看着两侧破败的宅子,有的宅子前面,还挂着一个破烂不堪的灯笼。 黎泓走过去,将灯笼取下来,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有松油凝固。 黎泓拿出火折子来,尝试了几次,好不容易点燃了里面的灯油。 第520章 宅院 第520章 宅院 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了眼前的分寸之地。 黎泓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就见宋时蕴在看他。 黎泓对上她的目光,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小师妹,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宋时蕴反问道:“之前那位老伯说过,镇子上的义庄,还封着,外地那些人的尸骨,还在义庄内,是不是?” 黎泓点头:“对,好,好像是这么说过……” “那我们先去义庄。” 宋时蕴做完决定,立即转身便向玉华镇深处走去。 “小师妹,你等等我啊——” 黎泓连忙提着那快要彻底歇菜的灯笼,跟上去。 “小师妹,你知道义庄在哪儿吗?”黎泓跟在宋时蕴身边,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但一般义庄都在城里最深最偏僻的地方,往里面找找看。” 黎泓哦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再次安静下来。 但是,这也太安静了。 黎泓搓了搓胳膊,忍不住道:“小师妹,要不然咱们俩说说话吧?” 这里……怪吓人的。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大师兄,你好歹是天司局的人,胆子那么小?” 黎泓嘶了一声,“我倒不是胆子小……就是这太安静了,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一安静,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再说了,他们平时都是一群人,一起出来执行任务。 而且,还都是白天执行任务。 谁家好人,大晚上的,夜探鬼城啊? 宋时蕴闻言,失笑地摇摇头,“那你说,聊什么?” 黎泓倒也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思,说起来还是正事,“小师妹,你进来后,有感觉到什么阴气吗?” 反正,他是没感觉到。 不过,宋时蕴的敏锐度,一向比他们这些弟子高。 或许宋时蕴会有什么感觉。 宋时蕴闻言,却摇了摇头:“没有。” 黎泓当即咦了一声,“小师妹,你都没有察觉到阴气?” 宋时蕴嗯了一声,“除了冷之外,这里很干净。” 这个干净,不是说环境的干净与否。 而是空气。 空气中很干净,没有丝毫的阴气。 黎泓嘟哝道:“我进来这么久,也没感觉到阴气,我就想着,这也太干净了,还以为我的感觉出错了呢……” 宋时蕴淡笑:“大师兄,你可以自信点。” 黎泓闻言,干笑一声,“这不是,有小师妹你在吗?” 以前,黎泓还挺自信的。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一直不算顶尖,但他苦于修炼,实力在年轻一代弟子中,自认为还算是不错的。 可是,跟宋时蕴一起出了一趟任务,他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仅是他,还有白千里和张骞云。 那两个回去之后,也是一直在跟他念叨,人比人气死人。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信了。 宋时蕴不在天司局的那段时间,她都不知道,白千里和张骞云都回去闭关了。 张骞云也就算了,他本来就是个刻苦修炼的人。 可是白千里…… 那向来把修炼当成儿戏,就喜欢吃喝玩乐的白千里,竟然也破天荒,开始认认真真修炼,还跑去闭关了…… 如若不是这次任务繁多,白千里和张骞云恐怕到现在都还没出关。 可见上次的事情,对他们俩的影响。 不过,这些事情,黎泓都没跟宋时蕴说过。 他怕宋时蕴多想,回头几个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没得生疏了,那就不好了。 再说,白千里和张骞云也没有恶意,就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而已。 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没必要的。”宋时蕴听见黎泓的话,却淡淡地道:“大师兄,你没必要跟我比。” 黎泓一顿,“小师妹……” 这话…… 黎泓怎么听上去怪怪的?倒不像是嘲讽,而是有一种苦涩的感觉。 宋时蕴望向他,“大师兄,我说的是实话,别看我现在实力不济,但我有的经验,是你们没有的,我修炼起来的速度,也会比你们快,其实我比你们多占了一些便宜,而你们不知道罢了。” “不过,这样的便宜,我也不想要。”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 “只是,时也命也。” 黎泓有些茫然,听不太懂宋时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却看清楚了宋时蕴神色中的落寞。 她好像只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边是不是义庄?” 黎泓正想着,要找什么话安慰宋时蕴时,宋时蕴忽然指了一下前面的方向。 黎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前面有一条小道,尽头有些黑,隐约可见好像有个什么门脸。 “义庄应该会在偏僻点的地方吧?”黎泓有些迟疑,他们好像刚进玉华镇不久,现在应该还在玉华镇的腹地。 宋时蕴却道:“过去看看再说。” 黎泓只好哦了一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顺着黑暗的小道,走到尽头,就看见一栋宅院,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是义庄。 “好像是一个住宅?”黎泓走上前,看了看。 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宅子,门上也没有匾额什么的。 看不出来原本的主人叫什么。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提步走上台阶。 看见那虚掩着的大门,她伸手一推。 吱呀—— 大门发出一道道难听喑哑的声音,紧接着便被打开来。 宋时蕴和黎泓站在门口,向里面看过去。 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外面看上去,是一栋再简单不过的宅子,但是穿过前院,走到后面,竟然是一栋两层小楼。 宋时蕴和黎泓提步穿过前院和后院的连接月亮门。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二层小楼,黎泓颇有些惊讶,“这宅子设计得,还挺有意思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四周,淡声道:“恐怕不是普通的宅子。” 黎泓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转头看过去,就见宋时蕴已经走向一侧的楼梯,拾级而上。 黎泓连忙追过去。 看着宋时蕴踩在楼梯上,楼梯木板吱呀吱呀作响,黎泓有些担心:“这地方肯定年久失修了,会不会不安全啊?” 宋时蕴却稳稳地往上走,“没事。” 不多时,她就走到了二楼上。 这是一栋三面凹型的二层小楼,楼上的连廊,连接了小楼的三面。 宋时蕴踩在二楼的连廊上,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的红色丝绸。 那丝绸不知道挂了多久,已经挂满了灰尘,底部还开始脱丝了。 看上去,只怕再过不久就会风化。 宋时蕴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便开口道:“这地方,应该是个青楼。” 刚走上来的黎泓,听见这话,颇为惊讶,“青楼?还有开在这么偏僻地方的青楼?” 宋时蕴道:“应该不是明面上的秦楼楚馆。” 黎泓一顿,瞬间了悟,“小师妹是说,这里是暗娼馆?” 宋时蕴嗯了一声。 黎泓了然地道:“如若是暗娼馆,那就说得通,为什么这么偏僻了。” 宋时蕴瞥了一眼,旁边的厢房,伸手推了一下房门。 房门虽然紧闭,但里面没有反锁。 一下子就被宋时蕴推开了。 月光倾泻而下。 勉强照亮屋子里的情况。 里面就是一张床,和一个洗漱的地方、一个梳妆台。 旁边的屏风上,还挂着一些已经很是老旧的薄纱衣裙。 瞧着就……不太正经。 黎泓这下确认了,这里应该就是个暗娼馆。 其他的房间,跟这间厢房大同小异。 都是差不多的规格,只有那么一两间更宽敞一些。 第521章 隐秘 第521章 隐秘 “没想到,这个玉华镇不大,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竟然连暗娼馆都有了。”黎泓跟宋时蕴找了一圈下来,却没有发现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 宋时蕴回到院子,淡淡地道:“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欲望,很正常。” 黎泓叹息一声,转而问道:“这地方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吧。小师妹,我们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宋时蕴刚要点头。 余光忽然闪过一抹黑影。 呼啦——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风声。 宋时蕴猛地转头看过去,“谁?” 黎泓闻言,猛地一愣,顺着宋时蕴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见了空空荡荡的院子,“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呢?” 宋时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月亮门,紧皱着眉。 咻—— 正在此时,身后再次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次,黎泓和宋时蕴都听见了。 两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去,可除了空气,什么也没看见。 黎泓脸色一沉,瞬间警惕起来,靠近宋时蕴,挡在她面前,环视着四周:“小师妹,这地方可能真有点问题——” “咻——” 黎泓的话音未落,前面的房间里,忽然闪过一抹黑影。 宋时蕴脸色一沉,瞬间就冲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黎泓也跑了过去。 两个人连忙进入房间,可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房门打开后,只有一阵夜风吹进来,吹起了旁边还未完全破败的帷幔。 黎泓看着那飞扬的帷幔,长呼一口气,“小师妹,可能是我们俩看错了。” 宋时蕴沉着脸,却没有说话。 “小师妹?” 见她不言不语,黎泓跟着紧张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宋时蕴闻言,微微一摇头。 黎泓:“……” 他有些不太明白了,“那……小师妹你在想什么?” 宋时蕴蹙眉道:“就是没有发现,才奇怪。” 她的五感一向不错。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阴气。 可是,又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有东西掠过。 黎泓相信,可能是风吹起帷幔的缘故。 她却不相信。 直觉告诉宋时蕴,刚才这里一定有东西。 不是邪祟,那就是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现在都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就很奇怪。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在房间里仔细地检查起来。 黎泓见此,有些不明白宋时蕴在想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去寻找起来。 宋时蕴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方才那时不时一闪而过的影子,也没有再存在过。 宋时蕴和黎泓在暗娼馆里面,又待了片刻,那黑影也没再出现过。 黎泓不由得说:“小师妹,刚才会不会真是我们弄错了?” 宋时蕴直觉告诉她,那不是错觉。 但是…… 这么一圈下来,什么也没找到,那影子也没有再次出现过。 宋时蕴不由,都有些怀疑自己。 难不成,真的是她搞错了? 她回头,望向那黑夜中的小楼,看上去就像是一口棺材。 宋时蕴环顾一圈,沉声道:“算了,先去义庄。” 黎泓闻言,舒了一口气,点点头,便和宋时蕴一起往外走。 直到两个人离开暗娼馆,那奇怪的感觉,都没有再次出现过。 宋时蕴心里沉了沉,和黎泓在玉华镇上寻找起来。 两个人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位于镇子最后面,几乎都快成荒山野岭一部分的义庄。 那义庄傍山而建,前面是一道缓坡小路。 平时应该来的人就不多,这几年更没什么人来,旁边的野草长得老高。 几乎都快比一个成年人还高了。 宋时蕴和黎泓第一时间,险些没发现藏在里面的义庄。 还是黎泓看见了一盏破败的白灯笼,才意识到里面好像还有建筑。 两个人拨开杂草走进来,这才看见藏在里面的义庄。 义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荒废的山庙似的,没有一点华丽的装饰。 看上去极为普通。 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此时风吹日晒之下,早就已经只剩下灯骨架子。 “这玉华镇真有意思,谁家义庄藏在这么个地方啊?”黎泓跟在宋时蕴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两个人面前的杂草,护着灯笼,一边忍不住嘀咕。 他们作为玄门中人,不是没去过义庄。 但是,其他地方的义庄,要么就是在城郊,要么就是在城中比较贫穷的地方。 黎泓就没见过,谁家义庄藏在山里。 宋时蕴走到义庄前面,道:“大约是因为,镇子比较小吧,人口比较集中,在人多的地方,建个义庄,那不是吓唬人吗?” 黎泓噎了一下,悻悻然地道:“好像也是……” 他咳了一声,举起灯笼,看了看义庄的匾额道:“不过,好在是找到了,没找错地方。” 宋时蕴嗯了一声,“进去看看。” 她率先提步走过去。 黎泓紧随其后。 义庄的大门上,贴着两张封条。 封条上面的墨迹和官府印章,都已经在风吹日晒之下变得模糊,有一张封条甚至还被风吹掉了一大半儿,只剩下一个角,还粘在上面。 “看样子,当地官府的人,应该都好久没来了。”黎泓看着宋时蕴揭开那封条,小声地说道。 宋时蕴将封条放到旁边,瞥见大门上的锁,她拿出乾元剑来,咻的一下,抽出乾元剑来,右手一挥。 啪—— 那铜锁瞬间一分两半,砸在泥土地上。 黎泓见此,忍不住瞪大眼睛,“我去,不愧是乾元剑啊!这么久没人用过了,竟然还是这么锋利,不改当年啊。” 宋时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将乾元剑收起来,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开门,一阵风瞬间吹过,卷起一地的落叶。 黎泓感觉到身边寒风阵阵,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这义庄看上去还挺阴森的。” 义庄里,大约许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是落叶和蛇虫鼠蚁。 感觉到有人过来,那落叶下有不少蛇虫鼠蚁钻了出来,向其他角落跑去。 黎泓看见那满地乱爬的蛇虫鼠蚁,立即抽出自己的佩剑,警惕地看着那些东西,就怕哪个不长眼的跑过来。 但那些蛇虫鼠蚁,似乎比他们更害怕,一个个地跑得飞快。 宋时蕴和黎泓很是轻松地,就来到了义庄里面。 义庄也是一个三间的院子。 正堂就是存放尸体和尸检的地方,旁边一间是工具房和厨房,另外一间就是义庄守护人住的地方。 但此时,义庄内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宋时蕴和黎泓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义庄的正堂。 一进去,他们就看见正堂一字排开,摆放着七八口棺材。 棺材上面还封了一层蜡,像是为了保护里面的遗体一样。 不过,这确实起到了保护作用。 所有棺材都没有腐败,以及被蛇虫鼠蚁啃食过的迹象。 宋时蕴走到其中一口棺材旁边,伸手放在棺材上,摸了一圈,蜡封得很严实。 宋时蕴吹掉手上的灰尘,道:“我们可能得先开棺再验尸了。” 黎泓正环顾着四周,闻言,他立即道:“还用开棺吗?咱们来到这之后,也没感觉到什么阴气和不干净的东西啊?” 义庄里虽然冷飕飕的,看上去很诡异,但是进来后,黎泓身上的寻阴罗盘,却没什么反应。 宋时蕴也没有给予什么反应,看样子就知道,这里应该没什么脏东西才对。 黎泓想着,既然没有什么脏东西,便不要再开棺了。 毕竟没什么问题,再开棺除了惊扰逝者,也没什么好处。 “死者为大,没必要的话,就不要再打扰他们比较好。” 第522章 戚家 第522章 戚家 宋时蕴闻言,却已经拿出来一双棉布缝合的粗制手套,正打算开棺。 黎泓:“……” 他望着宋时蕴,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他还愣在那里,宋时蕴抬头瞥了他一眼,“不想惊扰死者,是好的,但有时候尸体上,藏着很多的线索,从尸体上,能够轻易地判断出来,当年的灭镇惨案,是生病还是另有原因。什么都查不清楚,对死者也是一种不尊重。” 黎泓:“……” 黎泓倍感醍醐灌顶,顿时有些反驳不出来。 他只好悻悻然地说:“也是,那我也来帮忙吧。” 黎泓看了看所有,瞧见一个还未燃烧完的蜡烛,应该是之前被人熄灭后,就放在这里没再使用过。 黎泓走过去,用灯笼里的火光,点燃了蜡烛。 厅堂里顿时亮了起来。 但那抖动的,幽幽烛火,映照着那几口棺材,更是诡异和阴森。 黎泓将灯笼放下来,提步走到宋时蕴身边,拿出来一把匕首,帮宋时蕴撬动棺材。 棺材已经被钉子封住了。 宋时蕴和黎泓费了好一点时间,才将最边上的棺材打开。 里面是一具,干瘪掉的尸体。 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像是一具干尸。 宋时蕴让黎泓把灯笼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勉强看出来,这人生前应该是个男子,个头不高。 胸口有部分的骨头露了出来,看上去骨头微微发黑。 “……这块骨头怎么会发黑啊?”黎泓也看见了那黑的一块,不由皱眉。 宋时蕴没有说话,伸手摸向那块骨头。 骨头里外全都是发黑的。 发黑的部分,顺着骨头一路往上,很快隐没在皮肉下。 宋时蕴见此,掰开死者的嘴,往里看去。 一股子腥臭腐败的味道,瞬间倾泻而出。 即便是黎泓,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几乎快要吐出来。 死者的口中,并没有什么东西,舌头和牙龈,几乎都已经腐化完毕。 只能够看见森森然的骨头和一个黑洞。 宋时蕴的手微微一动,它下颚连接的皮肤,滋啦一声,就裂开了。 宋时蕴见此,索性伸出手来,“刀。” 黎泓一愣,“啊?” 宋时蕴蹙眉,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的匕首上:“匕首给我。” 黎泓哦了一声,这才连忙将匕首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将匕首拿过来,直接拉开死者脖子上的皮肉。 将里面的骨头,完全暴露出来。 宋时蕴下手快准狠。 黎泓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一下子将死者的脖颈割开来。 黎泓见此,不由皱眉。 下一秒,他的眼睛却直了。 “他的喉骨,竟然也是黑的?” 死者的喉骨,完全是黑的。 比胸骨部分还要黑。 黎泓看见这一幕,有些愕然,“这是中毒吧?” 他急忙望向宋时蕴。 “只有口服中毒,才会有这种反应吧?” 宋时蕴低低地嗯了一声,“应该是中毒。” 黎泓诧异:“难不成,当年的灭镇惨案,不是闹鬼,是下毒?” 宋时蕴淡声道:“这只是一具尸体,还说不准,再看看其他的。” 看见这些人的死因,透着诡异,黎泓顾不上许多,连忙点头,和宋时蕴一起,一一将剩下的几口棺材,全部打开来。 有几口棺材,封得比较严密,里面的尸体腐败得并不明显,只是完全变成了干尸。 但还是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是男是女。 八个棺材里面,只有两个女子。 一个年轻,一个年迈。 估摸着那个年迈的,就是老头的妻子葛氏。 宋时蕴和黎泓如之前一样,依样画葫芦,将其他尸体的脖颈和胸口都划开来。 检查了一下他们的骨骼和内脏。 这些人的喉骨和内脏,都是黑色的。 一个人中毒而死,或许还可以说是,自己误食了什么。 可如果所有人都是中毒而死的,那这件事就透着诡异了! 黎泓倏然地望向宋时蕴,脸色沉重:“小师妹,这些人好像都是中毒而死的。” 宋时蕴站在葛氏的尸体旁边,看着葛氏的内脏,道:“嗯,而且她中毒是最严重的。” 葛氏的内脏,不仅发黑,黑得还更严重,不少部分已经坏死腐败。 这些都是因为,之前伤得严重导致的。 黎泓也注意到这一点,脑海里灵光一闪,“那会不会是因为,她当时在戚员外家的缘故?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可能是在戚员外家?” 宋时蕴眯起眼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黎泓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诧异,有些惊叹:“如若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是中毒而死……那得多大的下毒量啊,为什么都没有人发现?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当地玄门和天司局陆续来此,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如果真的是下毒,导致灭镇惨案,那这件事就是普通的人为案件。 并不属于玄门管辖的范畴内。 当地玄门和天司局的人,能够查清楚就奇怪了。 宋时蕴却微微摇头,“灭镇,可能是下毒,但不代表没有邪祟作乱。” 黎泓一愣,“小师妹,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宋时蕴还是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之前所有人熟悉玉华镇的人都说过,曾经在玉华镇内外,看见过鬼影,听见过鬼哭,所以这件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黎泓皱眉:“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传言,都是人的臆想传言而成的?” 玉华镇上死了那么多人,大部分听闻这件事的人,大约都会觉得,这个地方也太可怕,太邪乎了!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或许会造成幻觉。 宋时蕴闻言,反问道:“这种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大师兄,你会觉得所有人都会在心态的影响下,出现这种幻觉和幻听吗?” 一个两个有这种的体验,可以说是假的。 但,路过玉华镇的、进来借住过的,全都因此出现了意外,看见过诡异的身影,听见过骇人的声音。 那就不太可能是意外。 “可是,当地玄门和天司局,不都没查出来问题吗?”黎泓却还是有些迟疑,“而且,我们俩进入玉华镇后,不是也没查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大师兄,你忘了暗娼馆里面的黑影?” 黎泓一顿,“可是我们俩也没找到那黑影的踪迹啊。” 宋时蕴犹豫片刻,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黎泓挠挠头,“那现在怎么办?” 宋时蕴望了葛氏一眼,“先去一趟戚员外家吧,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应该都和戚员外家有些关系。” 从葛氏的尸体表现来看,无论是闹鬼还是下毒,源头应该都是戚员外家。 戚员外家,他们必须去。 黎泓赞同地点点头,两个人将棺椁重新盖回去。 尸体得等他们回来再收拾了。 黎泓在义庄里,又找到两个还算完整的灯笼,点燃后,就和宋时蕴一人拿着一个灯笼,离开义庄。 两个人回到镇子上,找了一会儿,便找到了一处豪华的宅子。 尽管玉华镇上的所有宅子,都变得破败不堪,但戚员外家的宅子,在此时还是特别地鹤立鸡群。 那朱红色的大门,虽然上面的红漆有些脱落了,但威严依旧在。 可以脑补出来,原本鼎盛时期的戚家,确实挺有钱的,应该不输给普通的官宦世家了。 宋时蕴和黎泓打开了戚家大门上的封条,敲开门锁后,便踏入戚家大门。 戚家内,还挂着不少陈旧的白幡,地上飘荡着不少纸钱和金元宝。 大门一开,冷风席卷,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动了起来。 第523章 黑影 第523章 黑影 一张纸钱被冷风裹挟着,啪地一下,飞到黎泓的脸上。 一股子冷意,嗖的一下,缠绕上黎泓。 黎泓连忙将纸钱拿掉,扔到一旁,龇了龇牙,心想这也太晦气了。 宋时蕴扫了一眼满地的纸钱,抬眸望向院子里的前厅。 “这地方黑乎乎的,还挺吓人的。”黎泓站在宋时蕴身边,踢开地上的纸钱,忍不住嘀咕道:“人都死多久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纸钱?” 宋时蕴闻言,慢悠悠地道:“是啊,人都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纸钱?” 黎泓一愣,“小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道:“葛氏当初,让人给家里人传信时,当时戚夫人已经死了,若是在治丧当日,有这些纸钱也就算了,但治丧期间,玉华镇显然没出事,等出事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按理来说,那时候戚夫人应该已经下葬,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纸钱?” 黎泓眼睛一亮,“好像对啊!那老头不是说了吗,葛氏传信给他几天后,玉华镇才出了问题吗?” 一般像是戚夫人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死后顶多停灵三天,怕多了伤家中老人。 也就是说,在玉华镇出现大面积问题时,戚夫人应该已经下葬了。 那戚家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纸钱? “对了,这些白幡也很奇怪!”黎泓望着院子里竖起的白幡,“这些白幡应该不在这里才对啊!” 宋时蕴环顾着四周,“所以,本来应该消失的白幡和纸钱,为什么还在这里?” 黎泓一头雾水,“这,我也不知道啊。难不成,后来又有人偷偷进来,祭拜过戚家人?” 但是,话刚说完,黎泓自己就摇了摇头,“不对,官府曾经封着玉华镇好几年,根本不允许其他人进出,戚家可以说是已经灭门了,谁会来偷偷祭拜?” 宋时蕴从地上捡起一张纸钱,淡声道:“如若不是有人偷偷来祭拜过,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当初玉华镇上其他人出事前,戚家在治丧期间,就已经出了问题,只是没人发现。” 黎泓闻言,下意识地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吧?戚家在玉华镇上那么出名,家里那么多人,不可能同一时间断气,外面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察觉?” 宋时蕴继续道:“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黎泓:“……” 他愕然地道:“故弄玄虚?” 下一秒,黎泓瞪大眼睛。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黎泓飞快地环视着四周,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 戚家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只剩下冷风呼啸和灯笼里灯油燃烧的声音。 黎泓的心跳,下意识地放缓,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呼啦—— 一阵冷风吹过,白幡鼓动起来。 黎泓猛地一惊,飞快地看着四周,一只手缓缓地,放在了自己随身的佩剑上面。 宋时蕴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着前面的正厅,她提步径直走过去。 黎泓见此,连忙跟上。 正厅的大门,虚掩着。 宋时蕴走过去,伸手缓缓地推开门。 里面卷起一片灰尘。 宋时蕴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尘,跨过门槛,提步走进去。 同一时间,侧边的床上闪过一抹影子。 黎泓倏地抽出佩剑,转头看过去,厉声道:“谁在哪里?!” 窗户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只有月光倒映出来的,黎泓的影子。 宋时蕴听见动静,转头望着黎泓,便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黎泓神情严肃,“刚才好像有影子跑过去了!”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大师兄,你确定吗?” 黎泓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紧张地望向宋时蕴,“小师妹,你没察觉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她的反应,证实了黎泓的猜测。 只有黎泓一个人,察觉到那掠过的影子。 黎泓不由一愣,“……难不成是我眼花了吗?” 宋时蕴向门外两侧的走廊看了看,全然没看见什么影子。 宋时蕴望向黎泓,打量着他,“大师兄,你是不是很紧张?” 黎泓抿了一下唇角,“是有点,但应该不会出现错觉啊。” 他知道自己紧张,那是因为,这是他和宋时蕴单独出来办案的缘故。 以前这种大案,少说得七八个人一起过来。 要么也是青天白日来查才对。 今日,只有他和宋时蕴两个人,这么晚赶过来,黎泓不紧张才怪。 更何况,他作为大师兄,肯定得保护好宋时蕴。 所以,今晚的黎泓,可以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就怕有什么疏忽遗漏,造成什么不利的结果。 可是,这点紧张程度不至于让他产生幻觉吧? 黎泓不由往外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刚才看见的,应该是真实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时蕴却没有任何察觉。 按理来说,宋时蕴比他的敏锐度更高啊…… 一时间,黎泓都有一些怀疑人生了。 见黎泓一脸的纠结,宋时蕴微微皱了皱眉,她刚才确实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黎泓的感觉未必是错的。 宋时蕴思及此,低声道:“大师兄,你的感觉不一定是错的,可能真的有什么东西。” 黎泓有些自我怀疑,“真不是我搞错了吗,可是小师妹,你不是没有察觉吗?” 宋时蕴道:“之前来的当地玄门和天司局,不是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可疑之处吗?也许那东西,真的会隐藏吧。” 这个理由说服了黎泓。 黎泓心里紧张不安的情绪,稍稍地好了一点。 宋时蕴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为防万一,今晚我们俩要一直一起行动,不要分开。” 黎泓立即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时蕴又向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先进来,查查看戚家里面,有没有什么蹊跷。” 黎泓应了一声好,跟在宋时蕴身后,进入正厅。 正厅里,家具摆设都不见了,只剩下四面的墙壁。 黎泓见此,不由一愣,“戚家……里面的东西呢?” 不是说,戚家是玉华镇上一等一的富豪吗? 看这宅子,应该确实很有钱,怎么屋子里一点家具都没有? 宋时蕴看了看,空荡荡的正厅,地上也没有那些家具存在过的痕迹,她低声道:“应该是案发后,一早就被官府抄家了吧?” 放置多年的家具,肯定会在地上留下痕迹,除非是已经搬空多年,老旧的痕迹被新的痕迹覆盖了。 黎泓闻言,嘴角一抽,“这也行?” 宋时蕴淡声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黎泓闻言,却觉得很有可能。 如果不是官府抄家的话,谁会在官府管控,严密监视下,把戚家内那么多家具都搬空了? 不过,戚家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真的被搬空,也没人会说什么。 宋时蕴看着正厅里,明显没有什么线索,她便快速地说:“去后院的厢房看看。” 黎泓点点头,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向后院走去。 黎泓拿着灯笼,跟在宋时蕴身后,警惕地看着左右。 在穿过一道回廊时,余光忽然瞥见,身后咻地一下,掠过一抹黑影。 黎泓倏地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大师兄,你怎么了?”宋时蕴注意到他的举动,停下来,向他问道。 黎泓紧张地道:“我,我好像又看见了那黑影……” 第524章 孩子 第524章 孩子 宋时蕴蹙眉道:“又看见了?有吗?” 黎泓迟疑地问:“小师妹,这次你还是没发现?” 宋时蕴点头。 黎泓顿时有些抓狂,“难道又是我看错了?” 宋时蕴沉声道:“算了,先不管它,我们先去后院。” 黎泓心里慌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眼下他也没有办法解释。 只能点点头。 黎泓跟在宋时蕴身后,两个人穿过回廊,很快就来到后面的主院。 主院比其他小院大一些,门口还挂着红色的灯笼。 最奇怪的是,那灯笼竟然亮着! 看见那莹亮的烛火,黎泓不由一惊:“小师妹,这地方该不会真的有人吧?要不然,这灯笼怎么会亮着?” “是啊,灯笼怎么会亮着?”宋时蕴抬头望着那灯笼,似乎也很是疑惑。 黎泓愈发警惕起来,“小师妹,我们还是小心点,你跟紧我,我们进去看看,如果有人的话,那抓住它,就水落石出了!”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 旋即,她便主动推开虚掩着的院门。 院子里,灯火通明。 花草茂盛,不同其他地方的破败。 这里好像一直有人在住一样。 地面是干净的,四周的花草,绽放得正好。 不仅如此,屋子里面的家具摆设,也都在,跟已经被搬空的正厅,截然不同。 黎泓警惕地看着这一切,眉头紧锁,“这地方,是不是真有人住?” 话音落下,黎泓却没听见宋时蕴的声音。 他刚想转头去看宋时蕴,一只手就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黎泓还以为是宋时蕴,转头看过去,却看见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黎泓脸色猛地一变,向后退了两步,砰的一下,撞上后面的桌子。 那人看着他的举动,却笑了一下,“老爷,你怎么那么害怕啊?” 黎泓握住腰间别着的佩剑,飞快地环视一圈,却没有看见宋时蕴。 他顿时咬牙道:“你到底是谁?我小师妹人呢?” 女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裙,闻言有些难过地道:“老爷,你的小师妹是谁?你这么说话,秋月好伤心啊~” 黎泓听着她那发腻的声音,忍不住抖了一下胳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闻言,泫然欲泣地道:“老爷现在都不认识秋月了吗?我不是你的心肝儿吗?” 黎泓:“……” 他倏地抽出手中的剑,抵在女人的脖颈前,“你最好好好说话!” 黎泓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寻阴罗盘,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个人应该不是邪祟,而是人! “你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女人闻言,却笑了一下,“老爷,你这么说话,真让我伤心,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我可没有装神弄鬼。” 黎泓提取到一个关键词,“这里是你的家?” “嘘——” 女人忽然举起手,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她对黎泓眨了眨眼睛。 “老爷,声音小一点,不要吵醒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儿子,刚睡着呢。” 黎泓一愣,“孩子?” 女人抬头向一侧看过去,“你看,他睡得多香啊。” 黎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旁边不远处的地方,放着一个摇篮。 里面躺着一个,正熟睡中的孩子。 黎泓怀里的寻阴罗盘,没有任何反应。 这两个人,都是真实的? “老爷,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好看啊,真是像极了你——” 黎泓正想着,女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环住了黎泓的肩膀,依偎在他身上。 黎泓猛地一个激灵,伸手就想要推开她。 女人却反手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的手,向自己的心口摸过来,“老爷还是这么着急~” 看着女人那媚眼如丝的样子,黎泓耳朵几不可见的一红,想要甩开她。 可是,女人的力气,却不是一般地大,紧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逡巡,呵气如兰。 “老爷,我好想老爷啊,你好久都没来看秋月了——” 黎泓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邪祟,手中的剑,也不知道该不该挥动。 黎泓不由咬了咬牙,还没有动,就听见女人又开了口。 “老爷,你难道不想我吗?” 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带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黎泓脑子里一涨一涨的,渐渐有点失神。 他双眼逐渐失焦。 见此,女人笑了一下,拉起黎泓的手,“老爷,跟我来~” 黎泓愣愣地,下意识地跟上女人。 “黎泓——” 黎泓刚走了一步,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像是平地一声闷雷。 是宋时蕴的声音! 黎泓脚步一顿,还没反应过来。 啪—— 一个巴掌,瞬间拍在了黎泓的额头上。 他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就看见宋时蕴沉着一张小脸,站在他面前。 黎泓不由一愣,“小师妹?” 宋时蕴紧盯着他,目光将他从头发丝打量到脚后跟,“黎泓,你现在清醒了吗?” 黎泓闻言,倏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脸色一变,他迅速向四周看过去,“刚才这里有人——” 话音未落,黎泓注视到四周,便猛地怔住。 他和宋时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主院的厢房里面。 但是,这间厢房,和他刚才看见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房子里面,空空荡荡,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还有不少蚂蚁和老鼠在四处乱窜。 房梁上,还悬挂着一条,挂满了灰尘的白绫。 全然没有方才的温暖华丽。 只剩下一片森然。 “不,怎么……”黎泓的舌头,仿佛打结了一样,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盯着他,“怎么了?” 黎泓呐呐地道:“我,我刚才来的房间,不,不是这样的啊!房间里的家具呢,灯火呢?怎,怎么还有一条白绫?还有,那个女人呢?!” 宋时蕴眯起眼来,“什么女人?” 黎泓急忙道:“我刚才看见了一个女人,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的,很,很奇怪……”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黎泓,这里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只有一处阴暗的房间。” 黎泓脸色一白,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宋时蕴继续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我不知道,而我看见的是你自己,仿佛疯了一样,径直向这白绫走过来,想要上吊似的。” 黎泓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我……刚才是那个女人,带我过来,这,这里应该是一张床啊!” 宋时蕴淡淡地道:“大师兄,你看这里,哪里有床?” 黎泓看着空荡荡,只有灰尘的地面,说不出话来。 “那,那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是谁?”黎泓愕然道:“对,对了,这边还有一个孩子!”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孩子?” 黎泓拼命地点头,“对!还有一个孩子!刚才我一直盯着我的寻阴罗盘,罗盘一直没动静,那肯定是两个活人啊!” 宋时蕴慢悠悠地道:“可是,这里从来没出现过两个活人,从始至终,这间房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黎泓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通。 “这,这怎么可能……那他们俩是邪祟?!可,可我的寻阴罗盘,没有动静啊!” 宋时蕴没什么情绪地道:“寻阴罗盘,未必靠得住。如若靠得住,天司局和当地玄门来过那么多次,也不至于次次被骗。” 第525章 幻觉 第525章 幻觉 黎泓辩解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宋时蕴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也顾不上说这些。 宋时蕴直觉问道:“大师兄,先别想这些了,你先把刚才你看见的事情,都跟我说一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黎泓闻言,怔了怔,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我当时就是和小师妹你一起来到这里,院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正亮着——” 宋时蕴眯起眼来,“我们俩来到这里的时候,门口没有挂灯笼。” 黎泓一愣,“我,我当时进来的时候,确实看见了啊,我还跟小师妹你说呢,小师妹你当时还觉得疑惑……” 宋时蕴却微微摇头:“没有这回事,我们俩进来的时候,都没说话,主院门口也没有灯笼。” 黎泓:“……那,那我当时看见的是什么?那,那个时候的小师妹,你……” 宋时蕴直言道:“当时的一切,应该都是假的,包括你眼中的我。” 黎泓愕然,“都是假的?从,从我来到门口后,一切都是假的?” 宋时蕴沉吟道:“有可能。你进来后呢,发生了什么?” 黎泓道:“我,我进来后……就,就看见这屋子里,灯火通明,好像一直有人住一样,屋子里收拾的很漂亮,很干净……” “我当时还跟小师妹你说,好像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然后,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还以为是小师妹你,结果一转头,就,就看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宋时蕴蹙眉:“什么样的女人?” 黎泓吞咽着口水,“是,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长得……很漂亮,她,她还说,她叫秋月,叫,叫我老爷,说我好久都没来看她了……” 宋时蕴思忖道:“她的容貌正常吗?言行举止是什么样的,有什么特征吗?” 黎泓微微摇头:“看,看不出来什么特征,容貌也很正常,不像是鬼,看上去气色红润,就像是一个大活人似的,当时我的寻阴罗盘也没有反应,我,我就以为她是大活人来着。” “言行举止……” 想起那女人对自己做的事情,黎泓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都是调查的一部分,必须要说。 黎泓硬着头皮道:“她,她叫我老爷,拉着我的手,就抱过来,好像真的很久没看见‘我’这个老爷了,就,就一直想拉着我往床边走,如若说起来的话,她的言行举止很……很妩媚!” “不像是端庄的夫人,倒……倒像是……” 黎泓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出两个字。 “小妾——” 不是他刻板印象,而是现如今这年头,大户人家的正妻夫人,一般都是出身教养都极好的女子。 她们从小接触到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讲究的就是端庄持重,能够料理好家里的一切,帮助丈夫。 不太能够做出那些妩媚入骨勾引的模样。 而大户人家的小妾,出身和教养并没有什么所谓。 大部分小妾,出身甚至都不太好。 从而导致她们的眼界,也不同。 小妾一般就是为了取悦丈夫,让丈夫开心,为了丈夫,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黎泓以前见过不少王侯将相家里的正室夫人,从未见过红衣女子这样的。 宋时蕴闻言,托着下颚,“小妾……那会不会是戚员外那位怀孕的姨娘?” 黎泓眼睛一亮,“还真有可能!她,她当时还提到了,和‘我’有个儿子!” 宋时蕴蹙眉,“可是,老伯说过,戚员外家的那位姨娘,因为难产,和腹中的孩子一尸两命,都死了,孩子并未出生。” 黎泓:“……对哦……那,那她说的儿子?会不会有可能,她并不是那位姨娘?” 宋时蕴沉吟道:“这是在戚家,并没有其他活人在,方才的一切,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产生的只有你能够看见的幻觉。” “一般这种凶煞之地,出现的幻觉,都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实。” “你看见的那个女人,就算不是那位姨娘,应该也是戚家的人。” 黎泓听得一阵头晕,忍不住挠了挠头。 见此,宋时蕴又问:“大师兄,她当时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黎泓仔细回想,“没有什么了,她就是跟我说,我好久没来看她了,还说我们俩的儿子,长得像我,让我看看……” “当时我看那孩子,也是正常熟睡的状态,两个人都不像是邪祟!” 黎泓现在都无法相信,他刚才看见的,是两个邪祟。 宋时蕴闻言,猜测道:“有可能,他们俩确实不是邪祟。” 黎泓:“???” “而是一场幻觉,幻觉里面的假人,算什么邪祟?”宋时蕴淡淡地道。 黎泓倏地瞪大眼睛,“我看见的都是幻觉?那,那我是为什么能够看见那些幻觉的?” 宋时蕴摸了摸下巴,“这就是一个很值得探究的问题了。” 她和黎泓明明一直在一起。 自从踏入玉华镇后,两个人接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只有黎泓会出现幻觉? 如若要说她和黎泓不一样的地方…… 难不成,这个幻觉,还针对男子不成? “小,小师妹,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黎泓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好像在打量什么物件儿似的。 黎泓顿时有些慌,唯恐眼前的场景,又是幻觉。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没事,我就是在想,我与你到底有何不同,这幻觉为什么只盯上你。” 黎泓闻言,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宋时蕴摸了摸下巴,问道:“对了,大师兄,档案中有没有记载过,以前路过或者借助玉华镇,听到异常声响,或者看见异常身影的人,都是男是女?” 黎泓愣了一下,“小师妹,你问这个干嘛?” 宋时蕴道:“我在怀疑,或许这个幻觉,只有你们男子能够看见。” 黎泓:“啊?” 宋时蕴:“大师兄,你先回答我。” 黎泓哦了一声,回想道:“我记得,几个记录在册,在玉华镇内丧命的,确实都是男子。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那几个人之所以会记录在册,是因为他们借助在玉华镇后,被发现死在了玉华镇内。 当时不知道是不是有邪祟的因素,便将那几个人的身份信息记录了下来。 那几个,确实都是男子。 但是,这些年里,陆续在附近听见过鬼哭,见到过鬼影的人太多了,便没了记录。 宋时蕴闻言,便眯了眯眼睛。 见此,黎泓试探地问:“小师妹,你是觉得,可能真的是因为,我们都是男子的缘故?” 宋时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大师兄,你别忘了,那个女子见了你之后,说的话。” “她说,老爷,你好久都没来看她了——这话,首先就把你确定在了老爷这个身份上。” 老爷,那不就是男子吗? 黎泓挠挠头:“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点道理。” 他望向宋时蕴。 “所以,可能真的因为,我们都是男子,才出现了幻觉?” 说到这里,黎泓又觉得有点想不通。 “那看到幻觉,为什么会致死?幻觉里面的秋月和孩子,不是假的吗?” 如若只是单纯的幻觉,那自然会有醒来的时候。 应该不至于致死才对啊! 除非,幻觉里面的东西,是邪祟。 可是,秋月和孩子出现时,黎泓怀里的寻阴罗盘,并没有什么动静。 这就证明,秋月和孩子只是假象。 第526章 胞衣 第526章 胞衣 黎泓怎么也想不通,只是单纯的幻觉,为什么会导致那么多人死亡?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这里面或许还有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我们解释不了。” 黎泓紧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小师妹,说来说去,这些只是猜测。”黎泓有些苦恼地望向宋时蕴,“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那幻觉,真的只针对男子,宋时蕴看不见。 那他们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宋时蕴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对了,小师妹——”见她沉默不语,黎泓又想起来一件事,“如若是针对男子的话,玄门中人来过那么多次,他们为什么都没有中招?” 宋时蕴一顿。 玄门中历来是男子居多。 每次来探查的玄门中人里,自然是不乏男子的。 可是,每次玄门中人来此,却都没遇上什么意外。 黎泓越想越觉得,没那么简单。 宋时蕴思忖道:“也是,现在确实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了。” 可是,她和黎泓今日玉华镇后,一直是在一起的,两个人唯一的不同,除了性别上面的,就没有别的。 到底是哪里导致,幻觉只针对黎泓,却放过了她的? 宋时蕴仔细回想着,进入戚家之后,自己和黎泓所有经历过的事情。 下一秒,她眼睛一眯。 黎泓注意到她的小表情,立即问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宋时蕴抬眸看他:“大师兄,你在正厅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一个黑影?” 黎泓立即点头:“对啊!” 宋时蕴抿着唇角,“但当时我并未看见。” 也许问题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的。 黎泓瞬间瞪大眼睛,“对哦,当时我都看见了,按理来说,小师妹你不应该看不见啊——” 毕竟,宋时蕴比他厉害得多。 “但是,这点也说明不了什么。”宋时蕴想了想,又觉得这好像并不能代表什么,不由皱起眉来。 黎泓茫然一愣,“好像也是……” 宋时蕴眉心皱得厉害,只觉得这个案子,是她接手过的众多案子里面,最没有头绪的一个案子。 不过既然在戚家里面,出现了环境,那玉华镇上的事情,多少便和戚家有些关系。 思及此,宋时蕴抬眸望向黎泓,“大师兄,准备点东西。” 黎泓下意识地问:“什么?” “铜钱、香灰、红蜡烛、黑狗血和生米。”宋时蕴道。 黎泓不由皱眉:“铜钱香灰红蜡烛,我倒是带了。” 这些是常见的,需要用到的东西。 “但是,黑狗血和生米,我没带啊……” 现在要去准备这些东西,恐怕都不容易。 宋时蕴闻言,回想起来,“义庄里面的灶房,好像还有点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生米,我去找找看。” 黎泓闻言,下意识地道:“还是我去吧。” 宋时蕴瞥他一眼,“大师兄,你就别乱走了,小心为上,不过我去义庄的时候,你最好也不要留在戚家内,免得再遇上什么问题。” 那幻觉,或许有致人迷幻心智的效果。 否则,黎泓当时也不会一直无法勘破。 如若下次再意外进入幻觉,却没有人在外面叫醒他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宋时蕴思及此,拿出来一条红绳,是她自己打的平安扣。 她将平安扣,系在了黎泓的手腕上,“上面是我画的护身符,你戴在身上别拿下来,应该会好点,我去去就回。” 宋时蕴嘱咐完,没再多言,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黎泓看了看手上的平安扣,也没再追上去。 环视一圈,他还是按照宋时蕴吩咐的,从戚家出来,站在门口等着宋时蕴。 戚家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东西是不是都被当地的官府搜罗去了。 宋时蕴不能指望戚家,只能匆匆地赶回义庄。 义庄里,亮着两根蜡烛。 是宋时蕴和黎泓临走时,点燃的。 宋时蕴一踏入义庄的院子,望着那点点的烛火,脚步就是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隐约觉得,好像有人进来过这里? 宋时蕴警惕地皱起眉来,握住乾元剑,缓缓地向里面走去。 待进入正堂,她抬头便看见那燃烧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蜡烛。 正堂之上,棺材之内,尸体一如往昔。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就连宋时蕴之前放在旁边的一枚铜钱,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宋时蕴故意留下来的。 她在铜钱上,留了一丝灵力。 如若这些尸体出现什么问题,她就会有所感应。 现如今看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仿佛方才的一切,真的是她的错觉。 宋时蕴紧抿着唇,在正堂里找寻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什么蹊跷之处。 她皱了一下眉,没有在这里过多地逗留,便转身去了灶房。 义庄这里,存放着尸体后,或许还有人在这里看管了一段时间。 灶房里乱糟糟的,却还留着一些干烂的菜和腐烂的骨头。 锅炉旁边,还有一些干掉的调味料。 宋时蕴瞥了一眼炉灶上面的东西,目光旋即放在旁边的橱柜上面。 她提步走过去,打开上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橱柜。 一股子灰尘,顿时扑面而来。 宋时蕴刚想皱眉,偏开头去,目光便是一沉。 下一秒,她耸动了一下鼻子。 隐约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宋时蕴抬起头来,向里面看过去。 就见橱柜里面,竟然还有两个不大的陶瓷坛子。 一个个的大小,大约是成人的头颅一般。 里面齐齐地,向外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将乾元剑别在腰间,伸出双手将那坛子拿出来。 坛子上面,还被密封着。 瞧着里面好像封存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没有被打开过似的。 将坛子拿到手,那腥臭的味道,也变得清晰明显起来。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将坛子放在旁边的炉灶上。 旋即,她抬手将坛子上面的盖子拿了下来,又打开里面封的油纸。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宋时蕴都忍不住背过头去,胃里汹涌着,险些吐了出来。 这味道……也太刺鼻了! 宋时蕴背对着那坛子,只觉得浑身都臭了,鼻尖萦绕的味道,仿佛是从她体内传出来的似的。 臭的她都受不了。 宋时蕴背着身,缓了缓,憋着一口气,转过头来,迅速看向坛子里面的东西。 就见坛子里面,是一团又黑又紫又红的东西,泡在一滩红色液体里面。 那液体像是被稀释过,上面还有一层透明的油光。 里面的东西,像是肉,又不是那么简单。 宋时蕴瞥了一眼旁边的橱柜里面,还放着一把筷子。 她伸手拿过来一双筷子,屏住呼吸,用筷子将里面的东西夹了出来。 那是一团软软的,像是猪肚似的东西…… 上面还有液体,滴落在灶台上。 宋时蕴紧锁着眉头,将东西放在灶台上,拿起旁边的蜡烛,定睛一看。 下一秒,她脸色就猛地一沉,眼皮更是一阵狂跳。 这东西…… 好像是…… 紫河车! 紫河车,就是人分娩时的胎盘胞衣。 常常用来入药,但是市面上流通的紫河车数量稀少,且都是处理过的,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渗人。 而这里的紫河车……显然就像是刚娩下来的胎盘,上面还滴着水。 十分的……‘新鲜’。 第527章 寻找 第527章 寻找 紫河车这种东西,一般都只有穷人家,才会在娩下包衣后,卖给药铺。 药铺收来,还要清洗处理。 一般的富人家,包衣都要跟孩子清洗过后的血水,一起埋葬进土地里,以求孩子来日平安长大,很少出售。 所以,市面上流通的紫河车很少。 还有些人觉得,这东西晦气,不吉利,也不愿意使用。 宋时蕴就没见过什么人家里,存着新鲜的紫河车。 更何况…… 玉华镇上不是好些年来,没进过人了吗? 为什么这里还存着新鲜的紫河车? 宋时蕴紧锁眉头,打量着那个坛子,坛子上面都是灰尘。 橱柜里也是。 她将坛子拿下来后,柜子里就留下来一片痕迹。 看样子,确实放在这里许久,没有人动过了。 那为何过去那么久,这里面的东西还新鲜着? 宋时蕴看着灶台上的紫河车,脸色沉了沉。 旋即,她将目光,放在了橱柜里面,另外一个坛子上面。 这个坛子里面是紫河车,那另外一个坛子里面是什么? 宋时蕴抿着唇角,伸出手去,将另外一个坛子也拿了出来。 她将坛子放在灶台上,很快就将坛子拆开来。 一打开,里面一股更浓稠的腥臭味,一下子充满整间灶房。 宋时蕴一时间差点吐出来。 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捏着鼻子,低头看去。 下一秒,她瞳孔震颤,瞬间转过身来,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宋时蕴拿出来一张符,丢到地面上,四周的空气,顿时清醒不少。 宋时蕴舒了一口气,调整着呼吸,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入坛子里面。 她拿起旁边的筷子,从坛子里面,夹出来了一些……幼小的骨头。 