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大佬女配手拿反派剧本》 第一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 “嘶……” 海瑶因为全身传来的酸痛不适感而发出了破碎的声音,勉强睁开了干涩的眼,看着眼前昏暗后又陌生的场景,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两句。 她兢兢业业奋斗了三十来年,在好不容易手握全国百强公司股份的时候正准备躺平,结果却出了意外。 两辆车相撞,海瑶甚至来不及觉得疼痛,灵魂就已经不受控制的从身体剥离,在她还有点懵逼的时候就撞进了一团自称为天道的白雾里。 那团白雾允诺,只要她答应帮忙去因为意外而产生扭曲的三千小世界拯救那些身负大功德之人的人生,实现他们的愿望,她就能重生。 想来她现在所在的这具躯体就是天道说的某个身怀大功德之人,本应人生幸福,却不知为何会被他人夺了气运,这才沦为了下场悲惨的配角。 思索间,胃部忽然传来一阵不适,海瑶急忙从狭窄的床上爬了起来,冲进了洗手间里。 哗啦啦啦…… 没过多久,洗手间里隐约传出了流水声,海瑶面无表情的用冰冷的水清洗着这张略有些狼狈和憔悴的脸,然后微微抬起头,打量着镜子里的女人。 很漂亮,而且是没什么攻击性,十分温婉的漂亮。 眉头微微蹙起,她强忍着太阳穴鼓胀的刺痛,接收起了原主张海瑶的记忆。 原主张海瑶本是一个颇有点名气的女演员,出演过几部大火电视剧的主要配角和一部成绩相当可以的网剧女主角。 因为长相特别符合当今观众的审美,又心地善良热衷于各种公益活动,所以热度一直不错,处于职业上升期,看起来理应前途一片大好。 坏就坏在这姑娘的个人形象实在太正面了,结果让有心人盯上了,在资本的裹挟下被迫与一个叫闵奕的男演员合约恋爱,官宣成了恋人。 闵奕实力一般,但据传闻家世不一般且背景深厚。自打出道以来,一直玩的很花,可以说是声名狼藉也不为过。 不知道对方是忽然想要专注事业,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最后十分有路人缘且毫无背景的张海瑶成了牺牲品。 两个人谈恋爱的消息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各大媒体的大肆报道,当时网友们的反应大多都是闵奕配不上原主这样的好女人。 不管是粉丝还是路人,都一窝蜂的涌入了张海瑶的社交账号里,疯狂留言求姐姐清醒一点。 但她有苦说不出,只能任由资本摆布,在外人看来完全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的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依靠着张海瑶的良好形象,还有浪子回头、宠女朋的人设加持,闵奕的确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恰好他当时出演的一部电视剧爆了,身为男主的他自然是吃尽红利,一夜爆火。 这个时候,因为这场合约恋爱造成了形象大跌从而失去了很多工作机会的张海瑶看起来,好像就不怎么配得上闵奕了,甚至开始遭受对方粉丝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 心理状况本就岌岌可危的原主很快就崩溃了,和公司协商着解了约,选择了退圈。 但网络暴力却并不会因为她退圈而停止,只要一天闵奕没结束两个人的关系,她就永远都要被对方扒着吸血。 就在这时,一个叫做孟小夏的女人出现了。 闵奕似乎很喜欢对方,甚至开始盘算着为了孟小夏‘抛弃’原主。 只不过是要抓住一个可怜虫的错处,让大众对她讨伐、让舆论将她淹没,这种套路,闵奕熟悉的很。 言语上的否认和羞辱外加各种媒体的捕风捉影,已经重度抑郁的张海瑶没过多久就崩溃了。 不是没有想过拼死挣扎把闵奕这个渣男拉下水,可是她私下联络了媒体的爆料都被闵奕背后的资本给压住了,还得到了更加疯狂的报复。 最终重度抑郁的张海瑶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几百块的出租房,过度饮酒加上大剂量的安眠药,让她带着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伸出白的有些吓人的手,海瑶将身前的水龙头关闭,佝偻着腰扶着门框,缓步走出了洗手间。 如果她没有及时穿过来接手原主的这具身体,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过气女演员自杀的劲爆新闻明天一早占据各大媒体头版头条的盛况。 想要闵奕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 我答应你。 默念完这句话,海瑶挑眉,感受着自她醒来后就在胸腔弥漫着的怨气逐渐散去。 叮铃铃铃铃…… 电话铃声在这逼仄的出租屋里回荡着,略有些刺耳。 海瑶回过神,拿起枕边的手机,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全然陌生的电话号码。 没有犹豫的,她果断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因为前几天某媒体的狗仔拍到了原主在快餐店和路人‘争吵’,并且还有当事人在网上现身吐槽,导致了这两天她的热度还算可以。 经常会有电话打过来,一部分是媒体想要采访,一部分是不知名的人士对她的所作所为表示鄙视、外加谩骂。 啧。 要说这种新闻的背后没有闵奕的影子,海瑶第一个不信。 手段的确低级,但对于原主这种本就挣扎在情绪深渊里的人来说,却足够管用了。 从实力上来看,双方的差距确实有点大了。 海瑶用手无意识的摆弄着手机,末了低头从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略带讨好的话语在出租房里响起,过了好半晌,她才挂断了电话,走到了窗边。 将厚重且遮光效果很好的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微微眯起眼,海瑶敏锐的注意到了此时正在楼下晃荡的几个可疑的身影。 这个闵奕还真是‘思虑周全’啊…… 她打赌,今儿自己要是从单元门走出去,晚上没准就会爆出相关的新闻并配上代表她极度落魄的照片。 什么前知名女演员精神恍惚都是轻的,保不齐连她服用违禁药品的猜测都能满天飞。 舆论是把双刃剑,姓闵的渣男是真不怕被反噬。 忽然,海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狐疑的皱了皱眉。 在两个人合约情侣关系存续的近两年的这段时间里,即便被控制的厉害,原主就真的没有任何的筹码能够与闵奕抗衡吗? 在张海瑶十分混乱的记忆中摸索了好一会儿,她的眉眼缓缓的舒展开来,最后瞟了两眼楼下那几道身影后,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 她可不是原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人想要招惹她? 不从那人身上撕下一块血肉都算对方皮紧。 心里有了点算计,慢吞吞的将窗帘重新拉扯严实,海瑶垂眸,笑的愈发开心了几分。 第二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 时间临近傍晚,当外面的天色渐暗,有些压抑的出租房里终于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海瑶起了身,脚步轻快的走到了玄关处,透过门上的猫眼看了看,随即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有些炫目华丽的女人,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微胖。不过因为保养得宜,那张脸并不显老态,就连镶满各色水钻的外套在她的身上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蕾姐,你来了。”海瑶温婉的脸上,违和的挂上了一抹狗腿子的微笑。 原主张海瑶或许有着自己固执又奇怪的自尊心,但她上辈子却是实打实的尝尽了世间冷暖,能屈能伸的很。 被称为‘蕾姐’的女人摘下了头上的大檐帽,丝毫没掩饰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后便一言不发的闪身进了屋子里。 冷冷的打量了一圈周边的环境后,蕾姐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这么落魄?当初哭喊着要退圈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怎么?你家闵奕可是刚获得金花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就让女朋友住这种几百块的长租房?” 海瑶闻言讪讪的抬起手蹭了蹭鼻尖,对方是原主刚入娱乐圈时的第一个经纪人。 她们之间其实颇有点情分在,只是当初原主觉得蒋蕾有些过于强势,便在第二个经纪人的撺掇下和公司提出了更换经纪人的申请。 那会儿两个人闹的多少有点不愉快,所以原主出了事儿自然没脸再和女人联系,偶然间听说对方离职换了公司后便再也没见过面了。 但海瑶和原主不一样,她舍得下这张脸。 蕾姐看她没还嘴,心头堵着的那口气好歹散了点,从随身的大背包里掏出了一袋子东西,嘴里忍不住的碎碎念:“你要的洗漱用品。” “妈的,当年老娘就给你做牛做马,现在你都不是我艺人了,还得替你跑前跑后的……” 笑嘻嘻的接过那满满当当的一大包东西,海瑶状似无意的开了口:“蕾姐,如果我想复出的话……” 手上动作明显一顿,蒋蕾不确定的皱紧了眉,接着扭头看向了那扇被窗帘死死遮住的窗:“我刚在楼下看到了几个挺有意思的人。” 好歹也是在这个圈里混了许多年,结合最近看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她圆润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了然:“知道男人靠不住了?你这醒悟的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娱乐圈多残酷还用我跟你细说?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属于你的巅峰时刻早就过去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 然而蒋蕾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海瑶静静的站在床边认真倾听的模样。 明明是清汤寡水的造型,却偏偏衬的她清丽可人,就连随意散落在脸侧的几缕凌乱的头发丝,都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形状好看的弯眉,一双多情的笑眼,优越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唇,再加上老天爷恩赐的完美骨相。 收回了视线,蒋蕾轻声咒骂了两句,要不是因为这张脸…… 其实也只有两年,大众的审美更新换代的也没有那么快……她甚至开始在心里暗自说服起自己来。 “你要分手?”就算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蒋蕾依旧虎着一张脸,端着一副海瑶胆敢说一个‘不’字儿,她便会立马转身就走的架势。 “短期内大概不会。”海瑶挠了挠额角,在对面之人发飙之前及时再次出了声:“我现在比较被动,提这个多半占不到便宜。” 闵奕明显是想在结束这段感情的时候把自己摘干净,她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对方。 说罢,海瑶冲着窗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哼哼了两声,蒋蕾仍然有些没好气儿:“最近我也看到了不少新闻,这姓闵的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在这圈里混的没有几个是善茬,谁还看不出谁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没事,在金花奖正式颁奖之前,他肯定有所顾忌。”海瑶并不想说太多,显然不打算把蒋蕾也拖下水。 眼下她实力不行,免得连累身边的人。 “慢慢来吧。”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却不见忧愁。 许是瞧着她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失魂落魄的,蒋蕾脸色好看了一些,掏出包里电话不知给谁发了点什么。 旋即,她起身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的道:“底下那小猫三两只回头我帮你解决了,明天早上九点来我公司,晚一分钟你试试!” “还有,之前咱们之间那份你明显占便宜的合同也别想了,这次必须公事公办,一视同仁。” 蒋蕾似乎竭力想要表示自己已经拥有着不同往日的冷酷,拉开门之后却终究是扭了扭头,咬牙切齿的戴上了帽子和墨镜:“张海瑶,要不是因为你这张脸!” 接着伴随着门被用力关上的‘砰’的一声巨响,出租房里再次恢复了一室的寂静。 果真,第二天一早楼下就不见了那几个狗仔的身影。 最近一段时间,闵奕应该在外地拍戏,所谓鞭长莫及,这无疑是海瑶搞事情的大好时机。 蒋蕾现在的经纪公司在业内并不算多拔尖,最近两年旗下也没有什么大火的艺人,但却是她眼前的最优选。 毕竟太有名的公司,就算说破天也不会要她。 蒋蕾给她的合同还算公正,从上面多少能够看到一些对方心软的痕迹,所以海瑶在确认无误后没有多犹豫就签了。 背后有了公司,之前那些和她相关的、真实性有待商榷的负面新闻就开始以一个不惹人注目的速度缓慢消失着。 没过两天,蒋蕾就给海瑶争取到了一个综艺露脸的机会,算是正式打响了复出的第一枪。 《我是演员》是当下一档正在热播的综艺,里面汇聚了许多各个年龄段的演员,有老有少,有实力派也有偶像派。 综艺采取的是淘汰制,每一期演员们所现场演绎的短作品,要获得观众票数的前三名才能留下来,然后新的一期节目组又会安排几个新人过来踢馆挑战。 海瑶就是最新一期的三个踢馆演员之一。 节目录制当天,蒋蕾带着她在电视台里走了一大圈,和导演还有其他工作人员都寒暄了一通,只不过颇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对此,海瑶接受良好。 将近两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再者说退圈之前原主也不是火的人神共愤,人家凭什么要捧着你? 凭她的男朋友是闵奕? 娱乐圈就那么点大,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点子破事儿没准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就算这些人不知道详情,风言风语总会听到一些的。 再说了,闵奕的脸面海瑶也不稀罕。 她这边双手环胸的缩着脖子把自己藏在宽大的外套里,刚打算折回节目组给演员们准备的公用化妆间,身前的蒋蕾却冷不丁的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 看着海瑶这幅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模样,蒋蕾就觉得心累,想要开口叮嘱两句,千万句话到了嘴边竟全都化成了一声长叹。 她是有多想不开,又把这么个玩意儿重新划拉回了手里。 “张海瑶,你自己能不能上点心?人家上个月刚出道的新人都比你会做人!……”蒋蕾恨铁不成钢的站在走廊里念叨着,就差上前提溜着对方的耳朵出气了。 耳边听着女人的絮絮叨叨,海瑶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着,忽然瞟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孟小夏? 闵奕的那个真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也是来参加《我是演员》的录制的? 察觉到的确有这个可能,海瑶轻轻挑了挑眉,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 她用舌尖轻轻抵了抵右腮,几乎按捺不住那颗想要搞事的心。 第三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 啪! 下一秒海瑶就龇牙咧嘴的抬起手捂住了后脑勺,满脸无辜的看向了身边的女人。 蒋蕾伸出食指在空气中指指点点了好一会儿,险些被她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气出了心梗:“签个棒槌都比签了你强!” 海瑶也不恼,上前贴着女人的胳膊磨了好一会儿,好话说了一箩筐,直把人给弄出了点笑模样后,两个人才接着往化妆间走去。 这次负责给她做妆造的是节目组的一个年轻的化妆助理,蒋蕾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人家咖位比较大的都自己带造型师,也有独立的化妆间,成手的化妆师也都跑去伺候别的嘉宾了,似乎她们这边还有人搭理,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年轻的小助理很健谈,海瑶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的倒是很开心。 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她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我刚刚好像在走廊里看到了最近热播的那个……那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女主角很漂亮的那个!” “偷天决!”化妆助理眼睛一亮,语气隐约带着点兴奋:“前两天我还和老师一起见到了男主角哩,他真人更帅!” “对了,张老师您说的女主角是孟老师吧?她也参与这期节目的录制呢!” “真没想到啊,张老师您平时在家也追剧。” “闲着也是闲着。”海瑶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掀开眼皮透过面前的镜子,和背后沙发上一直在用手机忙工作的蒋蕾隐晦的对视了一眼。 对方显然也是冷不丁的听到了孟小夏的名号才抬了头的。 原主和闵奕当初之所以官宣恋爱的实情,包括男人和最近势头正猛的孟小夏之间的猫腻,海瑶早在签了合同之前就坦白了,这算是职业操守。 毕竟将来她注定是要和渣男撕破脸的,必须得让公司知晓这其中的风险。 若是公司不愿意承担,那买卖不成仁义在,万一公司愿意冒险,相关的紧急预案和事后的公关,现在都该开始计划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眼下看着蒋蕾的反应,显然对于前来录制这期节目的另外两名演员的身份也不大清楚,并不是有意瞒着她。 瞧着镜中之人那张写满了‘别给老娘惹事’的脸,海瑶微微扬起唇角,笑的很是纯良。 她才刚决定复出就能来录制《我是演员》,这一枪打的的确响亮。 不过海瑶明白这是公司对她的一次评估,要是业内对她反应良好,那后续的资源一定不会太差。 但如果不行,或许就没什么以后了。 这么重要的机会,海瑶自然十分重视的。想到这,她脸上的表情愈发的真诚了两分。 蒋蕾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的跳着疼,她手底下并不只有张海瑶这一个艺人,今天也是想着对方才刚刚复出,有可能不大适应才跟过来的。 谁又能料到…… 思来想去,蒋蕾还是多方沟通了一下,决定暂时留在这边以免节外生枝。 就这样,海瑶在自家经纪人的盯视下,顺利的画完了妆。 很快,就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敲门通知她前去参与录制。 海瑶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一路上了电梯来到了楼上的一个类似于小教室的门外,工作人员很是详细的叮嘱了一些参与节目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并反复说明门内已经架好了摄影机,只要推门进去就算是正式开始录制了。 确认了解了大致的规则后,海瑶就在蒋蕾那满是忧心的注视下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空荡荡的,面积不算小,中央有两张桌椅,角落里堆叠着一堆看不真切样貌的道具,还有着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落地镜。 其中一张书桌上,放着一个像是用来抽奖的盒子。 在来之前,蒋蕾逼着海瑶恶补了几集综艺,所以她对于节目的流程还算熟悉。 盒子里面装的是几段随机的经典影视作品节选,而他们这几个参加录制的演员的基本任务就是盲抽一个选题,经过几个小时的排练后,在台上把作品相对完整的呈现出来。 根据屋内忽然响起的播音腔的提示音,海瑶完成了闭眼抽题。 是一个民国背景的电影,女主为了生存流落风尘却心系国家安危,但最后却和男主遗憾的擦肩而过的故事。 节选的是电影中最经典的一段舞会场景,表面是纸醉金迷的生活,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人物的内核其实不是很好拿捏,既要表现出女主的表面上的风情万种、醉生梦死,又要让人察觉到她背地里的小心翼翼和步步惊心。 没有留给海瑶太多的思考时间,很快就从门外涌入进来了几个年轻人,男女都有,是节目组给她这段作品所配的助演。 和众人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先是互相交流讨论了一番各自对于这个电影片段的看法,然后便断断续续的开始了这一组的排练。 过程不算是特别的顺利,但好在这几个助演都比较尊重海瑶的意见,所以也没有起什么大冲突。 这种情况,好也不好。 没有冲突对于节目组来说就没有可剪辑的地方,那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太多。 估计是节目组不认为张海瑶这个人本身会有什么话题度,便懒得在她这组安排什么多余的爆点。 时间过的飞快,几个小时后,就有工作人员前来敲门提醒海瑶得结束排练准备前往棚里进行现场录制了。 中途的时候,海瑶又被拉去重新做了舞台妆造,一身墨绿色的旗袍衬的她身段窈窕,极具风情。 负责化妆的依然是那个小助理,在对方打算按照电影里的女主造型给她涂上粉色的唇彩的时候,海瑶及时打断了她的动作。 目光掠过面前有些凌乱的梳妆台,看着上面不甚丰富的口红品类后,转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取了一只红棕色的上了唇。 等到准备完毕,在化妆助理那不曾间断过的夸赞声中,海瑶披着一张用来遮挡空调冷气的毛毯便起身扭腰朝着《我是演员》的录影棚走去。 刚刚走到影棚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阵阵掌声,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进行预热了。 根据节目的赛制,上一期留下来的三名演员会率先登台表演,于是海瑶便在场务的引领下,穿过后台的一条狭窄幽暗的走廊,抵达了一间布置舒适的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是专供每期前来踢馆的演员使用的,上下左右各个角度都有摄像头,节目正式播放的时候会把踢馆演员的反应和交流剪进正片增加一些趣味性和讨论度。 彼时休息室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了,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演员,叫王峰。 海瑶和他握过手,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寒暄了两句。 对方勉强算得上是个三线,对待她的态度还算温和,并不倨傲。 之后二人重新坐回了那条长沙发上,然而还没等把屁股坐热呢,就又有人推门而入。 待到看清来人的长相,海瑶丝毫不意外的眯了眯眼。 虽然不知道孟小夏的作品选段是什么,但是那一袭的白裙再加上明显是花了心思的、清爽干净的妆容衬的整个人清纯可人。 “王老师,您好!”身为娱乐圈后生的孟小夏甫一进来便展现了十足的谦卑和热情。 待到她和王峰打完招呼,把视线转向海瑶的时候,脸上立马堆叠出了更加诚挚的微笑,率先把手伸了出来:“张老师!” 海瑶起身,肩上一直披着的毛毯却好巧不巧的顺势滑了下去,很有质感的墨绿色旗袍在现场灯光的照射下,表面似有流光划过。 她缓缓勾唇,动作间很有些风情的握住了孟小夏的手:“你好,初次见面。” 目睹了眼前这一幕的王峰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唾沫,莫名的,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 可爱在性感面前,似乎一文不值。 第四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 “张老师是大前辈,这次能和两位同台学习,是我的荣幸。”孟小夏还算有些城府,在自己被衬成了没滋没味的小白菜之后,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不悦终究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内心。 面对孟小夏言语中不明显的软刺,海瑶只是加深了唇边的笑意,率先收回了手,慵懒的走回了沙发前。 其实她原本秉承着的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只打算对闵奕那个王八蛋进行精准打击的。 但今日这么一看……这个孟小夏的反应还挺耐人寻味的。 紧接着,三人又就坐在哪里进行了一番谦让,最终唯一的男士王峰坐在了长沙发的正中央,两名女士分坐两侧,镜头画面倒是显得十分的和谐。 这间休息室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而又寂静的,到底三个人都不怎么熟悉,实在很难在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就聊到一起去。 于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只能在镜头外尽职尽责的提醒,他们这才勉强在台上的每一名演员表演结束后,说上一些不痛不痒的吹捧话。 演技这个东西,毕竟不是从一两句台词就能分出什么好坏的,所以每个演员所表演的作品选段都有将近二十分钟。 在守擂的三名演员表演完毕后,节目组通知场内外可以进行短暂的调整,调整过后便由海瑶他们踢馆的上了。 摄影机一关,后台的休息室里立刻涌进了一群人,其中只有一个是王峰的助理,过来给他鼻头扑了点粉。 余下的竟然都是孟小夏的团队,递水、补妆、检查发型和服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再怎么说都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花,该有的排面必须得有。 这样一对比,身边空无一人的海瑶多少显得有点寒酸了,不过她显然并不在意。意味深长的目光掠过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的孟小夏后,便落在了门外正冲着她使眼色的蒋蕾身上。 挑了挑眉,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起身走了过去。 蒋蕾伸手把海瑶拖进了光线昏暗的走廊,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可疑的人经过后,这才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身前的人:“听说上期节目票数第三的那个柳叶马上就要进组了,没什么时间继续录制这个节目,再加上孟小夏的经纪公司有意替她打造一个实力派新生小花的人设,所以……” 所以这期节目的最终结果差不多就定下了,柳叶给孟小夏让位置,她和王峰注定陪跑。 顶着蒋蕾那怜悯的眼神,海瑶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反而将之前恶补这个综艺的时候,私下里了解到的三位导师的个人信息在脑子里详细的过了一遍。 不得不说,《我是演员》节目组在筹备之初的时候也是下了血本的,这三个导师不论是年纪、资历还是在娱乐圈的地位,那是走到哪里都要抖三抖的人物,甚至称三人为演艺界行走的教科书都不为过。 虽然这种在综艺节目里靠着背景和钱财恣意妄为的现象很常见,可谁让《我是演员》从正式开播之前就一直营销没有剧本,百般强调真实性。 就连每一期的观众也都是官网随机抽取的素人,再加上极度爱惜羽毛的三名演技导师…… 所以海瑶觉得,此事未必没有可争取的空间。 许是看她半晌没出声,蒋蕾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继续道:“咱们这次来参加这个节目,主要也是替你的复出预热,尽力就好……” “知道了,蕾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海瑶笑着扔下了这么一句,接着便转身回到了休息室内。 很快,节目开始了下半场的录制。 王峰作为本期前来踢馆的演员之一,率先登了台,在奉献了一场中规中矩的表演后,站在舞台中央接受了三位导师的点评。 这期间,沙发另一端的孟小夏也起了身,打算做上台之前的最后准备。 在走出休息室之前,她还留给了海瑶一个颇具挑衅意味的眼神。 随后女人就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婀娜多姿的背影似乎都在无声的嘲讽着,嘲讽海瑶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在事业上,都注定是她的手下败将。 孟小夏演绎的是一部青春电影,表现的确称得上是可圈可点,虽有不足之处,但依然得到了导师们丝毫不吝啬的赞扬。 在她鞠躬致谢退下舞台后,现场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台上隐约可见一道道黑影来回穿梭,应该是正在为最后的节目做着相关的调整。 过了没多久,棚内便响起了悠扬的曲调,听起来的音质很像是上个世界扬声器所发出来的声音。 随着光线渐明,一个十分简易的舞会布景就出现在了大家伙的眼前。 此时正站在暗红色幕布后面候场的海瑶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沉下心来,只觉得五感瞬间灵敏了不少。 这种变化她并不陌生,近几天以来也体会了多次,许是帮助天道所得到的小福利吧。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却能够帮助她在演戏的时候更快的进入状态。 忽然,一阵接着一阵吵闹的笑声响起,海瑶身前的幕布也慢慢的向两侧滑开。 她将头扭向了观众席所在的方向,顺势妩媚一笑,眼波流转间美的有些令人心惊。 哒哒哒。 随着她走下了那几级台阶,观众们只觉得舞台上那些简陋的布景都瞬间变得高级了起来,仿佛他们正身处于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甚至一呼一吸都受到了台上的那道窈窕迷人的身影的影响,完全不能自已。 那几名给她打配合的群演似乎也被感染的超常发挥了,众人合力为现场的观众和评委呈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视听盛宴! 等到最后海瑶和扮演电影男主的助演相拥在一起、随着舒缓的音乐摇摆身体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恰到好处的再次暗了下去,只留给了众人一个她那勾人心魄的精致侧颜。 短暂的沉默过后,爆发的是观众一阵接着一阵无比热烈的掌声。 甚至于坐在导师席中央的那个名叫吴穹的女导师,激动的接连对着话筒连说了三个‘好’字。 察觉到录制棚内不同寻常的气氛,《我是演员》节目组的导演在导播室里脸都绿了。 不管其他人究竟作何感想,海瑶在接受完导师的点评后便施施然的返回了休息室,在经过孟小夏面前的时候,一点不差的将之前对方所展现挑衅目光给还了回去。 孟小夏原本垂放在双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唇边的笑意也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就恢复了常态,许是心里有底自己这期一定会留下,所以才没失态。 按照惯例,录制现场又进行了一次休整,只不过这回的时间有些出乎意料的长。 海瑶倒是非常淡定的从蒋蕾手中接过手机,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刷着屏幕,看到有意思的新闻甚至还会笑出声。 这样一来,她便和旁边的那个、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坐立难安的孟小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于,三人接到了恢复录制的通知。 本场比赛每位演员所获得的票数,是以一对一的形式展示出来的。毫无悬念的,上期获胜的前三名全部都再次获得了较高的票数,排名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 接着就轮到了王峰上台去和票数第三的柳叶pk,没有任何意外的落败了。 然后便是孟小夏,和蒋蕾事先得到的消息一致,孟小夏以超出柳叶十几票的小优势险胜。 等到柳叶双眸通红、情真意切的说完自己的淘汰感言后,海瑶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站到了舞台的一侧,和另一侧的孟小夏遥遥相对。 在公布最终结果之前,节目主持人只几句话就把紧张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现场同步响起了配套的音乐,灯光老师也将舞台上的可见度降到了最低。 五、四、三、二、一! 伴随着观众们的倒数声,结果在大家的屏息中即将揭晓。 当两道刺目的白光分别打在了舞台的两侧,同时映照出两道人影的时候,主持人登时便情绪激昂的再次开了口:“天哪!小夏和张老师票数竟然相同!!” “并列第三!” 满场沸腾间,海瑶微微侧了脸,看到孟小夏那副明明不敢相信还得勉强微笑的模样后,满意的扬起了红唇。 急什么。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5) 两个人竟然都是第三? 现场的大部分观众都看起来有些发懵,是以在结果揭晓之后,理应一片热烈的棚内,竟陷入了短暂且诡异的寂静当中。 几秒钟后,观众席上便开始了隐隐约约的交头接耳。 “哇,这要怎么办?往期节目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吧?” “你把票投给谁了?我的投给张海瑶了,她刚刚那个片段的感染力属实有点牛逼,而且看起来还特别的高级!” “我也是投的张海瑶啊……” “我也……” “拜托,单论这场的舞台效果来说,谁都能看出来张海瑶是最好的吧?” 此话一出,周边的几名现场观众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也冒出了一些反对的声音:“那可不一定,我倒是觉得孟小夏的表演是全场最佳。” 随着大家的争论不休,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当然他们最好奇的点在于,接下来节目组要怎么办。 让台上的两个人各自再即兴表演点什么,加赛一场? 想到这,所有人的脸上都透出了浓郁的好奇和期待。 可惜,让人失望的是,主持人在象征性的征求了三位导师的意见后,很快就宣布了节目组的最终决定:张海瑶和孟小夏以相同的票数一起获得了下一期节目的录制资格。 对于这个结果,观众们有些失望之余却也觉得还算合理,所以都还算接受良好。 此时的海瑶站在灯光底下眸光微闪,在得知自己成功晋级后,表情三分惊讶七分感激,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之后还接过话筒配合着主持人说了不少晋级感言,语气十分的真挚。 相比于她,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孟小夏就显得有些不在状态了,说起话来有些磕绊,姣好面庞上的笑意多少带着点勉强。 二人发表过感想后,三位演技导师按照惯例做了一下总结,本期《我是演员》便正式录制完毕了。 微微转过头,海瑶盯着从另一边舞台匆匆离开的孟小夏,嘴角若有似无的往上翘了翘。 慢条斯理的收回了目光,她四平八稳的下了台,下一秒就被快步迎上来的蒋蕾猛地抱了个满怀。 “张海瑶!”女人大力的用右手锤了两下海瑶的后背,神情激动,声音略显刺耳:“你可真争气!老娘没白签你一回!” 今天的这一切,明明一场死局。 蒋蕾之前甚至都开始认真的思索着张海瑶最终的退路了,万万没想到对方一上台,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咳咳……” 海瑶有些哭笑不得的从蒋蕾怀中挣脱,在返回后台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对她刚刚的表演很是欣赏的那位、名叫吴穹的资深女演员。 吴穹和颜悦色的和她打了声招呼,顺便还闲聊了几句。 不过是一些赞扬和提点的话,海瑶面色如常的虚心接受了。 反倒是蒋蕾对此十分兴奋,激昂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她们回到公用的大化妆间卸完了妆,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套上了来时的那件宽大的外套,海瑶跟在经纪人的身后,素面朝天的向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刚走出几米,耳边忽然传来了‘砰砰’两声的异响。 海瑶诧异的掀开眼皮朝着左手边看过去,那是一扇紧闭着的门,门上还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孟老师休息室’几个大字。 饶有兴致的停下了脚步,她往那边凑了凑,果不其然有模糊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钻进了耳朵里。 “不是说好了让我顶替柳叶晋级?”一道女声响起,语调因为拔高而有些走了音,却也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孟小夏在发脾气。 紧接着便是一个忙着解释的男声:“祖宗,也没诓你吧?这不是晋级了吗?” “不就是那个张海瑶也跟着晋级了吗?节目组那边都说了,这种状况的确事先的确没有人能预料的到,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孟小夏的经纪人,那个叫田哥的男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是演员》自打开播以来,口碑一向不错,在录制的时候,虽然可以操纵现场观众的投票结果,但三名演技导师的意见节目组却不得不给予一点尊重。” “换个角度想一想,你要是能在之后的比赛中把‘实力强劲’的过气女演员踩在脚底下,不更能证明咱们的实力吗?” 哗啦……! 似乎又是一阵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休息室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孟小夏那发泄过后略显无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为什么偏偏是她……” 但凡换个人,她这会儿也不会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当初,闵奕和张海瑶公布恋情的时候闹的沸沸扬扬,圈里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而田哥身为孟小夏的经纪人,对于她和闵奕之间的纠缠,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所以在听到女人那不甚甘心的低喃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走廊里,蒋蕾一边试图把海瑶拽离原地,一边不停的探头探脑观察着前后的情况,生怕被人撞见她们在人家休息室外听墙角。 许是觉得没什么可听的了,海瑶便也任由女人把自己拖到了电梯前。 可就在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电梯门打开的功夫,不远处那间休息室的门也被人从里面拉了开,全副武装的孟小夏带着经纪人和助理快步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瑶的穿着实在过于朴素和不起眼了,直到那一伙人走到近前看清了她的脸,孟小夏口罩下的脸顿时一沉,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蒋蕾和田哥对视了一眼,均十分有默契的侧身上前,将这两个祖宗从中间隔了开。 先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海瑶的穿着,孟小夏在口罩后笑的轻蔑,接着微微扬起了下巴,姿态倨傲。 很快,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电梯抵达,光亮的门缓缓地向两侧划开。 孟小夏带着自己的团队率先钻了进去,这样一来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逼仄了。 轻巧的一个闪身,海瑶成功避开了旁边伸出来的那只想要阻止她的手,神态如常的迈开步子进到了电梯里。 蒋蕾见状咬了咬后槽牙,只能屁颠儿屁颠儿的也跟了上去。 电梯开始下行,周边的气氛似乎都凝滞了,令人呼吸困难。 余光瞥到左侧站着的那道和自己之间距离不足一米身影,孟小夏厌烦的皱了皱眉。 她旋即掏出了手机,待到看见屏幕上的那几条未读消息后,这才舒展了表情,还顺势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人。 海瑶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迅速转变,视线掠过孟小夏此时握着的手机,一个无比眼熟的头像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闵奕。 好笑的眨了眨眼,然后在孟小夏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笑意之时,她忽然开了口:“对了,孟老师,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 此话一出口,连带着蒋蕾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海瑶的身上。 孟小夏更是一副‘这人有病吧’的震惊模样,后退小半步的动作足以反映出她此时的戒备。 “没有孟老师,我又怎么能有机会来参加《我是演员》的录制呢?”这边海瑶的话音刚落,电梯恰好就到了一楼。 于是在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后,成功恶心了一把孟小夏的她便拉着蒋蕾头也不回了出了去。 刚刚的话也算不上无中生有,最开始海瑶知道有这么个机会的时候,私下里的确疑惑过。 不过今天在见到孟小夏后,她瞬间就想通了。 要不是因为节目组想保孟小夏晋级,他们又怎么会看上张海瑶这个过了气的复出女演员?更别提让她来录制节目了。 要粉丝没粉丝,要话题没话题,要演技……从她之前的作品来看,也不算特别的了不起。 黑幕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节目组毫无心理负担,也不会引起网友们过多的议论。 估计在开始录制之前,没有人能够预想的到,事情坏就坏在这个过气演员的身上了。 而此时,电梯里的孟小夏也终于思索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登时脸就黑了一大半。 下一秒,她猛地伸出手扒拉开了挡在身前的助理,气势汹汹的冲出了电梯! 第六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6) 前面已经走到大门处的海瑶若有所觉的回了头,忽而对着来人勾了勾唇角,神情莫名。 见状,孟小夏有些愣神,直到眼前忽然闪过一丝亮光的时候,她才错愕的回了魂。 这里是电视台大楼,此时的大门一定蹲满了各大媒体的狗仔,若是她刚刚真的追上了张海瑶进而发生点什么口角…… 至此,她觉得之前张海瑶在电梯里一定是想要故意激怒自己,这女人好毒的心思! 孟小夏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双脚就像是带了镣铐一般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等到经纪人和助理追了上来,她才重新有了点力气,在确认了帽子和口罩完好无损后,这才在团队几人的簇拥下匆匆离去。 另一边,海瑶和蒋蕾在出门的时候很是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毕竟现在的张海瑶对于媒体们来说毫无价值,是对着她多拍一张照片,人家都会嫌弃占内存的程度。 到了路边,蒋蕾转身去了地下停车场取出,她则是双手环胸、缩着脖子的站在瑟瑟秋风里,耳边听着的是不远处疯狂响起的快门声。 微微侧过脸,海瑶就看到了被经纪人护在怀里快步上了保姆车的孟小夏。 “请问孟老师这次参与《我是演员》的录制,是否成功晋级呢?” “请问孟老师的新剧什么时候会与粉丝们见面呢?” “传闻您有意进军电影圈,请问孟老师这个消息属实吗?” “孟老师……” 各种音色所提出的问题混杂在一起,足以让人觉得头昏脑涨,没能得到任何回应的记者们甚至不甘心的将保姆车围了住。 无奈之下,经纪人田哥只得下车稍微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 这种场面对于男人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难免让他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眉间的皱褶清晰可见,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经纪人都这样情绪外露了,看来车里的正主这会儿心情也美好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海瑶便舒心的吹了声口哨,然后弯腰钻进了刚刚停到自己面前的香槟色轿车的后座。 蒋蕾控制着车子从孟小夏那辆价值不菲的保姆车旁驶过,然后透过后视镜瞄了两眼此时正窝在后座、捧着个手机笑得‘噗嗤、噗嗤’的人。 略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唇,蒋蕾小幅度的摇了摇了头:“咱们刚刚录制的那期《我是演员》后天就能播出来,到时候公司那边会在网上投一些水军引导一下舆论,尽量让局面对你有利一点。” “这两天你可以在家休息一下,顺便调整状态。等到节目播出后,只要他们的剪辑做个人,我这边就能尽量帮你争取一个好剧本,你只管准备进组就行了。” 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蒋蕾似乎不觉得海瑶能够在这个综艺节目里走的太远。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海瑶应道:“全都听蕾姐的。” 嘴角抽了抽,经过稍早些的种种,对于她的这张嘴,蒋蕾显然没有太多的信任。 “对了蕾姐,公司提供住宿吗?”提到这个,海瑶瞬间坐直了身体,温婉善良的脸配上此时的乖巧姿态,十分的具有欺骗性。 顶着女人那不善的眼神,她尴尬的搓了搓手:“我现在的状况你是知道的……” 原主自从被闵奕这个吸血虫缠上了之后,被迫退圈,长时间没有固定收入。 之前的存款大部分也都被张海瑶用来治疗抑郁症了,眼下只能住在地点偏僻的郊区,再加上周围时常有闵奕那边安排的记者出没监视,出行上班什么的很不方便。 “还没给公司创收呢,这就想着要福利了?”蒋蕾直接气笑了,但是当看到后视镜里的那张可怜巴巴的盛世美颜后,她下意识的用力捏紧了手下的方向盘。 “明天早点过去公司,我很忙的,手底下又不只有你一个艺人,结果每天伺候你伺候的最多!”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终归是当年第一眼就相中的脸啊,对着这个人,蒋蕾实在硬不下心肠。 可以说对于古时候好色昏君的心理,她这两天深有体会。 面对着唉声叹气的蒋蕾,海瑶嘴甜的好话说了一箩筐,直到把女人哄得笑眯眯后,才挥手道别下了车。 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黑透了,原主的出租屋位于郊区的偏僻地段,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几道从玻璃窗透出的昏黄的光。 站在街边目送着香槟色的轿车迅速消失在路面,海瑶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身子朝着前方的那栋小楼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魂穿过来后变得异常敏锐的五感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海瑶懒洋洋的掀开眼皮,看向了十几米开外的绿化带,树丛后面似乎有人。 啧。 她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这个闵奕还真是不要脸透了,前两天蒋蕾才帮忙料理了一批记者,今天就又来了。 思索了两秒,她沉下了因为寒冷而耸起的肩膀,顺势把拉到了下巴的外套拉链弄了下去,露出了凸显身材的紧身白t恤,任由微冷的秋风拂过里面温热的肌肤。 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在确保能展示出那弧度完美的下颌线后,海瑶便带着岁月静好的微笑从那片绿化带前缓步走过。 这两天,她抽空瞄了两眼原主的那些所谓的‘负面新闻’,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张海瑶还真是不会善用老天爷恩赐的这副皮囊。 当然了,有可能是女人生病了,病的很严重所以压根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 就算是负面新闻,美丽的外表总会让人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狼狈,这是自身的优势,不用白不用。 等到回了出租屋,把窗帘拉了个严实,海瑶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 糊弄的吃了一口泡面,把自己洗涮干净,她爬上了咯吱作响的单人铁床,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海瑶便出了门,换乘了几次地铁,才勉强在八点左右到了公司附近。 金洋娱乐只占据了这栋办公大厦上面的几层,其余的楼层也多被各种类型的娱乐公司占据着,可以说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是圈内的。 拿着昨天蒋蕾刚刚给到她的工作卡通过了门禁,之后百无聊赖的双手环胸的站在那里,盯着电梯门旁边不停跳动的数字发起了呆。 叮~ 清脆的提示音成功唤回了海瑶逐渐飘远的思绪,她下意识的扭过了头,恰好看到身后的那部电梯内瞬间涌下了一群人。 “冀总,您这边请,这边请。”其中一个身着深棕色西装,梳着三七分油头,瞧着有点眼熟的男人正一脸的谄媚,殷勤的伸出手将身边的人往外引。 至于被他称作‘冀总’的男人,则拥有着相当瞩目的身高,一晃而过下海瑶没能看清对方的具体长相,只是对于那优越的侧颜印象深刻。 这么年轻的老总。 海瑶眨了眨眼,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出车祸前好不容易混上了大公司的股东,结果还没来得及怎么享受呢就嗝屁了。 心情瞬间有些down,她略微耷拉了头,跟在一群社畜的身后混上了电梯。 约莫两分钟后,她抵达了金洋娱乐所在的楼层,甫一下去,意料之外的和脚步匆匆的蒋蕾撞了个正着。 “蕾姐!”海瑶呲着牙,抬起手热烈的挥了挥。 没想到蒋蕾的确是停了下来,却脸色很不好看的直接把手中的手机丢到了她的怀里:“没心没肺,一天到晚就知道咧个大嘴哈哈哈哈,都不看看网上又说你什么了?” 无辜的瞪圆了眼,海瑶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一行大字赫然映入了眼帘。 #惊爆!闵奕女友落魄现身夜晚街头,神态萎靡,疑似……# 一个不大有名的野路子媒体出的新闻。 嘁! 海瑶丝毫不在意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第七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7) “闵奕女友?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她撇嘴出了声,表情甚至还透着些许遗憾。 遗憾这么好的一个免费的曝光机会,却被那个不要脸的渣男王八蛋挡了路。 对于这样清奇的脑回路,蒋蕾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嘴。 对面的海瑶依旧捧着那个手机研究着这篇报道的内容,当用手指划到下方看见配图后,还点开放大仔细欣赏了一番。 随后她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嗤:“他们管这叫落魄?” 即便是在黑夜里,仍然可以看出女人肌肤雪白,宽大的敞怀外套遮挡不住的傲人身段再配上眉目精致的俏脸……虽然是素颜,但也和‘落魄’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图片是有些模糊,角度不是很好,可还是阻拦不住那几乎要冲出屏幕美貌。 透过这几张图片,似乎都能感受的到记者的绝望。 明明是想发一篇黑人的通稿,结果拍的清楚的照片,人像都太完美。好不容易挠破头选了两张高糊的,偏偏配上当时夜间头顶路灯落下的光晕,莫名的竟还增加了一种氛围感。 许是读懂了此时海瑶脸上写着的‘老娘超美’这几个字,蒋蕾在短暂的失语过后,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贫吧!” “得亏是一家小媒体,回头我找人蹲着点评论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说话间,蒋蕾低头把手伸进裤兜里去摸索了两下,接着掏出了一把钥匙:“我给你申请了一套房子,和公司的距离只有四个地铁站,不过房租公司只补贴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从你赚的钱里面扣。” “一会儿我得带别的艺人去跑通告,搬家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吧!你那破出租房我也不是没去过,要我说那堆破烂,要不要没什么所谓!”嘟嘟囔囔了一大堆,蒋蕾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然而刚走出去几步,她就又折了回来,一拍脑门儿:“对了,张海瑶,算你运气好。” “风行传媒打算入股咱们金洋娱乐,对了,刚刚张总应该刚把风行的人送下楼去,总之对咱们底下的人来说算是好事!”女人说完后,一扭头真走了。 嗯? 蒋蕾这么一提,海瑶终于知道刚刚在楼下的时候,为什么觉得那个一脸谄媚的男人眼熟了。 如此被称为‘冀总’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风行传媒的负责人了?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眼下自己只是一个一头官司、努力复出的小喽啰,只要公司不倒闭,怎么发展跟她又有啥关系。 回过神,海瑶美滋滋的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钥匙,接着用手机确认了一下蒋蕾发过来的房子的具体地址。 随后她便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晃晃悠悠的去忙活搬家的事宜了。 新住处周边的环境相比于之前的出租屋肯定是好太多,再加上小区是全封闭的,私密性也不错,海瑶表示很满意。 回去原主租的小破屋,草草的收拾了两个行李箱的东西后,她就算正式入住新家了。 虽然东西并不多,但等到海瑶收拾妥当一抬头,窗外的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 扶着沙发稍微直了直腰,感受着胃部传来的空虚感,想到厨房里空荡荡的冰箱,她最终还是准备摸起手机点一个外卖充充饥。 恰好此时手机开始嗡嗡作响,刺耳的铃声在空荡的客厅里甚至都有了回音。 “蕾姐?”海瑶狐疑的接通了电话。 “……” 回应她的是对面长长的一阵沉默,要不是能听到混乱的背景音,她几乎都要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 十几秒后,蒋蕾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早上小媒体的那篇黑通稿竟然被微博上的几个大营销号转发了。” “哦,你还在跑通告吗?晚上记得吃饭。”海瑶十分的云淡风轻,顺便还唠起了家常。 电话另一边的蒋蕾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很显然对于她的没心没肺,早就不觉得奇怪了:“恭喜你啊张海瑶,正式复出的第二天,就喜提了一个热搜。” 下一秒,远处好像有人在喊着什么,女人没来得及往下说就急哄哄的结束了这次通话。 热搜?玩儿这么大? 海瑶兴奋的搓了搓手指,然后点开了手机上的微博客户端。 看着下方99+的消息提示,她摸索到了热搜榜单上,#闵奕女友落魄现身街头#的词条赫然飘在了娱乐板块的最上方。 进入词条,果然看见了好几个粉丝量可观的大v都转发了那篇黑通稿的图文。 至于下面的评论…… 粗略的扫了两眼,海瑶就扬了扬眉,外露的情绪中多少带着点复杂。 ‘张海瑶是吧?这姐好久不出来了,即便是退圈了,这美貌在当下的一众女演员中还是属于能打的那一卦。’ 这条评论的点赞量遥遥领先,同时也算是确定了这篇全网黑她的通稿的最终基调。 人对于美丽的事物总会多些宽容的,可惜了背后操纵方投入了那么多的钱,此次是注定达不到他们所期待的效果了。 海瑶干脆把自己窝进了沙发里,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饶有兴致的继续刷着评论。 ‘没记错的话她不是为爱退圈了吗?’ ‘抱走闵奕,无良营销号,多多关注闵奕即将上映的电影,谢谢大家~’ ‘某些粉丝真有趣,当初你家哥哥声名狼藉是当互联网没记忆吗?这么嫌弃女朋友怎么不分手啊?’ ‘好的感情不就是要共同进步共同努力吗?讲真的,我觉得现在的张海瑶根本配不上闵奕了。’ ‘配不配也不是你们粉丝说了算的,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张海瑶比闵奕红很多好吧!’ ‘姐姐绝美![舔屏][扭曲的尖叫][阴暗的爬行]’ ‘笑死我了,营销号们你们自己睁开眼睛看看人家大美女的状态,你们怎么敢说出落魄这两个字的?’ ‘这热搜该不会是张海瑶自己买的吧?我怎么记得她前两天有过负面新闻,什么在快餐店和路人吵架……’ 不过这种明显质疑的评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没能激起半点水花。 ‘张海瑶啊,非常可惜,我记得当年她演技算是好的,结果自从跟闵奕在一起之后,跟中了邪似的,粉丝怎么劝都不管用。’ ‘我的妈,这是什么氛围感大美人,外套明明那么普通,却看起来那么高级。’ ‘看着照片背景好像是居民区,环境不怎么样啊,闵奕现在这么红,结果女朋友就住这种地方?!’ ‘两个人该不会早就分手了吧?’ ‘之前张海瑶退圈的时候,闵奕不是说两个人感情非常稳定并准备谈婚论嫁吗?结果转头被发现养不起女朋友?哈哈哈哈哈。’ ‘传下去,闵奕人品不行。’ ‘好的,闵奕不行。’ …… 翻了一会儿,海瑶心情不错的退了出来,接着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把自己成功喂饱。 再之后她又继续收拾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去理会网络上的血雨腥风。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正因为眼下的张海瑶本身完全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才会愈发显得可怕。 不管外界如何,海瑶在怡然的情绪里睡了一整夜加大半个白天,第二天睁开眼睛还没几个小时便迎来了最新一期《我是演员》的开播。 彼时蒋蕾也在,才刚进门没多久。 当电视中综艺的前奏曲响起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了这会儿在厨房忙活着,非说要给她准备一顿感谢宴的海瑶。 咚!咚!咚! 女人系着暗红色的围裙,挥舞着砍刀正在用力的剁着一整只鸡。 收回了视线,蒋蕾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八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8) 因为身世原因,海瑶的厨艺很好,没多久餐桌上就摆了三菜一汤。 油菜炒香菇看起来又脆又嫩,水煮肉片刚浇完热油还在滋滋直响,清蒸鱼能够瞧见里面那白花花鱼肉,汤煲里的鸡汤香气扑鼻。 在小公寓里转悠了一圈的蒋蕾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后,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张海瑶一般,认真的把她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一番,末了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两年你还真是成长了不少。” 或者说,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以前的张海瑶的确是个好人,但是她同样不完美,比如生活不能自理,比如有点爱使小性子。 眼下的蒋蕾早就知道她和闵奕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也料到她被迫退圈这段时间一定不好过,却从未想过再次见面,对方竟已然蜕变成了自己从未认识过的模样。 “没什么固定收入嘛,平日里的花销也不小,坐吃山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海瑶回应的轻描淡写。 说话间,她盛了一碗汤放在了蒋蕾身前,扬着下巴示意女人尝尝。 鲜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蒋蕾舒坦的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水煮肉片,没过两分钟,她的鼻头开始渗出了汗,碗中的米饭也下去了大半。 就在两个人吃的热火朝天的功夫,电视上忽然响起了一阵耳熟的老音乐。 《我是演员》这期节目的播放进度已经过半,海瑶也在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中正式出场了。 节目组后期剪辑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光与影的渲染比现场录制的时候高级了很多,衬的半透明幕布后的剪影愈发的窈窕纤细,勾人心魄。 因为是网络播放,所以是开了弹幕的,而在线观看的网友们显然也被勾起了一定的兴趣,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她不是退圈了吗?!’ ‘这是准备复出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昨天她挂在热搜上过,很难让人不多想。’ ‘果然啊,黑通稿什么的都是明星们基操,我就说哪里会有媒体黑人还故意放那么好看的照片的?’ ‘突然觉得闵奕实惨,被路人带大名喷了一天。’ ‘有啥惨的?说的好像闵奕当初没坑过女朋友似的,只能说这两公婆配的很,谁也别说谁了。’ ‘嘶……虽然但是,对着这张脸,我真的怎么都发不起脾气。要是真的复出也好,内娱总算有一张禁看的脸了……'''' ’前面那个你眼瞎啊,现在明明那么多好看的小花,怎么被你说的非张海瑶不可了?‘ 对于屏幕上忽然激烈起来的争吵,海瑶简直是一个眼神都欠奉。 只见她自顾自的夹起一小块鱼肉放进了嘴里,还摇头晃脑的评价着:“附近菜市场的鱼类品质都不错,蕾姐,你多吃点。” 见惯了艺人被黑后的歇斯底里,对于她的反应,蒋蕾不免觉得有点新奇:“张海瑶,刚复出就有全网黑的趋势,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早在昨天上热搜的时候,海瑶就预见到了今天的暗潮汹涌。 “我走的是实力派路线,蕾姐你放心吧!”话音落下,她给对面的女人夹了点青菜叶:“多补充点维生素,看你这两天忙的都有点上火了。” “……”蒋蕾冷笑了两声:“签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回应她的则是海瑶的一抹充满了狗腿子气息的笑意。 就在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电视里海瑶的经典电影选段已经进入了尾声。 虽然隔着屏幕,演技所带来的冲击感会被削弱不少,众多网友远不能体会到现场观众的震撼,但此时弹幕的风向也悄然发生了一些转变。 ‘……好像复出也不是不行……'''' ‘前面的姐妹我懂你!’ ‘张海瑶这两年该不会是表面退圈实际上去进修了吧?我怎么不记得她之前演技有这么好?!’ ‘其实她退圈之前就不错,她演的那部《小开心》的网剧,我现在还时不时的会找出来看一看。’ ‘昨天上热搜的时候,底下就有评论说闵奕和她会不会分手了,今天一看她在台上的表现,我忽然觉得那哥们儿没准是个预言家!’ ‘你盼人家点好吧,别动不动就造谣分手。’ ‘我不行了,脑子里从此以后看到这个角色都会自动带入张姐的脸,以前一直以为她属于温良挂的,结果也能这么媚的?!’ ‘忽然羡慕闵奕……'''' ’羡慕+1,一想到闵奕早起睁开眼就能看到这张脸,我拳头都硬了!‘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这两年她被爆出来的负面新闻早就把当初公司替她立的老好人人设毁个稀巴烂了,艺人要有德,这种明星并不值得我们追捧。‘ 吵吵闹闹的氛围直到孟小夏出场后才缓和了一些,孟小夏的粉丝们火速赶来控评。 没过多久,弹幕上就只剩下了清一水的夸奖评论,野生路人说的话即便偶尔能冒出来一两句,也很快就被后续涌进来的屏幕淹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孟小夏公司在节目录制结束之后就做了相关的预案,之后的时间里,夸奖孟小夏的弹幕一直牢牢的占据着上风,看起来是一派安静祥和。 耳边听着的是主持人宣布了海瑶和孟小夏共同进入下一期节目的声音,蒋蕾一边用手机安排着后续的工作,一边索然无味的撇了撇嘴。 “你放心吧,我都和公司方面沟通好了,稍后会在网上投入一定量的水军,不能让对方把你欺负的太狠了。” 节目后续反馈如何直接关系到张海瑶复出后的资源,她自然不会轻易让步, 不出所料的,《我是演员》最新一期播放结束后,‘孟小夏、张海瑶’这个词条迅速的冲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热搜。 在明显的粉丝评论和水军评论之间,不乏存在一些质疑声。 质疑孟小夏的演技,质疑节目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对外宣传的那般公平。 很多人都觉得,光从二人所表演的短作品来看,张海瑶的演技无疑是要领先孟小夏一大截的。 不过就算讨论再热烈,到底两个人都进入下一轮比赛的结果是可接受的,所以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可控的反响。 和蒋蕾想的差不多,在综艺的讨论度上来之后,前两天一直在接洽的两个剧方也有了反应。 虽然都是小角色,但总归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就在蒋蕾兴致勃勃和剧方进行拉扯的时候,海瑶则是迎来了第二期《我是演员》的录制。 依然是上次那个年轻的化妆助理负责她的妆发,相对熟悉的两个人很快就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来。 小助理腼腆的夸赞了一番她在上期节目上的精彩表现,海瑶语气温和的道了谢。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蒋蕾一直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忙着工作,忽然一阵嘈杂声从没关紧的门缝飘了进来。 隐隐约约,海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压低了声音八卦。 大多数的话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都已经变得不是很清晰了,不过其中夹杂着的‘闵奕’两个字依然成功的让她扬了扬眉。 扭过头去,蒋蕾也是一脸的懵逼。 一双美眸眯了眯,海瑶在和化妆助理打了一声招呼后,便顶着这么一张只打了底的脸上前拉开了门。 果然,下一秒她就在走廊的尽头处看到了一道对原主来说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就像是驱之不尽的梦魇,日日夜夜都缠绕在张海瑶的周围,直到她彻底崩溃。 待到看清楚闵奕旁边站着的孟小夏的时候,海瑶干脆走到了门外,双手环胸的倚靠在了墙壁上,神情莫名。 趁着走廊里时不时会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经过,她轻咳了两声,随后声调甜腻的开了口:“闵奕,过来探班怎么也不提前打电话给我?” 语气熟稔,眉眼娇嗔,更像是情人之间在撒娇。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了过往的几名工作人员的注目。 至于熬了一整夜,刚刚飞机落地就赶过来的闵奕:??? 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幻觉了。 第九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9) 一时间,周边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几名路过的工作人员也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均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瞧瞧这头再看看那头。 “你和孟小姐认识?”海瑶见男人不动地方,复又扬声问了一句。 岂止是认识,前一阵还传过绯闻呢,不过就是闵奕方迅速出手摆平了,没能在网上激起半点水花。 可谁让闵奕为了维护这两年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迟迟不肯和原主分手呢? 今天这个瘪他吃也得吃,不吃海瑶就掰开他的嘴喂他吃。 “一起拍过戏,遇到了就说两句话。”闵奕随口回道,在给了孟小夏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便迈开步子朝着公用化妆间所在的方向走来。 等到和海瑶面对面,他背对着众人,眼底带着些许的警告。 海瑶像是没看到一般微微撅起了嘴:“我说昨天怎么一直不回我的信息,原来是想给我准备惊喜……”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抬起了手,轻轻抚过对方肩膀上方,虽然并没有碰到,但远远望去的确真假难辨。 末了,她略微抬起眼皮,让对面的人清楚的看到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挑衅。 他们互相之间的你来我往外人自然不知,只看到二人姿态亲昵,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温婉美丽,非常的相配。 砰! 十分用力的关门声突兀响起,大家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孟小夏进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闵奕下意识的身体前倾,却在看到这个楼层不知何时陌生面孔越聚越多,甚至有人正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的时候硬生生忍住了。 一扭头,又发现海瑶不知何时也已经回到了化妆间里。 咬紧了后槽牙,犹豫再三,众目睽睽之下,闵奕最终还是选择了径直走进了名义上女朋友所在的房间。 他甫一进去,先是对着里面略显凌乱和拥挤的环境皱了皱眉,旋即便看到了这会儿正站在沙发前,拿着手机一脸不善的蒋蕾。 对于女人那明显的戒备,闵奕完全没有放在眼中,视线匆匆掠过最终落在了任由化妆助理摆弄头发的海瑶身上。 “我有话和你说。”他开了口,话语中的倨傲十分明显。 化妆小助理是个会看眼色的,急忙撂下了手中的卷发棒就出了去。 蒋蕾还欲张嘴说些什么,却被海瑶及时用眼神制止了,最终也只能不大爽快的扭头拉开门没了影。 很快,化妆间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海瑶没有搭理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转着圈的人,自顾自的拨弄了两下卷好的头发后,便对着镜子很是细致的画起了眉毛。 许是之前的原主在面对闵奕的时候从未如此镇静过,有些反常的举动反而吸引了男人不解的目光。 在他的印象中,张海瑶的形象一直是安静而又怯懦的,即便偶尔能从其眉眼间瞧出一些不平,但大多数时候女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两个人之间的合约恋爱是公司的意思,在闵奕看来称得上是互惠互利,至于原主当年解约退圈,那也完全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他神情坦然,面上丝毫不见心虚。 似乎已经全然忘了究竟为什么,当时公司会为了声名狼藉的他而牺牲一位前途一片大好的女演员。 似乎还忘了,就连张海瑶退圈的机会也不放过,借机炒作心疼女朋友在娱乐圈打拼的好男人形象的到底是谁。 或许在闵奕看来,家里有资本便可以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更可以全然不顾那些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人们的死活。 明明原主已经放弃自己的事业试图自救了,但她的能量实在过于渺小,即使脱离了那个另她无比窒息的环境,却依然摆脱不了被资本扒着吸血的命运。 没过两分钟,海瑶就画好了妆,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向了此时立在她背后的男人。 咔哒。 口红和桌面之间发出的清脆碰撞声成功的唤回了闵奕的心神,他侧脸看过去,一张精致的过分的美人面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眼帘。 有了完整的妆容,海瑶瞧着明显比稍早些时候美的更具攻击性,仿若是一朵完全绽放了玫瑰花,浓郁而热烈。 算起来两个人大概有两三个月没见过面了。 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张海瑶卑微的祈求对方大发慈悲结束这段合约恋爱、放过自己。 彼时原主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因为长期服用药物而浮肿,头发凌乱,完全没有精气神可言。 闵奕见到她这样自然更加厌恶,实在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是和眼前这个女人对外宣称恋人关系长达两年多。 再加上他那会儿已经喜欢上孟小夏了,于是转身便开始出手抹黑张海瑶,试图加速分手进程。 “闵先生想跟我说什么?”海瑶从原主记忆中剥离,脚尖点地,稍微用力便将椅子上的自己转了个方向,同时也唤回了男人的再次飘远的思绪。 闵先生。 这个称呼疏离而又礼貌,就好像刚刚在走廊里的那个妩媚勾人的不是她。 不大舒服的皱了皱眉,闵奕凝声开口道:“之前退圈的时候不是很坚定,怎么又忽然签新经济公司了?” 风情万种的抬起手将垂落的发丝拢到了鬓角后,海瑶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这么优秀,就应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才对。” “所以前段时间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官宣和平分手?” “你在开什么玩笑,当初你是怎么才拿到公司的解约合同的,还用我提醒你?”闵奕觉得很是荒唐的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嗤笑, 海瑶一挑眉,她当然记得。 因为原主和之前的公司签了十年的长期合同,即便那会儿已经不能够给公司创造任何的收益了,公司依然不会轻易放她走。 直到她签了另一份协议,协议内容就是要持续配合闵奕方面有关于恋情的需求,直到闵奕方觉得时机成熟、可以结束这段关系为止。 张海瑶当时的思维过于单纯,再加上急于脱离娱乐圈这个令她窒息的环境,也觉得在自己退圈变得完全没有价值后,闵奕和公司就会放过自己,所以稍作思索便同意了。 万万没想到,这才是她真正踏入无底深渊的第一步。 成为素人后,闵奕的团队拿捏她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为了让闵奕的形象愈发的丰满正面,几乎要把她踩到了泥地里。 好像在资本面前,一个小小的、在圈里再无任何资源的女艺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就连分手也必须全都是她的错。 是以在听到闵奕那没有任何悔意的回应后,海瑶只是加深了脸上的笑意,随后站起了身,径直走到了男人的身前。 “不分就不分咯,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的在意,有这么一个人气高又帅气的男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说着,干脆倾身凑到了对方的耳边,嗓音暗哑中透着些许的蛊惑。 只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却不是那么的中听了。 “咱们俩‘恋爱’了这么久,不如也让我蹭一下流量吧?稍后你发一条替我加油打气的微博应该不难吧?男朋友?” 迎着闵奕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海瑶轻巧的后退了一步,歪头笑得可爱。 “可是女朋友和小情人偏偏不巧参加了同一个节目,要怎么办呢?你心里其实是想给孟小夏送温暖的吧?” “不过可惜的是,现在你对外的形象这么的高尚,弄出点什么脚踏两只船的新闻,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 “……”闵奕瞬间咬紧了后槽牙,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从未料到一只待宰的羔羊在濒死的时候竟然还能反抗似的。 海瑶见状直接笑眯了眼,形状姣好的唇好似沾染了鲜血一般,在灯光下显得绚烂而又危险。 就像她之前说的。 不撕下一块肉,都算对方皮紧。 第十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0) 那间节目组公用的化妆间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众人不得而知。 不过没多久,蒋蕾便回来敲响了门,顺便通知海瑶要准备开始节目录制了。 彼时海瑶已经自己完成了全妆,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顺从的起身走了出去。 蒋蕾也只是匆匆瞟了那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眼,只觉得对方周身的气压有些低迷,其余的倒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在前往录制室的时候,女人紧张的将海瑶从头到脚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你们没起什么冲突吧?张海瑶,你可跟我说实话,两年前你从上一家公司里离职的时候,有没有签什么不许复出的霸王协议?” 话音落下,她略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 要真是签过可就坏了,以自家公司现在的状况,应付起来怕是有点难度。 关键复出没几天的张海瑶才刚见到一点起色,蒋蕾不确定公司是否愿意在一个前途不明的艺人身上投入太多。 “协议的确是签过,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海瑶一边回应着,一边脚步轻快的朝着节目组给每一位参加录制的演员提供的排练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许是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紧张和思虑,她没有多做停顿的继续说道:“闵奕和公司只是想让我在退圈之后也能继续配合演戏,也算是借此封我的口,让我不能和媒体随便透露实情。” 闻言,蒋蕾紧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快了一些,眼瞧着前面就要到了排练室了,瞬间就停下了脚步:“闵奕背景不简单,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我也不希望你意气用事,你在圈里根基不深,和这种人硬碰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咱们慢慢想办法,尽量别搞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很显然,她并不觉得海瑶会在这场等同于和资本的博弈中占据什么上风。毕竟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很有限的,更别提还是在以资本为王的娱乐圈里了。 先这么拖着,等到日后在圈里有了点本钱,再去协商的话好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海瑶自然是能够听懂蒋蕾的言下之意,对此她也只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的冲着女人摆了摆手,随后便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了前方的排练室里。 和之前一样,屋内的各个角落都挂满了摄像头。 抽签、和本期助演交流、大家发表各自的意见、争吵、排练……大抵是因为有了上一期的经验,海瑶在如何争取出镜时长的方面颇有了一些心得。 总之相比于之前那一次排练室里的和气,这次明显气氛要活跃了不少。 助演们一分钟一个小摩擦,三分钟再摔个杯子,她每五分钟再过去调和一下矛盾。 反正都是为了在将来节目正式播出的时候多一点镜头,助演们也乐得配合,在娱乐圈里正式站稳脚跟之前,黑红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曝光途径。 就在海瑶带着几个人在排练室里面玩的乐呵的时候,蒋蕾在外面忙了一会儿工作,接着有些无聊的打开了微博,想要看看又有哪个明星的团队买了什么样离谱的热搜。 然而还没等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她忽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眼睛微微瞠大,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反复的确认了看到的内容后,蒋蕾这才错愕的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扇紧闭着的排练室的门,耳边好像还能隐约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不大清晰的说话声。 不安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顾忌着周围的工作人员,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圈圈,以此稍微缓解一下心中的忐忑。 大概两个来小时后,排练室的门终于从里面打了开,海瑶笑吟吟的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本期节目组分给她的两男一女、三名助演。 礼貌的和助演寒暄告别后,她一转身,映入眼帘的就是蒋蕾那张表情难明的脸。 对方趁着节目组工作人员不注意,猛地伸出手将她拖到了旁边的墙角处,然后把手机怼到了她的怀里。 “你在化妆间的时候,到底和闵奕说什么了?” 听出了女人话语中的不同寻常,海瑶垂眸瞄了屏幕两眼,上面赫然是闵奕的个人微博账号,而下方的第一条微博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是清风,是明月,是女朋友@张海瑶。’ 下面还配了一张《我是演员》节目组在本期节目开始录制之前连夜制作的,她的单人宣传海报。 偏偏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两句话,却迅速的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从原主默默退圈后,除却闵奕那边有需求,他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在社交账号上和名义上的女友由什么过多的牵扯了。 许多网友嘴上说着什么,真正的感情是不需要秀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也有不少人和营销号在揣测,这两个人没准已经分手了,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官宣而已。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谣言四起的当口,闵奕竟猝不及防的发了这样的一条微博。 蒋蕾虽没亲眼见过闵奕和张海瑶之间的相处模式,但光靠想象也足矣窥知一二,在这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圈里,上位者可不会搞慈善。 总觉得这条微博有猫腻,保不齐对面有着什么阴谋呢。 “没说什么啊。”海瑶稍稍抬起了头,笑容很是亲和:“身为男朋友,让女朋友蹭个流量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鬼! 只见过资本家扒着员工吸血的,可没见员工能骑到资本家头上拉粑粑的。 蒋蕾对于她的回答表示嗤之以鼻,旋即却又想要了一个可能,瞬间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该不会威胁他了吧?” 海瑶不置可否:“如果跟他说要去和媒体爆料他脚踏两只船也算是威胁的话……” “你疯了!”因为刻意控制着音量,蒋蕾的语调都彻底变了形,就好像是野猫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他现在瞧着是受你威胁发了微博,之后要是回过神……!” 无所谓且心不在焉的摆起了自己的手指甲,海瑶耸了耸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本来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闵奕不同,事业如日中天,闹起来我顶天不混这娱乐圈了,他这两年好不容易经营的形象,可就毁于一旦咯!” 话是这么说,但蒋蕾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似的,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 最终她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嘴巴不停的数落着:“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等这次微博的风头过了,人家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大众面前悄无声息的消失!” 无声的挑眉,海瑶将手机还给了蒋蕾,转身打算返回化妆间去做稍后上台的妆造。 耳边听着的是蒋蕾持续的喋喋不休,她全然不在意的侧过脸望向了窗外,清风吹动树叶,一派浅黄的深秋萧瑟。 和闵奕的初次交锋,她本来也不是奔着蹭什么流量去的,不过就是闲着没事儿随手挖了个坑罢了。 至于这坑里的地雷爆的那一天对方的脸上会是个什么表情,海瑶表示很期待。 心情很好的下了楼,在回去化妆间的路上,她们二人好巧不巧的又和正在走廊里同工作人员合照的孟小夏撞了个满怀。 放慢脚步歪头欣赏了几秒钟,海瑶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停了下来,并在孟小夏狐疑的看过来的时候,面色如常的开了口:“早就听阿奕夸奖孟老师敬业,上期节目的时候实在有些匆忙,我甚至没来得及和孟老师好好的交流一下。” 话语中多少带着点外人不易察觉的阴阳怪气。 阿奕。 这个称呼倍显亲密,像是‘正牌女友’才能享受到的某种福利,成功的让孟小夏绷紧了唇。 看着对面的人一下子就变了的脸色,海瑶莫名的觉得自己像是影视剧中专门在女主面前耀武扬威的恶毒女配。 不得不说,这种当反派的感觉…… 还真的有点爽。 第十一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1) 本就因为闵奕不明不白发的那条微博而感到不痛快的孟小夏,在注意到海瑶脸上那微不可查的挑衅后,便更气闷了几分。 许是在心里是想要针锋相对的,但在注意到周边的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后,女人最终还是强忍着,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扭头回去了几步开外的休息室里。 当初正式出道没多久,还未彻底感受过娱乐圈的残酷的孟小夏就遇到了闵奕,在对方的维护下顺风顺水的一路走到了今天。 稍微有些目中无人什么的,很正常。 不过她冷不丁的闹了这么一出,却难免让之前还在和她求合照的几名工作人员感到了丝丝茫然。 接着众人便联想到了之前张海瑶、闵奕和孟小夏三人同时出现在走廊里的时候,互相之间弥漫着的诡异氛围,均默默地嗅到了一点八卦的气息。 即便心底已经乐开了花,海瑶面上还是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丢丢受伤的情绪,勉强扯了扯嘴角,看似帮孟小夏找补似的出了声:“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上台了,孟老师看起来有点紧张,想必她很重视《我是演员》这个节目的。” 身后的蒋蕾看着自家艺人如此的装模作样,不由得垂了头,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度里,那白眼险些翻到了天上去。 但是说实话,在这一秒,她觉得有些看不透张海瑶了。 刺激完闵奕又过来刺激孟小夏,这姐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吧! 这几天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可依旧控制不住自从复出之后就宛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的张海瑶。 毕竟多年前,两个人也算是朝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蒋蕾自认为对对方是比较了解的。未曾想再次合作后,女人的行事作风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下意识的,她回想起了那天忽然接到张海瑶来电时候的情景。 逼仄且极度压抑的出租房,满地的酒瓶,狭窄的床上散落着不少的药片……还有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黑通稿,外加上出租屋楼下不分昼夜晃荡着的狗仔。 女人在给她开门的时候,一张小脸是毫无血色的白。 或许张海瑶已经死过一次了,蒋蕾心想,死过一次的人,脱胎换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功夫,海瑶则是一直在前面和那几个工作人员交流着。 许是觉得她脾气很好,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在礼貌的要求合照过后,语带欣喜的开了口:“张老师刚刚抽到的是什么作品选段呀?您上期的节目我们都看过了,演技真是杠杠的!” “抽到什么选段当然是要保密啦~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把作品完整的呈现出来的,一会儿还要大家多多支持。”海瑶扬起了招牌的温婉笑容,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一定支持。” 在几名工作人员纷纷表态过后,海瑶挥手离开了。 等到前方隐约能够瞧见公用化妆间的那扇门的时候,她扭过头去冲着蒋蕾道:“蕾姐,你回头跟公司方面申请一下公关团队的支持。” “放心吧,就你今天得罪完这个得罪那个,想也知道后续平静不了。”跟在她身后的人头也不抬的捧着那个贴了满钻的手机回应道:“黑通稿公司能解决的肯定替你解决了,公关不了的你自求多福吧!” “水军什么的,说实话效果有限,因为这东西你有,对方也不缺。” “黑通稿?你觉得我在乎?”海瑶好笑的摇了摇头:“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点子破新闻,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手段。” 而且自从上次的‘落魄照片’事件后,不知道幕后黑手是不是被取得的,反向向大众安利了张海瑶这个人的效果吓到了,说起来也有日子没什么新动静了。 “申请下来的公关团队我是送给孟小夏的。” ??? 蒋蕾倍感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好半晌才不敢相信的说了一句:“张海瑶你行啊,复出还没等有什么名堂的,就打算发通稿拉踩一起参加节目的演员了?” 的确,根据上一期的节目来看,孟小夏在演戏这方面的确比不过海瑶,但人家的粉丝基础眼下她们可比不了。 真要是发了这方面的通稿,最后事情的局面会变成什么模样,没有人敢保证。 “谁说我要拉踩她演技了?”海瑶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话音落下之后便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里面的化妆小助理正在给一名助演梳头发,二人听到动静先后回了头。 在热情的互相问好过后,她便安静的坐在了旁边的梳妆镜前等待小助理过来给她做妆造。 而蒋蕾虽然没能完全理解她刚刚话语中意思,在外人面前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闷闷的窝坐回了房间角落里的沙发上,埋头处理起其他事情来。 那边化妆助理在弄好助演的头发后,便过来了海瑶的身后,拿起卸妆湿巾毫不手软的卸去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 实际上不久前在排练室的时候,海瑶抽到的是一部农村题材的电影选段。 电影讲述的是本世纪初始,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村少女经过自己的努力成功走出了大山,在城市中经历种种坎坷,成长为了一名优秀人材,最终却又回到了大山的故事。 待会儿上台要表演的是电影很靠前的经典一幕,女主角因为自幼没了父母,在从大山考到县里的高中时,奶奶让她长期有偿寄住在叔叔家。一边要忍受着叔叔婶婶的为难,一边要做着大部分的家务和农活,一边还要隐忍的利用所有时间努力学习。 只见化妆助理一双灵活的手上下翻转,很快就把海瑶那一头浓密的长卷发编成了两条垂落在两边的麻花辫。 因为她皮肤底子太好,即使是在完全素颜的状态下也看不出什么瑕疵。这点让小助理很是头疼,鼓捣了半天才勉强画出了一个符合长期劳作人物形象的妆。 当海瑶换完充当剧服的碎花袄子和棉麻布裤子,蒋蕾目送着化妆小助理接了个电话离开后,这才慢条斯理的打量起站在全身镜前,低垂着头整理着衣裳的女人。 可惜怎么看都是气质挂的,就算身着充满了乡土气息的服装,往那一立,依然是昂首挺胸的美人儿一个。 “你这脸蛋儿整的够红的,在你刚刚抽题的时候,我在外面打听了一圈,人孟小夏这次抽到的是几年前的一部票房冠军,人家演的可是肤白貌美的大长腿空姐儿!”蒋蕾挤眉弄眼的说着。 不管是剧本还是人物设定,这一期她们好像都不占什么优势。 而且一个二十多岁的成熟演员去演青少年,大部分都会很违和,就连这部电影的原女主也避免不了这一点。 记得在电影上映初期,网上可是有不少吐槽女演员装嫩的评论。 对于蒋蕾那隐蔽的担忧,海瑶只是淡然一笑,很快就随着前来提醒她该出发去录影棚的工作人员离开了。 等到这期节目正式录制完毕,已经是将近午夜。 海瑶裹着一件长款的米色风衣从大楼的侧门走了出来,脚步匆匆的上了早已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她还没在后坐坐定呢,一脸喜气洋洋的蒋蕾也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进了来,在嘱咐完司机开车后,便开始了碎碎念:“张海瑶你是真争气啊!” 说话间,女人还从随身携带的大包里掏出了平板电脑,打开了未来几天的行程安排:“明天有一个客串的活儿,导演和我关系不错才给的这次机会,戏份不算多但是有好几句台词呢!” “后面就没什么事了,也不知道最近在谈的那两个剧方这两天能不能有消息,万一通知进组的话,那下一期《我是演员》的录制可就悬了……” “蕾姐,下午的时候让你跟公司要的公关支援办妥了吗?”海瑶打断了对方对未来的规划,问了一句。 “不用申请,我身为公司的头部经纪人,这点权力还没有了?”蒋蕾解释了一句,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接着一脸的不赞同:“关于和孟小夏杠上,我劝你再想想……” “晚了。”海瑶淡定的回道。 顶着蒋蕾那仿若想要吃人的眼神,她努了努嘴:“快到十二点了啊……蕾姐你要不要看看手机?” “……” 闻言,蒋蕾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心头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第十二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2) 不安的在包里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手机握在了手里,蒋蕾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眯着眼点开了微博。 #闵奕张海瑶甜蜜# 什么鬼?不是说孟小夏?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开了那条挂着自家艺人大名的热搜,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微博就是一家大媒体发的新闻。 ‘据知情人士透露,演员张海瑶于今天前去参加了《我是演员》最新一期的节目录制,演员闵奕特意从剧组请了假,不远千里前来探班。录制现场,二人互动超甜蜜~’ 博文下方配了几张照片。 有海瑶和闵奕面对面说话的,有海瑶姿态闲适的靠在墙上仰头看着男人的,有她纤长手指暧昧的划过对面人肩膀的。 等等?! 蒋蕾猛地瞪圆了眼,点开了最后一张图片,放大放大再放大。 一个关于张海瑶和闵奕的微博里,怎么会放孟小夏和闵奕站在一处说话的照片?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扭过头去盯着后座的海瑶看,将手里电话的屏幕冲向后面,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挠了挠额角,海瑶两手一摊:“早就跟你说了,我要送孟小夏一份大礼。” 经过这两次的接触,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孟小夏这个人并不无辜。 既然明知道张海瑶和男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也已经享受了那么多闵奕亲手送出去的福利、占尽了好处,何必还要时时刻刻做出自己是受伤的那一方的模样呢? 当然了,海瑶一开始也没打算把主要火力对准孟小夏,可谁让她和闵奕走的那么近,一旦扫射起来波及周边在所难免。 “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拉踩孟小夏的演技,而是想用这种花边新闻重创对方?”蒋蕾说着,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从张海瑶的角度出发,她可以理解这种被人吸血多年的愤怒和想要报仇的心理,但从一个专业经纪人的角度出发,对此她并不赞同。 她甚至会觉得海瑶有点天真,单单凭借着这么一条似是而非的新闻,根本撼动不了闵奕和孟小夏。 或许仅仅只会给那两个人造成一点点的困扰罢了。 还有就是…… “你哪里来的照片?” “闵奕和孟小夏的那张照片是我当时在化妆间听到动静出去的时候顺手拍的。”海瑶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那张照片,颇为沾沾自喜:“怎么样?关键时刻手不抖,拍的一点都不虚吧?” “男的帅、女的靓,他们应该好好谢谢我。” “至于其他几张,下午和孟小夏合照的那几名工作人员,后来不是也和我拍照了,我无意中瞟见她们手机相册里竟然有抓拍我同闵奕的照片。正式录制的时候,我在后台遇到她们几个要来的。” 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怪不得下午那会儿这人前脚刚气完孟小夏,后脚就说要公关团队,感情只随便瞟了一眼别人的相册,就在短时间内生出了这么多的心思。 蒋蕾略显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你有和那几个人说要来干嘛吗?” “说了啊,回头发个秀恩爱的通稿,然后她们几个就非常兴奋的把照片给我了。”海瑶十分的坦荡。 “媒体你怎么联系上的?”蒋蕾又问。 “匿名投稿,那些照片我还卖了不少钱呢。”她摇头晃脑的回应,说起来还多亏签了新公司,从而多知道了不少新路子。 因为之前原主和闵奕隶属于同一个经纪公司,以致于后来挣扎着想要爆料渣男的时候,只能联系上和原公司有业务往来的那几家媒体,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闵奕方面处理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当然了,也不是说新路子爆料闵奕就一定搞不定,只是想要解决会麻烦的多得多了。 “……”蒋蕾觉得最近自己会感到失语的时候越来越频繁了。 的确,严格说起来海瑶并没有撒谎,但这整件事怎么就透着一丝丝奇怪的诡异呢? “你说的是发秀恩爱的通稿,结果人家回头上网一看,这算是哪门子的秀恩爱啊?甚至还给旁人留下了话柄,表面上的正牌女友买通稿阴阳怪气别人,不让人笑话吗?!”她没有声嘶力竭,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有些无力。 累了,毁灭吧! 谁知在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后,海瑶不但没有害怕,眼底甚至还隐约透着点不大明显的兴奋。 车里的光线并不好,偶尔有外面路灯昏黄的光亮会掠过那张精致的脸上,衬的她整个人神情难明。 只听见暗哑的女声幽幽的说道:“这么好?如果事情能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发展的话,我还要恭喜你呢蕾姐,咱们连水军的钱都省了。” “???” ……………… 这一夜,蒋蕾选择了在海瑶的新公寓里留宿,半躺在客厅里那张小小的布艺沙发上,瞪着眼睛直接熬到了天亮。 全部都是因为张海瑶和闵奕的那条热搜下面,评论风向那叫一个风云变幻。 最开始,很多闵奕的粉丝最先涌了过来,开始了整齐划一的控评。 不过就是一些什么‘哥哥好帅’、‘谢绝带闵奕大名’、‘不要关注艺人私生活,请大家多多关注闵奕的最新作品’、‘哥哥独美走花路’之类没有任何新意的话术。 紧接着,有一部分大半夜不睡觉的夜猫子吃瓜群众也闻声聚在了一起,纷纷在这个发了新闻的公众号下面开始了吐槽评论。 ‘我觉得闵奕的粉丝真的很有意思,人家是你家哥哥自己官宣的正牌女友,凭什么不带他的大名啊,真逗!’ ‘记得上周张海瑶复出上热搜的时候,有很多人揣测人俩是不是分了,笑死。’ ‘你别说哈,两年多以前他们官宣谈恋爱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男的不靠谱。过了这么久,我成熟了,莫名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好磕。’ ‘真情侣yyds啊,磕起来上头又不怕假糖,说实话张海瑶和闵奕已经足够低调了,比起来那些经常炒作的强得多。’ ‘同觉得男方粉丝有病,不想要嫂子有本事让正主分手啊,整天在网上bb,结果正主不还是爱的死去活来。’ ‘楼上哪里看的出男方爱的死去活来了?我觉得这俩迟早要分,评论放在这里永不删除,等到验证了都过来踢踢我~’ ‘我也觉得,不知道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磕个什么劲儿,小情侣的新闻里出现了别人,那么多双眼睛竟然没人看得见?’ ‘所以营销号是在暗示吃瓜群众什么吗?孟小夏和闵奕有事儿?’ ‘闵奕和孟小夏合作过,偶然碰面说个话怎么了?看着那张照片也是随手拍的,只是为了证明闵奕去探班了吧……’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都还算正常,蒋蕾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有点迟疑。 看情况好像的确不用投水军的样子,有人提出质疑也有人解释,舆论太过一边倒反而会惹人怀疑。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左右,整间公寓都是寂静无声的,她微微支起上半身朝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 房门紧闭着,海瑶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早就睡得深沉。 没心没肺,蒋蕾撇了撇嘴,不由得有些疑惑。 难道说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张海瑶说用不到水军就是因为猜测到了网上的舆论风向? 不确定的调整了一下仰躺的姿势,她打算找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过了两分钟却总觉得不放心,只能认命的拿起手机打算看上最后一眼。 没想到就这一眼,竟还真的看出了事儿。 第十三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3) #张海瑶被爆料买通稿,相关证据直指闵奕出轨孟小夏!# 轰! 当看到这条热搜出现在文娱榜单最后一名,且热度还在以一个非常恐怖的速度攀升的时候,蒋蕾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本就因为熬夜而迟钝的神经,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说啥来着?从综艺节目工作人员那边索要照片是一定会留下话柄的,这回好了吧? 就算再有路人缘的艺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更何况张海瑶还是才复出不久的。 认真的看了一下相关爆料微博,蒋蕾迅速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边按着鼓胀的太阳穴,一边在客厅里来回的踱着步,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因为张海瑶目前还没有成立什么个人工作室,所以一定是要公司方面出面或者利用张海瑶的私人账号进行否认辟谣的。 虽然眼下明星们的辟谣显得没有任何的公信力,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以免落人口舌。 还有…… 就在她紧皱着眉头开始在心中一项一项的列出接下来要做的事时,身后的卧室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下一秒海瑶睡眼朦胧的倚靠在了门框上,疑惑的看着女人手机、平板电脑全上的忙乱模样。 “怎么了?”她一边问着,一边晃悠到了厨房里,拉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缓解了一下喉咙处传来的干渴感,顺便也让睡混沌了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蒋蕾咬牙切齿的冷笑了一声:“你真行啊张海瑶,这才不到两周的时间吧?就接二连三的上热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咱们公司力捧的对象呢,我看你这么有本事干脆住热搜上算了,还苦哈哈的去和剧方洽谈什么?” 说话间,她随手抓起了茶几上目前空闲的一部手机就撇了出去。 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微微扬起轻松的接到了电话,海瑶默默地点亮了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条紧紧贴在一起的、全部都和她有关的词条。 爆料的博主是一个小号,身份无迹可寻,只说自己的朋友是《我是演员》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对方和她口述的。 在节目录制现场,工作人员们都亲眼所见闵奕和孟小夏之间的态度颇为热络,张海瑶当时似乎很生气。 且张海瑶和孟小夏之间的关系相当的不和谐,孟小夏甚至当着很多人的面就敢给对方甩脸子。 还有,之前关于秀恩爱微博上的照片,都是现场工作人员拍摄的,有人亲眼看到张海瑶曾经向他们讨要过这些照片,并且明着说要去买通稿秀恩爱。 虽然爆料者没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说起话来很有条理,再加上八卦是人类的本性,还真有不少人信了。 下方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 ‘果然睡得晚可以吃到最新鲜的瓜,快入冬了,这是各大营销号开始年底冲业绩了吗?’ ‘原来现在爆料都可以口说无凭了,那我还说和张海瑶谈恋爱的是我呢,真有意思,就这也有人信?’ ‘我是在之前秀恩爱微博下面评论他们两个要分手的,这不就奔着我的话来了?’ ‘楼上预言家请等等,求求大师帮我看看什么时候能发财?’ ‘娱乐圈这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空穴来风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滴!’ ‘正牌女友亲自下场买通稿?可以但是没必要……’ ‘要是真的,心疼张海瑶,这姐明明有实力也有演技,要我说谈什么恋爱啊,独美搞事业不香吗?’ ‘张海瑶一直都是恋爱脑啊,之前官宣恋情那么多人劝她不要和闵奕在一起,她偏觉得自己能让浪子回头。这下好了,浪子就是浪子,她白白浪费了青春和事业,结果出了事儿又不想着专心工作,还要买通稿……’ ‘孟小夏和张海瑶完全是两个风格啊,闵奕糊涂!张海瑶看起来就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果然男人外面的屎都是香的。’ ‘张海瑶真的好好看啊……上周那个《我是演员》里的民国风造型绝绝子。’ 理智吃瓜,友好讨论的网友占了大部分,因为爆料博文属于刚发出来没多久,所以又过了一会儿,孟小夏那边的粉丝才姗姗来迟。 维护孟小夏的粉丝瞬间就多了起来,因为半夜冲浪的网友终究是少数,所以粉丝们还短暂的占据了一阵上风。 辱骂、讥讽张海瑶碰瓷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几乎一瞬间,孟小夏就被洗白成了一朵盛开着的倔强白莲花。 但是这种一片大好的场面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闵奕的粉丝也随后抵达了现场。 之前在秀恩爱的微博下方,闵奕粉丝们还不怎么愿意承认张海瑶这个嫂子,更不愿意让闵奕沾她的边。 可相比于‘恋爱期脚踏两只船’这样严重的指控,粉丝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往前冲,什么哥嫂感情甚笃啊,什么只是去探班海瑶姐啊,什么两个人感情超稳定,闵奕超专情啊…… 睁眼说瞎话直接把欣赏着一锅乱象的张海瑶给逗得乐出了声。 闵奕的粉丝和孟小夏的粉丝都算是活跃度比较高,战斗力比较强的那种,之前双方一直算得上是相安无事、互相友好,如今涉及到自家偶像的利益了,撕起来那叫一个热热闹闹、荡气回肠。 张海瑶亲自爆料这件事似乎已经完全无人在意,只剩下了闵奕方和孟小夏方互相指责,质疑蹭流量。 急转直下的状况更是直接把还在打电话的蒋蕾给整不会了。 见女人一脸的不确定,海瑶仰头喝完了杯中的冰水,慢吞吞的走过去把手机放回了原处,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都告诉你不用费心了,早点睡觉比什么都强,明天早上起来小心眼角有皱纹!” “现在的确看着没咱们什么事儿了,但明天一早还会有一大波网友看到相关热搜,到时候难免会有一场恶战。”蒋蕾嘟嘟囔囔,打算牺牲睡眠时间也要死扛到底。 所实话,要是换做手底下其他的十八线艺人,以她今时今日在公司的地位,才不会这样费心。 到底是张海瑶和她相识于微末,她不忍心。 还有就是……在内心深处,她总觉得今时今日的张海瑶将来会大有所为。经纪人和艺人都是互相成就,她从未带出过一线明星,眼前的人没准是个希望。 没错,不是以前的张海瑶,而是现在这个正站在她面前的、眼神慵懒的这个张海瑶。 蒋蕾自己都没有发现,潜意识中,她已经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切割成了两半儿了。 “安心吧。”海瑶轻松了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卧室走去:“等不了多久闵奕那边就会有动作的,辟谣、律师函一条龙,相关新闻也会处理妥当。” “你可别忘了,他本来就是在利用你,别指望人家会维护你!”蒋蕾这会儿终于有点明白了她想要布什么局,下意识的就出言提醒。 “不管他想不想,都得护着我,谁让他这两年不停疯狂的立好男人人设?”海瑶笑得轻蔑,墙上小夜灯的昏暗光亮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得眉眼间愈发的清冷了几分。 好男人的标准可是很高的,让女朋友怀疑出轨从而爆料那怎么行呢? “至于咱们这里,得了两条热搜,热度也翻来覆去的炒了一晚上,还没花一分钱就有人追着帮忙消除负面影响……”她掰着手指,顿时笑眯了眼:“蕾姐,你好好算算能省多少钱?” 话音落下,她便重新回到了卧室里,用柔软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 蒋蕾还欲张嘴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把话咽了回去。 她倒是想睡,但是折腾了这么久,已然困意全无。 就在床上的海瑶呼吸再次均匀起来,蒋蕾呆坐着无所事事的时候,伴随着天边逐渐显现出来的微光,闵奕也终于有了动作。 第十四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4) 先是闵奕工作室发了一个澄清的声明,想要表达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网上的爆料一切都是无中生有。 闵奕先生和张海瑶小姐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坚固,闵奕和孟小夏因为合作过,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圈中好友关系。 紧随其后的,孟小夏工作室也同样站出来发了声,表示网络上的传言都是有人在恶意造谣,希望大家注意辩解,也不要继续传播谣言以免对当事人造成二次伤害。 在大概早上六点多的时候,闵奕甚至还用私人微博写了几句回应。 意料之中的否认了出轨的传闻,且以人格担保张海瑶一定不会做出买通稿这种事,还为给孟小夏造成的困扰道了歉。 字里行间还隐隐指责这出‘闹剧’背后的人别有用心,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抹黑,并且将对大肆宣扬、散播谣言的网络用户追究相关的法律责任。 就在二人先后发声之后,那两条高高位居榜首的热搜词条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去,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但不包括海瑶这边。 只因为在清晨不到七点的时候,还没有睡饱的她就接到了闵奕经纪人的来电,对方用一如往常倨傲的语气吩咐,要求她即刻更新一条支持闵奕、说明自己并没有买通稿的澄清微博。 对此,海瑶只是用那尚未清醒,夹杂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轻飘飘的回了一个‘滚’字。 简短却足够有力。 虽然闵奕方手里面有原主亲手签下的协议护体,但上辈子海瑶白手起家,在万分艰难的时候为了维护公司的利益,法律方面虽然说不上精通,也是略知一二的。 那份协议中的条款,合法的其实并不多,能够摆上台面掰扯的就更少了,只要她小心一点不踩到那些雷区,在外面打个擦边球什么的还是无所谓的。 不过就是欺负原主孤身一人,无所依靠罢了。 海瑶随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任由对面歇斯底里的呼叫,她则是干脆起了身,心情不错的给整整熬了一宿的蒋蕾煮了一碗鸡蛋面。 “我今天还要去处理手底下其他人的相关工作事宜,你没什么事儿也别出去瞎逛了,这会儿闵奕和孟小夏都被你惹的炸了毛,单独行动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蒋蕾这边吃着热乎乎的汤面,那边还不忘出言警告。 一双圆眼瞪的老大,神情严肃,努力证明自己并没有在开玩笑。 “知道了。”海瑶努力笑得纯良,试图让女人放心。 她又不傻,这当口跑出去上赶子给渣男送黑通稿的素材吗?狗仔的相机和笔杆子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颠倒黑白的伤人利器了,能不打交道当然是不打交道了。 现在的蒋蕾对于她显然是少了一份信任,直到草草的把自己洗漱干净,到了玄关处准备穿鞋走人的时候,依旧在用不大信任的眼神对着海瑶上下打量。 就在她打开防盗门的一瞬间,又忽然转过身来,抬起手用力的拍了两下脑门儿:“风行传媒已经正式入股咱们金洋娱乐了,还是控股的那种,刚好我给你谈的其中一个剧方投资大头是风行,我估计稳了。” “回头我再联系一下剧方那边的联系人,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带着你和那边吃顿饭,既然都算是自家人了,有些话就好说多了。”蒋蕾觉得她们又不是觊觎女一号和女二号,剧方差不多能卖个面子才对。 宣布完这个好消息,她便美滋滋的离开了。 只留下海瑶继续窝在小公寓里,摆弄摆弄花,又练了一会儿瑜伽,在看到窗外树枝上逐渐飘零的枯黄落叶后,甚至起身给自己炖了一锅十全大补鸽子汤。 就在她坐在餐桌前,准备一边美美的享用午餐,一边刷刷手机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电话都被闵奕团队给打没电了。 撇了撇嘴,她起身给手机充了电开了机,没过两秒屏幕上便开始闪烁起了一串眼熟的号码。 淡淡的‘啧’了一声,海瑶按下了接听键和外放键,嘴巴里喝着浓汤,鲜的眯起了眼。 “张海瑶!你是觉得复出了翅膀就硬了?忘记当年解约的时候,咱们签的协议可是……”扬声器里登时就传出了闵奕经纪人那油腻的威胁声。 光是听声音,海瑶眼前就自动闪过了原主脑海里的相关记忆,对方是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性,微胖,微秃,整天穿着一套西装,啤酒肚遮都遮不住。 “再说这些废话,我的电话你就再也打不通了,信不信?”海瑶愉悦的开了口,音调不高,却成功的让对面还在逼逼赖赖的人瞬间闭了嘴。 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顺着电波直接爬到了电话那头经纪人的脑壳里。 “你……你……你想违约?”男人从未和这样强硬的张海瑶打过交道,一时间有些语塞,说话都不利索了。 “拒绝发微博就是违约了?你们的要求可真高。”海瑶嗤笑了一声,无意识的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汤汤水水:“其实细想想,与其整日的低三下四的去求你们,还不如单方面违约来的痛快,您说是这么个理儿吧?” 只这一句话,直接把闵奕的经纪人给整不会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再次努力强硬的说道:“协议上的字可是你亲手签的,一旦违约,违约金你能拿得出来?别以为自己付出签了个新公司就了不得了,当初和前公司解约的赔付金还是闵奕替你垫付的,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海瑶闻言,撂下了手中的勺子,姿态放松的往椅背上靠了靠:“哇,这个时候和我讲良心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 趁着对方噎住的功夫,她又继续道:“实际上这两天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复出有什么意思,不火的话几年也赚不回来违约金。干脆把你们做的事儿都放上网热热闹闹的炒几天,再把协议发出去,趁着大家同情我的功夫开众筹,分分钟就能筹到不少钱。” “你敢?!协议上可是有保密条款的!我们可以追究你相关法律责任!” “怎么样都好过被你们像畜生一样使唤,这种日子我是过够了,就算鱼死网破我也……”要把闵奕毁了。 余下的话海瑶及时住了嘴,只让对方自己去领会,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不能留下能让对方用来攻击自己的把柄。 毕竟通话一旦被人录音,很容易就能剪辑的真假难辨、面目全非。 方才的通话,她全程的确是牙尖嘴利,但说出口的也都是闵奕方面不敢让公众知晓的。想要利用她大做文章,继续营造自己受害的一方,纯属多余了。 回应她的是对面长长的一阵沉默,许是被气的狠了。 不过身为圈里有名的大经纪人,男人自然是能屈能伸的,察觉到今天注定讨不到什么便宜,很快就更换了沟通方式,说话的语气也软和了不少:“张老师说这话就有点赌气了吧?您和闵奕是互相成就,我们一直也都很感谢。” “这不,今晚闵奕有个商业活动需要出席,我特意给你申请了一个名额,金主爸爸可是一线品牌,足以表达我们的诚意了吧?” 后续挽回的还算漂亮,虽然话语中依旧夹杂着些许的高高在上,但对于闵奕经纪人来说,应该是难得的卑微了。 明明是想要让她去配合出席,以实际行动回击昨天夜里的传闻,却显得她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如此看来,这个经纪人也是个聪明的,至少没有纠结之前的新闻爆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也及时转变了自身的态度。 就算不一定在心里憋着什么坏呢,终归是拿出了一个解决问题方法,再怎么说当务之急都是要打破‘谣言’,维护好闵奕的形象。 金花奖颁奖典礼近在眼前,这种时候可不能出现任何的大差错。 海瑶本想拒绝,不过话到嘴边的那一秒,却又忽然改变了想法:“地址回头发给我。” 言罢,也不管男人是个什么反应,果断的切断了通话。 一线品牌的商业活动,去玩一玩什么的……好像也不亏。 挑了挑眉,海瑶捧起碗喝了一大口汤,垂眸敛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光。 第十五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5) 是夜,市商圈某栋大厦楼下灯光闪烁,几乎将附近的一小片天都映成了白昼。 大厦门前铺着一条红毯,红毯两侧站满了手持各种摄影摄像设备的媒体工作者,它们所发出的闪光几乎能闪瞎人的眼。 这时,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从道路那边驶来,直接在现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停在了红毯的尽头处。 没过几秒,车门划开,闵奕穿着一身高奢品牌的高定暗蓝色西装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帅气的脸上画着与自身穿着相符合的妆容,刘海也罕见的梳了上去,衬的整个人愈发的硬朗了几分。 他下车站定,随后微微侧身冲着车里绅士的伸出了右手,紧接着一只十指纤长的手便轻轻的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海瑶身穿和闵奕同色系的蓝色鱼尾抹胸礼服,莹白的肌肤在镁光灯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两个人合体出现,一瞬间就秒杀了各大媒体的许多内存条,二人走走停停,不到五十米的路程却足足走了十几分钟。 接着又在红毯另一边尽头处的展板上签了名,接受了主持人的采访。 全程海瑶只管展现出最美的一面,杵在闵奕的身边当个尽职尽责的花瓶,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干。 此时的大厦一楼已经被品牌方改造成了秀场,在由工作人员领着到了t台旁边的第一排座位坐下后,海瑶冷眼看着闵奕和前来打招呼的人寒暄,大多数时候面上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 前来参加今晚的商业活动,她事先早就和蒋蕾打好了招呼,两个人在电话里一合计,这买卖算不上赔钱。 出来能争取一下曝光度不说,没准还能扩展一下人脉。 虽然此时坐在这个渣男的身边,海瑶心里有点犯膈应,但努力争取同框也算是她未来计划中的一部分。 现在的闵奕为了维持人设,做出来的举动越是‘深情’,将来的某一天,他就会跌倒的越惨不忍睹。 陆陆续续前来问好的,基本上给的都是闵奕的面子,海瑶当然也懒得去主动结识。 娱乐圈并不大,其中的人际关系却尤为复杂,她并不想高高举着‘闵奕女友’的招牌和人去接触。不然就算别人顾忌着闵奕对她颇为友好,后续也会是个大问题。 求人不如靠己,这是永恒的真理。 收拢了有些飘远的思绪,海瑶抬起手抚平了手臂上因为冷气直吹而立起的鸡皮疙瘩,起身缓步走向了不远处没什么人的那片区域。 此时的闵奕和相熟的人聊的正欢,似乎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亦或是注意到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与几位脚步匆匆的现场工作人员擦肩而过后,海瑶在一个不惹人注目的角落里站定,这里是主办方为来参加活动的明星及团队提供的休息区,媒体压根进不来,所以显得很清静。 她在避开不远处扎堆吸烟的那几个人后,低头准备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把手机翻找出来,和蒋蕾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 可还没等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电话屏幕,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试探性的男声。 “张海瑶?” 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海瑶重新拉好了手包的拉链,笑吟吟的转过了身。 入目的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长相算得上是好看,只不过有些发福了,下巴和脖颈的连接处看起来有些圆润。 对方应该是叫祁豪,算是一名搞笑艺人。 在原主退圈之前,二人因为一档综艺节目有了一点交集,但也仅限于此而已。 “豪哥。”海瑶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挚,语气熟稔的开了口:“这么巧,您今天也过来参加这个活动呀?” “凑个热闹。”祁豪上前两步,说起话来十分的爽朗:“你前阵子参加的《我是演员》我可特意看了,真不错啊大妹子,当初你不愿意干这行的时候,我就觉得可惜。” 话音落下,男人左右转动脑袋大致观察了一番后,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根十分自然的递了过来。 海瑶垂眸,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在原主那有些混乱的记忆里,自从被迫和闵奕绑在一处后,的确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开始了吸烟,面前之人显然是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在她穿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了。 认真确认了一下周边的情况,海瑶在祁豪那真诚的注视下,面色如常的接过了那支烟。 男人复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支,点燃后就要把打火机抛过来。 海瑶摆手婉拒了,只是自顾自的将香烟夹杂了手指间,接着不咸不淡的和对方交谈了几句。 过了两分钟,祁豪瞟了两眼手中的电话,打了一声招呼后便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离开了。 无声的呼出一口浊气,海瑶侧过身倚靠在了墙壁上,裸露在外的后背肌肤与冰凉且光滑的墙面相贴,让她被烟雾熏的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就在这时,几步开外的绿植后面意料之外的闪出了一道人影。 海瑶在听到脚步声后才发现,那绿植屏风后面竟隐匿着一处极具隐蔽性的地点,摆放着纯皮质的棕色沙发和很有质感的理石茶几。 那道人影有着不论走到何处都很是令人瞩目的身高和外表,正是她那日在金洋娱乐楼下见到的那位据说是风行传媒的负责人的年轻老总。从其西装袖口上的袖扣来看,她勉强辨认出了对方身上这套纯手工西装的来历,估计没有个七位数下不来。 “冀总好。”海瑶在男人经过自己身前的时候,上辈子多年修炼出来的社畜自觉,让她适时的开了口。 冀宇闻言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狐疑的望向了自己的左手边。 暗蓝色的布料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闪闪发光,抹胸鱼尾的裙子款式很好的衬托了当事人的傲人身型,女人无疑是美的,只可惜眼下那张脸上挂着的有些狗腿子的笑容与她周身散发出的纯良气质完全相悖。 “我是金洋娱乐旗下的艺人,我叫张海瑶。”海瑶 目光缓缓向下,冀宇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只夹着香烟的、看起来格外柔软的手上,随后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烟还是少抽的好。” 或许是因为风行传媒已经控股了金洋娱乐,是以他还算和颜悦色,甚至还罕见的搭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算是他员工的女艺人。 他的声音带着同外表相符的俊朗味道。 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烟草味,海瑶微笑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入手十分有质感的打火机。 表面是鎏金加上磨砂的材质,低调的波浪线图案正折射着淡淡的、浅金色的光晕。 她抬眼看了一眼绿植后面的茶几,上面摆放着的烟灰缸里,尚未完全熄灭的烟蒂还在冒着烟。 轻笑出声,海瑶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语调愉悦:“冀总说这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冀宇眉头微动,似乎并没有打算和他继续这么聊下去,未曾想刚迈开步子,迎面就小跑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停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出了声:“冀总,赵总那边请您过去呢。” 说话的时候,这名中年男人自然而然的用余光注意到了墙边靠着的海瑶,在瞧清楚她手中磨搓着的物件儿后,有些吃惊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冀宇则是在听到他的话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中年男人见状顾不上别的,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此处终于再次恢复了该有的寂静。 半是阴暗半是明亮的阴影下,海瑶抬起手把打火机凑近了一些准备仔细打量。 过了半晌,空气中响起了不太清晰的低喃:“啧,这玩意儿怕是够我去天空之星顶楼的餐厅敞开肚皮吃上一个月了吧……万恶的资本主义。” 她这会儿实在是有点太穷了,再这么继续下去,怕是维持日常开销都有困难,难免看什么都像是红彤彤的票子。 这时,场地正中央的t台上开始不停的闪烁着刺目的灯光,眼瞧着大秀马上就要开始了。 海瑶便把打火机塞进了手包里,顺势挺直了脊背,扭着腰走出了这片休息区。 因为会场里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是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那两道去而复返的身影。 第十六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6) 这些高奢品牌的商业活动,流程都大同小异。 受邀到场的明星及嘉宾们,先是欣赏完了模特儿们身着国内本季新品的走秀,然后便被引着陆续去了早就准备好的晚宴区。 虽然品牌方在每个座位上都事先标好了每个人的名字,但依然无法阻挡艺人们满场飞着出去社交。 整个宴会大厅,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最前方的那张从外表看起来就异常豪华的大桌子前了,透过来回穿梭的人群的缝隙,海瑶隐约看到了冀宇的侧脸。 男人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直专注的在和身边的那位气势不俗的中年男人说着话。 有几个没眼色的艺人想要往前凑,却都在半路就被人给礼貌的拦了回去,只能一脸悻悻的端着酒杯离开了。 收回了视线,一扭头,海瑶便注意到了斜前方的祁豪,干脆起身走了过去。 两个人再次交谈了起来,顺带着她还被对方拉着介绍了同桌的几个艺人,期间甚至还有两个原主在退圈之前就认识的演员主动上前来打了招呼,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直至品牌方的发言人开始上台讲话并表达感谢的时候,海瑶才提着裙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旁边的闵奕显然对她今天的活跃表现有点不屑,一边借用凑到嘴边的酒杯做掩饰,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出言讥讽:“张海瑶,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一个搞笑艺人也值得你像个卖笑似的去讨好?” “哇!豪哥不值得,你值得?”海瑶扭过头,好看的眸子里满是关爱智障的眼神:“人家好歹上部贺岁档电影斩获了八亿票房。” “八亿?”闵奕听到这个数字,面上愈发的轻蔑了几分。 “哦……差点忘了,我身边坐着的可是获得了本届金花奖最佳男主角提名的候选人呢!出演的电影不久之前也获得了将近二十亿票房的喜人佳绩?” 这话一出口,有了之前两次吃瘪经历的闵奕登时便心生警觉,面带警告之色的瞪了她一眼。 海瑶自觉脸皮够厚,又最愿意虎口拔牙,岂会在意男人那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目光。 只见她扬起了一抹能甜死人的笑,夹着嗓子细声细气的,音调万般温柔,说的话却犹如尖刀一般,刀刀见血:“豪哥背景的确不如你,没有资本捧着钱帮他去请老牌影帝帮忙扛票房。” “那二十来亿的票房,有几个是奔你去的你心里没点逼数?还是你瞎了看不见网上对你演技的差评啊?好歹让人拉扯着有了票房成绩,结果明明是双男主的戏,你自己却不要脸的独自搞了个男主角提名……” “金花奖的含金量圈里人都心知肚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水漫金山啦~~~” 闵奕也是没有想到,海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就算旁人未必能听得清,可他依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脸色铁青的将眉头死死拧到了一起,他正欲张嘴辩驳,却被女人忽然倾身靠近的动作搞得呼吸一滞。 呼吸之间,都是一股淡雅好闻的清香。 因为海瑶今天的妆造是他的造型团队负责的,所以他没怎么费力就确定了这股子淡淡的香气属于国际知名香水品牌曼哈旗下的夜铃兰,只是往日里习惯了的味道,不知为何竟让他感觉到了丝丝灼热。 明媚的脸上就算离的如此近,也看不见半个毛孔,长相还是那个长相,明明之前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 闵奕不解,不过很快他心头泛起的那一丝异样很快就被海瑶接下来的话给驱散了。 “事业得意,美人在怀,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那边有几家媒体的镜头正对着我们呢,闵先生确定不笑一个?” 眼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两下,闵奕不由得开始后悔之前同意了经纪人让他们两个同框的提议。 不过即使在无奈,此时此刻他还是要用尽毕生的演技,冲着眼前那张让他咬牙切齿的俏脸,勉强扯了扯嘴角,眼底则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吓唬鬼啊。 海瑶不甘示弱的扬眉挑衅,但在外人看来,两个人此时的姿势属实有点亲密无间的意思了。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时刻都暴露在各路媒体的镜头下,为了不让今天的谋划功亏一篑,接下来的晚宴过程中,闵奕没再主动出言制造什么冲突。 对此,海瑶颇为遗憾的撇了撇嘴,然后以一个不惹人注意的速度成功填饱了肚子。 等到活动结束,她乘坐闵奕的车回到了对方的工作室,将身上的好东西都还了回去后,在几个工作人员那意味不明的注视下,走到外面的路边,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 到家的时候刚刚过了午夜,一打开防盗门,客厅里灯火通明。 蒋蕾正废费力的蜷缩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隙中,用笔记本电脑处理着什么,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的说道:“厨房有我打包回来的麻辣兔头,特意让商家抽了真空包装,留着你明天当晚饭。现在不许偷吃,明天早起会水肿。” 自动屏蔽了后半句,海瑶高兴的走进了厨房,边拆着食品包装袋边嘟囔:“加班不去公司,蕾姐,您是把我这当员工宿舍了吧?” “再说了,明天又没啥工作计划,肿就肿呗!” “对了,我今儿在活动现场遇到了以前的一个老熟人,祁豪。他说最近正在和别人一起筹备一部喜剧电影,觉得里面有一个小角色特适合我,打算推荐我过去试镜。”她嘴巴里啃着麻辣兔头,含糊的分享着不久之前的好消息。 这会儿,一直沉迷于工作的蒋蕾也有了点反应,回过头来语气惊讶:“这么巧?在你进门前我也刚接到剧方的通知。” “就是之前我和你提过的,由风行传媒投资的那部古偶仙侠,初步预计演员阵容应该是挺豪华的。他们让你明天上午九点过去面试……张海瑶,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吃?!”女人在看清她手中捧着的玩意儿后,瞬间有些崩溃。 “……安啦,我天生丽质。”海瑶笑嘻嘻的讨好,旋即更换了话题:“我一会儿就把你之前给我的女三的剧本部分好好复习一遍,坚决完成任务!” 果然,听到这话的蒋蕾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表情隐约透着点喜意:“他们没打算让你试女三号的戏,剧方的意思是,可以试试女二号。” 嗯? 海瑶怀疑的眯了眯眼,她从不觉得天上会掉馅饼,更不会天真的认为掉下来的馅饼会正好砸到自己的头上。 被她在综艺上的亮眼表现折服了? 别开玩笑,有天赋的人千千万万,但能顺利熬出头的,仅仅那么两三位而已。 “为什么?”她不加掩饰的问出了口。 蒋蕾的反应也有点奇特,支支吾吾的回应:“他们说……因为你看起来比较穷。” ??? 什么乱七八糟的? 电光火石间,海瑶忽然想起了什么,慢吞吞的侧过脸看向了玄关的方向。 一个黑金色的打火机正静静的躺在鞋柜上。 该不会是她自言自语的话正好被那位大佬听去了吧? 不过就是一句万恶的资本家,对方犯得着用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来羞辱她吗?最关键的是,她并不觉得这是羞辱。 略显无语的抿了抿唇。 如果事实真如她所想的一般,怎么说呢? ……资本大佬的脑回路,还真的是蛮特别的。 第十七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7) 果然,第二天上午,网上就放出了海瑶和闵奕一起去参加品牌活动的照片。 这组照片里就包括二人晚宴之时坐在一处,脑袋互相凑近说话的画面。 对此,海瑶讥诮的笑了笑,你看吧,爱情的确是可以演出来的。毕竟谁又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是闵奕肺都要让她气炸了。 这篇通稿一出,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显然闵奕那边也没打算买热搜什么的。估计是怕万一热度太高,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那就得不偿失了。 底下的评论也是比较和谐,除却闵奕的粉丝照常控评外,还有很多的网友舔屏二人的颜值。偶尔冒出一两个质疑他们两个炒热度的,很快就会被压下去。 当天晚上,海瑶参与录制的第二期《我是演员》正式开播。 不知孟小夏是不是觉得先上场表演的会吃亏,所以这一期节目组安排她最后上的台。 海瑶抽到的作品选段公布的时候,弹幕上是一片唱衰的,多半都在质疑她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年纪真的能够演高中生吗? ‘一个复出的过气老女人想要挑战少女,笑掉大牙。’ ‘前面的那个嘴巴太臭了吧,张海瑶当年为什么退圈就很玄幻,人家退圈之前还是挺红的,再说有这种实力,哪能叫过气?’ ‘唔……姐姐长得是美的,只是求求演一些符合自己年龄段的角色吧!’ ‘我觉得一个好的演员,就是要敢于挑战不可能,看好你哟张海瑶!’ ‘高中生……说句实话孟小夏会比较合适吧?长得就显小。’ 在一句接着一句的议论声中,海瑶终于穿着碎花布袄子走上了台,此时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人来人往街道的布景,气氛顿时非常的具有烟火气。 她五官灵动,表情上透着三分从农村进城的好奇、五分怯懦和两分不安。 这张脸,看着明明还是之前的鼻子、眼睛和嘴巴,但却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神奇感觉,或许是眼底深处透着独属于孩子的纯净感,很容易让观众忽略了演员本身的实际年龄。 初期到城里上学的不适应,有偿寄住在亲戚家所受的委屈,在学校遭受到同学们的排挤,夜里趁着亲戚熟睡躲在阳台打着手电筒偷偷学习的辛苦…… 人物的复杂性可以说是被海瑶表现的淋漓尽致,当舞台上的灯光逐渐暗下去后,录制大厅里的观众们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当中。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的神,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便是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这一场和上一场,海瑶所演绎的角色虽然差别非常的大,但带给大家的震撼却是一样的。 此时的弹幕风向也开始转变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美女牛逼’、‘姐姐贴贴’、‘666’等迅速飘过,几乎都要把人脸给遮挡个严实。 意料之中的,几名大咖评委都给出了极具高度的评价。 特别是从上期节目开始就一直很欣赏海瑶的那个名叫‘吴穹’的女评委,更是直接对她发出了邀请。 对方声称自己受邀即将参演的一部电视剧里有一个角色非常适合她,可以给她一个试镜的机会,希望后续他们能够一起合作。 说这话的时候,吴穹满眼都是对有实力的后辈的爱惜之情,让人动容。 可以说海瑶的表演是这一整期节目最高光的时刻,等到孟小夏上台的时候,也不能说演的不好,只能说总觉得差点意思似的,让人觉得不上不下的还挺难受。 没能取得预期的效果,孟小夏最后在接受评委点评的时候,还委屈的略微红了眼眶。 很明显,她不是很理解,明明自己这次抽取的作品选段、舞台形象、出场顺序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为什么还是会被张海瑶给夺去了所有的光彩。 最终,本期节目以淘汰了一个出演了几期节目的女演员和一名踢馆演员,海瑶和孟小夏再次双双晋级落下了帷幕。 整整两期的综艺节目,足以让各大剧方看清楚了海瑶的真正实力。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她就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蒋蕾先是带着她去了冀宇所在的风行传媒所投资的那部仙侠古偶面试了女二号的角色,而她也没有辜负了自家经纪人的期待。 事先反复揣摩过剧本以及对女二号这个人物深刻的理解,使得这部剧的导演和制作人都是眼前一亮,没多做犹豫的当场就拍了板,把这个角色交给了海瑶。 之后,也有一些商务主动找上了门。 在蒋蕾的筛选和建议下,海瑶接了两条,就这样长时间挂灰的私人微博也开始利用了起来。 这期间,或许公司也在背后参与了运作,张海瑶的粉丝团和个人站也逐渐发展了起来。虽然眼下规模很小,但好歹初具雏形,壮大起来需要的只是时间和契机罢了。 紧接着,在闵奕参加的那个活动现场所遇到的喜剧演员祁豪方又联系了她,双方顺利的敲定了她前去电影客串的时间。 还没等海瑶喘一口气,《我是演员》女评委吴穹再次找上了门,不仅直接发过来的剧本,还和她私下里见了一面,亲自听取了她对角色和剧本的理解,并出手指点了一番。 忙碌的生活总是格外的充实,不过最近蒋蕾着实有点愁的慌。 一股脑涌过来的机会太多了,行程上各种撞车,她在和海瑶商量后,不得不忍痛放弃了《我是演员》的晋级名额,结束了综艺的录制。 也算是甜蜜的烦恼了。 这期间,闵奕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据说对方已经返回了在拍的剧组,估计是一边拍戏一边静静的等待着金花奖的开幕式。 怎么说呢,男人作为用资本堆积出来的当红明星,估计很需要这个最佳男主角去封住网上的各类不利于自己的舆论。 换个方式表达就是,越缺什么就越想炫耀什么。 所以在金花奖尘埃落定之前,海瑶基本不用浪费太多的心神去对付对方,只需要专注的快速发展自身的事业就好了。 就这样,在风和日丽的初冬的某一天,海瑶拖着行李箱带着一个公司给配的生活助理,参加了风行传媒投资的那部名为《弑仙决》的仙侠剧的开机典礼,并于当天正式进了组。 身为本剧的女二号,她在剧组所享受的待遇明显要比去参加《我是演员》的时候好多了。 在拍戏的现场有专门的休息区域,还有一位剧组的化妆师会专门负责她的妆造。 蒋蕾很忙,只能偶尔过来探班,海瑶和她日常全靠手机联系。 拍戏的日子过的非常的平静,海瑶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不仅赢得了整个剧组从上到下的交口称赞,更是因为总是一条过,替自己争取到了非常多的休息时间。 就在《弑仙决》开拍的半个月后,又有一批演员进了组,这批演员大部分都是演三号、四号或者特约角色的,戏份少,大多只呆个几天就能集中拍完戏份的那种。 剧组忽然多出了一些人,海瑶的悠哉生活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直到某一天她正在搭的景观旁坐着马扎烤着小太阳等待自己上场时,一名男演员从她的身前经过,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地方在看到自己时刹那的情绪波动。 嗯? 海瑶捧着手中的保温杯愣了愣,旋即缓缓眯起了眼。 这人谁啊? 他们认识? 第十八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8) 虽然对方那不明显的恶意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五感敏锐度超乎于常人的海瑶还是没有错过。 可她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依然悠哉悠哉的抱着保温瓶坐在马扎上,任由初冬那还带着些暖意的阳光倾洒在自己身上,脑子则是开始了运作。 闵奕的好友?孟小夏的帮手?亦或是和原主有仇有怨? 分析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海瑶干脆放弃了,在耳边响起场务那礼貌的呼唤声后,她任由造型师检查了一下妆造,这才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小跑着进了拍摄场内。 她这次所出演的女二号岚颜,在剧里应该算的上是一个反派,因为成长过程非常的坎坷,所以性子亦正亦邪。 女二号非仙非魔,一次偶然的机会继承了破碎的上古神格,实力强大,做事只为自己高兴。 她在实力逐渐强大后,男主受了她不少的帮助,男主有意结交,心底对她更是崇拜,感情颇为复杂。 对于他的复杂情感,女二号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接着男女主相识、相爱,她又给二人使了不少的绊子。 倒不是说女人喜欢男主,她仅仅是万事随心罢了,高兴也搅和,不高兴也搅和。 可以说这个人物贯穿了整部剧的始终,对于各个节点的剧情推动及男主的成长都十分重要,在最后结局的三界混战上,她被男主的一番慷慨陈词唤起了仅存的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答应出手搞定了和魔界狼狈为奸的仙人,也帮助人界和修真界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战后,面对男主的挽留,她则是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修真界的是是非非,至于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当初看过完整的剧本,海瑶觉得没准天上掉馅饼什么的真的有,这个角色要不是戏份还比女三号少几场呢,绝对是要超越女主角的存在。 眼下她所拍摄的这场戏,乃是女二号岚颜在继承上古神格之前的悲惨时光。 本是孤儿又异常体弱的她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成了沿街乞讨的乞丐,为了一口吃的可以舍下尊严的在街边跪上一整天,厚着脸皮扯着过往贵人的衣角小声央求着。 经常会受到别人的侮辱,和野狗野猫抢食也是常事,因为长期生活在恶劣的条件下,她全身长满了冻疮,各种伤口脓包几乎霸占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看起来恐怖又骇人。 “滚蛋!什么人也敢抓爷的衣角?信不信老子让人砍下你的手?”一名衣着华贵的男人嫌弃的一脚把海瑶踹翻在地,伸出手指毫不留情的咒骂着。 海瑶扮演的岚颜顺势滚了几圈后仰躺在满是白雪的地面上,胸脯上下剧烈的起伏着。 镜头中的她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直至整个瞳孔都变成了纯粹且看不到底的黑。似乎代表着她对这时间美好所仅剩不多的幻想,正缓慢的脱离了她的rou体,为她以后阴晴不定的性格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 “cut!”显示器后,导演十分满意的喊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和一边的副导演欣赏起了这个片段的回放。 “表现力太强了……” “是吧,本来预计岚颜这个角色在继承神格之前的戏份后期剪一剪,只放出几个镜头交代一下就好,这样一来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下手了。” “留下一些感觉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角色也更加丰满一点……”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轻声的交谈着,蒋蕾给海瑶配备的女助理见状三步化作两步的冲到了正躺在地上的那道身影旁边,抖了抖手中的羽绒服:“海瑶姐,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海瑶哼哼了两声,从人物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后,双目无神的盯着不知何时竟开始飘起了小雪的天空看,低声喃喃:“果然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 这段时间,她内心经历了由天上不会掉馅饼到天上或许会掉馅饼再到天上肯定不会掉馅饼的大起大落,可以说是十分的刺激了。 经过这一天的‘岚颜前传’,她也算是充分的理解了之前剧方在选择她的时候所说的那句话。 因为她看起来很穷。 这tm的还是个双关句呢,没想到吧? 岚颜这个角色在人设上的确出彩,但是因为戏份比女三号还要少,人家稍微上一些咖位的女演员就肯定不怎么愿意接手。 再加上人物前期还有需要特效化妆,牺牲自身形象的镜头,愿意出演但是又有点姿色的女演员没准也会被吓走。 让剧组启用新人吧,有资本的估计会拒绝,没资本的人家又凭啥用你呢? 于是这个女二号保不齐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吊在了那里,这时候恰好张海瑶出现了。 从综艺的所展露的演技看,她实力是有的,然后退圈之前,国民度也有,而且她还够漂亮,最主要的是穷,穷的叮当响,为了片酬没准干啥都行。 当然了,其中肯定也是占了自家公司金洋娱乐早已隶属于投资方风行传媒的便宜。 以上是第一层含义。 还有就是,海瑶真的真的很穷,在这一点上,和岚颜这个人物的前期是有共性的。 估计别的女演员怕是很少能有把卑微、不要脸、挣扎着也要活下去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让人拍案叫绝的。 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幻,最终海瑶长舒了一口气,在女助理的拉扯下站起了身。 脸上、脖子上、手上的特效化妆让她觉得有点痒,在和对她满面和善的导演打过招呼后,又和剧组工作人员确认了一番今天的拍摄任务的确已经完成,她便准备折回剧组化妆间去卸妆。 “嘶……” 剧组在影视城临时租用的化妆间内,厚厚的特效妆从脸上移开的那一刻,海瑶舒坦的倒吸了一口气。 仔细的透过镜子看了看脸上细嫩的皮肤,有些发红,但是问题不大,等晚上回到宾馆敷个急救面膜再密集修护一下就好了。 就在她和女助理小寒开始一边收拾随身携带的大包,一边热烈的讨论着等会点点什么外卖当晚餐的时候,化妆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下一秒,之前在片场从海瑶身前经过的那名男演员走了进来。 她略微挑了一下眉,眼下已经很难从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任何除友善以外的情绪波动了,似乎之前的那令人后脊梁骨冰凉的一瞥,只是错觉。 跟在男人后面进来的是一个场务,场务十分自觉的替双方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引荐:“那位是出演本剧中岚颜一角的张海瑶老师。” “张老师,这个是今天刚进组的裴予泽,他出演的角色是连城。” 连城?从戏份来看的话勉强算的上是男四?不过在剧组中,除了一番、二番和三番会有争抢外,之后的顺位好像没有谁会太过在意了。 说起来连城和岚颜在后续的拍摄中还会有对手戏呢。 “你好。”海瑶礼貌的点了点头。 “张老师您好,初次见面。”裴予泽瞧着是和原主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有点紧张的微微鞠了一躬。 接着直起了身,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手上正在忙活着的海瑶的面庞上,随即低头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两片面膜,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张老师,我看您好像是有点过敏了,这面膜非常好用的……” 说着说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只是……” 垂眼瞟了两眼对方手上的东西,还是牌子货,海瑶用眼神示意助理小寒接了过来,并且语气真诚的道了谢。 同一个剧组演员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毕竟未来要一起相处一段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甫一接触就搞得太尴尬。 眼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海瑶便十分随意的和对方挥了一下手算作道别,等到化妆间的门缓缓关闭将二人分别隔绝在门板的内外两侧,她这才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看来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在剧组的生活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啊…… 真是期待呢。 第十九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19) 转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海瑶才和助理小寒一起慢吞吞的溜达着进了剧组。 因为当天要拍的大部分都是夜戏,所以她难得的获得了一次睡懒觉的机会,彼时剧组内的两个机位正在同时开拍,在其中一处酒楼的布景内,她瞧到了裴予泽的身影。 对方穿着的是月牙白的锦缎长袍,一头长长的假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剑眉星目,挥舞起手中的道具剑来还真有几分英俊潇洒的意思。 能顺利进入娱乐圈的,大多在现实生活中,都是长相优越的存在。 男人穿古装的仪态很好,长相也颇有记忆点,要是后续公司规划不出问题的话,在古偶圈内冲一冲还是大有机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圈里最不缺的同样也是俊男美女,这个裴予泽之前没怎么听说过,要是第一次出演电视剧的话,凭什么能够混进《弑仙决》这部由风行传媒的大投资,本身就挺耐人寻味的。 毕竟他背后的公司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厉害。 啧,海瑶站在人群外,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顺便还吧唧了一下嘴。 助理小寒顺着她的视线忘了过去,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海瑶姐,蕾姐在咱们进组之前可反复叮嘱我了,让我务必看住你,千万不要和同剧组的男演员传出什么绯闻来。”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啊?”海瑶满不在乎的开了口。 正好赶上前面的剧组特技工作人员喊了两声,身上拴着威压的裴予泽便应声而起,身形洒脱的在空中飞了两个来回。 虽然空中和对手演员打斗的动作还要后续在地面上补拍,但是对于刚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来说,能单单飞的好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刚刚的镜头,副导演似乎觉得不大满意,一声令下,男人就又被吊回了七八米的高空上。 等到裴予泽再次落地的时候,忽而从人群外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有点子轻佻的举动惹得众人纷纷回了头。 本就因为上午拍摄进程有些不顺利而感到心烦的副导演也跟着凶巴巴的转过了身,不过在看到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正双手插兜的海瑶后,瞬间表情就变得慈爱了起来,甚至还扬了扬手。 简直和学生时代班主任看到优等生的反应十足十的相像。 而另一边刚刚重新感受到什么叫做脚踏实地的裴予泽,后知后觉的发现海瑶貌似是在冲着自己吹口哨,有些吃惊之余还不忘腼腆的笑了笑。 又和其他认识的人打了一圈招呼,海瑶这才晃晃悠悠的继续往前走了。 路上,助理小寒不确定似的张了张嘴:“海瑶姐,你好像对那个裴予泽印象挺好的嘛?” 话里话外,一副作风监督员的做派,生怕自己会辜负了蒋蕾的期待。 “唔……长得挺不错的。”海瑶含糊不清的回应道,顺势垂眸掩去了眸子深处的光。 被动应敌一向都不是她的性格,人家把台子都搭好了,她可不得给个开场的信号吗?要不然他们的戏可得怎么才能唱的下去呢? 放在兜里的手指无意识的搓了搓。 人生还真是够丰富多彩的呢! 深夜,影视城内外依旧灯火通明,海瑶早就换好了一身剪裁合身的,浅蓝色的衣裙,清新的妆容衬的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无害了几分。 这是剧中岚颜在继承了上古神族的破碎神格后第一次踏入修真界,和男主初识时候的造型。 这会儿她虽然阴晴不定的性格就已经颇具雏形,但是因为尚未完全掌握神格所带来的力量,所以并不向后期实力强大后那样张扬。 在又顺利过了一条和男主一处聊天游玩的戏后,海瑶这才快步走回了助理小寒的身边,伸出手把自己塞进了衣角长度直接垂到了脚踝处的大羽绒服里。 最近两天影视城这边的气温已经正式进入到了冬季,一呼一吸之间她觉得肺部都要跟着冻住了似的。 剧中演员所穿着的戏服为了上镜好看,很多都很薄,演员顶多能在里面穿一套贴身的保暖衣裤,在这零下的天气里,完全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 就在海瑶揣着暖手宝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时候,忽然从斜后方递过来了一个保温杯。 有些诧异的侧过了脸,裴予泽那张热情洋溢的俊颜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对方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大眼睛帅哥,但单眼皮也很有自己的味道和风格。 一笑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口洁白又整齐的牙齿,眼角湿漉漉的,看着完全就是奶狗本狗。 在她的注视下,男人瞧起来有点害羞,耳垂瞬间透着粉:“这是……我下午没有戏,所以就回宾馆炖了点花胶,刚刚出锅,还热乎着,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这么好,谢谢你了。”海瑶视线向下,见他手中还用袋子提溜着不少杯子,心下了然,便接了过来。 接着裴予泽便在片场里送了一圈,夜场戏的演员和导演几乎都有,其他工作人员对方也额外订了温热的外卖。 这样冷的天气,这种举动难免会让人心生好感。 收回了目光,海瑶干脆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窝在藤椅里打量起了手中的保温杯。 杯子不高,外型圆滚滚的很是可爱,是磨砂的质感,颜色粉嘟嘟的,盖子上还带着两个兔耳朵。 虽然周围很多人手里这会儿都捏着一个装有汤汤水水的保温杯,但只有她手里的这个最为特别,不仅质量肉眼可见的强上一截,光从外表看就能猜出当事人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海瑶意料之中的翘起了唇角,一旁的助理小寒则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海瑶姐,一会儿咱们还有不少的戏份呢,你身上的戏服太贴身了,不适合吃太多。” 就在小寒喋喋不休的功夫,裴予泽也分发完了袋子里的保温杯,从远处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坐。”海瑶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笑得十分的温和。 她不仅让对方坐在了正对面的露营椅上,还拧开了保温杯,一边抿了一小口里面的汤水,一边开了口像是在聊家常:“进组之后还适应吗?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休息的时候不闲着,还给大家熬汤。” “我自己平时就习惯喝这些汤水,也不麻烦。”裴予泽笑着解释,之后又露出了有点傻兮兮的神情:“而且来这边之前经纪人有叮嘱我,新人嘴甜一点,做事多一点总没错。” “对了,张老师,您应该比不大不了多少,咱们应该算得上是同龄人。” “总是张老师这么喊着,面对您这张脸我觉得挺别扭的,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叫我海瑶姐。”海瑶笑眯眯的,神态莫名带着几分慈祥。 对面的小男生闻言好像有一丢丢的失望,不过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继续腼腆的开了口:“好的,海瑶姐。” “其实我一直都是海瑶姐的粉丝,现在能够和你在同一个剧组拍戏,我真的很开心。”说话间,他掏出了手机,小心的问了一句:“可以合照一张吗?” 海瑶自然愉快的同意了,稍微直起了上半身,任由对方走到了自己的旁边半蹲在那里举起了电话。 自然而然的,她瞄到了裴予泽的手机屏保图片。 是张海瑶退圈之前的照片,穿着明黄色的碎花裙,披散着一头长发在阳光下的花田里笑得明媚异常。 “咳咳……”裴予泽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顿时手一抖,涨红了一张脸,手忙脚乱的解开了指纹锁, 年轻人热烈而又纯粹的感情尤为容易令人心动,就连几步开外的助理小寒这会儿看着他的目光都柔和了两分。 合照完毕,裴予泽就出言道别了,社交尺度把握的很好,并不会惹人厌烦。 随意的点了点头,海瑶盯着那道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看了良久,然后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有趣。 第二十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0) 自从那晚喝了裴予泽送过来的汤水,之后在片场的时候,就时常能够看到他和海瑶坐在一处开心的闲聊着。 许是在剧组能够交到好朋友本就很正常,又或许是皮囊好看、嘴巴又会说的人总是格外的招人喜欢,久而久之的,就连一开始对男人十分戒备的助理小寒都开始和颜悦色了起来。 就这样,二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在以一个不起眼的速度一点一滴的增加着。 直到这天下午,顺利拍完了一整天戏份的海瑶带着一身疲惫的准备离开影视城,身后却传来了有些急促的呼唤声。 “海瑶姐!” 她狐疑的转过了身,就见身着一身洁白长袍的裴予泽正快步走来,天空中缓慢的飘洒着大片的雪花,落在他头上的白簪子上,很是有种公子如玉的惊艳感。 “海瑶姐,你这就要回宾馆了吗?” 听着男人那因为疾步而微微喘息的语调,海瑶扬起了一抹笑应道:“对啊,今天因为有凌晨的戏,所以起的稍微早了点,准备回去养养精神。” “你有事吗?予泽?” 她笑眯眯的问了一句,音调过分温柔,落在裴予泽的耳中只觉得心头仿若被什么轻轻的划了一下。 勉强回过神,他不好意思似的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海瑶姐的实力过硬,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听到导演和副导两个人凑在一起对你大夸特夸呢,不像我……刚刚有场戏拍了快十条还是不行,被副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慢慢来嘛,第一次拍戏,你其实已经算很好的了。”海瑶出言安慰。 她这话也不算虚情假意,对方在日常工作的时候态度算的上认真,脾气不错,才进组几天就能够看出一些演技上的进步了。 “对了,我刚刚听副导提过,海瑶姐你对于剧中人物各个方面的分析都十分的透彻,我想你要是方便的话……”裴予泽说到这,表情有点难以启齿,犹豫着拉长了尾音。 海瑶面露了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算什么事儿啊?有时间咱们可以交流一下。” “真的?!”裴予泽闻言十分的惊喜,忙不迭的抓紧时间邀请:“我一会儿还有一场戏,不过得等人家男女主那边拍完了才能拍我,估计回去宾馆都要半夜了,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顺便抬眼观察起面前女人的反应,不过从那不大紧张的肢体动作上还是可以判断出,对于刚刚的这个邀约,他心里还是有着几分底气的。 毕竟之前都挖空了心思的整日讨好了一段时间,女性又很容易心软,特别是眼前的这个。 “唔,没事儿,估计到时候我也睡醒了,你电话喊我一声就行。”预料之中的,海瑶答应的很痛快。 二人身后的助理小寒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大妥当,但是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完全被海瑶平日里的雷厉风行给折服了,基本上对海瑶是言听计从。 是以她也只是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没有出声。 得到肯定答复的裴予泽整张脸瞬间就亮了起来,极具特色的眼尾也因为兴奋而泛起了不大明显的红色,就像是一只得到了满足的大狗狗,恨不得把身后的尾巴甩到飞起。 “那我给你炖鸡汤喝!”男人兴奋的拔高了声音,还欲多说两句什么,恰好这时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便只能留下了这句话后,急哄哄的转身跑掉了。 随着高大背影的逐渐远去,海瑶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带着助理小寒一头钻进了剧组安排的往来于宾馆和影视城之间的专用车。 大约十几分钟后,她便回到了临时的住处,稍微洗漱了一番后便把自己扔在了房间的大床上,扯起被子把头蒙了个严实。 不知过了多久,海瑶是被室内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她瞟了一眼窗外还留着丝丝光亮的天色,哼唧了一声后随手接通了电话,对面很快就传来了蒋蕾的声音。 “晚上?倒是没什么事儿,但是估计明天回不来了吧……” “那行,我和导演说一声,本来明天我应该也没有拍摄任务,司机到了联系小寒就行。” “嗯,好的。” 淡然的女声在房间内响起,撂了电话后,海瑶有些发懵的坐在床上又清醒了好一会儿,接着才慢吞吞的爬了起来,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随着外面西落的太阳渐渐失去了踪迹,助理小寒这时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她坐在梳妆台前专注的描眉画眼的这幅景象。 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吃惊,将手中拎着的外卖放在了茶几上,小姑娘嘟嘟囔囔:“不至于吧,晚上不就是去讨论个剧中角色吗?海瑶姐,你就这么重视裴予泽啊?” “你也去收拾一下,给你半个小时。”海瑶这会儿刚好画完了眉毛,满意的欣赏着镜中的那张脸。 小寒微微张圆了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推了推鼻梁上的境况:“姐,你俩讨论你俩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我顶多过去蹭晚汤喝,你俩要是觉得我碍事,我不去也行!” “裴予泽?他也配?”海瑶嗤笑了一声,继续仔细的描绘着唇形:“是蕾姐刚刚打电话说,她正好有空过来h市了,还帮我争取了一个服装品牌的商务,让我过去露个脸。” “啊……您把话说清楚嘛……”小寒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那需要我联系裴予泽的助理,告诉他一声咱们今晚过不去了吗?” “为什么要告诉他?”海瑶挑眉,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妆容去了。 小寒虽然不大理解,但也十分听话的没有多问。 当晚七点多,顶着精致全妆的海瑶带着助理走出了房门,站在这一层楼的尽头处静静的等着电梯。待到两个人抵达一楼大厅的时候,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牌号正是蒋蕾之前发给她的那个。 就在她们顺着宾馆一楼的转门往外走的时候,迎面进来了两个裹着羽绒服的男人也顺着旋转门往里进。 海瑶下意识的把下半张脸缩进了大衣毛领里,加上棒球帽的帽檐,顺利的把面容遮挡了个严实。 在出来之后,小寒狐疑的扭过了头,看着那两个人进去后直奔电梯的方向,有点不确定的皱了皱眉:“看着面生啊,好像不是咱们剧组的人。” h市的影视城附近有很多类似于这种规模不是很大的宾馆,大部分剧组为了演员的隐私及安全着想,在电视剧拍摄期间都会包下一整家,整个剧组也差不多能住满。 而这期间,宾馆是不接待外客的。 所以这也是小寒对于在这里出现的陌生面孔会尤为敏感的原因。 海瑶拉着小姑娘走到了门外的阴影里,透过落地窗将灯火通明的大厅尽收眼底。见前台并没有按照和剧组之间事先的协议查验那两名陌生人的身份,并让其顺利的上了电梯,她丝毫不意外的撇了撇嘴。 “后面背的包鼓鼓囊囊的,估计是狗仔。”随口这么一猜测,她便迈开步子走向了街边的保姆车。 “哈?要不要跟工作人员打声招呼啊?”小寒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语气中满是担忧,可话刚说到一半,就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带着说话都磕巴了起来:“海瑶姐,该不会……该不会……” 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海瑶摘下帽子和司机打了一声招呼后,这才侧过脸看向了仿若受到了什么惊吓的助理,无语的摇头失笑:“你该不会觉得我真想帮裴予泽去分析人物吧?” “大半夜的跑去同组男演员的房间,我有那么蠢?” 娱乐圈其实和她上辈子混的商战圈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有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什么样的肮脏手段都用的出。 她又不是处于刚出社会的懵懂期,之前什么破烂事没见过,裴予泽和其背后那不知名的人还真以为用电糖衣炮弹就能顺利叩开她的心扉了? 如果那个一直挣扎在闵奕阴影下的原主还在,这点子雪中送炭的手段没准还真能取得点效果。 可惜了,海瑶实在没有那么良善。 察觉到自家艺人险些被人设计,小寒足足几秒钟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裴予泽看着不太像这种人啊……他……他图什么啊?” “而且海瑶姐你早就猜到他要对你不利,你下午的时候还答应他?” “无聊吗,陪他玩玩儿咯。”在海瑶夹杂着讥诮的话语中,黑色保姆车缓缓启动,很快就汇入了车流,消失在了夜幕中。 就在她们走了没多久,剧组的车从远处驶来,最终停在了原本保姆车所在的那个位置上。 下一秒,裴予泽便从车上下了来,仰起头看了一眼他自己所居住的楼层,接着视线往旁边移了移,落在了隔着几间房的某一扇窗户上。 窗户被窗帘遮挡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确定正开着灯。 一脸志在必得的勾了勾唇,裴予泽大跨步的冲进了宾馆里。 第二十一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1) h市地方虽然不大,但胜在影视业相当的发达,连带着造星经济也在全国都排的上前几名。这里时尚资源云集,素有东方小巴黎的称号。 这次蒋蕾为海瑶所争取到的商务品牌方是麦度,专门做高端时装的中国设计师品牌,虽然和上次蹭闵奕的那个活动品牌方有着一定的差距,但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高攀了。 依旧是灯火辉煌的活动现场,就像是蒋蕾说的,今晚的金主爸爸长期和金洋娱乐维持着比较好的关系,所以她就像是回归到了主场一样,拉着换好了一身亮紫色小西服的海瑶满场的转悠。 一会儿是某制片人,一会儿又是某国际名模,要么就是什么牌子的大区代理人、哪个城市首富家里的少爷、小姐,亦或者某知名杂志的主编等。 一圈下来,海瑶觉得脸都笑僵了。 不过她也很好的发挥出了上辈子辗转于商场上的社畜本性,但凡是蒋蕾介绍过的,她立马就能记住,还能针对这类人群的喜好抛出对方会感兴趣的话题。 这样一来,只要和她聊上几句的,心中都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最牛的是,那么多的人,蒋蕾转来转去都有点懵了。海瑶过了几分钟再见面却还能够精准的叫出对方的头衔,并不着痕迹的奉上对应的马屁,这套炉火纯青的真功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麦度’的首席设计师,似乎尤为喜欢她的八面玲珑,端着手里的香槟杯和她聊了很久。 这位设计师叫姜琳达,大约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算高,梳着个性的荷叶头,穿着的是和海瑶身上西装同颜色、同布料的旗袍,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造型夸张的礼帽。 “蒋蕾啊,一会儿活动结束后,记得带着海瑶过去找我,我要和她单独拍几张合照,之后发到微博上去。”姜琳达笑眯眯的侧过脸叮嘱道,顺便不加掩饰的夸奖了两句:“这个亮紫色是我今年设计的系列服装中的主打色系,但亚洲人很少能有把这个颜色穿的漂亮的,海瑶算是其中一个。” “说实话,要不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国内区域的代言人合同已经签过了,我还真是……”女人说着,惋惜的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并不大,眼下周围也没有什么人,不然这话传出去多少是会引起一点麻烦的。 海瑶和蒋蕾当然不会当真,不过能够得到和对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还是好的,毕竟各种时尚品牌的青睐度越高对于她未来的星途就越有好处,一个艺人的价值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 说句实话,你兢兢业业一年到头的进组拍戏,大概也为公司创造不了多少盈利的空间,名声所带来的附加项才是经纪公司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就这样,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活动正式开始了。 众多到场的艺人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先后走上了草坪最前方所搭建的、背景为热带雨林的小舞台上,任由下方的各路媒体快门按个不停,脸上皆挂着早就练习了千百遍的完美笑容。 因为咖位的缘故,海瑶在十分靠后的时间才上了台,彼时一部分媒体已经完成了拍头部艺人的相关任务,开始收拾设备打算离场了。 和之前在台下挤做一堆争着抢着把自己镜头往前凑的盛况不同,底下的媒体记者这会儿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瞧着兴致并不高的模样。 然而很快,前一秒还在消极怠工的记者们,下一秒就觉得眼前一亮,瞬间就来了点精神。 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两条细长的白腿,腿的轮廓上佳,让人难以挑出半点瑕疵。 再往上就是剪裁合身的、像是品牌方为她量身定做的小西服和短裤套装,而西服里面的镂空黑色内搭更是衬的女人那傲人的事业线若隐若现,让人一时间难以移开目光。 最后,是形状无比优美的天鹅颈,再配上那张夺人心魄的盛世美颜,多少有点当代妲己的意思了。 就像是之前设计师姜琳达说的,很少有亚洲人能够把这次的主打系列穿的这样出彩,海瑶甫一出现在镜头面前,还真显得在场的某些明星有点黯然失色了。 咔嚓、咔嚓、咔嚓。 台下顿时响起了悦耳的快门声,现场闪光灯不停的闪烁着,如此盛况倒是让不少围观艺人直接酸倒了牙。 终于等到了活动结束,蒋蕾却拉着海瑶径直上了之前的保姆车。 本以为会被抓去和设计师姜琳达合照的海瑶虽然有些奇怪,但出于对自家经纪人的信任,她也只是任由对方动作,没有发出任何疑问的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对于她的淡定,蒋蕾表示很满意,暗道如果手下的艺人在工作上都这么让她省心,那日子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讲道理,自从二人之间恢复了合作关系,海瑶在事业上可以说是一路高歌了。除却在直面闵奕的时候有点令人胆战心惊外,其他的时候简直是完美的存在。 人无完人,只要工作上争气,别的方面她是可以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的。 蒋蕾在心里不停的说服着自己,似乎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心态已经从最开始的控制住海瑶,悄然转变成了友好合作,互惠互利了。 保姆车在路上迅速行驶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最后停在了位于h市中心最高档的一处超五星的酒店外。 车上的二人下了来,往酒店内部去的路上,蒋蕾抽空解释了之所以会过来这里,是麦度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姜琳达对于海瑶刚刚在活动上对自己作品的展示十分的满意和欣赏,所以想要给她介绍一些时尚圈的人脉。 说话间,她们所乘坐的电梯一路上行,然后停在了66层。 电梯外是h市最为知名、私密度最高的餐厅,人均消费贵到咂舌,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了。 蒋蕾走在了最前方,在和服务员报出了姜琳达的名讳后,她们便被引到了一个包厢里。 偌大的圆桌四周,的确坐了不少时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蒋蕾见状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反倒是海瑶在姜琳达的介绍下,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问了好,神情自若。 可到底白天拍了好多场的戏,晚上的时候又在活动现场浪费了不少的体力,于是在喝了几杯酒后,她便借口去卫生间溜了出去。 “呼……” 躲到了这条走廊尽头处的休息区里,呼吸着周围还算清新的空气,海瑶低头从挎包里掏出了早就静音了的手机。 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的一点多。 屏幕上显示,她有三四十个未接来电,至于都是谁打过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微微扯了扯嘴角,海瑶在觉得胸口稍微顺畅了一些后,复又起身朝着餐厅的服务吧台走去,打算和服务员小姐姐讨杯柠檬水喝喝。 可是就在她经过一处实木屏风旁经过的时候,透过屏风上的缝隙,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嗯? 在她微微愣神的时候,屏风后响起了一阵说话声,人影攒动,一群人绕过那里走了出来。 冀宇大步的走在几个人的最前面,眼角的余光里却忽然闯入了一个浑身紫的发亮的女人,那身装扮着实恣意张扬到不容忽视,待到他定睛一看…… “冀总。”海瑶本来没打算打扰,但当大老板的的确确注意到自己的时候,身为社畜人的自觉让她不得不扬起了标准的职场微笑,并给予了殷切的问候。 冀宇闻言,虽然眉头是微皱着的,但还是放慢了脚步顺势点了点头。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的眼里,他们不由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其中一名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上前两步:“这位女士,和冀总认识?” 第二十二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2) 啊? 海瑶有点懵,一时间不大能够理解当下是个什么状况,不过别人那么友善的问话又不能不回答,是以她一边看着几步开外冀宇的脸色,一边试探性的开了口:“我怎么会认识冀总呢?我就是风行传媒旗下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员工罢了。” “是冀总公司的?”问话的胖子小眼睛顿时一亮,一张脸在黄色暖光灯下愈发的油腻了几分,之后忽然之间伸出了手,将她一下子就推到了冀宇的身边。 “冀总,这下总归要赏脸了吧?”胖子‘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之前咱们几个邀请您去会所再聚一聚,您偏不喜欢准备好的那些女人,又说不想因为您自己扫了我们的兴。” “这可是你们公司旗下的艺人,瞧这脸蛋、身段可要比会所的顺眼多了,您可别再说不喜欢了。”对方说到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懂冀总的意思,您不就是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又破布缠身吗?有顾虑是正常的,但风行传媒的自己人,您是信不过啊还是拿捏不住呢?” 场面急转直下到这种程度,海瑶也是没想到的,此时的她正站在一个离着冀宇极近的位置上,只觉得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热度就连隔着几层布料都直往她毛孔里钻。 “王总,我……”冀宇似乎想要出言婉拒,但却在半路就被人给打断了。 “冀总,咱们几人也是很多年的感情了,您也不能总这样不给面子吧?人家赵总家里有个远近闻名的母老虎,不还是次次都作陪?”人群最后的一个中年男人也跟着开始了劝说。 趁着这会儿功夫,海瑶迅速的抬眼依次将对面的几名男士观察了一番,从这些人的穿着及所佩戴的手表等物来判断,应该都是事业有成大老板。 只是他们脸上隐约透出来的猥琐,也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信男没什么两样。 从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海瑶大致判断出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这种类型的酒局什么的……似乎在圈里并不少见。 只是原主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似乎没有多少,因为当初刚进娱乐圈就被蒋蕾签到了手下,女人是一向不屑于让自己的艺人用这样的方式换取资源的,所以原主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 后来虽然换了经纪人,但是她很快就被闵奕给盯上了,新的经纪人为了帮忙维护闵奕的形象,当然不敢把算盘打到她这个名义女朋友的身上。 脑子里思绪翻滚,海瑶却突然觉得汗毛根根竖起,下意识的扭过了头,瞬间就撞进了身边之人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里。 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职业微笑,她一脸为难的出了声:“冀总,我经纪人还在前面的包厢里,我今晚过来是有工作的,突然离开怕是不大好吧……” 工作? 冀宇眉头微动,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其他人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说辞,为首的男胖子不由得‘哈哈哈’大笑了两声:“什么工作能比得上把你们老总陪好了?只要你把冀总哄的乐乐呵呵的,在娱乐圈里不说呼风唤雨,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吧?” “就是。” 果然,一群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垃圾会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自动转化成和他们一样的垃圾,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们一个样。 听着耳边的附和声,海瑶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不过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底缓缓的冒出了头。 暗自盘算着,她往男人所在的方向凑了两小步,面上表情不变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提起了建议:“冀总,我瞧着您也挺为难的,知道您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但身为您的优秀员工,我看着着实是不忍心啊!” “这样吧,今晚要不就算我加班了,我出力配合,回头您只管给点加班费就成了。” 听到这话,冀宇不咸不淡的瞟了她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我价格很合理的,冀总随便赏个网剧的女主角都可以。”海瑶说到这,脸上的职业假笑多少变得诚挚了几分,薅起资本家的羊毛丝毫不觉得心虚。 反正不过就是喝点酒,冀宇的人品还是挺有保障的,这么多年不论是在媒体上还是在公司内部,从未传出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谣言。 