那是一些残肢碎骨。 看得出来,应该是属于孩子的。 骨头细小又软。 泡在血水里面,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宋时蕴拿出来一个盘子,将骨头一点点挑出来放入其中。 看着盘子里的骨头和旁边的紫河车,宋时蕴的脸色沉了沉,不由得回想起来。 那个老伯曾经说过,葛氏曾经在戚家的厨房里,看见过一些孩子的残肢…… 现在看来,葛氏当初看见的东西,应该确实是孩子的残肢,这一点确实没有错。 可是,这些东西应该在戚家,怎么会在义庄? 呼啦—— 宋时蕴盯着那些东西正想着,背后忽然吹过一阵风似的。 她骤然转过身去,就看见身后,早就破烂不开的窗户,正在往里透着风。 她进来时,这窗户似乎就已经烂成了这样。 而窗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有院子里的杂草在随风摇动。 宋时蕴警惕地凑到窗户边,往外看过去。 咻—— 一道黑影从身后掠过。 宋时蕴猛地转过身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倏地抽出乾元剑,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灶房里空空荡荡,除了她之外,就只剩下灶台上的那两坨东西。 宋时蕴迅速走到灶台边,就看见东西都在。 方才的黑影,好像就是她的错觉一样。 宋时蕴不由抿了一下唇角。 打量许久,也没看出来灶房里有什么蹊跷。 刚才的感觉,仿佛是她的错觉一样。 算了,现在顾不上这些! 宋时蕴迅速地重新打量了灶房一番,确定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蹊跷,她立即将东西收拾好,全部放回坛子里面,找来一块布,将两个坛子包在一起。 这个地方有些蹊跷,黎泓那边安危不定。 宋时蕴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 她在灶房里找了一圈,找到一把生米,没多想,便拿着东西,匆匆地离开了义庄。 她拿着东西,匆匆地赶回戚家。 宋时蕴刚走到戚家大门外不远,远远地就看见,黎泓站在戚家大门口。 看见有灯火靠近,黎泓便率先开口,试探地问:“小师妹,是你吗?” 宋时蕴提步靠近,“是我。” 黎泓警惕地,举起灯笼,对着宋时蕴看了看,确定确实是宋时蕴,他松了一口气,“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他在这里都等半天了。 黎泓好几次都在想,宋时蕴那边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真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度日如年。 他好几次差点直接前往义庄。 如若不是担心宋时蕴回来,跟他走岔,影响两个人会合。 他真的直接去义庄了。 宋时蕴闻言,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黎泓。 黎泓伸手接过去,才发现宋时蕴一双手里,抱满了东西。 生米和乾元剑就算了。 黎泓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一团东西,他不由问道:“小师妹,你这拿回来的是什么?黑狗血吗?” 宋时蕴道:“玉华镇上一个活物都没有,哪来的黑狗血?” 黎泓愣了一下,“那,这里面是什么?” “先进去再说。”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没有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立即告诉黎泓。 语毕,她率先提步向戚家内走去。 黎泓不明所以,提着两盏灯笼,跟在宋时蕴身后,进入戚家的大门。 进去后,宋时蕴却没有直接去戚家的正厅或者主院,而是在后院里寻找起来。 黎泓好奇地问道:“小师妹,你是在找什么吗?” 宋时蕴道:“找厨房。” 黎泓咦了一声,“为什么要找厨房?”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她在后院角落里找了找。 这种大宅子的厨房,一般都在后院的南后方。 因为那地方代表着财水。 戚家的厨房也不例外。 宋时蕴很快就在后院里面,找到了戚家的厨房。 戚家的厨房比义庄里面的厨房,大了不少。 厨房里面也干净了许多,除了灰尘外,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灶台和橱柜也都还在,而且像是之前被人清理过一样。 碗筷和调味料,摆放得都规规矩矩。 宋时蕴见此,将怀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对黎泓伸出手来,“灯笼。” 黎泓哦了一声,不明所以地将灯笼递给宋时蕴。 宋时蕴拿着灯笼,目光便落在旁边的橱柜上面。 旋即,她提步就拿着灯笼走过去。 黎泓跟着走过去,有些茫然地问:“小师妹,你是在找什么吗?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黎泓看着橱柜两侧,也没看见什么东西,完全猜不到宋时蕴这是在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将橱柜打开来。 一股子灰尘就飞了出来。 黎泓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扇着面前的灰尘,但是刚一动,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黎泓不由一皱眉,“这什么味道?” 宋时蕴目光沉沉地盯着橱柜里面。 那里面,和义庄里的橱柜里一样,放着两个同样大小的小坛子。 黎泓也看见了那两个小坛子,当即咦了一声,“这是什么?这里怎么还有东西啊?” 他还以为戚家内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呢。 宋时蕴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地,伸手将坛子拿了出来。 黎泓见此,连忙将佩剑放下来,帮着宋时蕴将另外一个坛子,也拿了出来。 瞧见宋时蕴将坛子放在了灶台上,黎泓将另一个坛子,也放在灶台上,两个坛子一字排开。 黎泓闻到那奇怪的臭味,愈发地明显,他紧盯着两个坛子,警惕道:“小师妹,你刚才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两个坛子?不过,小师妹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两个坛子?” 第528章 丢失 第528章 丢失 宋时蕴抿着唇角,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带回来的包裹打开来。 黎泓提着灯笼看过去,瞬间瞪大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坛子,又飞快地转回来,顿时有点傻眼。 “不是,这里怎么有四个差不多的坛子啊?” 宋时蕴闻言,望着那四个坛子,没什么情绪地道:“有两个坛子,是我在义庄内发现的。” 黎泓闻言,好奇地问:“义庄里发现的?里面是什么啊?”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大师兄,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黎泓一头雾水,走过去,将灯笼放在一旁,伸手将坛子打开来。 其实宋时蕴跟他说时,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如若里面的东西不重要的话,宋时蕴绝对不会拿回来。 但是…… 真正看见里面的东西,黎泓还是忍不住呕了一声,偏开头来,趴在灶台边差点吐出来。 “这,这里面是什么啊?!”他强忍着呕吐感,忍不住头皮发麻地问道。 宋时蕴淡声道:“你猜是什么?” 黎泓望着她,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是,是……紫河车啊?”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 黎泓浑身一抖,“娘啊,谁那么变态啊,弄这些东西干嘛?!这,这四个坛子里面,该不会都是吧?” 宋时蕴:“你可以看看。” 黎泓:“……” 他看了看那剩下三个坛子,又看了看宋时蕴,总觉得宋时蕴有些不怀好意。 但是…… 他们就是来查案的,总不可能不管不问。 黎泓吞咽了一下口水,深吸几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他屏住一口气,缓缓地打开剩下三个坛子后,才往里面看去。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看见里面的东西时,黎泓还是差点吐出来。 “我去……” 黎泓跑到门口,一个没忍住,大吐特吐起来。 他想过里面可能还是紫河车,这种恶心的东西。 却没想到,会是那种残肢…… 紫河车恶心归恶心,却还是没那么吓人。 一想到另外两个坛子里面的东西,黎泓呕吐个不停。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走上前去,看着坛子里面的东西。 四个坛子里面,两个坛子是紫河车,另外两个坛子里面,是残肢。 也就是说,戚员外家这两个坛子里面的东西,和义庄两个坛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出现在戚员外家和义庄之内?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提步就往外走。 黎泓蹲在门口,还在吐。 看见宋时蕴的脚步,他忍不住问:“小师妹,你要去哪儿?” 宋时蕴沉声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黎泓闻言,强撑着站起身来,“我跟小师妹一起去吧。” 宋时蕴看见他吐得那么厉害,刚想说不用。 又怕黎泓一个人,在这里出什么意外。 思及此,她还是点点头。 黎泓擦了擦嘴,又拿出随身带的水囊,灌了几口水,缓过来后,便跟着宋时蕴一起离开戚员外家。 宋时蕴就近,去了戚员外家隔壁的几户人家,一一察看过他们家的厨房橱柜。 厨房里都有些凌乱,或多或少都有东西留下来。 唯独没有那熟悉的坛子。 宋时蕴一连查看过几家后,就停了下来。 黎泓跟她站在一户人家的门槛,见宋时蕴没有继续往前走,他不由问道:“小师妹,我们不继续去查了吗?” 宋时蕴微微一摇头,“现在看来,情况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黎泓茫然地问:“小师妹,你想的是什么?” 宋时蕴道:“义庄和戚员外家,都有那两个坛子,我原本还以为,是玉华镇上每户人家,都有那两个坛子,但现在看来,不是。” 宋时蕴原本以为,是整个镇子,和某种陋习或者是祭祀有关。 比如,以前她就听说过,一些偏远的地方,有独特的信仰,喜欢每家每户里面,都放着一种人皮或者人骨所做的乐器。 她以为玉华镇也是如此。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只有义庄和戚家才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坛子?”黎泓有些不解,“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宋时蕴抿了抿唇,微微摇头:“不清楚。” 她觉得这一定有问题,但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算了,先回戚家。” 宋时蕴想了想,还是想去研究一下那两个坛子。 她提步就往戚家走去。 黎泓连忙跟上。 可是…… 两个人回到戚家的厨房,顿时傻眼。 灶台上四个坛子,此时空空如也。 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不是,这里面的东西呢?!”黎泓看着空荡荡的四个摊子,有点懵,“刚才我们俩走的时候,坛子里面不是还在吗?” 宋时蕴紧抿着唇角,咻的一下,拔出乾元剑,便向前快步走去。 黎泓不明所以地跟上。 宋时蕴站在院子里,四周一看,却没看见什么蹊跷之处。 黎泓追上来,“小师妹,怎么了?” 宋时蕴低声道:“东西应该是被人偷了,这里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 黎泓也瞬间警惕起来,“哪有人?” 宋时蕴没有说话,目光只是一寸一寸地打量着整个院子。 空气中,却在此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脂粉香。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 紧接着,四周的空气仿佛在扭曲一样。 不多时,院子里的景色,就出现了变化。 原本荒芜阴森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热闹喧嚣起来。 不少身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脚步匆匆。 几个婆子手里,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往外送。 “快点,快点!姨娘那边需要热水,你们快点准备啊!” “葛婆子,你们能不能快点?!” 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宋时蕴和黎泓站在一旁,她们却仿佛没有看见宋时蕴和黎泓一样,脚步匆匆而过。 黎泓看见这一幕,有点懵:“小师妹,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时蕴眯起眼来,“很有可能是幻境,小心点。” 黎泓有些茫然,“为什么这幻境又出现了?” 宋时蕴抿着唇,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葛婆子,再加点速度!” 又有人喊了一嗓子。 葛婆子? 听到这个称呼,宋时蕴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高高胖胖的婆子,正在灶台前忙活着。 她和义庄里那一具干尸,有点相似。 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就是葛氏。 宋时蕴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在葛氏身上。 其他人也都在忙活。 葛氏一边烧着热水,一边看着催胎药。 听见外面的嘈杂声,葛氏忍不住嘟哝:“明明还没到生产的日子,为何一定要用催胎药?” 旁边的人闻言,立即对葛氏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葛婆子,你可别乱说话,让人听见了,你就完了!” 葛婆子不由问:“嫂子,我就是想不明白,姨娘的生产日,不是还得过一阵子吗,为何一定要今日催产?” 旁边的人,看了看四周,极小声地说:“那不是因为,夫人要生了吗?” 葛婆子不明白,“夫人要生便生,为何要和姨娘同日生?”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这你还不明白?夫人本来是命中无子的,姨娘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夫人的!” 葛婆子一脸不解,“为何?” 旁边的人啧了一声,“你没瞧见,姨娘日常用的汤药吗?” 葛婆子像是想起来什么,脸色隐隐有点发白。 宋时蕴和黎泓听到这里,下意识地靠近。 第529章 谋害 第529章 谋害 旁边的人,看着葛婆子的反应,便小声地说:“那东西,压根就不是保胎药!那是外头的神医,开的神药!神医说,咱们老爷本来是命中无子的,但只要姨娘和夫人用了这神药,老爷就能够有一个孩子!” 葛婆子一脸的震惊,“这是真的?” 旁边的人小声说:“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老爷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神人给老爷算了,他命中无子,想要孩子,就得用这个办法!夫人又不想吃苦,只能让姨娘用了。” 葛婆子怔愣地问:“那夫人现在的身孕??” 旁边的人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是假的,只是为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葛婆子不由深吸一口气。 她还想说什么。 旁边的人,瞧见又有人来打热水,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黎泓听见这些对话,不由向宋时蕴问道:“小师妹,她们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清楚,但可以说明,戚员外家的孩子,恐怕是用了什么邪术手段来的。” 黎泓咂舌,“这么吓人?” 宋时蕴没有再说话。 看着那些婆子,端着热水纷纷跑前跑后,宋时蕴提步便跟了上去。 她感觉,也许真相就在眼前了。 黎泓见此,也连忙跟了上去。 宋时蕴和黎泓一起,跟在那些婆子身后,来到一处院子。 并非黎泓之前遇到幻觉的主院,而是一个偏院。 看见这个院子,黎泓有点意外,“他们说的姨娘,住在这个院子吗?那我之前在主院看见的那个秋月,难道是戚夫人?” 可是,那个女子很年轻,又很漂亮妩媚,着实不像是戚夫人。 宋时蕴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沉声道:“先进去看看。” 黎泓哦了一声,两个人跟在婆子身后,一进入院子,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痛苦的惨叫声。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似乎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 黎泓看了看他,小声地道:“小师妹,他应该就是戚员外。” 宋时蕴看了看他的装扮,微微点头:“应该是。” 旁边的人,正在和中年男人说话,他们的对话,也坐实了宋时蕴和黎泓的猜测。 “老爷,要不然你先回房歇着吧,姨娘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呢。” 戚员外闻言,不耐烦地道:“我现在哪有心思去歇息?我就等着这个孩子呢!” 下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戚员外转而又问:“夫人那边也在生产了吗?” 下人道:“是,夫人那边也发作了。” 戚员外闻言,对着天空拜了拜,“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黎泓见此,不由小声嘀咕,“这个戚员外还挺奇怪的,他的正妻夫人也在生产,他不去盯着,反而跑来小妾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就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吗?” 宋时蕴低声道:“大师兄,你忘了葛婆子她们刚才说的话了吗?” 黎泓一愣。 宋时蕴道:“她们说过,这孩子来路不正,如若我没猜测,戚夫人现在恐怕并未真的怀孕生产,只不过是在假装,想等姨娘生下来,把孩子抱过去充当自己的。” 黎泓恍然:“这么说,倒是可以说通了!所以,他不去守着自己的正妻夫人,而守着姨娘,是为了第一时间把孩子抱走吗?” 正在这时,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一道孩子的啼哭声。 戚员外等人,瞬间大喜过望地看过去。 就见房门很快被人打开,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走出来,递给了戚员外。 戚员外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一脸沉重地走回房间。 戚员外旋即又向身边人吩咐道:“我去看看夫人,你们都在这里守着,直到姨娘生产下来!” 众人闻言,齐齐一点头。 戚员外便一个人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院子。 不多时,主院就传来消息,夫人顺利产下一子。 紧接着,宋时蕴和黎泓站在偏院里,就见刚才送孩子出来的婆子,忽然满手鲜血地跑出来,一脸惊恐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不好了!姨娘难产,一尸两命了!” 众人一听这话,瞬间井井有条地慌乱起来,收拾起偏院。 看见这一幕,黎泓瞬间就明白了,“这跟小师妹你刚才猜的一样啊!他们就是故意的,想让姨娘生下这个孩子,再要了姨娘的命啊!” 宋时蕴见此并不算意外,她只是不太清楚,那四个坛子里面的东西,是怎么分到两边的。 就在宋时蕴思忖时,离开不久的戚员外便匆匆地赶回来。 听到接生婆的话,他顿时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在痛惜自己的姨娘和孩子一样。 旁边的下人们,也都跟着挤掉两滴鳄鱼泪。 仿佛姨娘真的是因为难产而死的。 看见这一幕,黎泓只觉得头皮发麻,有点恶心。 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而在戚员外这一番操作下,偏院里很快被人收拾一新,姨娘的尸体也很快被抬出房间,放进了棺椁里面。 一切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而就在收拾妥当的姨娘尸体,被放入棺椁时,黎泓一看,顿时扯着宋时蕴的袖子喊道:“小师妹,就是她!我在幻境里面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她!她就是秋月!” 如果说,之前关于秋月的身份,都是黎泓根据经验的猜测。 那么现在看见了姨娘的尸体,便是坐实了黎泓这个猜测。 秋月,当真是戚员外的姨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黎泓当时是在主院里看见的秋月,而不是偏院。 宋时蕴闻言,面色沉沉地想,这里面恐怕还有很多隐情。 就在秋月姨娘的尸体,被放入棺椁中,在正厅里置办灵堂的时候。 宋时蕴就看见,戚员外又鬼鬼祟祟地,跟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那下人便转身离开正厅。 宋时蕴见此,立即跟上。 黎泓不明所以,却也跟着跑了过去。 两个人跟在下人身后,就见那个下人,神色匆匆地来到姨娘的房间,从姨娘房间的床下扒出来两个坛子。 紧接着,他对着那两个坛子拜了拜,又抱着那两个坛子,飞快地跑出了戚家。 宋时蕴和黎泓跟在他身后,就见他拿着那两个坛子,悄悄地进入义庄。 趁着义庄没人的时候,将那两个坛子,藏在了一个暗格下面。 并不是宋时蕴发现坛子的橱柜。 将坛子放好,下人又对那个暗格拜了拜,旋即找出来一炉香灰,泼在暗格前面。 做完这一切,他便转身离开了。 宋时蕴和黎泓刚想跟上,就见义庄里又来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子,邋里邋遢的,提着一个灯笼,看上去很是憔悴和粗鄙。 他从暗格里,将两个坛子拿出来,便抱着坛子离开了义庄。 宋时蕴和黎泓对视一眼,这才急忙追上去。 两个人跟着男子,来到义庄外的山坡上。 就见男子挖了一个坑,将两个坛子,埋葬进去。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黎泓有些看不明白,“如若只是为了埋掉坛子里面的东西,戚家的下人干嘛不自己埋下去,还要送到义庄,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宋时蕴也看不出来所以然,没办法回答黎泓。 两个人只看着男子将坛子埋葬好之后,又对着埋葬坛子的土坑,磕了几个响头,旋即撒了一把桃木灰。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灯笼,若无其事地,回到义庄。 第530章 记恨 第530章 记恨 见男子轻车熟路地进入义庄的厢房,一副要休息的样子,黎泓小声地说:“看样子,他应该就是义庄的守庄人。” 宋时蕴嗯了一声,这一点应该没错。 但是不知道,他怎么和戚家的人扯上了关系。 如果是想要代替戚家处理那两个坛子,戚家人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直接把坛子交给他不就行了? 为什么还要放入暗格中,做那么多步骤? 宋时蕴想不明白,看着守庄人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她低声道:“走,先回戚家。” 黎泓点点头。 宋时蕴和黎泓便第一时间赶回戚家。 戚家内,却全然换了一副景象。 原本期期艾艾的景色,便成了一遍喜气洋洋。 来往的戚家下人脸上都挂着一抹喜色。 听着他们口口声声地交谈,宋时蕴和黎泓便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了。 现在的景象,应该是夫人生下孩子三天后的洗三礼。 看戚家如今的光景,秋月姨娘死后,应该并未进行停灵,第二天应该便草草出殡安葬了。 而且,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姨娘的死,只记得今日是夫人的洗三。 “这些人,也太奇怪了吧?”黎泓看见走来走去的人,俱是一脸喜气洋洋,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宋时蕴看着那些人,脸上挂着的,同样的笑容,也觉得有些古怪。 正在这时,戚员外从正厅里出来,同样是一脸喜色,颇有一种终于扬眉吐气之感。 不少人上去恭贺他的弄璋之喜。 戚员外笑得如沐春风,别提多高兴了,仿佛也忘记了,自己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 “我们去看看夫人。” 宋时蕴见此,跟黎泓小声地说了一句,转身便向后院走去。 黎泓连忙跟上。 两个人一路来到主院,一路上所有地方都挂着红色绸带,贴着大红喜字,完全沉浸在夫人的洗三礼的喜悦之中。 宋时蕴和黎泓来到主院外,就听见里面有一阵阵婴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宋时蕴和黎泓提步走进去,紧接着便听见一道妇人不耐烦的声音,“这个孩子怎么哭个不停啊?有没有办法别让他哭了?哭得我心烦意乱的!” 宋时蕴和黎泓推开门,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察觉似的。 他们就看见,一个夫人满脸不耐烦地抱着孩子,一脸的抓狂,仿佛恨不得要将怀中哭个不停的孩子丢出去似的。 一旁的婆子闻言,伸手将孩子接过来,一边哄着一边说:“孩子都是这样的,小少爷还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便只会哭,只要让他吃饱喝饱,就没事了。” 夫人却冷哼一声,嫌弃地看了孩子一眼,“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要我看,他说不定就是为他亲娘哭丧呢!” 婆子一听这话,连忙摇头,颇为忌讳,“夫人前往别这么说啊!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要生是非!若是传到老爷耳中,只怕老爷也会生气!” 夫人又是冷哼,“我还怕他生气?本来就是他自己作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婆子闻言,唉声叹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位夫人。 夫人见孩子还在哭,便不耐地道:“行了,你把他抱出去哄吧,别在这里吵得我心烦。” 婆子闻言,只好抱着孩子出去。 夫人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铺满了一张床的婴孩衣物,更加烦躁。 “凭什么我不能生,只有她能生?凭什么又让我养她的孩子?” 夫人一把抓过一件婴孩的肚兜,狠狠地揉搓着,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黎泓见此,小声地嘀咕:“这个夫人也是的,一点都不知好歹!为了给她生个孩子,别人连命都没了,她却还在计较这个?” 黎泓想不明白,戚夫人是怎么想的。 秋月难道不是更惨吗? 戚员外和戚夫人作戏,把她害死了,还将她的孩子据为己有。 现如今,还要遭人记恨。 这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不过,黎泓还是更好奇,戚员外和戚夫人是怎么让秋月怀上孩子的? 从葛氏等人昨天的谈话来看,原本不能生的,命中无子的,应该是戚员外。 是戚员外用了一些古怪的法子,才让秋月怀上的。 只是,如若用这法子,能够让秋月怀上,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夫人自己生? 黎泓越想越觉得,想不通。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人推开。 方才抱着孩子出去的婆子,却抱着孩子,低头走了进来。 宋时蕴下意识地看过去,瞥见那婆子的举止后,她猛地一皱眉。 戚夫人看见那婆子,顿时不满地训斥起来,“不是让你把他抱出去了吗,谁让你抱回来的?” 婆子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低头走到戚夫人面前。 戚夫人见此,更是气愤,“王昌家的,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的话吗?把他抱出去,别让他在这哭得我心烦!” 王昌家的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黎泓后知后觉:“小师妹,这个婆子好像不对劲。” 宋时蕴沉声道:“应该是秋月。” 黎泓瞬间瞪大眼睛。 戚夫人看见那婆子一直不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倏地起身,“王昌家的,你是不是耳朵聋了?” 这个时候,婆子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却不是戚夫人记忆中那张苍老的面容,而是一张年轻漂亮妩媚的脸。 黎泓瞬间一惊,“还,还真是秋月!”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黎泓前不久见过的那个姨娘! 绝对错不了! 戚夫人看见她,脸色瞬间一白,身子一晃,跌坐在地,失声尖叫起来。 “秋,秋月?!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月望着她,却咧嘴一笑,那笑容十分地阴森可怖,“夫人嫌弃我的孩子,我当然得回来,带走他。” 戚夫人闻言,心里一跳,看了一眼秋月怀里的孩子,伸手就想要去抢。 秋月却盯着她一看。 戚夫人瞬间被看得浑身发凉,一下子便收回手来。 秋月见此,又笑了笑,“夫人,这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抢呢?” 戚夫人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你不要胡说,这是我的孩子……” 秋月摸着孩子的小脸,闻言她动作一顿,缓缓地抬头望向戚夫人,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猩红。 戚夫人狠狠一颤,尖叫起来:“鬼!你,你是鬼!真正的秋月已经死了,你,你是鬼!” 她突然反应过来,戚员外跟她说过,秋月已经死了! 她本来还以为,戚员外很有可能在骗她,只是将秋月送出了戚家。 现在看见秋月双眼充血的样子,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秋月恐怕是真的死了! 现在回来的人,不是秋月,是恶魂! 秋月闻言,却笑了起来,“夫人才认出我来吗?” 戚夫人闻言,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别来找我!秋月,冤有头债有主,这,这一切都是戚成华那个老不死的干的,你去找他,你别来找我!” 秋月吃吃地笑着。 戚夫人被她笑得浑身发软发寒,对着门外就喊了起来,“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鬼,有鬼啊!”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外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戚夫人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就白了。 秋月见此,笑道:“夫人,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就像是那一日,没有让来救我一样——” “你知道活活被撕裂,鲜血止不住,有多么痛苦吗?” 她望着戚夫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像是在回忆什么幸福的事情一样。 第531章 没错 第531章 没错 但是,秋月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听着她的话,戚夫人的脸色白了又白,强撑起身体,就要往外跑。 秋月见此,却笑了一下。 她也不阻拦,就看着戚夫人站起来,向外跑。 在戚夫人即将和她擦肩而过时,她身子一闪,钻进了戚夫人的体内。 紧接着,她抱着孩子,以戚夫人的面容,便笑着走了出去。 黎泓下意识地问:“她要去哪儿?” “跟上去看看——” 宋时蕴立即快步跟上去。 黎泓紧随其后。 秋月占据了戚夫人的身体,她以戚夫人的容貌,抱着孩子,随意行走在戚家之内。 见到她的下人,俱是没有半点怀疑,对她不停地点头。 秋月却抱着孩子,很快来到戚家后院的吃水井前。 大多数的下人,都在前院忙着招待宾客,还有一部分在后院厨房忙着做饭。 这里此时并没有什么人在。 黎泓和宋时蕴就看见,秋月腾出一只手来,旁若无人的,拿出一包什么粉末,倒进了吃水井里。 黎泓心里一惊,“她,她这该不会是在下毒吧?”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秋月。 将粉末洒入吃水井中,秋月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很快,她抱着孩子,就出了戚家大门。 外面人潮嚷嚷,也没几个人注意到秋月的。 她抱着孩子,很快来到僻静无人的镇中河流上游。 看着四周无人,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大堆的药粉,顺着上游洒入河水之中。 这条河流,贯穿了整个玉华镇。 可以说,是整个玉华镇上所有人的主要吃水之处。 城镇中大多数人家中的井水,都是引自这里的水。 黎泓这个时候才明白,玉华镇上的人,怎么会在一段时间内,全部死亡的。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最开始那些生病的人的病状,可不就像是被下毒了吗? 只不过,河水流动,还是稀释了毒药的含量,每个人的体质又不同,用水量也不同,所以并未一下子全部爆发开来,而是一批接着一批出现的。 这也是为什么,城中医馆和大夫,救不好那些生病的人。 因为,大夫开药煮药,肯定是要用水的,这样的药吃下去,能有什么用? 只会加重病情。 又怪不得,葛氏他们的身体内,都是黑色的毒素沉淀。 原来,他们本身就是中毒而死的! 只是,秋月哪来的那么多毒药? 凑齐那么多毒药,难道不需要时间吗? 这距离她死,满打满算,也不过三日。 城中一下子丢失那么多毒药,没有人知道吗? 黎泓还是想不通,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宋时蕴分享了一下,想要知道宋时蕴是怎么看待的。 宋时蕴闻言,沉吟片刻,道:“这个幻境是谁的?” 黎泓一愣,“啊?” “大师兄,你觉得这个幻境是谁的?”宋时蕴偏头看向他。 黎泓挠挠头:“……这,看上去应该是秋月的?可是,我们又看见义庄里面发生的事情,我又感觉不是秋月的?” 宋时蕴沉声道:“是啊,如若是秋月的,却多了那么多不该出现的,可如若不是秋月的,又会是谁的?这个人,知道义庄内发生的事情,知道戚家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说这个人可能是谁?” 黎泓有些茫然,“能是谁?” 宋时蕴微微摇头,“总之,不会是秋月,又或者,这不仅仅是秋月一个人的幻境,还有其他人。更有可能,这确实是秋月的幻境,但根据她的个人想法,幻境和现实并不是完全一样,出现了很多本来不会出现的事情。” 比如,义庄里的人。 比如,下毒。 整个幻境,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黎泓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他们确实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眼前的幻境,很有可能是假的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不清楚。” 两个人正沟通着,秋月下了毒药之后,便抱着孩子,噙着一抹诡异的笑,便回到了戚家。 她一回去,戚员外就连忙迎上来,责怪她怎么能抱着孩子出去? 戚员外也没认出来秋月。 秋月笑着,应承着戚员外的话,在戚员外的催促下,便抱着孩子回去了。 下一秒,宋时蕴和黎泓的视角,就回到了主院的厢房里。 秋月穿着戚夫人的衣服,抱着孩子,拿出来一条白绫。 在宋时蕴和黎泓的注视下,她抱着孩子,踩着凳子,将脖子套进白绫之中。 她踢到了凳子,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在最后闭眼的时候,仿佛看见了黎泓和宋时蕴一样,对他们俩笑了一下。 那一笑,笑得黎泓通体生寒,“小师妹,她,她是不是看见了我们?” 宋时蕴望着缓缓没了气息的秋月,也就是戚夫人,没有说话。 她走上前,看了一下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早就没了气息。 宋时蕴不由皱眉。 仔细回想一下,秋月抱着孩子回来,找到戚夫人时,那孩子好像一直便没有反应,也没再哭过。 难不成,孩子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吗? 宋时蕴心里一沉。 她刚想说话,同一时间,眼前的场景就突然产生了变化。 原本富丽堂皇的房间,一下子变得荒芜破败。 回到了现实中的戚家? “小师妹,我们这是回来了吗?”黎泓看见四周的变化,愣愣地问道。 宋时蕴环视着四周,他们俩还在厨房外的院子内,“看样子,是回来了。”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境?”黎泓有些意外:“这次幻境,好像并没有对咱们俩做什么?”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因为…… 她发现,这个院子里,突然充满了阴气。 原本戚家内气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任何阴气。 但是现在,院子里却充满了阴气。 这冲天的煞气,不知道藏着多少的冤情。 宋时蕴向黎泓问道:“大师兄,你的寻阴罗盘,有反应了吗?” 闻言,黎泓连忙拿起寻阴罗盘一看,就见罗盘的指针不停地颤动,他瞬间瞪大眼睛,“在动了!小师妹,罗盘突然动了!” 宋时蕴脸色一沉,“那个东西,好像露出踪迹了。” 黎泓眼睛都直了,“那东西不是隐藏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宋时蕴没有办法回答。 她自己都想不通。 想起来义庄发生的事情,宋时蕴快刀斩乱麻道:“走,去义庄外的山坡看看!” 她要去证实一下,幻境里面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真实的。 黎泓应了一声。 宋时蕴和黎泓便快速离开戚家。 他们循着记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守庄人埋葬那坛子的山坡。 宋时蕴和黎泓合力,将土坑挖开来。 就见,土坑里面有好些统一规格的坛子。 “看来,幻境里关于这一部分没错!”黎泓惊讶道。 宋时蕴看了看里面的坛子,“义庄里的那两个坛子,还有戚家内的那两个坛子,之前应该都是被藏在这里,你看这里有缺口。” 黎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就见有坛子之间,确实有空隙。 看上去应该还能放上几个坛子。 黎泓惊讶道:“但是,戚家送到义庄的坛子,不是被埋葬起来了吗?是被谁挖出来的?”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将土坑里面的坛子,全部挖出来。 她将坛子一个个打开来看。 里面的东西,和之前的四个坛子,如出一辙。 第532章 好久 第532章 好久 宋时蕴见此,脸色沉了沉。 黎泓捂着嘴,差点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压住胃里的翻涌,“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啊?这也太可怕了吧?” 宋时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些东西看。 她数了一下,这里一共有七十多个坛子。 如果一对坛子里面,是一个孩子,也就是有三四十个孩子,死在了这里。 如若一个坛子里面,不止一个孩子…… 那死去的孩子,就不计其数了。 宋时蕴思及此,脸色沉了沉。 “小师妹,你说戚家和义庄里的坛子,是谁放在那里的?”黎泓还是想不通这一点。 宋时蕴闻言,语气微沉道:“这就只能去问问背后的那个人了!” 黎泓闻言,顿了一下,“问谁?” 宋时蕴没有说话,站起身来,便提步向戚家的方向走去。 “小师妹,等等我——” 黎泓连忙站起来追过去。 宋时蕴和黎泓很快就赶回戚家。 站在戚家的大门口,宋时蕴拿出来一把铜钱和十几张符纸,递给黎泓。 黎泓有些茫然,“这是?” “招阴符,我要开招阴阵。” 宋时蕴淡淡地道。 黎泓瞪大眼睛,“小师妹是想把那东西叫出来?”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 黎泓迟疑:“可是,天司局以前也用过这种办法,一直没能找出来那东西哎。” 宋时蕴道:“那是因为,那东西之前一直没有暴露踪迹,可是现在,整个戚家阴气那么重,那东西已经出现了。” 黎泓一想也是,现在的情况和天司局当地玄门之前遇到的情况不一样。 “那就试试吧!” 黎泓提着一口气,“我这就去四周布置?” 宋时蕴道:“你在外面几个方位上,先贴上招阴符,然后用铜钱和金刚伏魔玉令,封住整个戚家,在外面守着。” 黎泓一听,顿时急了,“那里面怎么办?只剩下小师妹你一个人?这不行!”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放心吧,我不会出任何事情的。” 黎泓还想说话,宋时蕴忽然看向他,眼神有些深。 “大师兄,我得把背后的人找出来,你就帮帮我吧。” 黎泓一愣,总觉得宋时蕴这话里有话。 他抿了一下唇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时蕴便提步进入了戚家大宅。 见此,黎泓皱了皱眉,虽然有些担心,但他转念一想,宋时蕴修为恢复了,能力比他强,且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她选择这么做的话,应该有自己的原因。 黎泓思及此,深吸一口气,便拿着宋时蕴给他的东西,去四周布阵。 招阴阵如何布置,他还是知道的。 黎泓在外面布阵的时候,宋时蕴也没闲着。 她进入戚家之后,拿着一把铜钱,在院子四周分别放下。 紧接着,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朱砂,在院子中央画了一个巨大的招阴阵。 画完之后,宋时蕴拿出匕首来,划破手指,鲜血滴落在招阴阵中央。 下一秒,招阴阵上便亮起一抹红光。 紧接着,院子四周便吹起来一道道阴风。 满地的纸钱,瞬间四处纷飞。 宋时蕴站在阵法之外,却视而不见,嘴里念念有词,念着招阴咒。 四周的阴风,越吹越大。 院子里的阴气也越来越重,渐渐地,便有黑色的雾气,在院子里积聚、盘旋。 没多久,那黑色的雾气,就在招阴阵上,渐渐地凝聚成一个人形。 如若黎泓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人影,正是秋月。 她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出现在阵法中央时,她还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见宋时蕴时,她忽然明白过来,“是你让我来的?” 宋时蕴望向她,“你就是戚员外的小妾,秋月姨娘?” 秋月警惕地看着宋时蕴,“你把我招来,想要做什么?” 宋时蕴闻言,直接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编造那么一场幻境?” “什么幻境?”秋月闻言一愣。 宋时蕴见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微微眯起眼来,“当年玉华镇上的人,都是你害死的吗?” 秋月顿了一下,扯了一下唇角,笑道:“你猜?” 宋时蕴拉着脸,“既然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她一下子抽出乾元剑,便向秋月刺过去。 秋月脸色一沉,一双眼睛顿时变得血红。 她冷哼一声,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旁边的黑色雾气,忽然涌动起来。 紧接着,院子里响起一阵阵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婴儿的哭啼声。 下一秒,那些黑色的雾气中,渐渐出现了一张一张,痛苦扭曲的脸。 宋时蕴看见那些东西,猛地一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黑气中的一张张脸,忽然向宋时蕴舔舐过来。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仿佛要咬碎宋时蕴似的。 宋时蕴见此,脸色一沉,拿着手中的乾元剑,就向那些面孔劈过去。 那些黑气在锋利的刀刃下,一分为二,却一下子分裂出更多个,齐齐地向宋时蕴冲过来。 宋时蕴心里一惊,脚尖一转,一个侧身,躲过一部分的黑气,同时抬起乾元剑,挡住另外一部分的黑气。 看见这一幕,秋月忽然吹了一记口哨。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下一秒,地上就忽然出现一团团黑气。 那些黑气里面,包裹着一个个婴儿,向宋时蕴飞奔过来。 下一秒,那些婴儿就抱住宋时蕴的脚踝,趴在她的腿上。 那些黑气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顺着宋时蕴的身躯,就往上爬。 宋时蕴黑着脸,想动乾元剑。 半空中的黑气,却像是知道她的举动一样,抱住了宋时蕴手里的乾元剑,让她动弹不得。 秋月见此,咧嘴一笑,她抬起手来,指甲一下增长不少。 身子一闪,她就冲到宋时蕴的面前,尖锐如刀刃的指甲,瞬间快要刺穿宋时蕴的面门。 宋时蕴瞳孔一缩。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寒光亮起,下一秒一道利刃劈了下来。 一下子砍掉了秋月的右手。 秋月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仿佛要撕裂戚家整个上空。 “啊啊啊啊!我的手!” 她那被砍掉下的右手,落在地上,便化为一团黑气。 宋时蕴瞳孔一缩,目光立即顺着那寒光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背对着她,握着一把利刃。 宋时蕴见此,抿了一下唇角,手里的乾元剑一震,荡开那些黑气,往下一划,劈开了脚下那些黑气。 下一秒,宋时蕴脚步往前一踏,剑风一指,剑刃就落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下意识地想动。 “别动——” 宋时蕴警告出声。 她扯了一下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谢世子,好久不见啊。” 男人无奈地出声,“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说着,他便大大咧咧地转过身来。 宋时蕴握着乾元剑,却也没动手。 他转过来,那张脸正是谢如故。 看着宋时蕴,谢如故无奈地一笑,“所以,方才是你故意的?” 宋时蕴闻言,微笑道:“我哪有谢世子的本事?我是实在能力不济罢了。” 谢如故看了一眼脖子上的乾元剑,伸手想要将乾元剑推开。 宋时蕴手一抖,荡开他的手,“我说了,别动,否则我真的会动刀。” 谢如故一顿,看着宋时蕴那冷冷的眼睛,悻悻然地道:“真生气了?” 宋时蕴似笑非笑,“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谢世子那么厉害,不是说,谢世子只是天机门的一个挂名弟子,从未认真修习过吗?方才那一剑之威,可不比张真人弱啊。” 第533章 疯子 第533章 疯子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的眼睛,轻笑道:“看来,谢世子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谢如故望着她,“时蕴不也是如此?”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你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之前的幻境、消失的坛子,都是你的手笔?” 谢如故淡淡一笑,好像没看见脖子上的利刃,“我也是今晚方才赶到玉华镇。” 至于其他,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宋时蕴轻笑道:“谢世子的行动速度是真的快啊。” 谢如故闻言,长叹一声,“你一直躲着我。”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我只能躲着了,并非有意瞒你。” 谢如故说得委屈。 他一路追来,看得出来,宋时蕴和黎泓一直在赶路,大约是怕他赶上来。 宋时蕴闻言,抿了一下唇角,“谢世子的速度倒是很快,明明比我们晚出京城那么久,居然跟我们同一天到了。” “我是担心你。”谢如故盯着宋时蕴,目光灼灼,说得全是真心话。 他是真的担心宋时蕴,才一路赶过来。 宋时蕴淡笑:“也是,谢世子那么厉害,修为那么高,却一直隐藏不露,当然会担心我们这些跳梁小丑。” 听到这话,谢如故皱了皱眉。 看得出来,宋时蕴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谢如故沉默片刻,伸手去摸抵在脖子上的乾元剑。 宋时蕴见此,下意识地将剑刃移开了一些。 谢如故却用手指夹住了剑刃。 宋时蕴不由一皱眉。 没等她说话,谢如故就盯着她问,“真的很生气?” 宋时蕴紧锁眉头,“你想干什么?” 谢如故叹息道:“真的只是为了这一件事而生气?” 宋时蕴没有说话。 谢如故盯着她,“宋时蕴,你说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何尝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承认,我是有事情瞒着你,但有些事情,我必须那么去做。” “哪怕现在,你用剑抵着我,我也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 谢如故说着,顿了一下。 他望进宋时蕴的眼睛里,缓缓地移动着剑刃,放在自己的心口。 “如若你不相信,你可以杀了我。” 他眼里一派平静,像是一汪平静的深渊湖面。 但是,内里却有常人看不见的翻涌和伤心。 宋时蕴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 “宋时蕴,你一直在害怕我。”谢如故见她不动,忽然又说了一句。 宋时蕴瞳孔一缩。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谢如故面前隐藏得很好,结果没想到,早就被谢如故看穿了。 “你早就看出来了?”宋时蕴声音略有些沙哑。 谢如故扯了一下唇角,“那日,你做噩梦,我就觉察出不对劲。不过我一直以为,那或许是个误会。”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宋时蕴那么害怕。 宋时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如故。 就听谢如故说:“如若你真的担心,我会做什么,不如先下手为强。” 说着,他就往前走了一步。 宋时蕴见此,眼皮一跳,倏地收回剑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如故,“你疯了?” 即便宋时蕴收剑再快,乾元剑还是太过锋利,谢如故的胸口,很快就洇出一块血迹来。 看见那血色,宋时蕴的小脸都黑了。 谢如故却轻笑一声,“杀了我,一了百了,不是吗?” 宋时蕴气急败坏,“谢如故!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谢如故伸手抹了一把胸口的血迹,“我只是在帮你。” 宋时蕴紧抿着唇。 谢如故见此,叹息道:“时蕴,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宋时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其实……也并没有不相信谢如故。 宋时蕴的心情,现在很复杂。 她一方面觉得,谢如故不是什么坏人,她应该相信谢如故。 一方面又觉得,谢如故有太多事情瞒着她。 还有那说不清楚的梦境…… 总觉得有很多事情,是她无法想通的事情。 她想要弄清楚,却又找不到线索。 谢如故今天又突然出现。 那种被人一直盯着,被人一直掌控着的感觉,几乎快要将宋时蕴逼疯了。 她不得不动手,却也是希望谢如故能够说出真相。 要说她真的想要伤害谢如故…… 现在她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除非让她知道谢如故真正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害她。 那她会毫不留情。 可是她现在偏偏看不清楚谢如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靠得那么近。 谢如故面前却像是蒙了一层浓雾一样,她只隐约看见谢如故的轮廓,却看不清楚他这个人,到底在干嘛。 她甚至摸不清楚,谢如故距离她到底有多远。 思及此,宋时蕴神色缓和了一些,却有些疲惫地道:“谢如故,你究竟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 谢如故闻言,盯着她的面容,心里一阵刺疼,“有些事情,暂时说不清楚。” “这话可能说来,你不相信,但我还是只能说,我不会伤害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 宋时蕴紧盯着谢如故的眼睛,看得出来,他神色中的认真。 她知道谢如故应该没有撒谎。 但那种摸不清楚真相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烦躁。 然而,就在谢如故和宋时蕴对质的时候,被宋时蕴和谢如故一人一剑,劈开的秋月和那个孩子,看见他们俩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 秋月从地上爬起来,抓过自己的孩子,转身就要跑。 然而,还没等她飘出戚家,戚家四周的半空中,就浮现出一抹金光密织而成的阵法符文。 刺眼的金光,照在秋月的身上。 “啊!”她忍不住惨叫一声,瞬间抱着孩子,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 宋时蕴听见动静,越过谢如故,望向他身后的空间。 看见秋月痛苦地趴在地上,浑身有不少灼伤的地方,宋时蕴蹙了一下眉。 她本来不想和谢如故再说什么,先去处理正事。 但是,瞥见谢如故胸口的伤口,她不由一顿。 谢如故这个人,就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全然没有反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时蕴。 好像盯着她,就能够止痛似的。 宋时蕴心里的情绪更加复杂,她实在是捋不清楚,只能更加烦躁。 “谢如故,你是不是有病?” 宋时蕴忍不住骂了一句。 谢如故闻言,却扯了一下唇角,“可能有吧。” 宋时蕴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现在怎么还笑得出来。 宋时蕴烦躁地拧着眉头,拿出来一张止血符,啪地一下,贴在谢如故的胸口上。 旋即,没等谢如故反应过来,她就径直从谢如故身边走过去。 谢如故看了一眼胸口的符纸,无声地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目光随着宋时蕴而动。 宋时蕴提步走到阵法前面,望着跌落在阵法中的秋月。 秋月身上有不少被灼伤的地方,此时有些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那个孩子,带着满眼惶惑不解地趴在秋月身边,时不时地碰了碰秋月,好像是要缓解秋月的痛苦一样。 宋时蕴见此,沉声道:“玉华镇上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秋月闻言,从疼痛的颤抖中抬起头来,她望向宋时蕴,却是一咬牙,“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宋时蕴却摇头,“你撒谎。” 秋月冷笑,“我撒谎?我在这里,杀人无数,你却不相信我是坏人?” 宋时蕴淡声道:“我倒是想要相信你。” 第534章 求子 第534章 求子 “但是如果,你杀了玉华镇上那么多人,身上的煞气就不应该那么少,更不可能那么好对付。” 宋时蕴倒是想要相信秋月是罪魁祸首。 但是,看见秋月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事情不是秋月做的。 那幻境里的一切,未必都是真实的。 杀孽太多的厉鬼,身上的煞气会越来越重。 能够杀光一个城镇的人的厉鬼,定然不是厉鬼那么简单,而是变成鬼煞了。 可是,秋月看上去,顶多算是个厉鬼。 并没有鬼煞那冲天的煞气。 如若真的有鬼煞之力,这小小的金刚伏魔结界,根本困不住她。 秋月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见此,宋时蕴眯起眼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月抿着唇,忽而冷笑一声,“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事实就是,一切都是我做的,有本事你就灭了我!” “呜呜,呜呜——” 旁边的小孩儿,似乎听出来什么,他拼命地靠近秋月,往她怀里钻。 秋月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将孩子揽在怀里。 宋时蕴见此,冷冷地道:“你自己不想去转世投胎就算了,难道要让这个孩子跟你一起魂飞魄散吗?” 秋月闻言,神色猛地绷紧。 宋时蕴看出来她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便继续道:“如若你说出实情,我可以放过你和你的孩子,甚至可以度化你的孩子,让他去投胎。他这辈子已经挺惨的了,刚出生就死亡,你作为他的娘亲,应当并不希望,他连下一辈子都没有吧?” 谢如故闻言,转过头来,站在宋时蕴身边,冷冷淡淡地道:“何必跟她说这么多,直接把孩子先解决了便是。” 宋时蕴还没说话。 秋月一听,立即抱紧自己的孩子,“不,你们不能动他!” 宋时蕴盯着秋月,“如若你想要救他的话,最好是实话实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我说话他也未必听,如若真的惹急了他,他恐怕真的会先灭了你的孩子。” 谢如故:“……” 如若他没听错的话,宋时蕴所说的疯子,是他?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目光带着一丝无奈和哭笑不得。 看得出来,宋时蕴是真的生气了,这下就不太好解决了。 秋月闻言,怯生生地瞥了一眼谢如故。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尽收眼底。 谢如故发疯似的,自己往剑刃上撞,她可全都看见了。 这个人……确实挺不正常的。 比她还不正常。 思及此,秋月的神色有所动摇。 见此,谢如故轻笑一声,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剑柄,似乎有些烦躁。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秋月心里一跳,连忙望向宋时蕴,“只要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的孩子?” 