喝酒海瑶最擅长了,上辈子在饭桌上谈生意,不知道有多少不长眼的狗男人想要占便宜,到最后哪个不是喝到意识模糊,恨不得跪在地上喊她老祖宗。 “这叫价格合理?”冀宇终于开了口,呼吸之间带着点甜滋滋的酒气。 “冀总,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不值吗?”海瑶将一头微卷的长发撩到了脑后,眼波流转间,巴掌大的小脸似乎都在发着光。 这人似乎一向不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 冀宇的脑海中闪过之前那次两个人之间短暂的交流,有些疲惫的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不是很想承认自己那日理万机的脑子里竟然会残存着和对方相关的画面。 在风行传媒,健康的酒局、饭局无所谓,但一向都是明令禁止带着艺人出去卖身的。虽然他知道这种现象未必就能完全阻断,可至少员工和经纪人不敢闹得太过分,不过像是那种艺人自己愿意的,别人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这个金洋娱乐,才被他弄到手没多久,公司内部到底是个什么风气,他还真摸不准。 不知是出于维护员工的原则,还是觉得怎么都逃不过今晚的应酬,亦或者还带着点旁的心思,冀宇最终还是微微颔首应了下来:“既然王总、赵总盛情相邀,我自然不好再拒绝。”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那就会所见?”被称为王总的男胖子笑眯眯的上前拍了拍冀宇的肩膀,之后和那几个人一起走出了这条走廊,估计是打算分别乘坐私家车前往相聚的地点。 冀宇也掏出了手机联系了司机,挂断电话才发现海瑶正以一个略显滑稽的姿势夹着挎包,用力的点着手机屏幕。 “你……” 海瑶闻言,即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态度很好的解释道:“我跟我经纪人说一声……” “我稍后会安排别人和她联系。”冀宇的想法要稍微复杂一点,万一那个包厢里面真的有点什么猫腻,由公司层面出手会比艺人个人更好解决一些。 “也好。”海瑶十分顺从的删掉了刚刚在对话框中打好的几个字,老板说的话当然比她自己更有说服力了,要不然依着自家经纪人的个性,一会儿电话怕是要被蒋蕾打爆掉也说不定。 之后,她随着男人乘坐电梯一路到了酒店宽阔的地下停车场,没多做犹豫的弯腰钻进了早就停在了电梯出口处的那辆黑色豪车内。 豪车比普通的轿车要长很多,车内是全包围的座位,车顶还是深蓝色的星空顶。 姿态拘谨的和选择了一个角落,海瑶将背挺的笔直,即便穿着性感却依然能够做到看起来一身的正气。 合格的社畜务必要将自己顶头上司的脾气秉性分析透彻,经过这两次的接触,她觉得眼前的冀总的身上大概是没有太多的、属于人类的俗世欲望的,而往往这样性格的人会格外的难伺候。 默默地在心底吐槽了一通,海瑶偷瞄了两眼对面正微微仰头闭似乎已经睡着了的人,打量着那无比优越的唇形和高挺的鼻梁,她颇觉得遗憾的抿了抿唇。 要是男人稍微能够有点俗世的欲望,她是不介意来点成年人的游戏的。 开玩笑,人家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又地位,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不起歹心的不是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好的一副皮囊,只可惜是个出家的。 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皮遮住了有点脱轨的目光,海瑶停止了胡思乱想。 黑色豪车无声的在后半夜那有些静谧的街道上穿过,终于在四十多分钟后驶进了一道电动的大铁门内,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景色很是精致的院子里。 手脚麻利的下了车,海瑶站在那里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栋外表有点英伦风的五层大别墅,想来这里就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会所了。 进门之后,从服务员对待冀宇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他不是生客。 待到两个人顺着华贵且铺着地毯的旋转楼梯上了三楼,海瑶这才发现,这一整层都是被设计成了一处封闭的区域,里面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私密性相当的高。 当然了,消费同样高到不可想象。 他们进去的时候,舒适的沙发区域内,那几名老总已经姿态闲适的坐在那里抽烟闲聊着,身边还多了几个安静且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女孩子。 “冀总,你可是来晚了,得自罚一杯吧?”胖子王总在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后,率先招了招手,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暧昧的扫视着,嘴角还挂着男人都懂的微笑。 不过对方的劝酒说辞,被冀宇三言两语就轻松的挡了回去。 可能在场的人也都有点顾忌着他的身份,并不敢闹的太厉害。 冀宇被安排坐在了最中间的长沙发上,海瑶自然是要跟着过去的,甫一坐定男人便舒展着手臂搭在了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远远看去两个人就像是这房间里其他人一样,看起来不会格格不入。 方才刚一进门,冀宇便脱下了西装外套,里面衬衫的袖口也已经解了开,并将袖口上挽露出了一截小臂。 那截肌肉纹理看起来异常结实的小臂这会儿正放在了海瑶脖颈后,源源不断的热气甚至超越了房间里的热空气,刺激的她后颈肌肤微麻。 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下一秒她的怀里却冷不丁的被人塞了一盘炸物小零食。 “吃吧。” 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哄小孩。 第二十三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3) 想了想,海瑶还是听话的捧着那盘炸物小吃愉快的吃了起来。 下午她拍完戏回了宾馆直接累的睡到昏天暗地,醒了就接到了蒋蕾的电话,连助理小寒刚刚买回来的外卖都没时间吃。 她不仅饿着肚子去麦度的活动现场兢兢业业的工作了好几个小时,活动结束后还在餐桌上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倒还真的觉得胃里隐隐约约难受的慌。 冀宇维持着左手横在她脖子后面的姿势,右手则是握着一个方形的水晶杯,杯子里装着的是伏特加,透明的液体在会所那暧昧的灯光下折射出了诱人的光泽。 或许这些自诩为人上人的成功人士,和普通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即便出来玩儿,在有外人在的时候也是比较要脸的。 耳边听着舒缓的钢琴曲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海瑶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用身前那杯酒精含量极低的鸡尾酒往下顺了顺口中的食物。 一旁的冀宇在回应完胖子王总的话后,顺势笑着收回了视线,却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身边的这个吃的正欢的女人。 微微垂落的卷发遮住了对方的眉眼,因为咀嚼而稍微鼓起来的两颊,竟让他从中看出了几分幼态。明明是一板一眼的性感造型,周身却能透出一丝无辜的清纯,她和他见过的大多数女艺人都不太一样。 说她是谄媚且急功近利的,但是好像又没有那么的不择手段,并不惹人反感。 就在他有些出神的功夫,王总则是开始张罗着让自己身边的会所小姐起身去给几位老板敬酒。 有的老板笑眯眯的喝了,还手脚不老实的顺便占了点便宜,接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有的老板似乎不胜酒力,微微抬手示意作陪的女郎代为喝酒。 海瑶抽空观察了一番冀宇的神色,虽然男人的脸上没有太多多余的表情,但是她依然敏锐的注意到了对方眉间比方才还要深刻了一点点的痕迹。 所以在那名会所女郎来到二人面前的那一瞬间,她火速的站起了身,动作奇快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烈酒,在女郎开口之前便利落的与之撞了撞杯。 伴着水晶杯碰撞之间发出的悦耳声响,她打算一仰头就把杯中酒全部干进去。 这是基于周围的环境,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她所能够做出的、最完全的判断。 那两个没有喝这杯敬酒的老总,从表情上来看大约是没瞧得起女郎的身份,至于冀宇为什么不想喝,她就摸不准了。 不过依着那两名拒绝喝酒的老总身边女郎的做法去做总归不会出什么错,她态度这样好,度数这么高的烈酒都一饮而尽,想来王总也不会觉得被冀宇拂了面子。 然而就在冰冷酒杯要触碰到她嘴唇的前一秒,原本倚靠在沙发靠背上的人忽然直起了身。 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的唇贴上了一个和水晶杯触感完全不同的东西,坚硬中透着几分弹性不说,上面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原来是冀宇用手轻轻的遮挡住了杯口,随后不容抗拒的从她的手里拿下了酒杯,倾身放回了前方的茶几上。 他的动作不急不躁,却莫名给人以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好看的脸上虽然挂着些许不大明显的笑意,但在场的众人也无人敢轻视。 接着,海瑶的怀中又被塞了一个精致的果盘回来。 “王总。”冀宇复又扬起了手中的杯子。 另一边,王总完全不敢不给他面子,也连忙拿起了酒杯,二人在空中互相示意,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干脆又直接,也顾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面。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过量饮酒,冀宇很快就恢复了原本靠在沙发上的坐姿,眼皮稍稍下垂,让人看不真切他此时的表情。 海瑶见状,用外表精致的纯银叉子叉起了一块芒果,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他的嘴边:“冀总,需要我帮您去要一些酸奶吗?或者醒酒汤?” 盯着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芒果,冀宇犹豫了两秒,伸出手接了过来。 二人的肌肤在不算长的叉子柄上短暂的接触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不过双方都维持着神色如常,没有太在意的模样。 男人的吐息之间多了几分喝过酒的灼热:“不用,谢谢。” 海瑶一边感慨着年轻人素质就是高,一边殷勤的又递过去了一颗葡萄,顺便接回了对方手中的叉子:“其实刚刚没关系的,我身为你的员工又收了你的加班费,这些都是正常的工作内容,冀总不必觉得我可怜。” 实际上她也真的不可怜,几杯酒就能换回超出百倍价值的东西,这么看来划算透了。 她也没指望冀宇真的能随手给她一个女主角,但公司大老板的一个人情,足以让她在今后的事业道路上顺风顺水了。 这么说或许有夸张的成分在,可人的一生最终能够走到何种高度,七分靠打拼,三分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广结善缘总不会出错,特别是冀宇这样的善缘。 冀宇闻言没有应声,只是感受着葡萄那丰富的汁水在口中瞬间爆开,满舌尖都是甜腻的滋味。 他其实不大喜欢吃甜食,偏偏会所提供的果盘里水果的品质都很高,每一样都甜的直冲脑门。不过看着海瑶那满脸关切的表情,他也不知怎么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和嘴都先一步动作的把水果给塞了进来。 等到酒局结束从会所里走了出来,包括王总在内的几个人走路都已经开始打斜了。 海瑶照常跟在冀宇身后上了来时的那辆豪车,依着之前的座位坐好后乖巧异常。 “地址?”冀宇一挑眉。 “星星宾馆,就是影视城外面的那个。” “你在拍戏?” “对啊。”海瑶一脸的坦然:“就是风行之前立项的那那个《弑仙决》嘛~” 当然,这种小项目大概是不会被冀宇放在心上的,她也无所谓对方知情还是不知情。眼下已经基本能够确认,她会成功拿些这部剧女二号的角色,男人从中插手的机会不大。 冀宇不像是个会随意怜悯别人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上回二人在活动现场相遇的时候,被他手下的人给看到了。 海瑶觉得,自己大抵是占了别人私自揣摩‘圣意’的便宜。 “哦,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开始在挎包里翻来翻去,最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掏出了一个东西:“冀总,这个还给您。” 白嫩的掌心里正静静的躺着一个打火机,打火机暗黑色带着鎏金条纹的磨砂表面同下方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十分的具有画面冲击感。 眨了眨眼,冀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伸过手取回了打火机。 宽敞的车内空间再次陷入到了静默之中,就在海瑶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子抵达了星星宾馆外。 她和冀宇道了声谢,之后透过车窗确定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忽然抬手脱下了身上的小西装。 瞬间一大片晃人眼的白嫩肌肤就这样呈现在了男人的眼前,不过海瑶的动作很快,把西装的黑色内衬朝外又穿了回去。 “这个颜色有点扎眼,冀总也不希望明天媒体瞎写吧?”她笑着解释,手上没有耽误的给自己带上了口罩,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面容。 做好这一切后,海瑶利落的按下按钮打开车门走了,不见半点留恋。 冀宇没有开口吩咐司机开车,反而是停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意外的发现了女人并不住在星星宾馆,反而是朝着几百米开外的另一家宾馆快步走了过去。 没过两分钟,便有一道人影前来接应,给她带了一件只要穿上就难以辨认性别的羽绒服,二人很快就顺着宾馆的后门进了去。 又过了几秒,黑色豪车悄无声息且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宾馆安顿好,早就等在房间里的蒋蕾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很有分寸没有多问。接着在嘱咐助理小寒照顾好她后,便匆匆离开了。 很显然,蒋蕾是不怎么担心隔天会有什么新闻爆出来的,甚至在她看来,海瑶的小心谨慎都有点过于可笑了。 那可是冀宇,只要他不想,哪家媒体敢造次?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海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过多的解释什么,只来得及草草的卸了妆,随后便睡得人事不知了。 好在第二天的戏份都集中在下午,是以十二点多的时候,她才哈欠连天的素着一张脸,怀中抱着暖宝宝行走在片场附近,一边还低头刷着手机。 屏幕上正是昨天晚上麦度举办活动的新闻,而这种时尚活动是最受各大营销号和博主的喜爱了,所以从早上开始网上就变得特别的热闹。 有发各大明星造型吐槽视频的,有与之相反大夸特夸的,还有品牌方买的通稿。 当然了其中热度最高的还要属麦度首席设计师姜琳达所发的微博,有不少她和昨晚前去参加活动的明星的合照,其中就包括海瑶。 不过海瑶在这些明星当中咖位是最小的,也没有太多的粉丝,底下有关于她的评论自然少的可怜。 好在收获了一些路人网友的夸赞,也有不少营销号和时尚博主点名了她对服装的演绎很到位,也算是没白跑一遭了。 收起手机,海瑶本想要扭过头去和小寒说话,没想到竟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一道身影相撞。 诧异的抬眼看了过去,是裴予泽。 对方一脸隐忍的怒气,周身的气压极低,更像是来找茬的。 助理小寒眼瞧着不好,即刻上前几步挡在了海瑶的身前,好似一只张开了翅膀护着小鸡的老母鸡。 而被挤到后面的海瑶则是一派的云淡风轻,甚至还隐隐的翘了翘嘴角。 就这点深沉? 她还真是高看了这个裴予泽了。 第二十四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4) “海瑶姐……昨天夜里……”裴予泽看着一脸戒备的小助理,倒是适时的收起了眼底的怨气,表情透出了几分苦涩和不解。 “哦,你说昨天。”海瑶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小寒的侧腰,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小姑娘后又重新绕回了前面:“临时接到公司通知去参加了一个活动,今早你有看新闻吗?” 他当然看到了,麦度的官方账号发了她的精修图,照片上的女人被一身紫色小西装衬的高贵又魅惑,那睥睨一切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不甘心的深吸了一口气,裴予泽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我说打你电话都打不通……我一直等到了凌晨。” 男人很好的发挥了自己长相上的优势,眼圈微红的他看着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狗狗,很容易就让人心生不忍,恨不得上前好声好气的哄上两句。 “真是抱歉啊,事发突然,忙的忘记了让小寒通知你助理一声。” 只可惜,这种手段对于海瑶来说过于低级了,当引着对方逐渐露出了这幅皮囊下窝藏着的狼子野心后,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和对方周旋下去的兴趣。 她态度冷淡的迈开了脚步,在从裴予泽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了顿:“稍晚些时候咱俩有一场对手戏?到时候我再好好给你分析分析。” 扔下这么一句话,海瑶便离开了,只剩下了一头雾水的裴予泽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似乎有些想不通,不过是短短的一晚,为何海瑶的态度会变化这样大。 不过听着女人刚刚的话语,他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只可惜这里是拍摄现场,剧组管理一向严格,记者什么的压根进不来。 帅气的脸上迅速的闪过一丝可惜的情绪,还有几天的时间,只要把张海瑶哄得高兴了,再找机会就是。 想起那人对他事成之后的承诺,裴予泽眼底瞬间变得炙热,能用一条似是而非的桃色绯闻换来在娱乐圈奋斗多年也未必能够触碰到的资源,值得!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好像大家伙对于男艺人就是宽容的多,毫无事实根据的绯闻而已,对他将来的事业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回了神,男人的神情愈发的坚定了几分,抬起脚也离开了。 另一边的海瑶在完成和裴予泽短暂的交锋后,便带着小寒先去剧组食堂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她全程都在捧着手机不停的敲着,是以小寒几度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最后却都憋了回去。 接着海瑶便接到了化妆师的电话,在对方一个劲儿的催促下,二人抵达了剧组的化妆间,还算迅速的完成了今日戏份的妆造。 只见镜中的女人一袭火红刺目的长裙,明明头上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用木簪固定住,且面上的妆容也是素的不能再素了,可莫名的就给人一种恣意张扬的错觉。 化妆师不由得站在她的身后感慨:“怪不得导演昨天忽然找我沟通你这个角色的造型,说是不想用定妆照那个时候的大浓妆了。” “果然啊,光靠你的气场和演技就足够了。张海瑶啊张海瑶,我是真的很奇怪,之前的那么多年你是怎么做到在娱乐圈当个隐形人的?” 因为在一起工作时间久了,互相关系之间又很融洽,所以眼下化妆师说起话来很是随意。 原主的确有过事业的辉煌期,可是即便是她最火的时候,也远远不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大部分网友提到‘张海瑶’这个名字只有一个模糊印象,演技不错,人长得挺好的,没黑料,好像挺善良。 “以前没什么事业心,现在嘛……”海瑶话只说了一半,冲着面前的镜子笑的意味深长。 都是女人,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化妆师了然的挑了挑眉,然后二人又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一会儿,对方便有事先离开了。 终于,一旁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的助理小寒抓住了机会,确认化妆间的门关闭严实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海瑶姐,你明知道那个裴予泽不安好心,怎么还想帮他研究剧本、揣摩角色吗?” 说到这,小姑娘有些愤愤不平的撅起了嘴:“我觉得最好还是离这种心术不正的人远一点,反正他的戏份没剩下多少了,这两天想要避开他还不容易?免得让他坑了都不知道。” “我像是那么好脾气的人?”海瑶似笑非笑。 小寒认真的打量了她两眼,用力的点了点头:“你脾气就是很好啊,从来都不对我发火。” 这话小助理说的十分的真心实意,相比于动不动就打骂、奴役助理的艺人来说,海瑶的确算的上是天使,而且日常对剧组的每个人也都是笑眯眯的,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说明你看人都只看表面的,你直到昨天晚上,不也觉得裴予泽这人不错?”海瑶失笑摇头。 “……话是这么说……”小寒有点哽住了,短时间内想不出该怎么为自己识人不清去辩驳。 “想算计我的人,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做坏事一不小心可是要被反噬的哦~”海瑶语气轻快的眨了眨眼,话音落下便扭头去忙活别的事去了。 小姑娘不解的抬起手挠了挠额角,虽然听不太懂自家艺人话语中的深层含义,但并不耽误她默默地在心里画着圈圈诅咒裴予泽。 老天爷如果有眼的话,坏人是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直到海瑶前往片场拍戏了,小寒的内心活动依旧非常的丰富,以致于在再次遇到裴予泽的时候,仍然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当然了,自从海瑶身着一身惹眼的红色衣裙出现在拍摄现场后,裴予泽的眼睛里就再也没能看进去别人。 这会儿因为海瑶还没正式入戏,温婉漂亮的脸蛋上也挂着甜甜的笑意,她看起来倒不像是什么搅乱三界的神女,反而像是新婚之夜和善害羞的新娘。 负责即将要开拍这场戏的导演看到她也是马上就笑开了花,抬起手把人直接叫到了身边。 “哎,对嘛,我和化妆师沟通的、想要的就是这种不染半点尘埃的圣洁感!”导演显然对于她今天的造型很满意,眼角的皱褶都跟着深刻了两分。 不过他在瞟到旁边的裴予泽后,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伸出手指指点点:“算你小子走运,能和海瑶搭上戏,一会儿和你海瑶姐好好学学,体会一下什么才配称为演员!” 原本在裴予泽刚进组的时候,导演还觉得挺不错的,年轻人最起码身段外型能撑得起古装,视觉上非常的令人享受。 起先的两场动作戏算是勉强,谁曾想一到拍有台词的戏份的时候,垮的那叫一个天崩地裂,惨不忍睹。一场戏下来因为他ng个几次都算少的,副导演那日因为他的两句台词,直接磨到了后半夜。 他们不是不愿意给年轻演员成长的机会,可是骂也骂了,讲也讲了,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精力放在一个戏份不多的角色身上? 导演都准备摆烂了,眼下说的话也只是走个过场,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后期的时候把这个角色的戏份狠狠地往下剪一剪了。 裴予泽闻言自然是急忙表了忠心,对此海瑶只是维持着浅笑,没有多说什么。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action,有些嘈杂的拍摄现场顿时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一袭红衣的海瑶走进了石洞的布景里,随意的坐在了前方的玉石椅上。 下一秒,她周身的气势忽然一变,手臂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轻轻的支住了那精致的下巴。 女人慵懒随意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霸气和明媚,原本只有九分的美貌更是直接突破了十分,令在场的众人纷纷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她就是继承了上古神格的岚颜,修真界最后的神。 “寻我何事?” 清冷的声线从微动的红唇中飘出,空灵而又震撼人心,女人只是轻飘飘的一瞥,便让人透过那双眸子知道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而此时匍匐在下方的裴予泽已经完全懵了,他所饰演的角色在剧中乃是男主的好友之一,此番是为了救深陷险境的男主才过来祈求岚颜能够出手相助的。 男人本应不卑不亢的行礼然后说出几句台词的,偏偏嗓子这时候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样,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等待了许久,监视器后的导演才不舍的喊了一声cut,海瑶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奈何猪队友着实拖后腿,让人恨得牙根直痒痒! 有想过裴予泽会拉胯,但没想到会这么拉胯。 “两位演员想办法调整一下状态,两分钟之后咱们第二条开拍。”导演强忍着一口气,回身招呼这场务给他那瓶冰水往下压一压。 就在布景中的裴予泽仍跪在那里没能回了魂的时候,眼前忽然闯入了一片刺目的红。 他微微抬起头,看到的是袅袅而来的海瑶,她微微弯了腰,从上方俯视着他。 海瑶面带大家都很熟悉的和善微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开了口:“就这么点实力还想算计我呢?你也配吗?小弟弟。” 轰! 这一秒,仿若有什么东西在裴予泽的脑子里炸开了,他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满脑子都是‘她怎么会知道’? 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海瑶动作轻柔的伸出手把裴予泽从地上拉了起来,外人远远看过来,完全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 “你怕什么?”感受着手下男人那紧绷着的手臂肌肉,她愈发愉悦了几分,只是说出来的话语落在对方的耳中更显残酷:“这就觉得受不了了?” 可她的反攻,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五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5) “调整好了吗?再来一遍!” 这时导演在喝过水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海瑶放开了对方的手臂,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后便再次回到了不远处的玉石椅前坐下。 接着导演一声令下,她再次展现了什么叫做一秒入戏,身上的气势比刚才那一遍更加的张扬外放,洁白的面容在现场光线的渲染下,显得愈发的圣洁和不可侵犯。 意料之中的,本就被她之前的话搞得心烦意乱的裴予泽的脑子变得空空如也,整个人木讷的站在原地,甚至连动作都忘记了去做。 导演见状气的差点没直接厥过去,中气十足的骂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影视城的上空。 之后又试了两遍,不知裴予泽是摆烂了还是被海瑶已经知晓他的目的这个消息吓住了,这场戏拍的可以说是毫无进展,最后以导演摔了手中的大喇叭而告终的。 不远处正拍着另一场男女主戏的副导演也闻声跑过来看了一眼,在招呼着大家原地稍作休息后,便追着导演那个气呼呼的背影去了。 海瑶则是从布景中走了出来,在接过小寒递过来的保温杯后,用眼角余光看到了裴予泽着急忙慌的从助理的手中夺过的手机,自己独自一人朝着西边快步的走了。 她收回了视线,然后给身边的小姑娘使了一个眼色。 经历过大半个月的磨合,现在两个人之间已经颇有一些默契,小寒在接收到她的信号后便神色了然的拿起了一旁的保温壶,也离开了。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小寒表情不太好的小跑着折了回来,在确定周围没什么注意她们后,便低头凑近了海瑶小声道:“海瑶姐,我看他拐进了影视城东面的一条巷子里,那边今天没剧组拍戏,没什么人。” “怕他发现,我没敢跟的太近,只能看到他在给谁打电话,手舞足蹈的情绪还挺激动。” “不过后来趁着他转身的时候,我从迅速的从巷子口跑了过去,隐约听见他好像说了‘闵奕’的名字。”小寒说到这,气愤的皱了皱眉:“所以真的又是你那个假男朋友搞的鬼啊?” “或许你听错了呢?”心中的一些猜想被证实,海瑶反倒显得很是淡定,靠在藤椅上一晃一晃的,腿上盖着毯子怀中搂着暖宝宝,微微眯起眼好不惬意。 但不得不说,从如此执着于想要抹黑她名声这一点来看,手法真的很闵奕。 “我可不是一只没有獠牙的猫儿,不管怎么说,惹了我的总得稍微付出点代价的。”说话间,海瑶甚至舒服的闭上了眼。 联系她刚刚拍摄期间的做法,小寒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便又凑近了一些:“你是想让他拍不成这部戏?” 虽然裴予泽进组已经好几天了,但因为他的角色很小,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要配合别的演员的时间和进度,压根没拍完几场戏。如果和女二号的配戏一直不过,彻底惹怒了导演和制片方,倒还真有可能把他换了。 毕竟一个剧组少说几百号人,一天吃喝拉撒都要不少钱,再加上艺人的片酬、场地和日常的各种费用支出……耽搁一天那钱就犹如流水一般的出去了。 他裴予泽是有多硬的后台,能禁得住这种消耗? 反观海瑶这边,戏份早已完成了一大部分,演技又没的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小寒旋即又变得有些担忧:“万一裴予泽身后的人为了能让他进组真的投了很多钱,咱们是不是就赶不走他了?” 害了别人还能毫发无伤的继续工作,真是越想越气。 “不会。”海瑶只是笃定的回了这两个字后,便没了下一句,只安静的半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假设裴予泽是通过公司的正常渠道进的《弑仙决》的剧组,那么剧方以实力不行为理由决定退货,公司方面也说不出什么,闵奕就更不会管了。 如果是闵奕通过什么关系把裴予泽送进来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搞垮海瑶。 可如今海瑶不仅没有进入圈套,反而挑明自己已经有所察觉,这样一来裴予泽更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闵奕一定不会继续保他的。 毕竟用完就丢是那个狗男人的一贯作风。 小寒虽然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但也很有眼色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在低头给她捏了捏毯子后,便转身去旁边找别的艺人的助理玩儿去了。 当天下午,导演强忍着直冲到了脑门的血压又试拍了两场,只觉得裴予泽的状态越来越差,可以说是毫无起色。 许是因为从一开始海瑶就利落的击碎了他的全部自信,亦或者他从闵奕那边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总之男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萎靡。 最后,大概实在没办法了,导演只能临时更换了拍摄场次,先让海瑶拍摄了其他的戏份,这场戏押后再议。 即便如此,剧组那一天的进度还是受到了拖累,连带着所有人加班到了后半夜。 隔天,海瑶在影视城里并没有碰到裴予泽,又过了两天,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有个年轻的男演员被解除了合同,他所出演的角色也换了人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平静了,海瑶继续着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拍戏的路上。 期间还和剧组请了两天假,拎着行李飞到了另一个城市去了那个喜剧演员祁豪的电影客串了一番。 紧接着没过多久,《弑仙决》就宣布了正式杀青,在杀青宴上,导演那个小老头喝多后便开始拉着海瑶的衣角抹眼泪。 对方一边诉说着自己对她这种好演员的不舍,一边还逼着她点头答应了继续参与他执导的下部戏,虽然那个所谓的下部戏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就在《弑仙决》这边刚刚告一段落的时候,海瑶却转身又一头扎进了新剧组,无缝衔接什么的任谁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敬业。 其实她也是没办法,这个剧赶上了当下正流行的现代社会大女主题材,是一部医疗方面的职场剧《黄金三小时》。 当初《我是演员》的女评委推荐她到这个剧组面试后,剧方对她的演技挺满意的,再加上吴穹作保,她便成功的拿下了剧中的一个角色,饰演女主的闺蜜,角色的名字叫王默默。 从戏份上看算是女三号吧。 这位闺蜜的人设比较拧巴,自身也有着一条独立的故事线,因为幼年时期的阴影所以导致成年后性格有问题,时常会做出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来。 这种角色演绎起来难度的确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十分的惹观众厌烦,简而言之就是不讨喜。 但剧中不仅有吴穹这种国民度非常高的老戏骨,还有很多名非常有实力的演员,这个阵容可以说在现在流量盛行的娱乐圈中,是一股清流般的存在,后续估计口碑会不错。 当初在讨论是否要接这部戏的时候,海瑶和蒋蕾之间也产生了一点小分歧。 蒋蕾觉得,女三号王默默这个角色有着不可估量的风险,一旦这种不讨喜的形象深入人心,那势必会对她之后的事业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海瑶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王默默的人设是很有深度的,只要能把人物多方位的复杂性呈现在观众面前,没准会引起很大反响和讨论。 风险的确是有的,但同样也是机遇。 有的时候不拼一把,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就这样,蒋蕾再三斟酌之下,怀抱着对她的信心,还是同意接下了这部剧。 再说《黄金三小时》的剧组也算得上是善解人意了,因为开拍的时间和《弑仙决》有些撞了车,还硬生生的把海瑶的戏份都往后挪了挪,只等着她那边杀青再过来。 而海瑶面对这份信任,也给了剧方一个惊喜的回馈,原本这边的导演以为她要调整上几天才能从之前古偶仙侠剧的角色里剥离,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业务能力这样抗打,从狂炫酷霸拽的三界神女直接切换到卑微社畜完全无压力,丝滑的不得了。 她一进组,每天就是埋头赶进度,最后直接把自己耽误的那几天都给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在拍戏之余,她时常还会和吴穹等人混在一起,彻底变身成了一块海绵,每时每刻都在从这些演员前辈上汲取着宝贵的经验。 这样的忙碌之下,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终于娱乐圈大事件、万众期待的金花奖也拉开了帷幕,在经历了先期的网络投票等预热手段后,官宣确定了颁奖典礼的日期。 于是颁奖典礼的头一天,海瑶毫不意外的接到了闵奕经纪人的来电,对方邀请她第二天和闵奕一起出席金花奖。 事业得意,美人在怀,闵奕的团队真的很热衷于替他营造人生赢家的人设。 金花奖啊…… 她记得前两天在网上瞄到了,好像孟小夏也获得了此次的最佳新人王的提名? 想到这,她握着手机笑的和朵花儿一样:“好啊,我现在就在s市拍戏,明天跟剧组请个假就行。” 身为女朋友,男朋友的事业是一定要支持的呀~ 她一定会……嗯……尽力而为的。 第二十六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6) s市的夜晚,空中总会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屹立在江边,上面各色霓虹灯闪烁,透出一种飘忽而又纸醉金迷的美感。 金花奖颁奖典礼的主会场就设在了位于江边的市级礼堂里,周围几公里范围内早早就做了交通管制,礼堂外面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直接延续到了那几百级的台阶之上。 红毯两侧记者们早就架好了长枪短炮,对着那些从容走上红毯的明星们拍了又拍。 入耳的皆是‘看这里’、‘老师,可以摆个造型吗’之类的呼唤声,现场嘈杂中又很有秩序,人虽然多却半点都不混乱。 实际上金花奖红毯走起来也是颇有一些潜规则的,一般先走的咖位都不大,算是热热场子,替大佬们探探路。 这会儿,海瑶正坐在一辆黑色的长款轿车里,对面坐着的是闵奕。二人堵在了江边通往礼堂的这条路上,跟着前面明星的车慢慢的往前挪蹭,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出场顺序。 低头摆弄着手机,海瑶有些累了的动了动脖子顺便换了个姿势。这辆车和之前她所乘坐过的冀宇的豪车比较相似,只是内部空间要小一点,内饰和里面的物品看起来也没有那样的高档。 “你在干什么?”沉默了一路的闵奕似乎是注意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出了声,两条眉毛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了一起,俊颜上是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当然是玩手机了啊,不然这车里就咱们两个人,我还要和你大眼瞪小眼吗?”海瑶闻言头都没抬,凉凉的回应道。 闵奕被她的态度搞得胸口一梗,他就知道对方一张嘴指定是没一句中听的。 视线迅速的掠过了对面坐着的女人,虽然因为她低着头看不真切面容,但是却并不妨碍无意识的展现出那优越的肩颈线条。 窗外路灯所照射进来的光亮因为轿车的行驶而化作了一道有一道的光斑在她的肩部和脸部滑动着,甚至于耳边的小绒毛,闵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男人顿时有些慌张的移开了目光,手握成拳抵在了嘴边,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 他内心不由得有些迷茫,和张海瑶捆绑在一起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最近是正面接触的多了还是怎样,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他总会变得格外的奇怪。 好像自打两个人认识,他便没有好好的看过她,如今仔细接触过后才发现,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竟也有着不俗的姿色和无比鲜活的个性…… 就在他略微出神的功夫,他们所乘坐的这辆车正好停在了红毯的这一端。 听着车外那嗡嗡的议论声,闵奕很快就回了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下车后,十分绅士的绕到了另一边并且拉开了车门。 海瑶也正好在手机屏幕上打完了一句话,在将手机熄屏放进手包里的前一秒,对话框最上方蒋蕾的名字一晃而过。 今天她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修身长裙,胸前的位置用了一片白色的布料掐出了一朵花的形状,白色一直蔓延到了腹部的位置,显得她的腰身愈发的纤细了两分。 这套礼服看起来普通,但和闵奕身上的西装出自一个奢侈品牌,一来金花奖上大家都会穿的比较正式,二来稍后的主角是闵奕,海瑶只是个陪衬,男人的团队当然不会允许她抢了风头。 她伸出手轻轻的搭上了闵奕主动曲起来的手臂,缓缓地走过这条长长的红毯,这种一对璧人般的组合还是成功的秒杀掉了媒体们不少的内存。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上到了台阶的最顶端,因为金花奖的颁奖典礼有全程的网络直播,是以方才在面对着红毯上的镜头时,谁都没敢掉以轻心。 一旦确定媒体和直播摄影机拍不到台阶之上、礼堂正门口这边的时候,海瑶瞬间就收起了笑容,抽回了悬在身边之人手臂上的手。 那副仿若面对什么脏东西的模样,看的闵奕一阵的气闷。 不过他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计较这些了,因为在他们之前走进礼堂的是他出演的那部电影的导演及演员团队,也是因为这部电影,他才能够获得这次的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所以很快闵奕就扬起了一抹笑,很有礼貌的上前同这些人一一问了好。 接着,一群人便在现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穿过了华丽而又空旷的大厅,进入到了礼堂内部。 位于最前方的舞台上,早已是布置妥当,高科技背屏时不时的变幻着夺目的背景,场中也轮流播放着历届获得过最佳编曲奖作品里的插曲。 举办方事先已经安排好了各位艺人的座位,但因为颁奖典礼还没有正式开始,是以舞台下方人影穿梭不停。 三两好友凑在一起,有的在热情的寒暄着,有的在互相引荐人脉资源,关系再好一些的会紧挨着咬耳朵,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交换着什么圈内八卦。 海瑶和闵奕的座位当然是和电影的创作团队在一起,但是好巧不巧的,坐定之后的海瑶一回头就看到了斜后方的位置上坐着的孟小夏。 不知主办方是真不晓得三人的恩怨情仇,还是单纯的想看热闹,顺便借着他们尚未完全消散的话题热度炒作一波。 毕竟是全程直播,人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微表情能反应出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万一有谁表情管理失控,再被热心的网友截图分析一波,那流量不就源源不断的来了吗? 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她复又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闵奕此时正在和孟小夏隔空眉目传着情,很显然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前段时间网上的沸沸扬扬而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听说孟小夏在那之后还接洽了一个不错的综艺,成了每周固定的女嘉宾,想来一定是闵奕大手一挥花了不少钱才再次成功的挽回了白月光的心。 这时,坐在闵奕身边的那名男演员忽然捧着手机靠了过来。 男演员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留着精神的短发,浓眉大眼看起来青春洋溢的。 如果海瑶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叫刘温宇,童星出身,在娱乐圈里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存在。 “弈哥,你看咱们红毯的直播了吗?这些网友的发言真有意思,可笑死我了。”刘温宇嗓门挺响亮,说话间把手机屏幕又往闵奕那边送了送。 说是直播,但是为了应付各种不可控的突发状况,主办方还是选择了延时直播。 所以网络上大家看到的画面实际上是要比现场落后半个小时左右的,眼下直播刚刚才到了他们电影剧组一行人走红毯的时候,后面还隐约可以看见刚刚踏上红毯的海瑶和闵奕的身影。 直播的弹幕上十分的热闹,很大一部分观众都是在讨论越走越近的那对情侣。 ‘哇,最近张海瑶和闵奕合体的好频繁耶!’ ‘两个人的对视蛮甜的,还是真情侣好磕。’ ‘yyds,yyds,yyds!’ ‘两个人甚至是情侣装!’ ‘一段时间不见,姐姐好像更美了,是现场灯光的原因吗?我怎么感觉她整个人都白的发光啊……’ ‘的确,闵奕在男星中不算黑皮,硬生生的被这姐衬成了非洲人。’ ‘前面的太夸张了吧,闵奕倒也没黑成这样。’ ‘闵奕今晚一定能上台,闵奕冲鸭!!!!’ ‘得了吧,就他那水货的演技,提名的另外三个人哪个不比他强?’ ‘恶意中伤什么的倒也不必,各花入各眼,我觉得闵奕的表演很有张力,实至名归!’ ‘哇哇哇哇哇~~感觉我就像是路边的野狗无缘无故被人踹了一脚。’ 因为弹幕太过密集,刘温宇只是捡了一些好听的念了出来,念完还很是羡慕的吧唧了一下嘴:“弈哥,海瑶姐真人比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还漂亮,你可真有福气。” 对此,闵奕只能礼貌的笑了笑。 察觉到身后某人身上那愈发低了的气压,海瑶这时淡淡的开了口:“阿奕。” 她的声音虽低,但尾调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稍稍上扬的勾人,落在闵奕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心头一荡。 侧过脸,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海瑶那一片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其实今天造型师选的这套礼服不算性感,但是架不住女人的条件好,皮肤上甚至看不见一丁点的毛孔,还在会场的灯光下折射出了高级绸缎般的光泽。 这一刻,他甚至短暂的将后面那排坐着的孟小夏给彻底遗忘了。 “阿奕。”海瑶微微撅起了色泽好看的唇:“冷气开的太足了,我有点抖。” 闵奕闻言没有犹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高定西装外套,在周围人打趣般的注视下,动作轻柔的给她披在了肩膀上。 许是有面对着镜头作秀的成分在里面,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伸出手拢了拢身上的西装,海瑶调整好姿势任由现场的媒体拍了几张美美的照片,之后不经意似的半转过身子同依然努力维持着脸上笑容的孟小夏对视了一眼。 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海瑶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恢复了正常的坐姿。 要想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如果不够疯的话,她当然不介意从中加一把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 第二十七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7) 孟小夏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住表面的平和,但当看到海瑶那明显不怀好意的表情后,顿时难受的好像吞了一万只苍蝇一般。 她微微垮下了了上扬的嘴角,眼眶也透着微红。 好在尚存着一丝理智,很快她就又调整好了情绪,只是若仔细观察,依然能够发现她那有点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动的脸部肌肉,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 另一边,海瑶在给了女人一波暴击之后,就欢快的和周围的人闲聊了起来。 她说话幽默风趣,笑起来还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想要刻意的去讨好别人,很难有人不喜欢。 伴随着她那清脆又悦耳的笑声,坐在她身边的闵奕再次不受控制的走了神,一双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那姣好的侧颜,视线有些克制的在那隐藏在西装下的曼妙身段上打着转。 不过很快,前方宽阔大气的舞台上就响起了一阵令人热血沸腾的音乐。 在那慷慨激昂的音乐声中,本次颁奖典礼的两名主持人携手走到了舞台的左侧,这两名主持人也都是颇具名气的演员,如此娱乐圈年度盛事之一的金花奖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根据颁奖的流程,最佳男女主和最佳电影会被安排在最后揭晓,于是前面先颁了几个最佳男女配,最佳编剧的奖项。 中间还穿插着艺人们受邀表演节目的环节,热热闹闹了一阵后,众人屏息迎来了最佳年度新人结果正式揭晓的时候。 “孟小夏!” 舞台的大屏幕最终放大了孟小夏在电影《明日晴天》中所扮演的角色形象,后续还播放了电影中的经典片段。 在影片中,她扮演的是男主角的妹妹,一名高三的学生。 性格本是青春洋溢,最终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双腿,这种一朝剧变而产生的人物前后鲜明对比是角色的最佳看点,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冲突感。 孟小夏才出道一年多,电影中的表演虽然略显青涩,但在差不多时间出道的那一拨人当中,的确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一出道就是借大荧幕而名声大噪,即便她后来也拍了电视剧,可相比于同期显然有了更多值得骄傲和能拿出来吹嘘的资本。 只见孟小夏身着一袭很是符合本身人设的白色长款公主礼裙满脸惊喜的站了起来,撂下了因为惊讶而抬起来微微遮住红唇的右手后,一边礼貌的回应着座位席上众人的恭贺声,一边神情激动的缓缓地走上了台。 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她几度哽咽,最终抬起眼看向了海瑶和闵奕所在的方向,嘴里说着感谢电影主创团队的话,还顺便cue了一波在成长道路上帮助过她的人。 虽然《明日晴天》的主创团队就在后面一排,但海瑶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台上的孟小夏和身边的男人在毫无顾忌的发送着爱的电波,那浓烈焦灼感几乎让空气中都充满了糊香的味道。 心下觉得可笑,不过她表面上却表现的情绪很紧绷的样子,好看的唇微微抿起,眉梢眼角间也没了明媚的笑意。 看着礼堂内各个点位的摄像机,海瑶估摸着应该会给《明日晴天》团队镜头,这样一来肯定会带到她和闵奕。 即便是匆匆一瞥也不要紧,网友们都有一双擅于发现异常的眼睛,她一丁点都不担心。 当然了,这些准备都只是小菜,这一回她可没打算陪这俩货在网上玩什么口水仗。 想到这,她垂眸抹去了眼底迸射出的冷意。 开胃小菜早就已经吃过了,是时候给闵奕上顿大餐了,还希望这两个人不要不识好歹。 热烈的掌声在耳边响起,海瑶再次看向台上,孟小夏已经拿着手中的奖杯走下了台,并且在经过她身边不服输似的回了她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 “呵。”海瑶不见生气,只是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笑。 而旁边的闵奕显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盖因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被舞台上给吸引了过去,这会儿正在揭晓的是最佳女主角这个奖项的最终得主,马上就要到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从全网喊骂到如今的金花奖影帝,许是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他甚至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台上也终于结束了最佳女主角的庆祝仪式。 舞台上下的几名摄像师控制着手中的机器跟着不停的切换着机位,颁奖典礼的气氛隐约将迎来最高chao,在万众期待下,和台上颁奖人声音一起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是闵奕的那张脸。 “闵奕!让我们恭喜他!” 即使对这个结果早就心中有底,此时的闵奕看起来也颇有几分真情流露的意思,只见他在和主创团队分别拥抱握手后,就穿着衬衫、跨着大步冲上了台。 “嗯……不好意思就这么个形象上了台,虽然金花奖在我心目中很重要,但是保护女朋友不被冻感冒更重要。”男人立在话筒前,轻松的开了口,顺便还立了一波宠妻人设。 果然,大屏幕上镜头一阵摇晃,下一秒海瑶的身影就映入了大家伙的眼帘。 海瑶十分配合的做出了激动不已的表情,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台上的人‘深情’的对视了一波之余,还披着身上的西装外套把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两个人这一波郎情妾意的互动下来,直接引爆了现场的气氛,起哄声、口哨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狂喊着‘亲一个’。 至于海瑶身后的阴影里,孟小夏盯着身前那道背影的眼几欲滴血,不甘心的甚至险些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话筒前的闵奕这会儿也适时的扬起了一抹宠溺的笑意,随后从颁奖嘉宾的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奖杯,还认真的说完了早就准备好的获奖感言。 站在台上逆着光,他唯一能够看清的就是一直站立在那里的那道倩影,对方漂亮的脸上充满的欣喜,就好像……就好像是真心的在为他庆祝。 这一刻,闵奕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用力的跳动了一下。 不管网上怎么评价这届金花奖,颁奖典礼还是顺利的结束了,主办方还贴心的为各位艺人朋友和颁奖嘉宾就在这礼堂里准备了一场晚宴。因为到场不少好演员和着名的导演、制片人等,也算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社交平台,没准还能促成一些合作之类的。 宴会上,海瑶照常和闵奕坐在了一桌,她也没有忽略了自从进入宴会厅后,就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的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有意的,她手上的小动作也开始多了起来,不是帮着闵奕整理一下肩膀处的布料,就是顺手给对方取一杯香槟,甚至还会娇笑着往其所在的方向微微靠近。 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但这种忽远忽近的感觉最为撩人,连带着闵奕看向她的眼神都有点变了。 不远处,孟小夏从一开始就独自坐在那里,毫无起身应酬的心情,周身的气压也肉眼可见的低了下去,整个人显得和现场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阴郁了。 人啊,总是容易不满足。 闵奕不可能没和她说过自己与张海瑶之间只是单纯的捆绑合作关系,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也接受了,何必又要有事没事的跑过来作妖呢? 她无不无辜不知道,张海瑶确实是挺无辜的,被一纸合约束缚住了大好前程不说,还得被迫忍受男方的压榨、pua外加白月光的讥讽、找茬。 孟小夏明知道只要乖乖等着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偏偏要跑到海瑶跟前找别扭,那真是对不起了。 海瑶就是瞧不上这种出了问题不和男人闹,只会为难同性的东西。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大抵就是一个人在暗处呆久了,总会羡慕光亮。 忽然,孟小夏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了,猛地起身冲了出去。没过两分钟,海瑶就注意到了闵奕手机屏幕在不停的闪烁着。 男人则是一边和别人说这话,一边不着痕迹的划开屏幕瞄了两眼电话,之后便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接着趁别人不注意,闵奕自然的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迈开步子朝着外面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宴会厅的门,就被身后传来的一道凉凉的女声阻挡住了继续前行的脚步:“哟,闵大影帝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回头,海瑶正姿态闲适的椅坐在旁边的沙发靠背上,一脸的玩味。 周围没有什么人,所以她自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和之前的娇妻人设简直天差地别。 今晚有些被幻觉迷了心智的闵奕顿时有些清醒了过来,皱着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坐你车来参加颁奖典礼的,现在你一言不发的就想溜,回头我怎么办?穿着这身价值几十万的裙子去打出租车?”海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言辞激烈,语气讥诮。 “怎么?见不得小情人受委屈啊?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咱们俩可都公开了两年多了吧?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至于这么脆弱?” 这几句话直接捅到了闵奕的心坎上,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让孟小夏受尽委屈的浓浓愧疚之情,连带着对眼前之人的厌恶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只留下了一个不善夹杂着警告的盯视后就转身离开了。 海瑶双手环胸的看着眼前逐渐消失的背影,又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狗男人的确不会去而复返了,才扭着腰回去和今日新结识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 随后她拿好自己的东西出了礼堂,走下门前高高的台阶,钻进了蒋蕾派过来接她的车里。 车内,助理小寒见她冻的皮肤都泛起了不正常的青白色,小声咒骂着闵奕之余,急忙把厚厚的羽绒服给她递了过来。 把下巴都缩进了外套里,在车内暖气的烘烤下,海瑶的体温逐渐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时,寂静的车里响起了一声手机信息提示音,她伸手拿过来一看,是蒋蕾。 对话框里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成了。 第二十八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8) 是夜,海瑶在把身上的礼服还回去之后便带着小寒回到了剧组安排的宾馆里。 她还亲自用电锅下厨做了鸡汤面,正在两个人美滋滋的围在桌子边想用着夜宵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下一秒蒋蕾推门而入。 “蕾姐,你来的正好,锅里还有,我去给你弄一碗。”海瑶笑吟吟的起了身,走进了厨房。 蒋蕾没应声,面色严肃的坐在了椅子上,当海瑶转身回来的时候,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u盘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闵奕和孟小夏没什么戒备心,或者是闵奕太自信了,事先你让我在礼堂附近安排好的狗仔很顺利的就拍到了。” “不过……就算拍到了又怎么样?以闵奕在娱乐圈的能力,没准咱们这东西前脚刚送到媒体的手上,后脚就出现在了他的工作室里。” 之前的新闻之所以有媒体敢发,还不是因为表面上只是个秀恩爱的通稿,而且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认真计较起来不算得罪人。 “发不出去吗?倒也未必吧,他或许在这个圈里有点面子,倒也远远没到一手遮天的程度吧?”海瑶笑着拿起了桌上的u盘,然后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蒋蕾快吃。 就这样,三人一起吃了顿热乎乎的汤面,然后便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蒋蕾因为还要陪着其他艺人跑通告,天刚微亮的时候就起了来,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之前,到底不怎么放心的去了床边把上面的人给扒拉醒了。 “你可别乱来,别看咱们金洋娱乐现在背靠风行,但实际上和之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一个搞不好没人能够护住你。”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放心吧。”海瑶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转了个方向又睡了过去。 气闷的盯着她看了很久,蒋蕾自然是不放心的,甚至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昨天头脑一热应承下来这种事。 也不是说不能反击报仇,但最起码要等到在娱乐圈根基相对比较稳的时候再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女人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等到日上三竿,海瑶终于爬了起来,仔细的梳洗了一番后还出乎意料的化了一个妆。 一边正吃着油条的小寒很是狐疑的随口问了一句:“一会儿不是要回剧组吗?你怎么还化妆了?” “先不回去,昨天我和组里打招呼的时候,导演已经同意让我今天拍夜戏了。”海瑶解释了一句,随后喃喃自语似的继续嘟囔着:“风行传媒的总部就是在这s市吧……” 金洋娱乐所在的h市和s市距离并不算远,这也是昨天夜里蒋蕾能赶过来的原因。 话音落下,她先是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风行传媒总部的位置,接着又从通讯录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几声后,对面接通了,传来了一道清朗的男声:“喂,你好。” !!! 海瑶不敢置信的把手机从耳边拿回了眼前,盯着屏幕上的那串数字错愕万分。 还在《弑仙决》剧组拍戏的时候,因为那天晚上帮了风行老总冀宇一个忙,她便借机厚着脸皮索要了一个联系电话。原本以为对方给的是助理或者秘书的联系方式,没想到竟然是本人亲自接的?! “那个……冀总好,我金洋娱乐的张海瑶,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虽然吃惊,但她还是迅速的开了口,生怕大佬一个不爽就挂断了电话。 为了加深一下对方的印象,她还打了个补丁:“就是那个那天晚上全身上下很紫的那个。” “有事?”男人的声音再次透过听筒传来,听着没什么情绪波动。 “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方便见一面吗?”海瑶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问了一句。 一个多小时后,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风行传媒大厦一楼宽敞而又明亮的大厅里,走到楼下前台接待处,和后面站着的小姐姐和善的表明了来意。 小姐姐听完狐疑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运动服套装,似乎有些不大确定。但小姐姐依然拨通了顶楼秘书室的电话,询问了两句便挂断了,然后尽职尽责的把她送上了电梯。 电梯一路上行,当电梯门滑开的那一秒,海瑶有些错愕的盯着正前方的那扇看起来就很厚重的大大的实木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试探性的下了电梯,伸出手在门板上轻扣了两下。 伴随着咔哒的一声脆响,门忽然弹开了一道缝隙,她拉开门走进去后,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约莫有个四五十平米大的会客区。质感一级棒的全皮大沙发,周边还有一些艺术类的装饰品,深冬热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看久了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 进入会客区,透过一旁用来遮挡视线的屏风,海瑶隐约看到了大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 “冀总。”她扬声礼貌的问了声好。 屏风后很快就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响,下一秒冀宇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微微颔首:“你好。” “咖啡还是茶?”男人态度是出乎意料的平和,还伸出手示意她找个地方随便坐。 “谢谢冀总,不用了。”海瑶很懂事的挑了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去,如此二人中间仿若隔了千里,很好的表达了她一个社畜对老板的敬畏之心。 “您一天到晚想必非常忙,我长话短说尽量不耽误太多的时间。”她斟酌着开了口:“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您不是答应了给我点加班费吗?什么女主角啊我都是胡乱说的,就是……可不可以请您把加班费换成帮我一个小忙?” 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u盘,略微倾身从茶几上推了过去。 垂眸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冀宇一挑眉,像是在询问。 “我想把这里面的东西报道出去。”海瑶说道,紧跟着又解释了两句:“这里面的东西肯定是不会侵犯到风行的利益的,只不过涉及到的人可能是有点麻烦。” 她一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让别人太为难,如果冀宇不想要淌这趟浑水,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只是一个口头的承诺,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一个资本家能为了她自找麻烦。 有关于闵奕的背景,圈里一直传的沸沸扬扬,海瑶根据原主的记忆分析,对方是娱乐圈巨头之一的万禾娱乐控股人私生子的这个传言比较靠谱。 娱乐圈主要有两大巨头,一个是万禾,另一个就是风行了。 不过因为近些年风行的触角开始积极的向别的行业延伸,且都发展的不错,所以隐隐有着能够强压万禾一头的趋势。 其他的一些公司,的确也有一些能量,但在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多少会显得有点气虚。 当初原主和闵奕共同所在的那家公司就是万禾旗下的,瞧着公司上下那样看重闵奕的态度,一定和万禾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冀宇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这功夫,一名男秘书推门而入,给他们送来了两杯温热的红茶。 男秘书走后,偌大的办公室里便再次恢复了寂静。 又过了几秒,冀宇才有了动作,只见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放松的靠在了沙发背上:“这里面的东西该不会和你那个官宣的男朋友有关系吧?如果是的话,还真有点棘手。” “哈?”海瑶一瞬间瞪圆了眼。 她只是没想到对面的大佬会知道闵奕和她的事,之后转念一想坊间传的闵奕的身份,便又释然了。 闵奕要真是万禾流落在外的小皇子,冀宇听说点什么也不稀奇。 海瑶嘴唇动了动,既然风行的当家人都觉得棘手,她还是不要为难别人了,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分量。 正欲伸出手把u盘取回,却惊讶的发现有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拿走了东西。 “抵加班费,嗯?” 男人低沉的声音窜进了海瑶的耳朵,她便即刻站起了身,很有眼色的道了谢:“多谢冀总,冀总不仅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风行在您的带领下以后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我就不继续浪费您的时间了,冀总再见!” 海瑶扔下了这一句,转身忙不迭的就离开了,那模样像是生怕坐在那里的人会突然后悔。 待到她顺利出了风行传媒的大厦,心情舒畅的叫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助理小寒,两个人全副武装的决定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多买点日用品和零食什么的再返回剧组去。 眼下海瑶也算是有相对稳定收入的人了,所以平日里过得滋润了不少,不必像最开始那样事事都要精打细算。 “海瑶姐,我觉得那个芒果看起来不错诶……”小寒颠颠的跑到了水果区,拿起了一个一只手能勉强托住的大芒果。 推着购物手推车跟了上去,海瑶和小姑娘一起挑了两个。 忽然,有几个人从她们身后经过,瞧着年龄都不大,像是大学生。 那几个人的嘴里还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哇,你们快看看微博,太夸张了吧这!” “什么什么?”另一个好奇的把头凑了过去。 “卧槽?真的假的?” 第二十九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29) “不会吧?离谱了啊……” “不离谱,也算是早有预兆吧,我记得之前他们两个就上过热搜。之后双方还发声明什么,搞得挺正式,害的我都信了。” “现在再回头看,当时张海瑶可没什么动静,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啊!” 几道议论声逐渐远去,海瑶站在芒果摊前,口罩下的表情有着微微的呆滞。 满打满算她从风行传媒的大厦出来不过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新闻这就出来了?不得不说冀宇这个老板真的是非常的讲信用,身上的资本家气味沾染的并不浓重。 顺带着,她对风行传媒在圈中的能力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至于冀宇这么做会不会引来万禾娱乐那边的不满,海瑶觉得对方这点能力和底气还是有的,只要男人不想,旁人查来查去也未必能够发现什么异常。 而一旁的助理小寒早就迅速的掏出了手机,在确定了一下娱乐热搜榜上的词条后,发出了压抑到几乎变了形的尖利声调。 小姑娘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脸蛋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起来,还伸出手用力的掐住了海瑶的手臂:“海瑶姐!真的爆出来了!” 语气中多少带着点解气。 海瑶微微垂眼,入目的便是直接在榜一爆了的醒目词条#新晋金花奖影帝闵奕偷情金花奖最佳新人孟小夏!# 看到这,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也不知道冀宇联系的哪家媒体,这标题是够损的了。 不过她很喜欢,就是要在狗渣男春风得意的时候悄悄的给他致命一击,他不是在乎金花奖这个虚名吗?那就让他以后一想起‘最佳男主角’这五个字的时候就ptsd。 事业刚刚到达顶峰就瞬间再次触底,这感觉一定相当的刺激。 毕竟还在外面,为了避免人多眼杂又被人拍到另起不必要的风波,海瑶带着小寒又买了几样东西后便匆匆的返回了剧组提供的住处。 然后趁着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她舒服的窝在了床上,翻看起了手机。 刚刚在超市看到的那个词条估计已经被闵奕的公司出面给撤了,眼下已经在榜上看不到半点痕迹,不过相关事情还在持续发酵。 这会儿#张海瑶闵奕#、#张海瑶孟小夏#、#闵奕、孟小夏车内激吻#、#闵奕、孟小夏片场暧昧#等几个词条正迅速攀升,热度丝毫没有因为撤热搜而损失半分。 从闵奕和孟小夏在车内激吻的词条点进去,各大营销号、新闻号所转发的短视频和动图,就是早些时候海瑶交给冀宇的那个u盘里的东西。 视频中,可以看到一身黑西装的闵奕脚步匆匆的走近了路边的一辆保姆车。接着保姆车车门划开,隐约可见一女人的身影,闵奕上了车,还没等车门完全关上两个人便迫不及待的抱到了一起。 看着姿势和面部重合的角度的确挺像是亲嘴的,不过不管是亲了还是没亲,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网友们一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之后视频画面一转,镜头又拍到了车中的二人一起返回了闵奕在s市的落脚处,市中心那家七星级的酒店。 他们两个姿态很是亲密的顺着酒店的地下停车上上了电梯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下面的评论顿时炸开了锅,以一分钟几百上千条的速度在增长着,娱乐圈许是很久都没有这样热闹的景象了,大家伙都热情的吓人。 ‘????????????’ ‘楼上的问号也是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吧?不是吧?真的确定那女的就是孟小夏吗?有点看不清脸。’ ‘闵奕昨天全程都是和张海瑶在一起的,其他人就别沾边了吧?’ ‘狗营销号断章取义!那女人根本就不是孟小夏!’ ‘笑死我了,两边的粉丝别硬洗了好吗?看的我尴尬癌都犯了,闵奕那么大那么清晰的一张脸就差怼镜头上了,你们跟我说不是他?’ ‘之前吹你家哥哥长得有辨识度的是你们,现在不承认长相的也是你们,粉丝好搞笑啊,选择性脸盲吗?’ “什么不是孟小夏?拜托昨天这两个人都去参加金花奖的颁奖典礼了,就算不认得脸还不认得她身上的衣服?走红毯的视频、工作室的精修大图可都挂在那边的,眼睛有病建议早点去看看,免得瞎了。” ‘所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哪有什么空穴来风,娱乐圈烂透了。’ ‘我真tm服了,张海瑶多好看啊,闵奕怎么还不满足?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外面的屎没吃过都是香的。’ ‘有一说一,张海瑶好看,孟小夏也不差啊!楼上说的有点太难听了吧!而且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应该骂男人不是吗?’ ‘难听?你怕是从小到大没听过什么难听的话吧?还有粉丝也别把孟小夏说的太无辜,所有人都知道张海瑶和闵奕在一起很久了,你家主子也是艺人,还能不知道?’ ‘知三当三,看人果然不能看外表~’ ‘哈哈哈哈哈,昨天晚上双双得奖,今天双双塌房,估计现在金花奖主办方一整个麻了。’ ‘建议大家都去金花奖官方账号那边反馈,这种品德有问题的明星,怎么能配得上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 ‘我这就去,强烈要求把这两个奖项给更值得的演员!本来我就觉得今年的最佳男主角水的一批,奈何他们家粉丝太霸道了,昨天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追着我私信骂了一宿!’ ‘我记得很久之前,有个小媒体就报道过闵奕和孟小夏在合作《无所谓》那部电视剧期间,在片场互动有点亲密,只不过当时没能激起什么水花。’ 网友们在对闵奕和孟小夏进行口诛笔伐之余,思维也是十分活跃的,很快就扒出来当时片场暧昧的新闻。 如此也就有了其他的几条热词迅速登榜的盛况。 ‘嚯!所以真的很久以前就搞到一起了?’ ‘张海瑶太惨了吧……昨天还陪着渣男去走红毯,当时看了直播还觉得两个人的互动很有爱,狠狠地感动了一把。’ ‘美女赶紧远离这对渣男贱女,专心搞事业吧!’ ‘这样一看,张海瑶复出本来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没有安全感,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吧?还有之前爆出的她买秀恩爱通稿的传闻,瞬间变得合理了起来。’ ‘昨天看金花奖直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当时孟小夏的座位就在闵奕的后面,然后她全程死死地盯着张海瑶,眼睛红的都要滴血了!’ ‘我也有注意到!!!!孟小夏的表情真的非常非常不对劲,感觉几度管理失败。’ ‘真的吗,我昨天光顾着看颁奖了,感觉错过一个亿!’ ‘真的,而且张海瑶应该也是有所察觉,不然我觉得她那么内敛的性格,从出道开始现在都没什么新闻的人,不会忽然在金花奖那么多镜头面前秀恩爱的。’ ‘天哪,更可怜了,原配试图挽回感情,结果渣男转头就和小三啃在一起。’ ‘姐姐好可怜啊呜呜呜呜呜呜。’ 就这样,没过多久一条为#金花奖直播#的词条也一眨眼就被刷上了热搜。 词条下面是各种网友自发的扒起了昨天晚上金花奖颁奖现场的直播视频,在有三位当事人镜头的时候,都恨不得一帧一帧的截屏出来,拿着放大镜趴在屏幕前仔细观察、分析。 于是孟小夏那隐忍而、妒忌而又不甘的嘴脸便不加掩饰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救命啊,我还以为她是个没啥心机的小姑娘的,这表情也太恶毒了吧?当时她满脑子怕不是想的都是让张海瑶去死。’ ‘就离谱……明知道人家是一对,她在嫉妒什么啊?插足别人感情的时候没想到这一天?’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万一孟小夏被骗了呢?’ ‘你可别逗我了,被骗了昨天在颁奖现场不上去抽闵奕一巴掌?被骗了晚上就啃到了一起?或许是男人更可恨,但是也别说她无辜了。’ 终于,闵奕这两年多以来乐此不疲的为自己立的、完美到几乎梦幻人设,在这一刻终于遭到了全面的反噬。 而虽然偶有网友维护孟小夏,做出的猜测也算是比较接近实际情况的,但就像反驳她的人所说的,这件事当中没人无辜。 就算闵奕当初和她坦白了与张海瑶之间的合同,但一个拎得清的人是肯定不会轻易牵扯其中的,因为最后注定会惹上一身的骚。 既然舍不得闵奕手里的资源,或者说舍不得闵奕这个人,选择跳进泥坑了,那自然要万事小心。像她这样高调的、几次三番的作,不是自寻不痛快又是什么? 网上的纷纷扰扰还在继续着,海瑶却在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带着小寒匆匆的往片场去了。 刚一到片场,海瑶就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比同情的目光,她眼皮跳了跳,维持着面上有些萎靡的状态直奔了化妆间。 在做妆造的时候,甚至副导演还摸了过来,试探性的问她需不需要休息两天。 海瑶自然是拒绝了,开玩笑,闵奕那个狗东西怎么值得她耽误工作。 当天的夜戏,她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这样的专业素养难免让全剧组的工作人员更加怜爱了她几分。 在临近午夜快要下班的时候,海瑶坐在一个拐角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的收拾东西。突然,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陌生的面孔,对方虽然也穿着场务的衣服,但看起来有点鬼祟。 一只手在兜里摸来摸去的,动作十分可疑。 海瑶反应迅速,从若无其事的潇洒到眼眶通红的楚楚可怜,不过就耗费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再加上方才拍的是一场冲突戏,造型本来就有点狼狈,这会儿倒真是应了景了。 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她是一定不会浪费的,回头最好再爆出个她片场独自落泪的新闻,借着今天的热度,没准还能再冲上一次热搜不说,舆论也会更偏向她这边。 到时候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三十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0) 果然,那个身着场务服装的可疑人员在看清海瑶貌似伤心欲绝的状态后,脸上的表情都亮了起来。 接着对方又在周围不着痕迹的转悠了两圈,才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悄悄没了踪迹。 在反复确定那人已经离开后,海瑶顿时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抬起手云淡风轻的抹去了眼角挤出的两滴泪,不太明显的翘了翘唇。 没过多长时间,她便从片场收工回到了宾馆里。 这边她刚换上睡衣准备休息,那边放在床上的手机就欢快的叫了起来,随意的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闵奕的经纪人。 事发到现在,大约过去了十二个小时,说实话,对面这样久才有反应,的确有点出乎海瑶的意料了。 看来突然全网大范围爆出的丑闻直接把闵奕团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昨天晚上他才登上了影帝的宝座,吹嘘成绩的通稿还没等大面积铺开呢,就直接被出轨的消息给彻底吞没了。 这样石锤的新闻对他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首先第一时间就得和金花奖的主办方去联系、解释和沟通。 然后就是他所代言的各大品牌方,肯定是要安抚的,紧接着还要整个团队高速运转起来,商量着此事如何公关,怎么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现在既然闵奕的经纪人打来电话,想必是刚刚商量出了一个结果,这么一算,区区十二小时,效率称得上是不错的。 不过海瑶并没有第一时间接通电话,反而是慢悠悠的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任由那哇啦哇啦的铃声响了很久。 等到睡前工作准备妥当,她这才捞起了依旧在唱个不停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而正在拨打电话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接通似的,竟发出了一声不大明显的惊呼:“田哥,电话打通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很快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油腻男声,是闵奕的经纪人:“张老师,您休息了吗?真是抱歉,这么晚了还得打扰您。” “所以这次又想我怎么配合?”海瑶懒得同他费口舌,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 “哈哈,原来张老师已经看到新闻了?我还以为您忙着拍戏,顾不上这些网上乱传的八卦呢。”闵奕经纪人田雷有些阴阳怪气的开了口,想来他们也是怀疑这次的爆料和她有关,只是苦于暂时没能掌握任何的证据,所以无法发难。 “你看看,这些媒体每天就喜欢乱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弄的大家都不好过。” 海瑶却不为所动:“是吗?我今天过的挺好的,工作也顺利,吃饭吃的也香。” “……”此话一出口,经纪人田雷明显一哽,似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好半天才勉强重新发了声:“张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讲,说句不中听的,你和闵奕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出了事儿,另一个也甭想全身而退。” “毕竟咱们之间一直都是平等互惠的合作关系,对不对?”男人语调拉长,似是话中有话。 “马上就要凌晨三点了,我劝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海瑶冷笑着道,都这个时候了这些人还妄想着用当初强逼着原主签下的那份狗屁不通的协议来要挟,让她很难不去怀疑他们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既然张老师态度这样的不友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几次三番的被刺,田雷终于也按捺不住胸口的火气,凝声的说出了自己这边的提议:“闵奕的工作室打算发一篇声明,强调一下和孟小夏女士只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当晚你也在孟小夏女士的车上,狗仔拍到的一切不过是断章取义。” “所谓的激吻只是利用视觉上的错位去误导广大网友,实际上当时闵奕只是回过头去和坐在后排的你说话,但看起来却像是和孟小夏亲在了一起。还有酒店也是你们三个人一起回的,只是当晚孟小夏身体一直觉得不舒服,在你的允许下,闵奕才勉强搀扶着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在身边的孟小夏,并把她送回了房间。”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闵奕的好心被有心人利用,你的身影也被有意的排除在了镜头之外,而且当晚把孟小夏送走后,你和闵奕全程都在一起。” “哇……”耐心听完的海瑶下意识的发出了赞叹声,实在是不得不佩服闵奕方面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你觉得这么离谱的声明,网友会信?” “信不信的张老师就不必操心了,您只需要配合就好。”田雷似乎很有信心。 现实中很多事其实都没有任何的逻辑可言,反正资本在圈里就是牛逼,只要想完全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就算一开始网友不相信,但是经过各种有意的舆论引导,很多人还是会被潜移默化的洗脑。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假的东西也能变成真的。 “想要我配合这种弱智的声明也行,总得给我点好处吧?毕竟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海瑶嘴上开始卖起了惨,但因为说话语调无比轻快的原因,落在电话对面那人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田雷控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尽可能温和的问道:“张老师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狮子大开口的人。”她低低的笑了开来,语气稀松平常的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只要你们肯终止当初签的那份不平等的协议,那么我是可以考虑出面帮着咱们新鲜出炉的闵影帝度过这次难关。” 废除协议? 田雷自然不可能同意,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又岂能不明白一旦没了白纸黑字的约束,张海瑶就会犹如脱了缰的野马,会做出什么来谁也无法预料。 想到这两年多以来自己这边对女人的压榨,他的后脊背不由得攀上了阵阵凉意,于是想都没想的断然拒绝了:“张老师真会开玩笑,您的想法呢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的,您看这样好不好?正好我手头上有不少资源,回头我都给您送过去让您随便挑。” “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不同意就算了。”面对男人抛出来的诱惑,海瑶不为所动:“那么就这样吧,明天一早我还有好几场戏要拍,回见。” “张老师,别啊,我这里的资源可都是最顶尖的,您……” 没有理会听筒里持续传出来的吵人的噪音,她毫不犹豫的结束了这次通话,还顺手关了机。 怎么,那些人以为想要终止协议,只有他们松口同意才行吗? 海瑶那精致的眉眼间充满了不屑,而且她想要的是一劳永逸,是完完全全的和渣男划清界限,并不想再为以后留下任何的隐患。 啊……真是希望明天过后,他们不会感到后悔。 第三十一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1) 收拢了思绪,随意的把手机撇在了一边,海瑶扭头钻进被窝里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还算安稳,只是到底没多久,她就被门口传来的一阵劈了啪啦的声音给弄醒了。 迷迷糊糊的眯着眼半撑起了上半身,海瑶看到的是助理小寒那张有些变了颜色的脸。只见小姑娘慌慌张张的开门冲了进来,先是反复确认防盗锁已经挂好,接着便窜到了窗边,不放心似的把已经拉好的窗帘往一起使劲的揪了揪。 “几点了?”她把自己再次扔回了床上,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早上五点多。”小寒回道:“海瑶姐,你怎么还能睡得着的?现在宾馆外面可是被狗仔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一个小时前,闵奕工作室发了一篇声明,都闹的这么厉害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快点想想办法吧!” “对了,我刚刚还接到了剧组那边的电话,导演估计是觉得你今天很难出去这家宾馆,让你先休息两天。” 估计其中还有害怕狗仔们会追着她跑到剧组的原因在,到时候万一场面十分混乱,全组的进度都要被拖累。 “蕾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往咱们这里赶了,估摸着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到,她让我先安抚你的情绪……”小寒在把屋里屋外都检查了一遍后,这才嘟囔着抬眼看向了大床之上。 而海瑶此时也已经完成了大脑重启,这会儿正靠坐在床头前,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大块蛋糕往嘴里塞。 瞧着精神状态好的不得了,哪里像是绯闻缠身,需要人安慰陪伴的模样。 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咳……”海瑶清了清嗓子,迅速的吞下了嘴里的巧克力蛋糕,干笑着替自己辩解:“这不是昨天晚上收工太晚,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吗?一睁开眼就饿得有点心慌难受。” “海瑶姐!你知不知道闵奕那边发了个什么声明啊?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颠倒黑白!非说当天你和那对渣男贱女全程都在一起,关键不知道闵奕公司到底洒了多少钱出去,好多大v都开始给他洗白了,还有说亲眼看到你们仨同坐一台车离开金花奖现场的,就离谱……”小寒越说越气愤。 “啊,就是,太过分了吧。”海瑶顺着小姑娘的话附和着,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把一块蛋糕消灭了个干净。 然后她才慢悠悠的找到了手机,开机之后忽略了那满满当当的未接来电,直接点开了大眼仔的app。 叮叮叮叮…… 源源不断的提示音在房间里响起,张海瑶的微博账号似乎从未这样热闹过,各种刷新的私信和@直接让消息栏显示了99+,甚至于电话都出现了卡顿的现象,足足十几秒才恢复了正常。 对于闵奕和他团队这种不取得当事人同意就随便发声的做法,海瑶并不觉得意外。 的确,她可以找出当初原主所签署的那份协议中的漏洞,然后理直气壮的拒绝发微博配合对方做回应。相对的,对方也可以借着协议的约束,为所欲为的自说自话,因为笃定了她同样不敢在网络上反驳。 毕竟只要出言反驳,那就是违约。 海瑶挑眉,滑动着屏幕大致的浏览了一下闵奕工作室的声明,然后又跑去孟小夏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也看到了一条回应,废话说了一堆,绕来绕去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就是赞同闵奕工作室的说辞,声称一切都是误会。 而在他们两个出面回应后没几分钟,就有那好事儿的营销号直接把这两条声明拼到了一起,并配文:截止目前,张海瑶方面尚未作出任何回应。 都说吃瓜人吃瓜魂,许是很久都没凑到这种热闹了,网友们在事发之后就是一整个熬鹰的状态。 估计闵奕和孟小夏的团队也没想到即使专门挑了凌晨四点这个时间发微博,还是没用几分钟就双双被冲上了热搜。 ‘卧槽,这就是熬夜党的福利吗?亲爱的上帝啊,看看我这是发现了什么!’ ‘要命啊,闵奕真狗,我昨天晚上就因为吃瓜而耽误了论文进度,本想着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奇迹,结果丫的在我马上要写完了的时候发声明?!!!给老子死!!!’ ‘各路媒体工作者一边被电话叫醒工作,一边骂骂咧咧,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 ‘楼上我跟你的反应一样,看完这两篇狗屁不通的声明,咱就是说一整个无语住的大动作。’ ‘真他娘的好奇闵奕请的公关是何方神圣,这样弱智的辩解,他凭什么觉得我会信啊?’ ‘你信不信的谁会在乎?黑子们要的回应也来了,还有当晚在金花奖现场的大v发了替闵奕澄清的视频,这些你们都选择性看不见,他火就活该被谩骂吗?’ ‘哇,真是刷新我的三观,被拍到那么清楚的视频都可以洗白的?叹为观止啊!’ ‘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这个解释太弱智了,所以才有可能是真的呢?要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种辩解谁能说得出口啊……’ ‘坐等一个姐姐的回应@张海瑶。’ ‘@张海瑶’ ‘简直笑死我了,评论区里谁是水军不要太明显!别的不说,我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让男朋友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生那么亲近!孟小夏身体不舒服就可以靠在别人男朋友怀里了?我宁可自己受累扶着她也不能让男朋友去扶啊!’ ‘就是就是,要是我男朋友敢做出这种动作,下一秒我一个嘴巴子就扇上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张海瑶,姐姐,拜托你狠狠地打他们的脸吧!’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闵奕这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声明都发了这么久了,按理来说张海瑶应该早就看到了才对……是不是她决定原谅了啊,救命,别天亮了忽然发微博承认自己当天在场。’ ‘文案我都替张海瑶想好了:谢谢大家的关心,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我和孟小夏本来就是好友,一切都是误会。’ ‘不要啊,如果真是这样我会鄙视她的!’ ‘最终要是这么个结局,我倒也能理解,毕竟两年多的感情呢,女人又特别容易心软。再说了,闵奕刚成为影帝,或许张海瑶舍不得这么个金龟婿呢?’ ‘但张海瑶自身是很有实力的演员,实在没必要委曲求全。’ ………… 网上的血雨腥风,海瑶是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会把觉得有意思的评论跟小寒分享一波。 小寒本来也是孩子心性,方才被楼下狗仔搞出来的紧张神经也随着海瑶的不在意而慢慢松懈了下来,两个人很快就嘻嘻哈哈的凑到了一起,甚至还开了两袋薯片,窝在床上看着热搜和各路网友的发言。 蒋蕾甫一进屋,入目的就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景象。 几乎是连夜赶过来的女人不由得额角跳着疼,深吸了一口气后,直接把手里的包甩到了二人的身上:“张海瑶!” “在呢,蕾姐。”海瑶反应迅速的躲过了攻击,接着急忙笑眯眯的下了床,满脸殷勤的凑了上去:“没吃早饭呢吧?小寒,赶紧打客房服务让宾馆送早餐上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人拉到了小沙发上坐了下,手上还很是狗腿子的帮对方按摩着肩颈处。 蒋蕾则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张海瑶,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擅作主张,不要擅作主张!你倒是长本事了?不声不响的就把这么大的新闻捅出去了,连商量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她估计下半辈子都忘不掉昨天下午在看到新闻时候的那种震惊到极点的复杂心情,也是怪自己大意,只觉得她一个混迹于娱乐圈多年的经纪人都找不到门路去把视频爆料出去,刚刚复出的海瑶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所以她在稍微叮嘱过后便放心离开了,想着到时候空下来再坐在一处从长计议。 万万没想到啊,她那边刚回到h市没多久,就发现网上直接炸了。 如果当时有人在旁边采访她在看到新闻后是个什么心情,问就是后悔、无比的后悔。并且暗自发了誓,以后要是再让这个祖宗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蒋蕾两个字就倒过来念! “让你不通知我,这回好了吧?人家那边联手发了声明,你这里又有协议堵着嘴,难道就这样干坐着挨打?”蒋蕾咬了咬后槽牙。 假设事先知道了,她好歹能通过公司协调一下,多少有点准备。 “安啦,不就是个狗屁不通的声明吗?”海瑶搂着女人的脖子继续讨好:“我虽然是不能够出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要脸,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出了事儿先不要急,舆论这个东西一时一变,谁又能说得准。” 就像她之前说的,闵奕这么爱立人设,早晚遭反噬,现在报应算是如期而至吧? 同理,妄图操纵舆论以达成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人,保不齐下一秒就翻车了呢。 听到这话,蒋蕾狐疑的仰头盯着海瑶看了好一会儿,旋即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但她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似的呢? 根据她的了解,自家艺人好像并不是这种吃了亏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性格。 莫名的,一阵不安袭来,蒋蕾动了动屁股,复又咽了口唾沫。 第三十二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2) 就在海瑶继续劝着蒋蕾消消气的功夫,刚刚转身准备去联系前台要早餐的助理小寒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蕾姐!不好了,又有一家媒体发了海瑶姐的新闻!” 蒋蕾闻言,晃动这肩膀把这会儿倚在自己身上的粘人精甩掉了之后,起身两步并做一步的冲到了小姑娘的身边,从其手中抢过了手机。 #闵奕脚踏两只船,张海瑶无法接受现实,片场垂泪!# 发布这条博文的媒体公众号在文字中表示,自从网上被爆出闵奕和孟小夏夜里私会的消息后,自家的小编就想办法混去了张海瑶的身边,亲眼目击其在工作现场情绪崩溃,好不可怜。 而下方所配的图片的确是张海瑶没错,只见她形单影只的坐在了墙角的一把小椅子上,和周围忙忙碌碌的身影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虽然是深冬,但是s市最近的气温还算可以,所以照片中的海瑶只是穿了一件还算有点厚度的假皮毛一体的外套,缩着个脖子,头发在脑后简单的绑了一个马尾辫,因为前不久才结束了拍戏,发丝看起来有点凌乱。 狗仔在偷拍的时候,用的设备应该是不错的,至少在昏暗的光线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眶通红,鼻子也通红,瞧着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在令人瑟瑟发抖的冷风中独自舔舐着伤口。 “我的天哪,竟然真的是片场里!咱们导演不是一天到晚的吹嘘剧组的保密工作做得多好吗?记者是怎么混进去的?”小寒不由得捂嘴惊呼,接着扭头看向了身边的蒋蕾:“而且,蕾姐,您不是说过一般的媒体都不敢轻易报道闵奕的黑料吗?怎么……” 女人紧皱着眉头,随口回道:“今时不同往日。” 知道什么叫法不责众吗?之前是没有人敢做那只出头鸟罢了,毕竟没有几家媒体想惹麻烦上身的。 可一旦有媒体当了这只出头鸟了,还没什么事儿,那别家自然开始蠢蠢欲动了。毕竟媒体要的就是流量,眼下这两天谁是顶流?自然是出了花边新闻的闵奕了。 即便很多的小媒体依然不敢直接正面闵奕背后的资本,但像是张海瑶啊、孟小夏啊这种但凡是能和闵奕沾边的,又能引来流量的,他们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老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 此时的闵奕正是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有再多的能量也使不出来,更不会在这个当口去选择得罪大部分的媒体,不然后果肯定更加的不堪设想。 蒋蕾一边翻看着网上的评论,一边抽空瞄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想来社畜们都已经起床要准备上班了,是以这条新闻成功的让原本晚上就没能沉寂下来的微博,迎来了另一波流量的高峰。 并且就像前两分钟海瑶在安慰她的时候所说的话,舆论果然没有朝着闵奕团队事先预料的方向去发展,而是狠狠地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天啊,美女看起来好可怜,周围的人心都是铁做的吗?我要是在现场真是恨不得抱抱她qaq。’ ‘估计别人也是觉得不好打扰,毕竟出了这种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误解成看笑话。’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闵奕和孟小夏怎么敢的啊啊啊啊啊啊!’ ‘早上一睁开眼睛,那两个人的声明都要给我看吐了,说什么张海瑶也在现场,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美女实惨?!’ ‘看姐姐这个反应,所以是根本不知道的吧!闵奕太过分了!仗着人家脾气好又低调心软,就随便胡说!’ ‘不信谣不传谣,还是坐等当事人回应。’ ‘回应个屁啊?听说闵姓渣男在娱乐圈里很有一点本事,没准张海瑶受了他的威胁,什么都不敢说呢?’ ‘哪有楼上说的那么玄乎?你怎么不说闵奕是皇帝呢?’ ‘笑死,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看到粉丝在嘴硬,丫鬟们别洗了,醒醒吧!再洗闵大影帝也不会睡粉~’ 这边蒋蕾正看得出神,那边海瑶已经打开房门取到了宾馆送上来的早餐,嘴里吆喝着:“蕾姐,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新闻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长腿跑了,你急什么?” 怎么不会?保不齐下一秒热搜就被闵奕花钱给撤了。 不过现在的网友比较聪明,不知从哪个惊天大瓜开始都留下了随手截图保存的习惯,以致于如今的公关更难做了,因为互联网真的会有记忆。 想到这,蒋蕾勉强把手机还给了小寒,然后坐回了沙发上。 三个人沉默的吃着早餐,屋子里安静的有点可怕,只能偶尔听到勺子和瓷碗互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小寒觉得周边的气氛有些令人难以下咽,她趁着低头喝粥的功夫,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两个人。 海瑶彼时正在斯文的扯下一小块、一小块的油条送进嘴巴里,一副细嚼慢咽的模样,双眸看向了悬挂在那里的藏蓝色的遮光窗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蒋蕾则是一直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时不时的还会拿起手机敲上两下,估摸着正在想办法。 小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把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在茶几下方悄悄的玩起了电话。 最开始她只是想看看网友们究竟更向着哪一边,但是因为玩梗的太多太有意思了,她竟渐渐的入了迷,险些笑出了声。 及时的抿紧了嘴巴,小寒憋得浑身颤抖,继续往下滑动着屏幕。 下一秒,微博页面却忽然蹦出了一条视频,是一个刚刚注册没多久的小号发的,视频上面还写着简单的一句话:朋友在金花奖颁奖典礼结束后的晚宴上无意中拍到的。 若是放在平时,这种小号发出的微博早就无声湮没在了浩瀚的信息海里,不过当下因为微博后面带上了几个正挂在热搜上的词条,所以一眨眼浏览量就大几千了。 满脸好奇的小寒挑了挑眉,随手就点进去了,然而过了两秒整个人就从凳子上窜了起来,直接把手机怼到了刚刚喝了一口豆浆的蒋蕾的眼皮子底下:“蕾姐!你快看啊!!!” 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在循环播放着,角度看起来又别扭又奇怪,一看就是偷拍。 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紧接着他像是被人叫了住,狐疑的转过了身子。于是闵奕那张被粉丝吹的、号称极具特色的俊帅面庞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紧接着,一个女人追了上来,女人一直都是背对着镜头的,让人看不真切模样。 只不过从金花奖当天的现场直播众人穿着的礼服来判断,应该是海瑶无疑。 晚宴的背景音乐很大,再加上镜头离着他们两个还有一段距离,让人很难听清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是在背景音偶尔平缓下来的几秒里,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个女声。 “……去哪儿?” 这句话一问出口,对面的闵奕登时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虽然听不见他的回应,但从唇形来看,说的应该是:跟你没关系。 然后便又是不大连贯的女声:“……我怎么办……委屈……脆弱……” 这边话音落下,镜头里的闵奕彻底黑了脸,在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看完视频后的蒋蕾一个没忍住,直接把刚入口的豆浆都喷了出来,一阵猛咳过后,侧过脸声嘶力竭的喊道:“张海瑶!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有动作之前通知我一下,通知我!!!” “还有这视频又是哪来的?” 海瑶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当然是我自己想办法拍的了,那会儿闵奕满心满眼惦记的都是被我气跑了的孟小夏,他自然没能注意到。” “你放心吧,在视频放出去之前我已经处理过音源了,所以就算闵奕他们拿着网上的视频也无法恢复当时的真实对话的。” 再说了,她也不算撒谎,当时闵奕的确是急着去见孟小夏的呀~ 她只是放出视频还原了一下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很是贴心的让网友们在吃瓜的时候看到的前有后果更清晰一些,以免大家骂的时候没有重点,无法集中火力。 蒋蕾一哽,最终只是无奈的跌坐了回去,有气无力的道:“我现在和你计较的是这个吗?” 从闵奕和孟小夏夜会的新闻爆出来到现在,明明海瑶看起来像是没做什么,但是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大到整个事件的走向,小到每一则新闻出来后网友们的反应……心思缜密的可怕。 想到这,蒋蕾再看向旁边那个眉眼含笑的美人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发毛:“小寒,你千万记住了,以后没事儿少惹你海瑶姐。” 接着她又道:“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之前会被狗男人欺负的那么惨?” 海瑶闻言只是眯了眯眼,没应声。 好在蒋蕾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仍然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自顾自的念叨着:“这下可好了,视频刚发出来没几分钟,直接把微博都搞卡顿了,估计这波热度直逼某些顶流了。” “张海瑶啊张海瑶,你把这个瓜弄的高潮迭起,让人吃的欲罢不能的,你还干什么演员呢?去做公关吧,赚的指定比现在多。” “而且孟小夏那边好像完全沦陷了,不管是她的私人微博还是工作室微博,各路吃瓜网友的讥讽评论她删都删不过来。至于闵奕更是干脆早就关了评论区,估计孟小夏应该也快了……” “不过事情闹到现在了,你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我这个人一向很好说话的,一直以来想要的不过是解除那份不平等的协议罢了。”海瑶磨搓着手里装有温热豆浆的纸杯,神态看起来相当的温和,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十分的凌厉。 “闵奕不是果断拒绝吗?这回我让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捏着鼻子也得同意。” 说到这,她忽然灿然一笑:“毕竟他现在好像,也只剩下官宣分手这一条路可走了。” 男人只有改口表明自己早就和张海瑶分手了,两个人在之前这段时间的合体不过是为了工作及品牌要求,这样才有可能勉强挽回一点名誉。 当然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点点。 几个月前,闵奕生生的把原主逼到了绝境,如今可谓风水轮流转了吧。 回过神,海瑶将手中的杯子凑到了嘴边,略甜的豆香瞬间在口腔里面爆了开,她舒心的呼了一口气。 仇嘛。 慢慢来,总会报了的。 第三十三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3) 虽然眼下网络上的形势看起来对海瑶很有利,但是蒋蕾还是不怎么放心的和公司那边商量了一下,一旦出了问题保证可以随时下场。 当天上午,蒋蕾甚至还接到了不少品牌方的电话,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探听海瑶接下来将何去何从。 假设她能够干脆利落的斩断情丝,或许好几个品牌方都会提前抛出橄榄枝,毕竟现在的大女人人设很吃香,品牌方看中她的热度也很正常。 眼看着海瑶这边即将迎来了事业的小高峰,可闵奕和孟小夏那边就不大好了。 在金花奖晚宴的偷拍视频流出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似乎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了网友们的面前。 再结合凌晨的时候,闵奕和孟小夏联合发布的那份声明,大家的愤怒值瞬间就爆了表,直接冲到了最顶点。 原来这两个人不仅道德有问题,还妄想着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试图用操纵舆论的方法来脱身。 要是不心虚,他们慌什么呢?这么看来有猫腻肯定是实锤了。 挺了两个小时后,孟小夏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关闭了私人社交账号的评论区,可这样并不能够改变什么。 无处发泄怒火的网友们干脆直接冲了所有她和闵奕之间相关的地方,什么粉丝站,超话广场,各大品牌方,综艺节目,电视剧官方等等…… 其实最开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桃色新闻,再怎么张海瑶和闵奕对外也只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关系,并不是合法的夫妻,不受什么法律的保护。 闵奕和孟小夏被拍,顶多只是在舆论上遭受一些谴责,网友们可以指鼻子骂他们道德败坏,再过分的事也不可能去做。 到时候等个一年半载,众人渐渐将这件事遗忘,两个人的公司再安排洗白,或许危机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既然选择了出手,海瑶自然不会允许他们过的太顺利,前前后后计划了这么久,还动用了风行传媒负责人的大人情,怎么都得捞回本才行。 所以她之前故意刺激闵奕的经纪人,为的就是让对方恼羞成怒从而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一旦广大网友察觉自己竟然被资本当成了傻子,那所产生的愤怒感自然和吃瓜时候看热闹的心态完全不同,此事就不能够轻易的翻篇了,等到舆论影响抵达顶峰,闵奕和孟小夏不仅不能够全身而退,还一定得付出点高昂的代价。 等临近中午的时候,陆续开始有品牌方挺不住了,直接单方面的发出了和二人解约的声明。 然而光靠这点子损失,显然无法平息所有人的怒火,网友们甚至开始集中火力攻击他们之前所出演过的作品。 万一最后真的被他们闹成功,那闵奕和孟小夏才真的是损失惨重,将会达成出道半生,归来仍是新人的成就。 这样看来,留给两个人的时间不多了。 相比于有些焦躁不安的蒋蕾和小寒,海瑶显然要悠哉的多,中午的时候她不仅吃饱喝足,之后还趁着白天不拍戏滚到了被窝里,把昨天夜里耽误的睡眠都补了回来。 待到她再次睁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从窗帘缝隙中透过来的光线看,时间应该已经来到的傍晚。 海瑶舒坦的打了个哈欠,把目光移向了沙发处,只见蒋蕾正眼皮都没抬的坐在那里用笔记本电脑忙活着什么,屏幕上射出的淡淡光亮衬的她的面容有些晦暗不明。 这时躺在床尾的小寒也被她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一个翻身迅速的坐了起来:“海瑶姐,你猜怎么着?” “怎么?楼下的狗仔都散了?我终于可以回剧组拍戏了?”海瑶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顺势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之前在短暂的开机后,依然恢复了关机状态的电话,拿在手里磨搓着,看起来并没有和外界恢复联络的打算。 “闵奕!是闵奕,和你之前猜想的差不多,他又发了一份声明!”小寒说到这,一脸的崇拜,此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神仙。 小姑娘话音刚落,蒋蕾也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接过了话茬:“张海瑶,恭喜你啊,终于从那个名为‘闵奕’的深坑里挣扎着爬出来了。” “你睡觉的时候,闵奕的那个经纪人,叫什么……田雷的?甚至病急乱投医的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真是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狗渣男的团队从上到下都高高在上惯了,还是说一路的顺风顺水让他们忘记自己只能拿捏的住张海瑶这种毫无背景的小明星了,一开口那种颐指气使的感觉直接把蒋蕾都逗笑了。 那份狗屁不通的协议能挟持住张海瑶这个当事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打算着从她这边入手呢? 简直是白日做梦。 耳边听着女人那充满了讥诮的语气,海瑶失笑的摇了摇头,终于舍得把手机重新开了机。 照样是几十上百通的未接来电,不同的是这次还有两个眼生的电话号给她发过来了信息,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浓浓的威胁。 虽然这短信息因为害怕遭到曝光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个清楚明白,但海瑶又岂能看不出更深一层的含义? 果断的退出了信息界面,她平静的就像是无事发生,若是光靠虚无缥缈的威胁语言就能够伤人,那么原主怕是早已经死过千遍万遍了。 而对面的无能狂怒恰恰说明了,他们已然穷途末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旁的小寒见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着急的伸出手指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找到了闵奕工作室和本人的最新回应。 工作室那边仍旧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文字,除去大部分毫无营养的修饰性废话,主要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和海瑶预计的大差不差。 不过就是闵奕在私下里早就和张海瑶分手了,不过为了工作才做出了隐瞒的错误举动,从而造成了公众的误会,对此深感抱歉。 至于闵奕在私人账号里随后也干脆的承认了这件事,甚至给出了一个编造的虚假时间线,借此证明自己并没有脚踏两只船。 在他回应后的没多久,孟小夏那边也不出所料的有了动静。 孟小夏的声明就更有意思了,维持了之前一贯的白莲花人设和作风,把自己说的相当的无辜,一整个被男方蒙骗住的大动作。 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一唱一和的,很难让人不怀疑是早就商量好的。 网友们在吃瓜这上面更是一个比一个精明,是以二人这一波挽回形象的公关自然又得到了一连串的嘲讽。 ‘这两个撒谎精,一会儿口风一变,你猜我会不会信?’ ‘忽然之间觉得这两家的粉丝很可怜,嘴硬的维护了这么久,结果每次都被蒸煮啪啪打脸,估计脸都肿了吧?’ ‘真牛,凌晨的时候还说是好朋友,这会儿就承认了的确有过恋人关系。’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口口声声说早就和张海瑶分手了,结果还在公众面前秀恩爱,这不是另一种欺骗吗?’ ‘如果这次的声明是真的,那岂不是代表着张海瑶也是个骗子?果然娱乐圈水很深,我还是心疼心疼我自己吧!’ ‘话说张海瑶迄今为止都没吭一声,我还是不敢相信她也会骗人……'' ‘楼上,我很久之前就学会追星千万别真情实感,我们看到的只是明星想要我们看到的。’ ‘就是就是,现在艺人人设各个艹的飞起,什么清纯玉女,私下里烟酒乱来都是正常的,很多感情生活也混乱的一批。’ ‘天呐,他们三个人的热搜我已经看腻了,什么鬼东西也值得整天住在热搜上了?’ ‘最后该不会是全员恶人的结局?’ ‘我还是觉得张海瑶是受害者,那则片场落泪的新闻,照片里的她真的一下子就美到了我的心巴上。’ ‘同颜狗,对着美女的那张脸真的毫无理智可言。’ ‘而且金花奖当晚闵奕提前离开的视频都爆出来了啊,张海瑶明明就在极力挽留的,证明她还是舍不得这段感情,我觉得早就分手了这个论点本身就存疑。’ ‘那段视频压根都看不到张海瑶的脸,结果你们又替她脑补了?人家知道了都得谢谢你们这群网络活菩萨!’ ‘我感觉评论区的风向很有问题,该不会是闵奕和孟小夏买水军了吧?渣男贱女污蔑原配。’ ‘楼上被害妄想症吗?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小寒像是之前一样的凑在海瑶旁边,伸长了脖子和她一起翻看着网友们的言论,看着看着就气的撅起了嘴:“海瑶姐,闵奕他们太过分了,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把你拖下水呢?” “蕾姐,你要不跟公司说一声,咱们也放点水军和他对喷算了。” 然而还没等坐在那里不停敲着键盘的蒋蕾抽空回话呢,海瑶就迅速的点进了发微博的页面,在房间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编辑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放在茶几上的那部手机顿时响起了提示音,蒋蕾顿时眼皮一跳。 微博她设的特别关注不多,这当口还会提示她的…… 用力咬着后槽牙,蒋蕾解开了锁屏,微博名为’张海瑶‘的账号所发表的东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弹了出来。 ‘的确是分了[微笑脸]。’ 字里行间的阴阳怪气,蒋蕾就算隔着屏幕都感觉的到。 第三十四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4) “……”事已至此,蒋蕾只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开始麻木了,反正经过了这几次的验证,她算是确定了一个事实。 海瑶这个人看起来做事挺猛的,像是毫无章法,但是如今细细分析,却是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即使是这样的横冲直撞,偏偏在这能够吃人的娱乐圈里混的如鱼得水,次次都可以顺利的达到她事先定好的目标。 “别搞得太过分,每个人都有底线,闵奕要真是豁出去和你同归于尽,后悔都来不及。”她嘴唇动了动,也只是说了两句劝告似的话,之后便继续埋头工作了。 这次事件给她们这边所带来的热度超乎了想象,现在双方算是都已经官宣正式分手了,蒋蕾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规划一下。 最好是能够谈成一两个品牌方,毕竟资本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至于海瑶在听完女人的嘱咐后,只是在床上变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顺便哼哼了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网友们一直都在等待她这个苦主的回应,刚刚那条微博不过发出去一分钟,就有数不清的网友涌进了她的主页里,一眨眼下面的评论就会瞬间多上几十条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张海瑶闵奕官宣分手#的热词更是以一个坐火箭般的速度直接登上了热搜榜一。 ‘哦嚯?真分了?’ ‘果然所有的感情都是秀恩爱死得快吗?我隐约还记得前段时间她们两个合体的微博下有个预言家,说他们两个必分。’ ‘我也有印象,给预言家跪了,真想让他给我算算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麻烦闵奕学学你前女友吧?照顾一下当代年轻人的眼睛好吗?每次一回应就搞那么长的篇幅,我是来吃瓜的,不是来考阅读理解的!’ ‘就是,别的不说,就这姐的回应莫名让我觉得有点爽。’ ‘好的,此处帮你们@闵奕,@孟小夏。’ ‘闵奕&孟小夏: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所以你和闵奕为了赚钱,真的一起选择了继续假装恋人出席各大活动捞钱吗?那样的话你也很贱诶,装什么受害者啊?’ ‘对于闵奕摆明时间线力证自己没出轨的举动,身为前女友的你有什么看法?’ ‘希望姐姐能干脆一点,看着视频什么的,明明就是渣男的错啊,姐姐别心软,有证据就放出来继续锤他!’ ‘张海瑶撒谎精,张海瑶滚出娱乐圈!’ ‘支持封杀道德败坏的艺人!希望像你这种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的垃圾赶紧消失在大家面前!’ ‘前面那两只是哪家的狗啊?逼我点进去主页看你的粉籍吗?有在这边乱吠的功夫还不如去关心你家主子,替他们擦擦屁股,论道德败坏,张海瑶远比不上那对渣男贱女。’ ‘就是,还好意思说别人撒谎精?最大的撒谎精就是闵奕了!’ ‘哇!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张海瑶发的这条微博很是耐人寻味啊,后面那个[微笑脸]的表情就很灵性了。’ ‘我觉得事实肯定不像是闵奕说的那样,感觉这里面还有内情。’ ‘我就像那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海瑶姐!你是我亲姐,算我求求你了,你有锤就赶紧放吧!让我睡个好觉吧!孩子要熬死了!’ ‘搞笑,有锤早放了吧?事情在网上闹了这么久了,你怎么才出来发声?’ ‘就是就是,毫无证据的瞎蹦跶,我看这个张海瑶就是最坏的!这回如她所愿了,一个糊咖蹭了这么多流量,没准现在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乐的合不拢嘴了吧?’ ‘心思这么不正,你怕是一辈子都红不了,没证据就赶紧给闵奕和孟小夏道歉去!’ 其实大部分网友都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吃瓜心态,一开始微博下面的评论也还算正常,看起来支持海瑶的居多。 但很快,便忽然冒出了一大批说话阴阳怪气的账号,有的看起来是刚注册不久,有的点进去主页往前翻一翻,就能确定他们的确是闵奕和孟小夏的粉丝无疑。 眼瞧着这群来路不明的网友开始不停的蹦跶,助理小寒气愤的把手机屏幕敲的哒哒直响,甚至把两部手机全都利用了上,在四个小号之间来回切换,整个一舌战群儒。 但是她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于渺小了,发出去的维护海瑶的评论很快就被一堆高赞的黑评论给淹没了。 “蕾姐!太欺负人了,赶紧联系公关团队呀!”小姑娘在嚷嚷的时候甚至都染上了哭腔。 到底是刚毕业进入职场没多久的新人,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啊,光是想想就替自家艺人委屈的不得了。 蒋蕾正欲开口回答,趴在床上的海瑶却打断了她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只见海瑶正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一双纤细好看的小腿还翘在半空中不停的晃呀晃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闵奕那个臭不要脸估计自打发完最后的那份声明,就派人一直盯着我的动静呢~” “要不然水军怎么会到的这么快?这样也好,让全网都看看,他一个热乎乎的金花奖影帝是怎么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的,嘤嘤……” 听到她的话,不管是坐在沙发上的蒋蕾还是此时倚在床边的小寒,都被激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弱女子……”就连一直向着她的小寒都不自觉的吐起了槽:“海瑶姐,拜托了你别掐着嗓子发出那种夹子音了,落在别人耳中不仅不会觉得你无辜,估计还恨不得扇你两巴掌。” “还有,你干什么呢?”小姑娘好奇的歪了歪头,盯着她双手拿着手机打字的动作发问。 “哦,看你太累了,我帮你一下。”海瑶头都没抬,语气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 小寒起先还狐疑,之后再拿起手机去翻评论区的时候,忽然就在刚刚某一条言语极度不友善且叫嚣着让海瑶放锤的评论下面看到了当事人的回应。 她再三确认了那个回应的id后面有着醒目的‘博主’两个字,之后才仔细的逐字读了读。 ‘嘴巴这么臭,现实生活很不如意吗?我真是拜托闵大影帝好好做一下粉丝管理吧,再有人在我评论区这么跳下去……要不试试?’ 娱乐圈里的瓜千千万,但像是海瑶这样官宣了分手之后还会在评论区出没、还直接点了前男友大名的,着实没有几个。 她的再次现身,就好像给众多网友打了一针兴奋ji,纷纷嗷嗷嗷的嚎叫了起来。 一部分的吃瓜群众觉得海瑶的手里肯定有着了不得的东西,没准放出来闵奕就会身败名裂的那种,并且大家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劲儿的催促着她出来放证据。 另一部分觉得她大抵是在虚张声势,有锤早就放了,要不然男朋友都出轨了,还至于这么良善? 不过仍有很少的一部分在继续跳脚,什么不好听的话都骂的出来。但他们闹得这么凶,可把网上的其他人给乐坏了,毕竟海瑶这边刚刚放出了话…… 所谓骂的越狠,吃瓜越稳。 “海瑶姐,你疯了?”小寒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似乎完全朝着另一个不可知的方向一路狂奔了,不由得瞪圆了一双眼:“你是签了协议的,你和闵奕之间的事,可不能往外说,一个不小心就会吃了官司!” “我知道啊。”海瑶笑眯眯的说道:“追根究底我们两个也不是真情侣,之前的事说实话也没什么值得拿出来公之于众的。” 然而就在她嘀咕的这功夫,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一个没有备注过的号码也在不停的闪烁着。 微微皱眉看了两秒,她果断拒接了。 沉默了几秒钟后,手机再次响起了铃声,这次屏幕的来电显示上有着大而瞩目的‘闵奕’二字。 海瑶瞬间笑了开来,冲着一边的小寒晃了晃握着的电话:“没有锤无所谓,坏事做尽的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也是会怕的。” 言罢,她按下了接听键,顺便以防万一的截了一张图还开启了录音功能。 “张海瑶?!”电话一接通,扬声器就传出了闵奕那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不要太过分!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结束协议了,你还想怎么样?!” “哟~闵大影帝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明明是你自己为了自保,还腆着脸说为我好呢?”海瑶此时的语气,要多讥讽有多讥讽。 “不劳您费心,那份协议中的规定我比您清楚的多,与之相关的我肯定不会透露半个字的。”说到这,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你再任由粉丝那么闹下去,协议之外的事我可不敢保证了。” 因为背景雄厚,闵奕怕是从进入娱乐圈开始,就从未受过这种威胁,在电波的另一端被气的喘起了粗气:“走着瞧吧,张海瑶,这事儿不算完!”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要是再有那些让我烦心的人在我的微博里进进出出,你也走着瞧吧,闵奕。”海瑶笑了,笑容冰凉。 至此,两个人算是正式撕破了脸。 不过她并不在乎,毕竟对于原主来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死局。 嘟嘟嘟…… 随着忙音的响起,蒋蕾也起身走到了床边,皱着眉看着她:“以后咱们一定得小心一点了,好在你这次复出误打误撞的进入了风行旗下,不然闵奕真的动动手指就把你捏死了。” 同一时间,小寒则是有些吃惊的揉了揉眼,捧着手机反复确认着什么:“海瑶姐,是我记错了还是眼花了?怎么感觉你微博里的恶评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海瑶挑眉,看来在刚刚双方心理战的博弈中,狗渣男那边还是心虚了。怕是过往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他们一时间也摸不准她这边究竟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出手删评论的举动,也可以理解为对方的确是怂了。 终归是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眼瞅着局势逐渐会平稳下去,万一海瑶这边再起波澜,所有人没日没夜的努力就都会瞬间化为泡影。 既然闵奕方面主动让步了,海瑶也没打算继续纠缠,再说要真是把人惹急了,的确有点麻烦。 这一阶段她的目标算是顺利达成,协议解除后,呼吸之间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几分。 以一敌二,手锤孟小夏,脚踹闵奕,海瑶觉得颇为骄傲。 嗯,被猛地砸了这么一下子,估摸着那两个人还得懵上一段时间。 至于以后的事……那就暂且日后再议。 无声的勾了勾唇,海瑶摇头叹息,这么想想,她这个类似于恶毒女配的角色,还真的是蛮善良的耶。 第三十五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5) 只是这件事在海瑶这边算是搁置了,可吃瓜已然吃到有些上头的网友们却没有半点想要结束的意思。 海瑶微博下的黑评忽然大面积消失这件事还是被有些人敏锐的察觉了,于是乎众人便开启了新一波的讨论。 有人说这是闵奕和孟小夏心虚的表现,他们两个肯定是怕粉丝会惹怒张海瑶,从而逼出什么雷神之锤。 有人说没准这是张海瑶自己删的,在头昏放狠话怼了别人之后瞬间清醒,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了后悔。 这两种观点的人各执一词,在网上吵得是不可开交,但因为闵奕有着两份声明前后说法不一的黑历史,所以更多的网友还是愿意相信海瑶的清白。 除此之外,此次吃瓜还引发了大家伙考古过往新闻的热情,倒是真扒出了不少闵奕的陈年旧事,众人在感慨其放荡不羁过往的同时,竟还流传起了海瑶是个旺夫命的说法。 毕竟男人在官宣恋情之前也不缺好资源,只是怎么推怎么捧都是查无此人的状态。而每个月都能爆出的夜店会三女、亦或是喝醉了大骂路人的丑闻,几乎就算是他当时唯一能够在大众面前露脸的途径了。 自从和张海瑶谈起了恋爱,他的路人缘就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不过与之相反的,女方的事业竟开始走起了下坡路。 顺藤摸瓜,网友们又开始扒起了张海瑶之前的落魄人生。 要说这点还真得感谢闵奕那会儿为了孟小夏起了结束恋爱协议的心思,要不是他一直利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想借着舆论保全自己的完美人设,眼下也不能被人挖出这么多的乐子。 甚至有网上的技术流直接把闵奕和张海瑶过往的新闻做成了一个ppt,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等主要要素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了。 这么一看,很多人就发现了有趣的地方,比如张海瑶在重新复出之前的那段日子,过的是真挺惨的。 相比之下,闵奕不知道要安逸多少倍,有这样当别人男朋友的吗?自己锦衣玉食,让女朋友吃糠咽菜住几百块一个月的出租屋。 并且按照闵奕所发的声明中的时间线,那会儿两个人尚未分手,有的时候还会合体参加一些活动什么的。 商业活动也不是白参加的,都是有钱拿的,这样一算张海瑶好像也不必过的那么惨似的。讨论来讨论去,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活动的钱都被渣男给揣自己兜里了,张海瑶没能得到一个子儿。 哇,脚踏两只船不说还这么抠搜,这男人该不会是克妻吧?网友们只觉得对闵奕的滤镜碎了一地,完全无法再直视那张帅气的脸了。 事情发展到最后,闵奕还喜提了一个头衔,网友们戏称他为‘全国最抠的男人’,网络上甚至开始流传开了几句话: ‘做男人不要太闵奕’。 ‘祝你以后的男朋友是闵奕’。 ‘古有陈世美,现有闵大影帝’。 至于孟小夏那边的境况,能稍微比闵奕好一些,不过也很有限,二人的事业在短期内都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据说是跑了不少的代言和影视剧资源。 因为他们一冒头就会迎来一大波的嘲讽,无奈之下只能被迫选择低调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是两只乌龟一样缩回了壳子里,只等着大众记忆模糊的那一天。 而明显是受害一方的海瑶,在收获了一波怜爱之后,便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节奏,回归剧组后顺利的拍完了那部医疗职场剧《黄金三小时》。 与此同时,蒋蕾也帮着她接到了两个品牌的商务,还把她送去了两档综艺做飞行嘉宾。 她的粉丝量在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十分规律的增长着,期间经历了春节档,喜剧演员祁豪所主演的贺岁电影直接斩获了十几亿票房的佳绩。 在其中客串了一把的海瑶自然而然跟着蹭了不少的流量,所饰演的笨蛋美女也得到了不少路人影迷的一致好评。 直到《弑仙决》终于定档,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预热后,在观众们的期待下,顺利开播了。 因为本剧的男女主都是十分优秀的演员,近两年的势头挺猛的,所以电视剧一开播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最开始的几天剧情还没怎么展开,网络上大部分都是男主和女主的粉丝们在兢兢业业的作图、发微博、搞宣传,剧方也会投入一部分资金没事儿买买热搜什么的增加曝光。 路人们对于这部剧的初始印象就是感觉选角还行,不辣眼睛,众人的演技和剧情都可圈可点,无聊的时候可以追一追用来下饭。 直到海瑶所饰演的女二号岚颜正式出场了,那天夜里在电视剧的最新两集放送完毕后,一个#红衣岚颜杀我#的词条缓慢又坚定的爬上了热搜榜。 从词条下方的真实网友发言数量及热度上涨的速度来看,这一条热搜的确是网友实打实自己刷上去的,和资本无关。 生平第一次,张海瑶靠着美貌彻底出了圈,她身着一袭红衣歪头挑眉的一幕被做成了动图,只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达到了随处可见的地步。 随着《弑仙决》剧情的进一步展开,岚颜这个人物的复杂人设和海瑶深入人心的演技相辅相成,引起的讨论狂潮只增不减。 甚至还有各大短视频app的博主开始为岚颜这个人物专门剪辑了视频,这类视频几乎集合了剧中岚颜半神的各种高光时刻,再配上激动人心的音乐,可以说是相当的深入人心了。 随着这么铺天盖地自来水宣传,很多原本没想看剧的路人都被吸引住了,电视剧也实现了在短短一周内播放量直接翻了几番的惊人成就。 原本制片方或许只想着《弑仙决》能够小爆一下就满足了,因为眼下圈里各式各样的古偶仙侠剧实在是有些过剩,谁也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部剧竟然靠着一个戏份不多的女二号直接翻了身。 乐的剧组在电视剧结局当天直接召集了原班人马,热热闹闹的开了一个庆功宴。 也是在那一晚,海瑶深刻的感受到了娱乐圈的现实,那会儿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因为她是女二号,也确实没受过什么气,但和这次饭桌上大家的和颜悦色可没得比。 值得一提的是,那晚导演老头照旧喝多了,仍然拉着她的手不放,说什么都要她再次承诺只要老头当导演,她一定会无条件的答应出演,直到她反复应了对方才松了手。 而这边的《弑仙决》热度刚刚有点平息,另一边《黄金三小时》又火速开始了先期的宣传。 因为有吴穹这种家喻户晓的老戏骨在,再加上最近风头正盛的海瑶,这部医疗职业剧所受到的关注度直线上升。 要说之前海瑶出圈是因为美貌,那《黄金三小时》则是清楚明白的让所有人见识到了她在表演上的可塑性,对剧中人物的把握和强大的爆发力,令观剧的每一个人都觉得非常的震撼。 甚至于一开始,一些路人压根都没把剧中女主的好友和之前的半神岚颜联系到一起去。 明明是顶着同一张脸,但这两个人一样又不一样。 接连有两部电视剧无缝衔接似的播放,海瑶这极具辨识度的长相可以说是不停的在大众眼前整整晃悠了两三个月,在如此巨大的曝光率的加持下,蒋蕾意料之中的收到了不少影视剧方面的邀约。 好的演员一向不缺工作的机会,但这些机会可以说是良莠不齐,这时候就需要她这个经纪人做出选择、把好关了。 一些小制作、剧本和班底一看就不大行的网剧,蒋蕾只看了两眼就直接拒了。即便海瑶目前的热度还算可以,为了所谓的一番就胡乱出演这种作品,除了消磨自身的名气外毫无意义。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海瑶哼着小曲信步走进了公司,在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后,看到的就是女人那一副苦大仇深的头秃模样。 蒋蕾听到动静一抬头,一看清来人就自动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之前我发给你的那几个剧本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着似乎怕她不乐意,还解释了两句:“虽然说你现在在网上的知名度还不错,路人缘也很好,但是因为还不确定粉丝的黏性到底如何,所以很多影视剧暂时不会选择你当女主角。” 简而言之,目前的市场还不怎么信任她扛大旗的能力,毕竟流量为王,她又不是走流量路线的。 “如果非要在班底眼瞅着不大行的一番和大制作二番当中选择的话,我觉得咱们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那几个剧本中有两个角色我认为还是可以试一试的。”蒋蕾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海瑶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明白对方生怕她步子一下子迈大了,一不小心会扯坏裤裆的苦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都听你的,蕾姐你看着安排就成。” “那好,我先和那两个剧方接触试试看,他们都表示了,如果你肯演,面试只是走个过场。”蒋蕾欣慰于她能够得到制作方如此的看重,语气还是比较欢快的:“还有最近很火的那档综艺,就是请明星过去跳舞的,你有没有兴……” 正说着,放在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顺手便接通了:“喂?……” “嗯,对……” “哈?!”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蒋蕾竟罕见的变了表情,随后错愕的看向了此时正站在门口和过路的同事打招呼、闲聊的海瑶。 海瑶有所感应似的回了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三十六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6) “好的好的,我先和艺人沟通一下,不过我想她一定也很乐意……” “再见,我一定会再给您打电话联系沟通的,谢谢,谢谢……”即便是手机对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蒋蕾还是笑的跟朵花儿一样,嘴巴从开始接到这通电话到挂断,就没停过,多半都是受宠若惊似的感谢的话语。 当结束了此次通话,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也恢复了该有的安静,女人也瞬间收敛的欣喜的表情,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 只见她满脸不确定的皱眉歪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海瑶在和走廊路过的同事挥手告别后,便也转回了身,倚靠在门口附近,张嘴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我又被人黑了?” 这并不稀奇,俗话说的好,有得必有失。 她的名气和粉丝量在缓慢攀升的同时,自然看她不顺眼的也多了起来。再说暗处还藏匿着闵奕和孟小夏那两个尚未能够顺利恢复工作的大冤种,瞧着她在这边混的风生水起的,必定会滋生出不少阴暗的情绪,做出什么举动都不稀奇。 “不是,是张荣生导演。”蒋蕾回应,右侧的眉毛跟着扬了老高。 张荣生导演是国内最为知名的商业片大导演之一,现如今国内票房前二十的片子,有四部是他执导的,还有几部是他参与拍摄的,在娱乐圈里可以说是跺一跺脚,整个圈都得跟着颤三颤的存在。 毕竟‘张百亿’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想要挖门盗洞的在他的电影中饰演一个小角色的演员,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这也是蒋蕾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她承认海瑶的确是很难得的好演员,但以自家艺人现在的名气,应该还入不了这位大佬的眼吧? 就算真的是走狗屎运入了张荣生的眼,那也不至于亲自劳烦对方打了个电话过来,天知道她刚刚在听到电话另一头人的身份后,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直接扔出去。 蒋蕾也算是这个行业中的老油条了,但这么多年,也就仅仅在一些活动上见到过张导演的真身,而且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至于搭话什么的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哇。”海瑶语气十分平淡的假装惊讶了一下,完全抱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起话来更像是闲聊:“去年上映的那部,他执导的《妈妈的伞》真挺不错的,所以他看中谁了?小露露还是小王八。” 她这几个月,和蒋蕾手底下的其他几个艺人相处的还算比较和谐,经常没事儿一群人就一起约着出去吃个饭什么的,互相之间的称呼也很是随意。 “他们两个演技什么样自己心里都有数,张荣生点名让你去试镜他最近正在筹备的一部军旅题材的电影。”蒋蕾翻了个白眼,直到现在还是不大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切。 “啊?”海瑶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错愕的:“跑龙套?还是说电影里需要一个蛇蝎美人的小反派?其实演花瓶我也可以,说实话能参与张导演的项目本身就是一种荣幸,能趁机学习到一些东西我就很感恩了。” “要不片酬什么的我都可以不要,权当教学费了也行。” “是吧,你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对吧?”蒋蕾见她在听到‘张荣生’三个字后变得如此的没有底线,心下这才稍微有了点真实感:“但偏偏,他说想让你去面试一下女主角。” 近些年民间爱国热情空前高涨,军旅题材更是十分吃香,再加上张荣生导演和业内金牌编剧的组合,这部电影辉煌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就算这种电影所谓的女主角戏份很有可能不多,但说出去也是女一啊,保底十多亿甚至二十来亿的票房女主,这不是菩萨显灵是什么? 人的思维就是如此的发散,那边只是邀请海瑶去参加试镜,这边蒋蕾却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把她辉煌的未来全部在脑海中勾勒成型了。 “张海瑶啊张海瑶,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又看你看的紧,我都要以为你被哪个煤老板包了……”女人起先还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但到了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却突然迟疑了起来。 “……等等,我前段时间的确是听人提起过张导演正在筹备的这部电影,我是在哪儿听说来着?” 蒋蕾抬起手用力的敲了敲脑袋,终于眼前一亮:“对了,好像是风行传媒有投资。” 嗯? 海瑶眨了眨眼,和办公桌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吱声。 过了好半晌,蒋蕾才试探性的再次开了口:“咳咳……我记得之前你在拍《弑仙决》的时候,有一晚和冀总出去的,对方还送你回了片场附近的宾馆?” 是啊,没错啊,但是那晚的报酬他们已经两清了。 要不是因为冀宇遵守承诺的出手帮忙,她又哪里会那么容易摆脱了闵奕的压榨。 后知后觉的品出了对方话语中的隐藏含义,海瑶连忙摆了摆手:“蕾姐,就算把我扒光了扔到冀总的床上去,也不值这个价。” 娱乐圈里最不缺少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她还没有自负到觉得自己这张面皮天下第一美。 赞同的点了点头,蒋蕾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长得漂亮又知情知趣的女明星多得很,以冀宇的身份的确不用这样大手笔的去讨好谁。 大制作电影的女主角和那些烂大街的网剧女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难不成冀宇想要跟自家艺人认真的谈感情啊? 这属于光是想想就会觉得相当离谱的范畴,是以蒋蕾很快就将相关的推测扔出了脑外,专心的和海瑶讨论了大半天该如何应对这次相当、相当重要的试镜,随后又不敢耽搁的给了张荣生方面一个肯定的答复。 等到海瑶从金洋娱乐所在的大厦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微凉,迎面吹来的还带着一些汽油味的冷风使得她下意识的双手环胸,收紧了身上那件不算薄的黑色风衣。 因为最近难得工作不是那么的密集,所以海瑶做主给助理小寒休了不短时间的年假,蒋蕾这个时间照常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忙,她只能独自回家。 好在经过努力,她现在的收入已经足够购买一辆中档的小轿车代步了,免去了出门要么打车要么让公司派车的尴尬。 在确认了自己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口罩没有任何问题后,她快步走向了事先停在大厦前面停车场内的那辆银灰色轿车所在的地方,就在这时,牛仔裤兜里装着的手机忽然发出了剧烈的震动迫使她中途停了下来。 掏出来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海瑶顿时眉头一跳,旋即像是做贼心虚似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压到低的不能再低了:“冀总您好。” “你现在在哪?今晚有工作吗?”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略带清冷味道的男声。 在确定她今晚确实有空后,冀宇只淡淡的吩咐她在原地等待就挂断了电话,海瑶无奈只能钻进了自己的小车里。 本以为要呆上好一会儿,令人吃惊的时候,大概十来分钟的功夫,她便接到了第二通电话。 “在路边,车牌号为h。”手机另一端的声音依然是言简意赅。 海瑶张了张嘴,想要询问男人就这样让她大喇喇的出去不怕被拍吗?再怎么说她现在的知名度也还算可以,但转念一想对方可是风行传媒的老总诶,对于这点的确是没在怕的。 抛开了没必要的疑虑,她下车后走到了路边,顺利的摸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这辆车明显和之前她乘坐过的那辆不一样,虽然内里的空间要小上不少,但奢华的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冀总,您找我有事?”海瑶在坐定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冀宇彼时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闻言眼皮抬都没抬的回了一句:“嗯,临时来h市出差,稍后有个酒局。” 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海瑶才明白了他话语中的含义,感情是用她用顺手了,懒得再费脑子去找别的女伴。 自然而然的,她想到今天蒋蕾接到的那个知名导演打过来的电话,于是在两只手互相磨搓了两下后,她试探性的出了声:“那个……张荣生导演冀总您认识?” 正在翻着文件的大手顿了顿,冀宇终于舍得稍微抬头正视身边坐着的人:“你已经接到他的电话了?” 原本雀跃的心情闻言瞬间就沉寂了下来,海瑶不自觉的耷拉了肩膀,为自己在收到试镜邀请后所莫名膨胀的自信心而感到羞耻:“所以真的是你啊……” 冀宇看起来有些不解:“上次你不是说过,加班费随便来个女一号,今晚又要麻烦你了,就算是预支的薪水。” “……谢谢……” 许是发现了她忽然间的低落,冀宇难得有耐心的又补了一句:“张荣生是一位很有个性和才华的导演,他的想法我也左右不了,这回只是一个让你能和其他演员在一起公平竞争的机会罢了,最终能不能得到这个角色,全看你自己。” 很多的想法在脑子里盘旋了很久,好在海瑶一向是个心大的,十分迅速的就把刚刚忽然涌上来的丧气丢在了脑后。稍微坐直了身体,她还顺势摆出了一个性感的姿势,把长发撩到了一侧后冲着对面抛了一个媚眼:“多谢冀总,今晚您想怎么玩儿?” “……” 冀宇有些无奈的把视线重新放回了手中的文件上,即便是在面对海瑶那如此不着调的做派,也仍旧完美的做到了面无表情。 而原本平稳的行驶在宽广马路上的黑色轿车,却在此时忽然加速,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三十七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7) 这次的酒局似乎和上一回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两个面孔海瑶还觉得看着颇为熟悉,其中便有那个又胖又油腻、嘴巴又很碎的王总。 果然那个王总在看清她的脸后,顿时冲着冀宇露出了相当耐人寻味的表情。 二人在握手的功夫,王总很是熟稔的抬起手费力的拍了拍冀宇的手臂,随后凑近了小声说道:“看来冀总对这位还挺满意的?说起来这事儿您是不是得感谢我……” “不过你们风行旗下的艺人质量确实不错,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 冀宇适时的打断了他的遐想,简单的两句话便顺利的转移了话题,二人相偕从酒店的门口往里面走去。 海瑶见状很有眼色的跟在了他们身后,没想到在走到电梯前的时候,面对着缓缓滑开的门,冀宇竟然微微侧身让她先一步上了去。 等到到了酒店的16层,随处都是能够闪瞎人眼的、金碧辉煌的设计,服务生见到几人从电梯里出了来,便很有眼色的一路小跑着拉开了一扇瞧着就很厚重、很有质感的大门。 里面热闹的声音登时就飘进了海瑶的耳朵里,她稍微打量了一下围坐在桌边的女性,均长相年轻靓丽,妆容精致,身着各式各样的小礼服。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运动鞋+风衣,不由得低声嘟囔了两句:“我就说好歹让我回家化个妆吧,冀总您还真是不嫌丢人。” 冀宇闻言反倒是侧过脸认真的瞧了两眼:“你这样也不错。” 话音落下,男人便重新迈开步子走到了巨大的圆桌前,拉开了一把椅子用眼神示意她落座。 海瑶自然而然的走过去坐了下,接着冀宇也坐在了她的身边,两个人好像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然而她在回过神后却惊讶的发现,桌上的其余女性几乎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似是羡慕似是嫉妒。剩下的男人也在互相交换着目光,特别是一边的王总竟然还开始起了哄。 只见对方用胖乎乎的手捏着酒杯往冀宇所在的方向靠了靠,多少带点挤眉弄眼的模样:“看来冀总是真喜欢身边的这个呀?” 但冀宇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也举起了盛满了琥珀色酒汤的透明杯子,在和其手中的轻轻撞了一下后才淡淡的开了口:“上次在h市看好的那块地方,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王总的想法瞬间就被他牵着跑了偏,急忙开始追问了起来,而周围那原本因为海瑶二人到来而有些奇怪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热络。 趁着桌上的众人还没有开始过量饮酒的意思,海瑶很是自觉的抽空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在这期间她也没有闲着,又把这屋子里人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还真让她发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女人身着抹胸白色小裙子,一头长发用珍珠发带绑在了脑后,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貌似是出演过最近正在热播的一个电视剧里的配角,叫什么……宋雅珍的。 对方见她看过来,还友善的笑了笑,完全没有出现在这种场合又被同行抓包的窘迫。 海瑶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收回目光不尴不尬的把面前碗里的鸡蛋羹吞到了肚子里。认真计较起来她表面上和人家也没啥区别,的确没什么可值得不好意思的。 吃着吃着,她在抬起头夹菜的功夫,忽然用眼角余光瞄到了斜对面的宋雅珍在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电话。 眼皮一跳,海瑶不动声色的将刚刚夹起的葱爆海参塞进了嘴,眉头稍稍蹙起,之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五官又慢慢舒展了开来。 听着耳边王总那滔滔不绝的说话声,她不着痕迹的在桌下从兜里摸出了手机,鼓捣了一会儿便又放了回去。 等到收拢了有些发散的思绪,海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身边的男人的耳尖已经有些泛起了粉色,根据上一回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喝了不少了。 都说酒精会麻痹人的神经,这话不假,随着几杯酒的陆续进肚,桌上很快就变得有些不着调了起来。 之前还算规矩的男人们开始对着身边的女伴动手动脚什么的,这种的神智还算清醒的,有的还胡言乱语的吹起了牛逼,姿态丑陋到令人不忍直视。 海瑶倒是没怎么觉得吃惊,上辈子丰富的经验早就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劣性根和有钱没钱之间不存在什么正儿八经的关联。 一旁的王总还在激情满满的拉着冀宇和另外两名老总拼酒,大有一副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得爬着出去的架势。其他人看起来都有点扛不住了,便纷纷把身边的女伴推了出来,让她们帮着卖笑挡酒。 担忧的望向了冀宇,海瑶小心的凑近了一些:“冀总,要不我来吧?您这么凡事亲力亲为的,我这加班费收的心里不踏实啊……” 免费获得了一次大投资电影的面试机会,还让老板自己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她这个社畜未免当的太不合格了。 谁知道听到这话,冀宇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今天让你来也不是做这个的。”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平日里负责少说话的那根神经这会儿被上涌的酒意给蒙蔽住了,他在注意到海瑶殷切盼望的神情后,竟还鬼使神差的补充了一句:“稍后还有事情要麻烦你。” 管理风行传媒这么多年,他确确实实是从没有和自家公司里的女明星私下里过多的接触过,这回也只能依着上次在h市时候的可怜的经验和海瑶说过的话,斟酌着给出了一次难得的试镜。 其实这种酒局,他以往推了不知道多少,实在没有必要亲自过来参加的。只是在落地h市的同时,心底貌似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座城市那体感潮湿的空气在恣意生长着。 在照常忙完繁重的工作后,冀宇奇怪的想到了,金洋娱乐就在这h市。 而金洋娱乐里有一双令他印象深刻的眼。 不知怎么的,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面对着眼前的喧闹,冀宇却并没有感到半点理应出现的烦躁,反而在嗅到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清淡馨香后,诡异的感觉到了丝丝安宁。 最终,他还是有些喝多了。 等到酒局结束返回了车子上,海瑶一脸懵逼的看着满身酒气、皱着眉闭着眼恢复精神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晚上她是酒也没喝,笑也没陪,仅仅揣着一肚子的山珍海味就拿到了张荣生所执导的电影的试镜入场券? 任谁听说了不得蹦起来狂呼一声好家伙。 就在海瑶迟疑着该不该张嘴对老板表达一下一个下属该有的关切之时,她外套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趁着冀宇好像睡着了的功夫,她微微侧过身去背对着对方接通了电话。 “张海瑶!”蒋蕾明显在另一边咬紧了后槽牙:“你离开公司的时候不是跟我说回家?那刚刚在微信中让我准备公关团队又是什么意思?你又跑去哪里给我惹事了?!” “就是……参加了一个酒局……然后不太巧遇到了一个叫宋雅珍的女艺人。”海瑶支支吾吾。 “酒局?!张海瑶你胆子肥了敢背着我参加酒局?!”蒋蕾登时咆哮出声,自家艺人的短短两三句话所透漏出的要素过多,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哪个点上,只能持续的喋喋不休。 “下午的时候你还跟我指天发誓说没和煤老板勾勾搭搭,我可是你的经纪人!你就不能对我坦诚一些吗?!” “蕾……”海瑶无奈扶额,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话。 “你自甘堕落!你……你……你……自毁前程!”蒋蕾磕巴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另一个重点:“还有你刚刚说的宋雅珍是谁?她又怎么了?” 明星参加各种酒局在圈内,说实话这种情况并不值得多惊讶,一不小心碰到个熟人什么的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大家也都会心照不宣的当做没见过。 “宋雅珍?等等,这个名字我为什么会觉得特别熟悉啊?”蒋蕾仍然在自说自话,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尖叫:“艹,她是不是和孟小夏一个公司的啊?之前两个人好像有过不少合作,还炒过一段时间好姐妹的人设?” 当然了,这些都是在孟小夏遇到闵奕之前发生的,自从孟小夏在闵奕的‘宠爱’下资源日益上涨后,就再也没搞过这些没什么用的新闻了。 “就是她,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的,所以这不是让你注意一下吗?万一她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传出去,免得到时候打的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海瑶依旧笑眯眯的,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也完全没有避着同车之人的意思。开玩笑,对方一个靠娱乐公司起家大佬,估计见到各种各样的手段多了去了,有什么能值得他大惊小怪的。 “要是真的有黑通稿爆出来,事情变得有点难控制的话咱们也不慌,我刚好也顺手拍了她的。”言罢,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因为一肚子的坏水,眉梢眼角都画出了一个异常欢快的弧度。 这么多年,其实大众吃瓜的口味一直没怎么变过,女明星的私生活一向受人瞩目,一旦新闻和这方面沾了边,那很容易就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再想要辟谣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想让网友忽略这个,自然要搞出比之更吸引眼球的另一个。 反正先撩者贱,这么做海瑶半点都不觉得亏心。 “话不是这么说,到时候你名誉已经受损,咱们这么久的辛苦付出不都打了水漂……?”蒋蕾仍然在对面叫嚷着。 海瑶正欲开口劝说,猝不及防下手中的手机却忽然被别人夺走了,下一秒熟悉的男声就在耳边响起:“你好,我是冀宇。” “蒋经纪是吧?新闻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派人搞定的。” 蒋蕾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大脑当机了,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最终稀里糊涂的就挂断了电话。 冀宇随手便将手机递还给了身边坐着的人,却发现对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 海瑶则是一边接过了手机,一边摇头感慨:“冀总,有人夸过你帅的很有担当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冀宇觉得自己大抵是应该觉得被冒犯的,但最终只是恢复了原本的姿势,扭过头看向窗边,垂眸遮挡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第三十八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8) 也许是瞧出来冀宇面上透出的疲惫,海瑶在直白的夸赞过后很是识趣儿的闭上了嘴,直到司机按照她给出的地址,直接把车子停在了小公寓的楼下。 “多谢冀总,冀总再见。”她先是诚挚的道了谢,为了张荣生电影的面试机会,更是为了对方随手就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海瑶觉得身为老板,冀宇的确是比较不错的了,在公司决策方面的能力,光是看看如今风行传媒的日益壮大就知道他有多优秀,更难得的是对方在与人相处时候的温和,以及性格当中的闪光点。 能为这种老板打工,社畜本畜觉得还算是比较舒心。 在做了礼貌而又简单的告别后,海瑶便动作利落的下了车,站在小区道边的路灯下笑着冲车子挥了挥手,直至轿车的尾灯在一个转弯完全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早早就睁开了眼,第一件事便是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瞄了两眼清爽干净的主页面。 果然网上是一夜的风平浪静,说实话她原本对于昨天夜里冀宇那醉酒后随意说出口的允诺并未抱有很大的期待,如今看来这人果真能处,员工有事儿他是真上啊。 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海瑶走进厨房随便的煎了两个鸡蛋和火腿,给自己做了一份简易三明治草草的填饱了肚子,随后仔细的洗漱了一番,还画了一个淡妆。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一把扯过沙发上的大号托特包,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门。 刚从单元门走出,海瑶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小车,蒋蕾正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对着小镜子补着妆,车内狂躁的重金属音乐顺着留了一条缝隙的车窗争先恐后的涌进了她的耳朵里。 笑嘻嘻的上了前,她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语气讨好而又娇气:“蕾姐早~” 蒋蕾收起了补妆的工具,无语的对着车顶翻了一个白眼,手握方向盘、脚下一个用力,小车瞬间就冲了出去:“张海瑶,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掐死你?” “你和冀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上回在麦度的活动之夜,和麦度首席设计师吃吃饭就没影儿了,我接到的冀总说找你谈工作那次,也是去参加饭局了?” “唔,那次还真是赶巧了,至于昨天晚上,大抵是冀总怕麻烦,所以又找到了我吧。”海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如实的说了一遍。 上回她没有交代也是因为蒋蕾没有追问的意思,可能是两个人都觉得这种事情不会有下一次,反正甭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蒋蕾在听完之后,竟然流露出了很是遗憾的表情,还没滋没味的‘啧’了一声:“就只是单纯的饭局啊?张海瑶,要我说你还真是够没出息的,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不把握住了?” 海瑶狐疑的瞥了女人一眼:“你不是经常对我耳提命面,警告我别妄想走捷径吗?” “我那是在保护你!圈里的那些脏事儿不用多说你最清楚,我不是怕你吃亏吗?”蒋蕾冷哼道:“但是那可是冀总啊,年纪不大,外表堪比明星,不仅多金还有权,你俩之间怎么看都是人家吃亏吧?” “……” 好他妈的有道理,她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反驳。 难得见她吃瘪,蒋蕾的心情一下子就美丽了不少,摇头晃脑的继续说着:“所以待会儿的电影面试,的确是冀总的手笔?张海瑶啊,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说实在的,海瑶的外表在当下的娱乐圈本就吃香,要不然也不会复出的这样顺利,而且演技又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运气上的buff……这样下去不火才奇怪。 在这一刹那,蒋蕾仿佛透过眼前的宽广大道,隐约窥探到了自己和对方那光明而又璀璨的未来。 “一早的时候,张荣生的助手就联系了我,给我发过来了试镜的地址,一会儿到了那边你也不用太紧张。”她像是以前的每次试镜一样,努力安抚着自家艺人的情绪。 “咱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的,成与不成都无所谓,能让张导演认真的指导你两句就是胜利!” 反正她本来也没抱有任何的希望,甚至昨天都已经连夜规划好了,等到试镜结束之后就联系媒体放出一波消息,热度能蹭多少算多少,也正好让众人正视一下海瑶的实力。 都能去张荣生面前晃悠一圈演员了,别的剧方还挑什么挑呢? 闻言,海瑶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没应声。 一个来小时后,小车停在了郊区的一栋洋房的院门外,这时路边已经停了不少的车辆了,有些一看就是艺人专用的保姆车。 二人先后下了车,蒋蕾先是站在车边朝着院里望了望,小院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地面上的草皮也因为最近天气转暖而冒出了翠绿色的小嫩芽。 接着她便带着海瑶走进了院子里,就在这时三层洋房的门打开了,一名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微笑着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张海瑶老师和蒋经纪是吗?我是早些时候联系过您的张导的助理,我叫lucy。” “您好,您好。”蒋蕾热情的上前与之握了握手,顺便不着痕迹的拍了一个小马屁:“这试镜的地点还真挺特别的,周围环境优美,还得谢谢张导给我们一个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lucy友善的抿唇笑了笑:“这边是张导在h市的临时住所,他平时不是很喜欢外出,觉得在家中比较有灵感。” “蒋经纪还请在客厅稍等,张老师可以随我上楼了。” 蒋蕾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侧过身冲着海瑶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姿势后,便脚步不停的走向了一旁的客厅。 在踏上楼梯的前一秒,海瑶往那边瞟了瞟,见客厅里已然或坐或站的聚集了不少圈内看着眼熟的经纪人,看来这次的女主角之争的确压力不小。 咚咚咚。 两个人的步伐在纯实木的楼梯上敲击出了闷闷的声响,刚上了二楼,海瑶便觉得眼前一亮。 入目的是一处面积很大的办公区+休憩区,上午那还算是温和的阳光透过一扇超级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区域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右手边的墙上是一整面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瞧着有些凌乱。 书架前则是安置着一张又宽又长的书桌,桌面同样是凌乱的,让人一眼望去完全理不出什么头绪。 再往左则是几条皮质的墨绿色沙发,那几条沙发所在位置刚好围成了一个圈,这会儿上面正零散的坐着几位衣着考究、妆容也精致的女明星,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凝滞。 “张老师您请坐,我去给您准备茶点。”lucy尽职尽责的把海瑶引到了沙发边上,一转身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一杯红茶和几块精美的糕点,随后在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转身下了楼。 在场的几名女演员当中,有两个海瑶在之前工作的时候打过照面,于是便分别冲着二人笑着问了声好,算是稍微打破了一下安静到极致的尴尬。 很快,就又有一名女艺人被带了上来。 众人坐在一处,似乎凭空生出了几分拘谨,不知道是不是都在暗地里较着劲,每个人的仪态维持的都特别好,腰板挺的直溜溜的,看着都累。 为了不惹人注意,海瑶颇为收敛的拿起了叉子,小口小口的吃着精致的茶点,期间也连带着把沙发上围坐着的女人们都仔细的观察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和她事先预想的不大一样,这次来的并不全是一线的艺人。 本来蒋蕾还担心大咖太多会衬的她这个‘走后门’的有点显眼,未曾想竟然有两个比她还默默无闻的,看来大导演和制片方在这部电影的选角上还挺有自己的想法的。 而且从长相上,这一众女演员之间好像也存在着一些相同点,比如说单独看眉眼的话都比较英气,有几人还是有军旅的相关经验和背景。 只有她,顶着一张过分温婉的脸,想到这,海瑶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虚。 不过这心虚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好的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让观众忽略长相、身材等等一切的外在因素,让观众成功的跳出既定的思维怪圈,让观众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个角色非她不可。 对于这点来说,她觉得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目前也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就在现场的气氛再次恢复了沉默的时候,这处区域连通着的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了开门声,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和听不真切的人声。 “那好……多谢张导今天能够抽出时间见我们,谢谢。” “嗯,我这边试镜快要开始了,我就不去送你们了。”沉稳而又带着几分沙哑的烟嗓响起。 “您忙您忙,我们先走了。” “张导再见。” 嗯? 在那道烟嗓之后响起的两道男声成功的让海瑶停住了正在用叉子叉点心的手,随即不确定的皱了皱眉。 第三十九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39) 闵奕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海瑶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收拢了思绪,她状似无意的把目光移到了窗外,几十秒后,便有几道身影出现在了楼下的院子里。 张荣生的助理lucy带着始终如一的笑容将其余的人送到了大门外,其中一个男人从身高上来看,应该是比周围的人高出不少,身姿挺拔显得鹤立鸡群。 忽然,男人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另一个人和lucy握手告别,熟悉的眉眼就这么闯进了海瑶的视线里。 唔…… 海瑶手握着高级瓷器做成的茶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里面口感香醇的茶汤,顺便惬意的眯起了眼,还真是这货啊。 算起来也实打实的有几个月没见到这张脸了,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孟小夏好歹还偶尔能在网上看到一些通稿呢,闵奕却消失的彻底。 如今看来,这家伙是打算闷声干大事,一转身竟惦记上张荣生所筹备的电影了。 其实细想想也不奇怪,像是张荣生这种级别的导演,手下的团队里有着娱乐圈内最为顶尖的编剧和制作人,每次所出必定是精品。 这样明显会赚钱的项目,肯定是有大把的投资商捧着钱追在屁股后面想要分一杯羹,既然风行传媒都能进去掺和一下,那么同样身为圈里巨头之一的万禾娱乐,自然也可以。 众所周知,闵奕可能是万禾老总流落在外的血脉,这样一来眼前的一切都瞬间变得合理了起来。 难道这次渣男盯上的是男主角?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海瑶很快就表示了自我否定,张荣生是个非常有底线的导演,就凭闵奕那不大能上得了台面的演技,奔着一番去属实是有点痴心妄想了。 表面上漫不经心恢复了原本端庄的坐姿,海瑶并没有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毕竟她自己的面试结果到底如何都还不确定呢,担心那么多年有的没的做什么? 又过了两分钟,休息区旁边的走廊里终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有些凌乱的声响越来越近,最终先后大跨步的走进来了三个人。 “张导好。” “张导好!” 为首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体型瘦削而又高挑,脸颊微微向内凹陷,五官深邃。他的眉毛长势有些凌乱,一头黑白相间、自来卷的长发的披在了肩膀上。 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甚至还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随意的冲着站起来的各位女艺人摆了摆手,便指着另外两个人介绍道:“戴着眼镜的那位是吴编剧,旁边那个老头是制作人,老李。” 海瑶随着大流也同其余二人问了好。 吴编剧是个男性,看起来挺年轻的,估计不过三十三四岁的模样,回应众人的时候神态略显拘谨,瞧着像是个社恐。 相比之下制作人老李在这种环境下的表现就要自在的多了。 “张导,咱们今天的试镜是什么流程?我可还没接到剧本呢。”说话的女明星是去年的金花奖影后陈颖,许是和张荣生认识,所以语气比较随意。 张荣生闻言给了女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抽了一口烟,之后才倚靠在大办公桌上淡淡的开了口:“不瞒大家,我打算拍完手头上正在准备的这部电影呢,就退休了的。” “正因为如此,我对这部电影可以说是寄予厚望的,毕竟我也不希望日后谁提起来张荣生再阴阳怪气的说上一句:哟,就是那个晚节不保的糟老头子?” 这话一出口,逗得在场的众人都轻笑出了声。 “而且在这部电影上,我不仅想要守住自己的名声,还急于做一些创新与突破,所以咱们今天的试镜和常规的也有些不一样。”张荣生先是示意吴编剧和制作人老李随便找地方坐下,接着自己也起身抽出了桌子后面的办公椅和二人坐在了一处。 “什么剧本,什么人物台词都不重要,咱们先熟悉熟悉再说。” 男人笑容满面的,说闲聊还真就闲聊了起来,遇到性格比较内向或者比较拘束的女艺人,他还会主动挖掘话题。就这样一圈接触下来,还真没冷落了谁。 在轮到海瑶的时候,顶着张荣生那略有些陌生的目光,她便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 “张海瑶……”对方抬起手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像是刚刚想起了什么,表情里登时就带上了一些意味深长:“我有看过你的表演,的确在一众青年演员中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谢谢张导。” 张荣生微微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尽量维持着面上应有的礼貌,不过从其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来判断,海瑶估摸着这次的试镜凶多吉少。 要是常规试镜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面前这几位剧组中最重要的人物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她很难不觉得自己是被针对了。 毕竟这会儿能坐在这里的,好像就她一个非正常途径进来的,这点从各位女星要么有过军旅的背景,要么就是会些打戏就可以瞧的一清二楚。 “好,那么下面可要麻烦各位稍微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了。”张荣生在结束这样完全看不出任何意义的谈话过后,冲着吴编剧使了一个眼色。 吴编剧了然的点了点头,打开了怀中一直抱着的笔记本电脑,当众播放起了一段视频。 大家伙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在看清楚视频的内容后,便都陆陆续续的起了身。 那是一段有关于身体协调性的视频,很快就有女星跟着里面示范的老师做了起来,即便有的人觉得和这么多竞争对手在一起很是难为情,可一想到这是试镜的一环,便也都咬着牙举起了手。 一时间,沙发旁边宽敞的空地上,站满了姿态歪七扭八的漂亮女艺人。 海瑶在众人当中,动作的标准程度算是中等,她和那些本就有武术底子的肯定没法比,但好在也不是垫底的那一个。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了,视频也终于播放完毕,这一套动作下来虽然强度不算大,可因为对人四肢协调的要求非常高,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 “很好。”张荣生满意的让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的lucy给各位女演员送上了温热的毛巾用来擦汗,接着便双手背后的在书桌前踱起了步。 “那么问题来了,刚刚在你们做运动的过程中,lucy从这里经过了几次?” “……” “啊?” “这是什么问题……” 刚才大家为了做好视频中展示的动作,把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在了那上面,又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别的? 是以在短暂的议论过后,现场陷入了一阵极其诡异的沉默当中。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忽然在大家的耳边响起:“三次吧?”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话音刚落的海瑶的身上,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随即补充道:“如果不算刚刚拿毛巾上来这遍,那就是两次。” 她自从进入这具身体后,五感的敏锐度一直异于常人,一心多用什么的都是常事,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太难。 “哦?”张荣生原本好像对这个问题是否能够得到回应也没抱有太大的期待,经过她这么一说反倒是有了很大兴趣似的,只见他高高的扬了扬眉毛:“那在视频播放过程中我又吸了几支烟呢?” 海瑶正欲张嘴回答,却被身前站着的那位以身手好出名的女演员抢了先:“一支吧!” 女人言罢,小心的把视线从烟灰缸上收了回来,而烟灰缸里正好有着两个烟蒂。除去之前张荣生夹在手指中间的那一个,答案看起来应该是毫无悬念。 可张荣生等人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张导刚刚应该没吸过烟,那支烟是李制作人吸的。”海瑶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她的语气笃定,显然不是在瞎猜。 张荣生闻言眉头一跳,转过头去和制作人老李及吴编剧之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短暂的几秒过后,他的神情恢复了波澜不惊,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公布自己之前所提出的问题的答案,只是依然笑着总结了几句场面话,接着就宣布了今天试镜的圆满结束。 所有人对此都是一头雾水,但也没谁敢多问什么,只能在lucy那客气的声音中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 海瑶这边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那边蒋蕾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在二人往门外走的功夫,对方便忍不住了的小声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也不确定。”她小幅度的歪了歪头,只觉得在楼上度过的那两个小时有点莫名其妙。 “没事,没事,经历过就算胜利。”蒋蕾说话间还回头往楼梯的方向望了望,有点疑惑的开了口:“不过我在客厅里遇到了金花奖影后陈颖的经纪人,怎么没见她和你们一起下来?” “陈颖和张导认识,估计留在上面叙旧了。”海瑶随口回了一句。 “那还玩儿个屁!”蒋蕾嘟嘟囔囔了一路,直到两个人上了车后才闭了嘴。 伸出手将汽车启动后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调小了一些,海瑶把方才看到了闵奕同身边的人提了一嘴:“你别说,不工作真的使人容光焕发,他瞧着比几个月前皮肤好了不少。” “???张海瑶,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关注点很奇怪?这件事的重点难道不在于,如果闵奕最后真的借着这部电影翻了身,那你以后将永无宁日!” 海瑶则是拉长了声音:“顺其自然咯……” 说完她便放倒了座位靠背,从包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眼罩戴了上去,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蒋蕾见状无奈的撇了撇嘴,把汽车开回了国道上,准备折返回市内。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内突然响起了欢快的电话铃声,于是正在开始的女人抬起手按了一下耳朵里上挂着的蓝牙耳机:“喂……是lucy呀?” “什么?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谢谢。” 她这儿话音还没落呢,就抬起右手狠狠地照着海瑶的大腿拍了下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海瑶迷茫的掀开了眼罩,一脸的懵逼。 “张导那边又来电话了,通知你过了女主角的初试!你可真牛逼啊张海瑶!”要不是手里还握着方向盘,蒋蕾简直恨不得把人搂进怀里好好的亲上几口。 “张导助理还说,通过第一次试镜的演员,下一步就是要被统一送到一个地方去培训。” 说着说着,蒋蕾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一个猛刹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等等,你刚刚说今天看见了闵奕?!那会不会……” “会的吧。”相比于旁边人的咋咋呼呼,海瑶显然要淡定了多了。 哎。 她还无声的叹了口气。 看吧,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艰难。 只不过最后会吞下这份艰难的,肯定不会是她罢了。 第四十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0) 又过了没两天,在海瑶参加完一个商务后准备返回公司的时候,保姆车上的蒋蕾递给了她一份合同。 有些不解的接了过来,稍微看了两眼她便狐疑的‘嗯’了一声。 蒋蕾随即解释:“我刚看到的时候也觉得挺奇怪的,明明之前张导那边说的是想要通过一段时间的体能培训来确定最终的电影角色人选,可这会儿却忽然变成了培训的同时还要接受网络直播。” “所以我联系了他的助理lucy,对方给出的解释是,这场培训估摸着要最少两周的时间,参加的演员的时间都是按照分钟去计算钱的,万一最后选不中总不好叫大伙空手回去。” “所以就和一家视频门户网站签了网络直播协议,目的是想让所有的艺人都减轻心理负担去培训,不成的话最后还能拿工资,权当拍个真人秀综艺了。” “而且它这个直播也是会控制时间的,只有你们白天在训练的时候才会开启摄像头,听起来还挺人性化。” “人性化?”