宋时蕴闻言,眉心舒展开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秋月咬了咬牙,看着怀里的孩子,还是提了一口气,道:“好,我告诉你们,其实你刚才猜对了,杀光所有人的人,并不是我。” 宋时蕴眯起眼来,“是谁?” 秋月闻言,缓缓地低下头去,声音有些难过,“是夫人。” 宋时蕴一顿,“戚夫人?” 秋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宋时蕴蹙眉道:“她为什么要杀害整个玉华镇上的人?” 秋月语气微沉,“因为,他们都该死!” 宋时蕴眼里露出一丝不解。 秋月望向她,解释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宋时蕴颔首。 秋月冷笑,“那你们不知道这件事也很正常。” 宋时蕴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情?” 秋月道:“其实,玉华镇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没有孩子的人,都可以去义庄求子。” 宋时蕴一顿,“去义庄求子?” 秋月颔首,“是,传言说,义庄里有一位神灵,很是灵验,只要去求子,用上神灵的法子,不日便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具体什么法子,只有义庄的看守人知道。 义庄的守庄人,并不是真正的守庄人,私下里他还有另一个称呼,叫做护灵人,是神灵的差使,专门为神灵传达旨意的。 不过,大部分人身体康健的,基本上都能生。 只有小部分的人,生不出来,会去求告神灵。 这些年来,求告生灵的并不多。 知道这件事的就更少了。 戚员外一直无子,原以为是夫人的缘故,但是请了大夫一看。 大夫却说,夫人无恙,可以生育。 戚员外不相信,又请大夫为他一看,才知道,是他不能生。 所以,哪怕戚员外有一大堆的妻妾,依旧没有个一儿半女。 戚员外从那之后,便忧心忡忡。 当时,秋月还没进戚家。 这些事情,都是秋月事后,从戚夫人口中得知的。 确诊之后,戚员外颓废了许久。 突然有一天,戚员外从外面回来,却变得红光满面,高兴异常,还跟戚夫人说,他一定会有儿子的。 戚夫人不明所以,第二天,戚员外就将秋月用一顶小轿,抬进了戚家做小妾。 没多久,戚夫人和秋月就同时怀孕。 她们俩当时是真的怀孕了。 大夫为她们俩诊脉,两个人怀孕的日子相差无几。 她们都有些意外,但是能够有自己的孩子,她们也很是高兴。 其实,自从进入戚家后,秋月和戚夫人的关系就一直挺不错的。 戚夫人并不是什么悍妇毒妇,反而很是和善很好相处,很体贴秋月,并没有什么嫉妒的心思。 怀孕之后,戚夫人对秋月更是好得很,但凡是她给自己和孩子准备的东西,都会给秋月和她的孩子,同样也准备一份,一点也不偏颇。 秋月出身不好,是暗娼馆出来的。 难得有人对自己那么好,她是真心将戚夫人当成了姐姐。 本来以为,两个人都有了孩子,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她们守着彼此,也很是不错。 但是后来一次意外,戚夫人就发现,自己吃的安胎药有问题。 戚夫人在安胎药里面,发现了一小节骨头残渣。 起初,她还以为是什么鸡骨头猪骨头的渣滓,还去问了厨房下人。 谁知道,第二天那厨房下人,就被打死了。 戚夫人便发觉不妥,再加上大夫为他们夫妻诊脉,戚员外不能生的事情,戚夫人是知道的。 再看戚员外行事那么奇怪,戚夫人便有些心下不安。 趁着厨房的人不备时,她偷偷查看了,厨房里的人,为她和秋月准备的汤药。 两份汤药一样…… 里面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汤药,而是紫河车和……一些奇怪的骨头。 戚夫人当即就被吓病了。 得知她去过厨房,戚员外就直接将戚夫人封在了主院厢房内,不允许她再出入,直到她平安生下孩子为止。 从那之后,秋月也没能再见到戚夫人。 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内情,还以为戚夫人是年岁大了,怀有身孕,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才病倒了,并未多想。 直到她生产那一日。 秋月生产的画面,和幻境中的差不多。 幻境,其实是她的执念所导致。 因为她的念想,而出现了偏差。 她生产那一日,戚夫人也胎动了,戚员外却一直守着秋月这边。 原本好不容易生下孩子,秋月刚松了一口气,差点晕过去。 就在这时,那接生婆却突然撕扯她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见接生婆凶狠的神情,她只能拼命地大喊大叫。 但是,无论她怎么求救,始终没人进入房间。 第535章 念想 第535章 念想 接生婆看着秋月的哀求,似乎是有些不忍,就直接告诉她,别想求生了,是戚员外要她的命。 秋月当时心都凉了,她不明白戚员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她才给戚员外生了个儿子。 可是,不等她向戚员外问清楚这些问题,她便断了气。 她死后,怨气太重,便没有去轮回,反而飘去了戚夫人那里。 也看见了,戚员外抱着自己的孩子,交给戚夫人。 她那时候才发现,孩子长得……很奇怪。 他浑身青紫,肚子透明的,几乎可以看清楚里面的内脏。 秋月也是那时候才发现,戚夫人生下来的,原来是一个死胎。 戚员外将孩子抱给戚夫人时,戚夫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质问戚员外,为什么把秋月的孩子抱给她。 戚员外却说,这个孩子没有娘亲,她这个嫡母养着正好,以后她就是孩子真正的母亲。 戚夫人一听,才知道秋月已经死了。 她崩溃地大吼大叫,质问戚员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问戚员外明明生不出来孩子的,怎么会让她们俩差不多时间怀孕,给她们俩喝的汤药,又是什么东西? 戚员外见事情已经成功,毫无顾忌,反而指责起戚夫人。 他说,自己是去向神灵求了一个法子,才能够让戚夫人和秋月怀孕。 这是神灵赐子。 他本来想着,戚夫人一个人受孕就好。 可谁让戚夫人年纪大了? 他怕孩子不稳,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纳了年轻的秋月。 因为义庄的人,看过秋月的容貌,说是秋月好生养。 他为了孩子,才将秋月抬进府里。 本来想着,如果戚夫人和秋月都安然生产,便罢了。 他们戚家又不缺一口吃的。 但谁知道,戚夫人发现了安胎药的真相,坐胎不稳,大夫都说保不住,就算勉强保住,生产时,孩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戚员外闻言,便想到,让秋月的孩子养在戚夫人的名下。 他本来就不喜欢秋月,而戚夫人娘家威势大,孩子若是成了戚夫人的,自然也占点便宜。 只要戚夫人封口,不告诉娘家人,这就没事了。 然后,他又苦口婆心地,劝说戚夫人,放弃追究这些事情。 还说,只有这样,戚夫人才有自己的孩子,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知道戚夫人想要个孩子,应该也不想一辈子无子吧? 戚夫人没想到他那么不要脸,当即就和戚员外吵起来,险些动手。 戚员外见此,也来了火气,便开始训斥起来戚夫人。 在他们俩的对话中,秋月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安胎药,就是戚员外从义庄求去的神药。 那神药……就是不足月的孩子。 守庄人说,这是一种以孩子引孩子的办法。 如此,就可以让戚员外生子。 戚员外只想要自己的孩子,才不管会不会伤害到别人的孩子。 再加上,守庄人承诺,他会弄好这些药,到时候戚家只要煮药,让两位夫人服下即可。 戚员外便给了守庄人一大笔钱,让他全权处理这些事情。 守庄人那边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平安生产后,必须将没吃完的药,送回义庄隐蔽的神龛之中,由神灵处置。 这也就是后来,在秋月断气之后,戚员外立即吩咐人,将东西送到义庄的原因。 秋月和戚夫人当时听见这些话,几乎都是满腔气愤,恨不得杀了戚员外。 但当时,秋月成了鬼。 戚夫人刚产下一个死胎,没有力气。 只能看着戚员外兴高采烈地扬长而去。 从那日之后,戚夫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原本和善爱说笑的戚夫人,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成天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偶尔只有她身边的侍女,会出门为她买一些东西。 秋月当时就守着戚夫人,也守着自己的孩子。 别人不知道戚夫人在做什么,秋月却很清楚。 戚夫人吩咐侍女每日出去买的东西,是毒药。 她让侍女每日去不同的药铺,买少量的毒药,只说是毒家里的老鼠。 药铺里不疑有他。 一段时间内,便让戚夫人积攒了不少毒药。 那侍女是戚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颇为忠心。 在孩子满月的时候,戚夫人提前一天,让侍女回娘家去了,美其名曰让她去报喜。 但是,真正的原因,戚夫人和侍女都很清楚。 侍女本来不愿意走的,在戚夫人的再三要求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秋月心下一阵慌乱,猜到戚夫人想要做什么,她拼命地想要阻止。 却根本阻止不了。 她亲眼看着戚夫人,走向自己布置好的死局。 在孩子满月那日,戚夫人一早便悄悄地出了门。 她带着毒药,将毒药放入城中用水的河里。 看着毒药没入小河流,戚夫人一脸麻木地离开。 回到家里后,戚夫人看着孩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动手捂死了孩子。 她觉得,这个孩子杀孽太重,而且她不想让戚员外如愿。 更知道,如若她死了,留下孩子,戚员外只会更得意。 这孩子未来会变得如何,更没有人知道。 所以,她只能带着孩子离开。 或许是执念太重,或许是心如死灰,戚夫人杀了孩子之后,抱着孩子上吊,孩子在她怀里,竟真的没有掉下来。 秋月在旁边看着,无论她如何地哭喊求助,想要阻止,却都无能为力。 她只能亲眼地看着,戚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本以为,戚夫人死去之后,她们俩就能团聚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戚夫人死后,竟然便立即魂飞魄散了。 秋月慌乱地伸手去抓她四散的魂魄,却连一点碎屑都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戚夫人消散在自己面前。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重,戚夫人死后,戚家内便经常出现幻境。 有时候,好像一切如旧,戚夫人还活着一样。 戚家当时的人,都觉得是闹鬼。 可是,不等他们去查,去怀疑,镇子上的人就接连‘病倒’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生病了。 但事实上,他们是中毒。 河水稀释了毒药的剂量,每一个人一下子食用的毒素不多,症状也不明显。 起初都以为是普通的病症,自己随便抓点药吃,有的人甚至不吃药。 时间久了,等症状一下子爆发出来,便会立时三刻,气绝身亡。 玉华镇上闹疫病的传言,一下子甚嚣尘上。 可是,玉华镇上的人,却没有机会逃跑。 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中了毒,不是身体发软,就是病得起不来身,根本没时间逃跑。 而官府在听到这个传言时,唯恐疫病范围扩大,便封锁了整个玉华镇,不许进也不许出。 不消十天半个月,整个玉华镇上的人,便都死了。 戚家之中,更是一个都没逃过。 整个戚家中,最先死亡的,就是戚员外。 等到戚家中人意识到不妥时,他们也没了逃跑的机会,纷纷倒地不起。 秋月带着孩子的亡灵,亲眼看着整个玉华镇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丧命。 她一开始看时,也会心悸,但到后来,就逐渐地麻木。 渐渐地,她整个人的意识,也不太清楚,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混沌时,她分不清真实还是幻觉,戚家内便经常上演各种幻境。 有的是她生前真实经历,有的是她的思想改造加工过的。 这里面,也有戚夫人执念所成的幻境。 戚夫人执念所成的幻境,偏向她自己,她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没能够照顾好秋月,让戚员外得逞。 而她的幻境也最凶,陷入她的幻境中的人,几乎都会死。 第536章 陋习 第536章 陋习 秋月在这游荡多年,看着偶尔有进入玉华镇的人,最后又在这里死去。 每次,她都以为,戚夫人还在,只是不愿意出来见她。 后来她才认识到,戚夫人是真的不在了。 “所以,这些年里面,那些人其实都是死在戚夫人手里的?”宋时蕴蹙眉道。 秋月惶惑地摇头:“我不知道算不算……” 偶尔有跌入秋月幻境中的,能够活着离开玉华镇。 但要不了多久,也是非死即疯。 秋月因此,手上也沾染了一些人命。 不过,她到底沾染得少。 整个玉华镇上的业障,还是都算在了戚夫人头上。 她甚至觉得,戚夫人死后魂飞魄散,就是因为杀孽太重。 所以,她私心里,并不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她的幻境才会因此,而发生了一些变化。 宋时蕴盯着秋月,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谢如故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瞥了秋月一眼,忽而问道:“那戚夫人杀了你的孩子,你不恨她,还想替她承担业障?” 秋月闻言,抱紧自己的孩子,摇头道:“这不是夫人的错,一切都是那戚员外的错!如若不是他,事情本不会变成这样!更是玉华镇上所有人的错,如若不是他们这里,崇尚什么邪术邪神,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所以,夫人杀了他们没有错!夫人也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孩子长大后,会变成和戚员外一样的人,不希望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而已,我理解夫人的!” “如若当初被逼自裁的人是我,我也会带着孩子走!你们是男子,根本不懂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宋时蕴听着秋月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望着秋月,良久,幽幽一叹,“无论如何,现在所有人都死了,这件事便也算是了结了。” 秋月闻言,扯了一下唇角:“是啊,都死了……只有我还在这世间——” 她望向宋时蕴。 “我可以去死,魂飞魄散也没关系,我只求你,让我的孩子去投胎转世吧,他很是可怜。” 秋月看着怀里的孩子,他们死后,就一直相依为命。 对这个孩子,她一开始恨过,但是这些年下来,只剩下了愧疚和心疼。 这孩子没做错什么,只是错在投错了胎。 如果可以让他投胎转世,秋月自然是求之不得。 宋时蕴听见秋月的话,温声道:“你们谁都不会魂飞魄散,我会想办法度化你们。” 秋月苦笑:“我还可以去投胎吗,毕竟我的执念,也害死了不少人。” 宋时蕴道:“这笔账,自然会另外清算,不过也不至于,让你魂飞魄散。” 秋月闻言,不由一愣。 大约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投胎的可能。 下一秒,她的眼里忽然生出些许希冀来,忍不住问道:“那,那夫人呢?” 宋时蕴一顿。 秋月却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连忙问道:“夫人还能回来吗?” 宋时蕴闻言,望向她的眼神里,几不可见地浮现出些许的悲悯。 看见她的神色,秋月脸上的光,一点点消失,“夫人……回不来了吗?”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夫人是自己断了生念,太过绝望,所以死后,便自然而然地魂飞魄散了。” 这也是为什么,戚夫人死后,就没了魂魄的缘故。 哀莫大过于心死。 就是如此。 戚夫人的心,彻底死了,所以她死后,魂魄便散了。 秋月闻言,眼眶逐渐变得通红,“为什么……该死的不应该是夫人啊,为什么会这样?” 宋时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保持缄默。 秋月忍不住抱着孩子,流下两行血泪。 秋月的悲伤,弥漫过整个戚家。 却没有人,能够安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月才冷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望向宋时蕴,粲然一笑,“没事,夫人既然魂飞魄散,那我就去陪她,只要孩子能够去投胎转世就好。” 宋时蕴皱着眉,刚想说话。 秋月的身影,却逐渐透明。 宋时蕴脸色一变,“秋月,你别做傻事,如若戚夫人还在的话,她定然不希望你魂飞魄散,她肯定希望你能够投胎转世,重新为自己活。” 秋月却笑了一下,“可是我真的太累了,我也不能让夫人一个人,那么孤苦伶仃的,有我陪着夫人的话,她至少不会那么难过。” 话音未落,秋月便将孩子,推给了宋时蕴。 宋时蕴拿出一张符来,伸手一接,抬头看过去,就见秋月的身影,彻底化为一团粉末,消散在半空中。 最后消散时,她还是对宋时蕴笑了一下,满脸轻松:“我也害死了那么多人,也该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样,很好。” 宋时蕴将孩子收回符纸里,看见消散的秋月,狠狠一皱眉。 下一秒,一只手无声地握住宋时蕴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宋时蕴转过头,就看见谢如故正盯着她。 她抿了一下唇角,看了一眼,消散在半空中的煞气,沉声道:“走吧。” 谢如故闻言,却轻松地一笑,“我现在这副样子,可走不了。” 宋时蕴不由一顿,“什么意思?” 谢如故对她一笑,“没事,过几天,我们再见。” 语毕,谢如故也不再掩藏,直接在原地开了一道阵门,消失在戚家内。 一点痕迹也没留。 仿佛刚才的谢如故,都是宋时蕴的幻觉一样。 宋时蕴看着消散在半空中的,那一丁点的阵法痕迹,心里沉了沉。 这个谢如故…… 看样子,天机门中真的没有什么废物弟子。 宋时蕴沉默片刻,提步走出戚家。 黎泓正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宋时蕴,他紧张地来回踱步,不时地伸长脖子,向戚家里面看去,唯恐宋时蕴出什么事情。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黎泓方才还能够感觉到,戚家内的煞气波动。 这会子,里面那混乱的气息,却消失不见。 黎泓顿时有些紧张,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就在黎泓想要冲进去看看时,就见宋时蕴从里面走出来。 黎泓见此,连忙念了一道口诀,收起金刚伏魔玉令。 宋时蕴径直从戚家走出来。 “小师妹,怎么样了?”黎泓急忙迎上去,“里面到底怎么回事?找到那个作祟的东西了吗?” 宋时蕴闻言,淡淡地道:“嗯,找到了。” 黎泓急忙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作祟的人是谁,秋月吗?小师妹,你抓住她了吗?” 宋时蕴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过,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黎泓刚想问,宋时蕴怎么处置了秋月,闻言不由一愣,“已经魂飞魄散了?” 下一秒,他想到什么似的,“刚才那煞气波动,就是她……?”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一点头,“是。” 黎泓愕然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魂飞魄散?” 宋时蕴顿了一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跟黎泓说了一遍。 黎泓更加愕然,“竟然是这样的?所以,当初下毒,拉着整个玉华镇陪葬的,是戚夫人?” 宋时蕴颔首。 “戚夫人下毒谋害整个玉华镇的人后,自绝于此后,便也魂飞魄散了?” 宋时蕴再次点头。 黎泓咋舌,“怎么会这样……” 宋时蕴没有说话。 黎泓有些唏嘘,“真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那个戚员外,还有玉华镇上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会有这种陋习啊?” “不过,这种陋习是怎么传下来的?要用别人孩子的命,那孩子父母竟然也同意吗?” 第537章 后续 第537章 后续 宋时蕴闻言,淡淡地道:“只要利益足够,又有什么关系?” 黎泓顿时一噎。 这倒也是…… 穷苦人家的孩子多,为了换区大量钱财,自然有忙不迭将孩子送上来的人。 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愿意双手奉上,换取利益的人,便是死不足惜。 怪不得,戚夫人最后如此恼恨,甚至不惜下毒,杀害整个玉华镇的人。 黎泓思及此,颇有些唏嘘,“倒是苦了那些孩子,还有戚夫人和秋月……” 宋时蕴没有说话。 黎泓叹息:“更没想到,这些年里,看似惨死不少人,实则被秋月所杀的,也没几个。” 宋时蕴顿了一秒,淡淡地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黎泓这个时候,才看出来宋时蕴似乎情绪不佳。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点点头,“嗯,不说了,不过她们俩现在都魂飞魄散了,我们这任务,算是结束了?” 宋时蕴嗯了一声。 黎泓:“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结束了,这些年,当地玄门竟然没查出来?” 宋时蕴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暗光,“他们没查出来,是因为可以引出秋月的证据没有送到他们的面前。” 黎泓一愣,“证据?” 宋时蕴紧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黎泓眼里闪过一抹迟疑,总觉得今晚的宋时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件事里面,似乎也充满了隐情。 秋月并非什么鬼煞,如若找到秋月的存在,想要对付她,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为什么,当地玄门和天司局的人,来过这么多次,都没有找到秋月的存在? 反而,他们一来,就找到了秋月? 还有,宋时蕴所说的,有人送证据,又是什么意思? 黎泓越想越觉得,里面透着奇怪之处。 但见宋时蕴似乎心情不好,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黎泓也不好多问。 “那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吧?”黎泓望着宋时蕴,试探地问。 宋时蕴点点头:“走吧。” 黎泓答应下来,和宋时蕴一起离开玉华镇。 从玉华镇上出来,宋时蕴停顿了一下,转头跟黎泓说:“大师兄,你去通知一下当地玄门,让他们来玉华镇,做个道场吧。” “从很久以前开始,玉华镇上就死过不少无辜的孩子,戚夫人当初所杀的人里面,应该也有不少无辜者,所以还是请当地玄门来做个道场,算是送他们一程吧。” 黎泓闻言,略略一点头:“也是,那我现在就去联络当地玄门的人。”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 黎泓提步刚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望向宋时蕴,“小师妹,你不跟我一起吗?” 宋时蕴微微摇头:“我就不去了,大师兄,我在梧桐镇的客栈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就出发回京。” 黎泓以为她是累了,便答应下来,“好,那小师妹你早点回去休息。” 语毕,黎泓便先行离开。 宋时蕴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回头望向黑暗中的玉华镇。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冷风呼啸。 谢如故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就没出现过一样。 宋时蕴环视一圈,沉默片刻,还是提步先回了梧桐镇。 而就在她转身离开后,一堆杂草后面,掠过一抹黑影。 宋时蕴回到梧桐镇后,便径直回了客栈。 守夜的小二,看见宋时蕴从外面回来,颇有些怔愣。 他明明没看见宋时蕴出去,不太明白,宋时蕴是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不过,宋时蕴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便径直上楼回房。 小二见此,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宋时蕴进入房间后,洗漱一番,在床边坐下来,却一直没有入睡。 黎泓从外面回来时,天已经快亮了,他以为宋时蕴已经睡下了,便没去打扰宋时蕴。 直到翌日晌午,黎泓睡醒后,才去敲响宋时蕴的房门。 但是,他敲了许久,也不见宋时蕴开门。 黎泓不由咦了一声,刚想去询问小二,就听见宋时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大师兄,你在找我?” 黎泓转过身去,就见宋时蕴从楼下上来。 黎泓快步迎上去,“小师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呢。” 宋时蕴淡笑:“我也刚起来,方才在楼下,点了饭菜,刚想来叫师兄,没想到正好碰上了。” 黎泓闻言,也没有多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宋时蕴展开双手,“你看我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黎泓嘿嘿一笑,“没事就好,走吧,咱们下去吃饭。”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和黎泓一起向楼下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道:“当地玄门的人,去了玉华镇没?” 黎泓道:“他们一大早就去了,当地玄门和官府,今日一早,一齐发了布告。” 昨天一晚上,黎泓可没闲着。 他先去通知了一下当地的玄门,又去通知了当地的官府。 两边得知玉华镇的事情,已经被解决了,都有些意外。 尤其是当地的玄门,压根不相信玉华镇上有什么闹鬼的事情。 他们之前去查过很多次,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黎泓就把秋月和戚夫人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当地玄门和官府,这才不得不相信,黎泓的话。 毕竟,黎泓是天司局的人,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们。 就算要骗他们,黎泓也不可能编造出来,这么多细枝末节,说得惟妙惟肖。 当地玄门,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玉华镇。 一进入玉华镇,感受到了玉华镇内残留的浓厚阴气,他们更加相信,黎泓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他们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来查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什么发现。 天司局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来过。 但是,天司局当时都没有什么发现。 怎么现在突然就解决了事情? 黎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只能说他们也是凑巧,秋月正好有点失控,泄露了行藏。 当地的玄门有没有相信,黎泓就不管了。 当然,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追问。 毕竟,这是他们所在的辖区,自己辖区内发生的事情,自己却没能力解决。 旁人现在解决了,他们再继续置喙下去,只会显得他们愈发无能。 他们恨不得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作没发生过。 黎泓也没有为难当地玄门。 将玉华镇超度一事,交给当地玄门,澄清一事交给官府后,黎泓这才回来休息。 宋时蕴听完黎泓说完来龙去脉,两个人面对面,在临窗的位子坐下来。 “他们去了就好。”宋时蕴淡淡地道。 当地玄门的人,再无能,做个道场度化一下玉华镇上的亡灵,还是能够做到的。 黎泓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心吧,他们一早就去了。” 宋时蕴接过茶杯,嗯了一声。 抿了一口茶,宋时蕴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大师兄,你有没有问过当地的玄门,玉华镇上陋习一事,是怎么来的?” 黎泓哦了一声,道:“我正要跟小师妹你说这件事呢。” 黎泓一直都觉得,这习俗很可怕,就去问了当地玄门。 这附近明明有玄门世家看守,怎么能够让这种陋习源远流长下来? 然而,他一问,当地玄门的人,一脸委屈。 对方是黎泓的同辈人,专门负责和黎泓对接的,叫做林靖。 他跟黎泓说,这件事他们当地玄门也有些无语。 第538章 没死 第538章 没死 这件事说起来,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玉华镇上的陋习,盛行于两三百年前。 当时,当地的玄门,还没形成雏形。 后来,天机门帮助朝廷,在各地建立玄门监察寮。 当地玄门才被扶持而上。 那个时候,因为朝代更迭,玉华镇上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样的陋习了。 后来偶尔出现过两次,当地玄门也曾去玉华镇上做过科普,拆穿过这样的邪术。 从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听说过,玉华镇上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当地玄门便以为,玉华镇上的人,应该都看出来了这法子阴邪毒辣,不再使用这法子。 加上,这些年一代一代人的更迭。 很多事情和想法,都被摒弃了。 当地玄门很久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陋习了。 他们也是听黎泓说起,才知道原来玉华镇私底下,还是有人在传习这种邪术。 “林靖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就想起来,小师妹你不是说过,秋月说了,其实她都没听说过这种法子吗?”黎泓喝了一口茶,“足见玉华镇明面上,其实没有这种习俗,如果他们有意隐瞒的话,附近负责监管的当地玄门,不知道这一点,也就说得通了。” 宋时蕴回想着,秋月之前说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倒也是勉强说得通。 “对了,林靖还跟我说起那个守庄人。”黎泓还在说个不停,“我问他知不知道那个守庄人的来历,他说他认识那个守庄人,是一个八字很硬的人。” “不过,这也正常,要看守义庄的人,那肯定得八字硬,压得住才行,不然哪能看住那些邪祟?吓都吓死了。” 林靖以前去玉华镇上,给有钱人家做道场的时候,也见过那个守庄人。 他说,那个人看上去挺老实的,很不爱说话,基本上天天守着义庄,不怎么出来。 不过作为守庄人,那个守庄人也会点画符的手段,作为简单的保命手段,可以压制一些小鬼。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靖见过他画的符,很一般。 所以,他没看出来,那守庄人竟然会点邪术,更没想到,守庄人会在私底下散播邪术。 黎泓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林靖都不敢相信,这些事情竟然是守庄人干出来的。 不过,林靖他们,确实在义庄里一个暗格里面,发现了一坛子还没处理掉的紫河车。 这件事就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当地玄门也没想到,义庄里面还有暗格。 当时忌讳着,义庄里面有不少死者,为了不惊扰死者,他们就没有地毯式地搜索。 没想到东西都藏在这里了。 黎泓还问起他们,之前去义庄和戚家调查时,有没有在厨房橱柜里面,发现可疑的坛子。 林靖果断摇头,坚持说,从未见过那种坛子。 “小师妹,你说为什么林靖他们以前去的时候,没见过那坛子,反而我们去了之后,那坛子就出现了?” 黎泓试探地看着宋时蕴。 他昨晚特意问过林靖这件事。 林靖和其他人,都说没见过那坛子。 再联想到宋时蕴之前说的话,他愈发觉得,那两个坛子出现得很奇怪。 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是宋时蕴之前所说的,那两个坛子,或许是什么人,故意送给他们的。 只是,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线索送给他们,而不送给当地的玄门? 还有,又是谁,早就知道玉华镇上发生的一切,才提前找到了线索? 如果有一个那么厉害的人,早就知道玉华镇上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不提前解决呢,要拖到现在,等他们来才解决? 黎泓越想越觉得,里面藏着很多事情。 宋时蕴闻言,慢悠悠地喝着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是谁把坛子送来的,又为什么要把坛子送来,这有什么重要的?” 黎泓听见她反问,不由一愣,“这难道不重要吗?” 宋时蕴抬起眼皮,“重要吗?” 黎泓:“???” 这难道不重要吗? 宋时蕴淡声道:“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大师兄,你只要知道,这背后的人,不是什么坏人就行了。” 黎泓一顿,犹豫道:“这也不一定吧……这个人早不把线索拿出来,晚不把线索拿出来,偏偏等了那么多年,这些年里,死了许多无辜的人,这个人却一直在暗处冷眼旁观,难不成还算好人?” 这下轮到宋时蕴沉默了。 她沉吟片刻,忽然一笑,“大师兄说得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泓一愣,“小师妹,你……知道把线索送出来的人是谁?” 宋时蕴立即摇头,“不知道。” 黎泓:“???” 宋时蕴被他盯着,无奈地一笑,“大师兄,你想想,如若我知道,我不是早就把他揪出来了吗?” 黎泓嘟哝:“好像……也是。” 这个人行为奇奇怪怪的,又躲躲藏藏。 以宋时蕴的性格,若是早就知道他是谁,肯定早就把人抓出来了。 宋时蕴看了看他,又补了一句,“我也是听大师兄这么说,觉得他确实挺坏的。” 黎泓立即不疑有他,“是吧?我就说这个人,躲躲藏藏的,一直在暗地里耍手段,不像是什么好人。” 宋时蕴深表认同,“确实,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黎泓感叹道:“可惜不知道他是谁,否则咱们就可以直接抓住他,问清楚了!” 说着,黎泓望向宋时蕴,忽然眼睛一亮。 “小师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守庄人?” 宋时蕴一顿,“守庄人?” 黎泓忙不迭地点头,“我也是昨日才听林靖说的,那个守庄人好像没死。” 宋时蕴蹙眉道:“没死?” 黎泓点头:“对!听说,戚夫人下药的那天,守庄人正好去附近其他庄子拉尸体,还没回去,玉华镇内就爆发了‘疫病’,得知这消息,守庄人就一直没回去了。” 宋时蕴脸色微微一沉,“当地玄门没有去追查过他的下落吗?” 黎泓摇头:“还真没有,他当时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因为玉华镇上爆发疫病而不回去,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当地玄门就算要排查邪祟,也只会排查玉华镇。 而事情爆发前,守庄人却不在玉华镇,正好有了不在场证明。 就算他们怀疑,玉华镇上有邪祟,谁也不会联想到守庄人身上啊。 他回不回去,自然不会有人去查。 宋时蕴万万没想到,这个守庄人竟然还没死。 他若是没死的话,这些年在外面,不知道又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师妹,你想什么呢?”见宋时蕴好像突然在发呆,黎泓不由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我就是在想,他怎么就逃掉了。” 黎泓嘟哝:“我也在想,他和戚员外才是最该死的,戚员外都死了,他怎么能逃掉?” 可是,事实上,他就是真的逃掉了。 这些年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就算黎泓不甘心,想查也查不到。 这件事最后自然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不了了之。 一想到这事儿,黎泓就觉得憋气。 明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守庄人和戚员外。 现在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真是越想越让人生气。 宋时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想的却是,旁人不知道那个守庄人的下落,谢如故未必不知。 不然,他怎么知道那些线索在哪儿? “回来了,回来了!” 宋时蕴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喊声,紧接着哀乐的唢呐响起。 第539章 曦城 第539章 曦城 宋时蕴和黎泓立即转头,向窗外的大街上看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片白幡和无数穿着缟素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哭啼啼地从镇门口走过来。 他们中间,还簇拥着一口又一口的棺材。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棺材?”客栈客堂里面,有不少人看见了大街上的动静,不由议论纷纷。 “害,一看你就没听说吧?”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坏事,是好事!隔壁的玉华镇解禁了!” “解禁了?” “对啊,官府和当地玄门一起贴了布告,说是抓到了一直以来作祟的邪祟,现在玉华镇内准备做个七天七夜的大道场!” “所以之前死在玉华镇上的,咱们梧桐镇上的人,现在都可以回家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今天一早,常老头就带着儿孙一起,跟其他人一道,去玉华镇上接人,现在看样子,是接回来了。” “害,真是让人唏嘘啊,死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家来了。” “要我说还是玄门无能,早就说了,是有邪祟作乱,他们还不信!” “不说这些了,现在能抓到邪祟,解决这件事,才是最好的!” “是啊,当地玄门又不是咱们普通人能够得罪得起的,还是少说少错。” “只是可怜了这些人,谁能想到当日一别,就是死别啊!” “对啊,还一别这么多年,阴阳两隔,最后一面都没看见,尸首还得过了那么多年,才能还家,真是可怜呐。” “常老头挂念了那么多年,也总算是如愿,能够将老婆子带回去了。” 宋时蕴和黎泓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立即便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常老头,应该就是葛氏的丈夫。 他天天在这里酗酒买醉,心有不甘,天天念叨的,就是想把老婆子带回来。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其他人家,也终于能够把自己的家人接回来。 街道上的人,看见那一排的棺材,纷纷站在两侧,虽然有些忌讳和害怕,但眼里更多的是唏嘘和感叹。 谁也没想到,这些梧桐镇上的人,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但是也有人在怀疑,“玉华镇上真不是疫病?” “是啊,确定不是疫病吗?万一是疫病,他们这样回来,是不是不太安全?” “官府和玄门都确定过了,听说还是天司局过来鉴定的,不是什么疫病,当初那些人大部分是中了毒,一小部分是死在邪祟手里的。” “我也听说了,据说下毒的人,还是戚家的戚夫人?” 所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有些知道内情的,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情况。 知道戚家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顿时调转枪口,开始骂起来戚员外,怪他因为自己一个人的私欲,害死了那么多人。 也有少部分的人,责怪戚夫人太过心狠手辣。 不过,大部分人还算是正常。 宋时蕴和黎泓坐在旁边,听着他们的七嘴八舌,没有言语。 确认了不是什么传染病,梧桐镇的人,都放心不少。 放心之余,又在感叹,幸好他们梧桐镇和玉华镇上,用得不是一条吃水河流。 不然的话,恐怕他们都得死。 还有人说,怪不得玉华镇内外的花草树木,没一个能活着的。 原来也是因为河水里的毒素。 幸好,梧桐镇距离玉华镇还有点距离,没被影响。 不然,他们现在恐怕都惨了。 “官府将玉华镇上的人,全部死于下毒的事情,都公布出来了?”宋时蕴闻言,望向黎泓,小声地问道:“那他们打算怎么处理玉华镇?这消息一传出来,还有人愿意住进玉华镇吗?” 黎泓解释道:“官府现在的打算是,等玉华镇上的道场结束后,要填平玉华镇上的那条河,再挖渠引水,重新改造,恐怕得好些年,才能够重新住人了。” 宋时蕴一顿,又缓缓点头:“这样也好。” 河流的水,是流动的。 这些年下来,里面的毒素,也不知道被稀释了多少遍,别说不剩下什么毒素了。 就算剩下来一些毒素,估摸着也没多少。 那点毒素,恐怕对正常用水的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现在住人,应该也可以住。 不过,附近的人,都知道玉华镇上发生的一切,他们现在未必愿意搬进去,重新帮助玉华镇振作起来。 倒不如让官府折腾几年。 到时候,外头的人知道官府进行了改造,心里也就更好接受重建玉华镇。 他们自然也就更愿意搬进去了。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思及此,便没再说什么。 “对了,小师妹。”黎泓望向宋时蕴,“昨天晚上林靖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想要请咱们俩今日去林家做客,感谢我们解决玉华镇上的事情。小师妹,你愿意去吗?” 小二这时候,正好将宋时蕴点来的饭菜,送上桌。 待他们布置好饭菜后,宋时蕴才开口,“不去。” 黎泓正要给宋时蕴递筷子,闻言动作一顿,“为何不去啊?小师妹,林靖和林家他们也是好意。”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我想直接回京。” 黎泓有些茫然,“那么着急啊?”他皱了皱眉:“其实咱们这次,用的时间很短了,这才两天的工夫,就把事情都解决了,咱们还有时间,可以在梧桐镇上逗留几日的。” 宋时蕴却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要回京看看。” 黎泓闻言,哪能不知道,这是宋时蕴为了拒绝去林家,找出来的借口。 见宋时蕴是真的不想去,黎泓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了点头:“行吧,小师妹你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等会儿吃完饭,我先去玉华镇上,跟林靖打声招呼。” 宋时蕴嗯了一声,“等你回来,我们就出发回京。” 黎泓一噎,不知道宋时蕴为什么那么着急,却也没多问,只点点头。 外头一片哀乐。 宋时蕴顿了一下,伸手关上窗户。 隔绝了外面漫天飞扬的白幡,却抵挡不了外面的哀乐。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跟黎泓吃完一顿饭。 黎泓便率先去了玉华镇。 林靖和林家的人,还有当地的道观,都在玉华镇上做道场。 黎泓去婉拒了林靖的好意。 林靖还有些不解,希望黎泓再考虑考虑。 黎泓却说,他们天司局还有事情,急招他们回去,也不好耽搁。 话说到这份上,林靖只好抱憾地一笑,不做阻拦。 跟林靖辞别后,黎泓和宋时蕴在梧桐镇外会合,便骑快马,离开了运城。 两天后。 黎泓和宋时蕴在曦城停下来,入住曦城的客栈。 曦城乍一看,比运城更加繁华热闹一些。 此时,正值曦城的百花会,城内来来往往的人流量颇大。 宋时蕴和黎泓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客栈,还有一间客房。 黎泓闻言,顿时皱起眉来,“只有一间客房了?” 掌柜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些日子,来曦城看百花会的人太多了,所有客栈都是人满为患,如若不是今日刚好有一个人,突有急事早早地离开,现在就连这一间房都没有。” 黎泓有些为难地看向宋时蕴。 掌柜也看了看宋时蕴,讪笑道:“两位是兄妹吗?若是兄妹,倒是也可以挤一挤。” 从宋时蕴和黎泓,得知只剩一间房的房间来看,这俩应该不是情侣或者夫妻。 不然,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第540章 等我 第540章 等我 黎泓闻言,更尴尬了,“我们……不算兄妹。” 顶多是师兄妹。 可师兄妹,也是男女有别啊。 哪能住一间房? 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但传出去,岂不是伤了宋时蕴的清誉? 掌柜闻言,笑得也更加勉强,“要不然,您二位去其他客栈看看?” 黎泓皱眉道:“我们就是一路找过来嗲额!” 这城里的客栈,他几乎都问过了。 几乎都不剩下什么房间。 只有这家客栈有空房,结果还只有一间。 宋时蕴闻言,神色淡淡的,倒是一脸无所谓,她张了张口,刚想说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横竖他们是在外地,没什么认识他们的人。 也不怕有人乱说话。 然而,宋时蕴的声音还未发出,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妹妹——” 宋时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眉心猛地一跳。 黎泓一脸茫然地转头望过去,就见谢如故站在他们身后。 黎泓顿时惊讶地道:“谢,谢世——” 谢如故对他一笑,一声咳嗽,打断他的话。 黎泓一下子反应过来,瞬间改口,“谢公子,你怎么在这?” 谢如故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时蕴,道:“我是来找人的,没想到紧赶慢赶,到了这里,正好碰上你们了。” 黎泓一听,瞬间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如故,“谢公子,刚到这里?” 这话意有所指。 只有宋时蕴和谢如故两个人听得明白。 谢如故怨怪地看她一眼,“二妹妹还说,你出远门,为什么瞒着我?等我得知消息,一路找过来,竟然到了这里,才追上你们。” 黎泓闻言,干笑两声,“其实……谢公子,我们现在是回程。” 谢如故一顿,“回城?你们不是要去玉华镇?” 黎泓点头:“是去玉华镇,但我们去过了,现在要回去了。” 谢如故眉梢一挑,诧异道:“你们事情解决了?” 黎泓嗯了一声,“对,我们刚把事情解决,就回程了。” 言外之意,谢如故跟他们错过了一整件事情的时间。 谢如故皱了皱眉,好像很意外似的,不由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微微一笑,“真是可惜,让谢公子白追一场。” 黎泓闻言,尴尬地一笑,“我们也没想到,谢公子会追过来。” 谢如故无奈地看了宋时蕴一眼,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罢了罢了,横竖是撞上了,若是回程也好,我们正好一起回去。” 谢如故说着,望向宋时蕴,又补了一句。 “我去不去玉华镇倒是无所谓,只要二妹妹平安无恙就好。” 那一副拳拳之心,好似只关心宋时蕴一个人似的。 黎泓看了看他们俩,一脸姨母笑。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谢如故,淡淡一笑,“谢公子也打算住在这客栈里吗?那正好,还剩下一间房,让给谢公子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黎泓。 “大师兄,我们换个客栈。” 语毕,宋时蕴提步就想走人。 谢如故伸手拦在她面前,“我早你们一天,抵达曦城的,我在这里早就有一间上房,现如今还剩下一间房是不是?” 谢如故说着,看向掌柜。 掌柜连忙道:“是,还剩一间空房。” 谢如故低头看向宋时蕴,弯了弯唇角,“现如今空房稀少,我本就有一间,还有一间空房,三个人正好住得下,二妹妹现在出去的话,恐怕连一间空房都没了。” 黎泓闻言,伸手拉了拉宋时蕴的袖子,“对啊,小师妹,现在外面的客栈都客满了,这好不容易有一间空房,又碰上了谢公子,咱们正好可以住得下。” 宋时蕴看了他一眼。 黎泓却觉得自己没说错。 黎泓一路过来,很清楚现在客栈里都满客了,“小师妹,咱们就留下来吧。”他很快算清楚,“我和谢公子住一间房,小师妹自己住一间房,正好就够住了嘛,反正谢公子已经到这里了,咱们肯定是要一起回去的。” 黎泓不停地给宋时蕴使眼色。 他知道,宋时蕴不想让谢如故黏着。 但是,再不情愿,谢如故也已经到了这里。 他们接下来都要回程。 大路朝天,每个人都可以走。 他们甩不开谢如故的,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更何况,现在出去的话,只能睡大街了。 宋时蕴紧抿着唇角,无声地看着谢如故,漆黑的眸子里,内里却是暗潮汹涌。 谢如故却对她笑得如沐春风。 宋时蕴都快气笑了。 她终于明白,谢如故所说的,过两日再见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还真是能装会演。 宋时蕴不明白,谢如故为什么非要装作刚追到他们,而不是在玉华镇公开行踪。 但是,谢如故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宋时蕴懒得去追问,横竖这个人,有不少事情瞒着她,也不差这一件事情。 “小师妹,咱们就住下来吧。”见她还是不说话,黎泓再次劝说着,说话间,他还不停地给谢如故使眼色,想请谢如故跟宋时蕴好好地说说话,求宋时蕴原谅。 他可不想去睡大街。 谢如故见此,对宋时蕴拱了拱手,“二妹妹,就赏个脸,如何?” 宋时蕴看了一眼,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住就住下来吧。” 黎泓顿时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望向掌柜,喜滋滋地道:“掌柜,你都听见了吧?这间房我们要了!” 掌柜自然也希望客满,笑着答应下来,“好嘞,我这就给几位做登记!” 不多时,黎泓就拿到了一间房的钥匙。 谢如故见此,将自己的房门钥匙,交给宋时蕴,“我订的那间是天字号的上房,二妹妹住这间吧,我和黎泓师兄住另一间。” 黎泓忙不迭地点头,“可以,我都行。” 宋时蕴闻言,瞥了谢如故一眼,伸手将钥匙接过来,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向楼上走去。 黎泓见此,不由看向谢如故,极小声地问道:“谢世子,你是怎么得罪我小师妹了?” 谢如故一脸的无辜,“我有吗?” 黎泓看了看他,有些迟疑。 以谢如故对宋时蕴那殷勤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会得罪宋时蕴的人。 但是,平时很少见宋时蕴这么冷淡地对待一个人。 除了谢如故得罪宋时蕴这一条理由外,黎泓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 谢如故见他一脸的深思,淡淡地一笑,“黎泓师兄,去休息吧,我去和二妹妹谈谈,你就别担心了。” 黎泓自然也不希望他们俩闹矛盾,便点点头,率先拿着钥匙,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谢如故见此,迈开长腿,向自己原本的屋子走去。 他走到门口时,看着紧闭的房门,伸手敲了敲。 里面却鸦雀无声的。 谢如故眉梢一挑,径直伸手,推开了房门。 宋时蕴坐在房间里,正在泡茶,听见动静,头也不回地道:“不请自来是为贼,谢世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谢如故反手关上门,提步走过来,“我还以为,二妹妹是在等我。”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我等你?” 谢如故自然而然地拿起另外一个空杯子,放在宋时蕴面前,“我以为,二妹妹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宋时蕴闻言,顿了一下,“这一点确实,可我敢问,你谢如故敢回答吗?” 谢如故对她一笑,“有些能够回答,有些还不是时候,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会伤害你。” 第541章 坦白 第541章 坦白 “又是这一番陈词滥调。” 宋时蕴顿觉意兴阑珊,没什么情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谢如故见此,勾起唇角,忽然说:“其实,你我许久不见了,应该好好地打一声招呼。” 宋时蕴动作一顿。 就听谢如故忽然说。 “时玉,好久不见。” 宋时蕴猛地抬起眸子来。 谢如故对她笑着。 宋时蕴神色淡淡的,对于这句话,并不意外,“从我一回来,你就知道了吧?” 谢如故淡笑:“差不多。”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 她就说,以前没听说过谢如故和平宁侯府有什么往来。 怎么就那么巧,她刚回到平宁侯府,就碰上了谢如故。 “所以,你那一日出现在平宁侯府上,是故意安排的?” 谢如故微微一点头。 宋时蕴蹙眉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其实在重生回来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着回来。 谢如故为什么那么笃定,她能够活着回来,还笃定她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宋时蕴紧盯着谢如故,想起来自己的梦境和宋时柔的话,“我的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当日杀她的人,绝对不是谢如故。 她死之前,都没有察觉到谢如故在现场。 她的梦境肯定有偏差。 但具体是哪里的偏差,她还没琢磨明白。 这几天,宋时蕴一直在来回地想,自己死前和重生后的事情。 思来想去,却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谢如故闻言,将空茶杯推到宋时蕴面前。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还是拿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如故握住茶杯,却笑了一下,“这件事,我还不能告诉你。” 宋时蕴闻言,脸色一沉,伸手就想将茶杯夺回来,这茶就算喂了地板,她也不想给谢如故喝。 浪费她的感情! 谢如故轻巧地躲开宋时蕴的手,低笑道:“莫生气,我并非有意瞒你,有些事情,你暂时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利。” 宋时蕴嘲讽地扯了一下唇角,“我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能知道?” 谢如故笑意淡了单纯,“有些事情,我还在调查中,等我查到个结果,我会告诉你。” 宋时蕴蹙眉,“什么叫你还在调查?” 谢如故微微摇头,“回头再告诉你。” 宋时蕴一噎。 她充分地明白,什么叫做吊胃口。 她不耐地一皱眉,“那你现在能够告诉我什么?” 谢如故淡淡一笑,“时玉,我现如今只可以告诉你,你能够活着回来,确实有我在里面动的手脚。其实,陛下伏杀你的计划,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我赶去邙山时,已经来不及了。” 宋时蕴眉心一皱。 “后来,我在里面做了点手脚,至于其他事情,我暂时就不能告诉你了。”谢如故语气微沉,“因为有一些事情,我现阶段还想不明白,还差一些线索,待我调查出真相来,我会告诉你的。” 宋时蕴闻言,瞥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告诉我的?” 谢如故闻言,沉声道:“小心天司局内的人,有陛下的人,他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不过你反应很快,他现阶段的怀疑,被你打消了许多。” 宋时蕴眯起眼来,“所以,庆元帝突遭意外,差点被良妃娘娘所害,是为试探?” 谢如故颔首。 宋时蕴脸色沉沉。 果然,就和她猜测的一样。 “那你呢,为什么帮我?”宋时蕴偏头看向谢如故,“当今的庆元帝,算是你的表哥,严格说来,我还算是你的侄女。” 谢如故正在喝茶,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失笑地摇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宋时蕴,“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宋时蕴见他一脸菜色,眉梢一挑,“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又哦了一声,“也是,你明明算是我的表叔父,结果却和我不清不楚,说出去确实不好听。” “如若说,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就算了,可你偏偏知道,这若是说出去,衡阳大长公主的脸,怕是都要被你丢尽了。” 谢如故看着她,淡淡一笑,“何必试探我呢?” 宋时蕴眉梢一挑,“世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谢如故淡淡地道:“你不是早就有所怀疑了吗?” 宋时蕴一脸的莫名,“什么?” 谢如故见她故作不知,似笑非笑,“既然没有怀疑,那就不提了。” 宋时蕴脸上的笑意,啪地一下就消失了。 谢如故见此,轻笑一声,“怎么还生气了?” 宋时蕴白了他一眼,直接偏开头去,懒得再看谢如故。 谢如故看见她这炸毛的样子,弯了弯唇角,“真的生气了?” 宋时蕴喝着茶,一言不发,好像没听见谢如故的话似的。 谢如故见此,幽幽一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这话不清不楚。 宋时蕴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我其实不太确定。” 她微微眯起眼来。 “我以前做过一场梦,梦里听见庆元帝在跟我说话……” 她那天,做梦,梦见谢如故拿着剑,站在自己面前时。 也梦见了庆元帝。 她隐约听见庆元帝,对着自己的尸体说,“别怪朕,若不是朕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不会享受这么多年的公主待遇,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现如今便是你报答朕的时候了。” 这话,说得不太明确。 宋时蕴却隐约察觉到一件事。 谢如故闻言,倒也不意外,“所以,你在拜入天司局时,就有所怀疑了?” 宋时蕴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如故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 宋时蕴嘲弄地一笑,“我问世子,世子便会回答我吗?” 谢如故一顿。 宋时蕴见此,毫不留情地道:“即便到现在,世子不还是有很多事情隐瞒着我吗?” 谢如故闻言,悻悻然地一笑,“是我的错,但我对你并无恶意。”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我知道,如若不是知道你没有恶意,即便你现在比我厉害,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你。” 谢如故闻言,却哈哈一笑,“时玉这话,说得真狠。” 宋时蕴厌烦地一皱眉,“别叫这个名字。” 谢如故看出来她的厌恶,从善如流地道:“好,时蕴。” 宋时蕴没再计较这个,转而问道:“世子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谢如故却没有立即回答。 宋时蕴打量着他的神色,猜测道:“是不是我还在天机门时,你就知道了?” 谢如故还是没有说话。 宋时蕴不由皱眉,“你是怎么知道的?如若我没记错,世子也只比我大了几岁。” 谢如故闻言,弯了弯唇角,“我自然是有我知道的办法。” 宋时蕴一顿,“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如故又不说话了。 宋时蕴顿时气结,过了片刻,她压着怒气,继续问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我就换一个问题,我既然不是庆元帝的孩子,为什么他要养着我?” 谢如故抬眸看她,“你心中不是有所猜测了吗?” 宋时蕴蹙眉,语气微沉:“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命格?” 谢如故但笑不语。 宋时蕴的心里,却猛地一沉。 她以前就经常听人说,她乃是紫微星转世,天生的帝王命。 按理来说,这命格应该放在男子身上,却不知为何,投在了她身上。 用俗话来说,她天生就是为了这片山河而生的。 第542章 怀疑 第542章 怀疑 天机门的人,在宋时蕴出生前,就算出来宋时蕴的命格贵重,便早早地等候宋时蕴的出生。 宋时蕴一出生,天机门的人,就将宋时蕴带走了。 因为她命格贵重,却又不能成为帝王。 所以,旁人改了口,都说她更适合去天机门修道,做个守护山河的人。 而她如此,就可以帮助庆元帝,稳住江山。 对于这件事,宋时蕴从来没怀疑过。 但也并未过多在意。 可是,自从上次在梦境中,听见那奇奇怪怪的话,她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庆元帝的孩子。 如果她不是庆元帝的孩子,那她的命格,还是真的吗? “我的生辰八字,有没有可能是错的?”宋时蕴问道。 谢如故漫不经心地道:“二妹妹觉得,天机门的人,会看错你的命格吗?”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 就听谢如故继续道:“当年,紫微星转世,天生异象,这件事是真的,天机门的门主,也就是你的师父,一早便发现异象,去了皇城。” “至于,他去皇城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没多久,皇宫里就传来一个消息,庆元帝的皇后,怀有身孕,孩子乃是星宿转世,预示祥瑞。” “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够猜到。” 宋时蕴一瞬间,就明白了谢如故这些话的意思。 所以,她的命格没错? 当年是她师父,将天生异象,她快出生的事情,告诉了庆元帝,庆元帝才让皇后伪装怀孕,最后装作生下她?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时蕴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 谢如故闻言,淡淡地道:“若你不是皇家的公主,便要死了。” 宋时蕴一怔,瞬间就明白了。 是啊。 天机门本来就效力于皇室,天生异象,天机门自然要去禀报。 若她不是皇室的人,单单这一番命格,她连被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若她是庆元帝,得知这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应该不是留下她这条命,而是想办法直接将她扼杀在腹中。 可是,庆元帝却给她编造出来一个皇室的身份。 宋时蕴眯了眯眼睛,“我师父当年去见庆元帝时,说了什么?” 谢如故微微摇头,“无人知晓。” 宋时蕴不相信,“你们都不知道?” 谢如故淡笑,“我也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宋时蕴扯了一下唇角,“我还以为,上下五百年,世子便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谢如故轻笑,“二妹妹,你这也太高看我了。” 宋时蕴觑着谢如故的神色,在这件事上,谢如故应该没有撒谎。 可是,如果连谢如故都不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她想要知道真相,恐怕比登天还难。 “不过,你也无须担心。”见她皱起眉来,谢如故伸手抚着她的眉心,“你师父总归不会害你的,若非他进宫,庆元帝未必会放过你。” 宋时蕴略一思忖,点点头。 这一点上,倒是真的。 她松开眉心来,思忖着一件事,“那良妃娘娘的小公主呢,是陛下害死的?” 谢如故闻言,微微摇头,“她的死,确实是贵妃动的手。” 宋时蕴:“??真的是贵妃??” 谢如故嗯了一声,“不过那也是意外。” 宋时蕴眼里全是问号。 谢如故跟她解释了一番。 贵妃自己并无孩子,看见良妃的小公主在玩耍,有些动容,本来想陪小公主玩一会儿的。 但是,小公主却有些怕生,看见贵妃让自己过去,她转身就想跑。 见她避自己如蛇蝎,贵妃便有些生气,非要上前拉住她,将她抱起来。 小公主不停地在贵妃怀里扑腾。 贵妃纤弱,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哪里经得起孩子的折腾? 她一下子手滑,小公主就从她怀里掉下去,落在旁边的湖水里。 贵妃当时吓得不轻,或许想过施救,又或许害怕什么,又或许是出于忌恨。 她愕然地看着在湖水里扑腾的小公主,却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喊人来救。 荷花池的池水,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并不算深,但对一个孩子来说,水深足够致死。 且当时小公主摔下去时,就有点摔晕了,找不到方向似的,没能爬起来。 没多久,小公主就没有再扑腾下去。 宋时蕴闻言,不由皱眉,“贵妃就这么看着,那可是一个孩子!” 谢如故淡淡地道:“可是,贵妃没有孩子。” 宋时蕴:“……” 贵妃没有孩子,所以就连别人的孩子都看不惯吗? 宋时蕴狠狠一皱眉,“那么,庆元帝连自己亲生孩子的死都不管吗?” 她知道庆元帝心狠,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不是他的孩子,也算是‘虎毒不食子’。 可是,那小公主应该是他的亲生孩子。 他连自己孩子的死,都不在乎…… 这简直比老虎还毒。 谢如故闻言,重新给她斟了一杯茶,“大约,陛下真的爱重贵妃吧。” 宋时蕴一噎。 她才不相信这话。 庆元帝这个人,心狠手辣,一向最爱重的,怕是只有他自己。 顶多是贵妃对他还有用处,所以他还不想除掉贵妃。 再加上,那毕竟只是一个公主,不是皇子。 一个公主…… 庆元帝大约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吧。 宋时蕴想到这里,就觉得讽刺。 这就是所有人眼中的仁君啊。 谢如故瞥见她眼里的嘲讽,也没说什么,伸手将茶杯,放在宋时蕴的手里。 宋时蕴感觉到指尖的热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盏,忽然说:“你上次既然偷偷走了,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 说着,她抬头望向谢如故。 “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回答吧?” 她眼里透着一股复杂的神色,像是在调侃。 但更多的是,自我嘲弄,仿佛在指责,谢如故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谢如故见此,眼神暗了暗,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人在盯着我。” 宋时蕴一顿,“盯着你?” 谢如故颔首,“从你离开京城后,就开始了。” 宋时蕴蹙了一下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谢如故说的,盯着他的人,应该就是庆元帝。 宋时蕴思及此,语气微沉:“他开始怀疑你了?为什么?” 衡阳大长公主和定国公,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庆元帝的忠实拥护者吗? 庆元帝好端端的,怎么会怀疑起谢如故来? 谢如故微微摇头,“不清楚,大约是觉得你靠近我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宋时蕴略有些疑惑,庆元帝莫不是觉得,她靠近谢如故,带着别样的目的? 是怕她带着仇恨回来,会策反定国公府,颠覆他的江山吗? 如若是这样,那庆元帝真是太高看她了。 她是想要回来,向庆元帝报仇。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开启所谓的大战,弄得民不聊生。 否则,她回来后,就直接去天机门了。 不过,这倒是庆元帝那个脑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宋时蕴思及此,眉心微微松开来,“对了,庆元帝既然怀疑我的身份,那为什么不去天机门?” 只要去天机门,让门主再次算一下她的命盘,不就知道她的生死了吗? 谢如故耸了耸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怕天机门主看出来什么问题吧?” 毕竟,天机门那边,很是拥护宋时蕴这位星宿转世,对宋时蕴极尽偏爱。 如若让天机门知道,宋时蕴的死,有所隐情,对庆元帝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宋时蕴却蹙了蹙眉,“可是,天机门内,应该有庆元帝的人吧?如若没有庆元帝的人,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布阵伏击我?” 第543章 顽疾 第543章 顽疾 当日,宋时蕴赶去邙山时,便陷入了一个压制大阵中,四周还有无数兵士伏击。 如若不是有那压制大阵在,即便有千军万马,宋时蕴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能够布置出那压制大阵的人,应该不是寻常玄门中人。 至少,天司局内的人里,还没人能够做到这份上。 重生回来后,宋时蕴一直在想这件事。 如今的玄门里,厉害的人物,几乎都在天机门。 不是宋时蕴自视过高,而是她的天赋,确非常人能比。 不要说是旁的玄门门派或者世家,就是整个天机门里,修为能够在她之上,可以困住她的人,都在少数。 所以,她想了许多后,目标便锁定在天机门里。 她一直觉得,是天机门里有人帮助庆元帝,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被庆元帝所杀。 这也是她一直没回天机门的原因之一。 但是,天机门里比她厉害的人,并不在多数。 可那些人和宋时蕴的关系,都很好。 宋时蕴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一个可以怀疑的人,或者是准确地怀疑目标。 她就想问问谢如故,看看谢如故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谢如故闻言,却只看了看宋时蕴。 见他不语,宋时蕴不由问道:“谢如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如故却摇了摇头:“老实说,你遇袭之后,我也怀疑过天机门内的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可疑的人选,或是线索。” “你查过天机门内部?”宋时蕴沉声问道。 谢如故点点头:“嗯,查过,但每个人的行踪和在你出事前后的行为举止都很正常,也没有人私自来过皇城。” 宋时蕴蹙了蹙眉,“那你觉得?” “我现在觉得,天机门内部,或许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谢如故低声道:“全天下,人口众多,不知凡几,也许还有一些隐秘的不世出的高手,帮助庆元帝的人,未必在天机门。” 宋时蕴顿了顿,“你是这么想的?” 谢如故嗯了一声。 宋时蕴眉心缓缓地松开来,沉吟不语。 老实说,她怀疑过天机门的人,但是仔仔细细地,将那些可能胜得过她的人,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后,她其实也想不出来一个更可疑的人选。 天机门内,只有几个长老和门主,修为在她之上,可以轻而易举地算计她。 但是,门主和那几个长老,是看着宋时蕴长大的,从小到大,他们对宋时蕴的好,是肉眼可见的。 宋时蕴怎么想,也没办法想象出来,他们其中有一个人,会是害她的人。 如若真有这样一个人,宋时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谢如故这话,倒是让她茅塞顿开。 是啊,还有那么多没上玄门名单的邪修和不世出的高手。 庆元帝是一国之主,谁知道他的手段,谁又知道他可以招揽多少人才? 真的有那些邪修或者不世出的高手,愿意为庆元帝买命,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思及此,宋时蕴反而放松了一些,转而问道:“庆元帝现在很怀疑我吗?” “有所怀疑,但也并不明确。”谢如故压低了声音,“他怀疑过,也调查过,现如今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 宋时蕴闻言,点了点头。 当年庆元帝将她的魂魄,四分五裂,大约也想不到她可以活着回来。 只要调查不出来准确的证据或者线索,他应该也不会真正地去怀疑宋时蕴。 但是,天司局里或许有庆元帝的人。 她还是得小心为上。 宋时蕴不由庆幸,自己在天司局的众人面前,也没有过多地暴露过自己的身份,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画符的手法,她都刻意地进行了改变。 就算天司局内有庆元帝的人,在这些证据下,大约也不会认为她和时玉公主有什么牵扯。 宋时蕴思及此,放心许多,她又看向谢如故,“那庆元帝现在在盯着你,你还敢跑来这里?” 谢如故却笑了笑,“他想要盯着我,无外乎是觉得,我可能知道你的身份,是来帮助你的,这种时候,我越是隐藏,他反而越怀疑,我索性就故意露出马脚,让庆元帝知道,我赶来这找你了,但是不巧的是,我速度慢了点,在你们回程的时候,才遇见你们。” 宋时蕴瞬间就明白过来,“所以那一日,你故意没有暴露行藏,先行离开,跑到这来找我,就是为了暴露给庆元帝看?” 谢如故颔首,“他不过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你,又或者是做什么手脚,但是现在都没能让他如愿,不是很好吗?” 宋时蕴蹙了蹙眉,“那他应该也有派人盯着我?” 谢如故淡笑,“放心吧,玉华镇上情况特殊,常有幻境出没,他的人现如今应该还在幻境里面打转,只有林家的人做完道场后,他们才能够出来了。” 宋时蕴了然道:“这一切也是你安排好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谢如故没有否认,举起茶杯,对她摇摇一祝。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拿起茶杯来,跟他碰了碰。 谢如故弯唇一笑,轻轻地抿着茶。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时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也没有再追问。 当日幻境迷离,固然有谢如故做的手脚,但是庆元帝的人,只会当那是玉华镇上的‘顽疾’。 谁也不知道,谢如故在这里面做了什么。 那些人更加无法得知,玉华镇上的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宋时蕴这边,一早让黎泓写的邸报和任务详情里面,就写好了,是他主导完成的。 黎泓和林家那边,也没有过多透露出来什么口风。 跟官府和林家接触的,也都是黎泓。 宋时蕴就像是一个挂件似的,来了梧桐镇后,就一直没怎么出去过。 任凭庆元帝那边的人,再怎么查,应该也查不出来当日详情。 宋时蕴思及此,便彻底放下心来。 谢如故看着她的神色变化,温声道:“不必担心,万事有我,你现在只要一切如常即可,不必去管其他的。” 宋时蕴看了看谢如故,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在今日终于松开了。 不管谢如故到底在瞒着她什么,她看得出来,谢如故不是坏人,对她没有恶意。 但凡有恶意,以谢如故了解她的程度和他现如今的修为,宋时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对方也没必要,在这里跟她虚以为蛇。 宋时蕴想到这些,突然觉得有些累,揉了揉酸痛的眉心,道:“算了,现在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不知道是怎么了,从梧桐镇上出来后,宋时蕴就觉得,脑海里酸酸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拌一样。 谢如故看着她那疲惫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你去休息,我守着你。” 宋时蕴揉着额角的动作,不由一顿。 她本意是想要把谢如故撵出去的。 她不相信谢如故,没有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没承想,谢如故真的装作没听出来。 宋时蕴抬眸看他,还想说什么。 谢如故却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去休息吧,我守着你,这样你也可以睡得踏实一点。” 闻言,宋时蕴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弯儿咽了回去,没再说话,任由谢如故带着她走到床边,将她按在床上。 宋时蕴想着,只是小憩一会儿,便和衣躺下了。 谢如故坐在旁边,一直握着她的手。 第544章 不知真假的梦境 第544章 不知真假的梦境 宋时蕴本来还觉得,这姿势有点别扭,太控制她的翻身举动了。 但是,感觉到谢如故掌心里传来的温热,她心里的焦躁,竟然一点点被抚平了。 困意再次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 宋时蕴闭上眼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隐约感觉到,旁边一直有一道温热的暖流,守着自己。 那感觉,让人很安心。 这种感觉,也很熟悉。 宋时蕴在昏沉之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来,之前她受伤的那两次,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原来…… 那两次也是谢如故? 宋时蕴这么想着,几乎想要立即醒过来,去问问谢如故,那两次是不是他。 但是,她真的太累了。 宋时蕴逐渐睡沉,没能在第一时间去追问谢如故。 谢如故见她睡熟之后,眉心松展开来,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 旋即,他在宋时蕴身侧躺下来,拉过里侧的被褥,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微微一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好好休息吧。” 宋时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并未听见这话。 …… 另一边。 黎泓回到自己房间后,火速地休整了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他才房间里出来。 他回房间时,谢如故说了,要去找宋时蕴谈谈。 这么久,应该也谈好了? 黎泓理所当然地以为,谢如故是在楼下,便想去找谢如故说说话,问问情况。 但是,到了楼下后,黎泓在客堂里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谢如故的身影。 黎泓只好去问小二,有没有看见与他们同行的公子。 小二闻言,往楼上一指,“您上楼后,那位公子也上楼了啊,怎么,他没跟您在一起?” 黎泓一顿。 谢如故上楼,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在房间里那么久,也没见谢如故回来啊。 难不成,过了这么久,谢如故还在和小师妹谈话? 这两个人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黎泓算了一下,他进屋休息了一会儿,到现在应该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再多的话,也说完了吧? 黎泓犹豫片刻,对小二道了一声谢,提步上楼。 他得去看看,宋时蕴和谢如故之间,不会又出什么矛盾了吧? 不然,怎么谈到现在,还没谈好? 黎泓有些担心地走到宋时蕴的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却没有任何谈话声传来。 黎泓本来要敲门的动作,顿时有点迟疑。 这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小师妹和谢世子该不会是出去了吧? 又或者,是在休息? 不! 不可能! 黎泓猛地一摇头。 就算休息,小师妹和谢世子怎么可能一起休息? 若是小师妹想要休息,谢如故就该回他们的房间了! 难不成,谢世子被赶出客栈了? 黎泓站在门口,胡思乱想。 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毕竟,小师妹好像确实很生谢世子的气,想要将谢世子撵出去,似乎很正常。 那他要不要去问问小二,有没有看见谢世子出去? 就在黎泓胡思乱想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条缝。 黎泓连忙看过去,下一秒,他的表情便寸寸龟裂。 房门就打开了一条缝,谢如故那张脸,出现在门后。 黎泓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谢,谢世子,你,你还在我小师妹的房间啊?我,我小师妹人呢?” 谢如故蹙了一下眉,低声道:“小声点,她在休息。” 黎泓:“……………………” 他差点大喊出声来。 小师妹在休息就算了,谢如故怎么还在这?! 黎泓愕然地盯着谢如故。 谢如故看出来他是怎么想的,压低声音道:“我在这陪她。” 黎泓:“……” 谢世子,要不然你还是别说了吧。 黎泓本来觉得,宋时蕴在休息,谢如故还在宋时蕴的房间里,这一点就足够炸裂了。 谢如故这一句,更是让他的额角突突地跳。 黎泓干笑一声,委婉地提醒:“谢世子……我知道谢世子不放心小师妹,但……但小师妹在休息,您在她房间里,不太好吧?” 谢如故却是一脸的淡然,“有什么不好的?” 黎泓一噎:“……” 不是,男女有别,您一个世子爷还能不知道吗?! 黎泓都想要抓着谢如故的肩膀晃一晃,看看他脑子里面是不是都是浆糊。 但是…… 想到谢如故的身份,黎泓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那个,谢世子,小师妹在休息的话,应该不想让人在旁边的,要不……咱们先出去聊聊?” 谢如故哦了一声,“她想让我陪着她。” 黎泓:“……” 黎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道睡意朦胧的声音,“谢如故——” 谢如故闻言,嗯了一声,“在这呢。” 黎泓:“……” 没等他反应过来,谢如故微微一笑,“还有事吗?” 黎泓:“……” 他干笑两声,“没,没了。” 谢如故点点头,在黎泓眼前关上了房门。 黎泓看见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知道谢如故和宋时蕴的感情好,但也知道宋时蕴最近在生气,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好了。 这还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黎泓幽幽一叹,人家俩都和好了,他也懒得管了,便转身下楼,自己先去弄点吃的好了。 另一边。 谢如故回到房间,刚在床边坐下来,宋时蕴就拉住了他的手,翻身面向他。 低头看去,她却睡得正香,眼皮抬都没抬。 见此,谢如故淡淡一笑,拇指摩挲着宋时蕴的虎口。 就听宋时蕴忽然嘟哝了一句,“是你吧?” 谢如故微微一顿。 宋时蕴却没了声音,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仿佛刚才那几个字,是他的错觉一样。 宋时蕴这话,看似没头没尾的。 谢如故却一下子听明白了,他抬手摸了摸宋时蕴的发顶,陪着宋时蕴躺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歉然。 方才他是感觉到了,有人在门口,便出去看看。 看见黎泓是意外,但也没有太意外。 谢如故在黎泓和周真人等人面前,向来是毫不遮掩的。 这样也好避开一些人的耳目。 不过,看样子他出去之后,宋时蕴应该又梦见了什么。 谢如故微微垂眸,看着怀里的宋时蕴。 宋时蕴此时确实是在做梦。 她梦见了一些,记忆里从来未曾出现的画面。 画面里,她和谢如故关系很是融洽。 她坐在天司局的正殿里,谢如故则笑吟吟地带着一份糕点,放到她面前,说是来犒劳她。 宋时蕴看见这一幕,却有些茫然了。 她和谢如故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融洽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和谢如故的交集很少。 她从天机门下来后,除却谢如故接她回京外,两个人几乎没什么往来。 可是,梦境里的谢如故和她,却换了个样子。 梦里的她,看着谢如故,故作老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拿过来的糕点。 但是,宋时蕴却看见了她眼底的活色和人气。 谢如故似乎又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故作老成的模样,便有些绷不住,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旋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飞速地压下自己的感情,只是在谢如故地投喂下,一口一口地吃着糕点。 谢如故就坐在旁边,拿起她刚才看的邸报,小声地询问着什么,似乎是在关心宋时蕴手上的事务。 宋时蕴见此,不由一愣。 第545章 有点交情 第545章 有点交情 在宋时蕴原本的记忆中,从来没出现过这些画面。 宋时蕴这个人,是满脑子只有正事的人,她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公务给别人看。 尤其是天司局里的事情,大多都是一些隐秘之事,不是皇家的秘辛,就是达官显贵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轻易不可以给旁人看的。 宋时蕴记得,她在这一点上,一直做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梦里的谢如故,却能够看她案上的邸报? 坐在谢如故身边的她,看见谢如故这举动,似乎是司空见惯,并没有任何反对的神色,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听着谢如故说的分析,偶尔说几句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似没有什么波澜,却处处透露着,熟稔的亲昵自然。 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又像是一体的。 但是,在宋时蕴的记忆中,明明没有这些画面才对…… 为什么…… 是她的记忆出了错,还是梦境出了错? 前几次的梦境,让宋时蕴看出来,应该是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有很多事情,她都遗忘了,却又通过梦境,再次发掘出来。 那么,这次的梦境呢? 难不成,这次的梦境,才是她过往真实的记忆?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以前和谢如故之间,着实算不上什么交情? 宋时蕴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有些想不通。 就在这时,梦境里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梦境变成了天机山内。 她和谢如故正并肩走着,谢如故时不时地会说些什么,将她逗得忍俊不禁。 可以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亲厚。 即便她竭力压制着,伪装成一副老成大人的模样,但是在谢如故的面前,还是偶尔会暴露出来自己的小孩子心性。 宋时蕴看着熟悉的环境和陌生的场景,痛苦地皱起眉来。 她感觉,脑海里仿佛有两只大手,正一左一右撕扯着她的脑子,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中撕碎一样。 太疼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截然不同的记忆? 在她记忆中,谢如故明明很少呆在天机门,两个人同在天机门的时日更少,更没有什么交集。 在谢如故去接她的时候,她脑海里对谢如故的认知,还停留在,听师父说起过,有这么一位师兄,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在梦境里,她和谢如故的关系,看上去却那么亲厚? 谢如故什么时候,一直呆在天机门里? 到底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梦境出了问题? 宋时蕴痛苦地想着。 谢如故躺在她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时蕴,便见宋时蕴的呼吸,忽然变得凌乱沉重起来。 她更是痛苦地皱着眉,额头上很快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谢如故见此,脸色猛地一沉,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道:“时蕴?时蕴?” 宋时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凌乱苍茫的记忆世界里。 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想要将那些记忆理出头来,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些记忆都像是凌乱的线头,她根本捋不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听见谢如故一道道唤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一声一声,重重地砸在宋时蕴的鼓膜上。 眼前凌乱的记忆,忽然如同退潮般一样,哗啦一下,全部退开来。 四周的黑暗,再次袭来,似乎想要将她重新拉入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宋时蕴抢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开口:“谢如故,我到底忘了什么?” 谢如故揽着宋时蕴,担忧地看着她的情况,就听见宋时蕴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他的神色一顿,低头望着怀里的人。 宋时蕴靠在谢如故的怀里,气息略有些沉重,她微微喘息着,眼皮却没有抬起来,依旧沉沉地睡着。 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只是握着谢如故的手,愈发地用力,指尖几乎都快扣入谢如故的皮肉里。 谢如故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时蕴。 感受到宋时蕴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他的手放在宋时蕴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抚拍着宋时蕴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宋时蕴心里的烦躁,在一点点地退散,陷入了更加浓重的黑暗。 谢如故大约猜到,宋时蕴梦见了什么。 只是有些话,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谢如故轻轻地抚拍着宋时蕴的后背,无声地叹了一句,“对不住。” …… 宋时蕴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昏昏沉沉间,总会梦到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画面,每当她有些痛苦时,又会很快得到安抚。 这样周而复始,反复不知道多久,宋时蕴终于睁开眼来。 她醒过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宋时蕴瞬间清醒过来,倏地翻身坐起来,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床铺,还是热的。 宋时蕴一颗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了回去。 她半梦半醒间,就感觉到谢如故好像是在她身边躺下来的。 现在这么看来,她确实没弄错。 乍一醒过来,没看见谢如故,宋时蕴还以为她弄错了。 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一瞬间,那么紧张干嘛…… 真是糊涂了。 宋时蕴按了按胀痛的眉心。 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画面。 宋时蕴的动作顿时一僵。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来。 宋时蕴一抬起头来,就看见谢如故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推开门走了进来。 对上宋时蕴的目光,谢如故弯了弯唇角,“醒了?”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嗯,你……这是?” “猜到你快醒了,我就吩咐小二准备了些饭菜。”谢如故提步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上,旋即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 宋时蕴看着他的举动,起身下床。 谢如故拉开椅子,道:“过来用饭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在桌边坐下来。 谢如故顺手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宋时蕴见此,又是一愣。 这是她吃饭前的小动作,每次用饭前,非要先喝点水。 宋时蕴又想起来,似乎从她回来后,第一次和谢如故吃饭时,谢如故就表现得,很了解她的饮食习惯的样子。 梦境里的画面,再次在宋时蕴眼前浮现。 “在想什么?”谢如故在宋时蕴侧边的位置坐下来,瞥见宋时蕴在走神,一边将筷子塞到她的手里,一边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望向他,忽然问:“谢如故,我们之前是不是就认识?” 谢如故一脸的莫名,“我们不是一直都认识吗?”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以前……关系是不是就很好?” 谢如故笑了笑:“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毕竟你我认识一场,无论在天机门还是在皇室里,都算是有些关系,自然有点交情。” 说着,谢如故想到什么似的,忽然一顿。 他望着宋时蕴,“不过,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不成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宋时蕴沉默下来,盯着谢如故看了片刻。 谢如故满眼都是探究以及担心,似乎有些担忧宋时蕴现在的情况。 这张脸,无论何时何地,依旧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有时候,宋时蕴都不知道,谢如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是不是不舒服?”见她一直不说话,谢如故拧起眉来,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没有发热,是哪里不舒服?” 第546章 是我 第546章 是我 宋时蕴闻言回过神来,拿掉谢如故的手,微微一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很了解我的饮食习惯,随口一问罢了。” 谢如故盯着她,眼里满是狐疑,“真的?确定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时蕴看了看他,“不然,骗你干嘛?倒是世子爷,为什么那么了解我的习惯?” 谢如故自然而然地道:“这不是很正常?以往在天机门、皇城里面,你我都经常一起出席席面,你的这些小习惯,只要注意观察,就会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宋时蕴:“……”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 确实。 宋时蕴记忆中,她和谢如故以前确实见过几次面。 但那可怜的几次见面,都是在天机门和皇室的席面上。 她坐在上首的位置,谢如故偶尔出席几次,跟随天机门主或者衡阳大长公主,坐在下首的位置。 他们俩在席面上,便是遥遥地碰上一面。 最多偶尔目光交汇,颔首打个招呼。 那是他们可怜的少数几次交集。 不过那么几次,谢如故就能够完整地记住她的习惯? 宋时蕴又想起来,梦境里的画面。 在梦境里,她和谢如故的交集,就多了不少。 那些交集,才足够让谢如故那么了解她吧? “怎么还在发呆?”谢如故见宋时蕴一直盯着自己看,揶揄道:“就算那么喜欢看我,也不用一直盯着我,还是得吃饭,只看着我也吃不饱。” 宋时蕴:“……” 她看着谢如故,情绪全被他打断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谢如故,我才发现,你还是这么自恋。” 谢如故一脸的无辜,“这不是因为你一直看着我吗?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宋时蕴:“……” 这茶里茶气的口吻。 宋时蕴眉心跳了跳,“谢如故,你这一天喝多少绿茶?” 谢如故轻笑道:“你猜。” 宋时蕴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别喝绿茶了,以后正常点。”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替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那你倒是先吃饭,别一直盯着我瞧了,我知道我这张脸长得不错,但秀色可餐那只是一个形容而已,可不管饱。” 宋时蕴:“……” 这人还越说越来劲了。 宋时蕴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谢如故只会更加蹬鼻子上脸。 为了耳根子清静,她选择沉默。 宋时蕴先喝了点水,便开始正常用饭。 原本的情绪,全被谢如故这一顿插科打诨,打散了,一些捉摸不透的念头,也都在此时,被她抛诸脑后。 谢如故坐在一旁,陪她吃着饭,时不时地逗她一句,宋时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只有偶尔恍惚间,她会想起梦里的画面。 有时候,她都在想,她那些梦境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的预示梦。 最后弄得她自己也想不清楚了,只能暂时放弃。 一顿饭下来,宋时蕴的心里轻松不少,漱了漱口后,又坐回来。 谢如故陪她用完饭,又拿了一杯清茶给她,让她压压油腻。 “对了,大师兄呢?”宋时蕴将茶杯接过来,这时候才想起来黎泓。 谢如故道:“他在楼下用过饭后,就回去休息了,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吧。” 宋时蕴一顿,“我睡了多久?你在我这呆了多久?” 谢如故闻言,眉梢一挑,“二妹妹这是害羞了?” 宋时蕴眼皮一跳,“我有说什么吗?”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我还以为,二妹妹这是害怕,你大师兄知道我一直在你房里,被你污了清白呢。” 宋时蕴:“……”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有些难以言喻谢如故的无耻,“谢如故,你疯了吧?我们俩就算是有人清白受损,那也应该是我吧?” 谢如故无辜地眨眨眼,“这是二妹妹的房间,我一直被困在二妹妹的房间,换作是旁人来看,都会想是二妹妹强迫去了我的清白吧?” 宋时蕴:“……”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宋时蕴被他气得眉心狂跳。 看见她那气鼓鼓的样子,谢如故轻笑一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摩挲着她的虎口,笑道:“同你开玩笑的,莫生气。” 宋时蕴白了他一眼,想要将手抽出来。 谢如故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哀求道:“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 宋时蕴看着他那搞怪的样子,一口气顿时就散了,实在是没办法,跟这人没皮没脸地吵起来。 宋时蕴瞪他一眼,“行了,你在我房间里待太久了,该回去了,免得让我大师兄,误会我污了你的清白。” 她重重咬着‘你的清白’这四个字。 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谢如故却笑道:“不行,我可跟你大师兄说过了,你要我陪着你,接下来的回程里,我就和你住一间房。” 宋时蕴眉心一跳,“你……你跟我大师兄这么说?” 那黎泓还不得被吓死? 谢如故笑得和煦,“我说错了吗?二妹妹莫不是忘了,是谁睡着的时候,一直拉着我的手?” 宋时蕴一噎。 脑海里浮现出,她半梦半醒间,拉着谢如故的手不放的样子。 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那你也不能,和大师兄那么说啊……”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放心,你大师兄还不至于那么迂腐。” 宋时蕴:“……” 这是迂腐不迂腐的事情吗? 这分明是,谢如故在胡说八道! 宋时蕴气呼呼地想着,脑海里却是灵光一闪,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她盯着谢如故的眼神,忽然就变了,像是一道锐利的寒光。 谢如故见此,不由一挑眉,“二妹妹,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宋时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猛地一拽,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鼻尖贴着鼻尖。 呼吸几乎缠绕在一起。 谢如故的心跳乱了一瞬,面上却笑得愈发妖冶:“二妹妹,这天还没彻底黑下来,这么性急不好吧?” 宋时蕴紧盯着他的眼睛,“谢如故,我之前有过几次严重的消耗,甚至昏迷过去,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就感觉,好像有人在为我渡灵力,我一直在找这个人——” 谢如故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见他还不承认,猛地一拽,脸颊偏了过去,和谢如故侧脸贴着侧脸。 她靠着谢如故的耳朵,沉声道:“谢如故,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你?” 她每说一个字,呵气如兰,每一口热息仿佛都透过谢如故的耳根,钻进谢如故的骨头缝里。 谢如故感觉身上都跟着热起来。 他的喉头,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滚动了几下,“二妹妹,你是在怀疑我吗?” 宋时蕴后退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我猜错了吗?” 谢如故望着她的眼睛,不答反问:“二妹妹,你说呢?” 宋时蕴眯起眼来,忽然靠近谢如故,唇角几乎贴在了谢如故的唇角,“谢如故,承认这件事,对你没有妨碍,但你如果不说的话,现在就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谢如故闻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乱了,他望着宋时蕴的目光,透着一丝无奈。 没想到,宋时蕴都跟着学坏了。 谢如故看着她的眼睛,有很多的话想说,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是。” 宋时蕴眼里的情绪瞬间如潮汐一般,翻涌起来,情绪说不出来的复杂。 第547章 困倦 第547章 困倦 “这件事……”谢如故见宋时蕴紧盯着自己,一直不说话,心里猛地一沉,刚想解释,自己并非有意瞒着她。 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的手用力一拽,将他拉过来。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唇,就堵住了谢如故的话。 谢如故身子顿时一僵,仿佛成了钢板一样。 宋时蕴反而在这件事上,占据主动权。 只是,她没什么经验,只会简单地贴着谢如故的唇,半天没有动弹。 “是我高看你了——” 谢如故无声地笑了一下。 话音未落,他就化被动为主动,一手揽着宋时蕴的腰,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抚住宋时蕴的后脑,不让她动弹。 原本简单地亲吻,一下子变了味道。 宋时蕴很快就喘不上气来,不由张开了嘴,就是这一瞬间,被谢如故捡了漏,他顺势而上,彻底撬开宋时蕴的唇。 宋时蕴的呼吸,愈发地急促,脑海里泛起一阵阵的眩晕,仿佛有烟花绽放。 宋时蕴有些难受地,推了推谢如故。 但她浑身发软,这点力量,对于谢如故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好在,谢如故感觉到了她的不适,微微放开了她的唇舌。 宋时蕴眼尾泛红地喘息着。 见此,谢如故喉头动了动,揶揄道:“怎么连呼吸都不会?” 宋时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谢如故。 “……不比世子爷经验丰富。” 谢如故失笑,“二妹妹不要冤枉我,我可没什么经验。” 宋时蕴一顿,满脸的不相信。 谢如故凑过来,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唇角,“我这至多叫做,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宋时蕴:“……” 宋时蕴瞪了他一眼。 谢如故轻笑,又凑了过来。 宋时蕴立即推开他。 谢如故顿时一副伤心的样子,“二妹妹,你这是用完了就丢?” 宋时蕴:“……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谢如故眉梢一挑,“我说错了吗?” 宋时蕴不知道还能说他什么。 谢如故便凑过来,蹭了蹭她的唇角,像一只大型犬类似的。 宋时蕴心里一软,很快就被他钻到空子,拉入浓情里。 谢如故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宋时蕴。 宋时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微微喘息着。 谢如故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先休息。” 说着,他就一把抱起来宋时蕴,将她放在了床上。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长呼一口气,走了出去。 宋时蕴迷茫地望着谢如故的背影,见他走出去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真的是疯了! 宋时蕴心里唾弃自己一番。 没多久,外面就响起小二的声音。 是谢如故让人送了热水来,让她早点洗漱休息。 宋时蕴让小二将热水放在了屏风后面。 她泡在热水里时,才算是冷静下来。 泡热水澡,确实可以让人心情变好起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和情绪,统统被她抛诸脑后。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后,宋时蕴换上一身素白的亵衣,便回到床上。 她趴在床上,一边想着秋月这个案子,一边等着谢如故回来。 等到她都快睡着时,谢如故却还没有回来。 宋时蕴看了一眼窗外,隔着窗纱,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外面已经月上中梢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洗个澡,有必要那么久吗? 宋时蕴皱了皱眉,掀开被子,想去看看谢如故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她准备下床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来。 宋时蕴抬头看过去,就见谢如故顶着一头湿润的,还在滴水的头发,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冰凉的水意。 他手里拿着干燥的布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来。 见宋时蕴坐在床上,还没睡下,谢如故的脚步一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宋时蕴闻言,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怎么才回来?” 谢如故:“……” 他那一向气定神闲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旋即,他咳了一声,走过来,揉了一把她的发顶道:“我陪大师兄说了一会儿话。” 宋时蕴感觉到他身上扑过来的冷气,伸手摸了一下他还带着湿意的胳膊,皱眉道:“你洗的是冷水澡?” 他身上凉津津的,一点都不像是洗完热水澡后的样子。 谢如故闻言,顿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大热天,洗个凉水澡,舒服点。” 宋时蕴狠狠一皱眉。 这天气是渐渐热了起来。 但是,曦城这地方天气古怪,一天之内可以感受四季。 白日的时候,气温还可以。 到了夜间,却冷得厉害。 宋时蕴方才泡热水澡时,便感觉到外面冷风飕飕的,如同秋冬。 她泡在热水外面的部分,都觉得凉飕飕的。 更何况是直接洗冷水澡? 宋时蕴不悦地道:“谢如故,你是傻还是疯了?晚上这么冷,洗冷水澡?你如若嫌身体太好,想要作死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去洗冷水澡,干脆跳到河里泡一整晚好了,正好把你那脑子泡清醒一点!” 谢如故听见宋时蕴毫不留情地数落,无奈地摸了摸眉毛,“我这不是,还没傻到那份上吗?” 宋时蕴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谢世子已经傻到冷热不分,天怒人怨的地步。” 谢如故无奈地一笑,附和道:“二妹妹说得对,是我犯傻了。” 宋时蕴闻言,到嘴边的话,反而一噎。 她一把将谢如故手里的布巾抽出来,一边低斥:“真不知道你抽什么风,大半夜去洗冷水澡!” 尽管数落着谢如故,她还是绕到谢如故背后,替他擦着头发。 谢如故感觉到她那放软的动作,弯了弯唇角,心里却很无奈。 曦城的夜晚,谁会想要去洗冷水澡啊? 这不是被逼无奈吗? 谢如故在心里叹了口气。 宋时蕴嘴上数落着他,手上却仔仔细细地,替他一点点地擦干头上的水渍。 这么冷的天,她怕冷风一吹,谢如故会头疼。 想了一下,宋时蕴拿出一张调节符出来,替他烘干发丝上的水意。 屋子里的气温,也跟着慢慢热了起来。 但是温度平衡得很好,不冷不热。 这个温度,正适合才洽成。 宋时蕴看他头发完全干燥后,满意地放下布巾,语气中还带着不悦,“行了,早点休息吧。” 见她还在生气,谢如故故意往她面前凑了凑,慢慢地亲着她的唇角,“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语气放软下来,“睡吧。”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好,睡吧。” 宋时蕴这话,非但不生气了,还默认他留下来。 谢如故心里高兴,揽着宋时蕴便躺了下来。 宋时蕴也没拒绝。 谢如故揽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背,“睡吧。” 宋时蕴嗯了一声,也没多想,明明白日里睡得挺多,但是此时躺在谢如故身边,困意还是再次席卷而来。 宋时蕴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谢如故抱着她,体温却慢慢上来,有些睡不着了。 他忽然感叹一声,他留下来这个决定,还真是不正确。 不过,看见宋时蕴睡得好,他就放心了。 宋时蕴这一晚,睡得踏实,似乎没再陷入什么困境。 谢如故放松下来,熬了一会儿,便慢慢地睡着了。 他们俩倒是睡得香甜,但此时有人却睡不着了。 黎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谢如故。 第548章 花会 第548章 花会 晚间谢如故突然回到房间里,洗了个冷水澡,黎泓就被吓了一跳。 宋时蕴可能不懂,但同为男子,黎泓怎么可能不懂? 他当时就觉得有点问题。 不过,既然谢如故回来洗冷水澡,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本来想着,谢如故洗完澡后,留下来休息,就没什么事情了。 但谁知道,谢如故洗完冷水澡后,竟然就走了! 走了就算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现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都这么久了…… 谢如故都没回来! 这代表着什么?! 这不就代表着,谢如故留宿在宋时蕴房间了吗? 黎泓想到这一点,有些心惊肉跳。 他知道谢如故应该是喜欢宋时蕴,他们俩之间应该有点感情。 但毕竟没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也没听说两个人有定亲的消息传出。 就算是真的私下定亲了,但毕竟没有成亲…… 这,这怎么能睡到一间房里? 这要是传出去,即便宋时蕴和谢如故回去就成亲,也会有损宋时蕴的名声。 如若他们俩最后,没有走到一起…… 那宋时蕴就更惨了。 黎泓想到这些,简直忧愁得睡不着觉。 谢如故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坏人…… 他应该不会辜负小师妹吧? 黎泓顿时后悔死了。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害怕得罪谢如故,谢如故去找宋时蕴,半天没出来时,他就应该过去,强制把宋时蕴和谢如故隔开来! 万一小师妹以后被辜负了,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这些,黎泓的肠子都悔青了。 这一晚上,他辗转反侧,几乎一直醒着。 第二天从房间里出来时,他脸上便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他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就往楼梯口走。 待走到宋时蕴的房间门口时,房门正好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黎泓偏头看过去,就见宋时蕴和谢如故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 宋时蕴在前,谢如故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宋时蕴带来的那把乾元剑。 颇有点妇唱夫随的意思。 黎泓看见他们俩,一齐从同一间房走出来,眼皮一阵狂跳。 宋时蕴看见黎泓,倒是一脸自然:“大师兄,你起来了?” 黎泓一顿,干笑两声,“对对啊……刚醒……”他望着宋时蕴和谢如故,神色有些复杂,“你们俩……昨天晚上……睡一间房?” 宋时蕴闻言,不由瞥了谢如故一眼。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昨天明明跟她说,已经跟黎泓打过招呼了。 但是,她看黎泓现在的反应,怎么像是没做过心理准备? 谢如故一脸的淡然,“是,有什么问题?” 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黎泓:“……” 他能说有问题吗? 昨天晚上,黎泓还想要强势点。 但是,现在看了看谢如故,他心里那点强势的念头,又被压了下去。 就在黎泓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宋时蕴开了口,“谢世子昨天发病,需要照顾,我会点医术,就将他留在了房间里。” 黎泓:“……” 谢如故:“……” 这一番话,让他们俩都沉默了下来。 黎泓还记得,谢如故昨天从他的房间里出去时,好好的。 那模样,生龙活虎的,一点都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谢如故望着宋时蕴,神色更是无奈,他昨天病了吗? 谢如故很想这么问,但是他敢肯定。 只要他这么问了,宋时蕴一定会把他踢出去,再也不允许进房间。 为了以后的日子着想,谢如故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宋时蕴见他们俩都不说话,看向黎泓:“大师兄,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黎泓嘿嘿干笑两声,“怎么会呢?小师妹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 黎泓说着,关切地望向谢如故,“那个……谢世子的身体,现在如何?” 谢如故轻笑一声,慢吞吞地道:“嗯,挺好的。” 黎泓干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多亏了小师妹会医术,如若不然,世子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吃罪不起,真是多亏了小师妹……” 宋时蕴见他不知所措的,连说什么都不知道,都有些尴尬了。 本来是她找的借口,但现在她都有点没办法面对了。 宋时蕴摸了摸鼻尖,索性转移话题:“下楼吃饭吧。” 黎泓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好!” 他求之不得似的,连忙转身就往楼下走。 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前提是,忽略掉他那同手同脚的姿势。 宋时蕴:“……” 谢如故低笑一声,在宋时蕴耳边说:“看样子,大师兄的承受力不怎么好。” 宋时蕴白了他一眼,“闭嘴。” 谢如故眉梢一挑,乖觉地对着自己的嘴,做了一个缝合的动作。 表示自己缝住了嘴。 宋时蕴懒得理会他这幼稚的举动,提步便往楼下走。 谢如故似笑非笑地,跟在宋时蕴身后,眼里都是笑意。 看得出来,世子爷今日的心情很好。 宋时蕴和谢如故到了楼下,随便挑选一个位置,两个人在黎泓对面坐下来。 三个人起来的都不算早,随便点了一些吃的。 在等饭菜送上来的时间里,黎泓坐在那里,颇有些不自然,目光不断地在谢如故和宋时蕴之间逡巡。 见宋时蕴看过来时,他又飞快地低下头。