海瑶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嗤:“我看是该夸张荣生手下的团队不愧是圈里顶尖的存在,资本家的嘴脸被他们学了个十成十。” 光是瞧瞧这次前去参加选角培训的人员名单就知道阵容有多豪华了,好几个在娱乐圈里都是很有人气的存在,将来一开播,直播间是一定会被粉丝及看热闹的路人们瞬间冲垮了的。 在这流量为王的时代,如此大的曝光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具体能赚多少钱暂且不提,等于是电影还没开播呢,他们这群大冤种就给人家直接来了波十分吸睛的宣传,而且效果一定是杠杠的。 更别提还很可能有她和闵奕这两个活招牌了,前几个月全网闹得轰轰烈烈的‘出轨门’的热度还尚未褪去,他们简直可以称之为‘行走的、纯天然的矛盾冲突制造机’。 别的综艺还要苦哈哈的写剧本,故意创造这种类型的角色担当,而这边以电影角色培训为噱头的简陋直播反倒是什么都齐全,谁看了不得高呼三声牛逼。 蒋蕾又岂能看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谁让张导的确牛逼呢?就算明知道自己是被哄骗着上了为电影先期造势的贼船,那也得捏着鼻子去啊。” 谁都想出演这部电影,谁都不会轻易放弃。 说到这,女人稍微顿了顿,随后语气里沾上了些许的小心翼翼:“我和lucy侧面打听了一下,这次的名单里好像的确有闵奕……你要是想避嫌的话,我也尊重你。” 虽然这次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知晓海瑶全部过去的蒋蕾并不打算以经纪人的身份去逼迫自家艺人正面鲜血淋漓的不堪记忆。再说就算真的去了也未必有个好结果,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机会而搞得自己内耗严重。 “要避也是他避,做错事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世界也一向没有让受害者自卑的道理。”海瑶对此浑不在意。 她和闵奕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这次的选角培训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又想什么呢?”蒋蕾盯着她那笑容逐渐加深的脸,心底莫名升起了一种又要坏事的预感,是以不由得出言警告:“有些手段只能玩一次,上回你是打了闵奕一个措手不及,以他的背景,一旦有准备你是必定讨不到什么好处去的!” “张海瑶,你见好就收吧,回头真去培训的地方了,能躲就躲。” “知道了,蕾姐放心。”海瑶应的那叫一个干脆,之后没有再过多犹豫的垂首在协议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网上便开始流传起了张荣生新电影《无限营救》即将开拍的消息,很多影迷对此表示出了强烈的期待。 紧接着,又开始有营销号爆料,说张导这次在选角上别出心裁,打算搞点创新开直播,请一众网友共同监督,力求最后选出来的演员能够符合大多数人的心理期待。 这个爆料一出,可以说是瞬间激活了全网的热情,大家纷纷跑去刚刚成立没多久的《无限营救》的电影官方账号和张荣生私人微博下面去留言,不停的询问消息是否属实。 短短几个小时内,电影官方账号直接涨粉几十万,仅仅一天,张荣生方面就赢麻了。 最后在网友们的胃口被吊的差不多的时候,张荣生导演亲自现身回应了一番,大致的意思就是相关爆料只有部分真实。有选角的培训这件事是真的,直播还真没有考虑过,不过如果大家对此的确十分的感兴趣的话,那也是可以考虑在培训的时候偶尔开一会儿直播汇报一下相关进度的。 回应一出,自然引起了一片的哀嚎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纷纷哭着喊着求张导行行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表面上反倒成了电影官方是大发善心的满足广大群众的需求,不得不说这波操作弄的是真6啊。 蒋蕾也跟着在网上吃了一天的瓜,在看到张荣生方面宣布会开直播之后,她甚至都想要放下手机替对方鼓鼓掌了:“你别说,这走势和你之前预估的还真是半点都不差。” 彼时她和助理小寒都正在海瑶的公寓里,美名其曰一起帮着对方整理选角培训期间的行李。 闻言,正蹲在那里摆弄行李箱的小寒一脸的崇拜:“当然了,海瑶姐就是最棒的!可惜的是这次培训张导那边不让你们带助理,海瑶姐,你到时候一定记得帮我要一张影后陈颖的签名照哇!” “听蕾姐说还有影帝王铭盛呢!如果可以,他的我也想要。” 另一边,张海瑶刚刚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运动服,随口就答应了:“成啊,培训的基地好像每天都允许艺人团队过去探望一小会儿,到时候我多拍拍那两个大佬的马屁,请他们跟你合张影好了。” “爱死你了海瑶姐!” 伴随着小姑娘那流水一般的彩虹屁,海瑶最终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初春午后,乘坐着保姆车抵达了张荣生方面所提供的培训基地地址。 车子先是顺利的驶出了市中心,在上了环路后又转了国道,最终却开上了一条不算宽敞、甚至有些颠簸的乡间小路。 蒋蕾和小寒在看到车窗外愈发荒凉的景色后,顿时有点慌了。 最终,车子驶离了小路,又在一片沙石路上开了几分钟后,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大片的空地。 空地上这会儿已经停了好几辆的车,在几百米开外的尽头处,隐约可见一道大约有三米高左右的大铁门,两边砖墙的高度则是只比铁门猛,不比铁门矮。 “蕾姐,恕我直言,一个选角培训竟然要在这种地方,完全没什么必要吧?”小寒扒着车门迟迟不肯下车,神情相当的复杂:“我怎么感觉这地儿看起来不大吉利,像是要把海瑶姐送进去了似的……” “呸呸呸!”蒋蕾白了她一眼后便下了车,迎上了往这边走来的lucy,和对方握手问了声好。 lucy稍微歪了歪头,透过蒋蕾那有些宽厚的肩膀上方,看向了拽着行李箱的海瑶:“张老师,估计蒋经纪就只能送到这边了哦,稍后会有我们团队的人带你进去基地呢。” 海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先是伸手拍了拍自家经纪人的后背,随后便没有过多留恋的同现场工作人员潇洒离去了。 在短短的几百米路程里,她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很显然这些人并不全都是张荣生团队的。 毕竟这场培训早就和某视频网站签下了合同,虽然网络直播不需要像是综艺节目那样经过后期剪辑之类,但该有的部门也得有,因为从本质上来看,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并不大。 如此一来,直播中的各项程序也会相当的繁琐,仅仅只是靠着他们团队的那几个人,必然是玩不转的。 “张老师,在通过那道大铁门之后,咱们就会正式进入到直播区域咯……”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忽然回头提醒了一句,顺便补充道:“想必您已经事先阅读过本次培训的注意事项了,直播内容仅限于各位老师的日常培训,住宿区、就餐区等等地方都是没有安装摄像设备的,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大家的隐私,您尽管放心。” 海瑶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资本一贯的做派,这和当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不管内心如何疯狂的吐槽,在正式迈进基地大门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迅速换上了一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甜美表情。 二人穿过一条石板路,紧接着再一个转弯,面前瞬间豁然开朗,是一处带有遮阳棚的小广场。 而在小广场的两侧,已然站着好几道人影,且每个人的脚边都规矩的立着一个行李箱。 那几人原本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听到石板路这边传来的动静,便都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其中也包括了一身黑色运动装扮的闵奕。 待到众人看清了海瑶的脸,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了起来。 大家伙的目光在闵奕和她之间来回扫视着,均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两个人一言不合就会打到一处去。 同一时间,某知名视频网站为电影《无限营救》的选角培训所特意开辟的直播频道里,也一下子炸开了锅。 第四十一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1) ‘感谢各大卫视,感谢各大视频网站,感谢张荣生导演能给我这个机会亲眼目睹电影选角现场的机会。’ ‘这个演员们参加培训的地方到底在哪啊?看起来好荒凉。’ ‘荒凉是正常的,毕竟电影题材摆在那里,想要出演里面的角色,吃苦是必须的吧!’ ‘好心疼哥哥姐姐们哦,快把地址公布出来,我可以去抚慰他们的心灵!’ ‘前面打的算盘我在地球的另一端都听到了,为了保护各位演员的人身安全,建议张导还是要对培训地址保密。’ ‘对的对的,不要让外界因素去影响大家的进度~’ ‘斯哈斯哈……好多大咖,陈颖、王铭盛居然也在?那其他人还玩什么啊?’ ‘影帝影后又如何?他们就能保证自己适合每一个角色吗?我觉得未必吧,影迷看重的是代入感,可不是个人身上的光环。’ ‘等等?那是……闵奕?我眼花了还是出幻觉了?石锤出轨之后这货不是退圈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啊!’ ‘退圈?他没有说过退圈吧?只不过确实是没怎么继续出现了,估计是想等风头过去了,再厚着脸皮复出。’ ‘好烦啊,看个直播本来打算放松一下,结果丫的被恶心的更糟心了。’ ‘张导的口碑一向很好,闵奕如今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出现在选角现场,各位有没有想过当初的新闻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抹黑呢?’ ‘抹黑?老子笑了,是别人逼着他去撅个大嘴亲女朋友之外的女人的?’ ‘等等,好像又来人了,会是谁呢?好期待啊!’ ‘!!!!!!!卧槽????????’ ‘张海瑶?!真的假的的?这是什么大型狗血修罗场啊!!!张导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他平时一定不吃瓜吧?’ ‘所以刚刚前面那个想用张导洗白闵奕的粉丝怎么不出来说话了?张海瑶现在也来了,这又说明了什么?。’ ‘我现在只想感慨张荣生牛逼!这他妈放在普通综艺上,怕是花多少钱也不能求到这两个人同台吧!’ ‘张导牛逼!’ ‘哇哦,我本来对这种带有噱头的直播没什么太大的兴趣的,只是因为有影帝王铭盛才想着过来瞟两眼,万万没想到后续会这么精彩!这个直播间我是蹲定了,没准后续张海瑶和闵奕能干起来,再不小心透露点什么娱乐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打起来!打起来!’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家明星不比你们心里有数?既然来了肯定就不会让场面失控的。’ ‘无法理解,之前闹成那样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共事?终究是我太年轻……’ ‘支持张海瑶在培训的时候干翻渣男!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姐妹!!!!’ ‘闵奕能入了张导的眼,说明他还是有实力的,劝大家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以免日后啪啪打脸……’ ‘相信闵奕,闵奕冲鸭!’ 原本直播间里就因为闵奕的露面迎来了一波流量的小高潮,直到海瑶的现身算是彻底引爆了全网的话题度。不知是不是有预谋的,#张海瑶闵奕出轨门后首次同框#的词条一眨眼就飙到了热搜榜的前排。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网友都选择冲进了《无限营救》的直播频道,对服务器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甚至还出现了明显的卡顿现象,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更是从3万+直接变成了十几万。 而网上所发生的一切,现场的众人这会儿虽然还不大清楚,不过光是想都能想象的到。 好在娱乐圈里各种情况大家都见的多了,是以周围的气氛也只是短暂的凝滞了那么一下,旋即影帝王铭盛就仗着自己的资历就率先开了口:“哎哟,又来人了?欢迎欢迎!” 陈颖也跟着冲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海瑶迅速上前姿态谦卑的和一群人挨个打了招呼、问了好,甚至连闵奕都没跳过,同对方微笑着颔首,行事作风之严谨看起来无可挑剔。 反倒是闵奕,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搭理自己,猝不及防之下没能做好表情管理,看起来有些惊讶。 在打完一圈招呼后,海瑶便拎着行李箱选择了一个边缘位置站定,和其他人一起继续等了一阵子,又等来了几个人。 当太阳逐渐开始西沉的时候,张荣生带着助理lucy终于现身了,先是和大家和蔼的交流了一番,之后便笑眯眯的说道:“各位老师肯在百忙之中给我这个糟老头子面子,推开一切工作前来搞这个选角培训,这一切我都会记在心中。” “你们在我心里都是非常非常优秀的演员,只是电影角色着实有限,所以最后的最后我也只能忍痛割爱,还希望到时候大家不要生出什么想法来才是。” “至于最终角色的确定,我们会综合投资方、编剧、制作人等的意见来决定到底谁最适合哪个电影角色。” 他这话说的像是演员们到底最后会是几番还尚未确定,可这种说辞用来唬一下网上看直播的观众们还差不多,在场的都是参加过一轮试镜的,对自己当初面试的角色都是心知肚明。 海瑶大致观察了一下,当初和她一起去了第一轮试镜女主角的,今天也来到这里的除了她之外,就只剩下了陈颖和另一个以打戏出名的女演员乌洁。 这样看来,那天之后张荣生团队还是商量着淘汰了大部分的人。 眼下到了这个培训基地的,男性6人女性3人,应该是按照男主、女主、主要男配各三人的比例来选择的。至于其他次要角色估计是留给投资方塞人或者别的什么途径,总之马虎一些也不大会影响电影的质量。 这时,张荣生在稍作停顿让在场的人稍微消化了一下刚刚话语中的信息后,又接着道:“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玩虚的,所以未来一段日子的培训,大家得做好真的要吃苦的准备了。” “一会儿lucy会带着各位老师去看看住宿的地方,然后咱们再到食堂一起聚个餐,我可是专门从外面搞了一个很出名的厨子。” 王铭盛紧跟着开了口:“这叫什么?送我们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顿美餐吗?” 张荣生闻言顿时发出了无比爽朗的笑声,剩下的人自然也跟着附和似的笑了起来,一时间现场气氛看起来无比融洽,只不过背后蕴藏着的依旧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暗潮汹涌。 很快,lucy就走上前来礼貌的伸出手冲着大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九人则是陆续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稀稀拉拉的跟在对方身后走出了这片安装有摄像头的监控直播区。 按照众人事先所签下的合同,日常休息和用餐的画面是不允许被直播出去的,是以在确定脱离了镜头的那一秒,几乎所有人挺直的后背都瞬间恢复了最舒适的状态。 互相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大,除却有两个原本关系就可以的会凑在一起说说话的,剩下的都恨不得各自拉开十米远,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毕竟说到底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而这个圈里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和所谓的感情。 大约步行了有个五六分钟,他们便抵达了未来两周的居住地点,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 这一路上,海瑶对于这处培训基地的基本构造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基地总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进入大门是几米植物还算茂盛的绿化带,走到石板路尽头便是他们刚刚待过的小广场。再继续往前走还有一个标准的外圈八百米的操场,操场的最北面坐落着一个外表还算大气室内训练场馆。 场馆两边各有着一栋三层的小楼,西面的那栋就是他们的宿舍,东面的那栋一楼则被暂时改造成了他们的厨房,楼上两层据说是给工作人员和体能教官使用的。 这里的居住环境还说的过去,虽说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单人的铁床,一张书桌外加一个小衣柜,但好在是一人一间,最起码比多人合住啰嗦事要少得多。 海瑶在进屋之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没多久便收到了lucy的信息,出门的时候恰好和同一楼层的陈颖及乌洁撞了个正着,干脆三人就一起结伴去了餐厅。 晚饭还是比较丰盛的,桌上张荣生导演说了不少场面话,众人又都喝了一点酒,气氛勉强称得上是和谐。 饭后,一群人算是多了一分熟络,几个会抽烟的干脆继续坐在桌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随意的聊起了平时的工作。 因为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热,海瑶在和旁边的陈颖打了一声招呼,接着就起身独自走到了门外。 三月底,h市的气温已经开始逐渐回升,偌大的基地在夜色中有些空荡荡的,周围寂静到蛐蛐声都显得格外的吵人。 海瑶惬意的抬起手伸了一个懒腰,这样宁静的夜晚想来今天过后就不会再有了,依着张荣生那副精明的德行,一定格外的会折腾人。 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没过两秒,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张海瑶,之前给我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你这几个月很得意?” 说起来,这还是二人在彻底撕破脸后第一次正式见面,闵奕阴沉着一张脸,语气不善。 “不得意。”海瑶轻轻的摇了摇头。 闵奕听到她的这般回应,还真有点吃惊,下意识的便扭过头去,想要看看这女人的脸上是不是有着深深的悔意。 谁知道下一秒,海瑶猛地仰起了头,缓缓地翘起了唇角:“隔着网络扯下你虚伪的面皮说实话一点都不爽,真的没什么好得意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奋发图强,争取有一天能亲手打肿你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 闵奕此时心里闹心极了,这人就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第四十二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2) “张海瑶,所以你认为上次误打误撞坑了我一把就了不得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你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抱歉。” 周围的夜色变得更浓郁了,男人神情阴暗,还算帅气的眉眼这会儿却透出了几分狰狞。 “哇,要是有个打嘴炮的比赛,你一定能得第一。”海瑶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随后表情也冷了下来:“而且你说的话我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闵奕,总有一天你会为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抱歉。” “呵呵……”闵奕眸光闪烁,却出奇的没有像之前那样的暴怒,只是在听到远处传来了隐约的人声后,复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几秒钟,陈颖和乌洁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陈颖在看到她的时候还热情的挥了挥手:“原来你在这里呀!我刚刚还邀请了乌洁去我的房间吃点零食聊聊天,不如一起?” 女人今年官方年龄是28岁,有着一张不算惊艳但十分耐看的面庞,去年的时候是靠着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女性电影成功斩获了金花奖最佳女主角的头衔。 她的演技肯定没的说,出道这么多年所刻画的人物都是细腻且深入人心的,只是演技好归演技好,却一直没什么正儿八经的高票房大荧幕作品。 估计这也是此次她盯上张荣山正在筹备的这部电影的原因,大概的确急需一部叫好又卖座的作品来证明自己。 再说了,陈颖还有正儿八经的军营背景,竞争力可以说是直接拉满了。 至于乌洁在正式出道之前本就是常年混迹于各大剧组的女替身,拳脚功夫很拿的出手,再加上长相带着三分英气,光从外型条件看的话,可能她才是女主角的最佳人选。 海瑶接到邀请,没有多做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这次剧组给大家准备的房间,里面的东西规格都差不多,并没有因为各人名气上的参差而搞出太明显的区别对待。 一进屋,陈颖就从床底下抽出了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打开之后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零食,从薯片、辣条到自热米饭和火锅,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甚至于,海瑶还在她翻到最下面的时候,看见了一口一闪而过的小电锅。 似乎是注意到了海瑶和乌洁那颇为诧异的眼神,陈颖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手拢了拢额前不存在的碎发:“我这不是怕张导真的狠下心来对咱们进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吗?常年熬夜拍戏工作养成了我深夜爱吃点什么的习惯,所以出发之前就让经纪人给我多准备了点儿。” “怪不得来的时候就你的行李最多。”乌洁打趣道。 “喜欢吃什么你们随便拿呀,千万别跟我客气。”陈颖说话间抽出了一包辣条,坐在了此时已经换上了粉红色床单的床上,一口一根的吃了起来。 海瑶也没客气,拽出了一条黄瓜口味的薯片,咀嚼的时候还发出了咔哧咔哧的脆响。 乌洁原本还想用女明星的自制力挣扎一下,可一看到面前两个人浑不在意的模样,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也只能跟着堕落了个彻底。 三人当中陈颖的咖位最大,但几番接触下来对方表现的像是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傻大姐,连最火的都不计较,海瑶和乌洁自然更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于是乎只不过短短的一夜时间,三名女性之间的感情就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第二天一早,海瑶是在lucy那十分‘贴心’的电话叫醒服务中恢复了清醒意识的,挂断电话后她眯着眼艰难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刚凌晨五点。 等到他们全部九个人哈欠连天的按照lucy的要求到了操场中央的草坪上集合的时候,每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太好看,毕竟剧组给出的时间太短了,大家伙基本上都是素颜的状态。 卸去了往日里明星团队所打造出来的精心装扮,就会发现艺人也是人,普通人遇到的形象问题他们也会有。 “什么鬼……天还没亮呢……” “张导这是打算玩真的?” “这么起早贪黑的,岂不是比拍戏还要累……” 就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抱怨的当口,忽然有几道身影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 待到他们顺利的抵达大家的面前,海瑶才发现其中有三人看起来身姿异常的挺拔,而且包裹在衣裤布料下的肌肉给人一种蓄满了力量的感觉。 那三人均是目光凌厉,特别是为首的那个男人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这是未来两周将负责各位老师训练的教官,周教官会负责大家的体能和搏击训练。”lucy笑眯眯的指着最前方的男人介绍道:“至于小李教官和小徐教官则是分别负责射击与仪态训练。” 后面平行站着的两个教官明显比周教官看起来要年轻不少,周身骇人的气势也没有那样的明显。 在场的艺人们再怎么说都是在娱乐圈里混迹了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心头登时就升起了一种紧张感。 “各位老师好。”周教官在lucy介绍完毕之后,一个跨步上了前,冲着身前站着的人们微微点了点头:“我这人一向不善言辞,就不和大家做一些虚假的寒暄了。” “念在今天是各位老师正式训练的第一天……”男人说着拉长了声音,抬起右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那咱们就在早餐前浅跑一个三千米,只当开开胃口了。” “哈?” “不是,我低血糖,可不可以申请吃完饭再运动啊……” “这训练不是讲究循序渐进吗?一上来强度就这么大,我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办?” 听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声,lucy表情半点未变依旧笑眯眯的开了口:“各位老师不用担心,张导肯定是最担心大家身体的那一个,所以给你们配备了非常专业的医疗团队。” “当然了,要是各位老师还是觉得不满意,也是可以随时放弃的。” 言外之意,不想忍就立刻滚。 毕竟经过了前期的一连串的操作,《无限营救》这部电影的热度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艺人都在眼馋呢。但凡传出一个有人退出的风声,想要挖门盗洞进来的怕是要把基地的门槛都踏平了。 此话一出口,即便有人再不满还是生生的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意见给咽了回去。 很快众人就跟着周教官做起了热身,之后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六男三女纷纷撒开了腿,在操场外圈的塑胶跑道上跑了起来。 虽说当艺人在平日里也是需要十分注重身材管理的,去上健身课什么的都是常事,但和这种体能训练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按照合同里写明的,操场这片区域也是安装有直播摄像头的,是以那几名男艺人为了不在镜头前露怯,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嗷嗷嗷的提速往前冲。 结果刚冲到一半,大部分人的体力就渐渐消耗殆尽,看起来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面目狰狞的喘着粗气,全然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到最后所有人更是全靠着一口不能在镜头前丢了脸的气在强撑着,终于在天色逐渐亮堂了起来的时候,陆陆续续、七扭八歪的各自完成了三千米的目标。 海瑶在这群人中的体力瞧着应该算是中等,是第五个抵达教官所在的终点的,只不过相比于周围人的生无可恋,她看起来除却出了很多的汗以外,状态还算良好。 说到这个,她自己也觉得挺惊奇,没想到五感灵敏在这方面还会有加持的作用。 比如她在刚刚跑步的过程中,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自动逐步调整到了最为专业姿势,似乎是为了让身体能够更好的节省能量。 “很好,餐厅大概半个小时后开餐,各位老师有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接着可以再调整半个小时,七点半的时候,我希望还能够在这边看到所有人。”周教官言罢,不顾那一地的哀嚎声,带着另外两个小教官自行离开了。 “……你……你们两个……是怪物吗?怎么……怎么看起来都不累的?”陈颖彼时正佝偻着腰,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旁边的海瑶和乌洁,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了一句。 乌洁一边歪头用运动衣的袖子擦了擦汗,一边随口回应:“习惯了,当年在各大剧组之间来回跑戏的时候,运动量比这大多了。后来总算熬出了头,但是为了让身体时刻保持在最佳的状态,我是每天都会晨跑的。” 她虽然是女人,但在刚刚可是第二个冲的线,仅仅落后了一个男打星几米的距离。有了这样强悍的人负责吸引旁人的目光,海瑶似乎就不那么显眼了。 “比不了,比不了。”陈颖摆了摆手,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等到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三人相偕朝着餐厅所在的小楼走去,才一出监控区域,陈颖就掏出了手机笑嘻嘻的道:“我看看这么早,直播间真的有人吗?” 没过两秒,女人就又是一声惊呼:“天哪,这网友们是没睡啊还是起的早啊?在线人数竟然有六万多?让我瞧瞧弹幕都说什么了……” 话音落下,在认真的看了几条评论后,陈颖却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几步开外的海瑶,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张海瑶,你……” 第四十三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3) 海瑶闻言眼皮一跳,不自觉的扬了扬眉。 乌洁也跟着好奇的掀开眼皮朝着旁边瞄了一眼。 “……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啊?或者做医美?有没有推荐的店啊?”陈颖嘟着嘴开始了碎碎念:“网友们都说你素颜很惊艳,而且你的确比大家都白了一个度,所以是天生的?” “的确啊,我离你那么近都没能看到你脸上有痘印或者毛孔什么的。”乌洁也跟着附和了起来,早些年那段风吹日晒的辛苦武替生活早就让她的皮肤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即便最近两年也有精心护理,但是和一些女艺人相比却依然透着几分粗糙。 “我不知道啊,平时去的店也都是公司安排的,回头我然经纪人把店的位置和名字发过来。”海瑶嘴角微微抽搐,却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出言回应。 难不成真要说自己的确天生丽质?人家大概只会觉得你这个人装的厉害,一点都不真诚。 的确,在听到她的这番言论后,陈颖和乌洁很快失去了对这一话题的关注,转而聊起了直播间里其他有意思的弹幕评论。 要么说高手在民间的,沙雕网友们的段子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了,险些把此次参加培训的九个人就从头到尾的调侃了一遍。甚至还有那个手快的,直接把直播时候各位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截图做成了表情包,没过多久便靠着好笑的表情包直接冲上了热搜。 局面从这时候开始顿时变得有趣了起来,似乎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一般。 先是直播间有意思的画面被网友传出上了热搜,接着就有更多的网友知道了《无限营救》剧组貌似在玩一个很新的东西,于是纷纷摸索着找到了直播间,再然后变成了更多的网友去微博及各大短视频网站刷屏,继续吸引到了另一波观众…… 总结下来就是,张荣生真他娘的是个营销天才。 要是一开始就定了利用选角的噱头去拍摄一档综艺节目,最终取得的效果一定没有现在这样好看。毕竟现如今大家伙一提到综艺就觉得有剧本,就算有粉丝勉强捏着鼻子看了,那心中也一定是没有什么期待感,只觉得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是早就已经确定好了的。 但被众人起哄拱着开直播就不一样了,钱和流量是一样赚的,却胜在形势新颖,足以成功吸引很大一部分人的眼球。 不管张荣生在背后如何对这波成功的决策洋洋自得,这边的基地里,九名艺人在吃过早饭后就又回到了操场上,在周教官那犹如猎鹰一般的凌厉盯上下,怨声载道的正式开始了为期两周的选角培训。 起初的两天,大概是顾忌着他们体能欠佳,所以只是做了一些基本的、用于提升体能的训练。 不过即便是这样,大部分人仍然是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相比之下,其余两个年轻小教官所训练的内容,射击和仪态都算得上是休息了。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地狱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从第三天开始,周教官这边的训练内容从单纯的体能增加到了自由搏击+体能。射击那边也不同于一开始让他们拿着枪支乱射找感觉,反而变成了枯燥无味又折磨人的持枪姿势维持训练。 至于仪态就更离谱了,站个军姿一动不动两个小时都算轻松的,时常踢个正步腿就那么悬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都被折磨的欲哭无泪。 这期间,陈颖更是在练习自由搏击的过程中被别人摔哭了。当然了,她还不算最丢人的,有个男演员哭的比她还要惨上几分。 再接着就是爬高、穿越铁网、从七八层楼的高度练习速降……整整一周的时间就这样一眨眼的过去了。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直播,虽然范围只局限在训练场地,画面也只有训练内容,可网友们依旧从中获得了相当多的乐子。 九个艺人都有被骂的时候也有被夸的时候,人无完人,正因为如此观众们才会觉得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几天下来,参与选角培训的明星们竟各自都陆续涨了不少的粉丝量,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众人的日常几乎都被各种各样难度很高的变态训练填满了,日子过的是既充实又平淡,可就是这样的无波澜却让许多时刻关注着直播间的人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在基地的每一分钟,众人都累的跟一条死狗一样,真的是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两周过后能全手全脚的从这里走出去,又哪里还能起冲突呢? 是以当初抱着想要看明星撕逼的期待蹲在直播间的网友们有些欲求不满了,万万没想到连事先预测的最有看点的闵奕和张海瑶之间都没能擦出半点火花,这着实是有些意想不到了,所以这些意图看戏的没事就会在直播间里喊上两句。 嚎叫的内容也没什么新奇的,不是骂闵奕不要脸,就是骂张海瑶是个怂货,出轨的前男友每天都在眼前晃悠,她是怎么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去删一巴掌的? 更糟糕的是,因为他们二人在直播过程中表现的过于心平气和了,网上很快就冒出了很多洗白闵奕的言论。 什么没准事情不像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啊,什么没准是张海瑶心虚呀,什么保不齐两个人真的是像闵奕所说的和平分手的呀……总之说法五花八门,好在大部分的网友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没有被轻易的带跑偏。 而一直都被关在基地里的海瑶,对于网络上的风云变幻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身边有个大嘴巴的助理,每天晚上视频的时候小寒都恨不得把整个娱乐圈的最新动态一股脑的全塞进她的脑袋里。 她在听到这些后,说实话也很惊奇,只不过惊讶的点和网上的人不大一样。 按照之前对闵奕这个人的了解,海瑶觉得对方实在不像是能够吃的了这份辛苦的人,偏偏人家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坚持下来了,虽然有的时候看他的表情很崩溃,偶尔也会闹脾气,但都很快就能控制住。 且大多数的训练,男人的成绩都在吊车尾,反倒是意外给自己营造出了一个坚持努力、不肯放弃的新人设,还意外得到了不少的夸奖。 难道说是之前海瑶设计的一切对他的打击太大了,那种一夜之间事业和名声都坠入谷底的感觉想必非常的不好受,甚至能够让一个不可一世的浪荡子迅速的成熟了起来。 最起码让闵奕知道了即使背靠资本在娱乐圈也不是万能的,想要重新翻身还是得靠自身的努力才行。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在结束了每日都要和蒋蕾汇报情况的视频通话后,海瑶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微微出了神。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难移,以闵奕那长期养成的不可一世的性格来看,她总觉得这次哪里好像怪怪的。 等到回了魂,海瑶眼珠微动,看向了窗外被夜色笼罩的树枝,在微风的吹拂下毫无规律的左右晃动着,就像是怪谈故事里会吃人的妖兽。 缓缓站起了身,她本想走到窗边把那层毫无遮光效果的薄窗帘拉上,却无意间瞟见了楼下那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闵奕? 不确定的皱了皱眉,海瑶在脑子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前,身体就已经抓过一件外套迅速的冲出房间下了楼。 基地的夜晚到处都是一片浓郁的黑,为了保险起见,每天集体训练结束后剧组都会选择关闭各个角落里的摄像头,这样一来周边的光线就显得愈发的昏暗了。 不远不近的缀在了前方那道身影的后面,海瑶脚步轻到几乎没有半点声响,路上她还顺便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了。 都这么晚了,眼瞧着男人还是朝着基地大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自然而然的,她就联想到了前两天乌洁和她的一段闲聊,对方表示曾经在某天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看到了闵奕出现在操场上。 当时海瑶只是单纯的觉得狗男人没准是娇气的睡不惯这边的硬板床所以失眠了,现在看来貌似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几十个呼吸之后,眼看着前面的闵奕离着基地大门越来越近了,她甚至能够看到透过浓密的绿化带的缝隙,街边有明黄色的光滴滴点点的照了进来。 忽地,海瑶回忆起了她刚刚接手原主身体的那天,曾努力翻找过脑海中零散的记忆,试图找到一些筹码能够与之抗衡。 那会儿太有用的没找到,只不过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如今细品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是原主张海瑶退圈后第一次被网暴崩溃的时候,她几番请求和闵奕见一面都没能得到当事人的同意,最终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做出了跟踪的决定。 未曾想一跟就跟到了一家私人会所,那家会所地处偏僻,出来迎客只有一个管家似的人物,于是原主便趁着有人进进出出的时候,成功的溜了进去。 里面是一副纸醉金迷又污浊不堪的肮脏景象,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窝在沙发里和别人正喝着酒,神智都不大清醒了的闵奕。 那天男人言语上的羞辱和落在脸蛋上的两巴掌,原主至死都没能忘记,但海瑶看到的可不止这些。 会所内的空气里所弥漫着的淡淡的、微酸的可疑味道以及和平时状态明显不太一样的闵奕……深深藏匿在深处的答案,好像即将要浮出水面了。 大门缓慢打开的吱嘎声在这时成功的将海瑶从回忆中剥离,在亲眼目睹闵奕上了路边的一辆轿车扬长而去后,她旋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万禾娱乐流落在外的少爷果然牛逼,就连张荣山都不得不对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对方每天都外宿的违规操作。 至于外面到底有什么值得闵奕这样来回折腾,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在原地又停留了好一会儿,海瑶这才转过身子准备返回宿舍,脚下的步伐悠闲而又自在。 就在此时,乌云刚好飘过,恰好遮住了天上悬挂在那里的半月,周围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彻底黑暗之中,同样也掩盖住了她眼底瞬间迸射而出的光。 第四十四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4) 这天夜里,海瑶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然后不到凌晨四点就爬了起来,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边饶有兴致的刷着手机,一边分出了一点心神随时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在四点刚过的时候,一道人影晃晃悠悠的顺着塑胶跑道往宿舍楼的方向走了来,瞧着身高和走路时候的形态,应该是闵奕无疑。 虽然因为天色尚暗看不真切对方此时脸上的神情,但是依旧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和几个小时前的状态完全不同了。明明男人在离开基地之前整个人都是焦躁不安的,这会儿却周身都萦绕着餍足的气息。 哒哒哒。 海瑶眯了眯眼,无意识的用手中的电话敲击着木质的桌面,其实破绽早就有,只不过大家在平时并没有太过在意罢了。 就比如之前,她还一度怀疑过闵奕是不是有狂躁症,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过格的举动和言语,但表情控制经常失灵,情绪不稳定到随便拉过一个刚刚入行没多久的艺人估计都做的比他好。 原本她还觉得这人大抵是自身条件优渥到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后来经历的不少事,细细想一想又好像不是这样。 还有就是,除了闵奕之外的其余八名艺人,在正式训练后的每一天都是有着微小的进步的。偏偏只有他,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成绩还算可以,接着就越来越拉胯,每一个科目都是男人堆里吊车尾的,身体情况没有提升反而在肉眼可见的退步当中。 而且他每天清晨刚开始训练的那两个小时内是状态最好的时候,过了那个时间段便会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起来,不管做什么动作都给人一种异常艰难的感觉。 唔…… 直到目送着对方进了宿舍楼,海瑶才慢吞吞的收回了视线,他们这批人进入基地培训已经整整一周了,每天那么变态的训练强度再加上偷偷摸摸离开基地出去续命,算起来闵奕大概一天都睡不上三个小时,想来已经徘徊在极限的边缘了吧? 这样辛苦也要咬牙坚持着,闵奕想的无非就是通过张荣生的这部电影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重回娱乐圈那备受优待的中心地带罢了。 怎么说都是相识一场,她倒是不介意再帮他万众瞩目一次的,至于后果如何,又关她什么事? 毕竟当初原主在苦苦挣扎哀求的时候,闵奕也完全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海瑶一向相信天道好轮回,做坏事必定会有报应的。 收回了视线并顺手把窗帘重新拉好,她带着愉悦的心情又躺回床上去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到了五点准时爬起了身,洗漱完毕后先和乌洁、陈颖一起吃了点早饭,随后三人便前往了就在餐厅旁边的室内训练场。 刚一进场馆,三人就看见了周教官正站在前方用于自由搏击训练的场地边上,一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每个艺人的训练情况表,一边笑吟吟的和旁边的人说着些什么。 虽然那名陌生人的身体被周教官遮挡住了大半,但海瑶等人依旧能够从所剩不多的特征判断出对方肯定不是小李教官和小徐教官。 远远望去,来人比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周教官还高出了半个头,身上的穿着倒是和教官们大差不差,同样的健硕有型。 许是看到有人过来了,那人在和周教官交流了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很久就从场馆侧门消失了的身影,海瑶的眉间闪过一丝不大确定的疑惑。 “周教官早上好呀!”相处久了就会发现,陈颖是个性格活泼的姑娘,只见她蹦蹦跳跳的凑到了周教官的身前,笑嘻嘻的开了口:“教官,你黑眼圈好重啊,是不是又熬夜计划着怎么修理我们了?” 周教官失笑摇头:“按你那么算,我全脸都长满了黑眼圈,就我这个肤色你还能看出眼底特别黑?” “你们三个还是快点热身吧?今天带你们玩点好玩的。” 说话间,又有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周教官便挥了挥手,同别人说说笑笑去了。 陈颖则是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对着身边的两个人嘀咕:“好玩的好玩的,每次给咱们加码都这么说,等到培训结束,我一定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让他叫我女王大人!” 乌洁噗嗤一乐,冲着女人摆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海瑶自然也跟着笑了笑,接着就微微掀了掀眼皮,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跟在影帝王铭盛身后进来的闵奕。 对方比正式培训之前的确瘦了不少,可这里的每个人从外型上看几乎都瘦了一些、黑了一些,所以他便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突兀。 可大家瘦归瘦,精气神却是在的,只有这个狗渣男像是被妖怪吸食了精气一般,高大的身躯无端透出了几分不堪一击的单薄。 仔细一想,闵奕自事业开始起飞之后,的确基本上没接过什么综艺,即便是接了也全都是飞行嘉宾什么的,随录随走。毕竟综艺再怎么都和拍戏不一样,剧组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里面发生过的事也不会经过剪辑发出来,真遇到什么事情要好操作的多。 这样一看,个中所隐藏着的猫腻好像愈发的耐人寻味了几分。 而他这次下定决心过来参加电影选角,无疑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且遭受了无比残酷的内心煎熬的。 “好了,好了。”周教官的忽然发声打断了海瑶的思绪,只见他手持着众人的训练情况表,表情玩味的开了口:“各位老师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进步都很大,作为教官,我很感谢大家的付出与配合。” “这么多天,想必每个人都学习到了不少的技巧,但是在我们这行里可是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流血不流汗,等于啥都白干。”周教官说到这还顿了顿,在看到大家的神色都瞬间紧张了起来后,有些不怀好意的扬了扬眉。 “所以我在今天特别为大家安排了一次周考,算是对各位老师之前的努力做一个验收,周考的项目是自由搏击,形式为不分性别的混战。” “啊?” “这……这不纯属占人家女同志便宜呢吗?” “笑死,这便宜你敢占啊?回头网上不还得炸了,全都是骂你不尊重女性的。” 男人们在对面乱成了一团,说什么的都有,这边的陈颖也噘着嘴抱怨了起来:“你们看吧,我就说这货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还想让我们男女对打?” “不如换个角度看问题,就算女对女,你如果抽到了乌洁的头上……”海瑶张嘴劝慰。 陈颖下意识的就打了个哆嗦,瞬间就觉得这个规则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要知道乌洁可是有童子功在身上的,从之前的训练情况来看,和对面几个男艺人打起来谁输谁赢都不一定呢。 “那么谁想先来挑战?”周教官笑眯眯的打量了一圈众人,最终把视线落在了三名女士的身上:“不如女士优先?” 陈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甚至都挤出了双下巴,险些用尽全身力气来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情愿。 海瑶面色倒是没有怎么变,看着十分的无所谓。 这时乌洁突然上前一步,盯着对面的六个男人笑得多少有点意味深长:“那就我先来吧,教官。” “好啊,大声喊出你想挑战的对象的名字。”周教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六名男士均不由自主的偏过了头,试图躲避乌洁的注视。这明显就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死局,他们打赢了一个女人不仅很有可能不会受到夸奖,大概率还会得到一波一波的讥讽,要是万一没赢那就更糟了,到时候挨的骂怕是要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在现场那有些诡异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下,乌洁最终伸出手点了点那位男打星,对方一时间迎战也不是,不应战也不是,过了几秒后只能哭丧着一张脸站了起来。 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眼下的状况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两个人都是打星,乌洁输了那就是在情理之中,不会让太多的网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瞎鸡儿的发表意见。 很快,其余人就把场地最中央的位置让了出来,只留下了他们站在原地蓄势待发。 随着周教官的一声令下,二人很快就缠斗到了一起,而且不愧都是专业的,一出手就能看出到底有没有。两个人动作之间的速度都极快,每一招都让围观的众人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生怕谁一个没躲避成功,会直接挂了彩。 好在乌洁和男艺人都秉承着点到为止的安全原则,在十多分钟后就分出了胜负,以乌洁在体力上不如对手充沛,惜败一招收了场。 “很好……”周教官满意的在二人的训练情况表上写了两句身后,紧跟着再次抬起了头:“下一组你们俩谁来?” “我来吧。”海瑶学着乌洁的样子也上前一步,不远处的陈颖见状便对着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陈颖的想法也很简单,女艺人就剩下她们俩,不如干脆凑成一对,到时候谁输谁赢都没关系。 但明知道这个想法的确是最安全的海瑶此时却也只能给了女人一个抱歉的眼神,接着视线一一扫过对面仅剩下的五个人,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位的身上。 “我选闵奕。” 好听的女声在空荡的场馆中响起,话语中所代表的含义成功的让除了周教官之外的所有人都一哽。 原本还有些生气海瑶不给面子的陈颖,脸上的神情由原本的失望转为敬佩仅仅只用了半秒,而正瘫坐在场地旁边调整呼吸的乌洁更是隐蔽而又干脆的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至于当事人闵奕,眼底的不可思议几乎满到要溢了出来。 这人疯了吧?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四十五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5) 在场的其他艺人在这一刻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微妙了起来,实在忍不住的干脆把头扭向了一边,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整张面皮都在微微抽搐着。 只有王铭盛,大概是圈里的地位摆在那里,压根不怕得罪的人的脱口而出了一声:“哇哦……” 周教官虽然不大理解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大家的反应都如此的奇怪,但也并不影响他开口催促:“闵老师,人家张老师都大大方方的发出挑战了,您意下如何啊?” 闵奕此时犹如被人架在火上烤,其实这件事表面看起来不好解决,可实际上也不没有那么难。 只要他大大方方的应下来,再大大方方、态度很好的挨个打,回头经纪团队搞一波舆论营销,没准还能收到点意想不到的正面效果呢。 坏就坏在,这会儿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经纪人根本不在身边,他又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自打出道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直接在心里把对面笑吟吟的女人骂了八百个来回。 这时王铭盛恰好又出了声:“闵奕,你待会儿可悠着点,海瑶到底是女生,出手太重可是会被喷的哟~” 这话冷不丁一听好像是在劝说,不过仔细品品颇有一种拱火的意思在里面,毕竟闵奕眼下还没说同意这次的对抗呢,他可倒好,直接把这件事给拍板定了下来。 海瑶闻言,不由得似笑非笑的瞟了此时正蹲在场边的王铭盛一眼,这人是不是也和闵奕有仇啊。 有仇也没什么可值得惊讶的,就闵奕这幅鬼德行,娱乐圈想看他倒霉的不在少数。 同样,想要和他攀上关系的会更多。 这不那边王铭盛的话音刚落,这边就有另一个二线的男艺人站了起来,主动开了口:“张老师,要不然我和你切磋一下怎么样?奕哥他早起的时候跟我说过有点不舒服,来这边本也是想和周教官商量着请一天假的。” 海瑶不相信似的‘哦’了一声,目光开始在男人的身上打转。 经过长达一周的操练,不知对方的身体是真的撑到了极限还是怎么的,那张帅气的脸这会儿看起来的确透着点苍白的病态。如果事实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般的话,狗渣男身子骨比一般人虚就可以解释的通了,因为底子早就在平日里的放纵中被掏空了。 许是被她那略带侮辱性的眼神刺激到了,闵奕那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忽地爬上了一抹极不正常的红,脑子一热便站起了身:“好啊,这局我应了。” 都是一起进入的基地,受的也是同样的训练,他还真不觉得自己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在答应的话说出口后,闵奕就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着,不如自己也像刚刚乌洁那组似的,最后把场面弄得好看一点,到时候他再大度的和张海瑶来个握手言和…… 不知为何,他忽然回忆起了那次手掴女人的感觉,呼吸竟变得急促了几分,一直处于麻痹状态的神经明显变得活跃了不少。 说起来复杂,但实际上这一切也就发生在两分钟内。 自从海瑶主动提出想要挑战闵奕的那一刻起,直播间里的人数便开始蹭蹭蹭的往上窜,观众们这口气可是整整憋了一周,一旦有了发泄口,简直是热情的吓人。 屏幕上飘过的弹幕由原本稀稀拉拉的十几条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秒钟几百上千条,密密麻麻的几乎要把整个画面都遮挡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刚刚是幻听了吗?张海瑶说的那句话真的是我日夜都在脑子里幻想的那句吗?’ ‘6,我要给我奶奶上柱香,并且告诉她磕be了的cp终于开始撕逼了!!!’ ‘天惹,我本来都困了,坐在桌前马上要睡着了,姐姐一句话就给我整精神了!’ ‘姐姐牛逼!姐姐冲鸭!!!’ ‘虽然这个场景的确是大家都想看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张海瑶有点太冒险了,女性在先天上就比男性弱势,待会儿一不小心会挨揍的吧?实在是有点太冲动了。’ ‘闵渣男他敢!’ ‘对啊,他不敢的吧……傻子都知道一举一动正在被直播,要是把前女友欺负的太狠了,女quan网友们保证重拳出击,锤的他不知东西南北。’ ‘闵狗他慌了慌了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跪求直播间里的大神把他刚刚震惊的表情做成动图!’ ‘前面的有啥想不开的?用水帝的脸做表情包,这种表情包存在手机里也不怕晚上做噩梦?真是晦气!’ ‘有一说一,用来侮辱人还是挺好用的,还有为啥叫他水帝啊?’ ‘水漫金山的影帝啊,笑死,之前金花奖上获奖的影片,找了老牌影帝给他抬咖这件事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人家老牌影帝的团队已经在人前人后阴阳怪气很多次了。’ ‘好捉急!闵奕怎么还不答应啊?他要不要这么怂啊?’ ‘笑死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我都可以细品一万遍!太精彩了!’ ‘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估计刚进直播间的人都一脸懵逼,咋的?这是张海瑶跟闵奕求婚了?!’ ‘啊,王铭盛太牛了!!!王铭盛一定也看闵奕不顺眼很久了吧?他可是圈里人,从他的态度就能看出张海瑶一定是受害方!’ ‘感谢王影帝为我家海瑶仗义执言~感谢所有人对海瑶的心疼,下周海瑶参加的综艺《惊奇挑战》会在太阳台播出哦,到时候大家记得关注一下,美女既有梗又有脑子,绝对不亏的。’ ‘姐姐姐姐姐姐,好美好美好美,好辣好辣好辣,斯哈斯哈……’ ‘我要准备录屏了,不管结果如何,接下来的场面觉得这辈子都难见了,大概会是十年后还反复被人提起来的经典程度。’ ‘哇,闵奕这种人竟然还有朋友会维护?站起来的这个叫什么啊?把想当舔狗的意图都写在脸上了。’ ‘请大家理智发言不要乱黑,我们成成只是心软的烂好人,他同情闵奕身体不适也有错?’ ‘是哇,感觉直播间里有带节奏的,大家别被转移视线。’ ‘呀呀呀呀呀呀呀!闵奕竟然真的答应了?还以为他要认怂。’ ‘还不如认怂了,而且他现在做出那副老子天下最牛的表情给谁看啊?明明是他的错不是吗?’ ‘……闵奕怎么瞧着很激动啊?和前女友打架让他感到很爽吗?这货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拜托,任谁被持续泼了小半年的脏水都会不开心吧?好不容易有个合理合法的机会发泄一下,这也要挨骂?’ ‘前面的粉籍太明显了,你看你哥哥此时脸上的病态神情吧,你愿意被家暴干脆毛遂自荐一下算了。’ ''网络上戾气真的好重,有些人的嘴巴未免有点太毒了吧……'' 弹幕上的每个人都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互相之间也是争论不休,可即便是这样混乱的景象,在海瑶和闵奕双双对立的站在训练场的最中央的时候,直播间里惊人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前一秒还在爆炸式增长的弹幕,下一秒突然很有默契的全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几个手慢网友的评论零星的从屏幕上方缓缓飘过。 好像大家伙都生怕错过任何一帧精彩的画面。 “开始!” 随着周教官的一声令下,海瑶几乎没有给对面的人任何一点准备的时间,全身早就积蓄满了的力量使得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直接冲了上去。 闵奕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那张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脸就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人在危急时刻,身体总会先一步大脑做出反应,他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躲避开海瑶那直冲向他的拳头,脚下一晃,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一边。 这一幕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干懵了,啥情况啊?这种躲避的招式周教官好像没教过,看起来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好歹有点偶像包袱吧,回头还不得被人放在网上嘲讽至死啊。 海瑶见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反而是收了招式,垂手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手脚并用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人,俏脸上是丝毫不加遮掩的讥诮。 而她这种表情落在闵奕的眼里,让他心头堵得慌,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急于做些什么发泄出去。 连日备受折磨的神经在这一刻拉扯到了最紧,男人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全身颤抖,只是不大明显,从镜头中看不真切。 紧接着在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闵奕便一声不响的发动了攻击,到底是有那么多天训练的基础在,他的拳脚挥舞起来看着也挺唬人,不是软趴趴毫无力气的那种。 对此,海瑶只是暂时收敛起了表情,脚下灵活的一一进行了闪避。 期间两个人有过几次实打实的肢体冲突,看起来实力旗鼓相当,一时间估计难分胜负。 海瑶也不急,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在闵奕咬的紧的时候还干脆绕着训练场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一开始众人还没觉得什么,慢慢地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闵奕的体力未免也太差了些,这才几分钟啊就看起来两腿打颤了? “张海瑶!”闵奕追的来了脾气,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即将体力不支的事实,下意识的大喝了一声。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么一喊前面跑的正欢的人影还真就猝不及防的停了下来,这一停可就坏了事,他完全来不及在这样短的距离内收了正在快速奔跑的脚步,于是乎只能直直的撞了上去。 “呵……”海瑶低笑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半蹲下了身体,顺利的躲过了闵奕慌忙之中击出的一拳,复又站起了身。 这么一站,远远看去就好像她被闵奕伸手圈在了怀里了一般。 迎着男人那愕然的目光,海瑶粲然一笑,猛地勾起了右手,气势汹汹的轰出了一拳,速度之快让体力已经消耗殆尽的对手根本无从躲避。 可在半路,她又毫无预兆的把拳头展开呈掌状,力度丝毫不减的直奔着闵奕的左脸就去了。 下一秒,啪! 一声脆响响彻了整个训练场馆,在众人不可思议的视线里,闵奕那高大的身躯被打了一个踉跄,更是直接偏了头。 明明可以用拳头,偏偏用的是巴掌。 这一下子,伤害虽然没多大,但是侮辱性却直接拉满了。 “真的打中了?”无辜的女声在寂静的场馆中响起,海瑶看起来有些吃惊的抬手捂住了嘴:“真是对不起啊。” “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弱嘛。” 闵奕:“……” 其余人:“……” 差不多得了姐,这话说的真的怪气人的。 第四十六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6) 回应她的是闵奕那因为气愤而赤红了的眼。 “闵老师,咱们就算平时自由搏击训练的时候,这种意外也是避免不了的,再说我刚刚也道歉了,你真不至于用这种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吧?”面对男人那十分不善的模样,海瑶却浑然不惧,甚至还无语的摊了摊手,语气和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然而她这边话音还没落下呢,对方就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怒吼,迈开步子朝着她直直的冲了上来! 只可惜,闵奕那已经冲上了大脑的火气注定无处发泄了,刚跑出去没两步就被周教官伸出手给拦了住:“闵老师,按照规则这一局结果已定,刚刚如果是在战场上,张老师完全可以趁机割破了您的喉咙。” “凭什么?”他像是不服气一般,试图逃脱周教官的钳制。 这时王铭盛又再次开了口:“闵奕,输了就是输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有什么丢人的?” 方才主动起身想要帮忙的男演员也跟着出言附和:“闵老师,这种类型的对抗赛就是充满了未知性,你身体不舒服还能表现的这么好,的确非常的不容易。” 话里话外像是在指责张海瑶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不远处的乌洁和陈颖在看到依然想要纠缠不休的闵奕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丝丝的嘲讽和不屑。 更甚者陈颖还没怎么掩饰的嘟囔了一句:“纯属上不出来厕所赖地球没有吸引力了这是。” 听到这话,乌洁十分配合的低头轻笑出声。 像是被周围那细密的笑和不大明显的议论声进一步刺激到了,闵奕手脚的动作幅度更大了一些,只是周教官对他来说更像一座巍峨的山,任由他再怎么闹腾,也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在几分钟后,他也只能被迫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往后退了两步,但那双犹如淬了毒一般的目光,却未从海瑶身上移开半分。 接着闵奕便一言不发转身朝着场馆外走去,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应该就结束了的时候,期间他路过了摞满了各类器材的地方,忽然抬起脚狠狠地朝着叠高高的椅子踹了过去。 哗啦啦…… 铁质的椅子瞬间塌落了一地,他像是还觉得不解气似的,又侧身一脚踹到了装有球类的铁质推车上。 推车的小门被瞬间弹开,伴随着散落了一地各种打球小球,大家清晰的听到了一声充满了暴躁的‘艹’。 如此莫名其妙的发泄过一通后,闵奕终于顺着场馆的大门彻底离开了,留下了在场的艺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到底是周教官心理素质过硬,似乎完全没有把之前的突发状况放在心上,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然的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表格后才缓缓的扬声道:“下一位那就陈颖陈老师来吧?” 原本还在愉快吃瓜的陈颖一下子就哭丧起了脸,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最终选了王铭盛。 他们两个人的对抗就没什么亮点可言了,陈颖虽然有军旅背影,但是是文艺兵,唱歌跳舞什么的一向不怵,体能耐力训练也是名列前茅,就这个拳脚上的东西一直差点意思。 不过为了电影的角色,她还是咬着牙和王铭盛来回了几招,即便撞的小臂生疼、眼眶含泪的也咬着牙坚持着,没有轻言放弃。 按理来说,她这样努力的拼搏理应得到不少网友的夸赞的,可眼下明显不是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仍然继续沉浸在海瑶打在闵奕面皮上的那一巴掌的威力里不可自拔,完全顾不上其他。 ‘是谁爽了!是我爽了!!!天老爷啊,果然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看到!’ ‘张海瑶这姐能处,网友之前在网上说相看原配手撕渣男,结果有巴掌她是真扇啊!’ ‘姐姐杀我!打人巴掌也太帅了吧!!!!’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诶,这种情况如果闵奕报警的话会怎么办?张海瑶会不会有麻烦啊?毕竟全程都有直播……’ ‘自由搏击这个项目,互相有点肢体冲突很正常吧?想要习武得先挨揍,这个道理还有人不懂?’ ‘闵奕还报警?他哪来的脸啊拜托!’ ‘而且艺人过来选角培训之前,应该都有签合同吧?毕竟他们都是上赶着想要得到张导电影中的角色,就算缺胳膊断腿了也和张导没关系。’ ‘不懂就问,看到这些艺人我怎么感觉身手想要练也挺简单的呀?都打的很好,特别是张海瑶,太让我吃惊了!’ ‘简单?笑死,谁练谁知道,这些艺人在短时间内只是学了个皮毛,看起来唬人罢了。不过不得不说剧组请过来的教官水平确实高,能在这么几天就帮着大家学会了花架子,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同意前面的网友,其实仔细看是能够发现这些明星们的下盘不稳,动作力度也也不够的,这里面稍微专业一点的就是以打戏出名的那一男一女,还有张海瑶。’ “???说乌洁和另一个男打星我理解,再怎么说这二位现在的成就都是大家一部戏一部戏看过来的,说张海瑶我可就不理解了,你该不会是张海瑶的粉丝吧?也不能因为她运气好赢了闵奕就瞎吹啊!” ‘我可没瞎吹,实事求是罢了,爱信不信。’ ‘完全看不懂大家在吵什么,艺人的工作是演员又不是运动员,不专业不是很正常吗?’ ‘嘻嘻嘻嘻嘻嘻嘻,我就知道闵奕挨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你们的评论吵到我的眼睛了!但此情此景,我也想为大家献唱一曲:好运来~你说好运来~’ ‘其实有位仁兄说的很对,张海瑶的确算这里面练的比较好的了,虽然刚刚她和闵奕打的那场总体看起来两个人像是在闹着玩似的,但是镜头的失真感好像让大家都忽略了,闵奕可是一个身高180多的男人!张海瑶每一次的躲避和出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分毫不差的精准让我感觉很可怕,而且她下盘真的很稳……免鉴定,我是某武术机构的教练,从业六七年了。’ ‘所以张海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也是有这个可能的吧?之前就有底子,然后装弱麻痹对手,借机报了出轨之仇。’ ‘张海瑶也没有很弱啊,大概你们都没注意,她之前一周各种训练项目一直都在中上游的,不过就是日常表现的不够抓马,所以都没怎么注意她。’ ‘作证,她刚开始训练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基础的样子,可是每天都在进步神速也是真的。’ ‘所以她是个天才?’ ‘人又漂亮,又是个天才,同样是女蜗造人,人家是女娲毕设,我是女娲随手甩的泥点子!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 ‘只是不知道张导这部电影里的女性角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莫名觉得张海瑶这种腹黑属性很带感啊,张导不如考虑一下?’ ‘还是算了吧,是选角又不是选美,她和《无限营救》哪里搭边了?我看乌洁不论从外型还是别的方面都是最合适的。’ ‘支持陈颖!陈颖的演技有目共睹!’ ‘支持乌洁!’ ‘支持张海瑶!’ 很快,弹幕的风向就转成了各家粉丝的大pk,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把闵奕今天丢尽脸面的事情给遗忘了,这边在直播间忙着替自家偶像站台,那边直接把#张海瑶闵奕对打#这样无比吸引眼球的词条给送上了热搜。 缺德的网友们意料之中的把直播视频做成了动图,闵奕被扇巴掌和连滚带爬的两段喜提全网最受喜欢的表情包之最,说是在网上刷屏了一整天也不为过。 在事态变得有些失控的时候,闵奕的工作室突然跳出来嚎了一嗓子,表示网上疯传的表情包已经损害了闵奕的个人形象,严重影响了艺人的心理健康,打算对制作和传播的相关人士保留追责的权利。 此话一出,反倒是踩到了网友们的神经,不仅转发表情包的动作愈发猖狂了,甚至还有人着手分析起了海瑶和闵奕的对战视频。 这一分析可就坏了,有人言辞激烈的指出,闵奕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大对劲,要么有病要么嗑药了。 也许第一个提出这种观点的网友只是气不过工作室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所以才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一个引子彻底引爆了大家那福尔摩斯般的热情。 一小部分人支持闵奕有某种精神疾病这个论点,并翻出了不少他火起来之前的新闻作为佐证,证明这种狂躁的性格真的是有迹可循的。 另一部分人则是觉得他看起来真的是会嗑药的那种人,翻找过往的新闻那都算小儿科了,甚至还翻出了很多大众都没怎么见过的照片及影响资料,力证闵奕极有可能有着长期的不合规用药史。 一条条的评论里太多有理有据的怀疑了,很容易令人信服,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哪个马甲的背后躲着的是什么样的大神。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网友大多都是没啥判断能力的,只会跟在别人的身后大声狂喊对对对。 而才结束了周考的海瑶这时独自走出了训练场,一掏出手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繁荣景象。 她承认,这会儿的舆论风向有她在背后操控的原因在。 那天夜里在发现了闵奕的异常行踪后,她就连夜联系了蒋蕾,招式不在老,有用就行。 虽说这一波未必就能彻底搞定闵奕,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日后总有破土发芽的时候,海瑶可不觉得狗渣男是完全无辜的。 再者说机会这个东西,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在娱乐圈这种地方,要是一个人真的被盯上了,早晚有一天会露出破绽的。 大致翻了翻微博上的内容,海瑶满意的眯了眯眼,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突兀的脚步声。 收起了手机,她狐疑的侧过了脸。 第四十七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7) “冀总?”海瑶有些惊讶的嘴巴微张:“还真是您啊?刚才在训练馆里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眼前的冀宇身上的穿着和几个教官极为相似的作训服,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肌肉看起来竟丝毫不逊色于周教官,男人身材不错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不错。 “嗯。”冀宇微微颔首,在听出她话语中的隐藏含义后,眼底迅速的划过了一丝笑意:“我和周涛是老朋友了,恰好今天有时间就过来叙叙旧。” 老朋友? 海瑶很是诧异的扬了扬眉,周教官据说多年前在国内知名特种兵小队里服过役,后来兜兜转转又去了国外参与维和行动,之后才退役回了国内发展事业。 隐晦的将对面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笑吟吟的开了口:“冀总胆子真大,就不怕待会儿被人认出来引起骚动?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基地到处都是摄像头,保不齐明儿一早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就是‘风行老总微服私访为哪般’这类的标题。” “不会的。”冀宇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他既然敢来,对这点自然是有底气的。 而且他当然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甚至于前两天他还会时不时的跑到网络直播间去看上一会儿。 海瑶许是不知道,她在烈日下整个人有多闪闪发亮,亮到冀宇每次都能第一眼就发现她的踪迹,紧接着心底那不明的藤蔓便又会缓慢的恣意生长,犹如重新见到了阳光一般茁壮不已。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天的假期是之前几个日夜的奋战才换回来的,但当他真正站在那人对面的时候便知道,这一切都十分的有意义。 许是刚刚才完成周考的缘故,这会儿海瑶的双颊上还沾染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的血色,鬓角处的发丝也全都被汗水浸湿,服帖的贴在了额前。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冀宇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顺势问了一句:“你刚刚是故意刺激闵奕的?现在网上的那些传来传去、似是而非的消息应该也和你脱离不了干系吧?” “哇!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海瑶闻言瞪了瞪眼,却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 她这副又坦荡又蔫儿坏的模样反倒是令冀宇一阵语塞,然后失笑的摇了摇头:“想法是好的,手段略显温吞了一些,再加上对方背靠万禾娱乐,你这场仗或许要打很久。” “无所谓啊。”海瑶一派轻松的耸了耸肩,语气淡然:“如果是比命长的话,看他那副身子骨怕是也活不太久,我等得起。” 冀宇觉得新鲜,面前之人那不加掩饰的算计却意外衬的五官愈发的灵动飞扬了,正午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脸上,连鬓边的小绒毛他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要不要同我合作?”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合作?”海瑶是真有些没想到,主要她本质上就是风行的员工,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个资本得到了大老板的亲口邀约啊。 不解的眨了眨眼,她不确定的道:“怎么合作?” “最近万禾娱乐在圈里搞出来的动静颇大,还有试图倾轧风行资源的苗头,我看万禾不顺眼很久了,闵奕这条线索权当你在此次合作中的贡献了,如何?” 其实冀宇此言也不虚,风行和万禾从一开始就像是同一个山头上的两只虎,一旦相遇到一处,早晚会有一场恶战。 从资历上来算,万禾是要比风行老上许多的,风行也许算外来户,可商场如战场,从来都是胜者为王的地方,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说,更无太多道理可言。 起初,风行规模不大,万禾也没有现在这样风光,两方都只顾着闷头做大做强,一时间倒是相安无事的。 后来双方都逐渐成长了起来,偏偏娱乐圈就那么大,资源也是有限的,如此冲突算是慢慢显现了出来,大小摩擦不断升级,这就是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 原本冀宇是打算着从正面将万禾步步击破,不料就在刚刚,他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闵奕是万禾老总私生子的这件事,虽然在圈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新闻了,但对于大众来说,这则消息怎么都值得细品一万次。后续如果再加上闵奕长期滥用违禁药品……应该会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说万禾娱乐于圈里一直都是蛀虫一般的存在,霸王合同、压榨艺人、威逼利用艺人勾结权势早就形成了常态,拔掉这根毒瘤没准还能还娱乐圈一个天朗气清。 话又说回来,以冀宇的能力,如果想还能查不出闵奕有问题吗? 只能说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将这个只会仰仗父辈鼻息的蛀虫富二代放在眼里过,关于这一点,他的确还是想感谢海瑶一番的,要不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闵奕的不对劲,又用计激怒对方使其露出了破绽,想要在万禾娱乐的维护下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大容易。 而且此事如果操作得当,没准还真能让风行省下不少的力气。 “等于说我仅仅只需要付出一条闵奕极有可能涉du的小道消息就能和冀总您合作了,然后还能坐享其成的看着他倒台完蛋?”海瑶的语调中不由得充满了怀疑,就像她过去说的,完全不曾期待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冀宇不着痕迹的扬了扬下巴,很好的抹去了攀升到了嘴角的笑意:“我觉得挺等价交换的,你有疑义?” “当然有,要不然冀总您还是开口让我做点什么吧?不然这好处我拿的不安心。”海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连连摆手。 本来后面还想跟着一句‘实在不行我可以主动让您潜规则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面对‘再生父母’开这种玩笑不大礼貌,便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不安心?这话你也说的出口。”冀宇似乎有些嗤之以鼻,前段时间不过是陪吃一顿饭就敢要价一部戏的女主,眼下竟然还会觉得心虚了。 微微垂眸思索了两秒,他复又发了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答应我事成之后无偿出演一部作品吧?” “哈?”海瑶一脸‘你是傻子吧’的表情,没听说帮了人忙还要双手奉上作品给被帮忙的人增加曝光率的。 “别高兴的太早,这作品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到时候可千万别后悔。”冀宇抢在她即将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之前,成功的堵住了她的嘴。 “既然冀总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答应的,回头合同拟好了联系我的经纪人就好。”海瑶心想着,风行传媒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司,总不会让她去拍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作品,便大方的伸出了手去。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冀宇面色如常的抬起右手握了上去,只有那忽然乱了节奏的两声呼吸才能察觉到他内心的一丝不同寻常。 女人的手如上好的丝绸,让他内心深处不久前才停止了生长的藤蔓再次恢复了活力,一点点的将他的心脏完全包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了起来。 “呀。”训练场馆里传出的声音使得海瑶迅速的收回了手,接着便打趣的看向了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的男人:“冀总还想继续站在这边多久?估摸着一会儿人就都出来了……” “还是说您要跟周教官继续叙叙旧?” 冀宇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训练馆侧门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背后再次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女声:“下次有饭局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次服务的,千万别客气!” 脚下一顿,他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终于唇角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然后便快步消失不见了。 这边冀宇刚从侧门回了训练馆,那边几名艺人就都陆陆续续的从里面了走了出来,一脸委屈巴巴正和乌洁诉苦的陈颖在到了海瑶身边的时候还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刚刚和谁说话呢?” “不知道啊,食堂新来的颠勺的吧。”海瑶随口胡说。 “说到这,咱们赶紧去吃饭吧,周教官上一秒还在威胁我们下午要继续玩点好玩的,我看丫的不扒下咱们一层皮他真的誓不罢休!”陈颖言罢,分别用两只手臂跨住了身边的两个人,三人一起吵吵闹闹的朝着餐厅所在的方向去了。 那天到底冀宇是何时离开的,海瑶并不知情,不晓得是不是有了大佬承诺的缘故,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特别注意过网上有关于闵奕的风向了。 好像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冀宇在她的心里成为了一个值得信任的存在,这种感觉要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花费心思多琢磨一下,但当下明显是什么机会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了。 当天下午,海瑶他们就被一辆大巴车拉到了距离基地不远的一处海边,在周教官那慈祥的注视下,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之前只有在电视中才看到的场景。 海浪一波一波的拍在正在海边做俯卧撑的众人身上,那里的海水就像周教官的心一样冰冷。 第二日,头一天被操练的头昏脑涨的艺人们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无精打采的出现在了往常的集合地点。 直到和周教官一起出现的lucy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瞬间把大家伙炸了个清醒。 “什么?” “真的假的?” “闵奕主动退出这次培训了?难道是觉得输了丢脸?!” “要么就是身体真的不舒服了?” 嘶…… 相比于周围人的惊讶,海瑶虽然脸上也露出了适度的不解,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该不会和冀宇有关系吧…… 要么说这人能处,每次手脚都快的不得了,遇到事是真上啊! 第四十八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8) 面对众人的疑问,lucy却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只是在宣布完这个消息后与周教官互相点头示意了一番,随后便迅速离开了。 在接下来那一上午的时间里,艺人们显然也压根没啥多余的精力去继续关心一个已经放弃了此次培训的掉队者。 当海瑶全身是汗的脱力倒在了草坪上的时候,天空中高悬的烈日所散发出的强光毫不留情的洒在了她的脸上,微微眯起了眼,她任由胸膛上下起伏,努力平息着因为过度运动所造成的呼吸疼。 这时,陈颖拽着乌洁坚强的顺着草坪爬到了她的身边。 陈颖更是趁着此时已经走到远处,不知正在和另外另外教官说着什么的周涛不注意,偷偷摸摸的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不知道早上直播间的网友们在听说闵奕被你扇退赛了会是个什么反应,我可太好奇了。” 女人说话的声音微不可查,毕竟周边还挂着不少的镜头呢,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我的天……!”下一秒,陈颖忽然没能控制住音量,一下子惊呼出了声。 好在她及时住了口,一脸兴奋的又凑近了海瑶和乌洁一点,语速都比刚才快了几分:“你们起床的时候都没看新闻吧?” 乌洁闻言觉得荒谬:“就连洗个脸、吃个早餐都要争分夺秒的,哪里有时间看那东西。” 他们这些人每天训练完毕回到宿舍,能把自己丢进洗手间洗干净就已经是毅力超群了,基本上都是沾枕头就能睡过去的状态,虽然没有人规定不让他们碰手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无情的运动量比什么规矩都要好用。 “昨天后半夜的时候,有营销号声称闵奕和万禾娱乐老总关系很不清楚。”陈颖已经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却还是觉得不保险,冲着其余两个人招了招手,三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了一处去。 “不清不楚?”乌洁似乎非常惊讶,一脸三观被震碎的表情,即便圈里玩的荤素不忌的多了,可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认识的人翻了车。 这么想着,她还一脸震惊的瞄了近在咫尺的海瑶两眼。众所周知这位可是闵奕相处了多年的前女友,如果消息是真的也太可怜了吧! 前男友又是出轨又是和同性富豪玩的花,简直是极品渣男般的存在。 而察觉到女人怜悯注视的海瑶,则是有些无奈的眨了眨眼,没吱声。 陈颖见状笑嘻嘻的开了口:“乌洁,你怎么和那群网友似的想象力那么丰富啊?难道你不知道闵奕和万和娱乐的老总实际上有血缘关系?” 听到这话,乌洁更显错愕,错愕之余还带着一丝好奇。 她前些年在娱乐圈里一直都是底层的存在,这些‘秘闻’一向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即便最近这两年状况好了不少,但也肯定没有别的明星那样消息灵通。 昨天夜里,网上的确又是好一番的风起云涌,先是有营销号爆出了闵奕和万禾老总之间频繁私下见面的消息,还配上了多张很具有说服力的清晰大图。 一向喜欢揣测艺人私生活的网友们瞬间便闻声而来,特别是这次的当事人之一几个月前才因为出轨被大家伙围攻了一次,众人踩起来那更是毫不嘴软。 各种嘲讽开的没半点留情,有些人直言,怪不得闵奕出道之后再怎么作也是会有资源,一朝翻身之后更像是开了挂一般,还有不久前那个一直存在着争议的金花奖最佳男主角……感情的确是有资本在背后替他保驾护航的,无怪乎男人平日里那样的猖狂。 然而就在一众网友正说他什么应付完女人还要应付男人,精力怎么这么充沛的时候,又突然跳出了一位知情人士,按照这位知情人士的说法,闵奕和万禾老总之间的关系要比网上猜测的更加复杂。 这位知情人士随后po出了一篇长微博,不得不说这个爆料人的文笔是很好的,硬是写了一部短篇小说出来。从多年的一段孽缘,再到今天坐拥了娱乐圈半壁江山的娱乐帝王和不停作死的男演员,指向性特别的明显,文中各种时间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容易就说服了读过这篇博文的网友们。 原来闵奕竟然是万禾老总的私生子!怪不得啊,不过这件事万禾老总的原配和家里的儿女清楚吗?要知道万禾老总当年之所以能够顺利起家还是借了原配夫人娘家的光,这不纯纯的白眼狼? 这爸爸和儿子,自然要比之前猜测的那种关系要牢固的多。 大家伙还没能从闵奕被海瑶扇巴掌的震撼中回过神呢,就被强制性的扔进了另一片一望无垠的瓜田中,简直是一边嚷着吃撑了,一边不要命的继续往嘴里塞。 自然而然的,众人联想到了这次张荣生导演搞得选角培训,于是便开始质疑,以他那样拉胯的业务能力是怎么入了张荣生导演的眼的?这其中是否也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资本交易? 一时间,不仅是万禾娱乐还有闵奕,甚至连张荣生的声名都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不知是被逼无奈,还是觉得自己与亲生父亲的关系被曝光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亦或是张荣生私下里和他取得了联系。总之闵奕在相关新闻被爆出没几个小时,工作室方面就出了面,澄清了入选此次电影选角培训是公开公正透明的,并愿意主动退出以证清白。 回应是一贯的避重就轻,只谈电影选角,对于万禾娱乐提都没提。 这件事网友们的重点本就没有放在张荣生的身上,在声明发出之后火力就迅速转移了,直接严重到闵奕过往的所有作品都遭到了强烈的质疑。 同时,万禾娱乐的股价也遭遇了强烈的波动,大抵股民是会担心这样劲爆的豪门秘辛最终会对公司的未来发展造成一定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海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必担心闵奕那个渣男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完全可以专心的继续搞选角培训了。至于相关事件的后续进展会如何,她相信冀宇是有相对应的考量的,也会在合适的时间出手,自己更无需对此感到忧虑。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是一起培训的艺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惊奇的发现,没有闵奕在眼前晃悠了之后,海瑶整个人就好像开了挂一般,每一个训练项目直接冲的比乌洁还拼命,而且从骨子里往外散发着一股狠劲儿。 