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对劲,黎泓立即没话找话,转移话题,“那个……小师妹,我们要在曦城里多留几天吗?还是吃完饭,就继续回程?” 小二正好送上饭菜来,闻言便笑了起来,“几位如若是来游玩的,可以在曦城多待两日,明日的百花会,可是咱们曦城最热闹的时候。” 宋时蕴闻言,小口地喝着茶,却没什么反应。 谢如故瞥了她一眼,却像是来了什么兴趣似的,向小二问道:“百花会上,有什么有趣之处吗?” “咱们这百花会,可是曦城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会!”小二一听这话,忙不迭地介绍道:“每年这个时候,咱们曦城的富商和府衙,都会准备出来,上好的百种花卉,沿街摆放,仿佛一条花路一样,到时候还有以百种花卉为图样的灯会,可以猜灯谜赢花灯。” “除了这些,还有杂耍、百花戏、凡是单身的男男女女,都可以在百花会上,摘取下来一朵花,送给心仪的人,若是对方愿意互换,那便可以成就一桩美谈!” 小二说得高兴。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我们曦城中,还未定亲的儿女们,最喜欢的日子!几位若是有兴趣,倒是不妨去看看,热闹的地方可多了!若是碰上喜欢的,几位也可以相看相看,没准可以找到心仪之人呢!” 黎泓正在喝茶,闻言,噗的一声,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宋时蕴和谢如故。 小二见此,连忙将干净的帕子送上来,“这位公子,您擦擦。” 黎泓连忙接过去,道了一声谢,拿着帕子慌乱地擦了擦嘴。 小二见此,还揶揄道:“这位客官,定然还没定亲吧?才会听了这事儿,这么激动?” 黎泓张了张嘴,着急地想要解释。 谢如故却笑了一下,“互换鲜花百卉,这一点确实挺有意思的。” 小二自卖自夸,“是吧?我就说了,这是我们曦城难得一见的盛会,几位既然遇见了,那可千万不能错过,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黎泓看着小二那么卖力地自夸,很想说,这小二肯定是没看见谢如故和宋时蕴是从一间房里出来的。 但凡看见了,小二都不会这么说。 第549章 面具 第549章 面具 谢如故闻言,却是兴致高涨,“好,我们知道了,谢谢你。” 小二嘿嘿一笑:“到时候,几位客官记得去看啊。” 谢如故笑道:“好,我们一定去,若是能够找到心仪的人,便是再好不过。” 黎泓:“……”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谢如故,不太明白谢如故这是要干嘛? 就算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人,但是他小师妹还在这呢…… 小二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笑着说:“客官长得如此英俊,定然会有不少人,向客官赠花的!” 谢如故弯唇一笑,“谢你吉言。” 小二还有客人要招待,没有久留。 见小二离开,黎泓就忍不住道:“世子爷要去参加百花会?” 他说话间,不停地给谢如故使眼色,示意他,小师妹还在旁边呢。 谢如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坐在那里,却没什么反应,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谢如故见她的茶杯空了,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她,同时说道:“晚上一起去看看热闹?” 宋时蕴瞥他一眼,“世子不是想去找心上人吗,带着我去,不合适吧?” 谢如故笑道:“我的心上人,总得让你过目啊。” 宋时蕴:“……” 黎泓:“……” 他是搞不明白了,完全不知道谢如故这是在干嘛。 宋时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伸手将筷子拿过去,便开始低头吃饭,仿佛懒得跟他说话似的。 谢如故见此,轻笑道:“要不要一起去?” 宋时蕴本来不想说话的,但是想了一下,她看了谢如故一眼,“行啊,正好去看看世子爷的心上人,长什么样子。” 谢如故眉梢一挑,“好。” 黎泓:“……” 不对劲! 他怎么有点看不懂谢如故和宋时蕴这是在干嘛? 黎泓只能保持沉默。 吃完饭后,几个人便先回房休息去了。 到了晚间,外面热闹起来,几个人才出了客栈。 正如小二所言,曦城的百花会,确实很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的,擦肩接踵,人多得不成样子。 大多数都是年青男女,不少人面上还戴着一副面具,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朵花。 谢如故和宋时蕴,看着两侧摆放着不少的花卉,还有几个小摊位上,挂着一张张面具。 谢如故拉着宋时蕴,便凑到了一处小摊位前面。 黎泓也跟了过去。 “公子,小姐,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小摊位的老板,看见他们凑过来,堆起笑容来,招呼起来。 谢如故目光落在那些面具上,手指碰了碰宋时蕴的手指,“有没有喜欢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面具,蹙眉道:“有必要买吗?” 她感觉这些东西,都不好看。 谢如故却笑道:“入乡随俗吧,你看街上每个人都戴着呢。” 宋时蕴看了一眼前前后后的人,犹豫片刻,望向谢如故。 看他一脸笑意,颇有兴趣似的,宋时蕴沉默片刻,无奈道:“好吧,那就入乡随俗。” 谢如故轻笑道:“那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宋时蕴看了看摊位上的那些面具,感觉好像都差不多,她有些犹豫道:“你选一个吧,我看都差不多。” 谢如故闻言,也没客气,目光一直在摊位上面逡巡。 黎泓也站在摊位前,听着他们俩的话,他给自己挑选了一个面具,取下来,在面上试了一下,“小师妹,你看我这个好看吗?” 宋时蕴偏头看过去,就见黎泓面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舌头还吐得老长。 宋时蕴:“……” 她有些佩服黎泓的审美,扶额兴叹,“大师兄,你……是不是不太想找到心上人?” 黎泓闻言,将面具拿下来,看了看,眼里满是欣赏,“这不好看吗?” 宋时蕴一时间,对黎泓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大师兄,你喜欢,不代表姑娘家喜欢。”宋时蕴微笑着,尽量说得委婉。 黎泓闻言,噎了一下,大概明白宋时蕴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着手里的面具,以他的审美来看,这面具确实挺好看的,霸气飒爽,哪里不好看了? 但是吧…… 可能姑娘家真的不会喜欢? “哎,算了!”黎泓飞快地做了决定,“反正我也没指望让姑娘看,我自己喜欢就成了!” 语毕,他就喜滋滋地去问摊主价钱。 宋时蕴:“……” 她就多余说这么一嘴。 正想着,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眼前的视野,好像缩小了许多似的,只能够看见两个小孔。 “这张面具,似乎不错。”谢如故的脸,出现在小孔前面。 宋时蕴伸手将面具拿下来一看,是一张月白色的面具,上面有一些同色的蕾丝花纹,以及点缀着一些珍珠。 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宋时蕴瞥了一眼摊位上的面具,她手里的这张面具,恐怕是摊位上面,最好看的一张了。 宋时蕴眉心松开来,望向谢如故,“世子觉得这张面具好看?” 谢如故温声道:“你觉得呢?” 宋时蕴看了看,颔首:“还行吧。” 谢如故笑道:“你喜欢就买下来。” 语毕,他就要去付钱。 宋时蕴见此,连忙问道:“谢如故,你自己不买一个吗?” 谢如故顿了一下,反问她:“那二妹妹帮我挑一张面具?” 宋时蕴:“……” 她倒是想拒绝。 但见谢如故的眼神里,有所期待。 宋时蕴到嘴边的话,就换了个样子,“行吧,那我看看。” 谢如故颔首。 宋时蕴拿着手里的面具,凑到摊位前面,认认真真地,一张一张地挑选着面具。 其实,摊位上面的面具,都大差不差。 大约是专门为了眼前的男女准备,摊位上面的面具,几乎是分为了两类。 一类是男子用的,多为兽类或者凶神武将的面具。 一类是女子用的,多是清淡素雅的颜色,偶尔也有一些花里胡哨的配色,加上一些其他鲜花或是花纹装饰。 几乎……很难挑出好看的。 宋时蕴觉得,谢如故能够给她挑选出那么一张面具,大约是非常不容易的。 她选来选去,最后只能选了一个非常普通的面具,黑色的半面具,上面带着黑色的暗纹,看上去很是朴素。 但,至少正常。 宋时蕴将面具,塞到谢如故手里,“就这个吧。” 谢如故笑着答应下来,“好。” 说着,他就动手将面具带上来,丝毫没有反对或者审视打量的意思。 仿佛宋时蕴随便塞给他哪张面具,他都会高兴地用起来似的。 好在,谢如故骨相不差,遮盖掉上半张脸的眉骨,着重突出他的眼睛唇形、下颚,愈发显得他脸型流畅立体,唇形分外地好看。 宋时蕴看得还算满意,“还可以。” 谢如故笑了笑,“那就它们俩了。” 话音落下,谢如故转身便去问摊主多少钱。 付完钱之后,谢如故亲自将宋时蕴方才摘下来的面具,为她戴上,便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黎泓戴着面具,自主地跟上他们俩。 路旁两侧,摆放着不少的花卉。 几乎这个时节应该有的花朵,包括一些奇珍,都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上面都写着价格。 随便一朵花的价格,如今都要十两银子。 看见上面标注的价格,黎泓都不由咋舌,“不是吧,这些人疯了吧?这随便一株花,就要十两银子?” 他看了看,那十两银子算是最便宜的了。 稍微好一点的奇珍,比如并蒂海棠,或者是洛阳牡丹等等,都要好几十两银子一朵! 第550章 花灯 第550章 花灯 不是一株,不是一盆,是一朵! 一朵花,要几十两银子! 要知道,寻常四口之家,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 黎泓感觉,这百花会,简直是想赚钱想疯了。 旁边正在浇花的一个小丫头,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 黎泓嘟哝:“外地来的,也不能被你们这么骗啊。” 小丫头笑道:“公子是外地来的,那就是不知者不罪了。公子是有所不知,这些花朵基本上只是用来装饰街面的,一般人家要参加百花会,就会提前好些天,自己采购所需的鲜花,带出来的花朵,也都是自己之前精心挑选好的。” 这里的花朵,就只是装点氛围,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在办百花会。 也是为了方便,一些不知道规矩,或者忘了自己准备鲜花的。 因为摘了一朵,这里就会少一朵,还要有人看着,及时填补,就比较麻烦。 价格自然就高了点。 当然,他们也不指望售卖这些鲜花,而赚钱。 毕竟这里有些花,便是给他们再多钱,他们也不会卖的。 闻言,黎泓干笑一声,“那也不能那么贵吧?有的花,不是挺普通的吗?” 小丫头回答道:“不少花看着普通,但事实上,都是我们曦城的花农,提早许久便开始精心培育的,要掐着点,让这些花卉,全部在今日绽放,展现出最美的姿态。公子若是仔细看看,应当也能过看出来,这些花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看似普通,但每一朵都美得不可方物。” “要让这些花朵,全部都在今日绽放到最美的时候,这培育花卉期间,要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要多大,可想而知。不过,价格高一点,也是想让大家谨慎一些,记得自己带花朵出门,如若需要买的话,那也算是长了个教训。” 同时,也是控制着出售的量。 如若他们这里的花,又便宜又美艳,那想必不多时,整条街上的花卉,都会被来来往往的人摘得一朵不剩。 他们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之举。 黎泓悻悻然地一挠头,没想到这里那么多规矩。 “诸位是外来的,想必是忘了簪花出门?”小丫头说完,看着他们,依旧笑得温和,“如若诸位需要买花卉的话,我们可以便宜点,只是诸位每人只能挑选一朵,稍微差一点的花卉。” 谢如故闻言,目光却放在了那一株并蒂海棠上面,“我看这海棠不错。” 小丫头闻言,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的花农,根据西府海棠改良出来的并蒂海棠,整个西城或是说整个大庆朝里面,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棵,如今拢共也就出了十来多花,因此价格是有点高的。” 谢如故淡淡一笑,伸手便摘下来一朵。 宋时蕴和黎泓还没反应过来。 谢如故便将摘下来的海棠花,别在宋时蕴的耳边。 宋时蕴不由一愣。 谢如故盯着她耳边的海棠,轻笑道:“确实不俗。” 旋即,他转头望向小姑娘,“这一朵并蒂海棠,多少钱?” 小丫头愣了愣,道:“一朵需要二十五两银子。” 黎泓:“……” 二十五两银子? 这是抢钱吧,是抢钱吧? 如果不是谢如故已经把并蒂海棠给摘下来了,黎泓肯定会按住谢如故的手,不会让他摘下来。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谢如故却是一脸的淡定,闻言便拿出来一张银票,递给了小丫头,“这是五十两的银票。” 说着,他随手又摘下来一朵并蒂海棠,“既然花开并蒂,那就再拿一朵,凑一双好了。” 小丫头捏着手里的银票,有些诧异,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花几十两银子,只为买两朵花。 谢如故拿着并蒂海棠,转头望向宋时蕴,“走吧。” 宋时蕴顿了一下,微微一颔首,和谢如故一起继续往前。 黎泓看了一眼小丫头手里的银票,颇为牙疼。 谢世子…… 黎泓只能说,定国公府真是家大业大。 五十两银子啊! 五十两银子啊!!! 就这么给出去了! 黎泓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装作没看见,急忙追上宋时蕴和谢如故。 小丫头看着手里的银票,半天没回过神来。 黎泓追上宋时蕴和谢如故,跟在他们俩身后,看着宋时蕴鬓边的并蒂海棠,他就觉得有些肉疼,忍不住说:“谢世子,两朵花五十两……不值得吧?” 谢如故闻言,把玩着手里的海棠,却道:“我觉得,很值得啊。” 黎泓:“……” 两朵花五十两,哪里值得了? “并蒂海棠,寓意好,既然买了自然得凑成两朵,这两朵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省得拆开了它们,倒是无趣。”谢如故淡淡一笑,道。 黎泓:“……” 就为了一个‘有趣’,花费五十两? 行吧,他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他不太懂。 谢如故没再理会黎泓,偏头望向宋时蕴,却笑了笑,问道:“二妹妹是不是也觉得,这两朵海棠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若是劳燕分飞,不在一处,也就没了意思吧?” 宋时蕴闻言,瞥了谢如故一眼。 她听得出来,谢如故这话里有话。 摸了摸鬓边的海棠花,宋时蕴淡淡地道:“世子爷买都买了,才来问我?” 谢如故笑道:“我这不是想听听二妹妹的见解吗?” 宋时蕴一顿,“若是有机缘,自然会在一起,若是无机缘,强行凑一对那也是无趣。” 黎泓后知后觉,才听出来他们俩似乎都话里有话。 谢如故扯起一侧唇角,“二妹妹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世间机缘千千万,若是能够在一起的,便是割断无数次,最后也还是会在一起。” 宋时蕴闻言,没再说话。 黎泓听着他们俩打哑谜,就觉得有些头疼。 这两个人说话,真的难懂。 之前的矛盾,不是都调和了吗? 今天怎么又开始打哑谜了? 黎泓有些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他不太了解的事情。 然而,宋时蕴和谢如故,显然都不是能够在这件事上,为他答疑解惑的人,黎泓只好放弃。 谢如故看了看宋时蕴,也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一起继续在百花会上闲逛着。 整个百花会,颇为热闹。 往前走了一会儿,便出现各种杂耍把戏还有各种戏曲。 不远处,还有猜灯谜。 谢如故和宋时蕴黎泓三个人,一路看过去,便凑到了猜灯谜处。 猜灯谜这里,一样热闹,站着不少人,都在猜灯谜。 百花会的灯谜,很简单。 花灯都挂在半空中的彩棚上,上面都写着一番谜面,据说谜底都和花卉有关。 有些是花卉的名称,有些是关于花卉的诗句。 只要猜对了,便会有专人取下花灯赠与。 谢如故和宋时蕴过来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这猜灯谜。 上方的花灯,都已经取下来不少,剩下来的几乎都很有难度,一时间很难被人猜出来。 “这剩下的也太难猜了。” “每年都是这样,最好的花灯上,灯谜最难猜,就是不想让我们拿走。” 黎泓看了看剩下来的花灯,感觉有人真相了。 宋时蕴听着他们的话,目光也不由地放在了那些花灯上面。 然而,人潮涌动,有不少人在横冲直撞。 宋时蕴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扑过来一个身影。 她正看着花灯,就听见谢如故忽然说:“小心——” 第551章 花酿 第551章 花酿 宋时蕴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晃,就被谢如故揽进了怀里。 几乎是同一时刻,有一个人影擦着她的裙角,倒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满脸涨红,满身酒气的年轻男子,倒下的时候,脸上的面具也摔了下去。 看着他那浑浑噩噩的样子,像是喝多了。 黎泓看着那个人,都有些不高兴,“这怎么还有人喝多了乱跑啊?” 旁边有个上了年纪的摊主,便说道:“年年都这样,前面不远处,有百花酿会,里面有各种鲜花酿的酒水,每年都会有不少人喝醉呢。” 黎泓不相信地一挑眉,“鲜花酒酿也能把人喝醉?” 摊主笑道:“一杯两杯的,肯定喝不醉,但是无论什么酒酿,喝多了,总会喝醉的。” 黎泓:“……” 这倒是有些道理。 黎泓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重新将目光放在宋时蕴身上,关切地问:“小师妹,没撞到你吧?” 宋时蕴和谢如故站在一起,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方才谢如故及时将她拉开了,她倒是没事。 只不过…… 宋时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眸色微深。 谢如故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手臂垂下去,握住宋时蕴的手掌,低声道:“跟紧我。” 宋时蕴抿着唇角,几不可见地一点头。 谢如故拉着宋时蕴的手,往前走了走。 大约是看出来,谢如故臭着一张脸,不太好惹的样子,四周的人,倒是自觉地让开了一些。 旁边的店家,很快也让人将那喝醉的人,扶到一旁的凉亭下,让人坐下来休息。 “这个地方的花灯倒是挺多的。”黎泓看出来,谢如故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好,故意打哈哈,“小师妹,你不如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宋时蕴闻言,瞥了谢如故一眼,抬头望着上方的花灯,指了一下,“这个花灯,倒是不错。” 谢如故和黎泓都跟着看过去。 就见宋时蕴指着的,是一个白玉花灯,上面镂空镌刻了不少的花朵纹样。 但是,并不艳俗。 白玉微透的质地,加上本体上雕刻出来的原色花样,看上去反而十分地漂亮。 在灯光的映照下,各个角度里面,甚至会折射出不同的光彩,落在那些花朵上面,露着几分含蓄的妖冶。 这一盏花灯放在那里,顿时将四周的花灯,全部衬托得不堪入目。 黎泓摸着下巴,不由得说:“小师妹的眼光,倒是挺好的。” “不过,这谜面好像有些难。” 黎泓看着花灯下方垂挂的灯谜,谜面是:皇天在上。 猜一朵花。 有什么花跟皇天在上有关? 黎泓正想着的时候,旁边正好有人在猜。 “牡丹吗?” “是牡丹吧,花开动京城,算是最大气的花了吧?” “如果不是牡丹,那是梅花?高洁挂枝头,很高?” 旁边的守灯人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显然,他们都没猜对。 黎泓见此,不由小声地说:“这谜面看着简单,却不好猜,肯定是暗藏玄机。” 宋时蕴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如若不难猜,这花灯怕是早就被人拿走了。” 守灯人闻言,这才笑着说:“这位姑娘说的是,这一盏花灯,乃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所做,需要工匠将玉石开片成,薄若透光,但又不影响玉石的刚性,还得在上面雕刻而玉石不损,极为考究工匠的工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 “如今这盏花灯,是我们曦城内最好的工匠,历时三年,才做成的唯一一盏,可以说是全大庆朝内也只有这一盏。” “是以,这灯自然不可让人轻易摘得。” “不过,这谜面其实还挺简单的,诸位若是想要摘走这盏花灯,倒是可以一试。” 宋时蕴听见守灯人的话,将目光重新放在那花灯上面。 四周不少人都在猜这个花灯,但一时间,都猜不出来皇天在上,跟什么花卉有关。 若论贵重,最好的金枝牡丹,自然是最贵,且最有皇家气度的。 有人猜过,却也没猜对。 若是论枝头比较高的,也有不少人猜过梅花、海棠等等。 可都没猜对。 一时间,都有些人在怀疑,守灯人是不是故意在逗他们? 宋时蕴对花灯,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见旁人都没猜出来,她自己便没怎么上心,拽了拽谢如故的手,便意兴阑珊地说:“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谢如故盯着那花灯,道:“不是想要这盏花灯吗?” 宋时蕴蹙眉,“这谜面有点困难。” 谢如故闻言,偏头看她。 宋时蕴看见他眼底的光亮,眉梢一挑,“难不成,你猜出来了?” 谢如故弯起唇角来,“也不是很难。” 宋时蕴有些意外。 一旁的守灯人闻言,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客气地问:“那阁下觉得,谜底是什么?” 他见过太多像谢如故这样,看似胸有成竹,到最后的谜底,却相去甚远的人。 守灯人一点也不相信,谢如故是真的猜出来了。 谢如故闻言,却笑了笑,“这个谜底确实简单,因为答案已经直白地给出来了。” 守灯人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意才淡了淡,“那么公子是十分确定自己的答案了?” 宋时蕴和黎泓等人,都不由看向谢如故。 谢如故握了握宋时蕴的手,颔首道:“白玉花。” 守灯人一顿。 四周的人也是一愣。 “白玉花?” “……皇天在上,皇字拆开,可不就是白玉无瑕吗?” “对哦,有点道理!” “对了,花灯就是白玉做的啊!” “所以真是挂在明面上了?” 众人都有些吃惊。 宋时蕴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确实,从谜面和明面上的信息来看,就是白玉花。 只不过,就是因为花灯材质用的白玉,压根没有人往这上面想。 这还真是明面上的信息…… 守灯人看着谢如故,有些僵硬地一笑,“没想到,真是让公子猜对了,谜底确实是白玉花。” 谢如故淡淡一笑,“所以,这盏花灯是不是应该给我?” “当然。”守灯人亲自将花灯取下来,“虽说这花灯制作不易,但我们有言在先,只要公子答对,这花灯自然便是公子的。” 守灯人将花灯递给了谢如故,满眼都是舍不得。 但是,规矩在这里。 谁也不会做那个破坏规矩的人。 谢如故将花灯接过来,就递给了宋时蕴。 宋时蕴看着眼前的花灯,顿了一下,用空着的那只手,伸手将花灯接过去。 在四周各色的灯光照应下,这花灯比挂在半空中时,看上去还要漂亮。 宋时蕴忽然说:“谢谢。” 谢如故轻笑:“二妹妹说什么呢,我没听清。” 宋时蕴沉默两秒,看向他,“没什么,没听见就算了。” 谢如故唇角的弧度变大,反而比刚才更高兴。 “走吧,继续逛一逛。” 宋时蕴点点头。 谢如故便带着宋时蕴,一路往前。 黎泓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不过…… 看着谢如故和宋时蕴走远,黎泓还是追了上去。 一行人走过花灯处,又去了百花酿。 梧桐镇和曦城这里,都盛产鲜花。 不过两边的花酿,味道却很不相同。 梧桐镇的花酿,偏柔和,多为保留鲜花味道,几乎没什么酒味。 曦城的花酿,却偏烈性,酒味十足,将鲜花的味道也烘托的十分热辣。 宋时蕴对这样的花酿没什么兴趣,喝了一杯,便放下了。 第552章 师兄 第552章 师兄 谢如故和黎泓都看出来,宋时蕴对百花会的兴趣似乎没那么高。 两个人便没在百花会久留,就带着宋时蕴回去了。 他们回到客栈时,客栈里几乎没什么人,绝大多数的人,还在外面看热闹。 只有小二在收拾客堂。 看见他们回来,小二还有些意外,“几位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如故淡淡地道:“无聊,便先回来了。” 小二:“……” 百花会这么热闹,还会有人觉得无聊啊? 不过,可能每个人性子不同? 小二笑着点点头,倒是也没说什么。 谢如故牵着宋时蕴的手,径直便上楼去休息。 黎泓对小二点点头,也跟着上了楼。 回到二楼,宋时蕴和谢如故便径直回了房间。 黎泓瞧着时间还早,本来还想跟宋时蕴说说话,询问一下,她打算什么时候继续回城的。 没想到宋时蕴和谢如故直接回了房间。 看见他们那紧闭的房门,黎泓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好先回去休息。 …… 宋时蕴回到房间里,就将谢如故给她的花灯,放在了桌上。 谢如故见此,递了一杯茶水过去,“好看吗?”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花灯,将茶杯接过来,“嗯。” 确实挺好看。 谢如故笑了笑,“好看,那我们就带回京城去,到时候挂在你床边,倒也有趣。” 宋时蕴顿了一下,也没说拒绝。 谢如故见此,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你先休息,我回去洗漱一番再回来。” 他和宋时蕴虽然现如今住在一间房,却也没有别的。 谢如故也不好意思,在宋时蕴的房间里洗漱,自然是要回黎泓的房间的。 宋时蕴闻言,点点头。 谢如故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见他出去后,宋时蕴伸手关上门,再次走回桌边,望着桌子上的花灯,她摊开右手。 掌心里,藏着一张纸条。 是刚才在灯谜下,那个撞过来的人,跌倒时趁机塞到她手里的。 宋时蕴丝毫不怀疑,那个人应该就是故意来找她的。 只不过,宋时蕴看过那个人的面容,并没有什么记忆。 她应该没见过这个人。 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人传信。 宋时蕴思及此,缓缓地将那张纸条打开来。 里面只有几个字。 【欲知真相,速来白花河畔。】 宋时蕴看着上面的字迹,略感眼熟。 这字迹……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宋时蕴仔细一想,好像是在天机门中间过。 只是…… 是谁的字迹来着? 宋时蕴记忆忽然有些模糊。 一时间竟然不起来,这是谁的自己。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这字迹确实来自天机门。 天机门…… 是谁知道了她的身份,特意来找她? 不过,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找上来,反而鬼鬼祟祟地,塞过来这么一张纸条。 宋时蕴直觉哪里不对劲。 盯着上面的字迹看了片刻,宋时蕴缓缓地将纸条收好。 …… 谢如故收拾妥当,回来的时候,宋时蕴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谢如故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床边,就见宋时蕴抱着被子,呼吸绵长,瞧着睡得正香。 谢如故眉梢一挑,心想,可能真的是这一阵子一直赶路,累着了? 他在床边缓缓地坐下来,将宋时蕴手里的被子一点点抽出,随后在宋时蕴身边躺下来。 看着宋时蕴的睡颜,谢如故刚想替她盖上被子,宋时蕴却翻了个身。 谢如故无声地一笑,将被子拉上来,目光却瞥见,宋时蕴的枕头一角,似乎露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谢如故微微一眯眼,伸手将那东西拿出来。 是一张纸条。 谢如故将纸条打开来,就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约宋时蕴见面? 看着上面的自己,谢如故几不可见地一皱眉。 这字迹,有点熟悉啊。 谢如故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宋时蕴,掌心一翻,拿出一张昏睡符来,放在宋时蕴的枕下。 安排妥当后,谢如故悄悄地起身,走了出去。 然而,几乎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床上原本应该陷入昏睡的宋时蕴,便倏然睁开眼来。 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点点远离,直至消失不见,才翻身坐起来。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出去时,关上的房门,眸光沉沉。 …… 谢如故从房间出去不久,黎泓就穿着一身黑衣,离开了客栈,径直前往白花河畔。 他来到白花河畔时,四周寂静无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 黎泓伸长了脖子,环顾四周,瞧见没有什么人影,他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是谁要约我小师妹见面,既然约了,为何不露面?你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黎泓一边喊,一边紧盯着四周的动静。 几乎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身后就传来一阵簌簌声。 黎泓倏地转过头去,同时抽出佩剑,往前一送,就抵在了来人的胸口前一寸。 来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袍,戴着面纱,看不出模样。 只是从他那挺拔的身姿来看,应该是一个年轻人。 黎泓打量着他,皱眉道:“就是你约我小师妹见面?” 来人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地问:“来的人为何是你?” 黎泓哼了一声,“来的人当然得是我!你藏头露尾,纸条不清不楚,连你是谁都不敢写明,小师妹怎么可能来见你?我也不可能让小师妹来涉险!” 那人盯着黎泓,沉默下来,似乎有些不悦。 又似乎是,没见到想见的人,便不想说话了。 黎泓见此,不耐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约见我小师妹?” 那人闻言,却冷淡地道:“我为什么要来见她,难道她不知道吗?” 黎泓一脸莫名,“我小师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那人再次沉默下来,似乎有些无言以对。 黎泓皱着眉,手里的剑往前送了一分,“我再问你一遍,阁下到底是谁,若你再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黎泓脸色一沉。 刚想动手,那人却伸手一挥。 一股罡气,瞬间将黎泓甩了出去。 下一秒,黎泓的身影,扑通一声,重重地砸在河畔,河边的水,瞬间迸溅起来。 黎泓吃痛地一皱眉,就听见那人说。 “这次看在你是她师兄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下次便没有那么轻松了。” 黎泓忙不迭地抬头看过去。 可是,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四周一片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黎泓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单手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河畔的水面,冷水迸溅到他的脸上。 他用力地一抹脸上的水,愤愤然地爬起来,揉了一把犯疼的胸口,拎着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在他离开白花河畔不久,方才那早应该离去的黑色身影,就出现在河畔。 看着黎泓那狼狈的样子,他眯起眼来。 没想到,来的人不是宋时蕴,而是黎泓。 可是,宋时蕴为什么要把纸条给黎泓? 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故作不知? 如若是故作不知,也不应该将纸条给黎泓啊…… 难不成,真的没认出来,所以格外警惕,让黎泓来试试他的深浅,看看他到底是谁? 他盯着黎泓的背影,良久,原地开了一道阵门。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白花河畔。 第553章 镜中人 第553章 镜中人 黎泓从白花河畔离开后,走了许久,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 原本热闹非凡的百花会,如今都冷淡下来,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只剩下些许的人,和一些收拾东西的人。 黎泓径直走入客栈,回到房间里。 …… 谢如故回到房间里时,宋时蕴还在睡着。 看了一眼她枕下的昏睡符,谢如故将符纸拿出来收好,在宋时蕴身边躺下来,伸手抱住了宋时蕴。 宋时蕴在睡梦中感觉到身子一沉,有些烦躁地推了他一把,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就没了其他的动作。 谢如故抓着她的手,揽着她,看着宋时蕴的发顶,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闭上眼,缓缓睡去。 宋时蕴起初有些不习惯似的,但是后来,便自然而然地缩在谢如故的怀里,睡得香甜。 一晚上,都没有醒来过。 翌日一早。 宋时蕴醒过来时,谢如故已经出去了。 她飞快地拿起枕头一看,纸条还在。 宋时蕴将纸条拿出来,放到旁边还未燃烧完毕的蜡烛上,瞬间烧成了灰烬。 见此,宋时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去换衣服。 她这边收拾妥当,换上干净的衣物刚想下楼,房门便被人推开。 谢如故端着饭菜,轻车熟路地从外面进来。 看见宋时蕴已经起来了,他有些意外地道:“醒了?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扶了扶发髻,“睡得够久了,今日还得赶路,不能再睡了,白日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 谢如故正要将饭菜放下,闻言他动作一顿,偏头望向宋时蕴,“二妹妹今日就要回去?” 宋时蕴颔首,“嗯,出来也那么久了,事情都办完了,这百花会也没什么热闹,不回去干嘛?” 谢如故沉默片刻,点点头:“也是,那我同二妹妹一起回去。” 宋时蕴没有拒绝,在桌边坐下来,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望向谢如故,轻笑道:“对了,谢世子有时间陪我回去吗?” 谢如故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我一向有时间。” 宋时蕴眉梢一挑,“世子昨天去百花会,不是去找心上人的吗?现而今,应该去陪心上人才对,怎么有时间回京呢?难不成,世子昨日并没有找到合意的心上人?” 谢如故一顿,忽然笑起来。 “自然是找到了。”谢如故在她身边坐下来,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宋时蕴,“喏,这就是她给我的定情信物,二妹妹不妨看看?” 宋时蕴看了一眼那雕刻精致的盒子,“既然是定情信物,给我看不好吧?” 谢如故笑道:“里面有我心上人的小像,二妹妹不是想见一见我的心上人吗?那不如看一看。” 宋时蕴顿了一下,失笑地一摇头。 谢如故见此,不由问道:“二妹妹这是何意?” 宋时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伸手将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只素雅的铃兰花簪。 而盒子的盖子上,则是一小块的镜子,大约是店家配来,给人梳妆打扮的。 宋时蕴的目光就落在了上面。 谢如故见此,语气轻佻,“二妹妹,可看见了我的心上人?” 宋时蕴嫌弃地道:“谢世子,你这招数有些老套了。” 谢如故眉梢一挑:“老套了吗?” 宋时蕴失笑:“我家妹妹时柔,每日看得话本子里,十本有九本中的书生,用得就是这法子去骗名门千金。” 谢如故闻言,并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笑起来,“是吗?那说明,这法子虽然老套,但很好用,不是吗?” 宋时蕴没想到谢如故脸皮那么厚。 谢如故全然没看见她眼里的嫌弃似的,故意问道:“二妹妹,看见我的心上人了吗?” 宋时蕴无奈地一笑,“没看见。” 谢如故闻言,拿起盒子,将上盖的镜子,对准宋时蕴,“这不就在这里吗?” 宋时蕴看着他那老土的套路,都替他感觉到了尴尬,“世子,你的法子该精进一些了。” 谢如故却笑:“无所谓,只要二妹妹看见了我的心上人就好。”他煞有其事地问:“不知,二妹妹觉得,我心上人长相如何?是否貌比嫦娥?” 宋时蕴:“……” 她忍不住白了谢如故一眼,“世子自己脸皮厚就算了,不要把我拉下水。” 谢如故轻笑,“原来二妹妹也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你?” 宋时蕴胳膊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些无语道:“谢如故,好好说话!” 谢如故一脸无辜,“我这不就是在好好说话吗?” 宋时蕴不由眼睛一瞪。 谢如故顿时举手投降,拿起盒子里的簪子,“二妹妹不愿意,那就不看心上人了,看看这簪子吧。” 宋时蕴瞥了一眼那簪子,“你今日一早出去买的?” 谢如故颔首,“这是百花会里出的精品,我回来时,看见了,瞧着好看,就带回来了。” 他说着,就将簪子在宋时蕴的发髻上比了比,旋即将簪子缓缓地插入宋时蕴的发髻中。 “嗯,这簪子确实好看。” 宋时蕴拿过上盖,透过里面的镜子,看了一下。 她发髻简单,原本没什么装饰,如今加了一只铃兰花簪,相得映彰,不至于太过单调,也不累赘。 倒是恰如其分。 “二妹妹觉得如何?”谢如故开口问道。 宋时蕴没有吝啬夸奖,“眼光不错。”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将她手里的盒子接过去道:“二妹妹喜欢就好。”旋即他起身,拉起宋时蕴的手,“洗洗手,回来吃饭。” 宋时蕴哦了一声,跟谢如故一起,走到盆架前洗手。 待吃完饭后,宋时蕴和谢如故便从房间里出来,找到也刚吃完饭不久的黎泓。 黎泓早上吃多了,正瘫在客堂的椅子上,摸着自己有些鼓起来的肚子。 看见宋时蕴和谢如故过来,他连忙整理好仪容,站起身来,“小师妹,你们出来了?” 宋时蕴点点头,“我们刚用完饭,打算启程回京。” 黎泓一愣,“现在?” 宋时蕴嗯了一声,“就现在,这一路回去,还得要不少时间呢,早些出发,也好早些抵达京城。” 黎泓对此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本来以为,宋时蕴和谢如故难得和好,如今又不在京城,没人认识他们,正好可以在外面多玩几天。 没想到宋时蕴和谢如故,这么快就打算回京了。 不过只要宋时蕴和谢如故原因,他倒是也没说什么。 黎泓和谢如故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回去的路上,谢如故还是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 回去的路,不必快马加鞭。 他也怕宋时蕴的身子吃不消。 宋时蕴看着那马车,也没说什么。 黎泓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宋时蕴和谢如故便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 几个人慢悠悠地,便往京城走去。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谢如故丝毫不着急,宋时蕴也没有一直强调时间。 从曦城回京城这一路,硬是让他们走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才回到京城。 这一路不怎么赶路,但是黎泓还是觉得累。 进入京城的大门后,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总算回来了!” 宋时蕴坐在马车里,正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听见黎泓这话,她似笑非笑道:“大师兄这是嫌我们这一路上走得太慢,回来太晚了?” 黎泓连忙摆手,“没,我没有这个意思,慢点有慢点的好处,但现如今回来了嘛,我肯定也高兴。” 第554章 回府 第554章 回府 黎泓知道谢如故一路上放慢速度,是为了宋时蕴考虑,怕宋时蕴身体吃不消。 尽管他觉得,小师妹现在身体已经大安,但架不住谢如故担心。 谢如故做这一切,是为了宋时蕴好,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他们在任务上面,花费的时间很短很短,剩余时间多得是。 在路上慢一点也无妨。 只不过,一直坐在马上,慢悠悠地走,也累人啊。 宋时蕴闻言,笑了笑:“回去之后,大师兄好好休息。” 黎泓嘿嘿一笑,“小师妹,你和谢世子也是。” 宋时蕴微微点头,“对了,大师兄,秋月的案子,我和大师兄说过的,大师兄还记得吗?” 黎泓了然地道:“都记着呢!任务报告我都写好了,小师妹放心吧!” 宋时蕴坐在马车上,对黎泓欠了欠身,“那就麻烦你了,大师兄。” 黎泓摆摆手,“小师妹,咱们是师兄妹,没必要这么客气。”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 谢如故见他们一直在聊,伸手将帘子放下。 宋时蕴不由向他看去。 谢如故正好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她嘴边,对她一笑,“今日这一路上,你都没吃什么东西,先吃点东西垫一垫,等会儿我带你去凤凰楼。” 宋时蕴顿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糕点,含混地道:“今日就不去凤凰楼了,等会儿我直接回平宁侯府。” 谢如故不赞同地一皱眉。 宋时蕴见此,解释道:“我出来那么久,得回去跟父亲母亲说一声,在马车里坐那么久,我也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谢如故闻言,故作叹息,“那好,我先送你回去。” 宋时蕴知道他是故作失落,但还是放缓声音,握了握他的手,“明日,我再陪你去凤凰楼。” 谢如故闻言,脸上才多了一点笑意,反握住她的手,继续投喂。 宋时蕴最后虽然没去成凤凰楼,但还是被谢如故用糕点,喂饱了。 从马车上下去时,她是半点食欲也没有了。 谢如故跟在她身后下马车,站在平宁侯府面前,还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嘱咐,“回去后好好休息。” 宋时蕴点点头,勾了勾他的手指,“我都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先放开。” 谢如故闻言,一副绿茶似的,瘪瘪嘴,这才放开了宋时蕴,“二妹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不舍得啊。” 宋时蕴哭笑不得,“这一路上,世子一直跟着我,两个多月了,现在回来后,你我都在京城,见面的时间又不会少——”说着,她忽然压低声音,“谢如故,你再怪里怪气,我就不客气了。” 谢如故叹息道:“嗯,二妹妹说得对。不过……”他忽然凑近宋时蕴,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吓得宋时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地看向四周。 坐在一旁马上的黎泓,见此连忙转过头去,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宋时蕴尴尬地推了谢如故一把,低喝:“谢如故!这是在大街上!”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二妹妹,若是害怕的话,我请陛下赐婚如何?” 宋时蕴一愣。 谢如故笑语晏晏,“正好,赐婚之后,你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天天见面了,这才叫做见面时间不会少,对吧?” 宋时蕴盯着谢如故,这次没有立即拒绝。 她只是想看看,谢如故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谢如故面上虽然像是在玩笑,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面却满是认真。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还是问了一句,“谢如故,你是认真的吗?” 谢如故笑意不减,握紧了宋时蕴的手,“赐婚亦或者求娶,我从未开过玩笑。” 之前想要求娶是认真的。 现在想要请旨赐婚,也是认真的。 谢如故想要和宋时蕴在一起,从来都是认真的。 他从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宋时蕴看见他眼底的炙热,感觉到谢如故的掌心,此时也是炙热的。 她心里不由跳了跳。 谢如故见她不言不语,眼底的笑意淡了淡,旋即叹了口气,“若是不愿,也……” 宋时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谢如故——” 谢如故看她,“嗯?” 宋时蕴抿了抿唇角,“如若你真的能够请来圣旨,我就答应定亲。” 谢如故眼睛一亮,握着宋时蕴的手更加用力,“当真?” 宋时蕴颔首,“当真。” 谢如故:“不后悔?” 宋时蕴轻笑,“谢如故,你现在怎么磨磨蹭蹭起来了?” 谢如故弯起唇角,“我这不是怕二妹妹后悔吗?” 宋时蕴盯着他的眼睛,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她温声道:“不后悔,放心。” 谢如故顿时粲然地笑起来,“好,那我可就进宫请旨赐婚了。” 宋时蕴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提醒道:“谢世子,不要高兴得那么早,陛下可未必愿意。” 谢如故摩挲着她的手腕,“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宋时蕴沉吟着点点头:“好,那就试一试。” 谢如故忽然转头,看向四周。 宋时蕴见此,刚想问他在看什么。 谢如故忽然凑过来,极为快速地,在宋时蕴的唇角,亲了一下。 宋时蕴身子一僵,有些怔愣地看着谢如故。 谢如故却对她一笑,“这就当时定亲的聘礼。” 宋时蕴心里一松,哭笑不得,“世子爷,这算是聘礼?我第一次发现,世子竟这么小气吗?” 谢如故笑道:“这只算是我下定,真正的聘礼,随圣旨到——” 宋时蕴闻言,动了动他的手,“那我就不送你了。” 谢如故了然,眉梢一挑,“早些回去休息,静待佳音。” 宋时蕴嗯了一声。 谢如故看了看他,这才放开她的手,“先进去吧。” 宋时蕴对他摆摆手,便转身入了平宁侯府。 谢如故目送宋时蕴进入平宁侯府时,才转身向马车走去。 瞥见旁边背对着大门,不敢转头的黎泓,谢如故笑了一声,“大师兄——” 黎泓闻言,这才转过头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比谢如故这个当事人,还不自在,“那,那个……谢世子,你叫我?” 谢如故一边上马车,一边说:“是啊,我送大师兄入宫。” 黎泓愣了一下,送他入宫? 开玩笑…… 是以为他没听见,宋时蕴和谢如故刚才在说什么吗? 他还能不知道,谢如故打算入宫做什么? 不过,黎泓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干笑着点头,“那,那就多谢世子了……” 如若谢如故真的能够请旨赐婚,宋时蕴的名分那就光明正大了。 这是一件好事。 黎泓挺想促成这件事的。 谢如故回到马车上,便吩咐车夫前往皇宫。 不多时,谢如故和黎泓便一前一后,入了皇宫。 另一边。 宋时蕴进入平宁侯府后,径直回到雅轩。 不过,一踏入平宁侯府,宋时蕴就隐约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 进入雅轩后,这感觉更加强烈。 “小姐,你出去那么久,可算是回来了!”秋白和霜重春晓三个人,看见宋时蕴回来,别提多高兴了。 秋白连忙端来一碗小吊梨汤,送到宋时蕴面前,“小姐一路风尘仆仆,先喝点汤消消火,我这就让小厨房去炖鸡汤,给小姐补一补。” 宋时蕴闻言,喝了一口小吊梨汤,摇了摇头,“不用,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方才吃的糕点太多了,宋时蕴感觉再过几个时辰,她都不用再吃饭。 秋白和霜重等人闻言,有些担心。 “小姐这一路赶回来,还不饿吗?” 第555章 幸运 第555章 幸运 宋时蕴嗯了一声,“路上吃了不少东西,你们就不必担心我了。” “那好吧。” 见宋时蕴都这么说了,秋白便没有强求。 “那小姐出去那么久,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请府医过来看看?”春晓关切地盯着宋时蕴。 宋时蕴无奈地笑,“你们看我的气色,像是受伤的吗?” 秋白等人看了看宋时蕴的面色。 这次从外面回来的宋时蕴,气色确实挺好的,面色红润,似乎比出门前,还胖了一些些。 不像是上次回来,那病怏怏的。 见此,秋白和春晓等人的心,放了回去。 “小姐没受伤,那我们就放心了。” “不过,小姐这次出去还顺利吗?”霜重关心道:“小姐出去那么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宋时蕴喝了几口小吊梨汤后,微微摇头,“没有什么麻烦,只不过路途遥远,多用了一些时间。” “对了……” 她抬头望向秋白和霜重等人。 “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父亲母亲去哪里了?” 按照往常,她回来这么久了,杨氏那边肯定会派人过来,请她过去,关心一下她。 但是,她今日回来后,杨氏那边一直没反应。 不像是杨氏的正常反应。 秋白闻言,哦了一声,“忘了跟小姐说,家里没出什么事情,是袁大儒家出了事情。” 宋时蕴微微一皱眉,“袁大儒?” 秋白解释道:“是,就是袁小姐的祖父,三小姐曾经在袁大儒家听学过。” 宋时蕴想起来了,“袁大儒家会出什么事情?” 秋白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袁大儒病了,为了侍疾,袁小姐也病倒了,三小姐不放心,今日便过去探望。” 宋时柔在袁大儒家听学过,袁大儒又是颇有名望的清流文人。 出于礼节,杨氏便让人备上厚礼,带着宋时柔一起去探望。 刚好是今日一早出的门,还未回来。 现在还是白日,宋清远还在衙门里,自然也没有回来。 主院那边这才没有人过来。 宋时蕴反应过来,倒是没多想,“那你们去跟门房说一声,母亲回来后,告诉我一声,我去给母亲请安。” 秋白应了一声是,便提步走出去。 宋时蕴喝完了小吊梨汤,将茶碗放在桌上,擦了擦唇角道:“我想休息一会儿,霜重和春晓,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来,然后不必留在这里守着,该去忙就去忙吧。” 霜重和春晓知道宋时蕴的性子,没有多想,两个人便一起离开。 不多时,准备好热水后,她们俩便默契地出去,没再进来打扰。 宋时蕴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后,便在床上躺下来休息。 至于皇宫赐婚的事情…… 其实宋时蕴并没有抱有什么指望。 她心态轻松地,便睡着了。 另一边。 谢如故已经进宫,见到了庆元帝。 庆元帝见他回来,似笑非笑道:“不是说病了吗,今日怎么进宫了?” 谢如故嘿嘿一笑,“忘了同陛下说。” 庆元帝瞥了他一眼,“现在是病好了?” 谢如故拱手道:“是,一切大安,多谢陛下关心。” 庆元帝用手里的书册,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说。” 谢如故应了一声是,在庆元帝下首的位置坐下来。 “说是病了——”庆元帝打量着谢如故,“可朕看你,怎么像是方才出了远门回来?这一身风尘仆仆,可不是养病养出来的吧?” 谢如故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一笑。 庆元帝将手里的书册放下来,拆穿道:“是去了外地?运城?” 谢如故惊讶道:“陛下连这都知道?” 庆元帝哼了一声,“你前脚出城门,后脚城门口的守卫,就将消息递到了宫里。” 庆元帝道:“朕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京城内出了什么事情,还瞒不过朕的耳目。” 谢如故抓耳挠腮,一阵尴尬,“这……没想到,没瞒住陛下。” 庆元帝冷哼道:“是为了平宁侯的那位千金吧?” 谢如故诚然道:“是,她方才入天司局不久,就要出远门,我不放心,便想跟过去看看,唯恐陛下不同意,我就只能偷偷去了。” 庆元帝眯起眼来,“你还知道,朕不会同意?” 谢如故干笑不语。 庆元帝皱了皱眉,“那宋时蕴就那么好,让你这么挂念,这么放心不下?如故,你应该知道,按理来说,你不能随便出京的。” 定国公手握重兵,谢如故的生母,又是衡阳大长公主,是皇室的长辈。 他们身份特殊,按照规矩,谢如故无旨不能出京,如同质子。 “上一次,你突然出京,就是为了她吧?”庆元帝语气沉了沉,“如故,你不是那么不懂规矩的孩子。” 谢如故起身,拱手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请陛下责罚。” 庆元帝闻言,眉心微皱,“如若朕真的要惩罚你,你现如今,便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行了,坐下吧。” 谢如故却还是站在那里,又是一副嬉皮笑脸地模样,“我有一件事,想请陛下下旨,现在坐下,等会儿怕是还要站起来,就不坐下了。” 听着他的话,庆元帝抬眸看他,“下旨?你这小子,不会是想让朕下旨赐婚吧?” 谢如故嘿嘿一笑,拱手作揖,“陛下真是厉害,这都猜出来了?” 庆元帝却沉着一张脸,不悦道:“如故,你应该猜到,朕不会同意。” 谢如故一顿,不解道:“陛下为何不同意?” 庆元帝瞥他一眼,“你与宋时蕴,身份不匹配,你是定国公世子,是衡阳大长公主之女,她一个养在乡下的侯府之女,哪里配得上你?再说了,你现如今为她昏了头,若是娶了她,怕是你这辈子,只会沉浸在温柔乡里,大丈夫怎么能天天沉浸在儿女情长里面?” 谢如故闻言,微微抿了抿唇角,“陛下——”他抬头望着庆元帝,“陛下真的是因为这些原因,不愿意赐婚吗?” 庆元帝脸色黑得更加厉害,“谢如故,你这是在质疑朕吗?还是说,这些原因不够吗?” 谢如故躬身道:“如故没有这个意思,但是,陛下到底为何不愿意赐婚,如故还是知道的。” 庆元帝危险地眯起眼来,“你知道什么?” 谢如故直言道:“陛下不愿意赐婚,是因为宋时蕴和时玉有相似之处,是吗?” 庆元帝脸色猛地一沉。 四周的内监,倏地全部低下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长耳朵,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乾正殿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就会选择闭嘴。 谢如故却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道:“而我选择她,也是因为她和时玉有相似之处。” 庆元帝眯起眼来,“你这话何意?” 谢如故笑了一下,“陛下应该知道,我喜欢时玉。” 庆元帝眉心反倒松开来,“谢如故,你应该知道,你和时玉的身份。” 谢如故道:“是啊,我知道,所以时玉至死,我也未曾越雷池半步,现如今她已经死了,我再想找到她,也找不到了,只能在旁人身上,找她的影子,哪怕只有一两分,也可以。” 庆元帝一顿,“你的意思是说,宋时蕴和时玉相似?” 谢如故却摇了摇头:“不,她和时玉的性子,十万八千里,长得也不相似。” 庆元帝眉梢一挑,“那你还要选她?” 谢如故扯了一下唇角,“但是,她是女子中,难得有天赋的人,偶尔用起玄术来,和时玉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但是,哪怕只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也是她的幸运,同样也是我的幸运。” 第556章 变化 第556章 变化 谢如故说着,对庆元帝一笑。 “她是平宁侯之女,与我之间的鸿沟,不再存在,陛下便会成全我们了吧?” 庆元帝闻言,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如故,你当真要娶她?” 谢如故想也不想地道:“是。” 庆元帝再问:“就为了那么一两分的相似,值得吗?” 谢如故淡笑,“有何不值?” 庆元帝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而就笑了起来,“如若你真的想要娶她,那就娶吧,赐婚的圣旨,明日一早,就回到平宁侯府。” 谢如故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淡了淡。 他抿了一下唇角,缓缓地对庆元帝拱手道:“谢陛下——” 庆元帝静默地看了他片刻,摆摆手,“方才回来,就回去休息吧。” 谢如故道了一声是,便退出了乾正殿。 看着谢如故出去,庆元帝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待一盏茶几乎喝完时,他才低声道:“出来。” 下一秒,一抹黑影,就出现在庆元帝面前。 庆元帝看了他一眼,“谢如故那边,你怎么看?” 黑影沉声道:“世子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反常之举,不过他好像确实挺喜欢宋时蕴的,回来的途中,一直与宋时蕴在一起。” 庆元帝沉吟道:“那宋时蕴,你怎么看?” 黑影道:“我们的人,调查过玉华镇之事的来龙去脉,事情都是由黎泓主导,宋时蕴只是在一旁守着,听说即便如此,她还受了伤,世子爷和他们碰面后,就一直在照顾宋时蕴的伤势,这一路回来,才用了那么长时间。” 庆元帝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你觉得,她和时玉有几分相似?” “属下觉得……二者没有可比性。”黑影低声道:“在行动中,或许和时玉公主,有那么一两分的相似,可那不过是一刹那的错觉而已,真正看下来,她与时玉公主,乃是泥云之别。” 庆元帝眯起眼来,“也是,如若她真的是时玉,天机山和邙山那边,就该有动静了,如若她是时玉,如故就不该来请旨赐婚。” 他心里清楚,以谢如故对时玉的感情来说,如若知道时玉还活着,谢如故要么帮宋时蕴恢复身份。 要么……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就该藏着时玉,而不是把他送到自己面前来。 引起他的怀疑,对宋时蕴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几次接连试探,都没有试探出来什么东西。 看样子,宋时蕴也不过是空有美貌和那么一两分的乍然相似罢了。 可就那么一两分的乍然相似,谢如故就动了心。 庆元帝灌了一口茶,“幸而当年的事情,没有让定国公府知晓。” 否则,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黑影没有说话。 庆元帝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不过,他既然喜欢宋时蕴,那朕就成全他好了,就当是卖给衡阳大长公主一个面子。” 不过,如若谢如故沉浸在温柔乡里,也是一件好事。 庆元帝没有再说什么。 黑影见此,便乖觉地消失在乾正殿内。 …… 宋时蕴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觉睡到傍晚,在一阵敲门声中,睁开眼睛。 就听见秋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姐,夫人回来了——” 宋时蕴听见秋白的声音,清醒过来,一边翻身坐起来,一边朗声道:“进来吧。” 下一秒,房门就被人推开来。 秋白和霜重春晓,拿着洗漱的物品,依次从外面进来。 秋白将热水在盆架上放下来,走过来,扶着宋时蕴起身,“小姐,方才主院那边回话了,夫人已经回来了,想请小姐过去说说话。” 宋时蕴揉了揉眉心道:“嗯,那我稍后就过去。” 秋白道:“我们这就为小姐梳妆。” 宋时蕴点点头,在梳妆台前坐下来。 霜重和春晓照顾着宋时蕴洗漱,秋白替她梳妆。 宋时蕴整理了一番。 秋白拿出来几身新衣服,送到宋时蕴面前,问道:“小姐,今日要穿什么颜色的衣物?” 宋时蕴看了一眼。 秋白想着宋时蕴以前的性子,拿出来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小姐不如试一试这一身?” 宋时蕴目光却落在另外的衣服上面,“把那身浅黄色的滚雪细纱长裙,拿过来给我。” 秋白闻言,有些意外。 宋时蕴平日穿的,有些素雅,虽然看上去雅清不少。 但是,也难免单调。 秋白等人,一直以为,宋时蕴不喜欢这些明亮的颜色。 以前但凡是挑选了明亮的衣裙送来,宋时蕴也不会穿。 也只有宋思文成亲时,宋时蕴才被迫穿上了艳色。 没想到,宋时蕴今日竟然主动选了这么一身鲜亮的衣裙。 秋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姐真的要穿这件吗?” 宋时蕴轻轻地一挑眉,“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秋白连忙摇头:“没,没什么问题,我这就伺候小姐换衣裳。” 秋白麻利地,帮宋时蕴换上新的衣裙。 宋时蕴今日,也难得梳了一个,略有些繁复的发髻,簪上了两只掩鬓,戴上了两支步摇和那只铃兰花簪。 看上去,比往日精致了许多,也衬托得她那张脸愈发明艳。 秋白和霜重等人,都有些看呆了。 宋时蕴看了看铜镜里面的自己,也有些自我怀疑,她扶了扶发髻,问道:“我这样,好看吗?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她是修炼之人,一向不怎么在乎外面的修饰。 尤其是在天机门里,大家都穿弟子服,多年养下来的经验,让她以前回到皇宫里后,也没穿过多么精美的衣裳。 加上她日常缩在天司局里,每日穿的也都是很简单的衣裙。 她也甚少去装扮自己。 今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 “好看的!”春晓听见宋时蕴的话,点头如捣蒜,激动地道:“小姐正年轻,就该如此打扮才对!这样才适合小姐!” 秋白和霜重也连连点头。 “是啊,小姐本来年纪就不大,就应该穿一些明亮的颜色!” 宋时蕴闻言,看见她们眼里的惊艳,应该不像是作假。 虽然她不习惯…… 但让自己看上去好看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宋时蕴便放下心来,道:“那就出去吧。” 语毕,她便起身,率先向外走去。 步摇随着她的脚步,微微地晃动着,光泽涟漪,如同水波。 秋白让霜重和春晓留下来,监督小厨房准备晚膳,随后她便跟着宋时蕴一起,前往主院。 几乎是一踏入主院,宋时蕴就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她脚步不由一顿。 跟在她身后的秋白,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差点撞上去。 秋白好不容易一个急刹车,堪堪停在宋时蕴的身后,不解地问:“小姐,怎么不走了?” 宋时蕴微微一摇头,继续往前走,“没事。” 秋白看了看她,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点点头,便没再多想。 宋时蕴带着秋白,进入杨氏的屋子,那似有若无的阴气便重了一些。 宋时蕴顺着阴气看过去,目光就落在了宋时柔身上。 宋时柔陪同杨氏坐在拔步床上,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疲惫,似乎是累着了。 张妈妈率先看见宋时蕴进来,提醒道:“二小姐来了——” 宋时柔和杨氏,这才抬起头来。 看见宋时蕴,宋时柔立即站起身来,扬起一抹笑。 第557章 邪祟 第557章 邪祟 “二姐姐,你回来了?” 宋时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提步走过去,“嗯,回来有些时候了。” 杨氏闻言,拉住宋时蕴的手,顶着一脸憔悴,将宋时蕴从头发丝打量到脚后跟。 见她气色还不错,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杨氏才笑了笑,“这次出门还顺利吗?” 宋时蕴温声道:“一切都好,没出什么事情。” 杨氏笑着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宋时蕴的装扮,笑意更浓,“还是这么穿好看,这样才像你这个年纪。” 宋时柔闻言,打量着宋时蕴,附和道:“是啊,二姐姐长得漂亮,就该穿这些鲜亮的颜色。” 宋时蕴淡淡一笑,“就是图个新鲜,偶尔穿一次。” 杨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后要经常穿才对。” 宋时蕴温声道:“看心情吧。” 杨氏知道她的性子,也没强求。 她对宋时蕴这个女儿,多少有些亏欠。 只要宋时蕴过的开心,旁的事情,她就不想给宋时蕴太多的约束。 “快坐下来,方才回来,别累着了。”杨氏对宋时蕴柔柔地笑着。 宋时蕴没有拒绝,任由杨氏拉着她,在她身边坐下来。 宋时柔见此,也在对面坐下来。 宋时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杨氏。 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不少的阴气。 宋时柔身上的阴气更多一点。 杨氏身上的阴气,则少了一些。 宋时蕴见此,问道:“我听说,时柔和母亲今日去了袁大儒家?” 杨氏颔首,虽然笑着,脸上却难掩疲惫。 “嗯,袁大儒病了,时柔之前在袁大儒家,叨扰了几日,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探望。” 宋时蕴道:“母亲好像累着了?” 杨氏揉了揉额角,自嘲地道:“到底是年纪大了,袁家人多,吵闹了一天,我身子便有些吃不消。” 宋时蕴闻言,望向宋时柔,“时柔,你也累着了?” 宋时柔闻言,愣了一下,讪笑道:“可能是这几日,天天担心怡玫的情况,有些睡不好,这两日确实觉得,身上有些疲累。” 宋时蕴几不可见地眯起眼来。 宋时柔和杨氏的身体变化,都是因袁家而起。 这事情,恐怕和袁家脱不开关系。 宋时蕴思及此,试探地问:“袁大儒是什么时候病下的?大夫去看过没,说是什么病了吗?” 宋时柔没多想,只以为宋时蕴是随便一问,便回答道:“病了有六七日了,一开始就是普通的发热头疼,后来病得就愈发厉害。” 袁大儒家里有私塾,宋时柔现如今,还是会去听学。 袁大儒一病,他们就知道了。 一开始,袁大儒还坚持,想要给他们讲课。 但是,一天都没坚持下来,袁大儒险些在他们面前晕过去。 私塾便只能暂停了。 宋时柔和袁怡玫关系好,看见袁大儒病了,就时常去探望。 “袁家很早就请了大夫,大夫一开始说,是普通的风寒,但是不知道怎么,袁大儒吃了几服药下去,却病得更厉害了,前两日开始,已经昏昏沉沉的,起不来身了。” 宋时柔叹了口气,“只怕,这次袁大儒熬不过去了。” 袁大儒年事已高,稍有点病,对年岁大的人来说,都很有可能要命。 如若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是,前不久,怡玫也开始病了。 袁怡玫一开始上吐下泻得厉害,袁家和大夫都怀疑,她是吃坏了东西,或是腹部受凉。 大夫开了几服药下去,袁怡玫的情况,却也没有好转。 宋时柔颇为担心,这几日几乎天天都会去袁家,看一看袁怡玫。 大约是来回奔波得多了,她确实感觉到,这两日自己的身体,有些累着了。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宋时柔是真的放心不下袁怡玫,每日不去看一看,她就担心。 她就想着,自己年轻,等这一阵子过了,好好地休息几日,定然就能够恢复了。 “袁大儒和袁小姐的病症,是否相似?”听完宋时柔的话,宋时蕴微微皱眉问道。 宋时柔闻言,思忖着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有什么相似吧?袁大儒一开始是风寒一般,怡玫是上吐下泻,不过……他们现如今都昏迷不醒,浑身高热,这算是相似吗?” 宋时蕴眯起眼来,“他们俩昏迷时,会不会突然说一些胡话,或者是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宋时柔一愣。 她再傻,听见宋时蕴这话,也察觉出来不妥。 宋时柔心里不由一紧,“二,二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袁大儒和怡玫的病症,有什么问题吗?” 杨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也有些紧张地望着宋时蕴。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在她们俩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便直接道:“母亲和时柔身上,都有阴气,时柔身上的阴气最重,母亲身上的阴气淡淡的,像是今日方才沾染上的,时柔身上的阴气却像是每日触碰后侵染入内的,我怀疑你们身上的阴气来说,就是袁家。” “所以,我觉得袁大儒和袁小姐的病症,或许没那么简单。” 宋时柔和杨氏闻言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不由一跳。 宋时柔急急地站起身来,“阴气?难,难不成袁家内有冤魂作祟吗?” 话音未落,宋时柔就不停地摇头。 “不可能啊!我之前一直在袁家听学,如若是袁家内有冤魂,那为何病的只有袁大儒和怡玫?” 袁大儒开办的私塾,听学的人不在少数。 就算她身上有宋时蕴给的护身符,躲过去就算了。 那其他人呢? 他们怎么没躲过去? 如果真有邪祟作乱,又为何只针对袁大儒和袁怡玫? 宋时蕴闻言,蹙了蹙眉,平和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时柔,你先别着急。” 宋时柔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帕子,“怡玫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是着急的……” 宋时蕴温声道:“你着急,我能够理解,但是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具体情况,我现在也没不确定。” “那,那要怎么确定?”宋时柔着急地道:“是不是要去袁家?如果要去袁家,我陪二姐姐一起去吧!” 宋时蕴看了看她的脸色,“时柔,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去袁家,如若袁家内真的有邪祟,你现在最应该远离袁家,阴气侵入太多,会伤害你的身体,影响你的寿数。” 宋时柔闻言,却着急地道:“可是,我怎么能不去?怡玫的情况,我不放心啊!二姐姐,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有你在,我肯定没事的!” 宋时蕴看着宋时柔激动的样子,也看出来她是真的担心袁怡玫。 确实。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袁家,确定一下袁家内的情况。 而要去袁家,当然需要一个熟悉袁家,和袁家交好的人,才能够带着她入袁家检查。 杨氏有些年岁,身上也沾染上了阴气,和袁家的关系,又没有那么好。 相比较而言,让宋时柔跟着去,更名正言顺。 思及此,宋时蕴看了看宋时柔,温声道:“如若你想要去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去。” 宋时柔闻言,连连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吗?” “二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太不放心怡玫的情况了!” 宋时柔抓着宋时蕴的手,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直接飞去袁家。 袁怡玫的情况,她本来就不放心。 如若只是普通的生病,也就算了。 但是,如若有邪祟那就不一样了。 第558章 安抚 第558章 安抚 普通伤病,只要好好治疗,慢慢养着就行。 但是,有邪祟作乱那就不一样了。 邪祟作乱,但凡是晚了一些,那就可能会出人命的! 想到这些,宋时柔便是心乱如麻。 “时柔——”杨氏闻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蹙眉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袁家那边现在大约也已经休息了,未必愿意待客,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吧?那样,也不算是打扰。” 宋时柔却有些着急,“可是,太危险了!娘,你没见过那些东西,如若真是邪祟,那太吓人了!” 宋时柔差点死在那些东西手上,她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邪祟有多吓人。 那东西如若要杀人,哪怕只是晚一秒,就会彻底错过。 杨氏却有些犹豫。 袁家重规矩,他们现在过去的话,只怕袁家不喜。 若是袁家得知他们过去,是为了什么的话,袁家恐怕只会更加不喜。 到时候,袁家未必愿意配合。 如若袁家不让他们进去的话,那他们现在过去也白搭。 宋时柔看见杨氏还在犹犹豫豫,只能求助地望向宋时蕴,她紧紧地拉着宋时蕴的手,哀求道:“二姐姐,你陪我一起去袁家好不好?怡,怡玫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让她出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宋时蕴看着泪眼婆娑的宋时柔,叹息道:“别这样,我没说不去。” 宋时柔闻言,眼睛瞬间亮起来,“二姐姐,那你就是答应去了?” 宋时蕴微微一点头,“嗯,我陪你去。” 说着,她转头望向杨氏。 “母亲,救人如救火,这事耽误不得,我和时柔先过去看看。” 杨氏闻言,有些担忧,“如若真是邪祟,你们要不要请天司局的人去帮忙?” 宋时蕴轻笑道:“母亲,我就是天司局的人啊。” 杨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宋时蕴是天司局的人,但是她怕宋时蕴一个人处理不了。 如若请其他天司局的人,过去协助的话,便会安全一些。 而且,如若有其他天司局的真人坐镇,袁家应该会有所忌惮。 到时候,袁家可能更愿意配合。 宋时蕴知道杨氏的担忧,她拍了拍杨氏的手背,“放心吧,母亲,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好,我是张真人的徒弟,你还不放心吗?” 杨氏一顿。 她当然相信宋时蕴的实力,但是宋时蕴毕竟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体吃得消吗? 宋时蕴对她安抚地一笑。 杨氏见此,抿了一下唇角,长舒一口气,道:“行吧,那你们早去早回,天色已晚,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宋时蕴答应下来,向宋时柔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宋时蕴出来后,就吩咐秋白去准备马车。 宋时柔跟在她身边,一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问道:“二姐姐,你说怡玫会不会出事?” 宋时蕴闻言,反问道:“你们今天去探望时,她情况如何?” 宋时柔回忆道:“怡玫就是昏迷不醒,全身高热,不过每次吃完药后,她的情况会好一些,没有袁大儒的情况那么差。” 或许是因为年轻,又或许是因为别的缘故。 袁大儒病得最为严重,哪怕是吃药也无济于事。 平时昏迷发热的情况,也更严重。 袁怡玫每次服完药后,还会清醒一小会儿,情况会有所好转。 不过,这种情况也越来越少。 宋时柔以前一直觉得,他们俩是病的缘故。 现在看来,袁怡玫的情况越来越差,肯定是邪祟的缘故! 要不然,为什么开了那么多药方,吃了那么多药,看过那么多大夫都不见好? 这些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 “那么袁家其他人呢?”宋时蕴又问。 宋时柔微微摇头,“袁家人好像还好……袁家其他人都没有生病,现在只有袁怡玫和袁大儒病了。” 宋时蕴蹙眉道:“如若是家里闹邪祟,确实不太可能,只有他们俩生病。” 宋时柔有些迟疑,“二姐姐,那你的意思是,袁家未必是闹邪祟?那,那我和母亲身上的阴气,是从哪里来的?” 最近没什么聚会,杨氏在家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在家里照看家里的情况。 宋时柔和杨氏唯一一同去的地方,也只有袁家。 除了袁家外,宋时柔想不到,杨氏还能在哪里沾染上阴气。 宋时蕴闻言,并未立即作出判断,只说:“先去袁家看看再说,你先别着急。” 宋时柔闻言,顿了一下,心里清楚,这时候只能相信宋时蕴。 她重重地一点头,“嗯,我听二姐姐的。” 宋时蕴对她笑了笑,拉起宋时柔的手,一起走出平宁侯府。 大门口,秋白已经让车夫套好了马车。 宋时蕴和宋时柔径直上了马车。 没多久,马车就赶到了袁家。 袁家此时不同于白日,亲朋好友都来探望的热闹,此时的袁家,里面透着一股死一般的安静。 宋时蕴坐在马车里,感受到马车停下来,还没下车,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阴气。 她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马车停在了袁家大门口。 宋时蕴低声道:“这就是袁家?” 坐在旁边的宋时柔,也往外看了一眼,“对,这就是怡玫家了。” 宋时蕴沉声道:“那,恐怕真是邪祟作乱了。” 宋时柔瞪大了眼睛,“二姐姐……已经确认了吗?” 宋时蕴嗯了一声,“里面的阴气,都快溢出来了。” 宋时柔心里一沉,“那,那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吧!” 宋时蕴颔首,率先跳下马车。 宋时柔也跟着下了马车。 吩咐车夫在外面等着,宋时蕴和宋时柔便提步走上袁家外的台阶。 宋时蕴看着袁家紧闭的大门,看向一旁的秋白。 秋白立即走过去,拍响起袁家的大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疲惫沙哑的声音。 “谁啊——” 伴随着声音,袁家那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来。 紧接着,一颗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 那是一个老头。 老头看了看她们,目光落在宋时柔身上时,他认出来宋时柔,立即打开门来,“原来是宋三小姐啊,三小姐不是方才回去吗,这么晚了,怎么又过来了?” 宋时柔闻言,张口就想说话。 宋时蕴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望向门房老伯,温声道:“我们有些不放心怡玫的情况,今晚想过来守着怡玫。” 老伯不由看了看宋时蕴。 宋时柔反应过来,顺着宋时蕴的话说:“对,我们就是不放心怡玫。” 见老伯一直盯着宋时蕴,宋时柔主动介绍道:“袁叔,这位是我二姐姐,也是怡玫的朋友。” 宋时蕴闻言,补了一句,“我是天司局的弟子,宋时蕴,我会一点医术,听时柔说起怡玫的情况,我正好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老伯顿了一下,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两位先进来吧,我这就去向老夫人禀报。”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便和宋时柔一起,率先走进来。 老伯将她们请到抱厦,让她们稍等,便去通传。 没多久,老伯就回来,对她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老夫人在正厅等两位,还请两位跟我来。” 宋时蕴和宋时柔对视一眼,跟在门房老伯身后,去了正厅。 正厅里,袁老夫人和其他袁家人,正一脸憔悴地坐在那里,每个人脸上俱是一副焦躁但无可奈何的模样。 老伯将宋时蕴和宋时柔带入正厅后,便唤了一声,“老夫人,平宁侯府二小姐三小姐到——” 第559章 病灶 第559章 病灶 正厅里那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人,一个个才抬起来。 袁老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坐直身体,“二小姐三小姐,老身身子发虚,不能招待二位,让两位见笑了。” 宋时柔对袁老夫人福了一礼,“老夫人言重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怡玫。” 袁老夫人呼出一口浊气,“我听说,二小姐会些医术?” 袁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宋时蕴身上。 宋时蕴微微欠身道:“是,我略懂一些皮毛,便斗胆过来看看。” 袁老夫人神色有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麻木和疲惫,“那就有劳二小姐了,我身子不爽利,就不陪二位一起去看了。” 袁老夫人说完,向身边的婆子,吩咐了一声,让婆子带宋时蕴和宋时柔去看看怡玫。 “如若二小姐能够治疗怡玫的病症,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这婆子就是了。” 宋时蕴应了一声好。 婆子对宋时蕴和宋时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宋时蕴和宋时柔,离开了正厅。 婆子带着她们,绕到后院,很快就来到了一座绣楼。 绣楼里面,一片灯火通明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透着一片死寂。 空气中,全是汹涌的阴气,以及浓烈刺鼻的药香。 宋时蕴环顾四周,除了笼罩在袁家上空的阴气外,却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这么浓重的阴气,应当是一个很厉害的邪祟。 那东西现在应该还在袁家内。 如若不在袁怡玫这里的话,那只怕是在袁大儒那里…… “宋二小姐,三小姐,小姐就在里面,两位请。”婆子此时已经带着宋时蕴和宋时柔,走到袁怡玫的房门口,微微将门扇推开一条缝来。 宋时蕴向她道了一声谢,便和宋时柔一前一后走进去。 屋子里,只有两个丫环,守在床边。 婆子跟在宋时蕴和宋时柔身后走进来,跟那两个丫环简单地说了一声。 两个丫环闻言,起身向宋时柔和宋时蕴行了一礼后,便让开路来。 宋时蕴和宋时柔这才走到床边。 袁怡玫躺在床上,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浑身是汗。 双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握着双手,浑身都写满了不舒服。 宋时柔看见袁怡玫的模样,心里一紧,立即看向丫环,“怡玫下午服了药,不是好些了吗?怎么又变得这么严重?” 她下午在这里,陪袁怡玫服用过汤药,她明明记得,袁怡玫的情况没有那么差的。 一个丫环低下头,道:“回三小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小姐服用完汤药后,是有些退热,但是三小姐刚走后不久,小姐身上的热便又起来了,甚至比之前更严重了。” 宋时柔立即担忧地追问道:“那,有请大夫来看过吗?” 丫环回答道:“已经请过大夫了,可大夫也不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只说可能是晚上风大,小姐又着了风寒,才会如此。” “大夫人呢?”宋时柔闻言,不由皱起眉来。 丫环道:“大夫都在老爷房中,老爷的情况更糟糕,所以都留在了那边。” 袁家现在上下,是彻底乱了套。 袁大儒的情况,比袁怡玫的情况更差,袁家请来的那七八个大夫,此时便都留在了袁大儒的房中。 从那些大夫的只言片语来看,袁大儒的身子,恐怕撑不过今晚。 这消息一出来,袁家上下更乱了。 袁家没有什么官职,就是普通的耕读文人之家,家里全靠袁大儒撑着。 袁家上下自然不希望,袁大儒出什么问题。 他们只能根据轻重缓急,将大夫都留在了袁大儒房间里,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大夫能够保住袁大儒。 宋时柔听见这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有轻重缓急,袁大儒年纪大情况更糟糕,袁家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不留一个大夫在这里,这一点让宋时柔心里怪不舒服的。 她只能眼巴巴地看向宋时蕴,“二姐姐,你看怡玫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急,我看看。” 宋时蕴给了宋时柔一个安抚的眼神,在床边坐下来。 她拉过袁怡玫的手,放在床边,将手指搭在上面。 一触碰到袁怡玫的手腕,宋时蕴便感觉到,一缕阴气顺着她的手指,就缠绕上来。 宋时蕴指尖凝着一抹灵力,探入袁怡玫的经脉里面。 就见,袁怡玫的体内,盘根错节的阴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的经脉。 其中一股阴气,压住了袁怡玫的灵台,这应该就是袁怡玫一直没办法清醒过来的原因。 不过,袁怡玫体内也有病灶。 看上去,应该是先病了,后侵染了阴气,才会如此。 宋时蕴捏了一道手诀,指尖凝出一抹灵力,缓缓地渗透进袁怡玫的经脉里,将她体内的那些阴气,一点点散开来。 灵气涤荡,不多时,袁怡玫体内的阴气,便荡然无存。 宋时柔局促不安地站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时蕴和袁怡玫。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见袁怡玫那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一些,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似乎都退下去不少。 袁怡玫那本来有些痛苦的,粗重的呼吸声,似乎也减轻不少。 宋时柔见此,紧张地问:“二姐姐,怡玫的情况,是不是好了一些?” 宋时蕴收回手来,瞥了一眼一旁的丫环,极低声地道:“是阴气侵染,加上原本她就病了,情况才极速恶化,我方才去除了她体内的阴气,现如今好了一些。” 宋时柔闻言,却不敢放松下来,“阴气……那真是邪祟作乱?可,可那邪祟在哪儿?哪来的阴气?” 宋时蕴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她转而拿出来几张符纸,递给宋时柔。 “这里有八张净化符。”宋时蕴低声道:“你和袁家的人相熟,看看能不能找几个人来协助你,在院子四角以及屋内四角,燃烧这净化符,可以净化内外的阴气,这样对她的恢复更加有利。” 宋时柔立即将符纸接过来,正色道:“二姐姐放心,这就交给我吧!” 宋时蕴颔首,“我在这守着她,以免阴气再伤了她,待你燃烧完净化符,我们去看看袁大儒。” 宋时柔应了一声好,转身拿着符纸就走了出去。 她将婆子和丫环都叫了出去。 宋时柔在袁家住过几日,和袁怡玫关系又好得不像话。 袁家这些下人,十分给宋时柔面子。 在宋时柔的请求下,一行人帮助宋时柔,很快就燃烧起来那几张净化符。 不多时,绣楼四周的阴气,便渐渐消散了。 原本有些阴冷的夜风,一时间仿佛都停了。 宋时柔意识到情况好转,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她顾不上多想,便急急地回到房间里。 宋时蕴听见脚步声,偏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为袁怡玫盖上被子。 宋时蕴旋即站起身来,走向宋时柔,“走吧,去看看袁大儒。” 宋时柔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时蕴身后,走了出去。 婆子见她们出来,立即迎了上来。 宋时蕴没等她说话,便开口道:“袁小姐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病势还有些缠绵,你们想办法,去请个大夫来,重新为她诊脉抓药,养个几日,便会慢慢地好起来了。” 婆子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二小姐说的果真吗?” 宋时蕴道:“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吗?” 第560章 好转 第560章 好转 婆子大喜过望,“那太好了!老奴这就去向老夫人报喜!” 宋时蕴闻言,阻止道:“还是先去请大夫,会好一些。” 婆子一想也是,便立即道:“好,我这就去街上请大夫!” 宋时蕴颔首,“听说袁大儒也病了?正好我今日在这里,不如顺道去看看?” 婆子方才瞧见袁怡玫的气色,好了许多,还算是认可宋时蕴的医术。 但是,她也看得出来,宋时蕴的医术,和天赋普通人想象中的医术不一样。 不然,宋时柔方才不会拿几张符纸出来。 如若不是宋时柔跟袁家交好,不会谋害袁家,他们也不敢配合宋时柔。 不过,现在这院子的冷风以及袁怡玫的情况,确实都有所好转。 婆子觉得,宋时蕴应该还是有些能力的。 婆子想到这儿,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若是二小姐愿意去探望老爷,我们袁家自然是高兴的,还请二小姐和三小姐先去主院,老奴这就去请老夫人过来。” 宋时蕴微微颔首,“好。” 宋时蕴看了宋时柔一眼。 两个人一起,前往主院。 婆子让丫环跟着去,自己便急急地回去,向袁老夫人报信。 宋时蕴和宋时柔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主院。 主院这里,确实比袁怡玫所在的绣楼,热闹许多。 即便这么晚了,主院内外,都有不少的人在守着,满院子的药香味,呛得刺鼻。 院子一侧,摆放着一排的药炉。 不少大夫和下人,守在药炉前面,看着里面的药。 看见宋时蕴和宋时柔进来时,那些人眼里都闪过了一丝诧异和探究,不太清楚她们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要过来的。 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他们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多问。 带路而来的丫环,更是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带着宋时蕴和宋时柔一起,走到袁大儒的房间门口。 宋时蕴走上台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屋子里的阴气更重。 丫环此时,抬手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 “大爷,您在里面吗?” 宋时蕴闻言,询问地看向宋时柔。 宋时柔了然,凑过来,小声地介绍道:“她说的应该是怡玫的父亲,袁大儒的嫡长子,这几日都是他守在袁大儒床边伺候的。” 宋时蕴恍然地点点头。 同一时间,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进来——” 丫环应了一声是,将房门推开来。 宋时蕴和宋时柔提步走进去。 丫环跟在她们身后。 屋子里的人,守在床边,听见脚步声响起,转过头来。 看见一下子有几个人进来,那面容略显沧桑和憔悴的人,有些意外,惊讶地一挑眉。 他是认识宋时柔的,但是不认识宋时蕴。 他不由问道:“宋三小姐这么晚,怎么过来了?还有这位是?” 宋时柔介绍道:“见过袁叔叔,她是我二姐姐,宋时蕴,是天司局的高徒,听我说完怡玫的病情,有些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 袁大爷闻言,有些意外地扫了宋时蕴一眼,他曾经听说过,平宁侯府出了一位贵女,颇受陛下青睐,定然是前途无量。 不过以前都是听说。 袁大爷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宋时蕴。 但是,宋时蕴身份再贵重,跟他们袁家有什么关系? 袁大爷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宋时柔见此,连忙补充道:“哦对了,我二姐姐会点医术,方才已经看过怡玫,怡玫的情况,都快大好了。” “当真?”袁大爷闻言,那通红憔悴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急忙望向旁边的丫环,求证地问:“小姐的病,真的好起来了吗?” 丫环福了一礼,道:“是,小姐看着好多了,身上没那么热了,睡得也没有那么不安稳了,瞧着是好转不少。” 袁大爷闻言,顾不上想宋时蕴是怎么治好袁怡玫的,他拍着双手,激动地道:“太好了,太好了!” 旋即,他急急忙忙地望向宋时蕴,呼吸都有些急促,对宋时蕴拱手道:“那还请二小姐,为我父亲看诊——” 宋时蕴温声道:“我这次就是为了袁老爷过来的,自然是要看看的。” 袁大爷闻言,大喜过望,立即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二小姐快请!” 宋时蕴提步走过去,站在床边,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袁老爷的身上。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里,她却看见,一个黑影压在了袁老爷身上。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仔细一看,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她紧紧地贴在袁老爷身上,乍一看,如同祖孙俩一般地依偎。 但是,她身上那磅礴的阴气,却像是一把把利刃似的,不停地刺入袁老爷的体内。 而她那半透明的身躯,看似好像没有任何重量,却像是一座山似的,压在袁老爷身上。 袁老爷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呼吸很是粗重,此时进的气似乎还没有出的气多。 那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脸上的皮肉,仿佛都因为窒息充血而肿胀。 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压力过大,而爆炸开来一样。 若是不了解的人,乍一看他这模样,定然会觉得,他快要死了。 也难怪那些大夫,会这么想。 “二小姐,你看我父亲的病,还能治吗?”袁大爷看见宋时蕴站在床边不吭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宋时蕴闻言,温声道:“您先别着急,让我把把脉。” 袁大爷闻言,连忙让开路来。 宋时蕴这才在床边坐下来,瞥了一眼袁老爷身上的影子。 那影子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此时正好向宋时蕴看过来。 宋时蕴的目光,蓦然和她的双眼,撞在了一起。 对上宋时蕴那双眸子,她立即明白过来,宋时蕴能够看见自己!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和凶狠起来,龇了龇牙的同时,缓缓地坐起来,似乎是在用眼神警告宋时蕴一样。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伸手搭在了袁大儒的手腕上。 那影子看见宋时蕴这旁若无人的动作,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她眸子里露出来一丝迟疑,不太确定,刚才是不是只是碰巧,和宋时蕴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宋时蕴没再理会她,给袁大儒诊了诊脉。 袁大儒的情况,确实比袁怡玫严重一些。 但是,他的情况却更好处理。 袁大儒体内没什么老病灶,只有汹涌的阴气,在他体内激荡着。 这样的,只要去除阴气,便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了。 宋时蕴思及此,抬头望向袁大爷。 袁大爷正紧张地看着宋时蕴,见她忽然看过来,心里一跳,有些害怕地道:“宋二小姐,我父亲如何?” 宋时蕴闻言,微微摇头,“没什么大碍。” 闻言,袁大爷松了一口气。 宋时蕴却话锋一转。 “不过,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吓到伯父。” 袁大爷闻言,脸上还没浮现出来的笑意,就沉了下去,“方才宋小姐你不是说,我父亲没什么大碍吗?” 宋时蕴颔首,“是,确实没什么大碍,但是治疗的法子有些特殊。” 袁大爷迟疑道:“怎么特殊?” 宋时蕴手一翻,拿出一张符来。 看见她掌心里的符纸,袁大爷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宋时蕴忽然将手里的符纸丢了出去。 那符纸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咻地一下,直勾勾地打在袁大儒的身上。 第561章 符水 第561章 符水 不对! 准确地来说,并不是落在了袁大儒的身上。 袁大爷定睛一看,就见那张符,分明是落在了袁大儒肩膀的半空上,距离他肩膀还有几寸之地。 袁大爷不由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那张符便迅速迸发出一抹金光。 下一秒,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就响彻在房间里。 “啊啊啊!好疼,好疼!!!” 袁大爷听见那声音,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抹身影,便逐渐在袁大儒的身上,显露出来。 看见那半透明的影子,袁大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阵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什么时候躲在了这里?!” 宋时柔和丫环,此时也看见了那个影子。 闻言,宋时蕴瞥了袁大爷一眼,“伯父您现在还觉得,她是活人吗?” 袁大爷:“……” 他看了看那半透明的影子,愕然已经,“这,这是什么意思?!她,她不是活人?!” 袁大爷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乍一看见这人,他还以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但听宋时蕴这意思,这不是活人? 可,可这总不能是鬼吧? 宋时蕴闻言,便直接道:“她难道是活人吗?” 袁大爷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下一秒,他的尖叫声几乎掀破房顶。 “鬼,鬼啊?!!!” 婆子带着袁老夫人和其他人,刚走到主屋的门口,就听见这刺耳的尖叫声。 所有人脚步一顿,心里都跟着猛地一跳。 “出什么事了?!” 袁老夫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踏入房间。 一进来,袁老夫人就看见了床上的影子,她猛然一惊,站在门口,都忘记了接下来要做的动作。 其他跟过来的人,看见袁老夫人忽然站在门口不动,刚想问是怎么了。 顺着袁老夫人的目光,往前一看。 他们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袁大爷站在床边,不停地后退,此时更是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听见脚步声传来,他才转过头来,就看见袁老夫人那骤然愣在原地的样子。 袁大爷看见袁老夫人,却像是看见什么救星似的,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袁老夫人身边,一把扶住袁老夫人的手臂,惊声道:“娘,娘!这,这里有鬼,有鬼啊!” 袁老夫人闻言,又是一愣。 原本看见床上的那个影子,她还以为是被她抓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听见儿子这话,袁老夫人这才发现,那影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袁老夫人脸皮猛地一抖,反握住袁大爷的手,“她,她是谁?” 袁大爷浑身颤抖:“鬼!她,她是鬼啊!娘!” 袁老夫人眼睛瞪得浑圆,下意识地道:“胡说什么!” 袁大爷都快吓哭了,“不,不是胡说!她真的是鬼!娘,谁家好人长这样啊!而,而且,她一直就在这里!如,如若不是二小姐用了符,我,我们都不知道她在这里!” 袁老夫人闻言,快要僵住的脑子,难得灵光地,抓住一个重要的信息点。 她连忙转头望向宋时蕴。 “宋二小姐,这……是你做的?” 宋时蕴道:“不是我做的,她确实一直在这里,袁大儒和袁小姐的病,都是因她而起,我只是让她显露出来而已。” 袁老夫人闻言,和她身后的人一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们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无语凝噎地,看着床上那影子。 那小姑娘身上,缠绕着一道道金光凝结成的丝线,仿佛是囚笼一般,紧紧地勒着她,将她困在那里,让她不得动弹。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不停地挣扎着,但是只要她挣扎一分,她身上的金线便会深入一分。 那金线深深地勒入她的皮肉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整个人勒得四分五裂一样。 那剧烈的痛苦和挤压感,小姑娘瞬间反应过来,挣扎的幅度,小了不少。 身上的痛苦,也随之减少。 意识到她越是挣扎越是痛苦,小姑娘便趴在那里不动了,只是恨恨地抬头,瞪着宋时蕴,不停地龇牙咧嘴地,露出一口不好看的牙齿。 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宋时蕴生吞活剥似的。 宋时蕴对这种东西,见怪不怪,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稀松平常。 小姑娘这副模样,没有吓到宋时蕴,袁家这些人,看见这一幕,却被吓得不轻。 一群人靠在一起,几乎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比袁老夫人更年轻一些的晚辈,甚至紧紧地贴着袁老夫人,一点都不敢更靠近。 袁老夫人怔愣地看着那小姑娘,完全是被迫的,移不开眼睛。 宋时蕴见此,主动开口道:“不知道,老夫人认识这小姑娘吗?” 袁老夫人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我,我没见过她!” 宋时蕴闻言,目光便落在了袁大爷的脸上。 袁大爷立即反应过来,急吼吼地道:“我,我也没见过!” 其他人一时间全部了然,齐齐地摇头,都表示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根本不需要宋时蕴再询问。 宋时蕴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小姑娘周身的气场以及身上的衣物,都不像是袁家人。 袁家虽然是读书人家,清流,但也不算清贫,家里的田产铺子并不算少,加上袁大儒每年得到的束修,也是一大笔收入。 袁家的人,审美穿着都很雅致,乍一看上去好像很普通,但是衣裳的料子都非常不错,是真正的低调中的高贵。 床上的小姑娘,穿着更像是难民,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打了多少层补丁。 小脸也灰扑扑的,挂着一道道灰和血痕,瞧着生前应该遭受了挺多的折磨。 不过,最让宋时蕴在意的是,这小姑娘的脖子。 她脖子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勒痕,几乎快要将她的头和脖颈分离。 不仅如此,在她的脖子下方,胸骨、两侧的肩上,还有着几个奇怪的血洞。 像是之前被打过钉子似的。 “二姐姐……”宋时柔站在不远处,看见宋时蕴忽然沉默下来,不由开口,“二姐姐,就是她害了大儒和怡玫吗?” 宋时蕴回过神来,目光却还是停留在那小姑娘身上,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时柔深吸一口气,“那二姐姐……是不是要除掉她,怡玫和大儒才能够好起来?” 袁家人最关心这件事,闻言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宋时蕴和那小姑娘。 宋时蕴淡声道:“不用,大儒和怡玫体内的阴气,都被我打散了,不碍事。” 宋时柔闻言松了一口气,“那二姐姐把她带走,就行了是吧?” 宋时蕴却摇了摇头,“不,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一问袁大儒。” 宋时柔迟疑道:“问什么?” 宋时蕴却没有回答。 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姑娘,宋时蕴拿出一张符来,走到桌子边。 她翻过来一个茶杯,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旋即将符纸丢了进去。 符纸接触到茶水,瞬间融化在茶杯里,消失不见。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拿着那杯水,便径直走向床边。 还不等袁家的众人反应过来,宋时蕴就将袁大儒扶着坐起来,将茶杯送到他的嘴边,给袁大儒灌了下去。 袁老夫人见此,倏然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二小姐,你给我们家老爷喝的是什么?” 第562章 叫爹 第562章 叫爹 宋时蕴一边灌水,一边回答道:“不是毒药,放心。” 袁老夫人:“……” 这,这回答…… 这是能让他们放心的吗? 袁老夫人急得紧皱眉头,顾不上害怕,一把推开袁大爷,想要上前来。 就在这时…… “咳咳咳——” 袁大儒忽然一皱眉,咳嗽起来。 袁老夫人和其他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袁大儒的身上。 “老爷?”袁老夫人颤巍巍地快步走过去,就见袁大儒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袁老夫人顿时激动起来,不停地唤着,“老爷,老爷你醒了?” 宋时蕴将最后一口茶水,给袁大儒灌下去后,她将袁大儒放回床上。 袁大儒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他那涨成猪肝色的脸,便逐渐恢复正常。 身上的高热,似乎也在一点点地消退。 袁老夫人见此,大喜过望,哽咽地道:“老爷,你醒一醒啊——” 袁大儒似乎是听见了袁老夫人的声音一样,眼皮动了动。 未几,他便缓缓地睁开眼来,茫然地看着床帐顶部。 看见他醒过来,袁老夫人立即凑到床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老爷,你终于醒了?” 闻言,袁大儒缓缓地一转头,目光在触及袁老夫人时,他那双空茫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焦距。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嗓子里却是一阵干涩,仿佛要裂开一样。 那撕裂的痛苦,让他的声音,都变了形。 “……你……我这……是怎么……怎么了?” 袁老夫人一把拉住袁大儒的手,沙哑道:“老爷,你突然就病倒了,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好在你醒过来了!” 袁大儒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余光就瞥见床里侧那一抹半透明的身影。 袁大儒瞳孔一震,彻底清醒过来,“她,她……” 一个她字,说了半天。 袁老夫人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说:“这不知道是哪来的丫头,更不知道为什么缠上了老爷你和怡玫,幸好有平宁侯府的二小姐过来帮忙,才抓住了她,也才让你醒过来!” 袁老夫人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袁大儒却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那影子,脸色变了又变。 宋时蕴瞥见他的反应,没什么表情地说:“袁大儒,是否认识她?” 其他袁家人,看见袁大儒醒了过来,都凑到了床边。 听见宋时蕴这话,正打算说话的众人,不由一愣。 宋时柔此时,也悄悄地走到了宋时蕴身后。 “宋二小姐,我们怎么可能认识她?”袁大爷闻言,强忍着恐惧,道:“我,我们袁家人从来没见过她!她和我们袁家,从来也没有接触过!” 其他人附和地点头。 袁大儒平时就是在家里,读书教书,对外面的事情管得很少。 而看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年岁,跟袁大儒差了两辈人。 若是说,她是袁大儒的学子,曾经来过袁家,也就算了。 但是,她显然不是袁大儒的学子。 袁家其他人,之前都未见过这个姑娘。 更何况是袁大儒? 宋时蕴闻言,却不说话,只是盯着袁大儒看。 “袁大儒,应该是认识的吧?” 袁大儒闻言,悚然地道:“不,我不认识……”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重复问了一句:“是吗?可是,她跟你有血亲关系,大儒真的不认识吗?” 众人:“???” 袁老夫人愕然地望向宋时蕴,“什,什么叫做血亲关系?宋二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宋时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袁大儒,“还是问问袁大儒吧。” “她既然缠上了袁大儒,自然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是什么,袁大儒应当比我们都清楚。” 众人俱是一脸茫然和莫名。 袁大爷忍不住说:“宋二小姐,你一定是弄错了,我父亲怎么可能跟她有血亲?我们袁家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啊!”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她,是袁大儒的血亲,与你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厚。” 袁大爷:“???” 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宋时蕴的话了? 宋时蕴显然没有再向他解释的意思,转头望向袁老夫人,“她和老夫人,更是半点血亲也没有。” 众人:“!!!!” 袁老夫人瞳孔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二小姐……你,你是不是说错了?” 她知道,这个小姑娘,绝对不是袁家的血脉。 她自己有没有这个孩子,她还是清楚的。 但宋时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是袁大儒的,却不是她的? 这是什么意思? 袁老夫人不敢想。 宋时柔也有些诧异,不由拽了拽宋时蕴的袖子,“二姐姐,你说的这话是真的吗?” 宋时蕴偏头看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时柔一顿。 是啊,宋时蕴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她不可能开玩笑。 宋时柔思及此,神色有些复杂地,望向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和袁家人都察觉到,好像不对劲。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忘了要说什么。 宋时蕴找到了这个小姑娘,又让袁大儒醒了过来,他们总不能去怀疑宋时蕴的能力。 可是,如果宋时蕴真的那么厉害,那她说的话,很大概率是真的…… 可如果是真的…… 那…… 这小姑娘岂不是…… 他们不敢相信地看着袁大儒。 袁大儒是一向最讲究规矩的人,他怎么可能在外面弄出来什么孙子孙女的? 这若是传出去,袁大儒的名声,可就毁掉了。 袁大儒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众人不由看着袁大儒。 袁大儒此时,却一直望着那个小姑娘,眼里全是恐惧,还有震惊和一丝愧疚。 察觉到他那情绪不对劲,众人就反应过来,这里面好像真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似乎也听懂了宋时蕴等人的话,忽然龇了龇牙,对着袁大儒凶狠地一笑,“爹——” 听见这话,众人猛然一震。 这一句爹,如同平地一声雷,在房间里炸开来。 爹?! 众人愕然。 袁大儒和小姑娘的年纪差看来,最少是祖孙。 若是祖孙,也就算了。 但爹…… 这是父女啊! 这差得也太多了! 袁大儒听见这话,瞳孔一缩,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有说话否认。 袁老夫人猛地握紧了袁大儒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颤抖地问:“老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袁大儒闻言,紧咬着牙关,却说不出话来。 宋时蕴见此,淡淡地道:“袁大儒,她是冲你而来的,怨气和煞气太重,所以你病倒了,也连累了袁小姐,如若不能够化解她心中的执念和怨气,那她可能会一直缠着你们,不死不休,您或许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那袁怡玫呢,还有袁家其他人呢,大儒也不在意吗?” 袁大儒听见宋时蕴这话,愣了一愣。 小姑娘此时,却看了宋时蕴一眼,眼里充满了不解。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宋时蕴好像是在帮她说话? 可是……宋时蕴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呢? 如果不是宋时蕴的话,她现在也不会被抓住。 看着宋时蕴那张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脸,小姑娘心里满是问号,完全想不明白宋时蕴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时蕴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 小姑娘很快收回目光,不想去猜宋时蕴的想法,她望着袁大儒,笑得俏皮又恶毒。 “爹,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第563章 败坏 第563章 败坏 袁大儒听见小姑娘的话,心里猛地一颤。 小姑娘对他歪了歪头粲然一笑。 袁大儒面部的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我……” 他回想着宋时蕴刚才说的话,咽了一下口水,闭了闭眼,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见袁大儒这话,袁老夫人浑身一软,猛地松开了他的手。 袁大儒偏开头,不敢去看袁老夫人的模样。 “母亲!”袁大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扶住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靠在他怀里,像是病入膏肓一样,十分虚弱。 看见她这样子,袁大爷紧咬着牙关,脸色十分难看,他不由望向袁大儒,想要说什么。 忍了忍,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姑娘听见袁大儒的话,却笑了一下,“爹不要我,我只能来找爹了。” 其他人闻言,神色各异,看着袁大儒的目光,也产生了变化。 他们原本看向袁大儒的目光,都是敬佩和孺慕,可现在那些敬佩之光,都在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不赞同。 袁大儒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浑身一紧,更加抬不起头来。 他知道,自己这件事一暴露,他一直以来的谦谦君子的模样,就会被彻底撕下来。 可是…… 现在的事情,容不得他控制。 如宋时蕴所言,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是,他不能牵连袁家其他人。 袁大儒思及此,握了握拳,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那小姑娘,一字一句地开口。 他唇角干裂,稍微一动,就透出来一股子铁锈味。 “你……你都死了那么多年,为何还要来找我?” 小姑娘闻言,脸上的笑意,啪地一下消失,“爹是不想看见我吗?” 袁大儒闭了闭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姑娘见此,脸色更冷,“爹,你抛弃我和我娘,害死了我们一次,还想再抛弃我第二次吗?” 袁大儒闻言,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袁老夫人咬着牙,一瞬不瞬地盯着袁大儒,压声问道:“老爷,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大儒闻言,脸上划过一抹羞愧,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遮羞布,在一点点被揭开。 但是,他无法隐瞒。 袁大儒喉头滚动了一下,盯着小姑娘,缓缓地开口道:“那……是我的荒唐……” 宋时柔闻言,眼皮一跳,抓住了宋时蕴的胳膊。 宋时蕴站在那里,却没有什么反应。 众人就听见,袁大儒一字一句地,把过往都告诉了他们。 其实,这小姑娘看似和袁大儒差了很多岁,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袁大儒早些年间,喜欢到处游历,四处去教学,即便成亲后,这习惯也没有更改。 他和袁老夫人成亲,一连得了两子一女后,人到中年时,更加觉得,日子枯燥,他便再次开始到处游学。 袁老夫人只以为,丈夫志在四方,应当支持,她也相信袁大儒的品性,便带着孩子,安心地在家里,等待袁大儒回来。 袁大儒那次出去后,一路游玩,最后停在一处有山有水的小镇子。 他在那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私塾,免费给镇子上为数不多的孩子授课。 他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小姑娘的娘亲。 小姑娘其实有名字的,是袁大儒亲自给她取的小名,小铃铛。 袁大儒是在一次出门去山水间写生时,遇上了小铃铛的母亲。 当时突发大雨,他被困在水边礁石上,一时间无法脱身。 幸好小铃铛的母亲,撑着船出现,看见他受困,就免费带他上岸回了自己的家。 有过那一次交集后,两个人后面的来往就多了起来。 在陆续的接触中,小铃铛的母亲如云,便喜欢上了袁大儒。 袁大儒能够感觉到,如云对自己的喜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没有透露出来,自己成亲有子的事情。 到后来,如云几乎每天都要来找袁大儒,眼里的爱慕几乎遮盖不住。 袁大儒心里清楚,却没有任何表示。 最后还是如云有些受不了了,主动跟袁大儒挑明,她想要嫁给袁大儒。 袁大儒看着年轻漂亮又温柔的如云,大约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他没有拒绝如云。 两个人就在小城镇上,成了夫妻。 可是,袁大儒心里十分地清楚,他不可能和袁老夫人和离,他还得回去。 而他也不可能带如云回去。 未得正室同时,就带一个外室回去,他的脊梁骨要被戳穿了。 更何况…… 他并未告诉过如云,自己有正妻。 如云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就是他的正妻。 若是告诉了如云实话…… 他不敢想象,情况会变得有多混乱。 他每天心里都在反复挣扎纠结,但又忍不住陷入如云的温柔乡。 他就一边麻痹着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边沉浸在和如云的小日子里。 然而,这些都是假装。 既然是假装,就有被撕碎的时候。 这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如云怀孕这件事上。 如云得知自己怀孕后,高兴得不得了,跟袁大儒笑个不停,几乎把孩子出生后的一生,都想好了。 或许是她太过高兴,完全没有看出来,袁大儒一点也不高兴。 他表面上,僵硬地笑着,心里却只有害怕。 如若孩子出生了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 他势必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怎么办? 袁大儒感觉,自己是一个挺聪明的人,在读书这件事上,一直很有天赋。 