周考过后,周教官就把周考的模式变成了日考,起先的两次,海瑶还会在乌洁手底下吃亏,经常狼狈不堪。 但是很快乌洁就惊讶的发现女人能和她对抗的回合数越来越多,接着逐渐的可以平分秋色,直到最后竟还隐约的压了她一头! 别的项目,海瑶就更牛了,有的甚至可以强刚那群男艺人。 如此一来,众人再看向她的视线就慢慢的有些变了味儿。不过也许是托了训练全程网络直播的福,没有人会蠢到在那么多网友的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就这样剩下的八位艺人终于迎来了此次选角培训的最终章。 两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其他几个明星来说,或许更像是做了一个冗长而又辛苦的梦。他们也不能说是没有收获吧,只是没有海瑶那般硕果累累罢了。 在默默无闻了一周后,她猝不及防的靠着猛扇渣男前男友的巴掌出了圈,整整霸榜了两天的文娱热搜。然后很多路人慕名而来想要瞧一瞧敢当着几十万观众面儿掌掴别人的奇女子到底是何等模样,这一瞧可就彻底出不去了。 有的惊叹于她的美貌,有的痴迷于她的性格,更多的是折服于她超强的个人能力。仅仅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她全网粉丝数量就直接翻了一番。 在基地呆的最后一夜,艺人们和刚来的那天一样,在餐厅high到了半夜,期间大家喝酒、聊天十分和谐,有的酒精上头说到动情之处还会互相之间抱头痛哭,场面看起来既混乱又搞笑。 彼时海瑶正手里握着酒杯,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意,盯着旁边因为谁少喝了一口酒而纠缠到一起的陈颖和乌洁,未曾想裤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震,清脆的提示音淹没在了餐厅嘈杂而又鼎沸的人声里。 顺手掏出了电话,她却在瞟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内容后,不解的蹙起了眉。抬眼确认了一下这会儿已然快双双从凳子上跌落在地的两人的确快要接近不省人事了后,这才放下酒杯走出了餐厅,缓步来到了操场中央的草坪上。 前方正站着三道身影,看起来颇为熟悉,海瑶自然也注意到了附近几个摄像头都还在正常工作着,心下便对即将发生的事有了点谱儿。 不得不说这张荣生还真喜欢搞这些奇奇怪怪的场景,该夸他不愧是个专业拍电影的吗? 估计接下来是准备宣布此次培训的最终结果,电影中各大角色即将花落谁家确实值得期待,可他们确定眼下餐厅里东倒西歪的那波人能配合最后的这场全网直播? 真是期待明天一早大家醒酒时候的懊恼呢,想到这,海瑶适时的回了神,扬声叫道:“张导。” 张荣生装模作样的转过了身,就站在他两侧的两个人也紧跟着回了头,意料之中的是那个年轻的吴姓编剧和制作人老李。 见状,她又一一问了好。 只是当海瑶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冷不丁的撞进了吴编剧那略显炙热的目光中,她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心下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第四十九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49) “张老师,咱们又见面了。”张荣生开了口,那副略有些装逼的做派在夜色中看起来多少有点像神经病:“咱们长话短说,通过这次选角培训,你可以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潜力!” “很荣幸您当初能够同意参加电影的试镜,今天我们三个也满怀欣喜的通知您,不论是网络直播间的民意票选,还是我们几个共同商讨出的结果,都非常希望您能够出演《无限营救》的女主角!” “……”好是当然好,只是海瑶在惊讶之余,一直在心头萦绕着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而且这种宣布结果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别具一格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艺人都在刚刚经过了一轮酒精的洗礼,这会儿大家不说是蓬头垢面,那也一定都不怎么精致,再配合上操场里这昏暗的环境,摄像头找出来的不是一脸惨白就是一脸幽绿,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在给恐怖片选角呢。 内心吐槽归吐槽,海瑶还是开口礼貌又带着几分激动的答应了下来,紧接着张荣生便冲着她点了点头,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当中。 这就结束了? 足足反应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然后在神出鬼没的lucy的示意下,和三位剧组大佬道过别,转身朝着宿舍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待到走出监控范围后,海瑶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个不显身形的隐蔽位置,扬起下巴静静的观察着操场中间草坪上的动静。 果然,很快陈颖就摇摇晃晃的从餐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三分茫然和七分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憨态。 张荣生又张嘴说了一通,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海瑶根本就连个尾音都听不到,只是从陈颖肢体动作上来判断,对方不仅没失望还觉得有点高兴? 看到这,她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破土发芽了。 紧接着的那两名男艺人也是和陈颖差不多的反应,海瑶微微眯起了眼,春天夜晚那已然有些温热了的风吹拂过她的发丝,落在她的脖颈上带来了滴滴点点的痒意。 就在她微微出神的时候,身侧却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张老师现在是在赏月还是赏人呢?我怎么觉得您得了电影女一号的角色,却并不是那么的高兴呢?” 抿了抿唇,海瑶浅笑着扭头看向了不知何时过来的吴编剧,对方正用右肩倚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怀中抱着的是那个到哪都不会离身的笔记本电脑。 “我很高兴啊,怕是夜色太浓,吴编剧眼花看错了。” “对了,之前我参加试镜的时候,张导可是说过只要选角培训结束,便会立马筹备电影开机的相关事宜,不知道开机时间定没定下来?剧本大概哪天可以给我?” 听到她这一连串的问话,吴编剧却破天荒的露出了不大自在的表情,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这一刻,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海瑶的脑海中迅速闪现,她深觉荒唐的试探性开了口:“该不会实际上这个剧组压根不存在吧?” “诶?张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剧组的话,我们不就成诈骗了?”吴编剧连连摇头,努力否认着:“开机该准备的都准备差不多了,现在就差……就差一个剧本了。” ???? 海瑶呼吸一滞,大脑反复咀嚼消化着男人话语中的含义,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词穷。 “所以压根没有什么选角培训,我们这长达两周的努力合着成全了一场骗局?你们靠着直播赚的盆满钵满,等到一切到了尾声,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个不存在的角色便开始了毫无期限的等待?” 这无本买卖属实是让他们玩儿明白了。 “不不不不不,事实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张老师!”面对她那犀利的质疑,吴编剧慌里慌张的大声解释着:“剧本的大概故事框架一直是有的,只是张导和我们所有人都对这个作品有着太高的期待,这才怎么写都不满意,先期废掉的剧本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可以堆满一间小卧室了!” “只是那么多版本里,都没有我们苦苦寻找的灵魂,眼瞧着进度停滞不前,张导才突发奇想,出此下策。” 按照吴编剧的说法,实际上能够进入此次选角培训的都是张荣生个人非常满意的演员,既然之前那么多版本的、漫天想象的剧本写不出他所期待的血和肉,那就直接把血和肉放在编剧的面前,只需要往里面填充骨架就好了。 依着每个艺人各自不相同的、鲜明的性格去塑造一个又一个人物形象,也就是说先有的演员人选,才有的电影角色。 这也说明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开始被送入基地的九名艺人,只要表现的不太拉胯,最终都是能够顺利出演这部电影的。 无怪乎当初闵奕说什么都要挤进来培训名单,到了这边又咬着牙硬撑了那么久,感情他早就知道角色订制这么一回事。估摸着他的团队和公司都深知想要重新翻红的困难度,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当然要死死的把握住了。 “6。”最终海瑶只是红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冰冷的音节。 这群人果然在玩一个很新的东西,为了让这么多知名演员放下顾虑陪着他们瞎折腾、寻找所谓的灵感,竟敢凭空编造出这样大的一场谎言。 “您千万别觉得失望!通过这两周的时间,我现在灵感爆棚,每一个角色都不停的在我脑海中疯狂叫嚷着要出来!”吴编剧说着说着,看向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无比炙热。 “张老师!你就是我的第一灵感来源,你这两周的表现堪称完美,只要你肯签合同,我跟你保证!这部电影的一番绝对是你!” “天知道我对于这次剧本的所有构思都是来自于你,张老师,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只要你点头,咱们就共同创造一次电影史上伟大的奇迹!” 这语气听起来未免也太像传xiao头子了,但是海瑶却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透出来的,强烈而又纯粹的赤诚。 大概真诚才是最大的杀器,换做别人在知道真相后,或许才不会愿意浪费时间去赌一个有黑历史的骗子剧组,但海瑶偏偏不是一般人。 上辈子在商场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对她来说,生活从来都是一场不能够提前预知结果的豪赌。 想要在娱乐圈混出一点名堂,一步一个脚印一向都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而且这样重要的讯息吴编剧却单单选择透露给了她,除却被她忽然戳破的困窘,大抵也是有几分真心在里面的。 于是,海瑶重新扬起了一抹笑,并伸出了手:“那就合作愉快了,吴编剧。” “合作愉快!”回应她的是对方那努力压抑也没能控制住的、响亮而又充满惊喜的男声。 如此,在网络上炒的轰轰烈烈的电影选角培训就这样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顺利收官了。除了半路退出的闵奕,八名艺人竟然都得到了出演电影的机会,虽然男女主角最终落入了影帝王铭盛和海瑶的手里,但好歹大家都真正的做到了没有空手而归。 对于这个结果,大部分粉丝都表示很满意,虽然有的对于各自偶像所得到的角色番位略有微词,但也仅此而已,在网上抱怨抱怨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蒋蕾和助理小寒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等在了基地大门外,海瑶在二人的陪伴下顺利的回到了家。 然后又用了两天的时间和《无限营救》的剧方签订了合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与此同时也不能闲着,她偶尔会出去参加个活动什么的,还和蒋蕾一起接触了几个其他的剧方。 毕竟是刚刚顺利拿下了张荣生执导的电影的女一号,听起来多少带点牛逼,之前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剧方也都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日子里,娱乐圈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万禾娱乐的老总在网上各种揣测叫嚣的舆论中,无比高调的带着闵奕出席了自家公司的一场重要宴会,据相关媒体报道,宴会上原配夫人和一对子女的脸都绿了。 老头子的这一举动无疑彻底坐实了之前的传言,算是把闵奕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亲自承认了男人的确是私生子。 外界对于万禾老总的这一做法议论纷纷,有的嘲讽他不愧是靠老婆娘家翻身的凤凰男,在发达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忘恩负义;还有的说他大概是被老婆压制的狠了,这才会借此机会正式打响了反抗强权的第一枪。 然而关于这件事,海瑶却存在着不同的看法,因为她是知道冀宇此次出手是奔着万禾娱乐去的,想要利用闵奕重创万禾的前提就是要把二者紧紧的捆在一起。 虽不清楚冀宇那边具体用的是什么办法,但显然是有奇效的,在之后的日子里,闵奕愈发频繁的以准继承人之一的身份进出万禾娱乐,甚至比之前做演员的时候还要张扬几分。 他的粉丝见状更是开始了盛大的狂欢,在网上各种吹嘘,到了最后甚至不停的cue到海瑶这个前女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讥讽她有眼不识泰山,这辈子估计都没啥富贵命。 孟小夏也意料之中的追随着闵奕一起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内,不过这些曝光都无关乎她自身的事业,而是以一个女主人公的姿态陪伴在男人的身边,脸上的得意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来,就像是一只骄傲的母孔雀。 只可惜海瑶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存在了,眼下的粉丝量更是十分可观,所以就算那对渣男贱女的粉丝们再怎么蹦跶,愣是没能伤到她分毫,她也从未将那些跳梁小丑放在心上。 这天,她正在公司和蒋蕾谈着工作上的事情,助理小寒却忽然敲门走了进来,递给了她一张全黑底色印有烫金花纹的信封。 “这是什么?”蒋蕾皱了皱眉。 小姑娘天真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行政部的张姐给我的,说是好像从风行总部送过来的,指定要拿给海瑶姐。” 嗯? 海瑶接了过来,打开信封掏出了里面那张十分有质感的硬卡片。 邀请函?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前蓦地闪过了冀宇的那张脸。 第五十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50) 那硬卡片实际上是一张汇聚了圈内各大娱乐公司宴会的入场券,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本市的超五星酒店内。 酒店顶楼是知名的高端餐厅,三面落地窗的超高难度装修能够让人在用餐的同时将整个市中心的景色都尽收眼底。 不过今晚,这里已然没了餐厅往日摆满了餐桌的规矩景象,现场经过改造布置成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宴会场所,许许多多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在场内穿梭着,每一位服务生的脸上也都挂满了热情的微笑。 海瑶和蒋蕾从电梯上刚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纸醉金迷的景象。 一边往里走着,蒋蕾还一边小声的感慨道:“张海瑶,冀总可真是你的贵人,要不是风行总部送过来这张邀请函,咱们金洋娱乐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老总怕是都没资格踏进这里半步。” “放眼望去,随便扯过来一个人都可以称之为资源,张海瑶,你最近又跑出去陪冀总吃饭了?” 对此,海瑶只是扯了扯嘴角,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对于冀宇为什么会忽然邀请她过来这场宴会,她心中略微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事情到底尚未发生,没人敢确定最终的结果到底会如何。 再怎么说海瑶都是不久前张荣生导演钦定的新剧女主角,再加上之前的网络直播热度颇高,一路走来还真碰到了几个人认出她来并主动问好的。 在一一客气的做了回应后,她和蒋蕾一人取了一杯香槟走到了一处僻静所在,蒋蕾则是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再次看向人群时候的表情充满的跃跃欲试,似乎想要大展拳脚一番。 “我好像看到了风行的副总,看来今天冀总不会来了,我先过去打声招呼,你最好也给我出去交一交朋友,别在这里傻站着知道了吗?!”女人扔下这句话后,便穿过人群,匆匆离开了。 海瑶挑了挑眉,慢吞吞地抿着杯中甜滋滋的香槟,顺势把宴会上的来宾都观察了一遍,却并未看到预想之中的身影。 就在她有些出神的功夫,一只白嫩好看的手忽然从斜后方伸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旋即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就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海瑶,刚刚看到你我还以为眼花了,没想到你也在这边呀!”下一秒,陈颖就姿态活泼的蹦到了她的面前。 对方身着一身米色蕾丝高定包身裙,一头半长不短的卷发披散在脑后,平添了几分温柔恬静之感。 “要么我还想着这两天联系你一下,咱们和乌洁一起出去聚一聚呢,对了,你收到《无限营救》的剧本了吗?张导那边怎么还没动静啊,都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再拖下去就要到开机的时间了,咱们还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熟悉剧本背台词?” “不过一想到咱们参加培训的八个人还能在一处拍戏,我就超兴奋的,到时候剧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没见过给人作配还这么开心的影后,你这么不思进取你经纪人知道吗?”海瑶又从路过的服务生手上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递给了陈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玩笑的打趣道。 “作配怎么了?给你作配我输得心甘情愿。”女人笑嘻嘻的回应,一起经历过两周同甘共苦的日子,二人之间早就生出了非同一般的同志情谊,说起话来自然没有那样多的忌讳。 接着两个人便继续站在原地,交头接耳的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脸上均洋溢着好友重逢的喜悦,直到电梯那边传来的动静引发了在场众人的一阵骚动。 海瑶稍稍站直了身体向着那边张望,发现是几个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出了电梯,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逾六十的老头,身后跟着的人中有两个她倒熟悉,正是前几天刚被生父亲自承认了的、摆脱了私生子身份的闵奕和站在男人身边、一副小鸟依人做派的孟小夏。 看来最前面的老头应该就是万禾娱乐的负责人了。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颖只知道闵奕是海瑶的前男友,顿时替朋友打抱不平了起来:“小人得志罢了,也不知道万禾娱乐的老头子怎么越老越糊涂,不过闵奕要是想沾染万禾娱乐的股份也是不容易的,老头子的老婆和那一对子女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表面上话是这么说,她的目光里却不自觉的沾染上了几分同情,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资本在圈里的能量说是无限大也不为过。 原本两个人因为感情的问题闹出了圈,好不容易海瑶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将人踩在脚下狠狠摩擦了,结果丫的扭头就成了资本的一员,这还怎么玩儿? “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海瑶有些顶不住陈颖那担忧的注视,反过来劝说着。 就在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闵奕一行人正好从不远处经过,闵奕在漫不经心的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一瞥后便收回了视线,眸子深处是几欲喷薄而出的蔑视。 “他在神气什么啊!”陈颖气鼓鼓的撅起了嘴。 就在海瑶打算再次开口回应的时候,耳侧却传来了一道意料之外的女声:“张老师,好久不见。” 一扭头,孟小夏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与几个月之前的灰头土脸完全不同,这会儿的她颇有种贵气逼人的感觉。不仅身上穿着的是一线艺人才能接触到的国际大牌私人订制,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最少八位数的钻石项链,项链在宴会厅灯光下显得闪闪发亮,真是富贵迷人眼。 “孟老师看起来气色不错,恭喜啊。”海瑶丝毫不虚,笑吟吟的回了一句。 “你!”孟小夏被她脸上的讥讽之色深深的刺痛了自尊心,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张海瑶,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这句话还给你,同样你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天有不测之风云,千万小心。”论打嘴炮,海瑶还从来没输过,红唇开开合合之间,刺激人的话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倒。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闵奕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张……!”孟小夏瞬间恼羞成怒,发出了尖利而又急促的声音。 但偏偏这时候海瑶举起右手食指放在了唇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想要抱紧闵奕这个金大腿,彻底咸鱼翻身,就要有豪门儿媳的样子。站在这里和一个前女友大呼小叫的再被媒体拍了去乱写,影响怕是不大好吧?” 孟小夏心中明明气的不行,但是脑子里的理智又在告诉她的确不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最终也只能‘哼’了一声,跺脚转身快步离开了。 陈颖对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挤眉弄眼了一番,转身就又和海瑶聊到了一处去,似乎谁都没有将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宴会上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高潮转变成了快要接近尾声的低迷,等到了午夜的时候,现场的人也都慢慢散去了。 陈颖因为明天一早还有别的工作,所以早早就和海瑶告了别,期间万禾娱乐的老总也带着身边的一个助手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至于闵奕那边好像自从进了不远处的包厢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当大厅里的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蒋蕾也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回了来,脸颊因为酒意上涌而有些酡红,说起话来的语调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张海瑶,老娘刚才出去可是给你拉到了一个上好的工作机会,你要红了,你真的要红了!” “对了,今天晚上我一直都没看到冀总的身影,他联系你了吗?” 海瑶觉得有些好笑:“人家为什么要联系我啊?” 蒋蕾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行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也撤?” “再等……”海瑶这边话刚出口,那边电梯处就再次传来了‘叮’的一声提示音,下一秒一队身着制服的警察就从中迅速的涌了出来。 此时依然留在宴会厅里的圈内名流们错愕的错愕,慌张的慌张,紧接着现场就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而警方似乎目的十分明确,一进来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对现场的人进行了一下身份排查,剩下的一部分人便直直的冲着前方的几个包厢去了。 一扇扇的门被打开,很快空气中就充满了一层薄薄的烟雾和一丝丝诡异的酸味。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似乎毫无悬念可言,海瑶在接受完身份排查后就按照警方的要求乖乖的下了楼,和蒋蕾一起站在已然不算寒冷的春夜里,双手环胸的亲眼目送着警方将几个用外套蒙住了头的人押送上了警车。 其中有一身着米色手工西裤的高大身影她瞧着格外眼熟,不久前还很意气风发的闵奕就穿着一条这样的裤子。 警车的蓝红车灯将附近一段道路的映的恍如白昼,好在是深夜,倒是没有太多的群众在一旁围观。 没过多久,在响彻夜空的警笛声下,那几辆警车很快便消失在了无边的黑色中。 就在警车驶离原地的那一刻,海瑶敏锐的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外表十分低调的黑色轿车,刚刚那辆车恰好被停在道路这边的警车遮挡了个严实,完全无人在意。 轿车后座的车窗慢慢降下,露出了冀宇那张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惊艳的脸,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男人还冲着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四目遥遥相对,隔着来往的车流,海瑶忽而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谢谢。”她张了张嘴,无声而又真诚的说道。 第五十一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51) 车内的冀宇许是笑了笑,随后只见车窗重新升起,黑色轿车很快就了无踪迹了。 一边的蒋蕾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等到公司派的保姆车抵达后便催促起海瑶上车,回去的路上,她还颇为惊讶的‘哇’了一声:“新闻这就出来了?事发才多久啊?还没到一个小时呢。” “楼下那么多记者,不被爆出来才怪。”海瑶淡淡的回应。 “不过新闻上面只说了警方夜查某高档酒店并带走了一批人,并没有提及被带走的人的身份信息,所以热度还不是很高。”蒋蕾有些可惜的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接着又迅速恢复了精神:“但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刚刚在宴会现场目击者可不少,肯定有那个浑水摸鱼的会趁机在晚网上搞出点什么动静的。” 毕竟娱乐圈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保不齐谁和谁有仇呢。 果然,第二天一早那条新闻底下的评论数直接翻了几番,起因是有营销号爆料了昨晚警方所突击的场所里面有很多明星在,被带走的其中有几个还是眼下正当红的。 这个营销号还装模作样的给出了几个关键词和疑似涉事明星的姓氏首字母,自然引来了众多网友的热烈讨论。 许是给出的线索指向性太过明显,很快就有四名男星被扒了出来,其中闵奕的名字赫然在列。 大家伙一看便愈发的来了兴致,纷纷猜测这几名男星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才会惹得警方如此大动干戈。网友们的脑洞一向大开,没多久就什么样的说法都蹦了出来。 yin乱party啊……聚众斗殴啊……偷税漏税啊……吸du啊…… ‘怎么又有闵奕啊?我真是看这货看的太烦了!’ ‘他怎么走哪哪出事啊?难道是传说中的扫把星体质?’ ‘之前在张荣生搞得那个选角培训的直播间里,闵奕就一度情绪失控,我记得当时有人说他不是神经病就是瘾君子,如今看来网友的眼睛还是毒,他指定不是啥好人。’ ‘好笑,一群小黑子又开始跳了?造谣全靠你们一张嘴,闵奕现在正好好的在家里呢,你们有什么证据说他被警察抓走了?’ ‘哇,那不如让你家哥哥露个面回应一下吧?’ ‘就是啊,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平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可积极了,这会儿怎么连个屁都不放了?’ ‘所以说是物以类聚吗?能和闵奕这种人玩的好的,我可不信其余的人也是清白的。’ ‘现在看来,当初张海瑶选择果断分手是对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吧!也再次认证了闵奕这个人的确不怎么吉利,人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事业一落千丈,分手了就又好起来了,真是邪门儿。’ ‘提到这个,还有媒体爆料说昨天晚上拍到了孟小夏和闵奕一起进了酒店的照片,结果等到警方抓完人走了之后,现场就只剩下孟小夏一个人了,难道这还不算铁证吗?!’ 各路网友开始了议论纷纷,越深扒就越觉得闵奕大概是真的有麻烦了。 但很快,其他三个男艺人的工作室就相继跳出来辟谣,坚决否认了传言,还搞出了律师函吓唬人。随后闵奕的工作室自然也跟风回应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这波操作下来,还能有多少人选择相信他。 对此,海瑶觉得无比可笑,许是这些人的工作室还对事情的发展报以较大的期望,再怎么说闵奕都是万禾娱乐的公子哥,他们应该在赌,赌万禾娱乐这座大山会想办法把人给保住。 只可惜啊,万禾娱乐眼下都有点自顾不暇了。 借着万禾娱乐老总之子被警察带进了局子的东风,舆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开始攻击起了公司本身,称其为娱乐圈最大的祸害,各种罪行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了。 若是在平时,大部分网友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话,但有了闵奕在前,大家的潜意识里就都会想,能培养出这等猖狂且目无法纪之人的父亲和公司又能是什么好鸟?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做点什么坏事简直太正常了。 于是乎就这样,万禾娱乐的股价出现了自上市以来最大的波动,跳楼式的下跌让股东们叫苦不迭,恨不得从早到晚的拉着闵奕的父亲诉苦,直叫老头应接不暇,很快就因为身心的双重疲惫而进了医院。 他这一倒下,能够当家做主的原配夫人和一对儿女又岂会管那个私生子的死活?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就在海瑶接到《无限营救》剧本并收拾好行李准备做飞机飞往k国进组的那天下午,h市警方的官方账号在微博上发布了通告。 通告的大致内容就是,警方在接到了热心市民的举报后,成功在某某酒店楼上的餐厅包厢内,抓获了刚刚吸食完违禁药品的违法者四名,分别为闵某、王某、孙某和武某。 警方在通过血检等一系列手段确认四人违法事实清晰后,便依法对他们进行了相应的处罚,其中闵某因携带大量违禁药品及经知情人举报曾有容留他人吸du的行为,其性质恶劣已经构成犯罪,警方正在对相关刑事案件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网上顿时一片哗然,在所有人对闵奕等人大肆谩骂之时,万禾娱乐也到了最艰难的时期,不仅几日之内市值就缩了大半,还被好事者各种在网上@,要求警方和检察机关介入调查,看看万禾是否真的有相关违法犯罪行为。 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也不知此时正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老头子有没有后悔过自己曾经莽撞的选择。 “海瑶姐,咱们该登机了。”就在这时,陪在她身边的助理小寒轻声提醒道。 海瑶回过神后站起了身,却下意识的微微侧过了脸,看向了落地窗外。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初夏的空气并不燥热,连空气中都带着令人愉悦的舒适。 她复又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两下退出了微博并打开了微信,里面有个名为冀宇的对话框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祝,电影大卖。 轻笑出声,海瑶抿了抿唇,这边电影才刚刚开机,对方想得倒是挺远。她稍微迟疑了两秒,颇为郑重的回了一句:大卖了请你吃饭~ 随后耳边便再次响起了催促登机的提示音,她这才带上了墨镜拖着行李箱和助理小寒一起飞往了k国。 电影拍摄期间,剧组要辗转于k国的各大城市取景,这里常年气候干燥,到处是一望都看不到尽头的戈壁滩。 飞机一落地,海瑶便依着张荣生的意思,把那头妩媚的长发直接剪成了利落的短发,最长的地方不过堪堪到了下耳垂。 不得不说,这部电影是她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拍的最焦灼最苦的。 因为每一幕都要实地取景,剧组经常几日几日的混迹在沙漠之中,各种物资短缺不说,演员们还必须要在这种无比恶劣的条件下接受着张荣生那对每一帧画面的精心雕琢。 就连海瑶这种演技,一个镜头拍个十次八次的都是常事。 而且张导十分不赞成艺人动用替身,所以基本上大部分的打斗及爆破场景,都是大家亲自上阵完成的,受伤什么的都很常见,以致于到最后最娇气的陈颖都能在手臂被划破后眼睛眨都不眨的用纱布轻车熟路的替自己包扎。 每个人都成长的飞快,不论是演技还是生活技能。 也许是因为电影的取景地在国外,所以国内一直没有什么新闻和图透传出来,电影的官方账号也只在开机当天发布了一张大家拜神的合照,之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惹得影迷们整天是抓耳挠腮的,各家的粉丝也不停的在偶像的私人账号里大声哀嚎着,像是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幼鸟,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直到两个月后,电影的官方终于有了动静,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po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漫天的黄沙,几名艺人正零零散散的、或坐或卧的在沙堆里休息。有的注意到镜头便笑着举起手比了个耶,有的正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有的勾肩搭背的有说有笑。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吹日晒,所有人好像都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而这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一道侧影,只见对方后脊背挺直,衣服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一截接近于健康小麦色的手臂,手臂的肌肉线条无比好看,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那种流畅感。 这人的另一只手里正攥着一件灰突突的外套,头略微低垂,伴着身后的夕阳,很有种英雄远征般的震撼。 那道身影留着一头刚刚过耳的短碎发,即便看不清正脸,也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坚毅与铁血。 几十天的等待才得到这么一张照片,各家的粉丝迅速的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开始争先恐后的在官博下方刷起了屏。就在这些有组织有纪律的评论中间,还有一波路人和电影迷们在猜测着照片中侧影的身份。 他们采取了最笨的排除法,可得出的结果却让人震惊到合不拢嘴。 竟然是张海瑶?! 她不是长发飘飘的仙气挂美女吗?如此出人意料的反差所产生的后劲也是巨大的。 照片发出后的半个小时,#张海瑶姐姐杀我#的词条就以一个火箭般的速度之间窜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热搜榜榜首。 上次拥有这种排面的明星,还是被爆私下里脚踏十几条船的某前顶流爱豆。 什么情况? 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也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一大批一大批的涌了进来。 第五十二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52) 原本《无限营救》的官方也只是想着在快要杀青的时候搞出点动静,算是打响宣发的第一枪,没想到竟然还会拥有这种惊喜。 海瑶的硬照直接帅上了热搜、出了圈,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要不然这样一条登顶的热搜也要大几十万甚至于百万,剧组顿时觉得占了大便宜了。 而那些一开始对于她出演军旅题材电影的女主角颇有微词的网友们,在看到那张极有氛围感的照片后,也逐渐改了口风、转变了自身的看法,甚至有一部分人还表示了一定的期待。 在夏天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无限营救》在k国顺利杀青,整个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也分批次回到了国内。 张荣生团队马不停蹄的对电影进行了后期的制作、送审,为了争抢元旦档,没过多久就在官方账号上陆续发出了不少物料,以期让作品争取到足够的曝光率,拉满观众们的期待值。 中间的几个月的时间,参演了电影的一众艺人也没闲着,张荣生利用自身在娱乐圈里的人脉,替他们联络了好几个正在热播的综艺节目。 于是乎大家便慢慢发现了一根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今儿在这个节目会看到三四个《无限营救》的演员,明儿在另外一档就会看到其余几个。虽然众人都不是以电影宣传的名义上去的,但观众们只要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在一处就会自动做出一些有关于电影的联想,附加效果直接拉满了。 再加上八名主演艺人瞧着关系非常好、非常和谐,外界就对《无限营救》愈发的期待了。 演员一个两个的演技都不错,也没有像之前大多影视剧的演员们互相撕番拉踩,粉丝们也都比较清静,这样一来路人的好感度很容易就提升了不少。 在社会氛围日益浮躁的今天,消费者们就是喜欢这种安安静静只专注作品的做法。在进入十二月份之前,《无限营救》在各大影视相关平台上的观众期待度一直遥遥领先,长时间盘踞在榜首不说,和第二名之间票数可以说是存在着断层一般的差距。 等到了十二月,张荣生团队便正式拉开了电影宣发的帷幕,并确定了电影的首映日期,就在元旦的头一天。 至于首映的地点定在了b市的国家大剧院。 b市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北方城市,又是首都,就连街道的边角都透着浓郁的文化底蕴。 因为要参加电影的首映,张海瑶提前两天就抵达了b市,蒋蕾和助理小寒像之前的每一次重大活动那般,照常跟在了她的身边。 与以往不同之处在于,随着她的商业价值逐渐显现,公司内部也对她愈发的看重,这回还给配了司机和化妆师,一线明星都拥有的个人团队似乎已经开始初具雏形了。 虽然眼下她在金洋娱乐内部还称不上‘一姐’,但蒋蕾一直深信,等到《无限营救》电影顺利上映,这个名号一定离自家艺人不远了! 12月30日的这天下午,外面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天空中的乌云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其中,很有一种随时会压下来的窒息感。 站在五星级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蒋蕾的表情十分担忧:“雪下的这么大,待会儿道路上积雪太深可就糟了,到时候没准首映式都得推迟。” 站在她旁边的小寒是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没怎么看过这样大雪的她反倒是觉得十分神奇,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瞪的圆溜溜的,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 正在屋内化妆做造型的海瑶闻言反应平淡,面上丝毫不见恐惧,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的和造型师讨论起了今年冬季在国际时尚圈内颇为流行的几种元素。 幸好蒋蕾的忧虑没有成为现实,鹅毛大雪只下了个把个小时,之后就转成了飘飘洒洒的小雪,街面上的车和人也都渐渐的多了起来,到处都透着冬日里特有的、冰冷的浪漫。 当天色缓缓转暗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妆造的海瑶也在蒋蕾和小寒的陪伴下到了酒店的大堂里,彼时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外,她拢了拢身上触感很好的仿皮草外套,略微低下头快步的弯腰冲进了车里。 她这两天所住的酒店是剧方出资提供的,这边距离国家大剧院很近,开车约莫十来分钟的样子,就算赶上晚高峰不到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今夜的国家大剧院门前可以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不过因为主办方事先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到位,是以现场的状况可以说是乱中有序,并未出现大面积拥堵的现象。 此时的天空中依然缓慢的盘旋着小雪花,一条长长的、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红毯一直从入场处铺设至了高高的台阶上,红毯两边的警戒线后站满了各大媒体的记者。 即使肩头上的雪花已然融化且浸湿了衣裳,戴着手套的双手也逐渐冻的麻木,那些媒体工作者们也只是缩紧了脖子在原地跺着脚,不肯后退几步去后面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暖和暖和,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抢走了好不容易占到的绝佳位置。 虽然今天只是一部电影的首映礼,但这部电影的导演在娱乐圈里的地位可是不容小觑,前来捧场的明星、大佬们数不胜数,排场甚至不比什么颁奖典礼差,说是星光闪耀也不为过。 很快,第一位参加首映礼的艺人就抵达了,红毯两侧瞬间响起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咔嚓声,闪光灯更是直接把这片区域映的仿若白昼。 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又或者大家都很懂事的不想抢了电影主创团队的风头,最开始走红毯的那些明星、大佬们都穿的相对严实和低调,可就算这样,也依然在b市这零下十来度的冷风中瑟瑟发抖着。 能够先于主创人员踏上红毯的,也都是在圈中有着一定实力和地位的,随着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红毯上走过,各路媒体再次对张荣生的人脉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终于,红毯的尽头那边同时汇聚了好几辆保姆车,接着张荣生便率先下了车,随即八名主演也跟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张荣生笑眯眯的屈起了右边的手,海瑶笑着上前将自己的手臂轻轻的搭了上去,二人相偕踏上了触感柔软的红毯。他们后面紧跟着的是男主角王铭盛和陈颖,至于后面的艺人和编剧、制作人什么的也是三三两两的成了对,相继走入了媒体们的拍摄区域。 海瑶的短发在经过了这几个月后已经长长了一些,被造型师用一双巧手盘在了脑后。 她里面身着一袭大红色的鱼尾裙,外面披着纯白色的仿皮草外套,行走之间一侧的圆润肩膀及大腿若隐若现。 短短的这几个月的时间,她原本白净细腻的皮肤还尚未能够从沙漠的暴晒中恢复,还呈现着一种极具野性美的蜜色,在红与白的强烈视觉冲击下,整个人特别有一种狼性美女的性质,恰好是当今娱乐圈所缺少的类型。 这种十分具有冲击力的美简直是秒杀菲林的利器,红毯两侧大部分的摄像头都在随着她的脚步而移动着,她和身边的张荣生也被迫走上两三步就要停下,等到终于迈上了通往剧院内部的台阶时,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忽然这时,走在二人身后的陈颖发出了一声惊呼:“那不是孟小夏吗?” 听到动静的海瑶下意识的回了头,微微抬眼看向了红毯的尽头处,在主创团队后面走红毯的咖位大多不怎么样,说的通俗一点,几乎全都是挖门盗洞走关系过来蹭红毯和曝光的,只要不要脸就可以。 “哇,海瑶,你最近没看新闻吗?好像是自从闵奕被判了两年的刑后,孟小夏就勾搭上了一个品牌方的老总,两个人被拍到了不止一次呢。这次的首映估计她也是靠着那个老总过来蹭流量的,真是卑微啊,为了曝光她竟然连你的主场都敢来。”陈颖‘啧’了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 “你要是看着心烦,回头让张导安排一下,把她撵走算了。” “撵走?不必了。”海瑶红唇微勾,遥遥的看向因为遭遇了媒体的冷待而战战兢兢的孟小夏。 她自然没有那么大度会原谅对方曾经对原主造成的伤害,但今后却也不会再把这个人放在眼中。 人总要向前看的,她们两个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另一头的孟小夏若有所觉般的侧脸望了望这边,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女人原本那张被冻的发青的脸更是直接透出了几分惨白。 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海瑶的身后、台阶的两侧还堆着高高的皑皑白雪,她就像是一个胜利女神一般藐视前情敌的画面就这样被多家,媒体抓拍了下来。 这张图一经在网络上发表,在海瑶盛世美颜和图片中所蕴含着的狗血故事背景的加持下,热度瞬间飙升。 不仅出现了被一众网友小心翼翼的捧上了神坛奉为神图盛况,甚至于很多年后还会不停的被无数人拉出来舔屏,更是直接替她吸了一波死忠颜粉。 而就在网上那一片沸腾中,国家大剧院内的《无限营救》的首映礼也在万众期待下掀开了神秘的面纱。 第五十三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53) 等到电影的首映礼进入尾声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影迷们都伸长了脖子在电脑前等着,内心对这部从一开始调子就起的很高的作品充满了期待。 而被邀请前去参加了首映的明星、影评人及幸运观众们也没让大家伙失望,几乎都是连夜写出了自己对于这部电影的感想,可清一色的夸赞却难免让网友们心中犯起了嘀咕。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这种现象多半是剧方费尽心思和掏空金钱所做出来的营销效果,被骗的很多次的民众们,内心不由得有些有些犹豫不决了。 但或许因为演员阵容和导演过往的好名声凑在一起,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即便很多人心中存疑,最终还是三五好友结伴勇敢的走进了电影院。 于是《无限营救》在全国各大院线正式上映的第一天,就取得了三个小时票房过亿的佳绩,24小时票房更是直接破了5亿。 按理来说,取得这样亮眼成绩的电影,是一定会突然冒出一批黑粉在网上不停的吐槽的,至于这些黑粉的内核究竟是什么,属于懂得都懂。 偏偏这一次,这些黑粉的战斗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但凡有一个冒头的就会有一大批刚刚看完电影的网友迅速的对他进行反攻,可见《无限营救》的路人盘到底有多大,也足以证明电影的质量是真的高到感人。 眼瞧着电影票房好像窜天猴一样一天一个惊喜,这边的蒋蕾简直每天都是眉开眼笑的,因为她终于实现了自己入行那年的时候所定下的宏图壮志,带出一个一线艺人,成为圈里最得势的经纪人! 至于海瑶则是没有耽搁的进了新剧组,新戏的导演是当年拍《弑仙决》的那个老头。 很多演员在顺利晋级到大荧幕并取得了成功后,是轻易不会考虑返回去拍电视剧的,因为在圈里那叫自降咖位。 不过这老头算得上是海瑶复出之路的贵人,二人之间也有着一份承诺,是以在对方捧着一个据说是呕心沥血之作的剧本出现的时候,海瑶确定了一下档期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次进组她的地位和之前的那时候相比,可以说是产生了质的飞跃,为了感激她信守承诺还收取了极低的片酬,老头把她的戏份安排的很是贴心,每周给她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能够飞往各个城市去配合《无限营救》官方做路演。 这天,海瑶到了z市,刚刚从路演的台上下来,便看到了蒋蕾好一番的挤眉弄眼。 “你眼睛进沙子了?”她一边配合着现场的工作人员解下了身上的麦,一边不解风情的问了一句。 蒋蕾闻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扯过她的手臂直接顺着后台的狭窄走廊就把她往后面的出口方向推,一直推到了门前,海瑶这才注意到了外面停着的那辆眼熟的星空顶豪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这一秒,她的脸部线条愈发的柔和了几分。 大概是《无限营救》首映礼的那天晚上吧,本来两个人说好在电影大卖之后,海瑶要请这位命中的贵人吃上一顿好的,结果当天活动结束之后她就被稀里糊涂的拉到了一家法餐厅里。 当她被冰雪天气冻的凉透了的身体逐渐被餐厅里的暖气温柔包裹,一抬头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对面的那双深处仿若藏有星辰大海的黑眸里。 那一刻,海瑶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就这样,冀宇开始追着她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跑,差不多每次电影路演结束她都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的身影。 和蒋蕾打了声招呼,海瑶便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上前拉开了那辆车的门,一头钻了进去。 “冀总晚上好啊,刚刚听张导说,今天我们电影的票房应该就能突破五十亿了,给你一个机会可以宰我一顿。”嘟嘟囔囔的说完了这句话,她这才发现车内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一扭头就看见了男人正脸色不大好看的坐在那里看着她微笑。 皱了皱眉,海瑶复又开口询问:“最近公司很忙吗?你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 “无事,今天刚好来z市谈个合作。”冀宇一张嘴,平日里很有磁性的声线竟变得有些沙哑。 对于这个解释,她显然是不会信的,抬起手按了一个按钮,降下了和驾驶室之间的挡板扬声问道:“小赵啊,你们老板怎么了?” 前面的司机小赵一边控制着加长的豪华轿车倒出了这条不算宽阔的小巷,一边忙不迭的回应着:“张小姐,老板为了今天能赶来z市连着加了两天的班,昨天夜里就开始发烧,您可得劝劝他好好养病!” “我知道了。”海瑶沉默着重新的升起了挡板,接着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扬起的盯着对面的人瞧:“请问冀总,您见天儿的这么全国的跑,到底是想要包养我啊?还是想要包养我啊?还是想要包养我呢?” 对方的心意她早就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隐约触摸到了,那份难能可贵的尊重她自然也是有所感受,既然自己也并不排斥甚至还很期待,那么也是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被她那熟悉的直来直去弄得有些失笑,冀宇略显不适的抬起手捏了捏眉心:“那你会接受我的包养?” “对于这点,冀总不如还是闭上眼睛睡一觉,做梦来的比较快。”海瑶撇了撇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说喜欢我,欣赏我,又能够保证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的事业,那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考虑接受你的正式追求。” 冀宇的那双原本因为身体不适而略显暗淡的眸子在听到这话后瞬间就有了光亮:“所以你是同意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 许是他的性格使然,即使是在追求喜欢的异性的时候,手段也是异常的绅士与耐心。他就像是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猎人,在不着痕迹的出手扫平了海瑶身边的一切有关于感情的不安定因素后,便隐蔽在她的周围,奉上一场无声而又存在感极强的等待。 “我欣赏你,也很喜欢你。”冀宇在这一刻坐直了身体,直视着海瑶的眼,神情认真而又诚挚。 短暂的沉默了两秒,海瑶慢吞吞的伸出了右手:“冀总,以后的日子,合作愉快。” 冀宇一言不发的也跟着抬起了手,微凉的小手被透着不正常的热度的大掌包裹了住。忽然大掌微微用力,好像生怕手的主人返回跑掉一般,一道道凉意顺着掌心钻进了他的心底,直接让那些已然将那颗心脏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藤蔓瞬间开出了花儿。 “我这人事业心很重的,所以短时间内不会考虑公开恋爱关系。”海瑶掰着手指说道,实际上脑子里想的却是,不公开归不公开,但被拍到了也不会否认的。 但不曾想冀宇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应了:“好。” 面上丝毫不见这么大个商业大佬还要被金屋藏娇的委屈。 “不要过度插手我对事业的规划,当然了,如果咱们之间的关系有朝一日被曝光,难听的话肯定非常多,我不会在意希望你也别在意。” “好。” “万一以后两个人分手了……” “不会。” “我是说万一……” “不会。” “……好吧。”女人妥协的声音随着路上疾驰的轿车,划过z市那干净整洁的街道,迅速的消散在了南方城市所特有的、潮湿的空气中。 最终,《无限营救》以国内票房八十一亿的成绩顺利收官,可以说是创造了国内电影史上迄今为止的一个奇迹。 而且这部电影的脚步并未停滞于此,多个国家都开始和张荣生团队积极接触,想要将其引入国外的电影市场。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网上除了欢欣鼓舞外,也有不少唱衰的声音出现。 可惜注定要让那些黑粉失望了,电影很快就在海外顺利定档上映,等到第一周海外票房公布的时候,众人吃惊的发现,《无限营救》的成绩竟然不比那些本土的大片差,如此结果无疑是给国内的大家伙们打了一针十分有效的强心剂。 海瑶也因为电影在海外同步热映的原因,狠狠地火了一把,甚至还接到了f国知名时尚杂志的邀约,拍了当年五月月刊的大封面。 最终的结果也没让杂志社失望,当月的月刊刚刚发售没两天,线上线下的存货就都被抢购一空了。这样夸张的全球知名度和影响力在亚洲人当中并不常见,没过多久她竟然还接到了好莱坞的合作邀请。 就在网友们都觉得她即将踹开国际市场的大门的时候,海瑶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婉拒了这次邀约。 在一个个人英雄主义极其浓厚的典型商业大片中饰演一个华国籍的小配角,或许播出之后能够看到她正脸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会超过一分钟,她觉得实在是没有出国硬蹭一下的必要。 留在国内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不一定就比草率的跑出去,镀了一层所谓的金后再回国差。 网络上对她的议论声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再多的质疑和嘲讽都注定阻拦不了她前行的脚步,同年的秋天她算是义务作为主角出演的电视剧《那些平凡岁月的幸福》横空出世。 这部剧主要讲述的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时候一个弄堂内发生的故事,不同于《无限营救》中又美又飒的特种兵,她这次扮演的是一个地道又典型的华国女人:温婉、能干、强大而有着额令人钦佩的格局。 海瑶再次让所有人都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好演员就是有着无限的可能。 而这部电视剧也算是成功的挽救了当年略显低迷的国产电视剧行业,全网那逐渐攀升的点击量和播放量很快就占领了最高地。 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好评,年底的时候金花奖公布了本届的候选名单,海瑶不负众望的凭借着《无限营救》杀进了最佳女主角的决赛圈。 没过两天,电视剧届的最高奖项海棠奖也公布了入围名单,海瑶和《那些平凡岁月的幸福》赫然在列! 网民们见状顿时沸腾了,同一年的双料影后那是多大的含金量啊!想到达到这种成就,不仅需要好的作品,更需要逆天的运气。 海瑶真的能够再次创造奇迹吗?! 第五十四章 复出的娱乐圈顶流(完) 金花奖颁奖典礼的时间要先于海棠奖,当天主办方依照惯例采用了全程直播的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届把最佳男主角给了闵奕才造成风评受损,为了挽回原本的公信力,金花奖这两年完全没敢作妖,每一个奖项的得主在观众的们的眼里都算是实至名归。 等到今年的各类奖项的最终结果逐步揭晓后,网友们也都发表了意见,均表示对相关奖项的归属很满意。 总结下来就是,《无限营救》赢麻了,不仅海瑶众望所归的捧起了最佳女主角的奖杯,电影还包揽了包括最佳女配、最佳男配、最佳画面及最佳编剧等其余几大奖项,也算是为这部电影还在延续的辉煌提前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接着没过多久,海棠奖也正式开通了网路投票的通道,为颁奖典礼的顺利召开进行了一番预热。 《那些平凡岁月的幸福》各种票数一直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上,似乎没有人怀疑海棠奖最佳女主的头衔最终会落到别人的头上。 颁奖典礼的举办地定在了气候常年炎热的最南方滨海南城市,这次众星在走红毯的时候,天色还没见黑。湛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艺人们走在扑在一层木板表面的红毯上,身后是碧蓝且一望无际的大海,绝美的背景衬的每个人都潇洒靓丽了两分。 就是在这一天,海瑶再次奉献了一张红毯神图,她身上穿着的是某国际超一线奢侈品牌的手工高定重工蕾丝花裙,远远望去给人以若隐若现般的视觉冲击,头发是不算规整的盘发,上面带着精美的钻石花环。 恰好一阵海风吹过,海瑶依着现场媒体的要求向后扭了扭头,露出了一片流畅又好看的美背。她眉眼灵动,两侧散落的发丝轻轻摆动,配合着随风上扬的裙角,各自形成了一个无比美妙的弧度。 那一秒,好像就连海风都在肆无忌惮的表明着对她的偏爱。 海棠奖的主办方今年突发奇想,据说是斥巨资在海边搭建了一个大舞台,等到夜幕降临后,现场更是被霓虹灯弄的五光十色,到场的群星更像是参加了一个私下里三五好友的聚会,大家都看起来相当的放松和惬意。 就在这种无比和谐的氛围下,台上的颁奖嘉宾适时的拉长了声音,最终身后的大屏幕出现了海瑶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都十分令人惊艳的脸。 “让我们恭喜最佳女主角获得者,张海瑶!” 中气十足的声音由音响放大了无数倍,在n市的海边上空盘旋着,海瑶起了身,在和周边的艺人们一一握手拥抱后,缓缓地走上了舞台,从嘉宾手中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奖杯。 “感谢大家……” 她站在话筒前,面上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一束光刚好在此时从她的头顶上放倾泻而下,使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极具艺术美的雕像,还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配着头上那顶流光溢彩的钻石王冠,使人有一种想要匍匐在她脚下的冲动。 而就在她手握住奖杯的那一秒,各大媒体便都争相恐后的放出了事先早就编辑好的‘双料影视后’的通稿,并配上了前一秒才拍好的照片。 相关话题的阅读量攀升的很快,#张海瑶一年之内登顶视后、影后#的词条很快就出现在了热搜榜上。对此粉丝们自然是好一番庆祝狂欢,就连路人看到了也是直呼牛逼的程度。 可就在这一片欢快的气氛里,另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也在悄然酝酿着,直接把还在看热闹的所有人炸了个晕头转向。 等到海棠奖的颁奖典礼正式结束,海瑶也回到休息室准备卸妆的功夫,蒋蕾面色不大好的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微微弯腰凑到她耳边说道:“闵奕死了。” 嗯? 海瑶眉头一跳,抬起眼皮顺着面前的化妆镜看向了一旁的女人,得到的是对方用力点了点头的、肯定的回应。 “他不是被判了刑吗?” 蒋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送去强戒来着,后来他在里面听说万禾老总忽然去世后受了刺激,精神状态就不大好了,还得了不大乐观的病,至于是不是癌症就不太清楚了。所以由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出面给申请了保外就医,结果没出来两个月就死在出租屋里了。” “消息还是万禾那边的人传出来的。” 万禾娱乐自从当初闹了那么一出后,不说一蹶不振也算是苟延残喘了,早就没了前些年那样的风光。 究其根本,这件事除了万禾当初的负责人决策失误选择了和风行杠上,难道就和闵奕没有半点关系吗?显然,原配夫人和那一对婚生的子女觉得他是有责任的。 至于闵奕到底是不是死于重病,自然不是海瑶该关心的,相信后续警方会还原一个事情的真相。 她垂眸,脑海中闪过的是自己在占据这具身体之前,原主了无生息的躺在那间狭小而又阴暗的出租屋里的场景。那口一直堵在胸前的、属于原主的气,在刚刚听到闵奕身亡的时候,忽而就消失不见了。 某一个瞬间,她甚至好像听到了周边空气中传来的一句细声细气的‘谢谢’。 下意识的抬起手捂在了胸口的那个位置,空落落的感觉让海瑶不适应的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在同一年分别得到了影后和视后的头衔后,所有人都以为海瑶的事业已然到达了巅峰,估计从此再无寸进的可能,但她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走到何处,何处才算做是顶点! 那一年的年底,她力排众议以一个极低的片酬接下了一部民国题材的电影。 外界都以为她是要和一些演艺圈的老前辈走一条一样的路,在拿完了国内的各大奖项后,准备用文艺片转战国外的各大电影节。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出演这部电影,正是源于那日在《无限营救》的选角培训基地里同冀宇之间的一个口头的承诺。 这部电影,冀宇从成立风行传媒的那一天就开始筹备了,直到现在才觉得时机成熟拿了出来。而这部戏,一拍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剧组辗转于全国各地,坚持每一帧画面都是实地取景,不计较经费的燃烧为的就是想要尽量还原那一段民族的血泪史。 对于影片本身,就连张海瑶的粉丝们都没有那么的期待,所有人都以为不过就是一部无病呻吟、悲春伤秋的男欢女爱,借着当时的背景去演绎一些大家所不能够理解的感情。 直到名为《血之花》的电影正式定档上映,人们才逐渐的改变了之前的看法。 影片无关情爱,是以一个普通女性的视角出发,在观众们的眼前真实的还原了那段残酷历史的真相。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它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你的耳边轻声讲述着自己曾经亲历过的惨痛与煎熬,又为了最后的胜利而倍感自豪! 《血之花》在国内的票房出乎预料的不错,接着又去国外参加了几个国际知名的电影节,不为任何的奖项,只为让这个世界看到、听到。 隔年,影片却意外的入围了全球知名金狐狸奖的最佳外语片候选名单。 就是这一年,也让更多的国家认识了‘张海瑶’这张典型东方温婉美人的脸,是以在她随着剧组盛装出席金狐狸奖颁奖典礼的时候,在现场被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明星主动打招呼,还亲切的称她为‘zhang’。 最后,没有辜负国内万千网友的期待,《血之花》成功斩获了最佳外语片这一奖项,当现场的镜头扫过在台下鼓掌的海瑶的时候,很多眼尖的却发现了一个重点。 张海瑶无名指上怎么好像戴着一个鸽子蛋?她恋爱了? 我的天哪!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自从和那个糟心的前男友分手之后,这么多年了女人都是只拼事业,一直没有什么绯闻传出来,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消息一经传出,国内的网络上立刻就发起了‘查找张海瑶另一半’的福尔摩斯活动,搞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蒋蕾的电话险些被前来求证的媒体及圈内人给打爆了,她又一直联系不上国外的张海瑶,干脆烦的关了机落个清净。 要说为什么艺人出国她这个经纪人却没陪在身边,除了冀宇那尊大佛,还谁有让她这个金牌经纪人言听计从的本事? 想到这,蒋蕾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风干牛肉干,愤愤不平的嘟嘟囔囔。 “重色轻友……” 几乎同一时间,远在m国正和冀宇在山顶上看星星的海瑶忽然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不明所以的吸了吸鼻子,她又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婚后我不想去那个半山别墅住,因为出入不是特别的方便。而且我刚接了一部戏,蜜月旅行大概要后补给你了。” 冀宇闻言只是宠溺的笑了笑,接着低头在怀中之人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好。” (完) ……………………………………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海瑶觉得眼皮特别的沉,无奈被脑子里的声音吵的心烦,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副暗青色的纱质床幔,视线范围内的床头雕花及不远处的木质屏风,到处都透着古朴沉静的气息。 无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她登时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有些诡异的香甜味道。 后知后觉的从身下的榻上爬了起来,双脚甫一落地,险些因为膝盖一软就跪在那里。 脑子里闪过一些凌乱的记忆画面,应该是属于原主的,海瑶这才从脱离上一具身体的懵逼中回过神来,心里暗自咒骂了那团自称是天道的白雾两句。 长得好像是坏了的毛豆腐,明明她刚在上个世界寿终正寝,结果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果然到处都是剥削,资本家的内核都是黑心的。 这具身体名叫吴海瑶,乃是京中勋贵人家的嫡女,父亲吴修远官拜正三品翰林学士,母亲赵氏的娘家也在南方颇有背景,这样看来原主理应一直顺顺当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安安稳稳的一辈子才对。 坏就坏在,她是自小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十六年前,吴修远因为站错了阵营被人打压,无奈带着已经快要临盆的妻子南下赴任。万万没想到某日在行至深山老林的时候,忽然天降暴雨,官道变得泥泞难行。 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一行人只能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以期能够寻得一处安稳的地方避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座破庙。然而就在吴修远和赵氏等人刚安顿好之时,庙中就又闯入了另一伙避雨的人。 对方看起来家境也算的上是殷实,和吴修远的闲谈中介绍自己姓王,是打算举家南下做点小生意的。同样他的夫人也是个肚子颇大的妇人,两家聊下来觉得很有缘分,便这么其乐融融的等待暴雨停止,打算天晴之后一路去前面的镇上稍作休整。 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早些时候受了惊吓的原因,赵氏在夜里的时候忽然腹痛难忍,瞧着竟是要生了! 好在随行的下人当中有个经验丰富的婆子,可即便如此,赵氏的惨叫声还是震得庙宇中的乌鸦哗啦啦的飞上了天。 那边赵氏还没能顺利生产,这边王天工的妻子刘氏被吓的也痛了起来,就这样两个人双双在庙中产下了各自的孩子。但还没等两家人开始高兴,破庙的屋顶就因为承受不住暴雨而突发塌陷,瓦片石砾直接落在头上怕是把人都能砸晕过去,两伙人只能各自奔逃,等到回过神之后便再也没能寻到对方的踪迹。 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在逃出庙宇的混乱中,两边的下人竟生生的将两个孩子抱错了。 就这样,原主当了十六年的王海瑶。 王天工明明只是个小商贾,却十分的重男轻女,她自小日子就不好过。没过几年刘氏又生了儿子,对待她便愈发的严苛,动则打骂不休。后来王家因经营不善破了产,只能变卖了仅剩的家财返回了北方老家。 途中,因为小儿子一度病重,刘氏甚至还想把原主卖了给儿子治病,幸好得路过的一官家小姐出手施舍,原主这才暂时逃脱了被发卖的命运。 那位官家小姐叫吴谨柔,正是被吴家当做亲生女儿养了这么多年的假千金。 不知是否因为互相之间存在着天然的亲缘关系,吴谨柔与刘氏一见如故,然而越聊刘氏就越觉得心惊,看着面前那张与自己年轻时候极为相似的年轻面容,她的心中不由得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之后几经周折,王天工和刘氏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于是便打起了算盘。 替高高在上的勋贵人家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他们怎么不得狠狠地敲上一笔好处费?就这样,满心满眼只想着银钱的两口子亲手把原主送回了吴家,甚至没有想过这一举动会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带来什么影响。 好在吴家仁厚,最后不仅认回了原主,还给了王天工和刘氏一大笔银钱。并且因为赵氏舍不得吴谨柔,在征求了王家和吴谨柔本人的意愿后,决定将人继续养在吴家。 原主就这样从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变成了吴家的嫡女,姓氏自然也改回了吴。 只是她却并没有能享受几天的好日子,明明亲生父母待她不错,家中便宜的妹妹也很和善,偏偏她就在偶然一次外出参加宴会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不仅不明不白的失了清白,还要被迫嫁给那个京中有名的纨绔做侧室,过门没些时日就悄无声息的咽了气。 从原主那令人窒息的记忆中剥离,海瑶敏锐的听到了屋外的廊下传来的一阵脚步声,难不成当下就是原主被侮辱了的那天? 来不及细想,她使劲儿的咬了一下舌尖,口腔里弥漫的痛意及铁锈的味道让那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接着她迈开步子行至窗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窗棂撬开了一点缝隙。 下一秒,伴随着一道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原本紧闭着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拉了开。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桌子上放着的香炉余烟袅袅,周围安静的可怕。 第五十五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头长发用白玉冠高高的束起。 他长着一双狭长的眼,面目白净,脸型方正,若是忽略其眼底的不明青黑及脸上的精明算计的话,应该算的上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京中公子哥儿。 听着动静,对方是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才转身将门合了上,然后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到了桌子前。 垂眸看着桌上已然快要燃尽了香炉,男人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喃喃自语道:“吴修远……老子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过了今天……” 白净的面皮上挂着一种令人十分不舒服的微笑,他这才绕过了面前的那道木质屏风,慵懒的掀开眼皮朝着不远处的榻上望去。 怎么会?!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榻上会是这样空无一人的景象,只有上面稍显凌乱的锦被能够表明不久之前的确有人短暂的停留过,一时间因为情绪过于复杂,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转身快步走回桌边的动作也透着十足的滑稽。 伸出手拿起了香炉的盖子,他反复确认了一下里面还有余温的灰烬,然后迅速的直了身子,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不善的视线缓缓地扫过了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在了那扇被撬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上。 “怎么会?!”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直直的冲着那扇窗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自认为不是那种单纯的好色之徒,今日计划了这么一遭也是另有所图,所以事先所做的准备相当充分。为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他甚至早就命人在这屋子的窗户外侧插上了木栓,即便不是那样的结实,但也万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可以摆弄的动的。 终于到了近前,男人不确定而又缓慢的抬起了手,试图去触碰那已然有些变了形的窗棂。 砰! 忽然,他的耳边听到了一声闷响,后脑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刺痛! 就在男人下意识的捂着后脑勺转过了身子,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瞬间就有什么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颈。 他甚至来不及呼救便被那股力量掀翻在地,因为窒息只能发出‘嗬嗬嗬’的鬼叫声,很快就脑袋一偏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刚刚从榻下那狭小空间里钻出来的、有些灰头土脸的海瑶在反复确定男人的的确确彻底晕了过去后,这才松开了用力钳制住对方脖颈的腿。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将上辈子学到的自由搏击的招式拿来实战,她力度大概有些没控制好,还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勒死了。 倒不是说这种无端辱人清白的渣滓不该死,只是还要留着对方来查明一些事情的真相罢了。 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海瑶凭借着原主的记忆顺利的走出了刚刚那间屋子所在的小院。不知是男人对那香炉里的东西太过自信,还是他自己也知道要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亦或是想要对外营造出一种双方偷情的假象,这院里竟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下人的踪迹。 原主今天本来是被亲娘赵氏带着出来见世面的,参加的也只是普通京中贵夫人和小姐们的赏花会,无非就是吃茶、闲聊,顺便在交流一下情报,例如最近京中流行的料子和衣裳款式,哪家水粉铺的胭脂上了新品,哪家子金银匠人的手艺最为出挑。 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赏花宴最后竟然出了那样大的‘丑事’。 吴大学士那个刚刚从老家接来京中的嫡长女竟然与司马县公家的三公子厮混到了一起,那三公子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家中早就有了正妻,妾室通房更是一大堆,实在算不得什么良配。 众人皆说,到底是自小养在老家的丫头,出了这种事倒也不稀奇,只是可怜了吴修远一世的好名声,就这么被不争气的女儿给毁了个彻底。 皱了皱眉,海瑶从逐渐飘远的思绪中剥离,在路过这户人家的花园外时,隐约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热闹的说话声。 脚下一顿,稍作思索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并未选择前去和赵氏汇合。 此时她身上的衣裙很是凌乱,估计头上顶着的发髻也是松散不堪的,以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那些贵妇和小姐们的面前,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路上海瑶十分小心的避开了府内来往的下人,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前方的侧门,拉开小侧门果然看见了巷弄内停着一排挂有各府标识的马车。 靠着原主的记忆,她顺利的找到了吴府的那两辆马车,在车夫那极度吃惊的目光中,淡定的爬上了后面的那辆:“回府。” “小……小姐。” 虽然原主才刚刚被认回没多久,但是车夫还是认得她的,伸长了脖子往后看了看发现没能看到赵氏的身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母亲让我先回府,稍后她会和二小姐同乘另一辆马车的。”海瑶钻进了车内,声音隔着垂下的车帘传了出来。 不知是被她在这一刻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冷凝气势给震慑住了还是怎么的,车夫愣了愣终究是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只慌里慌张的扬起了鞭子,控制着马车缓缓地从这条幽深的巷弄中出了去。 马蹄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了哒哒哒的脆响,海瑶坐在不算宽敞的车里,稍微整理了一番衣裳和发髻。 她也是没想到那个狗逼天道会一声不吭的把自己丢到了一个古代的世界里,更没想到一睁眼竟然会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况。 略微咬紧了后槽牙,海瑶默默地在心底给那团长得像毛豆腐的白雾记了一笔。 等到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吴府的正门外,门房见状急忙上前躬身问好,待到看清从车里下来的人后,门房说不吃惊是假的:“大小姐,您怎地独自一人回的?” 走的时候有赵氏,有对外变成了吴府二小姐的吴谨柔,还有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怎么一眨眼就剩下了海瑶自己了。 顶着经过粗略的整理后,已经勉强能够入眼的仪容,海瑶只是在跳下马车后淡淡的的回了一句:“不耐烦呆了就先回来了,我觉得身子不大爽快,等到母亲和妹妹归府你再让人去我院子里报信儿。” 门房闻言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她没做耽搁的迅速回到了原主的院子里,彼时正在廊下悠闲坐着的洒扫婆子见状很是吃惊的嚷嚷道:“大小姐,这还没到晌午呢。” 话里话外像是在质疑为何这会儿能在院子里看到她,表情并不见自己偷懒被主家抓住的惊慌,语气中也无太多的尊敬。 “哎哟哟,瞧瞧您的裙角,怎的弄成了这幅模样?大小姐,这衣裳的料子可不是大街上的布庄里随便就能扯来的玩意儿,还不是夫人疼你才用了上好的锦缎给您做了衣裙,您也不能这样糟践夫人的心意呀!” 海瑶略微扬起下巴盯着那婆子看了两眼。 原主过去的十几年,在王家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大抵是因为和那夫妻两个之间无甚亲缘关系吧,二人对她一直少了很多的亲近。 打骂属于家常便饭,是以原主的个性被教养的有些怯懦,就算被吴家认回也完全不敢多言多语,更不会去亲生母亲赵氏跟前去哭诉什么。 生怕要求太多会惹吴修远和赵氏不喜,自己就还要回到王家那个阿鼻地狱里继续过着有苦难言的日子。 所以这便是吴府的洒扫婆子都敢随意斥责她的理由?海瑶忽而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在婆子那不解的目光中,她随意的上前了两步,来到了一个离着对方很近的位置。 “大小姐,你可别嫌弃老奴啰嗦,老奴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不大的小院里响起,之后海瑶动了动有些微麻的手,挑眉看着对面那个被打懵了的婆子。 “大小姐!”婆子捂着脸,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的圆溜溜的,嗓门大的不得了:“老奴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还打人呢?!” “跪下。”海瑶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只是冷声吐出了两个字。 ??? 洒扫婆子甚至怀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听错了,随后便摆出了一副泼妇的姿态:“大小姐总得说出老奴到底怎么惹到您了?!您刚回来许是不知道,老爷不仅为官清贵,对全府上下更是亲厚,断没有随意处置下人的道理!” “滑天下之大稽,何时主人家处置奴才还必须要给出理由了?你这是不想跪?”海瑶说着,表情很是玩味,垂眸欣赏着自己的右手,大有对面的人胆敢说上一个‘不’字就再扇一巴掌的架势。 不知是心虚还是想着不吃眼前亏,洒扫婆子眼珠一转,委委屈屈的跪了下去。 “我不说起,你就不准起。”扔下了这句话,海瑶便掠过对方进了正屋。 然而她刚进去没多久,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哭嚎声,那洒扫婆子一边哭一边还念念有词,无非就是替自己喊冤又隐晦的指责她虐待下人。 估摸着这婆子是打算闹的府内人尽皆知,逼着她认怂呢。 海瑶只由着她叫,自顾自的喝了一点屋内桌上茶壶里已经冷了的茶,之后便懒洋洋的倚在了窗下的短榻上。 她就这样眯着眼、养着神,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第五十六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 “吵吵嚷嚷的,这是怎么了?!”伴随着一声呵斥,院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一身着深蓝色裙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看起来大概三十三四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宜所以周身的气质很是雍容,又自带一些书卷气。鹅蛋脸、柳叶眉,五官算不得过分精致,但却给人的感觉很舒适。 这美妇正是吴府的当家夫人,赵氏。 而此时紧紧地跟在她身侧的少女,也是一副明眸善睐的长相,大大的眼、小巧的鼻子与丰润的唇,眼波流转之间带着几分俏皮及大家闺秀般的知礼。 身上鹅黄色的衣裙衬的少女愈发灵动了几分,若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这少女的样貌与旁边的美妇其实并无太多的相似之处,她便是原主养父母的亲生女儿,如今吴府的二小姐吴谨柔了。 只见二人刚刚迈过院子的门槛儿,吴谨柔就注意到了此时正跪在院子中央的洒扫婆子,不由得吃惊的抬起手用帕子掩住了嘴:“刚进后院就听到你这婆子在叫嚷,这是怎么了?” 洒扫婆子知道机会来了,原本跪的直挺挺的脊背瞬间就弯了下来,方才中气十足的模样早就没了踪迹,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的用膝盖蹭着到了赵氏的近前:“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老奴冤枉啊!冤枉啊!” “大小姐不久前刚刚归了府,不知为何就打了老奴一巴掌,还让老奴在院里罚跪!老奴究竟犯了什么错,还请夫人明示啊!” 婆子的哭嚎声本就吸引了不少府内的其他下人,这会儿眼见着琉璃院的门儿开了,都好奇的站在外面朝着里面张望着。 听到她的哭诉后,赵氏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抬头朝着主屋的方向看了看。 今日是朝中曹侍郎的夫人在府中举办的赏花宴,吴修远和曹侍郎同朝为官,关系一向不错,所以赵氏才会在接到帖子后就决定前去参加。 她自认思虑周详,想着也是时候带着刚认回来不过月余的亲生女儿出去见见世面了,毕竟吴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府中的嫡小姐早晚都要融入京中贵女的圈子里的,这种事赶早不赶晚。 没想到,在曹侍郎府上的时候,宴会才刚刚开始,她的那个女儿就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将人家丫鬟端上前来用于净手的铜盆打翻了不说,还弄湿了自己的衣裳。 好在曹侍郎夫人为人一向和善,很快就命下人带着吴海瑶去整理一番,谁知道这一去竟没了动静。 过了很久,赵氏实在不放心,又赶上吴海瑶随身侍候的丫鬟丁香哭着前来报信说大小姐不见了,曹侍郎夫人便随着她一起在府中寻找,未曾预料女儿没找到不说,竟还无意中撞破了一起伤人的事件。 有人在府中受了伤,对象还是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曹侍郎夫人还哪里有心思顾什么赏花宴,告了声罪后宴会便这样草草结束了。之后她才从一直等在侍郎府外的另一个车夫口中得知,女儿竟然乘坐马车先行独自回了去。 胸口憋着一口气,赵氏带着吴谨柔急急忙忙也赶了回来,这些时日她一直害怕吴海瑶刚刚回到他们夫妻二人身边会不适应,所以并没有太过于严苛的教导对方规矩。 可一看这个孩子今日的任性表现,以及把自己院子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做派,她觉得也是时候了。 收拢了思绪,赵氏沉着一张脸,绕过依旧匍匐在她面前的洒扫婆子,脚步匆匆的直奔主屋去了。 “夫人……!” 洒扫婆子还欲继续加一把火,却被吴谨柔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待会儿你且安静的在主屋门外的廊下跪着,母亲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有些事情乃是过犹不及,一个粗使的仆妇竟然步步紧逼,主家一旦失去了耐心,他们这种下等人又能讨到什么好处去? 眸光闪烁,吴谨柔很快就恢复了原本天真烂漫的表情,脚步轻快的追随在赵氏的身后。 在早就赶去门前的丫鬟打开了帘子后,二人这才一前一后的进了主屋。 屋内和吴府后院的大部分房间都差不多,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瓷器摆件儿,都是府内的统一规制,赵氏对这个自幼没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还是有些愧疚的,自然更不会在这上面亏待。 两个人甫一进屋,就注意到了这会儿正倚在短榻上貌似睡熟了的身影。 海瑶这会儿正憋憋屈屈的蜷缩在那里,在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后,整个人便犹如受到了多大惊吓一般迅速的起了身,待到看清此时出现在屋内的人后,才无声的呼了一口气。 “给母亲请安。”她下了短榻,规矩的福了福身。 看着她这张有些惊慌失措又略显苍白的脸,赵氏进屋之前胸口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没了大半,只是表情仍有些严肃:“回府也不和我这个做母亲的打声招呼?去之前在你耳边千咛万嘱咐的规矩,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母亲……姐姐她只是……”站在女人身后的吴谨柔怯生生的开了口,似乎是想要替海瑶求情。 只是她话还没说一半,就被赵氏的摆手搞得噤了声,还顺势递给了海瑶一个有心无力的眼神。 海瑶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半分,神情虽然带着几分局促不安,但却莫名的口齿清楚,思路清晰:“曹侍郎府上的丫鬟的确引着我去了后院的一间客房里,之后说要替我去取换洗的衣物,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我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丫鬟回来,结果一出门丁香还不见了,女儿便只能自己摸索着走出了客房所在的院子。复又想着这样狼狈就算回去花园也是丢母亲的脸,便决定先一步回来了。” “当时女儿身边实在是没有旁人……没能想办法托人去禀告母亲一声,是女儿的错,还请母亲责罚。” 听完这一通明里解释,背地里似乎是在告状的话,吴谨柔眉头微动,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大对劲似的。 丁香原本是她院里的丫鬟,后来吴海瑶回府,为了在赵氏面前表现的乖巧贴心,她便主动把院子里调教好的丫鬟送到了琉璃院。 难不成……勉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吴谨柔斟酌着出了声:“丁香这丫头也是的,哭着跑回花园了和我们大家说找不到姐姐了,可把母亲和我都吓了个魂飞魄散!好在老天爷保佑,姐姐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丁香,刚刚回府的时候母亲已经狠狠责罚过了。也怪那侍郎府后院的道路太过于复杂,这才让姐姐和丁香主仆分离……” “人没事就好。”一番折腾,赵氏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海瑶的身边,伸出手拉着她一起坐回了短榻上:“不过这种在别人家院子里乱走的鲁莽做派日后切莫再犯了,你许是不知道,早些时候就在那侍郎府上险些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海瑶很是捧场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姐姐不知道?”吴谨柔似乎觉得有些奇怪:“是京中司马县公家的三公子,不知为何跑到了侍郎府的后院里,他是在一间客房内被发现的,找到人的时候幸好还有气,看起来像是被歹人袭击了一般。” “说起来……侍郎府客房就那么几间,姐姐难道没看见那司马三公子吗?” 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都在试图把赵氏往某些想法上引,奈何到底是没有被众人抓个现行,至于赵氏更不会觉得自己这个才入京不久的女儿会和司马扬那个纨绔子弟扯上什么关系。 是以吴谨柔的这番意有所指的话,终究是除了惹得海瑶格外注意到了她之外,没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在侍郎府,我的确是没看到任何外男的,母亲。”海瑶慌忙之下一把攥住了赵氏的手,和赵氏极为相似的眸子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真挚。 