可是,在这件事上,他的聪明毫无用武之地。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眼看着如云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他一天比一天焦虑。 他好几次,想和如云说实话,也想过带如云回京城。 可他又做不到。 每次想要说实话的时候,看着如云那为了孩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又说不出来。 随着如云的肚子越来越大,临近生产时,袁大儒还收到了袁老夫人托人送去的家书,询问他何时回来,两个孩子生病了,想父亲了。 袁大儒看见家书,心情更是复杂。 袁大儒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耕读之家出来的,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其中少不了袁老夫人娘家的资助。 袁老夫人的娘家,算是一个富商,一眼就看中袁大儒的才干,出钱资助袁大儒读书。 后来,袁大儒确实也不负众望,考中了进士,在文人之中更是颇有名望。 袁老夫人的娘家,便上门说亲。 袁大儒和袁老夫人以前见过几面,对袁老夫人也算喜爱,加上感激,他就娶了袁老夫人。 两个人婚后,也算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小日子一直过得不错。 袁老夫人也颇有经商的手段,家里被她经营得井井有条,袁大儒也愈发离不开袁老夫人。 他也知道袁老夫人平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骨子里却是被宠大的大小姐,有自己的坚持和藏在温柔下的利刃。 他知道,一旦让袁老夫人知道,他不声不响地,在外面弄了个外室,还有了孩子,袁老夫人势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如云若是知道这事,定然也会和他闹。 而他定然不会在这小镇子一直待下去,他还是要回去的。 袁大儒想了许久,一直到如云生产下一个女儿后,他还是没办法和如云当面说清楚。 再次接到袁老夫人的家书后,他一咬牙,做了一个懦夫的决定。 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564章 真相 第564章 真相 袁大儒不知道如云醒过来后,看见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会是什么反应。 他也不敢想象,回到家里后,看见袁老夫人,他更是心虚,那些事情是万万不敢再提。 从那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门游历。 他怕遇到如云,怕自己这些自私自利的行为传出去,毁了自己的名声。 只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直到七八年后,袁大儒心里还是惦记如云,不知道如云和小铃铛过得怎么样了。 他犹犹豫豫,思虑了一个月,跟袁老夫人借口提出,要去游学,再看山川,便离开了京城。 只是,当他回到当初的小镇子时,他才知道,小镇子之前发过大水,整个镇子都被淹了,死了不少人。 洪水退去后,还有不少人身染疫病。 袁大儒回到小镇子时,正值疫病暴发,整个镇子上都是乱糟糟的。 官府甚至封锁了镇子,许进不许出。 袁大儒有些担心如云和小铃铛的情况,冒着风险,便进了小镇子。 他全副武装,在镇子上找了三天,最终在一处医馆的一个角落里面,找到了小铃铛和如云。 他找到小铃铛和如云时,如云已经死了。 只剩下小铃铛,气息奄奄,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袁大儒打听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她们娘俩穷,拿不出钱财来治病。 如云只能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全拿来买了两副药,给小铃铛吃,而她自己则是活活耗死了。 然而,两副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小铃铛的状态也很不好。 袁大儒见此,也十分心痛,拿出身上的盘缠,给小铃铛买药治病。 却还是,回天乏术。 小铃铛只是多活了几天而已。 那几天里,她经常半梦半醒,第一次清醒过来,看见袁大儒时,有些好奇,袁大儒为什么要救她? 袁大儒沉默良久,就跟孩子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小铃铛闻言,却只是盯着他看不说话。 没几天,小铃铛就去了。 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孩子,袁大儒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他将孩子和如云安葬后,便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他对不起如云和小铃铛,也不愿意再在那镇子久留,便早早地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后,袁大儒就病了一场。 “怪不得,怪不得……” 袁老夫人瘫坐在床边的地上,神情有些木讷,呐呐地道:“怪不得,你从外面一回来就病了,又怪不得,你病重还一直在说对不起,又说什么如云……” 她当时还以为,袁大儒是舟车劳顿才病倒了,大约是觉得病中连累了袁老夫人挂心,才说对不起。 而如云,也是袁大儒去的镇子的名字…… 她只以为,袁大儒是病糊涂了,还记挂着如云镇上的一切。 却不想,此如云非彼如云。 袁大爷等人闻言,脸色更是红一块白一块。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袁大儒什么好。 他们这个时候,也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自从那次回来后,袁大儒就病倒了。 又怪不得,袁大儒病愈之后,再也不出京城。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如云母女俩。 他们还以为,是袁大儒看出来,袁老夫人一个人,操持家务和孩子分身乏术,又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想要留在京城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他们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袁大儒是近乡情更怯,为了如云母女俩,连京城都不愿意出去了。 袁大爷以前就在心里想过,袁大儒明明是那么一个喜爱游学的人,怎么突然说什么都不出门了。 前年的时候,他还提议过,全家一起去江南水乡看看。 袁大儒当时也没反对,只说,要去他们去,他就不去了。 袁大爷当时只以为,袁大儒是懒得出门,觉得他们太过折腾,有些发牢骚才这么说。 现如今看来,袁大儒当时那话,并非阴阳怪气,而是真心的。 他确实不想出京城,也不想拦着其他人。 所以才那么说的。 只是…… 这样真的太对不起袁老夫人了。 袁大爷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袁老夫人身上。 看见失魂落魄,仿佛一个木偶人似的,坐在床边地上的袁老夫人,袁大儒神色也颇为愧疚,不由低下头来,不敢去看她,声音哽咽颤抖得厉害。 “对不住……” 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袁老夫人缓缓地抬头看他,扯出一抹苦笑,“老爷是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她们母女?” 袁大儒一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铃铛,头低得愈发厉害。 不敢去看她们任何一个人。 小铃铛望着袁大儒,眼里却满是怨毒,“你骗了我的母亲,你还害死了她!你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如云镇吗?” 袁大儒蜷缩了一下手指,似是不敢听。 小铃铛却不管不顾地,咬牙道:“那是因为,她坚信你会回来!” 袁大儒身子猛烈地一颤。 小铃铛死死地盯着他,眼眶却渐渐红了,声音哽咽起来,透着恨意,但更多得是委屈。 “我娘到死都在想着你——” 小铃铛从出生后,就没了父亲。 打从她记事起,身边就只有母亲,镇子上和村子里,很多人都说,她父亲抛弃母亲跑了,她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拖油瓶。 还有人说,她母亲不好,才被父亲抛弃了。 小铃铛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她的心目中,母亲永远是最好的。 从小到大,小铃铛身体就不好,为了照顾她,母亲费心费力,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她抚养长大。 从来不缺她的吃喝用度。 有一次,小铃铛病的起不来身,高烧不退,母亲就一直抱着她,不停地用酒替她擦拭身子,连续三个日夜,才让她的体温降下去。 虽然从小就没有父亲,但她的日子一直过的很开心。 如云很能干,即便一个人,也能够将小铃铛照顾的很好。 可是,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偏见,太重了。 所有人都觉得,是如云不好,才让丈夫抛弃她们娘俩跑了。 还有人说,是如云生了个女孩儿的原因,如果生个男孩儿,袁大儒肯定就不会跑了。 再加上,他们很排斥,女子抛头露面的事情,如云备受排挤。 镇子上高工钱的散工,他们都不让如云去做。 如云绣品不错,可是绣庄嫌弃如云晦气,也不愿意收她的绣品。 她只能给一些闺阁小姐,私下里偷偷做私活,工钱少不说,还很累人。 白日里,如云还要去给大户人家做洗衣服打扫庭院生火做饭等等散活,挣点工钱,养活小铃铛。 即便如此,如云每天抱着小铃铛入睡的时候,也从不喊苦不喊累,每天都会跟小铃铛说,她父亲有多么多么的有才,有涵养,是一个多么多么好的人。 小铃铛也会不解地问,那父亲为什么走了? 如云闻言,每每都会怔愣片刻,然后拍拍她的脊背,声音轻而坚定地说:“你父亲他就是出去办事了,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小铃铛那时候不懂,母亲这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但是,这句话就像是如云活下去的信念一样,她就一直守着这句话,一直守在如云镇上。 那么多年里,也有些人户,看见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女儿,生活困难,想要给她重新介绍一个男人,让她改嫁的。 可无论生活再难,如云从来没有松口过,任凭谁提起来,她想也不想,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 第565章 嫉恨 第565章 嫉恨 后来,如云镇上,疫病暴发初期,官府还没来得及封锁镇子。 那个时候,能够往外跑的人,都往外跑了。 如云本来也有机会跑掉的,但一来小铃铛身体不行,当时就病了。 二来,她不想离开如云镇。 她怕袁大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如果她离开了如云镇,袁大儒回去后,找不到她就不好了。 所以,她便选择守着小铃铛,留在如云镇。 她将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给小铃铛抓药治病,最后自己却倒在了小铃铛前面。 即便到死,她也没等到袁大儒回来。 小铃铛不懂母亲的选择,她只知道从小到大,身边认识的人都说,她娘太傻太蠢了。 袁大儒显然是抛弃了如云,只有如云还坚持认为,袁大儒会回来。 不过,他们都觉得,这不是袁大儒的问题。 用那些人的话说,袁大儒看着家世气度就不凡,还有满腹才学,怎么会是一般人? 人家说不定是哪来的老爷或者公子哥,跟如云玩玩罢了。 是如云自己,自视过高,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想攀高枝? 这下攀高枝不成,反倒被人抛弃了,还捡了一个拖油瓶。 以前小铃铛不懂这些话,后来她渐渐懂得了。 “我和我娘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小铃铛死死地盯着袁大儒,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一双瞳孔愈发地漆黑,冲天的煞气,从她身上溢出来。 “如若不是你,我娘不会变得那么惨,如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和我娘,都是被你害了!” “我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你才是那个害了人的坏蛋,那些人却要来指责我娘?!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唯一的错,就是没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还以为你是好人!” 小铃铛望着袁大儒,一字一句,将自己的恨意全部暴露出来。 如若不是被宋时蕴定住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活活咬死袁大儒! 不,她不想咬死袁大儒,她要袁大儒一点点在痛苦中死去,就像是她和她娘一样! 袁大儒闻言,心口剧颤,“……你,这么恨我?” 小铃铛双眼猩红,“难道我不应该恨吗?!” 她不明白,明明做错了事情的是袁大儒,为什么要她娘和她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死的是她娘和她? 当日,死在袁大儒怀里的时候,得知袁大儒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她脑海里便充斥着这个想法! 明明最该死的是袁大儒才对! 或许就是这样一份不甘,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从坟墓里爬出来,又一点一点地飘到了京城,找到袁大儒,就是为了报仇! 尤其是,找到袁大儒后,看着袁家现在过得幸福美满,儿孙满堂,而她娘却是孤坟一座,荒草白骨,她心里更恨! 如若不是袁大儒作孽,娘亲就算过不上袁家这样的好日子,至少可以嫁给一个普普通通顶天立地,对她好的男人,过完平凡普通的一生,也好过被抛弃、被践踏,到死还死得不安宁! 袁家现有的一切,更加刺激了小铃铛,她心里的恨意更强烈,便缠上了袁大儒。 一开始,她是想过,直接杀了袁大儒了事的。 可是,她想了想,像袁大儒这样的人,直接杀了他,太过便宜! 她要一点点折磨袁大儒,她要将如云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十倍百倍地,还给袁大儒。 她要让袁大儒经历过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痛苦,慢慢地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但是,太不凑巧了! 真的是太不凑巧了…… 她含恨地剜了一眼宋时蕴,“如若你再晚来几天就好了……” 闻言,宋时蕴望向小铃铛,直视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道:“就算我不来,你也不会真的那么去做。” 这话,宋时蕴说得笃定。 小铃铛像是被戳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我为什么不会?他们袁家对不起我和我娘,就算我杀了他们所有人,也是他们活该!” 袁家众人听到这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反驳什么? 反驳作孽的人,只是袁大儒,跟他们无关? 可他们又切切实实地,享受了很多袁大儒带来的风光和名声。 那些是小铃铛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可以说,他们现在日子过得越好,就衬托得小铃铛母女俩越是可悲。 他们现在还去说那些堂而皇之的话,就太不要脸了。 宋时蕴闻言,却淡淡地道:“真的吗?” 只是一个简单的反问,小铃铛却像是被人捏住脖子似的,瞬间无言。 宋时蕴无声地一叹,“你心有不甘,怨气深重,如若真的只是想要报复袁大儒,报复袁家,想要杀了袁家所有人泄愤,何至于等到今天还没动手?如若你真的想要动手,那么现在袁家倒下的,就不止一个袁大儒一个袁怡玫。” 小铃铛闻言,咬了咬牙,坚持道:“我,我就是没来得及!” 这话,任凭是谁,都听出来是她的强撑。 宋时柔和袁老夫人闻言,更是都愣了愣,望向小铃铛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宋时蕴望着小铃铛继续道:“如若你真的想要动手,就没有来不及这种可能。袁大儒和袁怡玫都病了多久?” 宋时柔立即道:“快一个月了!” 宋时蕴颔首,“是啊,快一个月了,你都没动手,你在等什么?” 小铃铛顿时哑口无言。 宋时蕴看着她的神色,叹息道:“你不说,那就我来说吧。或许,你确实恨袁大儒,也确实想杀了他,但仅限于他而已。” “如若,你还想要杀了袁怡玫……大约是她得到了,你从未得到的一切,是这样吗?” 宋时蕴盯着小铃铛的眼睛追问。 小铃铛瞬间低下头来,心虚地不敢和宋时蕴对视。 是这样吗? 这个答案,只有她心里清楚。 小铃铛如若没死的话,和袁怡玫年纪差不多。 都是花朵一样正好的年岁。 可是,袁怡玫却拥有小铃铛梦中都不敢渴望的一切。 她当初是在大街上遇见的袁大儒,就跟着袁大儒来了袁家。 一进家门,袁怡玫就笑吟吟地扑进袁大儒的怀里,甜甜地跟袁大儒撒着娇。 袁大儒对其他人,都不假辞色,但是对袁怡玫却很是慈爱温和,笑呵呵地陪袁怡玫说着话,逗着趣。 但凡是袁怡玫向他撒娇,想要什么东西,他都会给。 袁怡玫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不带给月亮的。 袁家上下所有人,有时候都会忍不住说,袁大儒太宠着袁怡玫这个孙女了,这样对她不好。 所有人都怕,袁怡玫的性子被养得太过骄纵了。 唯独袁大儒不怕。 有时候袁老夫人这么一说,袁大儒立即就很拉下脸来,反问道:“有什么好怕的?骄纵就骄纵吧,我们袁家还不差她一口饭!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我家怡玫!” 袁大儒甚至还想好了,若是袁怡玫性子真的太过骄纵,旁人不愿意娶那就算了,大不了招个上门女婿来,这样还不怕怡玫被欺负,一举两得。 在袁大儒这里,袁怡玫就是一块宝儿,说是亲孙女,看着比亲女儿还要亲。 每每看见这些,小铃铛心里的恨意,就会增加一分。 她不明白,袁大儒明明那么喜欢孩子,明明对家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肯将这好分给她和她娘亲一小份? 她更不明白,她和袁怡玫本该同龄,她才是袁大儒的亲女儿,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一切,袁怡玫却能够做袁家的掌上明珠? 第566章 代偿 第566章 代偿 或许是出于嫉恨,或许是心有不甘,小铃铛身上的阴气,仿佛察觉到主人的想法一样,对袁怡玫动了手。 袁怡玫,也确确实实是除了袁大儒外,袁家第一个遭受她攻击的人。 除了袁大儒和袁怡玫,她没有再对袁家任何一个人动手。 因为,她发现,袁家所有人,似乎都不知道如云和她的存在。 甚至不知道,袁大儒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袁老夫人见袁大儒每每在家里不开心时,还会主动建议他出去走走。 唯独袁大儒自己,近乡情更怯,不愿意出门。 她也听见过,袁大儒一个人躲起来,望着偷偷给如云做的牌位,碎碎念自己对不起如云,也对不起袁老夫人,辜负了她们俩等等。 也就是说,她和娘亲遭受的一切,其实都是袁大儒造成的,跟袁家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某种层面上来说,袁老夫人也是受害者。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袁大儒。 小铃铛或许曾经鬼迷心窍过,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向极端。 在看见宋时蕴的质问后,小铃铛就沉默下来,袁家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铃铛这副模样,显然就是被宋时蕴说中了心思! 袁家人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小铃铛也没有发疯,对他们做什么事情。 相比之下,他们袁家是多么的不坦荡。 袁大爷红着眼,忍不住望向袁大儒,以往他是最崇拜自己这位父亲的,现在却忍不住说,“父亲,你真是太过分了!” 袁大儒闻言,浑身一颤,眼睛通红地哽咽起来,他望着小铃铛,面上更是挂不住,“我……我不想的,我……我是不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该怎么面对如云和袁老夫人两个人。 那个时候,他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 他也知道,自己当时真是鬼迷心窍,才会脑子不清楚的,和如云在一起。 如果从头到尾,他和如云便没有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所有事情,都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 他当初只是想着,先解决掉眼前的痛苦,一走了之,从来没想过,在他走后,如云和小铃铛会遭遇那些。 他以为,如云那么厉害,那么能干,将来日子一定过得不会差。 如若她愿意的话,大可以改嫁。 他甚至还想过,或许等过几年,袁老夫人这边好说话点,他到时候就可以跟袁老夫人坦白,将如云和小铃铛接过来。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如云和小铃铛会过得那么惨。 更没有想到,如云和小铃铛会遭遇疫病的暴发,母女俱亡。 多得是,他们有想到的事情。 但现在说这些,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在推卸责任。 袁大儒也不想说,只能低下头来,嗫喏着说:“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吧……” 小铃铛闻言,死死地盯着袁大儒,字字泣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和我娘?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可以对袁怡玫那么好,为什么不能把那好分一点给我和我娘?” 袁大儒闻言,身体颤动得厉害,不停地摇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直没发出声音来。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或许是因为,袁怡玫袁小姐和小铃铛长得有些相似吧?”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 宋时柔不由盯着小铃铛看起来。 方才由于害怕,她一直没仔细看过小铃铛的五官。 听宋时蕴这么一说,仔细一看…… “好像还真是!” 宋时柔呐呐地道:“她看上去,和怡玫有六七分相似呢!” 不知道是侄女像姑姑还是什么原因,小铃铛现在的模样,和袁怡玫看起来,确实有些相似。 加上小铃铛死去多年,一直没有再成长,现在和袁怡玫年龄也很相仿,看上去更加相似了。 宋时柔想到这里,微微瞪大眼睛,“难道大儒是因为,想要补偿小铃铛,才对怡玫好吗?” 袁大儒闻言,低着头,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却没有说话。 他这个反应,却让大家都明白了,宋时蕴和宋时柔没说错。 袁老夫人怔怔地看着袁大儒,也反应过来,“怪不得……以前你抱着怡玫时,偶尔就会出神,仿佛是在看别人……” 有时候,她甚至会听见,袁大儒出神地呢喃:“太像了——” 袁老夫人当时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奇地询问过。 袁大儒当时推托着说,怡玫像是他老家一个远房亲戚,不过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袁老夫人还以为,袁大儒是想念自己老家的亲戚了,特别体贴地建议,让他回老家看看。 袁大儒每每都会拒绝。 她这时候才明白,袁大儒为什么会拒绝? 因为,他嘴里念叨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什么老家的亲戚! 那个人,甚至已经不在世上了! 他念叨的,从来都是小铃铛! “袁文卿……”袁老夫人喊着袁大儒的名字,踉跄着从床边站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她用尽全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袁文卿,你太让我恶心了!” 袁大儒没敢抬头。 袁老夫人声嘶力竭,“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在伤害了一个人的同时,又伤害另一个人?怡玫一直把你当成天底下最好的祖父,而你呢?你却拿她当什么?!为了你一个人良心能安,你恶心了所有人!小铃铛和怡玫做错了什么?!她们俩凭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 “以往,真是我瞎了眼!” 袁老夫人低笑一声,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真是瞎了眼啊!我这一辈子,都瞎了眼!我以前怎么会认为,你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好郎君?!我以前怎么会认为,自己能够嫁给你,有些配不上?!”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明白,不是我配不上你,从来都是你袁文卿,配不上我!” 袁老夫人娘家是商户,士农工商,在读书人面前,商户总是低一等的。 尤其是袁大儒才名远播,名气大躁,口中总是往来无白丁。 袁老夫人暗地里,没少自卑过,觉得自己配不上袁大儒,识字不多,没有办法陪他谈史论今,风花雪月。 只能尽力地在家务事上帮助他,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尽可能地,缩短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袁老夫人现在才算是看清楚,他们俩之间确实有差距,但不是她配不上袁大儒。 而是袁大儒配不上她。 她也才知道,看人不能看皮。 袁大儒外表装得再好,内里也是败絮其中! “如若我当年没有嫁给你就好了……” 袁老夫人望着袁大儒,发泄一番后,眼里满是一片死灰,不见白点光亮。 语毕,她推开扶着自己的众人,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走。 宋时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她身上暴涨的死气。 她不由一皱眉,旋即她拿出一张符来,塞给宋时柔,低声道:“你去看看袁老夫人,把这护身符偷偷放在她身上,另外嘱咐袁家的人,照顾好袁老夫人。” 宋时柔闻言,意识到什么似的,惊地瞪大眼睛,望向宋时蕴。 宋时蕴给她使了个眼色。 宋时柔压下心里强烈的疑问,握紧手中的护身符,转身就追了出去。 宋时蕴见此,重新看向袁大儒和小铃铛。 “如今过往恩怨,全清楚了。”宋时蕴盯着小铃铛,“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也做不出来那么狠绝的事情,不如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跟我走吧。” 第567章 带走 第567章 带走 小铃铛紧抿着唇角,一副浑身带刺的模样,“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宋时蕴盯着她:“难不成,你不想见你的娘亲吗?如若你跟我走,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你的娘亲。” “娘亲……” 听见这两个字,小铃铛脸上凶狠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茫。 她愣了愣,眼里满是质疑夹杂着一丝的希冀,“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再见到我娘亲吗?” 宋时蕴颔首,微笑道:“当然可以。” 小铃铛抿了抿唇角,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却更多了几分孩子气,“可是,我好久没见到阿娘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死后就可以和娘亲团聚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如云死得比她早,早早就去投胎了的缘故。 死后,小铃铛一直没找到如云。 她也不知道如云去哪里了。 她想要来纠缠袁大儒,报复袁大儒,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找不到如云了。 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袁大儒一个亲人。 众人听见小铃铛的话,面上都有些不忍。 袁大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小铃铛,可是嗓子里却像是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撑得他嗓子生疼又酸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相信我。”宋时蕴盯着小铃铛,对她笑得温和,“小铃铛,你应该知道,我很厉害的,不然你现在也不可能被我控制住,对不对?我能够控制你,就有办法解决掉你,但我并没有那么做。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才想帮你的,这个时候,你应该相信我,也必须相信我。” 小铃铛闻言,怔怔地望向宋时蕴。 看见宋时蕴脸上那温和的笑,她不由一愣,恍惚间仿佛真的看见了她的娘亲。 她知道,宋时蕴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宋时蕴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她明白,宋时蕴真的有这种能力。 宋时蕴真的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她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也就是说,宋时蕴想要杀她轻而易举,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这种谎言来骗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愿意帮她。 想到这种可能,小铃铛吸了吸鼻子,重新看向宋时蕴,眼神里充满向往,“那我跟你走,只要你让我见我阿娘,我可以不伤害他们。” 宋时蕴闻言,心里了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想对小铃铛做什么事情。 如果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件事,那就再好不过。 宋时蕴拿下了小铃铛身上的符纸,对她伸出手,“过来吧。” 小铃铛看了看她那并不算宽厚的掌心,将自己的小手,缓缓地放在宋时蕴的手掌上。 宋时蕴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从床上下来。 看见这一幕,床边的其他人,尽管心里不再害怕她,甚至还有些同情,但看见她下来,众人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小铃铛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也不在乎这一点。 宋时蕴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站定,目光便重新落在袁大爷和袁大儒的身上。 “我会带着小铃铛离开,这件事便算是就此了结。”宋时蕴说着,拿出来一叠净化符,递给袁大爷。 “你们袁家人,拿上这些符纸,在袁家的四方角落里,一起点燃,净化掉院子里的阴气即可。” “至于袁大儒和袁怡玫剩下的病症,只要找大夫调理即可。如若你们担心的话,也可以拿两张净化符,放入他们的药中,让他们随药一起服下,只要吃上两次,他们体内的阴气,就会净化掉了,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袁大爷现在对袁大儒的心情,十分复杂,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还是不希望袁大儒出什么意外。 他还是伸手将符纸接了过去。 袁大爷拿着符纸,看了一眼床上脸色煞白的袁大儒,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变成一片死寂。 他转头望着宋时蕴,深吸一口气,对宋时蕴欠了欠身,“谢谢你,宋二小姐,今日多亏了你,只是今日家中事务繁多,恐怕没时间招待二小姐,我就不送二小姐了。” 宋时蕴不怎么在意地道:“无妨,我这就带小铃铛离开。” 袁大爷歉然道:“麻烦二小姐了。” 宋时蕴没再说什么,拉上小铃铛的手,就走了出去。 看见她带着小铃铛离开房间,众人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重新看向袁大儒。 袁大儒倒在床上,盯着小铃铛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说什么。 “祖父……”袁大爷的长子,喊了袁大儒一声,神色很是纠结,又关切:“您没事吧?” 众人闻言,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袁大儒,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不希望,袁大儒有什么三长两短。 袁大儒重重地喘息着,脸色白得吓人,像是涂了一层面粉,像是没有听见众人的话一样,他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眼里落下泪来。 好像很是舍不得小铃铛,又像是愧疚难当。 袁大儒见此,也不知道该跟袁大儒说什么,便直接向身边的人吩咐道:“长度,你去请大夫来给你祖父看看。” 袁大爷的长子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袁大儒旋即望向其他人,有些疲惫地道:“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老爷子这边现在或许并不想让你们陪着。” 这话,倒是实话。 袁大儒现在这模样,怕是不愿意让人看见的。 众人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袁大爷站在床边,望着袁大儒,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红着眼,说了一句,“父亲,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啊?” 袁大儒闻言,愣愣地看向袁大爷。 袁大爷双眼通红,哽咽道:“我娘做错了什么?那如云姑娘又做错了什么?我一直以为,父亲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我无才无能,不配做您的儿子,可是,父亲你都做了什么?” 袁大儒脸色更白了,浑身颤抖得厉害。 “我一直是将你当成榜样的……”袁大爷声音越来越小,“可我现在还能说什么?” 袁大儒心里一颤,声音都在颤抖,“居合——” 袁大爷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道:“算了,您早些休息吧。”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袁大儒想要说什么,袁大爷却转身往外走去,并不太想听。 不多时,袁大爷的长子就带着大夫,进来为袁大儒看诊。 袁大儒早些年喜欢到处行动,似乎确实给身体打下了不错的底子,阴气一被驱散,身子就好了不少。 大夫也说,袁大儒只是现在有些虚弱,伤了底子,需要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碍。 只不过,袁大儒年岁已高,这次又伤了底子,必须得好好养护。 如若养不好的话,还是会妨碍寿数的。 袁大爷的长子连连记下来,旋即请大夫开了方子后,恭恭敬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就在袁家请人为袁大儒和袁怡玫治疗的时候,宋时蕴和宋时柔已经会合。 宋时柔去看了看袁老夫人,趁着袁老夫人不防备的时候,将护身符放在了袁老夫人身上。 宋时柔又通知了袁老夫人的长媳,请她好好照顾袁老夫人,以免出什么差错。 除了今晚这样的事情,袁家人以往再不相信这些事情,现在也不得不相信。 袁大夫人也怕袁老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现在一直守着袁老夫人。 第568章 赐婚 第568章 赐婚 宋时蕴将小铃铛收进了养魂符里,和宋时柔会合后,交流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她便点点头道:“有人陪着就好。” 宋时柔一边跟宋时蕴往外走,一边叹息道:“不过,我看老夫人的神色好像还可以,看上去还挺精神的,我陪着她的时候,她还一直安慰我,让我放心,不用担心她。” 袁老夫人很是坚强。 但是,宋时柔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袁老夫人不可能全然不在意的。 只不过是在人前强撑罢了。 宋时柔以为她,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暴露出来自己的脆弱,便没有久留,只是请了袁大夫人去陪伴袁老夫人。 “那就让袁家人自己陪着吧,或许袁老夫人还会自在一些。”宋时蕴拍了拍宋时柔的肩膀,温和地道:“我们现在,先回去吧。” 宋时柔点了点头,“嗯,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别让母亲等太久了,不然母亲定然会担心的。”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便和宋时柔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平宁侯府后,宋时蕴和宋时柔一起去见了杨氏。 杨氏果然还没有休息,一直在等她们回来。 看见她们俩平安无恙地回来,得知事情已经全部解决,杨氏松了一口气,“解决就好,你们回来就好,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宋时蕴。 “尤其是时蕴你,刚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 宋时蕴笑着应了一声好,就和宋时柔一起离开了主院,各自回去休息。 秋白春晓和霜重,也一直在等宋时蕴。 看见她回来,雅轩内的人都放心下来。 几个人伺候着宋时蕴洗漱后,替她铺好床,便离开了。 宋时蕴在床上躺下来,心里盘算着,明日一早,带着小铃铛去天司局,想办法请钟判官过来,请他带着小铃铛去见一见如云。 当年小铃铛死后,没有看见如云,大约是因为如云已经去了阴曹。 只是不知道,如云现在有没有去投胎,现在还在不在阴曹。 希望一切顺利。 宋时蕴这么想着,大约是奔波了多日,确实有些累了,没多久宋时蕴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宋时蕴还没睡到自然醒,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出事了出事了——” 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秋白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门外传来。 即便是一头死猪,都被吵醒了。 宋时蕴倏地睁开眼来,一边皱着眉站起身来,一边有着被打扰的不耐烦道:“怎么了?” 秋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出大事了!宫里来了圣旨!” 圣旨? 听到这两个字,宋时蕴彻底清醒起来。 她飞快地翻身下床,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就看见秋白和春晓霜重等人,全部站在门口。 天光微微亮,看样子天色还早。 宋时蕴蹙眉道:“宫里来了圣旨?” 秋白飞快地点头:“是!方才送来的圣旨,还是陛下身边的大内监,亲自送来的!听说是给小姐的赐婚圣旨,现在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小姐必须要过去!” 赐婚? 宋时蕴一愣。 她立即想起来,昨天她和谢如故说过的话。 谢如故…… 居然还真的去宫里请旨赐婚了…… 最关键的是,庆元帝竟然真的同意了!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宋时蕴抿了一下唇角,想不太明白。 然而,现在没有多少给她思考的时间。 秋白着急地道:“小姐,快些去前厅吧!内监大人正等着呢,这事儿可耽误不得啊!” 她说着,连忙去抓宋时蕴的手臂。 一旁的春晓,拦住她,“秋白姐姐,先给小姐梳妆啊!小姐这样,怎么能去前厅?” 闻言,秋白和霜重才注意到宋时蕴,现在还穿着一身寝衣。 秋白啪地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真是糊涂了糊涂了……” 她转头急忙望向春晓和霜重。 “你们俩赶紧去准备热水,我现在就去帮小姐梳妆!” 春晓和霜重立即答应下来,三个人顿时忙活开来。 宋时蕴被秋白拉进房间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秋白按在梳妆台前。 秋白急得团团转,脚下都快起火了。 她转身拿过来一身粉白色的衣裙,又取来一套华贵但还算低调的头面,便飞快地给宋时蕴梳妆。 宋时蕴几次三番地张了张口,想要阻拦秋白,但见秋白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她还是沉默下来,任由秋白收拾。 霜重和春晓很快就拿来温度正好的热水,又取来香膏,为宋时蕴洗漱。 待宋时蕴洗漱完毕,秋白又急急地给她上了一个淡妆,看上去总算是能够应付过去后,宋时蕴才在她们的簇拥下,匆匆地去往前厅。 她赶到前厅时,杨氏和宋清远已经带着宋家其他人跪了一地。 内监大人拿着圣旨,站在上方,一丝不苟。 看见宋时蕴过来,宋清远连忙对宋时蕴招了招手,“时蕴,快过来……” 内监大人闻言,望向宋时蕴,脸上多了一抹客气的笑容,“想必这位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了吧?” 宋时蕴欠了欠身,“宋时蕴见过大人。” 内监笑道:“二小姐客气,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跪下接旨吧。” 宋时蕴应了一声,虽然有些无奈,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是跪下来。 内监见此,笑呵呵地打开圣旨,便开始朗声宣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为了宋时蕴和谢如故赐婚。 圣旨之上,将宋时蕴吹得天花乱坠,各种夸奖她的人品如何如何的好,和谢如故如何如何地相配,特此赐婚。 而且,还限期一月内,让她和谢如故完婚。 “二小姐,接旨吧。”内监宣布完毕,望向宋时蕴,将手中的圣旨,送到宋时蕴面前。 宋时蕴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来。 众人这才稀稀拉拉地站起身来。 宋清远看了看宋时蕴手里的圣旨,有些狐疑地问:“……陛下怎么会突然下旨赐婚?” 内监笑道:“侯爷竟然还要问我吗?那自然是,二小姐与世子爷两情相悦啊——” 他说着又望向宋时蕴,笑眯眯地道:“世子爷对二小姐可以说是一片赤诚,这份赐婚的圣旨,还是世子爷亲自进宫请来的,可见世子爷对二小姐得用心啊。” 宋时蕴闻言,淡淡一笑。 一旁的宋思文,听得倒是很是高兴。 杨氏和宋清远有些怔愣,但这个结果,也算是一件好事,两个人对视一眼,神色也算是高兴。 唯有宋时柔,紧锁着眉头,一脸的忧愁,紧张地望着宋时蕴,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内监又夸了宋时蕴几句,杨氏让张妈妈送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囊,才将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二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内监一走,宋时柔便快步走到宋时蕴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紧张地道:“陛下怎么就赐婚了?” 宋时蕴还没说话,宋思文便说:“这有什么的?如故兄爱慕时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想要请陛下赐婚,这也正常,陛下那么疼爱他,同意这门婚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宋思文说着,笑着望向宋时蕴,“这赐婚不赐婚的,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时蕴和如故兄很般配,你们俩在一起,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放心了。” 第569章 梦境 第569章 梦境 “这有什么好放心的?!”宋时柔想也不想打断宋思文的话。 宋思文和宋清远杨氏等人,这才发现宋时柔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宋思文有些迟疑地道:“时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怎么不能放心了?” 在他看来,谢如故人挺好的,最重要的是,谢如故喜欢宋时蕴,宋时蕴也喜欢谢如故。 两情相悦,这不是挺好的吗? 宋时柔闻言,张了张口,就想要说话。 宋时蕴却看了她一眼。 注意到宋时蕴的目光,宋时柔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她脸色一变,有些支支吾吾:“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宋清远和杨氏宋思文等人,俱是一脸狐疑地望着宋时柔。 不用多说,三个人都感觉得出来,今天的宋时柔有点怪怪的。 “时柔,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宋思文忍不住说:“你刚才到底为什么那么说?” 宋时柔结结巴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硬着头皮道:“我,我就是觉得……谢世子……太,太吊儿郎当了,看样子不像是好人。” 闻言,宋思文心里的疑惑,瞬间被打消,哈哈一笑,“你啊,就是外面的传闻听太多了,其实如故兄人挺好的,外界的传言不可信。” 宋时柔抿了抿唇角,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她是真的不太相信。 在她看来,谢如故确实不值得信任。 只是…… 这些话,她只能想一想,不能说出来。 宋时柔只能望向宋时蕴,这些话她不能说,但她相信宋时蕴肯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宋时蕴却对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道:“时柔就是太紧张了,但是大哥说得对,外界的传言不可信。” 宋时柔紧皱着眉:“二姐姐……” 宋时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时柔狠狠一抿唇,将嘴角压了下去,没再说什么。 宋思文和宋清远等人也没有多想。 杨氏望着宋时蕴,拉起宋时蕴的手,有些关心地问道:“时蕴……世子请旨赐婚这件事,可提前和你说过吗?” 宋时蕴颔首,“跟我说过的。” 宋思文闻言,顿时笑起来,“如故兄早就说过了,若二妹妹不同意,他是不会去请旨的,他现在既然请旨了,那想必自然是二妹妹同意了的!” 杨氏闻言,求证地问道:“时蕴,这是真的吗?” 宋时蕴微笑道:“是,他说过要我同意才行。” 杨氏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点笑模样,“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这样至少说明,谢如故对宋时蕴是真的上心。 杨氏就不用担心,宋时蕴嫁过去受欺负了。 他们平宁侯府在定国公府面前,算是高攀。 若是宋时蕴嫁过去,真的被欺负,平宁侯府也爱莫能助。 现在得知谢如故对宋时蕴那么上心,平宁侯府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如今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也容不得他们拒绝。 “陛下赐婚,限期在一个月内完婚——”杨氏语气忧愁,但笑得高兴,“这婚期的事情,恐怕我得去和衡阳大长公主殿下好好商量商量。” 宋时蕴闻言,几不可见地一眯眼。 这份圣旨…… 其实有点奇怪。 下旨赐婚就算了,但一般要么指定一个时间完婚,要么就让他们自己择期完婚。 居然还有限期一个月内,必须完婚的…… 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的旨意。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 “门房那边,早就传了消息过来。”宋思文听见杨氏的话,笑呵呵地说:“定国公府那边一早就送了拜帖过来,说是稍后大长公主会亲自来咱们府上。” 杨氏心里一惊,“有这样的事情?” 宋思文无比肯定地点头,定国公府的拜帖和赐婚的圣旨,是前后脚到了定国公府。 那时候,宋思文刚好要一早出门去国子监,正好赶上定国公府的人,送了拜帖来。 他当时还在好奇,大长公主为什么过来。 还没等他将拜帖拿给杨氏,一群内监便匆匆地赶到平宁侯府门口。 “看样子,衡阳大长公主比我们还着急呢。”宋思文说着,还不忘打趣地看了宋时蕴一眼。 杨氏闻言,很是高兴,“那回头我再和衡阳大长公主好好商量商量。” 宋清远紧皱的眉心,也松开了,没再多说什么。 宋时柔见此,却一直紧盯着宋时蕴,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宋时蕴对她一笑,跟杨氏和宋清远打了一声招呼后,她就拉着宋时柔的手,向雅轩走过去。 一避开众人的耳目,宋时柔就忍不住说:“二姐姐,这赐婚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要和谢世子成亲?” 宋时蕴淡笑:“有什么不可吗?” 宋时柔一把握住宋时蕴的手,“二姐姐,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宋思文等人不知道,被谢如故蒙蔽就算了,可宋时蕴是知道的啊! 她什么话都跟宋时蕴说了的。 “别太紧张。”宋时蕴安慰道:“我之所以同意他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宋时柔紧抿着唇角,脸色有些紧绷,“不是,二姐姐,你一定是被谢世子骗了!你,你说过的,我的梦境,可能有预示!我还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宋时蕴一顿,“什么事情?” 宋时柔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在二姐姐你出远门的这段时间里,我经常做噩梦。” 在宋时蕴刚出门的那一晚,宋时柔就做了一场噩梦。 梦境里,是谢如故拿着剑,杀了宋时蕴,还将宋时蕴的尸骨分别藏了起来。 那一天晚上,宋时柔被吓得从噩梦中惊醒,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唯恐宋时蕴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一早,宋时柔就让人试探着,去定国公府打听了一下。 得知谢如故病了,一直在府中养病,宋时柔的心里才稍稍地安定一些。 可是,没多久,她又梦到了一个梦境。 那是一个全新的梦境。 梦境里,仍旧是谢如故拿着染血的剑,面前躺着一具尸体,却不是宋时蕴。 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姑娘。 宋时柔不知道她是谁,但她有一种直觉,那个人一定和宋时蕴有关系。 “你看见他杀害了另一个人?”宋时蕴听到这话,略有些意外的一愣。 宋时柔不停地点头:“对!千真万确!我真的梦见了,我没有骗你,二姐姐!如若只是一次梦境,我还可以跟我自己说,那都是假的,可是……我梦见了好几次,他在杀人!” 宋时蕴不知道,自己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梦境的预示。 总之,她确实梦见过好几次,谢如故拿着剑在杀人。 他杀害的人,不是宋时蕴就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还在一次梦境中看见,谢如故将尸体摆放在一个奇怪的高台上,像是祭祀一样。 那个时候的谢如故的神色,太奇怪了! 宋时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那些! 看见那个时候的谢如故,她心里一颤,就在惊吓之余,梦境里的谢如故,却像是看见了她一样,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和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宋时柔当即就被吓醒了! “二姐姐,你说过的,我的梦或许带有一点点的预示性,我总是梦见这些,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宋时柔把问题反抛给宋时蕴。 她是真的觉得,谢如故有问题。 否则自己怎么总会梦到那样的谢如故? 第570章 上吊自尽 第570章 上吊自尽 不仅如此,以前宋时蕴也说过,宋时柔的梦境,或许带有一定的预示性。 她上次就梦见过,自己差点被溺死,也梦见过一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得到了验证。 因为不太重要,她都没有告诉宋时蕴。 这些都可以说明,她的梦,真的有预示性! 宋时蕴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总是梦见谢如故,心里愈发觉得不安。 尤其是在,谢如故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时,她心里的不安达到全新的巅峰。 她心里有一个不祥的念头,也许谢如故是去找宋时蕴了! 为此,宋时蕴曾经坐立不安,辗转反侧,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她想要联系宋时蕴,却没有什么办法,不然她早就联系上宋时蕴,将这件事告诉宋时蕴了。 这次宋时蕴刚回来,就碰见袁大儒家的事情,宋时柔还没来得及说上这些。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时蕴这才刚回来,赐婚的旨意就这么快下来了! 谢如故这也太快了,完全没给她时间! “二姐姐,我是真的害怕谢如故,会对你做什么……”宋时柔紧紧地抓着宋时蕴的手,满脸全是担忧,“二姐姐,我希望你好,你相信我——” 宋时蕴微微皱着眉,沉思着宋时柔的话。 宋时柔的梦境,确实有一定的预示性。 这一点,在她过往的梦境中,都得到过验证。 宋时柔也是一个轻易不会做梦的人,不太可能无缘无故连续梦见谢如故。 而且…… 宋时柔梦见的谢如故,和她梦境中的谢如故,也太相似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像是假的。 但那梦境里,谢如故应该并不是要害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梦境里变成了那个样子。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二姐姐,你在想什么?”宋时柔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二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宋时蕴温和地看她,“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我也相信你。” 宋时柔有些紧张地道:“那赐婚的事情……” 宋时蕴看了一眼手里的圣旨,淡淡一笑,“没关系,圣旨已经下了,现在我们也拒绝不了,婚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不用着急,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时柔握紧了宋时蕴的手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总觉得,宋时蕴如若跟谢如故在一起,肯定会出事的! 但是…… 就像宋时蕴所说的一样,圣旨已经下了,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们总不能去抗旨。 宋时柔顿时无比烦躁不安,“都怪那个谢如故!” 如若不是谢如故跑去求旨赐婚,他们也不会陷入这么尴尬被动的局面。 宋时蕴闻言,失笑地提醒道:“他去求赐婚,是我同意的。” 宋时柔:“……” 她愣了愣,望着宋时蕴,有些干巴巴地道:“我,我不是说你二姐姐……” 宋时蕴轻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说我,只不过现在已经木已成舟,就别说其他的了。今日,你跟我说的这些,切记不可以告诉别人,只要你我知道就好,明白了吗?” 宋时柔知道,她们俩的对话,无凭无据,传出去只会让定国公府生气。 平宁侯府在定国公府面前还是不够看。 如若衡阳大长公主真的生气了,吃亏的还是她们。 更何况,这些事情都没坐实,现在说出去,只会打草惊蛇。 宋时柔明白这些道理,深吸一口气,道:“二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只要你我知道!” 宋时蕴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对了,袁家闹成那样,你今日去看看吧,别担心我。” 宋时柔现在一颗心,都挂在宋时蕴身上,哪里顾得上其他? 听见宋时蕴的话,她才想起来袁家。 袁怡玫现在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宋时柔不免有些担心,也看得出来,宋时蕴这分明是想要支开她。 宋时柔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压下心里的担忧道:“那我先去袁家看看好了,二姐姐,你自己要多当心。” 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着宋时蕴。 宋时蕴莞尔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宋时柔抿了抿唇角,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目送着她走出去后,宋时蕴脸上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不见。 她垂眸看向手里的圣旨,蹙了一下眉头。 宋时柔的梦境……到底预示着什么? 看样子,她真的得去见一见一些老朋友了。 宋时蕴思及此,回雅轩换了一身劲装,便进宫回天司局去应卯。 宋时蕴赶去天司局时,宋时柔先一步抵达袁家。 但是,已进入袁家,宋时柔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袁家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接待宋时柔的管家,都始终低着头,看样子情绪不高的样子。 