忽然覆上来、软乎乎的手成功让女人一愣,不过很快她就陷入了女儿主动亲近的喜悦中,还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在海瑶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如此看来你从侍郎府出来提前归府也并无不妥,若是继续留在那里,保不齐就会撞见伤了司马三公子的歹人哩!” 大概是被眼前这一母慈女孝的画面刺伤了眼,孤零零的站在桌边的吴谨柔不大明显的咬了咬唇,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面上的神情,主动上前坐在了赵氏的另一侧,靠着对方娇憨的撒起了娇:“母亲尽管放心便是,姐姐吉人天相,断不会出事的!” “对了,母亲,咱们光顾着同姐姐说话儿,全然忘了院子里还跪着一个哩!”说着,吴谨柔直直看向了对面的海瑶:“姐姐因何发了这样大的脾气?父亲母亲平日待人最为宽厚,是以咱们府上的下人一向十分忠心,那婆子是做了什么惹得姐姐都动了手了?” “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错,婆子跪了那么久又挨了一巴掌,姐姐气消了便也算了吧?”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门外廊下跪着的洒扫婆子此时也十分配合的啜泣了起来。 果然,赵氏闻言也面露了些许的不赞同,虽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质问,但看过来的目光中却满含问询之意。 而面对着这两个人的注视,海瑶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捏起了一旁的真丝手帕。 第五十七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 吴谨柔和赵氏都有些不明所以,拿不准海瑶到底会如何辩解。 下一秒,在她们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海瑶却万分夸张的一甩手中的丝帕,眼眶微红,豆大的泪珠像是不要钱似的顺着脸颊往下落:“还请母亲替我做主!” 原主脸皮薄又是自幼吃了不少苦,该流的泪早在孩童时期就都流干了,王家夫妻就算拿棍子把她打个半死,她都未必能哭出一声,因为她知道,就算哭死了也没用。 这种想法就算回到了吴家也未曾改变过,因为从没得到过任何人的关爱,原主自然也不明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 可海瑶不同,有上辈子影后的演技傍身,哭戏什么的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还能变着花样的哭。 什么梨花带雨,伤心欲绝,高兴的哭,震惊的哭,不敢置信的哭,各种层次各种感情,应有尽有。 重逢一个多月了,赵氏之前对于这个亲生女儿的印象不过就是沉默寡言的,好像没什么鲜明的性格,结果她这一嗓子出来,直接把赵氏给整慌了。 “好孩子,好好的哭什么?有什么事尽管同母亲说就是了。”赵氏连忙道,还伸出手过去轻轻拍了拍海瑶的背。 海瑶抽噎着抬了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顺势扯起了自己身上那因为揍了司马扬而蹭脏了的裙角:“方才我进了院子,那洒扫婆子一盆脏水就泼在了我的身上了,这可是母亲亲自为我选的样式呀!我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结果就这么脏了。” 赵氏定睛一看,那布料上还真有一圈明显的棕色水渍,下意识的便相信了她的话。 就算在曹侍郎府上的时候也沾了一些水,但那可是清水,过了这么久早就应该干了,按理说是不会留下任何印记的。 “脏了便也罢了,我只是想让那婆子跟我赔个不是,所以念了她两句,谁知……”海瑶说着说着就更委屈了几分,拿着帕子拭去了眼角再次流下的泪水:“谁知她不仅不认错,还话里话外讽刺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压根配不上这样好的衣裳,更不值得母亲费心教养!” “我一时气不过,这才动手打了她,没想到她竟不依不饶了,我这才罚她跪的。” “不过谨柔妹妹说的也有道理,父亲母亲待人宽厚,我这样不知轻重,的确是错了。” 耳边听着哭哭啼啼的女声,吴谨柔眼皮登时就是狠狠一跳,有些慌乱的瞄了赵氏一眼,旋即恨恨地咬紧了后槽牙。这野丫头今儿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说起话来伶牙俐齿的,只是不知道刚刚在言语中提到了她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的。 不管有意无意,她还是迅速的开了口:“姐姐说的什么话?此等恶奴胆敢欺主,当然要惩罚于她!” 动作极快的就把自己从中摘了个干干净净。 “岂有此理!”赵氏显然是气的狠了,抬起手用力的拍向了一边的矮桌,随后扬声唤道:“清秋?!” “奴婢在。” 一直在主屋门口守着的丫鬟屈膝应道,清秋年纪大概二十出头,虽然长相平平,但是眉眼之间却透着精明,正是赵氏院子里主事的大丫鬟。 “大小姐的琉璃院着实有些不大清净,你去把那跪在廊下的恶奴掌嘴二十下,然后交给管家吴忠发卖了去。”赵氏吩咐玩,扭头就去轻声安慰一直没有停止啜泣的海瑶去了。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响亮的巴掌声和洒扫婆子那凄惨的求饶声:“夫人!夫人!大小姐她撒谎……老奴冤枉啊……!” 啪! 啪! 啪! 回应她的事清秋那愈发用力的手掌及赵氏冷漠的眉眼表情。 吴谨柔不确定的张了张嘴:“母亲……那婆子我瞧着年纪也很大了,二十巴掌倒也罢了,发卖出去是不是……” “也是平日里我对她们太过宽和,把某些人的心都养大了,竟然忘了自己是奴婢!此番也算是让府内上下都张大眼睛好好看看,对待主子应该是个什么态度!”赵氏似乎铁了心。 渐渐地那婆子说话都开始含糊不清了,但声音却依旧洪亮:“二小姐救命!” 吴谨柔心下暗叫了一声糟,便冲着赵氏福了福身:“母亲,姐姐之前哪里见过这个呢,不如让清秋把她拖走,免得姐姐夜里做噩梦。” 赵氏略作思索后点头同意了。 对方见状忙不迭的转身撩开帘子出了去,没过多久那婆子就彻底没了声音,许是被人堵住了嘴。 小院里很快就恢复了该有的清净,海瑶眸底闪过了一丝玩味,起先还没觉得什么,如今细细品来才觉得吴谨柔这个身体里流淌着王家血液的丫头,也非常的耐人寻味。 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被自己放倒在侍郎府后院的司马三公子,之前就有些奇怪,原主到了吴家之后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的会招惹上那个渣滓。 等到在侍郎府的客房里听到司马扬的自说自话,对方说要吴修远好看,海瑶又觉得原主保不齐是被这个便宜爹给坑了,司马县公没准是和吴修远有仇。 可在事发当时,吴谨柔送的丫鬟丁香却很巧的不见了踪迹,再出现的时候就是跑到赏花宴上大哭小叫的告知众人原主不见了。 再加上方才吴谨柔的那颇具有深意的话和某些反应…… 低头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海瑶顺势垂眸掩去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赵氏在琉璃院又坐了好一会儿,在发现屋内桌上的茶水竟然都是隔夜的冷茶后再次发了好大的脾气,命管家吴忠对剩下的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进行了惩戒,接着就带着海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晚饭是在赵氏和吴修远的青松院用的。 海瑶大概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倒是和原主平日里在自己院子中吃的差不多,只不过琉璃院得到的好像都是一些边角料,份量也小的不行。 比如说一碗鸡汤,其他院子里或许有鲜美的松茸和鸡腿,原主就只能得到一些漂浮着几块口感很柴的鸡胸肉的汤水。只是不知究竟是厨房的下人们也捧高踩低,还是被琉璃院里的那几个心大了的下人克扣去了。 “母亲,您最爱吃的西湖小炒,多吃些。” 随着桌子对面传来的吴谨柔那万般贴心的叮咛声,海瑶也收拢了思绪,表面上依旧有些拘谨的笑着,吃起东西来姿态却是不比那些贵女差。 毕竟在上个世界里,影后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当的,到底拍过多少部戏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自然也掌握了不少看起来有用的、没有用的技能。 古代背景的电影、电视剧海瑶也接触颇多,遇到那种较真儿的导演还会事先安排礼仪培训,即便是眼下所处的这个朝代她之前从未听说过,但基本的东西都大差不差,她端起架势来更是无人能够瞧出什么端倪。 赵氏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吴谨柔给她夹在碟子里的西湖小炒,在观察了一阵海瑶后,眼底透出了丝丝满意。 说起来,这好像是自从她这个真正的吴府千金认祖归宗后,母女二人坐在一处吃的第一顿饭。 许是怕原主觉得不自在吧,一开始赵氏只吩咐了琉璃院的嬷嬷要好好教导她相关的规矩,除了早晚的例行请安外,其余的时间里两个人甚少会碰面。 很难想象,真正拥有着亲缘关系的人互相之间竟会陌生至此。 其实说白了,这件事也不难理解。 若是原主吴海瑶是自小丢了的,那么一朝找回或许赵氏那无处安放十六载的母爱会尽数倾泻而出,恨不得把失而复得的女儿时时刻刻搂在怀中心肝儿、肉肉的叫个不停。 可事实是,赵氏有着另一个女儿,是在她不知道真相的那么多年里,如珠似宝的捧在手心里一直疼爱的吴谨柔。 吴谨柔若是个不争气的也就罢了,偏偏长得漂亮可人,性格又活泼开朗,在京中一众贵女中都算的上是出挑的,曾经带给过赵氏很多的骄傲。 整整十六年,就算一朝当年的乌龙错误大白于天下,可那些朝夕相处过的感情岂能说收就收的? 而且赵氏现在已经三十有四了,原主还有一个哥哥,这两个孩子估摸着早就已经将她的慈母之心消耗的差不多了,仅剩的那些即使都落在原主的头上,也称得上是少得可怜。 其实海瑶是不介意吴谨柔继续留在吴家的,毕竟当初她也是个婴儿,被抱错了又不是她的选择。 至于原主那个性格,就更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了。 可以说,要不是今天稍早些时候对方一不小心露出了一点马脚,海瑶甚至懒得去理会。 “姐姐,你也吃呀!尝尝这道口水鸡,这可是新请的川州厨子做的。”吴谨柔热情的招呼道,用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丫头给她夹了一些菜,主人家的姿态摆的十足。 “谢谢谨柔妹妹。”被挑衅了一脸的海瑶面色不变,顺手拿起了一旁的公筷,夹了一筷子的糖醋鱼轻轻的放在了女孩的盘子里:“谨柔妹妹也多吃些,你祖籍是鲁州,想必是喜欢这道菜的吧?” 王天工的祖籍的确是鲁州,她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然而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成功让吴谨柔脸色大变,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眼眶微红,接着便捂着脸哭着跑走了,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海瑶调整好表情后复又看向了主位上的赵氏。 第五十八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 赵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只可惜海瑶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和之前在琉璃院的时候一样,抽出了手帕一扬,再次轻轻啜泣了起来:“母亲,女儿嘴笨,这是又惹谨柔妹妹不高兴了吗?” “无怪乎之前在王家,母……不对,养母总是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给我夹了菜,我便也想对她好,妹妹这是嫌弃我吗?” “谨柔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是吴府的大小姐,全府上下谁敢嫌弃你?”赵氏只觉得额角跳着疼,原本有些心疼吴谨柔的心思也被刚刚这番话给模糊了。 “那个刘氏,她经常骂你吗?她对你好不好?”她精致的眉皱起,有些急切的追问道。 “……”提到刘氏,海瑶的肩膀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随后红唇微微抿起,轻轻的点了点头:“养母对我很好,都是女儿做错了事才挨骂的。” 她下意识的反应尽数被赵氏看在了眼中,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气闷。 吴谨柔在吴家这么多年过的可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就连吴修远那样古板的士大夫,平日里都甚少会训斥。自己的女儿过了十六年不大体面的日子也就罢了,那王家夫妇竟然还对她不疼爱吗? 眼下赵氏还没往更严重了去想,毕竟那刘氏也是前些日子归京后才发现当年二人在破庙抱错了孩子,这么多年刘氏也是一直拿海瑶当亲生女儿养的。一个母亲对孩子再不疼爱,应该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才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母女二人都有些沉默,当这顿气氛有些压抑的晚饭终于结束后,海瑶便告退了。 等到回到琉璃院,原本站在院中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依着原主的记忆,她确定了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就是吴谨柔送过来的丁香。 “奴婢知罪,夫人已经惩戒过奴婢了,还请大小姐恕罪。”丁香把额头贴在了土地上,显得十分卑微。 另一个丫鬟和教养嬷嬷见状,也有样学样的高呼了一句‘奴婢知罪’。 不知是不是被赵氏下午的时候处置那个洒扫婆子雷霆手段吓到了,三人这会儿看起来都十分规矩,言语之间也再无半点轻视之意。 “起吧。”海瑶只是瞟了地上的三人一眼,接着就径直走向了主屋:“备水吧,我累了。” “是。”丁香爬起了身,和身后的丫鬟、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各自分开去忙活了。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日。 这天一大早,海瑶正坐在铜镜前由着丁香梳头发,忽然教养嬷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大小姐,夫人差人过来让您快些去前门儿呐,好像是大少爷和老夫人已经从饶城老家回来,这会儿已经入了城门了!”教养嬷嬷说到这顿了顿,复又补充了一句:“是老夫人让随行的小厮先骑马回府报的信儿。” 嗯?在原主的记忆中,直到出嫁都没能见到过这府中的老太太和便宜哥哥,怎么这两个人竟回来了? 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若是她没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天在侍郎府吴海瑶早就出了‘丑事’。而这种事赵氏自然是要派人去饶城老家禀报的,估摸着老太太不耐烦见这个抹黑家族名声的孙女儿,更不想回来接受别人的嘲笑,这才迟迟没有归京吧。 “知道了。” 等到海瑶带着丁香到了前院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门外站着一群人,赵氏冲着她招了招手,她也乖巧的去了对方的身边。 “稍后便能见到之前我同你说起过的兄长了,认回你的事儿我早就已经去了书信告诉了老太太,一会儿记得叫人。”赵氏说话间,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鬓角:“子安若是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吴子安就是吴修远和赵氏的嫡长子,当年吴修远带着大肚子的赵氏南下的时候,他才三岁,因为年幼不能吃苦就被老太太带回了饶城老家养着。 就算当年他有模糊的记忆,那记得的也是赵氏的大肚子,两个人连一面都未曾见过……海瑶觉得对方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未必会觉得开心。 这样想着,她微微侧脸,就看到了几步开外的吴谨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氏从方才开始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少女看起来不大开心,虽然在极力控制着,可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张俏脸上的神情仍然十分的别扭。 自那晚在青松院不欢而散后,说起来这还是最近几日两个人第一次同处在一个空间里。 许是海瑶的目光太过于赤裸,赵氏的视线也随着她看着的方向忘了过去,接着便笑了开来,还冲着那边招了招手。 吴谨柔则是迅速的转换了表情,扬起了一抹甜甜笑意,顺势凑到了赵氏的身边:“母亲。” 之后她又有些涩然的开了口:“姐姐,那日是我不对,把你吓坏了吧?我当时只是……只是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哭也不是因为姐姐你,还请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谨柔妹妹不必介怀。”海瑶也微笑着回应。 赵氏看到二人肯‘重归于好’,面上显得十分欣慰,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街头传来了呼喊声给打断了。 “老夫人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 话音落下,众人便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其中还夹杂着木质车轮倾轧在石板路上的咯噔声。 很快,两辆青顶的马车就缓缓地停在了吴府门外,一少年率先从前方的马车钻了出来,他长得剑眉星目,身着青灰色的长袍,气质中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跳下马车后,少年疾步到了赵氏跟前,深深的作了一揖:“儿子给母亲问安。” “快让我瞧瞧!”赵氏将其虚扶起身,眼底都是重逢的欣喜:“一去年余,我儿瘦了些。” “在饶城老家,那几个堂兄弟经常拽着我出去跑马,所以自然会瘦些。”吴子安解释了一句,便很有眼色的搀扶着赵氏一起走到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前。 刚好随车的嬷嬷将车帘撩了起来,赵氏急忙上前伸出手,亲自将老太太接了下来。 吴府的老夫人看起来有些瘦削,眉间的皱褶颇深,应是个不苟言笑的个性。对方身上穿着的是袖口宽大的深色外裙,走起路来的脊背还算挺直,额头上还带着一个镶嵌着白玉石的深蓝色绸缎抹额,一眼望去更是凭添了几分令人生惧的严肃。 “给老夫人请安!”在场十数人的声音先后响起,所有人更是该跪的跪,该福身的福身。 老太太微眯着眼,在行至大门台阶前的时候,忽而扭过了头,盯着低垂着脸乖巧行礼的海瑶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道:“这便是你信中提到的那个?” “是……”赵氏表情有些讪讪。 “看看你和修远当年做的糊涂事!”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下,丝毫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的意思,自顾自的入了府。 见状,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多做耽搁,均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去。 原本还有些拥挤的门前,很快就变得冷清了起来。 福园位于吴府后院的最南边,是整座宅邸中占地面积最为宽阔的院落之一,老夫人只要从饶城老家回来就会住在那里。 和吴修远与赵氏所居住的青松院差不多,福园内有着一个小而精致的花园,一进院门正对着的便是一个不算宽敞、偶尔用来会客的正堂。 正堂的右手边是主屋,左手边是耳房,院子的西侧则是下人房和小厨房。 此时,府中所有的人好像都聚集在了福园的正堂里,只等着老太太换好衣裳出来大家伙再正式的请一次安。 海瑶朝着门口的方向瞥了两眼,此时那边正静静的立着两个容貌、身段都算清秀姣好的女子,两个人都梳着妇人发髻,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说起来这两房妾侍是吴修远从南方再次回京之后才纳的,彼时赵氏已经儿女双全,再加上这二人姿容身份都一般,便也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没计较了。 “哥~” 一旁传来的略显热情的呼唤声成功打断了海瑶的胡思乱想,一转头就看到了吴谨柔正在娇滴滴的同吴子安嘟着嘴抱怨:“你回饶城老家不想着我也就算了,怎地归京了连个礼物也不给我带的?” “此番和祖母回饶城乃是为了修葺祖宗祠堂这等大事,父亲朝中繁忙,着实有些抽不开身才让我去的。再说了,饶城不比京中繁华,那里也没有太多玩乐的地方,你若是回去岂不是变成了整日在山中爬树下水的野丫头了?”吴子安说着,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了两根簪子。 “我就知道哥哥你不会忘了我的。”吴谨柔笑嘻嘻的就要伸手去拿。 未曾想却扑了个空,顶着她那疑惑的目光,吴子安轻轻咳了两声。 随后,他将其中一支送给了身前的吴谨柔,另一只却直接递到了海瑶的眼皮子底下。 诧异的抬起了眼,大概是没有料到海瑶会这样直白的看过来,少年的脸顿时有些红了,说起话来也有些不流畅:“大……大妹妹,初次见面,这且算是为兄的见面礼吧!” 就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两句话,落在了旁边人的耳中,也让吴谨柔那讨好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五十九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 “多谢兄长。”海瑶双手接过了那簪子,轻声细语的道了谢。 吴谨柔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只可惜还没等她开口,老夫人便由着伺候的嬷嬷搀扶着从侧门进了来。 这会儿老太太已经换了一身深紫色且上面绣有牡丹花儿的锦缎裙装,头发也简单的梳洗过,去掉抹额之后瞧着比之前精神不少,只是依旧难掩长途跋涉的疲惫。 “老夫人福寿延绵,身体康健!” 眼下的正堂里没有什么下人,基本上都是府中的主人家,吴修远在这辈儿当中排行老二,算是最有出息的,不过他这一支在吴氏家族中算不得人丁兴旺,府上可以称得上是清净了。 老夫人冲着所有人摆了摆手,然后就坐在了正堂最前方的那把椅子上。 “老二家的。” 赵氏急忙上前应道:“母亲。” “明年年初便是乡试了,可惜饶城那边没有什么上的了台面的先生,于是我就做了主,让老大家的添哥儿过两日来京。刚好添哥儿和咱们安哥儿年岁相仿,在一处读书也好做个伴,你意下如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或许老太太的本意也只是告知而不是商量,赵氏的面色顿时透着些不情愿的尴尬。 早年的时候,吴修远刚刚为官,品级不算高,又因为人正直,家中的确清贫了一些。 偶尔回到饶城老家,时常会被家族中的其他人看不起,赵氏自然也跟着吃了不少的白眼、受了不少的委屈。 再加上那年老太太重病,因为京中有位名医,所以便常年居住在这里。结果饶城的老大和老三以孝顺之名拖家带口的也在京城住了许久,开支都由吴府管着不说,还各个都是混不吝的个性,直把赵氏气的胸口疼。 一想到这些,赵氏就想开口推拒:“母亲,这样大的事还需等老爷回来……” 最近吴修远被留在了翰林院,大约有十几天不曾归过家了,听说是圣上器重所以才会如此,还不知会继续呆着那边多久。 “亲侄儿过来小住,这种事修远还能不同意?也值当去打扰他为皇帝分忧?”老太太眼睛一横,语气颇为强硬:“我这福园旁边的禄园一直都还空着,回头你着人收拾妥当,添哥儿进京有我照看着,也无需你操心。” “至于修远那边,你只需让小厮跑一趟告知一声便罢了。” 三言两语,竟是将这件事就敲定了,赵氏心中觉得憋屈,但也深知吴修远的性格,既不敢忤逆婆母,这苦便也只能独自咽了。 “是,母亲,媳妇儿定会安排妥当的。” 老夫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正堂里的其他人见状也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只见吴谨柔凑上前去,献宝似的捧着吴子安刚刚送给她的簪子:“祖母您看,这可是兄长给我从饶城带回来的好东西!” “祖母您这一离家便是年余,孙女儿是日日想、夜夜盼,可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 她这话说的很是巧妙,老太太平日里是个只看重男丁的,先是暗捧了吴子安一下,又不着痕迹的夸赞了饶城老家那边的东西都是好的,精准的对老太太的爽点进行了打击。 果然将对方哄的脸上有了些笑模样。 估摸是之前赵氏在信中都有提到过,是以老夫人也并未对吴谨柔依旧待在吴府中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总归不过是一个丫头,养着也无所谓,将来在婚事上没准还能对吴修远有所助力。 反正吴修远和赵氏对此事一直都没张扬,甚至就连府内的下人也不知真相,大学士嫡次女的身份还是很尊贵的,至少不会为了婚配发愁。 “过来让祖母看看,唔……是个大姑娘了。”老夫人冲着吴谨柔招了招手,在拉着她转圈看了看后,施舍般的给出了评语。 吴谨柔很有眼力见的半跪在那把椅子前,亲昵的伏在了对方的膝头,又说了好多讨好的话,一时间气氛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海瑶慢吞吞的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赵氏,然后适时的开了口,轻声感慨道:“谨柔妹妹真是讨人喜欢,就连祖母这样严肃的人在看到了她都是和颜悦色的。” 如果这个场面放在以前,赵氏或许会骄傲自己女儿教养的好,能够在老太太面前得脸,连带着她的面上也有光彩。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亲生的’,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吴谨柔许是想要迫切的证明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所以这会儿用力格外的猛,伴随着那一阵阵的笑声,赵氏的脸色显得很是阴沉。 女人难免会觉得到底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前脚她刚受完气,后脚那边就上赶着卖好,这不是母女离心又是什么? “母亲,您看起来有点累,是今日知道祖母和兄长要归家,所以起的格外早操持府中内外累到了吗?”海瑶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去纠缠吴谨柔那边,转而真诚的关心起身边之人来。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伸出了手,轻轻的放在了女人的后背上,稍微用力帮忙做个支撑,能让对方站的更舒服一些。 赵氏觉得心里熨贴,拉过了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 “无碍,等待会儿从福园离开,你去我院子里,母亲有好东西给你。” 两个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直到瞧着外面的太阳高悬,时间来到了正午,老太太这才歇了闲聊的心思,微微抬起眼皮:“老二家的,不若晌午就在我这边用饭吧?” “媳妇儿还需去禄园看看,晚些时候再来陪母亲说说话儿。”赵氏婉拒。 这时吴子安也接过了话茬:“堂兄既是要来,我也要出一些力,回头我与母亲一起将禄园收拾妥当,定让堂兄在京中的日子过的快活。” “也好。”老夫人一听这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可以离开了。 吴谨柔却忽然出了声:“祖母,母亲这样辛劳,不若让孙女儿替母亲留下来伺候你用饭吧?可好?” 没等老太太那边有所反应,赵氏就淡淡的开了口:“就让谨柔代替媳妇儿在母亲面前尽孝吧,这孩子自幼便喜欢在您身边呆着,您之前回饶城老家,她便见天儿的念叨着。” 说这番话的时候,赵氏的神情与语气似乎并无半点异常,但却让吴谨柔莫名的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女并不蠢笨,而且还很有几分小聪明,她直觉哪里不大对,可耳边却传来了老太太那肯定的答复。 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现下更是没有办法反悔,于是也只能维持着那抹勉强的微笑。 赵氏只是福了福身,接着便带着海瑶和吴子安离开了福园。 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老夫人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海瑶这个大活人一般,甚至在偶尔目光掠过她这处的时候,都平静的像是在看空气。 三人在回到了青松院后,赵氏便吩咐了大丫鬟清秋把院门紧紧守住,接着气哄哄的回了主屋。 吴子安就算明知道母亲到底在为什么不高兴,却也不清楚该说些什么才能劝慰,只能一个劲儿的讲着一些在饶城时候的新鲜事,殊不知落在赵氏的耳朵里,越发的扎心了几分。 “兄长。”海瑶忽然打断了少年的喋喋不休。 面对着吴子安那疑惑的目光,她语气轻快的道:“每日的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吩咐管家前去翰林院给父亲送上一些家中的吃食,我觉得他若是能看到你,定会觉得欣喜。” “大妹妹说的有理!”吴子安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随后在征得赵氏的同意后,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很快,主屋里便少了一丝吵闹,多了一分令人心慌的静谧。 良久,赵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秀丽的面庞上罕见的透出了些许的疲惫与失意,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当着海瑶的面说出吴谨柔半个不是。 海瑶表示意料之中,到底是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当然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不舒服就觉得怎么样,那般岂不就是间接承认了自身的失败? 这或许比杀了对方都难受。 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海瑶恭谨有礼的给赵氏奉上:“母亲可是为了饶城的堂兄要过来,怕他贪玩会分散了兄长的精力、影响了兄长的学业,所以才感到烦心?” 她这个理由找的很是好看,于是赵氏也上了这个递到了眼前的台阶,抿了一口碧绿的茶汤后,微微的点了点头:“说是让添哥儿过来给你兄长作伴,但除却整日会拉着你兄长满城的找乐子,他还会什么?” “且你兄长早就到了应该说亲的年纪,总该学着稳重些。” 潜在的意思是,只等明年乡试结果出来,吴子安若是能有个好名次,说亲的时候总会顺心如意一些。 “母亲的担忧很有道理,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海瑶一脸的天真无邪。 “嗯?”赵氏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诧异的扬了扬眉。 第六十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6) “虽然我才回到京中不久,但也知这里有着最负盛名的几家学馆,那些学馆规矩森严,先生也非常优秀。”海瑶说到这稍作停顿,斟酌了一会儿便再次开了口:“虽说学馆不好入,但只要父亲肯出面,那里的先生总归会给几分薄面的吧?” “这……咱们家中本就养着教导你兄长的先生,再说你父亲也学识过人,一旦得空便会考校他的功课……”赵氏意动之余又怕老太太那边不同意。 “父亲最近朝中事情颇为繁重,还哪里有时间顾着兄长和堂兄呢?再说了,祖母自己说的饶城没有好先生,想必堂兄的学识要比兄长差上许多,学馆能够让他迅速积累知识,等到他补的差不多了再回府和兄长一起便罢了。” “而且那学馆每七日也是有一日半的空闲可以归家,祖母也不会很惦念。”海瑶说的有理有据,很容易就把赵氏给说服了。 赵氏最为担心的就是那个吴子添来了之后老太太会凭空升出许多事端来,若是真能把人给丢进学馆里去,七日只有一日能出来,又能闹腾到哪里去? 暂时解除了一桩烦心事,她眉梢眼角就有了点笑意:“回头我与你父亲商量一番。” 吴修远应该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把人送去学馆又不是要害他。况且此事牵扯到吴子安,人都是有私心的,在一定范围内一定会格外看重自己家里的才对。 心口堵着的大石头落了地,赵氏也来了精神,稍微叮嘱两句海瑶后便风风火火的起了身,准备前往禄园将那边收拾出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吴修远终于从翰林院那边回了府,当晚阖府上下还凑在一处吃了一顿饭。 期间,赵氏大概提了两句想要把吴子添送去学馆,老夫人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吴修远事先知道了自己妻子打算的缘故,他倒是对京中的一家学馆大加赞扬了两句,觉得将侄儿送过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老太太一听那间学馆不仅要托人才能入学,一月的束修就要近不少银钱,而且从那里面出来的学生有名气的非常多,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于是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老夫人说的吴子添入京的日子,当天巳时,门房那边就有了动静。 彼时海瑶和吴谨柔正都在青松院里和赵氏绣花儿,听到小厮来报,赵氏则是冷笑了一声:“来的倒快。” 话音落下,稍微整理了一下发髻,女人便扭着腰在清秋的陪伴下朝着前院去了。 只留下了海瑶和吴谨柔大眼瞪小眼,两个人虽然面上一直保持着该有的和谐,但是各自内心里想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在对视了一眼后,便十分有默契双双移开的目光,装作专注的忙着手头绣着的鸳鸯。 可能是老太太回来那日赵氏的微妙反应引起了吴谨柔的警觉,最近的这段时间,她几乎长在了青松院里,在有意的讨好了几次后,赵氏的那口气也顺了过来,母女二人瞧着是和好如初了。 不过吴谨柔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因为她发现,海瑶和赵氏之间的感情明显亲热不少,似乎一夜之间就有了一些牵绊。 想到这,少女抿了抿唇,忽然开了口:“还未问姐姐,归家已经近两月,可还有不习惯的地方?” “并无。”海瑶回答的言简意赅,丝毫没有想要多聊的欲望。 “姐姐在之前的家中可有学过女红?”吴谨柔遭到冷遇也不恼,反而是自顾自的举起了手中那已经绣好了的一只鸳鸯:“千万小心,姐姐许是不知道这些真丝制作的布料究竟有多金贵,但凡手粗糙一些就会划破的。” “不会绣也没关系,母亲一向心善,待到你出嫁的时候想必会给你请绣娘做嫁衣的。” 话里话外全是赤裸裸的嘲讽,笑她于乡野长大,没接受过好的教养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对此,海瑶觉得颇为神奇,略微抬起了头,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瞟了对方好几眼:“谨柔妹妹不必替我忧心,不知道你听过一个典故吗?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我现在既已归家,又能日日受母亲费心教导,母女连心,我总是能继承一些母亲的心灵手巧的。” “不过你别说,这鸳鸯我属实绣的不怎么样,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鸠,鸠占鹊巢的鸠。” 被明晃晃的刺了一下,吴谨柔俏脸一白,很是不甘心的想要回嘴,可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院子里传来的一道慌里慌张的声音给打断了。 “大小姐,二小姐,夫人请你们去前院正堂呐!” 二人闻言,先后起了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只见院中正立着一个门房的小厮,对方应该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喘的厉害不说,脸上还挂着一些汗珠。 “怎么了?为何让我们去正堂?”吴谨柔奇怪,饶城的那位堂兄来了理应先去拜见老太太才是,她们就算去,不也应该去福园吗? “哎哟,饶城来的人可多哩!二位小姐还是紧着些吧!”小厮说完,就侧过了身,略微弯腰伸出了手,示意她们先行。 海瑶心中忽地一股不大好的预感,等到她快步穿过通往前院的半月门,还没等行至正堂门前呢,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 外面候着的婆子在看到她们两个之后,手脚麻利的掀开了门帘,只一眼海瑶就看清了内里的状况。 粗略估计能有五六人,而赵氏正脸色铁青的坐在主位上冷眼盯着那些人瞧,在看到她的身影后,神情才稍缓的扬声道:“你们两个还不和大伯父、大伯母问好?” 坐在右下首位置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年纪应该是在四十岁左右,两个人虽然穿着得体,但那两双不停打量的眼却衬的他们有些精明的刻薄。 男人面容白净,下巴上蓄着山羊胡,眼尾微微上扬,这会儿正捏着茶杯悠哉的喝着茶。 妇人身型稍显圆润,唇边虽然是挂着笑意,可偏给人一种万分挑剔的感觉。 海瑶和吴谨柔在听到赵氏的话后,双双走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大伯父、大伯母。” “那是你堂兄添哥儿和堂姐珍姐儿,旁边那个小上许多的是你们的堂弟哲哥儿。”赵氏一边引荐,一边掐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着后槽牙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二人自是一一又问了好,那两个堂兄弟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还了礼,偏偏那个堂姐将姿态端的很高,只是微微屈膝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如今老二真是出息了,光是你们现在住的这宅邸,怕是都要花费不少钱吧?”一通混乱过后,排行老大的吴修才摸着胡子阴阳怪气的道。 “大伯说的哪里的话,老爷只是幸得圣上器重,这院子也是朝廷的,老爷将来辞官后可带不走一砖一瓦。”赵氏强压下心头涌起的厌烦敷衍着,随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前老太太只是跟我提起,说是让添哥儿入京准备来年的乡试,怎么……” “二弟妹这是不愿意看见我们咯?”大夫人宋氏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 “还不是娘从饶城回来之后不大习惯,我和你大哥这才捏着鼻子来了,想着再陪陪老太太。等到把添哥儿安顿好,我们一准儿回去。” 放屁。 这宋氏说的话,赵氏是半个字儿都不信。 可即便内里气得慌,面上也不能显现出半点来,终于熬到了福园来人禀报说老夫人小憩醒了,赵氏连忙命吴谨柔将这一家子给带了过去。 几息之后,正堂里恢复了原本的空荡,海瑶就这样静静的立在那里。 赵氏方才借故支走了吴谨柔,却把她留在了这边,这从心理学上来看,是一个好现象。 毕竟当初原主的愿望就是拿回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这其中当然包括家人。 “一群贪得无厌的吸血虫!”赵氏恨恨地低声咒骂道,想来想去终究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抬手便把旁边矮桌上的茶杯给打到了地上! 垂眸看了一眼深色地砖上那摊不大明显的水渍,海瑶眨了眨眼:“母亲是觉得大伯父一家此番入京是有所图?” “反正没安什么好心,当年你父亲兄弟三人分家,那两个以他回不去为由占了饶城老家的大部分家财,如今怕是也都挥霍的差不多了。”赵氏无奈的用手揉了揉额角,紧皱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松开过。 “你祖母一向偏心,我倒不是害怕别的,圣上最近如此看重你父亲,要是在这当口出点什么事儿,那可如何是好?” 吴修远如今乃是正三品的大学士,依着皇帝对他的欣赏,一朝入宫被太子奉为老师,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他们就真的只是过来探望祖母的呢?”海瑶沉声劝慰:“而且母亲您才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就像是你说的,父亲眼下备受皇恩,经常几日乃是十几日都看不到人。他们要真想弄出什么乱子来,咱们提早察觉处理了就是,想来父亲也不会怪罪。” 遇到什么事儿,先斩后奏不失为一个上佳的办法。 “你说的有理。”赵氏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女儿,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通透的话来。 “吴管家。”女人整理好情绪后扬声唤道。 不出两秒,管家吴忠就躬身进了来,一眼就注意到了碎裂了一地的瓷片,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 “是我不小心把茶杯脱了手,劳烦吴管家使人打扫干净。”海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免去了赵氏在老太太面前的一次难堪。 饶城那边来了人,这边就摔了杯子,好说不好听。 果然,赵氏的神情愈加满意了,随后轻声吩咐起吴管家晌午厨房要多添些什么菜。 见状,海瑶便放任思绪飘远,脑海中闪过了吴修才那一家老小的身影。 外面,方才还算清朗的天空这会儿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灰色的云,空气中风雨欲来的潮湿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第六十一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7) 不管赵氏有多么不情愿,从饶城来的吴修才一家子还是欢欢喜喜的住进了禄园里。 因着之前吴修远托人去问的学馆还没回信儿,所以吴子天还暂时不能入学,便见天的缠着吴子安想要出府去玩。 吴子安也乐的不行,两个人经常天还没亮就没了影儿,夜里直到城中宵禁之前才偷偷摸摸的回了来。 对此,赵氏气的心肝疼,但因为有老太太在那里顶着,她是说不得、骂不得,只能强忍着。 这日一早,海瑶在收拾妥当后便带着丁香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了吴谨柔和那位堂姐吴谨珍的身影,两个人站在一处不知道正凑在一起说些什么,姿态很是亲密。 经过两天不算很频繁的接触,海瑶觉得这位老家来的堂姐眼睛实打实的长在了头顶上,许是因为外表明艳美丽,所以心气儿格外的高一些。 可对方再怎么不好搞,也难不倒八面玲珑的吴谨柔,她只是带着吴谨珍出去逛了逛京中的各种店铺,又送出了两盒不算很值钱的香膏,二人便肉眼可见的亲近了许多。 眼下刚刚四月初,京城的气温已经开始转暖,各种树木的枝条也开始抽了翠绿色的新芽,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节。 吴谨柔征得了赵氏的同意,准备带着吴谨珍去城郊的明湖附近踏青,又邀请了海瑶一同前往。 海瑶自然是不想去的,只是赵氏为了避免吴谨珍的母亲宋氏借故说三道四,更是考虑到她自从回了吴家就一直没怎么出过门,便劝着她出去热闹热闹。 在看到一旁吴谨柔那充满期待的模样后,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想来也是,若是之前原主在侍郎府的遭遇和对方脱不了干系的话,那吴谨柔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与其整日关在府中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去瞧一瞧这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大姐姐来了。”吴谨柔先注意到了海瑶,扬声招呼道,旋即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姐姐怎的穿的这样素净?” 相比于那姐妹二人身上色彩丰富的艳丽,海瑶今天的穿着称得上是清汤寡水了,浅绿色的内裙搭着白色的外纱裙,发髻样式也十分简单,只插了一根翠玉簪子。 “不是说去踏青?我想着这样活动起来比较方便。”她眼睛眨都没眨的回应道。 吴谨柔自然不会去提醒她什么,只是抿唇笑了笑:“姐姐快上车吧,咱们从城内到那明湖,就算马匹的脚程够快,也要大半个时辰哩!” 很快,一辆蓝顶的马车便驶离了吴府所在的巷弄,后面还跟着一稍显破旧的小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三人的贴身丫鬟。 赵氏还特别给她们配了两个会拳脚功夫的小厮,虽说京城地界、天子脚下,她们这种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女不大会有人招惹,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耳边是很有节奏的车辙声,海瑶坐在车里双眸微闭,像是睡着了。 反倒是对面的两个人笑闹了一路,终于在临近晌午的时候,车夫挥舞着鞭子控制着马车偏离了宽阔的官道,又在满是石子的小路上走了一会儿,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 不远处的湖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海瑶跟在那两姐妹身后下了车,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此处还停着其余几辆马车和不少的马匹。 “大姐姐你快着些。”吴谨柔只是稍微催促了一句,接着便和吴谨珍快步的走在了前面。 她们穿过湖边的木板路,七拐八拐的行至了一片小山坡前,坡上隐约可见一八角凉亭,内里似乎还有人影。 沿着石阶一路上行,等到了凉亭近前,便有一穿着嫩粉色衣裙的贵女迎了出来:“谨柔妹妹,你们可算到了,怎的照比咱们约定好的时间晚了这样多?” “书桃姐姐莫怪,方才我们出城的时候,城门处有灾民闹事,所以就耽搁了一会儿。”吴谨柔笑着告了声罪,扯着一旁的吴谨珍走进了凉亭中。 被称为书桃的贵女有些惊讶的模样:“这就是你自小养在乡下的嫡姐?” 没等吴谨柔开口,吴谨珍就先一步冷哼了一声:“后面跟着的那个才是,到底是在村野长大的,一副穷酸样。” 她虽也是长在饶城老家,但饶城只是不如京中繁华,再加上吴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少女从小又被宠惯了,自然有些口无遮拦。 在吴谨珍的心中许是觉得海瑶这个乡巴佬甚至都不配和她共处一室,却不知道她的这幅做派落在凉亭其他人的眼中也是十分可笑的,她在瞧不起别人的同时,在场的这些贵女谁又能瞧得起她这个小城出身的? 安书桃也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令人尴尬的回应,只能扬起一抹笑意招呼着三人各自入了座。 吴谨柔似乎和凉亭中其余的三人很熟悉,在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功夫,海瑶算是勉强摸清了那三名贵女的身份。 安书桃之父是本朝的户部尚书,官从二品,而坐在她旁边看起来有些畏缩且容貌也不怎么起眼的是她的庶妹。另一个则是四品谏议大夫家中的嫡三女,因着之前的两个嫡亲姐姐都已经嫁了人,府中也没什么姐妹能够陪她说话,于是便常常跑出来和其余几人混在一起。 这个贵女小团体明显是隐隐以安书桃为中心,只不过在海瑶看来,吴谨柔是未必服气的,可她聪明就聪明在这里,能屈能伸的不得了。 “这是从海州运过来的稀罕玩意儿,叫什么杨梅,要先走水路再走官道,运送那么一小箱过来就得跑死一匹马,而且到了还得扔掉大半。”安书桃伸出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把自己面前的那盘紫红色的果子送至对面三人的桌上,语气很是云淡风轻,显摆的不着痕迹。 “有些酸又有些甜,我吃着倒是觉得一般,不过就是图个新鲜。” 吴谨柔和吴谨珍自然是好一阵的夸赞,偏偏这会儿正接受着大家伙顶礼膜拜的主角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略微挺直了脊背伸长了脖子朝着亭外张望着,直到小山坡下面的小路尽头忽然出现了几道异常挺拔的身姿。 安书桃顿时眼前一亮,还不自觉的抬起手确定了发髻完好,顺势抿了抿涂了上好口脂的唇。 哟。 海瑶顿时来了点兴致,顺着安书桃的视线看了过去,感情自己今天是来给别人做绿叶的。 而且不光是她,还有那个尚书府的庶女、谏议大夫家长相平平的嫡三女,以及坐在她身边正对着一颗杨梅啧啧称奇的吴谨珍。 复又瞟了两眼神情中透着些许兴奋的吴谨柔,海瑶隐蔽的撇了撇嘴,心道今日安书桃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毕竟吴谨柔从来不是什么能够屈居人后的个性。 第六十二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8) 随着小路尽头的那几道人影的逐渐走近,海瑶就勉强能够看清他们的轮廓了,大多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衣着华贵,意气风发。 等到那些人走近了,安书桃和吴谨柔忽然十分有默契的开口说笑起来,言谈间还发出了十分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 两个人的笑声直接落入了坡下那几人的耳中,惹得他们一抬头,便能看到亭中的娉婷身影,其中有那个性颇为风流的公子哥,便冲着凉亭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问道:“不知上方是哪家的小姐?” 本朝男女之间的交往还算开放,京中适龄婚配的少爷、小姐们又不在少数,像是在这种视野开阔的户外亦或是有长辈在场的室内,少男少女们凑在一起,只要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旁人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安书桃听到问话,倒是大大方方的起身走到了栏杆边。 “原来是安尚书府上的小姐。”先开了口的公子摇着扇子,态度还算热情。 虽然安书桃的容貌在京城里算不上最为惹眼的,但毕竟家世摆在那里,想要同安尚书扯上关系的贵人们并不在少数,她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轻易冷待。 “钱二公子。”安书桃有礼的微微福身,接着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人群最后的那人身上。 和其他人不同,那位公子长得尤其好看,五官英挺俊朗,周身自带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一块会发光的玉石掺杂在了粗鄙的沙砾之中,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就连吴谨柔的视线,从刚刚开始也都一直黏在了对方的身上,说是深情缱绻、含情脉脉也不为过。 钱二公子应该是看见凉亭中不止一位贵女,于是就又开了口:“四月的天,说热还真是有些走出了汗,不知道我们几人方不方便跟安大小姐讨杯凉茶喝一喝。” 安书桃抬起手用帕子掩嘴轻笑:“只怕钱二公子嫌弃我的茶不好,毕竟你们钱家在南方可是有着一整座山的茶庄,瞧不上我这点子玩意儿很正常。” “岂敢,岂敢。”钱二公子哈哈一笑,撩起袍子率先迈上了石阶。 剩下的几人见状,不管内心乐意与否,出于大家面上好看也只能跟随。好在这些少年、小姐们随身带着的丫鬟和小厮颇多,没多久凉亭里就大变了样,两排矮桌相对而立,一边是女眷,一边是男宾。 中间的间隔大概有个三米远,而且从下方路过也能看清亭中的景象,轻易不会惹来什么闲言碎语。 有序的落座之后,安书桃和钱二公子你来我往的又聊了几句,算是热一下场子,带动一下众人那还略显不自在的情绪。 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大小,说起一些京中的新鲜事也没有什么阻碍,互相之间很快就少了一分陌生。似乎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女都天生自带交际技能,不仅话说的漂亮,还能在见的第一面就自动把对方在脑子里划分好等级,然后决定接下来是流于表面的客气,还是带上几分真心。 “骆公子,这是从海州运过来的稀罕果子,您尝尝?”安书桃在与钱二公子的交谈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十分自然的就和那位丰神俊朗的公子搭上了话,面上的笑容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心。 骆公子。 海瑶将对方的姓氏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这京中姓骆的似乎就那一家,若对方是那家的公子,无怪乎会令京中贵女趋之若鹜。 骆太傅可是两朝的肱股之臣,如今依旧在皇帝面前很有脸面,明明前些年就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可皇帝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辞官归乡,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 骆太傅还有一子与他同朝为官,虽只是个正四品,且早年间就依旨意去了外地,官途上远远不如老子,但又有谁敢轻视呢?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骆太傅在,儿子归京升官只需要皇帝的一句话罢了。 而眼下和他们一起聚在此处的骆弘信、骆公子,便是骆太傅唯一的嫡亲孙子,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老爷子抱在怀中亲自教养,而他也没有辜负老爷子的厚望,小小年纪就能够熟读四书五经,精通诗词音律。 像是骆家才能称之为正儿八经的大家族,因为底蕴身后,背后也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势力,各种关系网将骆家牢牢地护在了最中央,可以说只要家中后代不作死,至少可保往后几十年的富贵荣华。 同样,骆弘信完全不必走别人走过的弯路,自小就能够入宫给太子伴读,也不用去参加秋闱同那么多学子竞争,某一天自然而然的就会走到入宫为天子分忧解难这一步。 如此,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会儿安书桃的眼神是如此的炙热了。 面对少女的热情,骆弘信只是有礼的道过谢,脸上一直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直把这边的贵女们都看的羞红了脸。 可她们这脸一红不要紧,亭中瞬间就变得安静了下来,氛围很是奇怪。 “这样好的天气,这样美的景儿,这样漂亮的人。”钱二公子这时摇头晃脑的再次出了声,一边维持着自己风流才子的人设,一边试图吸引着对面小姐们注意力:“不如咱们来作诗吧?” 说罢,也没等其他人答应与否,张嘴就吟诗一首。 只是那诗作的没甚新意,只顾着堆积着华丽的辞藻,没什么可值得细细品味的。 即便如此,在场的众人也都十分给面子的拍手叫了声好,接着少女们皆一脸期待的望向了骆弘信,个中意思表达的十分明显。 碍于大家的起哄,骆弘信也不好推拒,稍微沉吟了一会儿便欲开口,未曾想第一个还没吐出来呢,就被一边的钱二公子给打断了:“各位小姐,咱们今日属于三五好友坐在一处玩玩闹闹,公平起见,难道你们不应该也拿出一点诚意来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 “钱二公子说的有理。”未等安书桃回应,吴谨柔便先一步发了声。 只见她歪头笑的很甜美:“我家大姐姐最擅音律……姐姐,不若你就给大家弹奏一曲?” 话音落下,她还往海瑶这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姐姐,这几位公子的身份没有一个简单的,可千万别浪费的这次机会。” 一副我害了你还是为你好的嘴脸。 “啧!” 海瑶觉得烦透了。 第六十三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9) 一挑眉,她面带迟疑的开了口:“可是……” 吴谨柔好像预判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极快的扭过了头:“书桃姐姐,我们今儿出来的匆忙,原本也只是想着出来踏青的,不知道可有古琴能借我姐姐一用?” 那模样,像是巴不得她快点丢脸,好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吴大学士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嫡长女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什么都不懂还偏偏要在大家的面前争强好胜。 安书桃也乐的让别人出丑,想来自小养在村野的女儿家必定是比不过她们这种一直精心教养的闺阁小姐的,而且有比较才能看出谁高谁低,不是吗? 所以她便冲着自己身边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领命去了,没过多久,就有两名小厮抬着一把古琴进入了亭中,沉默的将琴安置妥当后就又退了出去。 对此海瑶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个6。 这群贵女是真不嫌弃累的慌啊,出来踏个青还得随身携带这么大一物件儿,谁看了不得赞一声牛逼。 “吴大小姐,请吧。”安书桃笑眯眯的开了口,语气中依旧带着那不太明显的倨傲:“这琴名唤明月,乃是本朝最为有名的琴师的封山之作,还望吴大小姐别辱没了它。” “方才是谨柔妹妹谬赞了,我在音律上一向没有什么天赋,用这样好的琴,心中着实有些惶恐。”海瑶这会儿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没有底气。 见状,安书桃更精神了,在隐蔽的同吴谨柔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故作大方道:“无碍,吴大小姐尽管用便是。” “快去吧,姐姐,大家可都在期待着呢。”吴谨柔轻声催促。 而另一边的吴谨珍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笑的有些幸灾乐祸,也跟着阴阳怪气的出了声:“大妹妹还等什么呢?要知道这可是旁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 被架在火上烤的海瑶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最终却也只能缓缓地起了身,小步的行至了那把古琴前。 下方的吴谨柔见到这一幕,嘴角不受控制的高高翘起,仿若已经看到了今日一过,吴府大小姐‘名满京城’的盛况。 在众人的注视下,海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古琴的琴弦,感受着那冰凉的质感,她神情莫名。 “姐姐,大家可还都等着呢,你还是快着些吧?”吴谨柔很是迫不及待。 她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抬起眼看向了安书桃:“安小姐这把琴的确不俗,我一向相信一把好琴也是有生命力的,更是值得弹它的人去用心对待。为了表达我对‘明月’的尊重,在这之前我想要净手。” 听到这话,吴谨柔和安书桃自然觉得她是在拖延时间,可那群公子哥中倒是有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其中就包括了那个骆公子。 安书桃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但还是转过头去吩咐丫鬟准备了干净的水,姿态摆的越足稍后就会越丢脸,到时候再狠狠地嘲笑这个没见识的也不迟。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海瑶神色认真的在铜盆中洗了洗手,又指挥着丫鬟把正中央燃着的鎏金香炉摆在了古琴的旁边,然后自己才慢吞吞的坐在了琴后的凳子上,将略有些宽大的衣袖往上弄了弄,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皓腕。 原主的一双手因为十几年的操劳的确是有些粗糙的,不过在她过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她灵魂的滋养,亦或是天道送给她的任务福利不仅仅只有五感敏锐,反正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细腻了起来。 再加上她接手了这具身体之后也格外注重保养,所以这会儿旁人只要不仔细观察,也不会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登~ 她右手手指轻轻的拨弄了一下琴弦,古琴登时就发出了厚重的音调。 此时从旁边鎏金香炉里升起的袅袅像样在春日清风的吹拂下,缓缓地飘到了她的身前,很巧妙的发挥了一个模糊她面容与身型的作用,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吴谨柔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暗道这村姑还挺会唬人的,不过假的终究只能是假的,眼下这么多人都在睁着眼睛看着,她就不信今天还能让她糊弄过去! 然而下一秒,她那志在必得的表情忽然就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万分的震惊和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亭中流淌着的美妙的琴音竟然真的是那村姑弹出来的? 骗人的吧! 吴谨柔僵硬的侧过了脸反复确认,最终在看到同样错愕的安书桃后,这才确定了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怎么会?! 不管在场的人到底是如何的惊讶不已,海瑶只是自顾自的低了头,专注的拨弄着手下的琴弦。好巧不巧的在上个世界的时候,她因为角色需要,特别去学了一段时间的古琴。 当时是导演的强烈要求,因为她出演的是一位武林中惊艳才绝的才女,所以会有很多弹奏古琴的特写,导演为了追求镜头的流畅度与真实的完美,便由剧组出资给她请了老师。 那会儿蒋蕾还挺不高兴的,因为处于事业快速发展期的她平时工作强度本来就大,还得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去练琴,就为了电影播放后的那加在一起都没一分钟的特写镜头。 海瑶对此只是一笑而过,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很是认真的去学了。 谁又能想到,她当初兢兢业业的福报竟然隔着时空降落在了这个世界里,当真要感慨一番冥冥之中的神奇了。 其实她就算学过这玩意儿,技艺也实在称不上高超,可是因为事先气氛渲染的到位,又是净手又是焚香的,可以说是凭空的给在场所有人的眼前戴上了一层高倍、自带美颜功能的滤镜。 恰好在一曲快要终了的时候,又一阵微风拂过,海瑶脑后的发丝轻轻摆动,配合着身上的白绿色纱裙以及身后那一望无际的明湖和刚刚冒了一些绿意的草地,更衬的她秀丽典雅,气质非凡。 特别是再和亭中那些穿的大红大紫的贵女一比,她像是不沾染半点尘埃的仙子一般,颇有一种远离了凡世的清新脱俗之感。 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以毒攻毒为上上策,不就是烹煮一壶令人耳目一新的绿茶吗?海瑶擅长的不得了。 等到最后一个音结束,她在大家还没能回过神的时候站起福了福身:“献丑了。” 短暂的静默后,是突然爆发的一片赞叹,钱二公子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言语之间透着欣赏:“果然不愧是吴大学士府上的嫡长女,厉害,厉害!” 骆弘信也跟着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吴谨柔像是一瞬间没能忍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0) 本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骆弘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十分诧异。 吴谨柔直到站起来才觉得有些冲动了,只能努力控制着脸部的肌肉,装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几乎是咬着牙根才说出了一句话:“姐姐方才竟还谦虚。” 言罢还冲着对面的骆弘信微微一笑:“骆公子您瞧,我就说我家大姐姐擅长音律了吧~” 她不仅没有像旁人预料之中的那样发难,反而还一个劲的夸赞,成功的让其他几名小姐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至于那群少爷们,则觉得她的这种反应很是可爱。 家中长姐受到他人称赞,她这个妹妹不仅不嫉妒还真心的替对方高兴,品行着实上佳。 骆弘信闻言微微颔首,旋即再次看向了此时依旧立在古琴旁的海瑶:“吴大小姐弹的这首曲子意境颇为深远,我竟从未听过,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杰作?” “韩胜元。”海瑶眼睛眨都没眨的说出了一个名号,反正在之前的那个世界,这个曲子的着作者就是这位,也不算撒谎。 “想来是一隐于市且不喜名利的大师。”骆弘信仔细回想了一下,对这个名字着实没什么印象。 据他所知这位大学士府上的嫡长女是刚从南方接回来不久的,本朝国土宽阔,来往之间并不方便,有没听过的曲子和学者都很正常,并不值得奇怪。 对于二人之间简单交流的这几句,安书桃心中不舒服的狠了,趁着无人注意她这边的功夫略微扬起了头,落在吴谨柔身上的目光仿若淬了毒。 吴谨柔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谁又能料到生长在王家那样唯利是图的小商贾家的孩子竟还真的能拨上两下琴弦的? 可事情已经发展成了眼前的模样,惹了安书桃不高兴既成定局,她必然不能再在骆弘信的面前失了好印象,两权相害取其轻,只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反正安书桃那边她事后可以找补,但下次见到骆弘信的面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她也只是回了安书桃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极力用表情解释了一下自己也是被蒙骗的那一个。 然而就在海瑶和骆弘信就琴曲这方面的知识稍作讨论的功夫,亭外、山坡下忽地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女声:“刚刚那样好的曲儿,不知是谁弹出来的呀?” 海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了头,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站着的一男一女。 刚刚问话的便是那位小姐,瞧着穿着应该也是官家子女,对方长着一张微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同样圆溜溜的,明明是可爱的样貌,但是身上却莫名透着一股子大大咧咧的爽快劲儿。 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瞧着大概是要比骆弘信他们都稍微年长一些,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身高也照比旁人高上一截。只见他穿了一件藏青色、边角处绣有暗金色虎须纹的长袍,一头长发用银质的发冠束在了头顶,剑眉下是一双和硬朗外表不大相符的凤眼,周身的气势有些肃杀。 冲着二人幅度不大的点了点头,算是回了话,不曾想那少女却一脸兴奋和身边的男子说了两句什么,接着就独自踏上了石阶,瞧着方向竟是奔着这八角凉亭来了! “咦?那不是路家的两个煞星?怎的会在这里遇到?真是晦气……”钱二公子眼尖,在辨别出了两个人的身份后,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语气轻佻的说道。 果然,一听到他的话,亭中众人的神情顿时都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化。 皱着眉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海瑶一无所获,许是因为原主才归京不久的原因,关于京中的各种家族了解的十分有限。能够知道安家和骆家还是因为平日里和吴谨柔有所接触的缘故,剩下的当真就没有什么印象可言了。 不过因为朝中的文官和武官一向不和,所以自然的京中也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派别,文官的一家老小只和文官的玩儿,至于武将的亲眷肯定也是看不惯文官府上的做派,也不肯上前接触。 瞧着此时亭中的少爷小姐们就知道,他们都是文官一脉的,就此海瑶做出了初步的推断,来的那个和下面的那个保不齐是和武将那边沾了点关系。 大约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道亮眼的蓝在众人眼前闪过,那少女就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凉亭里,像是没注意到视线范围内的其他人一般,直接冲到了海瑶的面前。 “你刚刚弹得那曲儿叫什么?” 话已出口,少女许是才觉得不妥,讪笑着福身行了礼:“我叫路湘湘,抱歉,还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姓吴。”海瑶也回了一礼:“刚刚那曲儿叫江河,路小姐不必客气。” “哼,无怪乎旁人都说路家女儿粗鄙,如今看来倒是此言非虚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安书桃这会儿终于能够毫无顾忌的张嘴讽刺了一句。 毕竟文武两派水火不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爹在文官中的品级也算是高的,此番出头也是为了表明态度,更不怕骆弘信会觉得她为人刻薄。 “嗯?怎么忽然之间这么臭呀?啊!原来是安小姐在说话呐!”路湘湘一呲牙,回怼的直白又干脆。 “你……!”安书桃气极了,冷着一张脸起身就要说些更难听的,却在用眼角余光瞟到了刚刚进入凉亭的那道高大又气势逼人的身影后,生生的住了嘴。 来人正是前两秒还留在山坡下的男子,可以看出安书桃对对方是有些惧意在的。 胸口的那股气憋得更大了,安书桃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目光转来转去最终落在了海瑶的身上,接着又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冲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下一秒,那丫鬟忽然大叫了一声:“天哪,明月的琴面怎么有了一道划痕啊!” 被她这么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了海瑶和那把古琴的这一边。 冷不丁遭遇了这样多审视的打量和意味不明的注视,海瑶眼角抽了抽,和她玩无中生有这套是吧? 呵。 想想还真有点小兴奋呢。 第六十五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1) “什么?”安书桃在听到丫鬟的话后,神色大变,快步走到了那把古琴前,果然见到了琴面上赫然有一道划痕。 “这把‘明月’乃是我父送我的及笄之礼,平日里我也是珍爱有加的……”她不敢相信似的伸出了手,指尖划过了那处凹凸不平的痕迹,一脸的心疼。 这时吴谨柔也往前走了两步,眉头微微蹙起,看向海瑶的目光里满是失望:“大姐姐,你怎的这样不小心?明明之前安小姐已经与大家说明了这把古琴的珍贵与来历,如今弄坏了这把琴,也万不是赔点银子就能弥补的了呀!”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会儿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且一直在默默摇头替自己辩解的海瑶。 她在安书桃的逼问下,身型透着几分令人不忍的单薄,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向中间聚拢,成了一个让人心生怜惜的形状,不算厚实的衣衫下,肩膀似乎都在瑟瑟发抖,无辜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的模样直把一众公子的心都看的软和和的。 这群少爷这才惊觉,吴家突然冒出来的文嫡长女也是拥有着不俗的姿色,至少不逊色于他们自家的那个原本在京中颇负盛名的吴谨柔的。 “还请安小姐明鉴,我刚刚甚至都未曾触碰到琴面,又岂会是我不小心弄坏的呢?”海瑶颤声回应,一副虽然怕的不行但依旧试图努力替自己伸冤的坚强模样。 果然,这一幕很是能够刺激出男性生物的保护欲,一旁的钱二公子便忽然插嘴道:“的确,我可以作证,我这个角度看吴大小姐弹琴看的最为清楚,她的的确确没有除却弹琴之外的任何举动呀!” “可我们在那把琴被抬进亭中的时候也瞧的分明,琴明明就是完好无损的!”安家的那个庶出的小姐在自己嫡姐的盯视下,万般无奈的起身开口道。 剩下的那名贵女和吴谨珍不知是抱着从众心理还是有别的什么考量,均跟着附和的点了点头。 早在安书桃开始发难之前,路湘湘便跑到了自己兄长的身边,在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她伸出手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兄长,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那位弹琴很好的姐姐似乎真的很可怜,你也是知道这群文官子弟的臭德行,满口的仁义道德私下里却专门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坏事,我才不想看他们顺心哩!” 路承恩微微扬了扬剑眉,出言拒绝了妹妹的提议:“暂且先看看,而且你口中的‘他们’也未必就会顺心了。” 话音落下,他复又看向了被以安书桃为首的一众贵女团团围在了中央的少女,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味。 不算幸福的幼年经验让他成功的练就了识别各种‘假面’女性的厉害本事,也见惯了所谓的京中贵女们人前人后两幅嘴脸的虚伪,明明眼前的这个应该也是她们其中的一个才对。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位吴家大小姐并不只是拥有两幅面孔那样简单。 “罢了,只要吴大小姐肯认个错,此事我便不另做计较了。”安书桃一挥手,貌似十分大度的说道。 在场的贵女们自然也是跟着出声劝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就这么强按着海瑶承认了,的确是她不小心弄坏了那把名贵的古琴。 甚至还有一位想要给安尚书卖好的公子也加入了进来:“吴大小姐还不快些跟安小姐赔个不是?还好安小姐是出了名的心善,换做旁人,今日之事又岂能善了?” 对此,海瑶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别说原主那个自小就遭受虐待的可怜人了,就算是一般京中小官家的女儿,猝不及防遭遇这种情况,最终怕也是会选择认错息事宁人吧。 然后回头就会不知道被扣上什么糟糕的名头了,跋扈?妒忌?不知轻重且没有教养的村姑? 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一经传播开,当事人应该也被毁的差不多了,毕竟不管是哪个府上的主母在为自家儿子寻觅良配的时候,注重家世的同时,也都会仔仔细细的打听一下姑娘的品性,若是身上背负着的名声不大好,那任谁也不都不会多做考虑。 当然了,海瑶在乎的当然不是婚配不婚配,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群锦衣之下的坏种如愿罢了。 不管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她面上顿时更加的委屈了两分,只是仍然倔强的不肯让眼眶中的泪水溢出来:“安小姐当真确定这琴在我碰之前就是完好无损的?” 安书桃微微扬起了下巴:“自然。” “那好。”海瑶点了点头,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打算这么屈服了时候,她却忽然抬起手抽下了头上的翠玉簪子:“如此好琴的琴面必定也是上佳的材质制作而成,能不能被我这指甲划破暂且不提……不过据我所知,好的木头若是受了伤,这划痕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产生一定的变化。” “琴面上的这道究竟是何时弄的,咱们只需简单一试就能见分晓了,若是再划上一道与这道看起来一模一样,我定将这把琴所值的银钱尽数奉还,还可以给安小姐行三跪九叩的赔罪大礼,如何?” “可若证明了不是我的错……”海瑶说着便迅速从方才思路清晰的侃侃而谈变回了不久前的楚楚可怜,还冲着那几位公子哥遥遥一拜:“事后还请各位公子能够替我讲两句公道话,海瑶也是百口莫辩才出此下策的!” 以钱二公子为首的感性派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不可!”安书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在勉强压下了心头涌起的恐慌后,借着大声呵斥来掩盖自身的心虚:“你父亲只是一个区区的三品大学士,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真的能赔得起这把琴?!” 说完,她似乎是觉得自己成功的抓住了对方的漏洞,不由得将插满了珠翠的头扬的更高了一些,眉眼间尽是不大明显的得意。 这琴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要是回头真的添了一条新伤,等到归府,安尚书恐怕会把她吊起来打。 想到这,安书桃心中的恨意更甚,眼底的算计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嗯?”海瑶瑟缩着肩膀眨了眨眼,语气里充满了疑惑:“我爹是三品官不错,但是安尚书二品官员的俸禄难道就会比三品官员高上很多吗?多多少?千两银还是万两银?” “又有什么东西是尚书府能买的起,大学士府上却买不起的呢?”她像是真的不懂一般,歪着头问道。 “……” “……” 凉亭里顿时陷入了谜一般的静默,直到…… “噗嗤。” 不知是谁没能忍住,十分突兀的笑出了声。 第六十六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2) 大家纷纷闻声回了头,就看见了路湘湘正捂着嘴,一双圆溜溜的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被这么多人看着,少女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放下了手,嘴角几乎要咧到了天上去:“对呀,安小姐怎么不解释一下呢?什么东西是尚书府买得,大学士府买不得的?” 虽说如今朝中的各位官员大多都有一些私产,但那些私产终究是不大能够摆到明面上来的。本朝开国皇帝一向信奉最高的俸禄能养出最廉洁的官员这一道理,只是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这边将海瑶的刚刚质问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直接令安书桃涨红了一张脸,却偏偏顾忌着那个煞星路承恩,敢怒不敢言。 “既然安小姐说不出,那我便觉得这琴我也是买得起的,如此便得罪了。”海瑶说着,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高高扬起了手,握紧了手中的翠玉簪子,用力的朝着那琴面刺了下去! “住手!”安书桃见状睚眦欲裂,发出了尖利而又刺耳的声音,好在因为距离古琴很近,及时的伸出手做了拦截,险些酿成大祸。 下一秒,两道身影便纠缠到了一处,安书桃此时还哪里能顾得上闺阁小姐的形象,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阻止那支翠玉簪子落在琴面上。 相比于对方的龇牙咧嘴,海瑶看起来明显要游刃有余的多,甚至还能有多余的心力去控制面部表情,维持着受欺负的小可怜人设。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她也不是真的想毁坏那把琴,瞅准机会瞬间卸了身上的力道,任由自己被安书桃给用了的推了出去。后退的途中,她顺势姿态优美的转了个圈,接着便虚虚的伏在了栏杆上。 算计好角度,海瑶这才缓缓地抬起了脸,一颗泪珠恰到好处的从眼角滑落到小巧的下巴上:“安小姐这是何意?你不仅毫无证据的指责于我,又百般阻挠我自证清白,我……我要不还是一头撞死了算了!” 安书桃一瞬间就慌了神,今天要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点什么事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场的这些少爷、小姐的嘴可不比她尚书府上的那些下人,堵是堵不住的,到时候逼着本朝大学士嫡女寻死的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更别提骆弘信还正在一旁看着呢,安书桃无奈,只得又冲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那丫鬟登时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方才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琴面许是方才从马车搬运下来的时候,小厮不小心磕到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安书桃佯装严厉的呵斥道。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是太过震惊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想起。”丫鬟很是干脆的认了错,之后自觉的跪着转了身,冲着海瑶用力的磕了一个头:“还请吴大小姐原谅则个。” “你这奴婢!”钱二公子在这会儿也开了口:“安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恶奴的错,你可千万要好好的惩戒这几个奴才,断不可轻饶。他们不仅弄坏了你的古琴,还惹得你同吴家大小姐这样不开心。” 勉强扬起了一抹笑,安书桃僵硬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海瑶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伏在栏杆处静静的抹着泪,那模样要多惹人怜爱就有多惹人怜爱,若不是顾忌着礼教,没准那些公子们早就上前出言安慰了。 安书桃见状恨得牙根直痒痒,心下明了对方继续这样惺惺作态,自己不可避免的要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了。 不巧的是,就在这时骆弘信从那群少爷的后面走到了前方,淡淡的开了口:“这把‘明月’乃是秋红大家的封山之作,流传至今已经有二十余年了,不知安小姐是何时得到的此琴?” “两年前。”安书桃回道。 “琴的琴面用的乃是南方最有名的胶木,这种木材小小一段便能价值千金,而且这种木材有一个特点,一旦开裂或受损,裂口处会自动吐出胶质一般的东西将那里缓缓包裹,经过一段时间后,那胶质之物便会变得坚硬无比……” 骆弘信绕到了古琴前,伸出手摸了摸那道凹凸不平的痕迹:“胶质已硬,这道伤最起码有三五年了。” “许是安小姐平日里也没怎么注意到,这才有了今日的乌龙。”他说完恢复了原本挺拔的身姿,看了看安书桃:“安小姐也不必过于苛责这些下人,和他们确无任何关系。” “至于吴大小姐那边……此事虽然怨不得任何人,但吴大小姐怎么都是遭受了误解,安小姐不若就赔个不是。” 安书桃不服气,但骆弘信这种处理方式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依着少年的说法,大家都没有责任,她只要开口道歉,也不会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 于是扭扭捏捏的,她冲着海瑶福了福身,算是赔了不是。 事已至此,海瑶便也收起了表演,安然受了对方的礼,然后抬眼看向了几步开外的、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 装什么大尾巴狼! 耳边是公子哥儿们对骆弘信知识渊博的赞扬,入目的是那些贵女们对他出手轻易就化解了一场闹剧的崇拜,当事人安书桃就更不用提了,必定心中满是感激。 就连她这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按理来说都应该真诚的说一声谢谢。 无怪乎京中众人一提起骆弘信,皆是满口的赞誉,这样八面玲珑的手段,的确是不俗。 但想要海瑶对他感恩戴德那就纯属痴心妄想了,这人明明一开始就能够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非要拖到了她马上就能自救成功的时候,还不是不想得罪安尚书,所以直到局势逐渐明朗才跳出来说东说西。 精致的权衡利弊、利己主义者。 心里这么想着,海瑶面上还是略带感激的同骆弘信点了点头,得到的回应是骆公子的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一番闹腾下来,众人都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草草的就各自散了。 安书桃最先带着丫鬟和抱着古琴的小厮气哄哄的走了,吴谨柔见状自然是要追上去的,很快亭中就只剩下了慢吞吞整理衣衫的海瑶,和那路姓的兄妹俩。 路湘湘上前两步,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吴姐姐莫在哭了,安书桃就是那副臭德行,你以后离她远一些便是了。” 未曾想,海瑶却抬起手拢了一把耳边的碎发,一改前一秒的柔弱绿茶小姐模样,从鼻中挤出了一声轻嗤:“就她,也配让我避?” 要避也是对方避。 她倒是不介意多来几次今天的这种遭遇,许是玩着玩着那些人就能学乖了。 路湘湘:“!!!” 虽然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看起来好牛逼的样子。 第六十七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3) 路承恩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味,果然如预料般的那样有趣。 “可是明明你刚刚让安书桃她们合伙欺负的……”路湘湘像是在替她抱不平。 终于海瑶也整理好了衣裳及有些散了的发髻,一挑眉反问道:“我真的是受欺负了吗?” 路湘湘起先是诧异,接着转念一想,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好像还真没有,面前的漂亮姐姐从始至终都没有道歉,最后还逼得安书桃无奈认了错,明明是大获全胜才对。 只是方才她一直是那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很容易让别人脑海中先入为主的觉得她受到了欺辱。 小小的脑袋里不由得装着大大的疑惑,路湘湘有点想不通,如果真的有能够证明自己的确是无辜的底气,又为何偏要哭哭啼啼呢? 许是少女太过于单纯,海瑶只一眼就大致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就当她实在是不忍心玷污对方的纯洁心灵吧!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相比于耳朵听到的,更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京中人心极度复杂,尚未能够在吴府站稳脚跟之前,她并不打算太过于张扬和强硬。 反正也不浪费什么多余的力气,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更是一向不屑于无脑去立什么坚强隐忍的人设。 你若是有道理,不说出来谁又能知道?且说出来也没有哭出来惹人注目,人们总是在心理上会更倾向于第一眼弱者,这是天性。 而海瑶之所以没在这兄妹二人面前继续装下去,一部分原因就是路湘湘给她的感觉全身上下都没长全一个心眼子,当然了,最主要还是因为站在少女背后的那个仿若一尊黑面神似的男人。 自打看到凉亭中的这出闹剧开始,男人眼底便一直都满是戏谑的,既然人家算是个鉴婊达人,她又何必浪费感情去装模作样呢? “让二位见笑了。”海瑶说话间福了福身,顺便出言告了别:“我便先行一步,再晚上一些许是会没马车归府的。” 她丝毫不怀疑吴谨柔为了讨安书桃欢心,会做出直接把她扔在京郊的举动,到时候赵氏问起对方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再加上那个吴谨珍在一旁作证,估摸着这样恶劣的举动也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接着没等路湘湘有什么回应呢,她便犹如一阵风似的从二人的身边刮过,等到少女回过神,看到的只是她的一个迅速远去的背影。 海瑶的脚程很快,偏偏又看起来半点不毛躁,走的稳稳当当的甚至连裙角都没有荡起很大的弧度。 紧赶慢赶的终于回到了吴府马车停放的那片空地附近,在遥遥望到了那两辆外表熟悉的马车后,海瑶这才适当的放慢了脚下的速度,却在走近了的时候瞧见了颇令人感到意外的一幕。 彼时吴谨柔正笑得跟跟朵花一样,在她对面站着的正是一脸温润的骆弘信,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双方的心情看着都挺愉悦。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骆弘信拱了拱手,以一个十分潇洒的姿态翻身上了马,很快就没了踪迹。 吴谨柔则是一脸欢喜的站在原地,冲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痴痴的张望着,迟迟不肯回魂。 “你站在这里作甚?”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让吴谨柔慌乱的回转过了身子,面上的神情是些许的心虚、些许的惊魂未定:“大……大姐姐。” 海瑶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没看到之前那一幕似的自顾自走到了马车边,在丁香的搀扶下上了去:“天色不早了,动作再不快些,祖母和母亲少不了要担忧。” 吴谨柔没敢犟嘴,也紧跟着钻进了马车里。 回去的这一路上,车中的气氛很是奇怪,不知那两个偏帮了安书桃的人是不是生怕海瑶忽然发难,竟出奇的安静。 三个人均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当天色渐暗的时候,马车也终于停在了吴府的正门外。 晚饭是在老太太的福园用的,似乎自从饶城的大儿子吴修才一家老小来了之后,老夫人便一直要求府中众人要过来福园用晚饭,这样高看吴修才一家的态度,更是让赵氏的气不打一处来。 餐桌上,吴修才的妻子宋氏简单的询问了两句自家女儿今日的去向。 哪里有什么去向,说是去明湖踏青,结果差不多全部的时间都耗在了那八角凉亭中,只吃了点糕点、喝了两口凉茶,参与了一场毫无结果的闹剧罢了。 是以吴谨珍有些怏怏的开了口:“我瞧着这京城也没有旁人说的那样好,不过就是一汪湖水罢了,饶城也有,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妹妹,你说这话我可不大同意。”今天难得回来早的吴子添摇头晃脑的道:“京中可要比饶城繁华上百倍!只不过很多有趣的地方,甚少允许你们女子踏足罢了,就算不提别的,这两日我见了不少各家的贵女,饶城的小姐们哪里有这种气度!” 宋氏一听这话也来了点精神:“珍姐儿,你们今天出去可曾遇到哪家的公子?” 一边的赵氏在听到这家人愈发不着调的话语后,瞄了一眼坐在主位的老太太,期望对方能够出言制止。到底是小城过来的,在平日里没什么分寸感便罢了,又岂能当着屋里屋外这么多下人的面,大肆谈论这种事儿的? 只可惜老太太跟聋了一样,只专心的吃着饭菜,完全没有喝止这种行为的意思。 赵氏无奈只能轻轻咳嗽了两声算是提醒,却惹来了老夫人那有些不悦的注视。 另一头,听到自家母亲问话的吴谨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梢眼角染上了些许的娇羞,语气也和方才彻底不同了:“的确见到了几位。” 宋氏闻言满意的笑了笑,还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自家女儿的头:“我家珍姐儿的脸生的这样好,将来自然也是要嫁这普天之下最为优秀的少年郎的。” “母亲,要说这珍姐儿也着实到了该愁婚配的年纪,这孩子自幼就爱在您身边腻歪着,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呀!” 嗯? 桌上的其他女眷,包括海瑶在内在听到这话后都是手上的动作一顿,赵氏更是侧过了头,和她互相对视了一眼。 难道说这才是吴修才一家跑到京城来的真实目的? 添哥儿读书再加上珍姐儿的婚事,感情这家人还真把吴府当成老太太能一手遮天的地界儿了? 第六十八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4) 还没等老夫人开口,赵氏就扬起了一抹笑:“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才回京城多久,你这就想把人弄回饶城去给珍姐儿的婚事掌眼了?” “哪能呢?知道你舍不得。”宋氏回话的时候,表情带着点隐蔽的得意:“况且饶城虽好,但肯定比不过京城,老家能够入得了我的眼的少年郎一共也没几个,许多还是已经订了亲的。” “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你大哥就珍姐儿这么一个女儿,自小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人父母的心情想来你也能够理解,既然饶城寻不到合适的,京中还能寻不到吗?” “可……”赵氏还欲说什么。 老太太却打断了她还尚未出口的话,只见对方的三角眼一瞪,语气很是不悦:“修远在朝中为官,替自家侄女儿讨上一门好亲事又有何难的?还没说用你作甚呢,你反倒急上了?” “母亲这话……”赵氏自然是要替自己辩上两句的。 只可惜却被宋氏见缝插针的抢过了话茬:“到底是母亲心疼咱们珍姐儿,回头珍姐儿要真是能得一门好亲事留在了京中,定是会经常来往探望母亲、好好孝敬您的!” 吴修才也很有眼色的起身恭敬的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的菜,直美的老太太眯起了眼。她一向偏心,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大家族不都是如此吗?