宋时柔见此,有些担忧地问道:“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管家心事重重地低着头,听见宋时柔的话,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宋时柔。 宋时柔心里一沉:“真的出事了吗?” 管家望着宋时柔,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些含糊地道:“也,也没有……” 宋时柔急忙说:“乔爷爷,怡玫是我的好朋友,袁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如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请你务必告诉我,也许我能够帮得上忙呢。” 管家闻言,脑海里回想起来,宋时柔和宋时蕴昨天晚上过来后,袁大儒和袁怡玫的情况都跟着好起来。 也许,真的能够请宋时柔帮帮忙。 思及此,管家叹息一声,道:“三小姐有所不知,昨天晚上,我们家老夫人险些上吊自尽——不,是已经上吊自尽了!” 宋时柔瞳孔一震,“什么?怎么会这样?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管家回答道:“幸亏被发现得及时,老夫人没有大碍,只是……” 昨天晚上,宋时柔和宋时蕴离开不久,袁老夫人便借口自己累了,想要一个人好好休息,让别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吵她。 袁大儒那边发生任何事情,也不要再告诉她。 所有人都以为,袁老夫人是和袁大儒置气,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不再理会袁大儒也正常。 袁大夫人却还是有些担心,本想留下来陪着袁老夫人的。 袁老夫人却很烦躁地,将袁大夫人撵了出来,还说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一个袁家人。 众人只以为,袁老夫人现如今恨极了袁家所有人,一看见袁家人或许就会想起来,袁大儒的所作所为。 所以才那么抵触。 袁大夫人虽然担心,却也不敢再刺激袁老夫人。 袁大夫人想了想,为了照顾袁老夫人,她便住进了袁老夫人隔壁的厢房。 袁大夫人还让袁老夫人身边的婆子,都守在门口的走廊上。 这样一来,袁老夫人房间里有任何动静,她们都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以防不测。 但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袁大夫人辗转反侧,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音。 袁大夫人一瞬间清醒过来,骤然坐起身来,还没等她向外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婆子们的惊呼声,就从外面传来。 “老夫人上吊了,来人啊——” 听见这喊声,袁大夫人急吼吼地赶了过去。 袁家其他人,很快也赶到了袁老夫人的房间里。 第571章 宋时柔的劝说 第571章 宋时柔的劝说 看见房梁上那半截白绫,袁家人都被吓了一跳。 袁老夫人当时已经被人放到了床上,她白着脸,气息奄奄地闭着眼。 袁大夫人在床边,哭得不行,所有人都在问袁老夫人,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就算没了袁大儒,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还有那么多孩子,怎么能选择自尽? 然而,无论别人说什么,袁老夫人始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宋时柔闻言,咬着唇角,“老夫人怎么这么想不开?” “幸亏当时,那白绫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了,不然老夫人怕是早就已经驾鹤西去了。”管家叹息着道。 宋时柔闻言,微微一顿,“白绫突然断了?” 管家道:“是啊,就是因为白绫,突然断裂,老夫人才掉了下来,这才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婆子。” “要不然,结果会怎么样,真是不敢想……” 宋时柔闻言,握紧手里的帕子,忽然想起来,宋时蕴昨天晚上跟她说的话。 袁老夫人果然还是想不开…… 宋时柔连忙望向管家,“乔爷爷,我去看看老夫人吧。” 管家有些为难,“老夫人现在定然是不愿意见客的。” 宋时柔蹙了蹙眉,“可是,也许我有办法让老夫人振作起来呢?” 管家一愣,眼睛旋即亮了起来,“真的吗?” 宋时柔温声道:“让我试试吧。” 管家犹豫片刻,在宋时柔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他带着宋时柔,便赶去了袁老夫人的房间。 宋时柔进去时,就听见袁大夫人哽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母亲,你就吃点东西吧,一直不吃不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母亲……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不能为了那件事,损害自己的身体啊……” “就当是为了我们这些孩子……” 可是,任凭袁大夫人说了什么,袁老夫人却一点反馈都没有。 听不见袁老夫人的声音,宋时柔心里更为担忧。 管家带着宋时柔走到帷幔外,没有直接进入内室,“大夫人,宋三小姐过来看望老夫人了。” 坐在床边,正掉眼泪的袁大夫人,听见这话,她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不耐和哽咽,“都什么时候了,母亲哪有……” “是谁?” 袁大夫人刚想让管家,将宋时柔送出去,袁老夫人那沙哑至极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袁大夫人连忙望过去,就见一直闭着眼一声不吭的袁老夫人,此时却睁开了眼睛。 袁老夫人眼睛猩红,僵硬地转头,望向帷幔后,吸了一口气,重复地问了一句,“谁……” 袁大夫人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对外面的人说:“快,快请宋三小姐进来!” 管家闻言,望向宋时柔,“三小姐,请进吧。” 宋时柔点点头,自己打起帘子,提步走了进去。 袁老夫人直勾勾地看着,瞧见宋时柔进来,她眼睛亮了亮,像是一棵腐朽的老木头,重新迸发生机。 袁大夫人见此,望向宋时柔,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三小姐,这边请!” 宋时柔提步走过去。 袁大夫人立即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让宋时柔在床边坐下来。 宋时柔道了一声谢。 几乎是她刚一坐下来,一双微凉的,又很是粗糙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掌。 宋时柔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对上袁老夫人猩红的眼。 袁老夫人看着她,眼眶通红,声音愈发地哽咽,“劳烦你还来看我,昨天的事儿,谢谢你……” 袁大夫人听得不太明白。 宋时柔脑海里却是灵光一闪,柔声道:“老夫人,那白绫突然断裂是因为,护身符吗?” 袁大夫人听得一脸懵。 袁老夫人几不可见地一点头,“是……” 旋即,她又苦笑一声,“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偷偷在我身上放了一张护身符。” 昨天晚上,她故意支开袁大夫人和袁家所有人,就是不想活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她忙了一辈子,为之操劳了一辈子的人和事,都是假的。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丈夫,更是早就背叛了她,还害死了两条人命。 如若追究起来,那两条人命的死,和她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没办法对如云母女的死,无动于衷。 也没有办法,继续面对袁大儒。 所以,她选择自尽。 可是,就在她将自己挂上白绫,感受着窒息一阵阵袭来时,她后腰突然一热。 下一秒,一道金光从她身上发出,像是一把利刃似的,刷的一下,白绫便突然断裂开来。 她一个失重,重重地砸到地上,这才惊动了外面的人。 “三小姐,你是个好人……”袁老夫人说到这里,重重地喘息两声,拍了拍宋时柔的手,声音愈发苦涩,“可是,你不应该救我……” 宋时柔闻言,猛地握紧袁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命是自己的,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啊,那些事情与你的性命相比,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袁老夫人艰难地摇摇头,“不,三小姐,你年龄太小了,还是不太懂……” 宋时柔却打断她的话,坚定地道:“我懂,老夫人,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袁老夫人还想说什么。 宋时柔却盯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并非平宁侯府的千金。不过,这件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我以为自己是平宁侯府的二小姐,以这样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的身份是假的,我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享受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亲情疼爱和荣华富贵——” 宋时柔说着,对袁老夫人一笑。 “我和老夫人,也算是感同身受吧?这么多年的认知,突然被颠覆,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变了一样,是吧?” 袁老夫人怔怔地望着宋时柔,“你……外界不是说……” 外界一直传言,宋时柔和宋时蕴是双生胎,只是一女体弱,从小养在外面而已。 宋时柔闻言,笑了一下,“那不过是父亲母亲,为了我的体面,才对外那样说的。但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我心里的难过,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心态,是不是和老夫人一样?” 袁老夫人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其实,抛去那一点点的不顺心,其他方面对我们都很好。” 宋时柔笑了笑,“我父亲母亲祖母都很疼爱我,很在乎我的感受,给了我最大的体面,就连二姐姐也对我很好,家中兄弟姐妹都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轻视我。” “老夫人虽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可袁家其他人,都很敬重您,您的孩子们也都很尊敬孝顺你。”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有没有袁大儒,对您的生活现在都造不成什么影响,又何必为了那点不重要的事情,害了自己的性命?” “我二姐姐也常说,人的命数固然有定数,但是只要自己想得开,换一条路走一走,命数就会不一样。您那么厉害,没有袁大儒的那几年里,您也能够撑起偌大一个袁家,为什么要为了这点事情,要死要活呢?” 袁大夫人闻言,心里一酸,连忙说:“是啊,母亲,其实您不知道,袁家上下更佩服的从来都是您,不是父亲。” 第572章 不再相见 第572章 不再相见 袁大儒固然才名远播,可是袁家内受到的照拂很少,袁家人看见的,更多的是袁老夫人的付出。 如若不是袁老夫人,哪有现在偌大的袁家,和声名远播的袁大儒? 袁老夫人听见她们的话,眼睛红了红,她紧抿着唇,喉咙里却还是传出来一声重重的哽咽声。 看见这一幕,袁大夫人和宋时柔却松了一口气。 袁老夫人抬起手,捂着眼睛,身子微微颤抖着,显示出她现在的真实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老夫人才放下手来,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充满了坚定的光芒,和刚才的死寂完全不一样。 她望向宋时柔和袁大夫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感谢,“谢谢你们,你们说的对,我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把自己耗死在这里。” 袁大夫人眼里露出一丝喜悦,“母亲能够这样想,那就太好了。” 袁老夫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宋时柔见此,想要帮忙。 袁老夫人却抬手拦住她。 宋时柔看了看她,停了下来。 袁老夫人一手扶着床头,一手压着被褥,紧咬起牙关,极为勉强地坐了起来。 宋时柔和袁大夫人看得都很担心。 袁老夫人却不肯让他们任何人帮忙。 好不容易靠着床头坐起来,袁老夫人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望向袁大夫人,“把汤药拿来吧。” 昨天晚上,袁老夫人摔伤还挺严重的。 袁家请了大夫来,给袁老夫人开了汤药,让她好好养身。 但是,袁老夫人却一直不肯喝。 听见这话,袁大夫人大喜过望,“母亲,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 她忙不迭地跑出去,没多久,便端着一碗带着热气的汤药,走了回来。 “这汤药一直在炉子上煨着,温度刚刚好。”袁大夫人欢天喜地,拿着汤药送到床边,“母亲,你快服下吧,服下这汤药,身体就可以快点好起来了。” 袁老夫人道了一声谢,将药碗接过去,看着那热气缭绕,她脸色一沉,一仰头,带着一丝坚定决绝地,一口气喝完。 看见这一幕,宋时柔和袁大夫人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 喝完汤药后,袁老夫人又主动地提起,想要吃饭。 袁大夫人连忙将热好的饭菜送过来。 同一时间,外头却传来一个消息,袁大儒那边想要见袁老夫人一面。 来传消息的是袁大爷。 “父亲他……下不来床。”袁大爷站在袁老夫人的床边,神色说不出来的奇怪,甚至有点羞愧,不敢去看袁老夫人,有些含糊地说:“得知母亲出事,他很担心,险些从床上滚落下来……母亲,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找您。” 袁大爷现在,真是左右为难。 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母亲。 他知道袁大儒这件事做的不光彩,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也没有办法,完全切割。 尤其是今天一早,袁大儒得知袁老夫人险些自尽,强撑着想要下床,结果差点从床上滚落。 袁大爷得知情况过去时,袁大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哀求。 袁大爷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又没有办法答应下来,只能来求袁老夫人的意见。 袁老夫人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听见这话,袁大夫人紧张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旋即望向袁大爷,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让他先别说这话。 老夫人的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万一再刺激到袁老夫人,怎么办? 袁大爷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过来,但他也架不住袁大儒一直苦苦哀求。 在他的记忆中,袁大儒一直风度翩翩,颇有君子之风,这个时候却哭倒在他面前,哭得涕泗横流。 袁大爷才发现,袁大儒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没有办法拒绝袁大儒这副模样。 袁老夫人闻言,却没有什么神色,只是一口一口地继续喝着粥。 房间里顿时安静地,有些诡异。 宋时柔坐在一旁,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袁大爷更是不安地搓着两只手,浑身都有些紧绷,几次三番地偷偷觑着袁老夫人的神色,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袁大爷心想,果然,母亲还是不肯原谅父亲…… 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去,回绝袁大儒。 就在这时,袁老夫人却开了口。 “我不会再见他。” 袁大爷闻言,倏地抬头望向袁老夫人,愣了一瞬间,心里却感觉没那么意外,他只是呐呐地喊了一声,“母亲……” 袁老夫人抬头望着他,目光极为平静,仿佛昨天备受打击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些年,我为了袁家付出良多,现在的袁家有我一半的功劳。”袁老夫人说:“我不会去死,也不会这么将袁家拱手送出去。”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我也不想提什么和离不和离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再见他,以后就让他住在前院,不要再踏足后院。” 袁大爷微微怔愣,“母亲,这……父亲不会同意吧……” 袁老夫人淡淡一笑,“他同不同意,重要吗?” 袁大爷和袁大夫人俱是一愣,这会子终于在袁老夫人身上,渐渐地,看见了袁老夫人年轻时飒爽的模样。 “他如若不同意,那就签了和离书来。”袁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道:“如若他不怕丢人,愿意和离,我也没什么所谓。” 袁大爷看见这样的袁老夫人,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他思忖片刻,深吸一口气:“母亲,我会和父亲说明这些的,您现在就好好养着身体。” 袁老夫人闻言,对他一笑,“辛苦你了,居合。” 袁大爷摇摇头,“母亲,好好休息。” 袁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袁大爷对她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开。 袁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宋时柔陪在旁边。 没多久,就得到了袁大儒那边的消息。 袁大儒得知袁老夫人不愿意再相见的话,据说愣了许久,然后痛哭了一场,一直喃喃自语,是他对不起袁老夫人,对不起小铃铛和如云。 袁大爷担心他有个什么意外,就一直守在旁边。 据说袁大儒哭了许久后,才终于开口,他同意以后会一直呆在跨院,再也不去见袁老夫人。 他会将自己圈禁起来,不再出跨院,而袁家还是袁老夫人的。 袁老夫人想如何处理袁家,就如何处理,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希望能够尽力地弥补一二,也希望袁老夫人接下来的日子,能够过的痛痛快快,舒舒服服。 袁老夫人闻言,沉默了良久,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袁大爷看了看袁老夫人,几次三番地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化为一片沉默。 他对袁老夫人拱了拱手,便离开了主院。 宋时柔见此,便提出告辞,没有再逗留。 袁老夫人已经重新振作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袁老夫人请袁大夫人帮忙,恭恭敬敬地将宋时柔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 宋时蕴早就回到了天司局报到。 她进入天司局时,只有周真人和刚回来不久的黎泓在。 两个人正在讨论最近的案子,就听见宋时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今日的天司局,怎么这样冷清?” 周真人和黎泓循声望过去。 看见宋时蕴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脸上顿时同时浮现出一抹笑意。 “二小姐——” “小师妹,你回来了?!” 宋时蕴微笑着,走到周真人和黎泓跟前,“这不是回了京城吗,我肯定要回来报道的。” 第573章 养尸阵频发 第573章 养尸阵频发 黎泓嘿嘿一笑,挠挠头:“我还以为,小师妹你要多休息两天呢。” “昨天周师叔问起来的时候,我还说你可能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周真人也笑了笑,“就算不是为了休息,我也以为二小姐你要继续休假呢。” 说着,他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可听说了,今日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平宁侯府和定国公府?” 黎泓一听,顿时一拍手,“对了!赐婚这事儿,我一早就听说了!小师妹,恭喜啊,你和谢世子终于修成正果了!而且还是陛下赐婚,这说出去多有排面儿啊!” 宋时蕴听见他们的话,倒是笑的十分平静,“只是赐婚,又没成亲,我自然还是有时间的,我这刚入天司局不久,哪好意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间过来,自然还是要过来的。” 黎泓和周真人瞧见,宋时蕴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被赐婚后的喜悦,有些意外。 “小师妹,陛下赐婚,难道你不高兴吗?”黎泓脑子一抽,直言不讳地问道。 宋时蕴失笑道:“大师兄,我就算再高兴,也不能天天挂在脸上,逢人就说,‘哎,你知道了吗,陛下给我赐婚’了吧?” 黎泓闻言,不好意思地一笑,“嘿嘿,好,好像是这样……是我想多了……” 周真人哈哈一笑,“也是,二小姐一向沉得住气。只不过,我们俩本来还以为,赐婚之后,二小姐就要忙着准备婚事。” 自古以来,成亲都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尤其是女儿家的,若是定了亲,女儿家大多都要开始忙着,给自己置办嫁妆。 很多女儿家的嫁妆,都会有自己准备的嫁衣、日常衣服和头面首饰,自己绣的被褥枕头等等。 周真人虽然没成过亲,但也见过猪跑。 得知宋时蕴和谢如故被赐婚的事情,他和黎泓便以为,宋时蕴接下来应该没时间来天司局了。 没想到,两个人刚念叨完,宋时蕴就回来了。 “大婚的事情,不着急。”宋时蕴闻言,淡淡地笑道:“这些事情,都有我母亲帮我去操劳。” 周真人和黎泓闻言,也没多想。 宋时蕴瞥见他们俩手中的帖子,咦了一声,“真人,大师兄,你们俩这是在看什么?对了,今天怎么没瞧见其他人?” 她一路进来,偌大的天司局里,空空荡荡的,好像只有周真人和黎泓两个人。 “哦,最近的任务很多。”黎泓回答道:“大家都去忙了,周师叔要留下来坐镇,我昨天刚回来,今日这才过来领任务,所以还没出去。” 宋时蕴闻言,有些诧异地一挑眉,“我们出去那么久回来,张真人他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吗?” 他们这一来一回,用了三四个月。 这么久了,京城中的任务还没有解决? “不,不是之前的任务。”见她误会,周真人解释道:“最近频繁出现一些案件,张真人和我轮流带着人,四处奔波,我也是前不久刚回京来的。” 宋时蕴更意外了,“最近出了很多事情吗?” 周真人颔首,神色有些凝重,不复刚才的轻松,“是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很多事情,而且——” 他忽然一顿。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而且什么?” 周真人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微沉,“而且,全都和养尸阵有关。” 宋时蕴脸色一变,“全都和养尸阵有关?” 周真人颔首,“是,最开始的案子,看上去都挺稀松平常的,有些就是宅子闹点孤魂野鬼,但是张师兄带队出去的那一次,却有了点意外的发现。” 那时候,宋时蕴和黎泓等人,正好也出京去办任务。 张真人当时,带着人去了京城旁边另一个小城。 本来,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闹鬼案子,但是查下去后,却出现了内情。 那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凶宅闹鬼事件。 宅子的夫人,怀着身孕,总是梦见一个满身是火的女人,缠着她,想要钻进她的肚子里。 夫人被吓得,夜夜惊魂,根本休息不好,宅子的主人,去请大师看过。 却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然。 夫人接连被吓了几日,差点流产。 为了保住孩子,主人就带着妻子,一起搬出了那宅子。 本来以为搬出去就好了,可是没想到,即便搬出去也没有什么用。 一到晚上,夫人就不停地尖叫,总说有鬼在向她的肚子里钻。 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肚皮,险些将自己的肚皮抓破。 那宅子的老爷,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请官府出面帮忙。 张真人去了之后,做了一个道场,本来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可是,做完道场后,夫人的情况却没有什么改善。 张真人思忖片刻后,就用了招魂阵。 招来了一个女子的魂魄。 那女子,是一个普通的丫环,是那宅子的前主人身边的丫环。 前主人家里风水不顺,总是出现各种意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布置养尸阵和风水局,可以改变自己的气运。 那个主人,就杀了好几个年纪很小的丫环,来为自己布局。 她们的魂魄,全都被镇压起来,只要时间一久,等她们魂飞魄散,就可以接着养尸。 那个女子的魂魄,挣扎多年后,竟然侥幸地逃了出来,没有完全魂飞魄散。 但是,她出来时,那宅子已经换了主人。 她死的心有不甘,就想重活一世。 恰好那宅子的现任夫人怀孕了,她就想钻进那夫人的肚子里,重新而活。 得到那女子的招供,张真人带着人,在宅子里面,果然挖出来许许多多的尸骨,和一个半成品的养尸阵。 “多亏了那养尸阵纹路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完整,遭到了破坏,所以那女子的魂魄,才能够逃出生天。”周真人沉声道:“不过,养尸阵近期出现的太过频繁,张师兄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问题。” “张师兄回来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但是很快,其他人完结任务回来,上报时,大家一合计,发现好多任务最后都和养尸阵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宋时蕴皱了皱眉,“都和养尸阵有关系?” 周真人颔首,“嗯,比如说,有一个村庄,半夜总是有婴儿丢失,有人说,半夜经常看见一个鬼影飘来飘去,怀疑是鬼影将婴儿吃了。但是,后来我们发现,真正抢走那些婴儿的,是附近的一个邪修,他在布养尸阵,打算为自己增加修为。”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查到最后,都跟养尸阵有点关系。” 黎泓接过话来,“刚才听说了这些事情,我也觉得很意外,怎么现在突然多了那么多养尸阵?” 周真人耸了耸肩,“我们也很意外,以前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宋时蕴脸色微沉,“那些养尸阵都是近期的吗?如若是近期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在近期的时候,都开始布置养尸阵?” 周真人说道:“并不全都是近期的,比如说那个宅子的,就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有一个赌坊下面,据说也有十多年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山里面的养尸阵,是因为洪水被冲出来的,也有许多年了。” 宋时蕴沉吟道:“所以,有很多是有些年头的?” 周真人点头。 宋时蕴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年,从来没被发现的养尸阵,近期却接连出了问题而被发现?” 第574章 猜测 第574章 猜测 能够那么多年不被人发现,那养尸阵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和障眼法,这样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可是现在,却莫名接连被人发现了。 周真人闻言,猛地一愣,摸着下巴的手一顿,“说来也是啊,以前从来没被人发现过的,现在……却都出现了……” 宋时蕴立即追问道:“为什么被发现?那些被发现的养尸阵,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周真人沉吟片刻,“你等一等啊……” 他转身走到架子前面,将近期的案卷,全部翻出来,瘫在书案上面。 “二小姐,近期的案子都在这里了,因为我们一直在交替出任务,还真没做总结。” 是以,他们也没对比过,每一个案子的共同点。 只知道有一个养尸阵。 周真人这次留下来,本来就是打算整理一下的。 但是,还没来得及。 宋时蕴闻言,将目光放在那些案卷上面。 她伸手将卷宗一个个打开,放在一起。 周真人和黎泓一起看了过去。 “这些案子……有什么共同点吗?”黎泓的目光,在卷宗上面一个个划过,“除了养尸阵外,好像也没什么共同点……发生的时间、地点、涉及的人群,好像都没有什么相似的。” 发现养尸阵的,各个地方都有。 也涉及了各个行业。 而布置养尸阵的大致时间,也各有不同。 黎泓着实看不出来,有什么太过相似的地方。 周真人仔细地看着,捋了捋胡子,“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宋时蕴紧盯着卷宗,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去,唯恐错过什么。 好半天,她才看完一遍,不由一皱眉,又从头看了一遍。 “二小姐有看出来什么特别的吗?”周真人见她看的认真,有些好奇地问道。 黎泓也不由看向宋时蕴。 宋时蕴闻言,目光还是没有从卷宗上移开,她微微摇头:“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周真人闻言,无奈地道:“看样子,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是我们想多了吗?” 不对。 宋时蕴心里却摇了摇头。 不,绝对不是他们想多了。 这些卷宗上记载的养尸阵,分布地区和时间,各有不同。 其中年头最久的养尸阵,已经布置十多年了。 期间那么久,都没有人发现,近期却接连爆了出来。 这绝对有问题! 宋时蕴感觉,这些像是有人专门爆出来的一样。 就好像,有人故意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让他们去发现这些养尸阵。 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宋时蕴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卷宗上逡巡,沉吟片刻,问道:“这些养尸阵被发现的地方,附近都没有玄门的人吗?” 周真人道:“有,大部分都有,只有那个深山养尸阵,附近没有玄门世家,其他地方几乎都有。” 宋时蕴蹙眉:“几乎都有?但以前从未被人发现过?” 黎泓也有些意外,“对哦,在玄门附近,都没有被人发现?现在却突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爆出来,是不是有点奇怪?” 黎泓说出的,正是宋时蕴的疑惑。 周真人咦了一声,“好像是有点问题……不过,我们当时也问过各地的玄门世家,之前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所以才没有被人发现。现在……” “现在却接连出现了异样。”宋时蕴打断他的话,“这不是更可疑吗?” 周真人沉吟道:“这么说也是……” “我怎么感觉,这像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黎泓嘟哝着。 宋时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周真人摸了摸下巴,“如你们所言的话,确实有点奇怪,但……谁会故意暴露这些养尸阵呢?” “就算有些,布置养尸阵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起了内讧,暴露出来自己的养尸阵,想要鱼死网破,也不可能同一时间,所有养尸阵都暴露出来啊?” 像是这种自爆行为,除非是内讧。 可是,哪有集体内讧的可能啊? 这些养尸阵分布地区又不同,布置养尸阵的人也不同,各自之间都不认识。 谁会莫名其妙,暴露出来自己的养尸阵? 而且,这养尸阵一直没被发现,显然是加了防护阵。 一般人不可能发现,并且暗中做手脚。 只有可能是玄门中人发现了。 但如若是玄门中人自己发现的话,又何必上报天司局? 自己不就处理了吗? 上报天司局,天司局还要治当地玄门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如果是被人暴露出来的,这个人是谁啊?怎么有这么强的能力,能够将那么多养尸阵一下子暴露出来?”黎泓想不通,“而且,这个人怎么一下子知道这么多养尸阵的?” 周真人狐疑道:“应该不是一下子知道的吧?或许,有人一直在暗中查那些邪修?” “可是,如若不是一起知道的,那为什么要一起暴露出来?而不是发现一个,就上报天司局呢?”黎泓眼里全是问号。 周真人:“……”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泓这个问题。 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宋时蕴盯着那些卷宗,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她望向周真人,道:“周真人,有没有山河堪舆图?” “自然是有的。”周真人不明所以地问:“不过,现在要山河堪舆图干什么?” 宋时蕴沉声道:“先别问那么多,先让我看看。” 周真人哦了一声,去了一趟藏书阁。 等他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个巨大的画轴。 周真人将画轴挂了起来,画轴一展开,就是一张十分详尽的山河堪舆图。 上面分布着,大庆朝的各个地方。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也都记录在案。 “这是天机门的长老们,亲自绘制的山河堪舆图,也是最新的一版,最为详尽。”周真人主动介绍道。 宋时蕴盯着山河堪舆图,又看了看卷宗上面分布的地址。 旋即,她拿起桌上的笔墨,将养尸阵发现的地址,在山河堪舆图上面,标记出来。 周真人见此,连忙道:“二小姐,这可是最新版的山河堪舆图啊!” 就这么在上面写写画画…… 周真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滴血。 宋时蕴背对着他,“不用担心,我等会儿用个清洁术,不会影响的。” 周真人一噎,没想到宋时蕴居然还会清洁术。 他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咦——” 黎泓盯着宋时蕴标记出来的地方,忽然说道:“这些地方,好像都是沿着邙山山脉来的?” “啊?”周真人闻言,抬头望向山河堪舆图。 下一秒,他瞳孔一震。 “确实……这几条,不都是邙山分支吗?” 宋时蕴将几个地址都标注出来,回想了一下,自己接手过的几个养尸阵地址,也点在了上面。 待标记好之后,宋时蕴向后退了几步,望着山河堪舆图上标记出来的地址,她脸色蓦地一沉。 果然…… 和她想的一样。 这些标注地址,都是沿着邙山而来的。 就和黎泓周真人所说的一样,所有养尸阵出现的地方,都是靠着邙山的分支,沿着山脉一路向前。 如同一棵大树的树根一样,顺着根部,蔓延至各地。 又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包裹,紧紧地包围着邙山。 “这些地址……虽然都是沿着邙山开展的。”周真人疑惑地皱眉,“但,这有什么意义吗?” 第575章 主动请命 第575章 主动请命 黎泓挠挠头:“对啊,我横看竖看,这也不像是什么阵法……也不是什么符文吧?这……好像那些养尸阵,只是单纯凑巧出现在邙山山脉附近?” 宋时蕴闻言,将笔墨放下来,反问道:“你们觉得,是巧合吗?” 黎泓和周真人对视一眼。 周真人迟疑道:“好像除了巧合,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他和黎泓的想法一样。 他们对着山河堪舆图,横看竖看,也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 这些分布点,确实巧合。 但组合在一起,不是什么阵法,也不是什么符文。 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宋时蕴目光落在山河堪舆图上面,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这上面的含义,黎泓和周真人不懂,她却很明白。 而且…… 她以前在某个地方,看见过这些痕迹。 当时,她也只是凑巧一瞥而过。 没想到,现在又看见了! “二小姐,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周真人注意到,宋时蕴盯着那山河堪舆图神色有些凝重,疑惑地问道。 宋时蕴回过神来,却对他耸了耸肩,“没有,我就是觉得,不可能是巧合,但还没看出来问题在哪儿。” 是吗? 周真人心里犯嘀咕。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宋时蕴好像知道了什么。 不过…… 宋时蕴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任何的破绽。 周真人挠了挠头,心想,可能是他想多了? 周真人也没再多想,“我觉得可能就是一个巧合,只不过突然爆出来这件事,确实有点问题,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人,看不过去才将其一个个暴露出来的。” 宋时蕴闻言,沉吟道:“可能吧。” 黎泓看了看他们俩,却有些犯嘀咕,“真的都是巧合吗?” 周真人看向他,“黎泓,你觉得不是巧合的话,是有什么想法吗?” 黎泓尴尬地一笑,“那倒也不是……我,我就是觉得,这不太像是巧合一样。如若这是巧合的话,也太过巧合了吧。” 周真人摸着下巴,“除了巧合,也没别的说法,可以解释了。” 黎泓闻言,皱了皱眉,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他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宋时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俩,最后什么也没说。 周真人盯着山河堪舆图,又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无奈地摊手道:“我看啊,就是单纯的巧合,不过这个发现,我会保留下来,等张师兄回来,我们再和张师兄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吧。” 宋时蕴颔首,“这样也好。” 黎泓也只能点点头。 “对了。”宋时蕴忽然看向周真人,“周真人,最近还有没有什么爆发出来的,还未解决的案子?” 周真人哦了一声,“当然有啊,我和黎泓刚才就在想分配任务呢。” 他随手拿起来几个卷宗,递给宋时蕴,“这些都是近期刚出现,还未来得及处理的。” 说着,周真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为了这些案子,我这几天,天天被陛下骂。” 宋时蕴接卷宗接过来,讶异地道:“被陛下骂?” “是啊,最近案件频发,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责怪我们天司局和玄门,全都是吃空饷的,半点用处也没有,搞得现在百姓们人心惶惶,皇家威严岌岌可危——” 周真人长叹一声,也颇为苦恼。 最近爆发出来的案子,确实骤然增多了。 现在京城里,都有人在说,是天祥不吉。 还有人说,是护国公主死后,国运走到尽头了,才天赐不祥。 更有人说,这是天罚。 京城里的言论还好,毕竟在天子脚下。 附近的城池里面,已经传言漫天,早就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陛下生气,也正常。 周真人这几日,天天被叫去乾正殿,每次一去,都要被训上半日。 有些时候,还要被茶杯砸。 好在没伤了要害。 不过,陛下的那些攻击,也不会对周真人造成什么伤害。 “陛下不是不怎么动气的人吗?”黎泓都有些意外了,“怎么突然大动肝火?” 周真人倒是能够理解,“换作你是陛下,事件频发,民间议论纷纷,你也会生气的。” 黎泓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也是……” 宋时蕴闻言,却眯了眯眼睛。 庆元帝之所以这么生气的原因,恐怕并不是因为,民间议论吧? 她回头瞥了一眼山河堪舆图上面的标记点。 看样子,她真的要去找一些老熟人,问问情况了。 宋时蕴这么想着,忽然看向黎泓。 “大师兄——” 黎泓正低头思索着案子,闻言茫然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宋时蕴突然问道:“大师兄,从曦城离开前的那一个晚上,半夜你离开过客栈吗?” 黎泓一愣,“啊?” 宋时蕴盯着他的眼睛,重复地问:“有离开过吗?” 黎泓挠挠头,回想道:“离开曦城的前天晚上啊……我没离开过客栈啊!跟小师妹你分开后,我就回去休息了。当时不是要准备回京了吗,我就没再出去。” 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出发那一天晚上,肯定要好好休息啊。 黎泓本来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大半夜的,更不会出去。 宋时蕴闻言,缓缓地点头,“没出去就好。” 黎泓不明所以,“不是,小师妹,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有什么讲究吗?还是说,我那天晚上应该出去?” 宋时蕴淡淡一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 黎泓狐疑地皱了皱眉。 怎么可能是随口一问? 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谁会突然问起来几个月前的事情? 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看宋时蕴好像并没有告知的意思,黎泓不解地抓了抓自己的手背,将疑惑深深地压在心底,也没再追问下去。 “对了……”宋时蕴对黎泓笑了一下,目光便放在手上的卷宗上面,她看了一遍,从中抽出来一个卷宗,“这个案子,现在没有人接手吧?” 周真人闻言,低头看过去。 宋时蕴抽出来的,是平安道上,发生的一个抢劫案。 周真人回答道:“哦,这案子还没解决呢,不过这案子也挺蹊跷的。” “据说,本来是一趟镖,走得平安道,走得好好的,可是在半道上,镖局的车却突然起火,而且诡异的是,所有镖局的人,看见火焰后,没有躲开,反而站在那里,任由火焰在自己身上燃烧。” “当时那管道上,还有不少行人,看见这一幕,都被吓了一跳。” 宋时蕴打开卷宗,周真人所说的话,在上面都有所记载。 宋时蕴微微眯起眼来,“这案子确定还没有人接手吧?” 周真人点头:“对,这里的案子,都是还没解决的。” 宋时蕴闻言,便笑了一下,“那这个案子,就交给我吧。” 周真人咦了一声,“二小姐,你刚被赐婚,不需要准备婚事吗?” 宋时蕴笑道:“没事,婚事由两家大人准备,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更何况天司局最近事务繁多,我当然也想尽一份力。不过,周真人是不愿意让我接手吗?” 周真人立即摆摆手,“不不,那当然不是啊!天司局现在人手紧缺,我和黎泓刚才还在忧愁,这些案子怎么分配呢,二小姐愿意分担的话,我们乐意之至。” “既然如此的话……”周真人立即做了个决定,“这案子就交给二小姐,但人手有限,二小姐只能请当地的玄门以及府衙帮忙了。” 天司局现在是抽不出来人手随行。 第576章 婚前跑路 第576章 婚前跑路 宋时蕴点点头:“无妨,我到了地方,再联系当地的玄门就是。” 周真人嗯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他看了看手里剩下的案子,拿出来一个,也在附近的,递给黎泓,“那,黎泓你负责这个案子吧,这案子没那么复杂,看上去还挺简单的,你尽快解决。” 黎泓伸手接过来,“好。” 周真人道:“剩下来这几个的话,只能等张师兄回来,再进行分配了。” 他得留在天司局里坐镇,不能一个人都不留。 剩下来的案子,他也是有些无力,只能再等等。 周真人叹了口气,有些焦头烂额地道:“希望,不会再出什么案子,让我们赶紧解决这些吧。” 宋时蕴淡淡地一笑,捏着手里的卷宗:“会的,这次会彻底解决的。” 周真人闻言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宋时蕴的一个愿景,点点头:“但愿吧。” 宋时蕴:“那我先带着任务出去了。” 周真人颔首,“麻烦二小姐了。” 黎泓立即道:“那我也赶紧回去准备!” 周真人应了一声好,“辛苦你们了。” 宋时蕴和黎泓跟周真人告别后,两个人便很快地,离开了天司局。 从宫门踏出来,黎泓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小师妹,你要出京去办任务这件事,要不要跟谢世子知会一声?” 以前宋时蕴和谢如故,可能是闹了点矛盾。 现在既然请旨赐婚,那矛盾定然解决了。 宋时蕴和谢如故现在也快成亲了,要出京办任务这样的事情,应该和未婚夫说一声吧? 宋时蕴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必,这次的任务就在京城附近不远的平安道,我会快去快回的,没必要惊动他。” 黎泓也没多想,哦了一声,“那也行吧,那我就不耽误小师妹你的时间了。” 宋时蕴笑着答应下来。 黎泓和宋时蕴便在宫门口分开来。 宋时蕴先回了一趟平宁侯府。 杨氏刚刚送走定国公府,正在清点定国公府方才送过来的聘礼。 满满当当的,绑着红绸的箱子,摆放了整整一个院子。 加起来一共有一百多箱。 几乎把日常所需的所有东西,都囊括其中了。 宋时蕴进来时,看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 “时蕴回来了?”杨氏一眼看见了宋时蕴,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立即拉住宋时蕴的手,颇为兴奋,和为她高兴地道:“你快看看,这些都是衡阳大长公主刚才留下来的聘礼!这么多聘礼,足见定国公府,真的很重视你啊,时蕴!我们时蕴,这次真的是熬出头了!” 宋时蕴看着杨氏险些喜极而泣,无奈地一笑,“这些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所谓。” 杨氏不赞同地道:“怎么能无所谓呢?成亲,可是人生第一等大事,尤其是对女子来说,这若是嫁错人,一辈子就完了!” 宋时蕴微笑道:“母亲,我又不是一般女子,我在天司局是有官职的,一般人家谁能欺负得了我?按照我朝律例,我有官职在身,若是婚事不顺,是可以休夫的。” 杨氏一噎。 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大庆朝的律法,对女官还是有所偏爱的。 只不过,能够当上女官的不多,熟知这律法的人更少了。 杨氏自然也不会记得。 “可是,如若能够嫁给一个足够重视你,对你很好的夫婿,那也是一件好事啊。”杨氏改变了口吻,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尤其是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往后你嫁过去,得多注意点……” 她刚想说,宋时蕴若是嫁去了定国公府,就不能这样抛头露面了,得收收心,好好地照顾定国公府。 然而…… 宋时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母亲说一件事。” 宋时蕴飞快地,将自己要出去执行任务的事情,告诉了杨氏。 杨氏一听,瞪大眼睛,“时蕴,你还要出门?你这都快成亲了……我和大长公主今日,刚刚商定下你和谢世子的婚事,就在半月后,你得留在府中,准备婚事啊!” 宋时蕴笑了笑,“半个月后啊?那不碍事,来得及,这只是一个小任务,天司局的人手实在是不够,我推辞不了,只能去了。不过母亲放心,不过几日,我就会回来的。” 杨氏还是不放心,眉心皱得老高,“都这个时候了,时蕴,你怎么还能出去呢?若是传到衡阳大长公主的耳朵里,只怕是……” 衡阳大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本来就极为重规矩。 尽管今日,衡阳大长公主过府商谈时,看着很是和蔼可亲,可身份在那里摆着。 以往的事情,人家不追究,是衡阳大长公主好说话。 可现在婚事都定下了,宋时蕴还跑出去,在外面抛头露面,和其他男人来来往往。 传到衡阳大长公主耳朵里,即便衡阳大长公主不想计较,旁人的闲言碎语,也够宋时蕴喝一壶了。 宋时蕴却不怎么在意,“娘,衡阳大长公主不会在意这些的,如若真的在意,她就不会让谢如故去求赐婚了。” 杨氏皱了一下眉,“可是……” 宋时蕴抓住她的手,“娘,我已经答应天司局了,必须得去,更何况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我自己,我要做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由别人的眼光来局限?” 杨氏一愣,愕然地看着宋时蕴。 没想到宋时蕴会这么说,她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反驳宋时蕴。 “好了,娘,我还要赶时间,今天就要出发,这样才能早去早回。” 宋时蕴说着,对杨氏笑了一下,“您若是不希望,我赶不上婚期的话,就别拦着我了。” 杨氏闻言,还能说什么,无奈地一点头:“你去吧,只是千千万万要小心。” 宋时蕴颔首,“我知道的,娘,放心。” 语毕,宋时蕴对杨氏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雅轩,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便离开了平宁侯府。 宋时蕴一个人轻装上阵,谁也没惊动,就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谢如故得知消息时,是他送簪子来平宁侯府,想要跟宋时蕴说说话,就听说宋时蕴出了任务。 宋思文和谢如故是一起从国子监过来的,听见杨氏这么说,宋思文下意识地看了谢如故一眼。 瞧见谢如故站在那里,面上的笑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宋思文尴尬地抓了抓耳朵,望向杨氏,“娘,你怎么就让她出去了呢?” 杨氏叹息:“我倒是想要拦着,但是你妹妹的性子,思文,你是知道的,我管不了,而且,她说了她是天司局的人,不能不管这件事,我也只能……” 宋思文闻言,无奈又不安,不由望向谢如故,“那个,如故兄——” 谢如故却在此时淡淡地一笑,“没事,时蕴说得对,她是天司局的人,应该为天司局出力,成亲还早,让她出去看看也好。” 见谢如故这么说,宋时蕴和宋思文都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啊,如故兄,让你担心了。”宋思文还是客气地说了一声。 谢如故微微摇头:“不碍事,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时蕴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宋时蕴不在平宁侯府,谢如故也没有久留,他最后还是将金簪留了下来,便离开了平宁侯府。 宋思文将人送出大门,看着谢如故坐上马车离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怎么感觉,他妹妹有点对不起谢如故的样子。 第577章 镖师 第577章 镖师 宋时蕴不知道谢如故去了平宁侯府,离开京城后,她就直奔临城的平安道。 傍晚时分,宋时蕴就到达了平安道。 抵达平安道后,宋时蕴便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的州府,从府衙手中,得到最详细的卷宗记录。 当初这个案子,发生得十分诡异。 案子当事的镖局,是附近最好的镖局,在当地颇有威望。 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当地州府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作意外处理的。 但镖局的总镖头,说什么都不愿意,一定要州府给个交代。 这件事在平安道附近闹得很大。 做什么猜测的都有。 加上镖局一直在施压闹事,州府只要继续调查。 调查不出来,就只能上报。 “这就是当时,发生事故的路段。”州府的总捕头,带着宋时蕴第一时间,赶到了发生事故的路段。 宋时蕴站在路旁,还能够看见,地面上残存着一些燃烧过的痕迹,旁边的树木,也有些燃烧过后的枯黑。 宋时蕴见此,有点意外,“这些痕迹,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总捕头点点头:“对,本来我们是想清理掉这些痕迹的,但是镖局的人一直守着,不让我们破坏,加上外界一直传言,路过这地方的车马,都会自燃,有妖魔在此作祟,大型的车队都不愿意经过这里了,偶尔有一两个过路人路过,也都远远地走开。” 加上这一段时间里面,这里一直没有下雨,所以痕迹都保留了下来。 宋时蕴闻言,提步便想走过去看看。 总捕头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还没走到那些枯黑的痕迹面前,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干嘛呢!” 宋时蕴和总捕头循声望过去,就见几个穿着黑红色劲装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张张黑红的脸上,都带着勃然的怒气。 “你们官府又想干嘛!”那些人冲到宋时蕴和总捕头面前,拦着他们。 “到现在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想来破坏这些痕迹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们万金镖局在,你们就别想破坏这些痕迹!” 总捕头看见他们,给了宋时蕴一个无奈的眼睛,一个头两个大地道:“各位,我想你们是弄错了,我们过来并不是想要破坏这些痕迹。这位是我们从天司局请过来的大师,专门负责来调查镖局的案子。” 闻言,那些人打量了宋时蕴一眼。 瞧见那么一个小丫头,那些人脸上的怒气,更加浓重。 “你们这是干嘛?当我们是傻子吗?弄个小丫头,来糊弄我们?你们州府到底想干嘛?我们镖局遭难这案子,该不会是你们州府做的吧,故意害我们?” 听见这话,总捕头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丘集,你别太过了。”他沉着脸,“我们州府为什么要和你们镖局对着干?你们镖局能够在城里站稳脚跟,最初不就是我们州府支持的吗?更何况,现在外面议论纷纷,你以为我们州府不想调查清楚吗?” 被呵斥的丘集,黑红着脸,满脸的不忿,“那你们找来一个小丫头干嘛?还说这不是糊弄我们?” 总捕头闻言,气得冷笑。 没等他说话,宋时蕴便拿出来天司局的腰牌,在他们面前亮出来,“这是我的腰牌,你们可以拿过去检查,确认我的身份。” 看见那金子打造的腰牌,丘集等人的脸色变了变。 丘集打量着宋时蕴,还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是天司局的人?” 宋时蕴淡淡地道:“天司局,宋时蕴。近日天司局任务繁重,所以本次我一人前来处理,不过天司局会请当地玄门相助,我们会想办法,调查清楚这次的案子,还请你们放心。” 宋时蕴语气淡淡的,站在那里,周身的气韵,不似作假。 丘集等人看了看宋时蕴,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犯嘀咕。 天司局现在是真的没人了吗,怎么调了个小姑娘过来? 不过,天司局来人总比没人来处理好。 丘集等人对视一眼,面色缓和了一些,但言语之间,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对宋时蕴的不信任。 “你们天司局,真的能够查清楚这件事吗?该不会又和州府一样,到时候随便糊弄糊弄我们吧?”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收起腰牌,“要请天司局过来的人,不是你们吗?天司局应了你们的要求,你们就应该相信天司局,而不是处处刁难。” 丘集一噎,没想到这丫头看上去年纪不大,倒是牙尖嘴利。 他红着一张脸,“行,那你就查吧,希望你们天司局,真的可以给我们万金镖局一个公道。” 宋时蕴闻言,淡定地问:“现在可以让我们看看现场了吗?” 丘集看了她一眼,琢磨不透这小丫头的路数,红了红脸,将位置让开。 宋时蕴和总捕头没再理会他,向前走了几步。 地面上那一团烧黑的痕迹,在地上很是清晰明显。 这里虽然是官道,但毕竟是泥泞路面,地上时不时地会冒出一些小草来。 现在这一片的小草,都被烧光了。 宋时蕴看着那些痕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那块焦黑的地方。 手指抹了一点黑,宋时蕴将手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像是……火药味。 但,似有若无的。 其中又夹杂着一丝的阴气。 这倒是有意思了。 “宋小姐,有什么发现吗?”总捕头好奇地询问道。 宋时蕴对他摇摇头,“没什么。” 她站起身来,问道:“万金镖局,在附近很有名吗?” 总捕头还没说话。 丘集便急吼吼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方圆数百里内,最出名的就是我们万金镖局了好吧!” “而且,我们镖局在其他地方,还有分局,几乎包揽了我朝境内大部分的镖!” 宋时蕴瞥了他一眼,“既然这么厉害,那想必私下里结仇也不少吧?” 丘集一噎。 他不服气地瞪了宋时蕴一眼,“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私下里结仇多?” 宋时蕴淡声道:“镖局我是没做过,但各行各业不是都这样吗?有些人赚得多了,甚至垄断了,那其他人赚得少了,自然就会结仇。” 她望向丘集,“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丘集顿时无言。 这一点,确实无法反驳。 “尤其是你们万金镖局,既然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分局,想必也少不了内部竞争,今天他的镖贵重了点,明天他的酬金高了点,都是不尽相同的,自然会有龃龉。” 丘集等人再次沉默下来。 这也是实话。 镖局就是这样,有时候押镖的东西贵重酬金就高,跟着去的押镖师都可以多分一点酬劳。 但是,这种镖却不是谁都可以去押的。 有不少人根本碰不到这种规格的镖。 因此,镖局内酬劳差异还挺大的。 像是丘集这样的,算是中层,还算不错,凑合。 丘集身后那几个人,就是最底层的小镖师,连正经的镖师都不算,只能跟着喝点汤,收益就减低了不少。 因此,私下里自然是有不少人抱怨,拿不到高规格的镖任。 除此之外,镖局内确实有好几个分派。 那是几位大师父,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都嫌弃对方抢了自己的镖任,害的他们酬劳降低。 要么就是对方的徒弟,欺负了自己的徒弟,跟自己徒弟抢任务。 总而言之就是,有人的地方,确实有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