一人有了出息,那自然是要拉扯族中其他人一把的。 虽说老太太从未觉得二子吴修远就比长子吴修才出息到哪里去,可能在她的心里,这些事只算的上是亲人之间的互相帮助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就都只能看着吴修才和宋氏为老夫人送上了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直把人哄得晕头转向,飘飘然不知为何物了。 终于用完了这顿饭,赵氏揣着一肚子的气回到了青松院,一进屋就抬手摔了桌子上的八宝富贵盏,丫鬟婆子见状直接跪了一地。 海瑶和吴谨柔站在主屋的门槛外,险些被四溅的瓷片伤到,吴谨柔更是一脸心有余悸的后退了两步,迟迟不敢迈开腿进到里面去。 “谨柔妹妹,刚刚珍姐儿不是说让你去她房中,她有事要问你?”海瑶微微侧转了身子,面不改色的问了一句。 的确,在从福园出来之前,吴谨珍有邀请她过去,似乎是准备说一些小女儿之间的闺房秘话。 可…… 吴谨柔瞄了两眼这会儿正站在桌边处于暴走状态的赵氏,说实话这种场景其实她自小见的多了。 老太太那明目张胆对大房的维护总是会惹毛赵氏,可通常最后赵氏还是会选择妥协,毕竟她只是一个自幼就被灌输了三从四德的妇道人家,以夫为天是她的全部认知,只要吴修远开口要求,她甚至连挣扎都不会挣扎。 那些抱怨的话,吴谨柔听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能熟烂于心,耳朵都磨起了茧子。 犹豫再三,她还是点了点头:“堂姐是说过,但我还是想留在这边陪母亲说说话儿。”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二人的窃窃私语让赵氏更心烦了,只见对方紧皱着眉头,努力控制着情绪沉声道:“你们二人都各自回院子里去吧,清秋?让婆子进来把东西收拾出去。” 丫鬟清秋应了一声,很快就有洒扫婆子绕过站在门口的海瑶和吴谨柔进了屋。 “大姐姐,咱们走吧?留在这里也是徒惹母亲心烦,等明儿一早再早点过来给母亲请安就是了。” 在吴谨柔的盯视下,海瑶也带着丁香出了青松院,只不过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又折了回去。 果然,屋子里的一片狼藉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只不过瞧着地上的瓷片已经不是原本的八宝富贵盏了,再看看此时已经完全空了的桌面,想来那套青瓷的茶具也已经遭了秧了。 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的短榻前,海瑶伸出手替赵氏捶起了肩膀:“母亲莫气。” “我怎能不气?她以为她是谁?还指望上你父亲,满京城能找到几个爷们儿肯舍下脸皮出去和人谈婚配的?也不怕叫人笑话了去!最后这档子破事儿不还是要我出面去?”赵氏心中烦的不行。 说白了,别家府上的老太君那年轻的时候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拥有着自己极为广阔的人脉圈,为后代筹谋点什么自然是容易的很。自家府上的这个老婆子不过是养出了吴修远这样一个争气的种,这才走出了老家饶城,也成了所谓的老太君。 眼界是半点没有,给人找麻烦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也不看看你大伯父一家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在饶城有那几间破铺子就了不得了?试问哪个京中的公子哥儿会娶一个商人之女?”赵氏气极反笑,心中倍感荒唐。 这不是强人所难又是什么?当今圣上近些年虽然非常注重民间经济,采取减轻赋税的方式鼓励百姓们做些小生意,每年也都会大张旗鼓的评选皇商。 但即便如此,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也是很难改变的,想要靠婚配实现阶级上的跨越更是难如登天。 “可是大伯母和祖母方才又没说必须让堂姐嫁进官家。”海瑶手下没停的用着劲儿,嘴巴也没闲着:“谁规定良婿只能是京中东cheng区各个府中的少爷了?母亲您说对不对?” “这……?”赵氏被猛地一点,顿时激灵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变得迟疑:“你是不了解他们那一家子,若是光想找个有钱的商人之家,何必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 “当初添哥儿入学馆祖母也是不大同意的,事在人为嘛。”海瑶笑吟吟的劝说道。 全在忽悠。 当然了这两件事的轻重程度或许不能够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但人最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若是靠自身努力赢到手的,那算是本事,若是只想着为难别人,然后一不小心舞到了她的面前…… 勉强让赵氏舒心了一些,海瑶看夜色渐深便先行告退了。 没想到的是,转眼就出了事。 第二天天刚亮,海瑶在收拾妥当后就前往了青松院,想着给赵氏请安过后,二人再一同去见老太太。 没想到刚一进院门儿就听到了主屋内传来了赵氏那凄厉的叫嚷声:“他们竟还惦记上……,没门儿!” 在这会儿院子内齐刷刷站着的下人当中,她竟还看到了清秋的身影,一般大丫鬟都是要贴身伺候的,清秋不在屋里的原因大约只有一个,那便是吴修远回来了。 “他们一家子真是连脸皮都不打算要了是吧?这种算计亏他们想的出来!” 待到海瑶走近了一些,赵氏那骂声便愈发清楚了几分。 第六十九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5) “你这样激动作甚?”吴修远略带着些不悦的声音响起:“难道想让满院子的下人都听了去,回头背地里嚼着主家的舌根?” 回应的是赵氏的嗤笑:“我说嘛,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的天还没亮福园那边就把你叫了过去。本以为是做母亲的太过惦念自己的儿子,结果的确是惦念没错,念的却是别的事!” “那周家的四子可是我为咱们瑶儿精挑细选的,其父虽然只是个六品的修撰,但我打听过许多夫人,这周四公子为人上进又有能力,至少明年的秋闱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到时候怎么都能混个八品编修,你算得上是他上峰的上峰,瑶儿嫁过去他们家还不得打个板儿把她供起来?” 这周四郎赵氏的确相看很久了,本是给吴谨柔准备的,但吴谨柔一向心高气傲自然相不中。 赵氏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不图女儿嫁的多么荣耀,她和吴修远也做不出卖女求荣这种事情来,只求她安稳度日,不用受气。 再说了,那周家四郎学识的确在京中这群少爷堆里都是排的上号的,比他老子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一旦踏上官途,再加上有吴修远的扶持,未来也是一片光明的。 父母为儿女所计长远,当初吴谨柔不同意赵氏还气闷了好一阵子,不过后来也想通了,自己的女儿这样优秀,眼光高一些也是正常的,反正年纪也还不算大,日后再慢慢筹谋便是了。 没想到就在这当口,海瑶回到了吴府,她的心才又活络了起来。 倒不是厚此薄彼,只是海瑶自小没有受过大宅门的熏陶,想来应该是心思单纯的,这孩子之前的岁月许是吃了不少苦,这样一来一个能够被自己娘家拿捏住的夫家,对她来说算是上上选。 “饶城吴家,说起来也只是在你们饶城唬人罢了,你去问问人家周修撰,要不要珍姐儿进门当媳妇!”赵氏冷笑道。 若那周四郎只是个家世普通的秋闱考生便罢了,为了方方面面考虑,或许会答应娶一商贾之女。但是好歹人家也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即便你是吴大学士的侄女又如何?你吴修远还能上门逼迫不成? 说着,赵氏只觉得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最近一段时间的确和周修撰的夫人来往频繁了一些,但也不过都是在普通的聚会上,怎地就被那家吸血虫给盯上了? 稍微想了想,还没等明白她有个头绪,就被吴修远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思路。 赵氏不明白,门外的海瑶可是一想就通,若是这吴修才和宋氏一早就知道周四郎的存在,那昨晚在福园的时候应该就会顺势提起,何苦天还没亮就把吴修远折腾了过去。 吴谨柔夜里的时候好像是去了珍姐儿的房间说话儿来着吧…… 真是一个好妹妹呢,司马县公家的三公子妄图破坏原主名节的那件事暂且不提了,光是一个她弃之如敝履一般的周家四郎也值得这样算计,她还真是生怕这个姐姐过的好。 房里,吴修远不知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门帘处有了响动,下一秒男人就走了出来。 若是仔细看,海瑶如今的这张脸是与吴修远有着四五分相似的,对方在这个年纪也称得上风度翩翩一词,下巴处蓄着的胡须衬的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庄重的儒雅。 “问父亲安。”海瑶面色如常,浅笑的冲着对方缓缓地行了一礼:“父亲何时归家的?我竟没有听下人提起过。” “昨日夜里回来的。”吴修远见到她,眼底迅速的闪过了一丝心虚般的不自在,稍微轻咳了两声后,又开口问了一句:“回到府中可还习惯?吃的、用的都还好吧?” 对于一个传统的大家长来说,他能够这么询问一番,已经算是难得的慈爱了。 “吃穿用度都有母亲给女儿准备妥当,都是顶好的,父亲这是又要回去翰林院吗?春日里容易起燥,您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切莫太过操劳。”海瑶多说了两句面子上的话。 吴修远只觉得这女儿乖巧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你母亲就在屋里呢,快些去吧。” 言罢,他便快步离开了青松院。 海瑶望着对方的背影挑了挑眉,接着才在清秋的通报下打开帘子进了主屋,此时的赵氏正满脸怒容的坐在榻边,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的还是不能见人的里衣。 “母亲这样不高兴,岂不是如了那群人的意?”海瑶给清秋和另一个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清秋和嬷嬷经过这两次,也知自家夫人对这个刚归家不久的女儿很是信任,于是便都听话的出了去,一时间主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母女二人。 “你都听到了?”赵氏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心也太大了!” 竟还真敢往那些公子哥儿的身上盯! 原本她只是为了女儿以后的日子能够好过这才特意选了周家,的确,要是吴修远施压,周家未必不会松口同意娶了吴谨珍,只是如此一来,大学士府势必要沦为京中众人的笑柄了! 而且她怎么能甘心! 这岂不是代表着,吴子添和吴谨珍这一辈子都要留在京中扒着他们吸血?更何况吴谨珍还抢走了她为自己女儿精心选中的儿郎。 其实不嫁这个周四郎,海瑶并不觉得什么,可当面对很是忧心的赵氏的时候,她却怎么都说不出无所谓的话来。 毕竟人在气头上的时候需要的不是理性分析,而是同仇敌忾。 “不行,一定得在你父亲松口同意老太太这荒谬的要求之前,把你和周四郎的事儿定下来。”赵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的行至了书桌前,快速写了一封信封好,命人送了出去。 随即转过身直接把海瑶往门外推:“快些回自己个的院子里去,把我前两天刚让人给你做的那件织锦的海棠花样的衣裳穿上,今日在谏议大夫府上有个宴会,稍后我带你一同去。” 谏议大夫?海瑶眉头微动,那不是安书桃那个小跟班贵女的父亲吗? 然而容不得细想,她只能在赵氏的安排下浑浑噩噩的回了琉璃院梳妆打扮了一番,迷迷糊糊的就出了吴府的大门。 就在服侍完赵氏上了马车,海瑶自己也准备抬起右脚踏上车凳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宋氏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呦~弟妹这是要出门?怎么只带着海瑶这丫头呢?什么好地方是柔姐儿和我们珍姐儿去不得的?” 来的这样巧?海瑶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身边的丁香,对方只是低低的垂着头,看不真切表情。 赵氏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在看到宋氏那张脸的时候,面上的和善险些没能维持住。 好在海瑶及时按住了她的手,很有礼的开了口:“大伯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就是因为今儿要去的地方没什么意思,母亲才想着只带我去应付一下呢。” “这两日谨柔妹妹见天儿的带着堂姐出去看新鲜,母亲还以为你们二人一大早又出了府,既然没出府,你们两个若是想去自然去得。” 话音落下,她便扭过头去吩咐车夫再去套一辆车来。 站在大门处的吴谨柔在看见这一幕时,心里尤为堵得慌,只觉得海瑶那副大学士府主人翁的姿态十分的刺眼。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府里的有些事,已经悄然无息的发生了改变。 海瑶在安排完毕后,只留给了吴谨柔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便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而就是她那没什么多余情绪的模样,却让看的人心里不舒服极了。 第七十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6) 听着耳边响起了的车轮倾轧地面的咯哒声,赵氏在车内愈发的心烦了几分。 海瑶见状开口劝慰:“大伯母既然想让珍姐儿去,让她去就是,珍姐儿的眼光不低,没准瞧不上那个周家四郎呢?” 赵氏闻言哭笑不得:“她凭什么瞧不上人家周四公子?你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想让女儿进宫做皇妃呢,她也得有这个资格不是吗?” 周家虽然在这京中并不起眼,但再怎么说府中的老爷也是个做官的,门槛对于吴谨珍来说也仅仅是努努力才有机会跨过去的,她岂有什么资格去挑挑拣拣? 话又说回来,若是这吴谨珍真的没相中周四公子,赵氏这心里就更不得劲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家女儿在挑人家剩下的东西一般。 时间就在母女二人小声的闲聊中流逝着,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也响起了车夫那恭敬的禀报声,说是谏议大夫的府上已经到了。 赵氏便带着海瑶等三人在门房那异常热情的态度中,朝着谏议大夫府上的后院走去,一路上都没有给吴谨珍什么好脸色。 一行人最终行至一装有会透亮的西洋琉璃窗的暖阁外,经过下人禀报,很快就有一身着深紫色裙装的妇人迎了出来:“吴夫人,您可算是到了,快些请进,咱们可都等着您呐!” 这妇人应该就是谏议大夫的正妻了。 此时的暖阁里已经坐满了各家的夫人和小姐,海瑶大致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安书桃的身影。再看那些夫人对赵氏那热络无比的态度,便心下了然了,满屋子没准就是赵氏的丈夫品级最高,她受着众人的追捧,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其中有一位看着年岁约莫在四十五六岁左右的贵夫人,自打几个人进了门儿后,那视线就一直在海瑶、吴谨柔和吴谨珍她们仨身上打转。 对方的长相还算面善,一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有着几道皱纹,瞧着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个性。 等到赵氏终于在谏议大夫夫人的盛情邀请下,同对方一起坐上了最前面的那两把主人椅之一上的时候,即刻就有夫人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正经有好些日子没看到吴夫人了,而且以往就算您过来也都是独自一人,直将府里的几位小姐们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今日一见果真各个都长的跟天仙儿似的,无怪乎吴夫人怕别人惦记上呢。” 好话总是听着格外顺耳些,赵氏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笑着介绍了一番:“这是我的嫡长女,名唤吴海瑶,旁边的那个小的许是很多夫人都见过,至于最大的那个是海瑶和柔姐儿的堂姐,这些日子恰好进京来看望我家老太君的。 对于吴谨珍,赵氏就连叫个名字都觉得是给她脸了。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个顶个的精明,又怎会品不出她这态度下的深意,不过明面上自然没有人会表现出什么来,每个人七嘴八舌的将大学士府上的三位小姐夸了个遍。 其中那位疑似周夫人的妇人一双眼更是落在了海瑶身上后就没移开过,想来心底应该是还算满意的,因为对方眼角的皱褶明显比方才要深了些。 “哎,婉婉,咱们后院湖上从南方运过来的莲花儿,这两日开的正好。左不过我们聊得这些话题你们小辈的也不感兴趣,不若你就带着各府的小姐们过去看看吧?”谏议大夫夫人冲着自己身后的三女儿使了个眼色。 而这个三女儿正是之前海瑶在明湖边上见过的那个安书桃的小跟班。 “是。”胡婉婉应了,随后便带着大概七八位小姐出了暖阁,朝着不远处的造景湖走去。 谏议大夫府上的面积并不大,那造景湖更是小的有些可怜,众人到了所谓的‘湖’边,依次走上了湖面上的那座木桥,只一眼就能将这后院花园的景色看了个遍。 海瑶微微垂眸,瞧着翠绿色水面上飘着的那几朵颜色不甚艳丽的睡莲,有些无趣的抿了抿唇。 好在这些小姐们都是自小便接受了‘贵族’教育的精英,就算是对着那几朵莲花也能嘴巴不停的夸上一个时辰,是以一时间桥面上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远远听着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海瑶隐隐约约看见了不远处隐藏在稀疏树木后面的半月门前出现了两道人影,等到那二人在经过位于这造景湖不远处的小路时,胡婉婉适时的出了声:“大哥,母亲没有同你讲今日会请各家的夫人和小姐们过府一续吗?怎的你还带人入了这花园,母亲知道了又得责骂于你了!” 胡大公子听到这话,顿时一脸不好意思的冲着桥上的莺莺燕燕拱了拱手:“失礼了,母亲要在府上宴请各位夫人与小姐这件事我的确不知,不然也不会在今日请了周四公子来府上探讨学问。” 屁。 海瑶兴致缺缺,你不知那周四郎还能不知自家母亲今日来了这谏议大夫府上做客?这也不过就是贵夫人之间常玩的一种把戏罢了,随便找个由头让两个孩子互相远远看上一眼,只要确定对方没什么残疾、长得也不是天怒人怨的丑,那这门亲事基本上就是稳了的。 那边胡大公子说完之后,和身边的人一起向着这群小姐行了礼。 趁着大家都没怎么注意的功夫,胡婉婉依着谏议大夫夫人的意思,朝着海瑶那边看了看。 传说中的周四公子自是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位裙摆上绣有海棠花样的少女,对方气质沉静,容颜秀美。 这会儿的海瑶也终于看清了这位让赵氏心心念念的周四郎的长相,算是很端正的五官,模样不出挑,身着月白色的长褂,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 她在心里也给出了一个评价。 却在此时,不知为何那位周四公子忽然目光飘忽,接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桥上移开了视线,甚至于耳朵边都悄悄的泛起了红。 海瑶若有所觉,微微侧过脸,果然看到了几步开外那个笑的比湖面上盛开的莲花还要炸的吴谨珍。 摸着良心说,吴谨珍这种过于艳丽的长相的确容易让人第一印象深刻。 但一个妙龄少女在面对外男的时候,也没必要笑的堪比那青楼揽客的姑娘们吧? 海瑶目光隐蔽的在吴谨珍和岸边那几乎红透了脸,连头都不敢轻易抬起来的周四郎之间打量了了几个来回后,复又看向了一直站在别人身后、全程神隐了的吴谨柔…… 随即她也笑了,一个算不得成型的想法就这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着,心里自然跟着有了些盘算。 第七十一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7) 很快,胡大公子便带着周四郎告辞了。 至于桥面上的各家小姐们似乎也只是觉得刚刚发生的事只是意外,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胡婉婉虽然是安书桃的小跟班,但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比较拎得清的,并没有借机用此事刺激海瑶的意思。 这就是京中贵女们的眼界吧,各府的关系更像是深埋于地下的千年老树根,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小辈之间的打打闹闹也只是私下里的,甚少会闹到长辈那边去。 保不齐日后胡婉婉说亲,谏议大夫的妻子还会求到赵氏头上去,这也是她不敢轻易造次的原因之一了。 临近晌午的时候,眼瞧着这花园也是逛无可逛了,一群人自然是要回到暖阁去的。 赵氏委婉的谢绝了谏议大夫正妻在府上设宴款待的邀请,只称家中还有要事要忙,便带着海瑶等人匆匆离去了。 她这边前脚刚走,后脚周夫人也急哄哄的告了一声罪,至于留下的夫人们心下跟明镜儿似的,却也都只是打趣的笑了笑,很有默契的没有在自家小辈面前谈论一些有的没的。 在朝着谏议大夫府正门所在的方向走去的路上,赵氏有些迫不及待的扭过头用眼神询问了一番,整张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如何? 海瑶似是对后面跟着的那两人的注视毫无所觉一般,面上带着七分羞涩三分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 赵氏见状大喜,十分自然的攥住了她的手,连带着脚下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而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稍微落后她们两步的吴谨柔和吴谨珍的眼里。 吴谨柔只觉得眼前那副母女相亲相爱的画面十分的刺眼,勉强按捺住心头涌起的惶恐,她半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翻滚着的情绪,努力维持着神情的正常。 至于吴谨珍则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回想起之前只是看到她的美貌就变得面红耳赤的周四郎,微微翘起的唇角里满是得意。 就这样,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回到了吴府,虽然吴府内的人口已经相对简单了,但身为当家主母的赵氏还是每天都忙的晕头转向的。特别是最近这段日子,福园和禄园那边时不时的就要折腾一下,搞得她着实有些焦头烂额,这不一在府内现身就被管家给寻了去。 吴谨珍一向瞧不上海瑶这个后认回来的堂妹,甚至都没说上一句话就带着丫鬟甩着帕子走了,只剩下了吴谨柔和海瑶两个结伴而行,因着二人的院子恰好在一西一东两个方向,于是在一颗造型别致的常青树下便要就此别过了。 “大姐姐。”在互相行过礼后,吴谨柔出言唤住了即将离开的海瑶:“今日咱们在谏议大夫府上遇到了周四郎,母亲之前也同我提起过。” 言外之意,你不过是捡了我不要剩下的玩意儿罢了,没什么可值得得意的。 谁知海瑶像是压根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隐藏含义,亦或是听懂了也不在意:“若是这个周四郎真如母亲说的那般是个品行上佳的好人,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母亲这样为我考虑,我很知足了,谨柔妹妹。” 这种反应让吴谨柔觉得仿若一拳打在的棉花上一样难受,而且怎么听怎么觉得海瑶似乎在暗自讥讽她是个只知道挑三拣四、不知道感恩的人。 脸色变了变又变,最终她也只是气闷着转过了身子,一言不发的扭头走掉了。 日子就这样表面平静的继续过了几天,许是因为一门亲事涉及到的方面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也颇为复杂,亦或者是最近府内被吴修才一家子搞得不很太平,赵氏心力交瘁的没能抽出时间去处理相关事宜,是以和周府那边迟迟没有什么进展。 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海瑶在赵氏面前撒娇耍赖的从青松院里要来了一个二等丫鬟春喜,渐渐的在自己的琉璃院就把丁香边缘化了,不再让她毫无限制的出入主屋。 这天午后,海瑶正倚靠在短榻上翻看这一本话本小说,丫鬟春喜打开帘子快步走到了短榻边,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儿。 “姑娘,门房的小厮六子过来报信,说是瞧见了有人从府中的侧门往府内递东西呐!六子吓唬了侧门那个婆子,那婆子便交代了,说是收了周府下人的银钱,东西是要递到禄园里去的。” “而且这种情况可不止这一次,禄园那位堂小姐也经常往外送一些玩意儿,真是好不要脸!” 春喜原本是赵氏身边的人,自然是听到过一些风声的,心下清楚那周四郎本是夫人为大小姐准备的好亲事,结果禄园那个却想着捡个大便宜! “姑娘,咱们也得想想法子才是。” 海瑶只是扬了扬眉,这位周四郎如此没深沉倒也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了,亏得赵氏还对他的为人大赞特赞过,结果就这? 去谏议大夫府上参加宴会再到今天,满打满算不过才七八日,感情这吴谨珍和周四郎前后只用了两三天的功夫就私相授受了,正经人家的小姐和少爷谁又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她正欲开口,却敏锐的注意到了窗外廊下有一道人影正贴着墙根,静静的站在那里。 冲着春香使了一个眼色,海瑶表情讥诮,语气却满含着无奈:“许是搞错了也说不定,再说婚姻不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只要母亲肯替我做主,他们两个再折腾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没多久,那道身影就动了,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廊下,不知去向。 春喜从方才开始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舍得呼了出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姑娘,是丁香吧?她肯定是去禀报二小姐咱们发现堂小姐和那位周四公子的腌臜事儿了!” “就怕她不报,且让她们先得意两天。”海瑶复又低下头继续翻着手中的话本。 中意周四郎是她故意给禄园那个放出的烟雾弹罢了,为的就是让吴谨珍充满干劲儿,抢的更用力一些,毕竟台子她都搭好了,唱戏的若是迟迟不亮相可怎么行? 走着瞧吧。 日后还有的折腾。 第七十二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8) 海瑶并没有急,只当不知道吴谨珍在眼皮子底下搞得那些小动作,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到底还是被赵氏发现了。 是在某天的午后,海瑶正和赵氏在青松院的廊下一边晒着暖和的太阳,一边绣着荷包。 这时吴管家忽然冲了进来,脸色不大好看的附在赵氏耳边说了许久,赵氏的脸便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吴管家,你说这事儿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吴管家笃定的回应道:“且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一早堂小姐还以想要出去逛胭脂铺为由独自一人带着丫鬟出了府,这会儿还没回来。” “现在快派人去城中找找,我倒要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究竟身在何处!”赵氏气的浑身发抖,但也没有忘记不能在下人面前失了主人的威仪。 待到吴管家领命匆匆去了,院子里的下人也都被清秋以各种借口清了出去后,她才显露出了心里的不平静,却又顾忌着一边的海瑶,憋得很是辛苦。 海瑶见状不忍,就淡淡的开口问了一句:“是什么事儿又让母亲心烦了?该不会是禄园的那个偷着买通了侧门的婆子,悄悄往外递东西的举动惹怒了您?” 赵氏闻言,心中的诧异竟盖过了气愤,不敢相信似的侧过了脸:“你怎么会知晓?” “前两天随意的在府中瞎逛,无意中看到的。”海瑶面上也不见什么异样的神情,依旧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穿针引线着:“估摸着珍姐儿是看中那个周四郎了吧?而且当日在谏议大夫府上的时候,周四郎一看到她脸都红了哩!” “这事儿你怎么早不跟我说?”赵氏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手用力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接着就欲起身:“来人呐!备车!” “我倒是要去周府讨个说法,她周家是个什么德行,那周四郎竟敢如此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海瑶一把将人给拦了住:“母亲,你糊涂!我与周四郎的婚事可是过了明路了?” 赵氏摇了摇头。 “还是说你和周夫人有过什么口头上的承诺?” 赵氏依旧摇头,这种事情在走明路、交换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之前,又怎么称得上就定下来了,她即便和周夫人多有交流,也大多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的确从未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认真的讨论过。 “既是如此,周家又有什么错?母亲这样直接冲上门去,会闹个好大的没脸不说,今日过后没准还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女儿之后就真的别想嫁了。”海瑶好说歹说的把赵氏给推回了椅子上。 她这话纯属是在宽慰女人,毕竟这门亲事若是周府和周四郎不愿意,亦或是那个周四郎毫不知情,也不会有谏议大夫府上的那次偶遇了。认真追究的话,周府和周四郎也是当得起一个‘背信弃义’的。 “再说了,区区一个周四郎,若是没有珍姐儿这档子事或许的确算得上是良配,但能做出私下里和别个小姐书信传情这种事……就算女儿真的和他成亲了,怕是这辈子也不得安生。” 就算一开始周四郎被吴修远压着伪装的很好,那终究不是心甘情愿的,这种情况有朝一日一旦反噬起来会很麻烦,这浑水不如不蹚。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赵氏抬起手重重的锤了两下胸口,各种陈年的记忆袭来,新仇旧恨充斥在脑子里,她甚至都听到了嗡嗡的耳鸣声。 白忙活了一场,到头来终究是替他人做了嫁衣,一想到吴修才和宋氏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赵氏险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海瑶上前帮着对方顺了顺气:“母亲若是觉得实在屈得慌,女儿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不过还得需要母亲出面拖上周府那边一段时间,别让珍姐儿太早如了愿。” 嗯? 赵氏闻言睁开了眼,狐疑的看向了自己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亲闺女。 是夜,福园里灯火通明。 老太太高高的坐在正堂的正前方,微眯着眼睛手里不停的拈着一串佛珠,吴谨珍则是缩在了吴修才和宋氏的身后,表情中隐约透着一些不服气。 赵氏就静静的呆在老夫人的右下首,虽然面带愠怒之色,但是喝着茶水的动作瞧着还算的上是气定神闲。 海瑶和吴谨柔则是垂首立在了赵氏的两侧,各自的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特别是吴谨柔,明明吴谨珍今日的所作所为少不了她在后面撺掇,却偏偏能让自己置身事外,颇有一种‘功成身退’的隐蔽骄傲在身上。 终于,正堂外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下人们的问好声。 几息过后,吴修远沉着一张脸进了来,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眉间的皱褶更深了一些:“母亲安好。” 男人敷衍的朝着老太太行了礼,随后便坐在了赵氏起身让出来的右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接着凝声开了口:“府上到底出了何事?竟还大半夜的让人去翰林院叫了我回来?” 老太太听到这话,不悦的瞪了一眼赵氏:“哪里算的上什么大事,老二家的,老二每天在翰林院为圣上分忧解难就够累的了,何必再用这种小事惊扰他?” “母亲觉得这是小事?”赵氏反问了一句,随后也没给对面的那一家子留面子,直接说道:“今日吴管家带着下人一起出府去采买,没想到却在天河大酒楼里撞倒了珍姐儿和周家的四公子关在一个单独的包房里,正姿态亲昵的一起靠在窗边赏河景呢!” “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竟敢恬不知耻的和一个外男走的那样近,大哥和大嫂真是好家教啊。” 吴修远一听,眉头不由得就是一跳,看来这大房在那日老太太和他提完周府这件事后,当真是上了心了。 “吴管家净是胡说!”宋氏急忙反驳:“老二家的,可不是我这个做大嫂的说你,你们府上这些下人真得好好管教一番了,哪能揪着一个影儿都没有的事儿就这样空口白牙的污蔑主人家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赵氏治家不严。 “污蔑?”赵氏冷笑了一声,旋即扬声唤道:“来人呐,把府上那个守着侧门的李婆子带上来!” 此言一出,一直呆在自己父母身后的吴谨珍顿时白了一张脸,右手也下意识的拽住了宋氏的衣角。 第七十三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19) 正堂外的吴管家很快就应了,不多久就把人带到了屋内,使其跪在了正中央。 那刘婆子瞧着年纪颇大了,满脸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再配上那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刘婆子,还不快些说说,珍姐儿都让你做什么了?”赵氏语气讥诮的开了口。 刘婆子有些害怕的掀开眼皮迅速瞄了不远处的吴谨珍一眼,不过她终归是大学士府上的下人,到底谁是真正的主子还是能够想明白的,下一秒她便伏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 “几日前,珍小姐塞与老奴几两银钱,说是让老奴帮忙向外递点东西,老奴的确是见钱眼开了,稍作犹豫就应了下来。本想着是一次的买卖,结果没想到珍小姐后来又用这件事威胁于老奴,说我要是不做,她就去向夫人告状……” “老奴为了自保,便只能继续帮她递东西、收东西,之后没多久珍小姐又给了老奴几样首饰,想借此封了老奴的嘴。” 此话一出,老太太和吴修远的表情都有些错愕,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吴谨珍会这样大胆。 赵氏强忍着怒气,又问道:“这些日子一直在府外同你传递东西的人,你可识得?” “起先是不识得,之后因为对方总是在固定的日子固定的时间过来,老奴便会偶尔和他闲聊上两句。有一次无意间,老奴还看到了他袖口处绣着的花样,这才确定他应该是周府的小厮。”刘婆子乖巧的回应。 “哪个周府?”赵氏追问。 “自然是周修撰府上。” 赵氏怒瞪了对面的吴修才全家一眼,声音冷到像是结了冰碴一般:“珍姐儿啊珍姐儿,你竟然胆敢与外男勾勾搭搭、牵扯不清,这事好在被我先一步发现了,要是被京中其他人先看到,你自己不在乎名声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连累你两个堂妹的名声吗?!” 吴谨珍面对质问,眼圈一红,攥着自己母亲衣角的手略微用上了一些力气。 宋氏便立即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后拿腔拿调的出了声:“哟,老二家的,你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何居心啊?” “我知道,自打我们进京的第一天起,你这心里就不大舒坦。但是你可搞清楚,我们又不是什么打秋风的亲戚,我们是来看老太太的!只要母亲在,这个家哪里轮到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无需找底下这些丫鬟啊、婆子啊、管家啊污蔑珍姐儿,他们都是拿着你发的月钱,如此毫无根据的指责,我们可不接着。” 许是早就知道宋氏这个无理辩三分的个性,赵氏也没有被激的失了理智,只是冲着吴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吴管家会意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弓着腰上前呈给了吴修远。 吴修远不明就里,接过来便打开了信封,里面是薄薄的两页信纸外加一方香气扑鼻的手帕,手帕上面还绣着小巧的紫鹃花儿,一看就是女孩子家的贴身物件儿。 “老爷,吴管家在早些时候发现了侧门的刘婆子竟然偷偷的往府外递东西,还以为是府里出了奸细,为了避免您书房丢失什么重要的玩意儿,于是便出手将这信拦了下来。”赵氏解释着,接着便冲着宋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笔迹的东西总做不得假,想来大哥大嫂自然会识得珍姐儿写的字。” 话音落下,吴修才和宋氏瞬间就哽了住,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进行狡辩。 老太太则是冲着身边的嬷嬷微微扬了扬下巴,待到嬷嬷从吴修远手中接过那两张信纸,她也大致瞧了两眼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左不过就是两个年轻人走的近了些,还是被你这个做婶母的发现的,又是多大的事?” “再说这个周四郎我也是知道的,前段时间还与老二说过我替珍姐儿相中了这个周家四公子,既然如今孩子们已经互相都有意了,老二家的你便可以着手替珍姐儿操办了。” 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老太太的心简直是偏到了天边去。 就算赵氏心中早有算计,这会儿仍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憋死在原地。 略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她皱着眉张了张嘴:“母亲!珍姐儿可是险些连累了海瑶和柔姐儿!她们两个难道就不是您的孙女儿吗?” “这不是还没有连累吗?”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你再这么嚷嚷,嚷嚷到满城皆知才是真的害了你的那两个女儿!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亲自去登周府的门,让他们赶紧着过来提亲,把珍姐儿娶回去。” “我不去!”赵氏实在气不过,一甩手中的帕子,赌气似的半侧过了身子。 这许是进门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明面上跟婆母还了嘴。 “你……你……修远呐!”老太太即刻便把头转向了坐在那里的吴修远,唾沫星子横飞的指责着:“瞧瞧你这个妻子眼下成了什么样子?老婆子我是求了她天大的事儿吗?不孝!简直不孝!” 这时,得到了老夫人支持的宋氏也恢复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不甘示弱的上前了两步:“老二家的,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小心思,这周四郎你是想留给自己女儿的吧?这才说什么都不愿意替我们珍姐儿出头。” “我可怜的珍姐儿哟~竟然有这种狠心的婶母,干脆明儿娘就带着你上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被自家母亲一把搂在怀中的吴谨珍,也扬着脖子叫嚷着:“就算婶母相中了周四公子,想要让海瑶妹妹嫁过去,奈何人家周四公子压根就没看上海瑶妹妹,他只心悦于我!” “婶母不帮我去周府说和也就罢了,周四公子今儿便也说了,他回府自然会和周夫人商量着过来提亲,婶母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了的!” “好啊,珍姐儿既然这样有本事,自是用不到我了。”赵氏冷笑了一声,撂下了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海瑶和吴谨柔见状自是急忙冲着正堂里的其他人告了声罪,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追了出去。只可惜赵氏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些,等到她们二人出了福园的大门,那条小路上早就没了对方的身影。 “母亲估计是气坏了,堂姐也是的,说话未免太直接了一些。”吴谨柔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侧过脸看向了身边的人:“只是可怜的大姐姐你,这周家四郎本是母亲为你……你一定很伤心吧?” 闻言,海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只是忽然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向了对方。 夜色中,她的那双眼仿若是天上的星辰,有些亮的惊人。 加之周围太过昏暗,很难看清楚她此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吴谨柔稍显不安的往后退了半步:“大姐姐?” 第七十四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0) “是啊,我很伤心的。”海瑶淡淡的说道。 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的吴谨柔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可是瞧着大姐姐的表情,似乎不大像呢。” 一闪而过的,她的心头升起了一丝狐疑。 “所以伤心应该是个什么表情?真是抱歉,我自小就受到王家那对夫妇没日没夜的责骂与虐待,直至后来已经彻底麻木。从那以后,我就不大会表达悲喜,谨柔妹妹勿怪。”海瑶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波澜,只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莫名的让人觉得后脊背生凉。 特别是她还忽然提到了王家夫妇,吴谨柔不由得心脏一阵狂跳,脸上的表情在惊讶之余隐隐夹杂着不安。 “王家夫妇,谨柔妹妹总不会不识得吧?所以才说你命好啊,父亲母亲都是仁厚之人,在他们的庇护下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吃过什么苦。我就不同了,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因为王家那妇人要把我卖掉给儿子还钱治病……”海瑶说话间,轻轻的向前走了一步。 “好好的,大姐姐提这些事作甚?”吴谨柔因为心虚,再次往后退了退:“到底他们没把你真的卖了,生恩不若养恩大,大姐姐这样在背后编排养父母,让别个听了去,难免令人觉得齿冷。” “周四郎的事儿,是你说与珍姐儿的吧?”海瑶单枪直入,明明白白的扯破了二人之间一直以来的那块遮羞布:“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我好,但事已至此,也都不重要了。” “谨柔妹妹,你当初选择了留在吴府,我也从未有过与你争抢的心思,你究竟在怕什么?” 吴谨柔嘴唇动了动,想要出言辩驳,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在对面之人的步步紧逼之下,已然退到了小路的最边缘处。再往后半尺便是刺到人皮肤会生疼的灌木丛,再无后退的可能了。 “大姐姐,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什么周四郎什么珍姐儿,我是全然不知的!”她定了定心神,矢口否认。 “难不成是珍姐儿亲口说与你听,这件事是我告诉她的?今天就是闹到母亲那里去,也是要讲证据的,我看是大姐姐一贯看我不顺眼才硬要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当真有些不讲道理。” “是,我是占据了父亲母亲那么多年的宠爱,可你能回府,作为妹妹我也是真真儿的替你高兴的,又岂会背地里去害你?反倒是大姐姐,每每我想要对你好你都冷脸相拒,当真是让人伤心!” 海瑶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这番辩解,末了只是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你不认也无妨,周四郎的事我可以当做全然不知,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我便不会送你回到王氏夫妇的身边。” 言罢,她也没有等着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只余下心底依然泛着惊涛骇浪的吴谨柔留在了原地,盯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隐藏在暗色下的精致面庞缓缓变得扭曲了起来。 另一边,海瑶没过多久就到了青松院,和门口守着的婆子打过招呼后,甫一进主屋,就看到了这会儿正坐在榻边任由清秋捶着腿的赵氏。 此时赵氏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方才在福园时候的怒气冲天,看到她的到来也没觉得奇怪,反倒是笑吟吟的招了招手:“瑶儿快过来,尝尝吴管家今日才采买回来的翠玉葡萄,听说是南方运过来的稀有品种,难抢的很。” 海瑶快步上前,瞄了一眼旁边矮桌上放着的那碟子洗好了的葡萄,嫩嫩绿绿的在烛光的映照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光是瞧着就让人嘴巴里分泌起了口水。 她随意的捻起了一颗塞进了嘴里,一股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按照珍姐儿的说法,那周府当真会上门提亲?” “量他周家上下也没那个胆子,若是那周四郎今日回去确是嚷着要娶珍姐儿,估摸着周夫人这会子正头疼欲裂呢。”赵氏笑得轻蔑。 就算没过明路,两位夫人之前对两个孩子的事也是心照不宣的,冷不丁的儿子回来说要求娶海瑶之外的小姐,没准那个周夫人当场就会吓得差点没了脉。 因为猜不准吴修远和赵氏对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万一一不小心得罪了大学士,对于周修撰来说,算得上是灭顶之灾了。 “只要我不主动开这个口,周府那边怕是要反复的试探几次才敢想上门提亲的事儿。”赵氏说到这,眉眼间透出了些许的疑惑,看着灯下正专心致志吃着葡萄的女儿,有点不解的开了口:“不过你之前让为娘我拖上周四郎和珍姐儿一段时间,除却看着这二人干着急能让我解解气,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接下来母亲也该着手准备了。”海瑶用帕子擦了擦嘴,气定神闲的说着。 “准备……”赵氏喃喃。 接着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赵氏像是瞬间想到了什么,一脸了然的扬了扬眉:“也对,这京中人多口杂,能有什么秘密呢?他们两个满街的瞎逛,难免被有心人看到再传了出去。” 她不是不精通于这种勾心斗角的把戏,只是这么多年府上也未曾出过什么作妖的人,日子过的有些省心,自然没什么机会去钻营这些东西。 一个婚前就失了名声的姑娘家,将来就算如愿嫁进了周府,也是会被婆家瞧不起的。更何况还是因为她,周府硬生生的错失了攀上大学士的良机。 在福园的时候,赵氏之所以咬着这件事怕影响了海瑶和吴谨柔的名声,一方面是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让吴修才一家子面上难看,另一方面也是说给吴修远听的。 一面是兄长和母亲,另一面是自家的两个女儿,求的不过是男人的心别太偏罢了。 实际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自小养在饶城老家的、亲戚家的姑娘,名声就算不好又有谁真的能够在外面说一句大学士府的不是? 面对着自家母亲的一点就通,海瑶满意的眯了眯眼:“回头母亲只管对外称被气病了,想来父亲就算再听祖母的话,也不会强逼着发妻拖着病体去周府给珍姐儿说亲吧?” 时间越久,吴修才和宋氏就会越坐不住,到时候为了珍姐儿少不得要来赵氏面前低声下气的请求。 一想到那副场景,赵氏只觉得七窍已经通了六窍半,从头到脚都舒坦了不少。 海瑶笑着又吃了一颗葡萄,可是事情当然不会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不然她方才在福园外同吴谨柔撕破了脸又有何用? 搞乱对方的心态,就是想要让其忍不住出手。 说起来还得感谢吴谨珍,若是没有她在中间横插一脚,想要等到这个机会还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之所以没和赵氏透露,也是因为人性,大概任谁都不会相信自己亲手养了十几年的乖乖是朵黑心莲吧?让她知道反而很可能会误了事。 至于吴谨珍…… 假如她是个安分的,海瑶完全可以祝她与周四郎白头到老,但这人要是非上赶着找不自在,海瑶也不介意再送她一份大礼。 毕竟,自作孽谁也救不了。 第七十五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1) 果然,隔日的青松院就传出了赵氏生病卧床的消息。 海瑶在用了早饭后便照常去了福园给老夫人请安,恰好遇到了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宋氏。 “昨儿刚说让她替珍姐儿的婚事跑一趟周府,今儿一早就病了,她心中到底有着什么打算,还想瞒过谁?”宋氏说着,就抬起手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我可怜的珍姐儿,这样好的姻缘怕是就要毁在婶母的手中咯!” 而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吴修才一抬眼就恰好看到了已经进了院子的海瑶,在不轻不重的咳嗽一声作为提醒后,还顺势拿起了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茶。 “给祖母请安。”海瑶面色如常的冲着正前方的老夫人屈了屈膝,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宋氏的身上:“大伯母刚刚在同祖母说些什么趣事儿?离着老远我就听到了您的声音哩!” 宋氏似是有些瞧不上她这个小辈,微微撇了撇嘴没吱声。 老太太见状则是停下了手上拈着佛珠的动作,缓缓地掀开眼皮问道:“听说你母亲病了?” “回祖母的话,孙女儿方才来福园的路上顺道拐去青松院看了一眼,母亲的确是病了。”海瑶姿态恭谨的回应。 “哟,那可得请大夫过府好好瞧瞧,老二家的身子一向娇贵,万万别耽搁了。”宋氏继续阴阳怪气道:“你回头可得经常劝慰你母亲把心放宽些,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珍姐儿可还等着她这个婶母病愈了去周府呢。” “大夫早早就请过了,不仅开了很多副的药,还建议她卧床静养。”海瑶像是听不懂对方话语中的暗刺,甚至还一脸的感激:“多谢大伯母关切,母亲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将养上一段时日,自然就会好些。” “一段时日?那是多久?”宋氏登时就变了脸色。 “怎么着也的月余。” 她这边话音还未落下,就引发了宋氏的好一阵哀嚎,这人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指责赵氏不顾同族的情谊,想要逼死她们母女之类的。 如此哭天抢地的模样,似乎全然忘了昨夜在这正堂里,她和吴谨珍曾经大放厥词的表示,即便没有赵氏的帮忙也无所谓,周四郎很快就会让其母上门提亲的。 “行了。”老夫人紧皱着眉头,出声打断了女人的哭诉,接着在一边老嬷嬷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既然老二家的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婆母的自然要去瞧瞧,老大家的,你若是愿意去就同我一起到那儿陪着她说说话儿。” 宋氏顿时止住了那没有眼泪的哭喊,闻言更是十分殷勤的上前虚扶住了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臂,瞧着那张脸上的神情,应该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前去青松院揭穿赵氏的‘谎言’了。 在察觉到二人的意图后,海瑶依旧站在原地,同时面露难色:“稍早的时候大夫有特别叮嘱过,说是母亲养病不宜太多人过去探望以免耗费她的心神,况且也怕再把病气过给祖母,那样岂不是罪过。” 这样明显推脱的话语立刻就让宋氏来了精神,更是说什么都要带着老太太去青松院一探究竟。 见根本拦不住,海瑶也只能默默地跟在二人的身后出了福园。 在众人行至青松院附近的时候,就能隐约嗅到空气中有一种苦兮兮的味道,一跨过院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有些兵荒马乱的景象。 主屋廊下的地面上正摆着不少成副的药材在那里晾晒,坐落在院子西侧的小厨房的门儿也是四敞大开的状态,隐约可见有两个丫鬟围在火炉旁扇着扇子守着上面砂锅里熬着的、翻滚着的深棕色的药汁。 宋氏原本还算笃定的神情逐渐变得狐疑了起来,直到几人陆续进了主屋,看到了正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赵氏。 “母亲?”赵氏听到耳边传来的动静,面上很是虚弱的睁开了眼,在看到老夫人的那张老脸后,便要挣扎着坐起身:“怎么还把您惊动过来了?媳妇只是昨天夜里受了寒,过两日便好了。” 老太太虎着一张脸坐在了离着床榻还算有着一段距离的椅子上,接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怎的这样不小心?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该重重的罚才是,连伺候主子都伺候不妥当,留着还有什么用?” 话一出口,此时守在门外的丫鬟和婆子们是头都不敢抬,生怕主家气儿不顺自己会遭了秧。 宋氏眼珠一转,表情莫名的紧跟着开了口:“不过我怎么刚刚听海瑶那丫头说,你这是老毛病了?” “风寒自然算不得什么老毛病,只是难免惹得身子不爽夜里睡不踏实就会心悸,心悸又引起的呼吸不畅快,走上两步路就会喘上好一阵儿,这才是老毛病了。”赵氏说着,忽然就像是呼吸困难似得快速猛吸了两口空气,末了喉咙处还发出了有些骇人的‘嗬嗬’声。 这一幕成功的让老太太颇为嫌弃的将头扭向了一边,宋氏也扯出了随身的帕子,后退小半步遮住了口鼻。 眼瞧着赵氏是一副随时会两眼一翻晕过去的模样,许是这两个人也是觉得晦气,只在主屋里停留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当天夜里,吴修远又从翰林院上归了府,先是去了一趟福园被老夫人提着耳朵灌了好大一碗的迷魂汤,却在回到院子里看到了发妻那的确是病重之人才会透着青灰之色的面庞后,生生的把涌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等到病好了再说也不迟,吴修远如此安慰自己。 没想到这一个不迟,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期间,海瑶在府中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宋氏母女两个从一开始的还算气定神闲,渐渐的变成了暴躁不安。 京中开始流言四起,就算吴修才一家不是土生土长的京中人士,那些不好听的话也意料之中的传进他们的耳朵里。最初还没人把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直到前段时间已经被送进了学馆的吴子添趁着休息的时候回到了吴府,张嘴就是责怪吴谨珍连累他被同窗在背地里耻笑。 宋氏和吴谨珍这才后知后觉,只可惜赵氏仍旧是从早到晚的躲在青松院里,每每示人都是一副快要活不起的样子,甚至多说半个字就能累到请大夫过府好一顿折腾。 直让她们母女两个有气没处撒,整日里都把福园和禄园闹的不得安生,到了最后就连一向偏心的老太太都用上了偏头疼的借口,直接把福园的大门给关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吴谨珍这样折腾了没两日,便一改之前的作天作地,忽然安生了下来。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同姑娘猜测的一样,珍小姐最近常常私自出府,的确是去见那周四公子了。”某个阳光还算明媚的午后,春喜陪着海瑶在花园里散着步,分享着从吴管家那边听到的最新消息。 海瑶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想来定是那周四郎又给出了什么承诺,这才暂时安抚住了吴谨珍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算起来也有二十四五日了啊……” “姑娘,您说什么呢?”春喜好奇的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觉得天气渐渐热了,母亲的病约莫着也是要好了吧!”海瑶淡淡的回道。 然后她随手掐下了一朵开的正艳的月季花,面上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第七十六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2) 没想到在海瑶说完那句话的隔日,宋氏就低眉顺眼的登了青松院的门儿。 原来在赵氏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吴谨珍不止一次偷溜出府去和那个周四郎见面,结果好巧不巧的被京中的一些贵女和少爷们撞了个正着。 天子脚下、皇城周边一向最为太平,平日里甚少会有什么有趣谈资,这一撞可以说是相当的不得了了。 要是短时间内还没个说法,不仅是吴谨珍,他们这一家子走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包括宋氏和吴修才最为在意的儿子吴子添,在学馆怕是也会受到牵连,学子的名声不可谓不重要,万一影响到他明年的秋闱,那才叫得不偿失。 为了保住这一双儿女的富贵荣华,宋氏也只能咬着牙过来求赵氏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好像她这辈子活了这么久,都不曾在别人面前这样的低声下气过。 强忍着在青松院磨到了深夜,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禄园。 接下来的两天,吴府中每位下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原是缠绵病榻许久的当家夫人终于好了,为此老爷吴修远还乐的大少一挥,将他们所有人本月的月钱多算了两成。 而赵氏在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彰显孝道前去福园给婆母请安,宋氏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是迫不及待的直接问了一句:“所以老二家的,之前老二可是不止一回应了母亲,说是要你帮着操心一下珍姐儿和周四公子的婚事,再加上你不是也允诺了我……你既已经完全没事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登周府的门儿,总该给我一个准信儿了吧?” “我登周府的门儿?”赵氏微微蹙眉,就在宋氏等人以为她会再次出言拒绝的时候,她却猝不及防的抿唇笑了笑:“他周府还没有那样大的面子能够让我亲自跑一趟,大嫂尽管安心,回头我发个请帖,让周夫人过府一续便是了。” 怎的这样痛快?就算那日自己亲自上门服了软,对方也总该装腔作势的犹豫一番才是…… 看着对面之人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宋氏难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心下觉得有些不安,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大对劲。 “如此甚好。”前头的老夫人罕见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宋氏回了神,勉强按捺住了那股子不确定感,脸上也终于有了点喜意。 即便是落到这种境地,不管是她还是吴谨珍,都不曾有过半点悔意。许是眼下这母女二人还想着,若不是当初以特别的手段搭上了周家的四公子,吴谨珍又哪里会有机会做正儿八经的官夫人呢? 赵氏也算说到做到,没过多久便发帖子邀请了不少贵夫人来吴府,当天大学士府门前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吴管家的一张面皮险些都因为职业假笑出了好多新皱纹来。 因着赵氏是南方人士,是以吴府的后院建有一个大花园,两个小花园,且均造景精致美好,引得了京中贵妇们的交口称赞。 在那大花园中,还有着一处引入府外活水的人工池塘,水边上则立着一间船舫。 此时船舫的各扇窗户都是向外打开的状态,通过它们能够隐约看清内部的情况,赵氏正笑着与其他夫人相谈甚欢,只周夫人坐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上,脸上难掩尴尬。 答应归答应,赵氏显然并不想让双方都太过快活,虽然那边的宋氏虽然已经低了头,但这边的周家还有的磨呢。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清脆的笑声,吴谨柔摆尽了主人家的姿态穿梭在船舫里帮着赵氏招呼客人,每每引来一些夸赞,她都会适时的表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羞意,更显的面容如窗外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 离着船舫不远的一间暖阁内,从池塘那边传来的热闹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了正在翻看着手中一本半旧不新册子的海瑶的耳朵里,难免让她微微挑眉,神情有些奇妙。 原本赵氏是想让她今日过去在众多夫人面前露个脸的,不过却被她拒绝了,还主动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吴谨柔。 赵氏稍作犹豫也痛快的同意了,估计是觉得她本来就是个不张扬的性子,更何况还会看到周夫人,或多或少都会遭遇一些尴尬,这脸不露便也罢了。 不过海瑶不愿意露脸的真正原因和赵氏的猜测相距了十万八千里,之所以给吴谨柔这个机会,也是因为她需要暂时找点事情牵制住对方的精力,仅此而已。 就在她有些微微出神的功夫,一直站在门口往外张望的春喜忽然出了声:“姑娘,人来了。” “嗯。”海瑶不轻不重的应道,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被打乱了节奏,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翻着那本册子。 直到传来了春喜那不大情愿的问安声:“见过堂小姐。”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见从门外径直冲进来的吴谨珍明艳的脸上挂着的是夹杂着些不大明显得意的微笑,下巴略抬起,说起话来的语调甚至都是上扬的:“哟,今儿府中这么热闹,怎的大堂妹竟独自窝在这暖阁里?” “彼此彼此吧,珍堂姐这会儿不也是站在这儿同我聊天儿吗?”海瑶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凉凉的回怼了一句。 吴谨珍听到这话也不恼,总之在周四郎这件事上她才是胜利者,只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便足以应对一切了。 “我为何不能去船舫里,原因大堂妹最清楚。”少女罕见的有点羞涩,言语中是隐蔽的炫耀。 自本国开朝以来,一直也没有长辈谈儿女婚事,当事人在场的道理。 “说起来这事儿还的确要感谢大堂妹你,所以我和母亲商量好了,回头等我成亲了,一定邀请你过府做客。”吴谨珍极近讥讽之能事,上前两步优雅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大堂妹,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你这个性子,想有个好姻缘势必艰难。” “还有,我可是正在与你说话儿呢,你只顾着看着手中的那本玩意儿是何意思?”她面色不虞,自觉能够说出刚刚那番话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虽然内里的含义隐藏的颇深。 海瑶随手将那本册子合了起来放在了一边,对面之人方才的表达岂止是隐晦,若是那全然不知的定是很难听出这货是在暗示吴谨柔有问题。 或许吴谨珍也并非真心实意的想要提醒,而是在做了坏事之后、自得之余负罪感催生出的自我欺骗,所求的也只是为了过后的一丝心安。 “那就多谢珍堂姐了,你要是真能与那周四公子成了好事,作为妹妹的我自然是会替你高兴的。别说,虽然上次只在谏议大夫府上遥遥的看过周四公子一眼,但也能够瞧出他和珍堂姐你的的确确是很相配的。”海瑶笑吟吟的开了口,在十分自然的把那本册子倒扣着放到一边后,用手举起了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的斟了两杯茶。 “堂姐请。”说话间,她还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垂眸瞄了一眼盛在白色瓷杯中的翠绿茶汤,吴谨珍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心下觉得有些荒唐:“这暖阁里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大堂妹实在不必做出这种强颜欢笑的懂事模样给人看,说实话吧?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和我的血、啖我的肉?” 她今日本就是前来炫耀的,刚刚勉强装了那样久早就已经到了极限,没能看到预想之中的美人伤心垂泪的场景,这让她如何甘心,于是当即便卸下来的外面的那层面具,到底是露出了内里的真实意图。 谁知回应她的是海瑶那不死作为的吃惊模样:“珍堂姐这话从何说起呀?你我二人都姓吴,乃是同根同源的亲近,你能有一门好亲事我又怎会心生怨恨?” “胡说,谁人不知周四郎是婶母特别为你定下的良配,而且上次在谏议大夫府上,你明明也中意他的!”吴谨珍只觉得对面的那张表情平淡的脸着实有些刺眼,一时间便没能控制住,直接脱口而出。 “我中意周四郎?”海瑶十足十的错愕,旋即浅浅的笑了开来:“母亲的确是念叨过周家四公子为人上进,但也不过是出于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喜爱,再无其他。” “珍堂姐是不是会错意了?我父亲乃是当朝三品大学士,他周府又是个什么门第?说句实话珍堂姐别不爱听,这种小门小户的……” 余下的话她虽未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是面上那隐约的不屑就已经能代表一切了。 的确,大学士家的嫡长女配什么样家世的公子配不得?一个区区修撰府上的四公子,这种程度的少爷京中一抓一大把,实在是没什么好稀罕的。 轰! 在这一刻,吴谨珍只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了,思维混沌如浆糊,短时间内竟没能做出任何的反应来。 恍惚中她只听到了对面的海瑶又轻声的嘟囔了一句:“说起来我和谨柔妹妹其实还欠了珍堂姐一个大人情哩!这周夫人向来喜欢巴结母亲,妄图攀上大学士府,如今的场面不是皆大欢喜又是什么?” 咔嚓! 尚未能从上一个打击恢复过来的吴谨珍,紧接着就又被另一道炸雷给劈晕了。 “你说什么?”她气若游丝的问道,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 第七十七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3) 面对吴谨珍的质问,海瑶像是忽然惊觉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欠妥,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了挡嘴,接着便干笑了两声:“我年纪小,说错什么惹得堂姐不高兴了,还望珍堂姐莫怪。” “我不过也只比你年长几个月罢了。”吴谨珍反唇相讥,这会儿的眼神似乎能吃人。 听到她的话,海瑶干脆放下了手,面上更是透着几分嘲笑:“珍堂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若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自从你们这一大家子借着添堂哥进京读书的引子留在了府上,这段时间母亲不仅好吃好喝的款待,还在大伯母的百般哀求下答应了替你筹谋和周四公子的婚事,可没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吧?” “要不是因为母亲心善,你还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嫁到京中来了,更别说眼下只等明年秋闱落幕,周四公子再混个官职,你可就是正经的官夫人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她此时说话的语气和眉眼间的轻视,无一不深深刺痛了吴谨珍的那颗一向高傲的自尊心。 如果在一开始,这周家是宋氏和她通过正常途径央着吴修远和赵氏求来的,那想必这会儿母女两个肯定是千恩万谢,满意非常的。毕竟吴家大房只是一个饶城出来的商贾,顶多有点小钱,能够实现这样的阶层跨越实属不易。 可现实却是,那周四郎是她自认为费尽心机从海瑶手中夺过来的,这无疑让她觉得万分爽快。 大学士的嫡女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自小生长在乡下的野人,这样好的姻缘,村姑又岂能配得上? 这种隐秘的沾沾自喜让吴谨珍飘飘欲仙,结果现在却来告诉她,这门她和宋氏满意的不行的婚事,实际上是海瑶和吴谨柔都弃如敝履的?!真真儿是曾经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恶心。 赵氏、海瑶、吴谨柔。 这三人的身影一直在吴谨珍的脑子里无限徘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她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们竟都是一伙的。 做戏做成这样为的就是能将妄图攀上大学士府的周家甩出去,而她就是那个接了人家扔过来的垃圾还在沾沾自喜的蠢货! 吴谨珍只觉得心中一阵作呕,自动忽略了以她的身份地位嫁进周家也属于高攀这一客观事实,无比气愤的猛然站起了身:“你和吴谨柔故意合起伙来算计我的,是也不是?!” 亏得她还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如今看来可笑的竟只有她自己! 那边的赵氏从一开始就在老夫人和宋氏面前装模作样,这边的姐妹两个先是佯装不和,吴谨柔趁机骗取了她的信任,然后在她面前‘无意’的提到周四公子…… 为了摆脱周府,这母女三人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很快,吴谨珍就自顾自的脑补完了一出针对自己的惊天阴谋,呼吸愈发急促了几分不说,连带着那张容颜姣好的脸都透出了一些青黑之色。 而面对她那无比愤怒的盯视,海瑶依然云淡风轻,拿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后,略微仰起了头:“珍堂姐没头没尾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半点听不懂的。” 吴谨珍胸膛上下起伏,海瑶这幅装傻充愣的模样无疑是让她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末了冷笑了一声:“你会后悔的,吴海瑶!” 话音落下,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海瑶则是持续的开着嘲讽,冲着那道背影举了举杯:“哦,还未恭喜珍堂姐得偿所愿,你与周四公子十分相配,做妹妹的便提前祝愿你们二位,白头到老。”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算得上是吴谨珍此次暖阁之行的最佳注释,觉得被狠狠侮辱了一脸的少女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随即便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了。 暖阁里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寂静,海瑶面不改色的重新拾起了手边的册子,深蓝色的封皮上隐约可见‘账本’二字。 当天中午,赵氏按照原计划在船舫那边设宴款待了众位夫人,接着大概在申时左右,客人们才陆续离去,至于那位周夫人是离开的最晚的。 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赵氏脚步匆匆的来到了福园,一进了主屋便喜气洋洋的冲着短榻上的老夫人道喜:“恭喜母亲、贺喜母亲,儿媳同那周夫人相谈甚欢,只等着男方那边看好一个日子,咱们就把珍姐儿的生辰八字递过去。到时候再找得道的高人合一合两个孩子的八字,这事儿就算八九不离十了。” 神他么的相谈甚欢,实际上全程周夫人都只能低垂着头听着她的数落,谁让他们周家先理亏的,小儿子闹着非要娶吴谨珍为妻。 虽然都姓吴,但从身份上来看,两个姑娘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周夫人怄的险些没咬碎了一口银牙。 老夫人面露喜意,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下一秒吴谨珍就像是疯了一般的直接冲到了二人的面前,二话不说的就跪在了短榻前,整个人伏在了老太太的腿上:“祖母,珍儿不嫁!” 此话一出,说是震惊全场也不为过,甚至于老夫人都用十分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很快,宋氏就跟着也进到了屋里,先是面色不大好看的瞪了赵氏一眼,随后就伸出手去试图把吴谨珍从地上拉起来:“珍姐儿,闹什么别扭呢?这是高兴糊涂了吧?” 女人到底是比自己的女儿多吃了那么多年的盐,看待事情也多了一些通透,虽然在知道被赵氏和那两个臭丫头摆了一道后心中不舒服到了极点,但也只是想着日后找机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并未打算置眼前的这口气。 别的不说,周家的门楣实打实的是摆在那里的,再不济也是个官家夫人,丢一时的脸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不,我不嫁!”吴谨珍挣开了宋氏的手,扒着老夫人不依的继续嚷嚷:“祖母!求求你多疼疼珍儿吧!那周家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是两个妹妹不想嫁,婶母才打量着要送我过去做人情!” 这下,不仅老太太跟着瞪圆了眼,就连赵氏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未曾想一听到她的声音,吴谨珍就快速的回了头,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怨恨:“我瞎说?婶母敢做出这种事还怕旁人说吗?总之我不嫁!我不嫁!” 见状,赵氏的眉头几乎要打成了一个死结,虽然不知道这对母女又在抽什么风,但也不影响她开口训斥:“我做了何事?难道那周四公子不是你自己个看中的?是谁强压着你去和人家私相授受了,还是用刀逼着你偷溜出府、不顾规矩的和外男相见了?” “我这个做婶母的刚刚能从榻上爬起就要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去给人家赔笑,好话说尽不提,到头来竟还有受你一个小辈毫无道理的指责?” “我今日可是厚着脸皮同那周夫人好说歹说,人家最后才松了口,把人都丢完了你却忽然闹了这出?我还把话撂在这了,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赵氏霸气的说出了这句话后,直接起了身,复又看向了一旁的宋氏。 “大嫂,现在京中众人都是怎么评价珍姐儿的,你是再清楚不过了,权当是为了添哥儿你也万不能让她再这么闹了。”言罢,她一拂袖,就走了。 直到离开了福园,赵氏依旧能够隐约听到屋子里吴谨珍那令人头痛欲裂的哭闹声,脸上的怒气迅速褪去,她扭头对着福园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心头畅快。 到底是因为什么吴谨珍今天才发的这个疯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那一家子不顺心她便顺心了。 收回了视线,赵氏迈开了步子准备回去青松院,没想到却在经过小花园的时候一个转弯遇到了海瑶。 “见过母亲。”海瑶十分随意的问了声好,在看到对方脸上那收不住的笑意后,也跟着扬起了唇角:“母亲看起来心情很好。” 赵氏便拉着她将方才福园发生的一幕幕如实的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十分解气似的补充道:“乖女,你是没看到当时你大伯母那张绿透了的脸,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儿,我竟还有些同情于她了。” 嘴上这么说着,女人当下眼角皱纹的深度显然并不真实这样想的,周身都洋溢着无比愉悦的氛围。 “我的好瑶儿,这都多亏你给为娘支的招了。” 接着赵氏又同海瑶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这才一脸餍足的带着丫鬟回了青松院。 海瑶静静的立在花园里,目送着女人离开,直至完全看不到那道身影的时候,才慢吞吞的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时,一旁的春喜也开了口:“姑娘,听说晌午那阵堂小姐从暖阁回到禄园后就一直在闹,得亏没闹到二小姐跟前去,不然……” 不然两个人一对,就知道海瑶是在撒谎了,即便吴谨珍不相信她们没有合起伙来算计,那也是给吴谨柔提了个醒,凭白让其多了分戒心。 “她不会。”海瑶肯定的回了一句。 在吴谨珍的心中,她和吴谨柔这会儿已经画上了等号,在暖阁的时候既没选择和她闹,自然更不会跑去同吴谨柔叫嚷。 对方定是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赵氏的手笔,于是不久前在福园才会选择把火力全都集中对准了赵氏。 春喜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为啥心中有底,但也很懂事的没有多问,只是在想起了一件事后再次张了张嘴:“对了,姑娘,晚饭前我去厨房的路上,遇到了在禄园伺候的一个丫鬟,她很是热情的同我闲聊了一会子。” “哦?”海瑶眸光微闪,有些来了兴致:“若是日后有禄园的人跟你打听我的事,你只管跟他们透露我其实有个心上人。” 春喜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的瞪大了眼:“姑娘有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 “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 “哈?”春喜不自觉的出了声,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 第七十八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4) 海瑶只是但笑不语,在叮嘱完春喜之后,便没有再提过此事。 好在春喜也是个机灵的,而且忠心,一切都严格按照主子的意愿去执行,在和那个禄园的丫鬟又一次偶遇的时候,春喜吃了对方的两块糖糕,接着就状似无意的提到了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 好在她只是听别人说这司马三公子是个纨绔,并不知晓对方同自家小姐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恩怨,不然她这会儿肯定也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完全搞不清楚海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禄园的丫鬟在得到这个宝贵的消息后,片刻都不敢耽搁的立马找借口走掉了。 至于吴谨珍那边在听说海瑶真正心悦的人是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后,究竟是个什么反应旁人无从得知,只知道对方在福园和禄园狠狠地折腾了两日,就没什么动静了,许是在宋氏那没日没夜的劝说下想开了、认命了也说不定。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海瑶除却每日雷电打不动的去青松院和福园请安问好,余下的时间只管呆在自己的琉璃院里,像是一个脱离了世俗欲望的老僧,满脑子想着的只是静修。 期间,吴谨柔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或是派丫鬟过来或是亲自登门,三番五次的邀请她前去参加各府小姐举办的聚会,就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未发生过那天夜里的不愉快似的。 对此,海瑶只是横眉冷对,均出言拒绝了,一副不想与之继续维持表面平和的模样。 甚至就连赵氏想要带她们二人一起出席的场合,五次里海瑶也只会去个一两次,自然惹得赵氏也有些惊疑,不明白这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何事。 她有意想要从中调和,可惜一个满脸无辜的一问三不知,一个冷若冰霜的闭口不谈,再加上府中事务着实繁忙,有心无力之下便也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 女人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算是亲姐妹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这个年岁的少女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海瑶心下估摸着时机应该成熟,不管是吴谨柔还是吴谨珍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差不多都已经接近了极限,她才终于有了动作。 在一个天气晴朗又不算特别闷热的日子里,她同赵氏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吩咐下人套了一辆马车,带着春喜脚步轻快的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未曾想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就遇到了事先早就等在半路的吴谨柔。 掐指一算,二人也有六七日没有打过照面了,对方依旧是那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看到她来还扬起了一抹善意的笑:“大姐姐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何处?” “我竟不知这吴府何时轮到谨柔妹妹当家了?怎么,我去哪里还需征得你的同意不成?”海瑶开口就是尖刺,说的话丝毫没留有情面和余地。 甚至强硬的语气还引来了路过几名府中下人的探视和轻声议论。 吴谨柔面色一白,整个身子像是快要站不住了一般左右晃了晃:“大姐姐,我只是表达关切罢了,你又何至于挖苦呢?” “谨柔妹妹的关心我可承受不起,如果没有别的事,你还是让开吧,我赶时间。”海瑶很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抬起脚就打算从对方身绕过去。 “最近京中忽然多了很多西面逃荒过来的难民,可称不上太平,大姐姐还是不要孤身一人随意乱跑的好,免得被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吴谨柔语气柔柔的继续说着,表面上像是在提醒,实际上未必没有刺激人意思。 果然海瑶只是冷哼了一声,神情愈发不喜:“难民?谨柔妹妹这是在讽刺我曾经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咯?” 当初王家夫妇破产一路逃回京城,和如今的难民也无甚区别,光是这一点就知对面的人没安好心。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在瞄了两眼后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我听说那王家夫妇在得了母亲给的一笔银钱后,就在xc区那边落了脚,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每天都盼望着你这个亲生女儿能回去看一眼呢。” 扔出了这句绝杀,海瑶这才飘然离开了,这几次观察下来,吴谨柔最受不了旁人提起王家夫妇,那夫妻二人更像是对方内心深处无可泯灭的耻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学士嫡女。 果然在她走后,依然站在开的正艳的花丛旁边的吴谨柔,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缓慢而又用力的把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吴海瑶,这可是你逼我的。 ……………… 那里吴谨柔心下是个什么算计暂且不提,这边海瑶在右脚堪堪迈过了府门高门槛的那一秒,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呼唤。 “大堂妹这是要出门?” 一回头,只见吴谨珍带着身边的丫鬟正快步往这边走着,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贯的大红大紫的艳丽衣裳,头上珠翠环绕,瞧起来是富贵逼人且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尚佳。 “珍堂姐。”海瑶慢吞吞的问了一声好,旋即露出了一抹不尴不尬的微笑:“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是这两日嘴馋,想要吃长寿斋的核桃酥了,恰好母亲也爱吃他们家的点心,便想着出去买上一些。” 骗人,府中跑腿的小厮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何至于劳烦一个主人家亲自出门买东西吃了? 吴谨珍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只是笑眯眯的走近了:“正巧,我要出去买胭脂,不如一起?” 说话间,她已经先一步出了大门儿,待到看清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后,更是直接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的几分:“既然同路,自是大可不必再叫一辆车了,大堂妹,你愣住做什么?快些上来呀!” 海瑶很是无奈,却又偏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人在不算宽敞的车内面对面的坐着,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最后还是吴谨珍先开了口:“大堂妹莫怪,前几日我闹的那样凶,怕是给你们都吓坏了吧?” “不过闹了两天再加上母亲和祖母的劝慰,我总算是想开了,周家对我来说的确算的上是一门好婚事,而且那周四郎对我又很好。眼下我只管等着婶母安排两家交换我和周四郎的生辰八字后,安心待嫁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面色羞中带怯,好像的确是不在意了。 待到她话音落下,海瑶也只是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没应声,不过从那略微放松了的肩膀来看,许是在心底已经卸下了一些防备了。 吴谨珍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在稍微解释了一番横亘在二人中间的隔阂后,便十分迅速的转移了话题:“长寿斋的点心真的很好吃吗?那我待会儿也给母亲和祖母带上一些。” “对了,不知大堂妹有没有听说,城中的如香坊最近推出了几样胭脂水粉,不仅模样新鲜、颜色好看,就连味道都十分稀罕!只不过就是不大好买,一会儿我带着你去瞧一瞧,若还能买到一两种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她不停的絮絮叨叨声中,马车很快就抵达了如香坊的门口。 听着外面充斥着的各种吆喝的叫卖声,海瑶伸出手将车帘微微掀开了一角,如香坊门前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就这样呈现在了车中二人的眼前。 外面和车夫坐在一处的春喜见状,十分机灵的跳了下去,在人群中挤了一个来回后才满头大汗的回了来:“回姑娘的话,奴婢问过里面的伙计了,说是那几种新鲜样式的胭脂水粉早就被买完了,若是想要怕是得明儿赶早才成。” 海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旁边的吴谨珍却是实打实的失望了:“哦?那外面站着的这么多人岂不是都没买到?为什么如香坊一天不多备点货呢?真是不会做生意!” “难道不是太会做生意了?”海瑶微微扬眉:“那一盒子新鲜样式的胭脂所需的银钱都能买上百个普通胭脂了,人家如香坊想做的也只是城中贵人们的生意,若是这些玩意儿能城中人手一个,贵人们又岂会觉得稀奇?” “像是这种商家,大多和各府都有联系,珍堂姐若是想要,回头我找母亲说一说,和掌柜的约个时间让他带货来府上随你挑选就是了。” 她语气中的习以为常成功的让吴谨珍微愣,随即心中就涌起了不着边际的羡慕。 吴修远乃是本朝三品,府上便可以有这种待遇,反观周家,一个小小的修撰是肯定没有这样的脸面的。 司马县公……吴谨珍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头,那可是二品,一定是比大学士还要荣耀的存在吧? 就在她微微出神的功夫,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立在如香坊门口的掌柜的万分恭敬的冲着这个方向行了一礼。 接着很快马车就再次动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海瑶的声音复又响起:“珍堂姐?珍堂姐?” “嗯?”吴谨珍回了魂,面上有着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海瑶权当没看见,倾身过去打开车帘作势要下车:“长寿斋到了,你不是说要给大伯母和祖母带些点心的?” 吴谨珍胡乱的点了点头。 就在她们两个先后下了马车,准备要进入糕点铺的时候,忽然从这条街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马蹄声。 二人停下了脚步,均带着些好奇的微微侧过脸望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5) 然漫天的黄沙在一定程度上阻拦住了众人的视线,让人很难从那样远的距离看清街尾的情况。 渐渐地,黄沙有朝着这边蔓延的趋势,立在旁边的春喜一边挥着手试图不让那些沙尘近海瑶的身,一边出声建议:“姑娘,咱们还是赶紧着进去吧,继续站在这里保不齐一会儿会吃上一嘴的沙。” 海瑶闻言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率先朝着糕点铺里面去了。 吴谨珍也生怕今天穿的这身衣裳被弄脏了,自是忙不迭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甫一踏进这长寿斋,就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独属于糕点的那种甜腻的香味,货柜上摆满了色泽油亮又好看的各式点心,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食指大动。 在伙计那十分热情的招待声中,海瑶伸出手随意的点了几种点心,趁着店家打包的功夫,她扭过头去问了一句:“珍堂姐,长寿斋的茶水也是非常有名的,不若咱们上楼要壶茶,歇歇脚再回去?” 面对这一提议,吴谨珍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算起来她入京也是有段时日了,之前吴谨柔也是拉着她满京城的逛,但却从未带着她光临过这种一看就价格相当不俗的地方。 再加上她也没有忘记今天死皮赖脸的跟出来就是为了要认证一件事的,什么都没发现之前,自然不想就这样轻易的回府了。 海瑶像是没有注意到身边之人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在吩咐春喜和店家要上一壶好茶和几块糕点后,便顺着质感很好的木质楼梯上了楼。楼上宽敞的地方被从屋顶上垂下的纱幔分割成了好几处相对私密的空间,留在这里品茶的人也不多,说起话来还都是轻声细语的,所以显得周围十分的安静。 选了一处靠近窗户的位置,两个人在坐定后没多久伙计便端上来了一壶煮着的清茶外加几块造型极致精美的糕点。 温润的茶汤很好的中和了糕点的甜腻,在口中碰撞出了令人回味悠长的香气,吴谨珍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无怪乎婶母喜欢这长寿斋的糕点,吃起来的确和别家的不同。” “只是为何他们家的顾客瞧着不多?” 没等海瑶有所回应,一边的春喜就略微扬了扬下巴,快言快语的开了口:“堂小姐有所不知,长寿斋在京中一向很出名,好吃的出名、贵的也出名。” “就堂小姐眼皮子底下这几块糕点加上那壶茶水,价值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足够一些平头百姓好好生活上几个月了,结果就换来了这几块吃了都无甚果腹感的点心? 吴谨珍自然是惊讶不已的,因着自家在饶城有着不少的产业,加之受到宋氏和吴修才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一直觉得吴修远虽然身为朝廷命官,但手头上未必就会多么的宽裕。 三品大学士,翰林院还是个清水衙门,竟都能支撑家中妻女如此奢靡的生活吗? 无怪乎宋氏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让她做个官夫人,吴谨珍的思绪逐渐飘远,下意识的便想起了自己丫鬟打听到的,她对面坐着的大堂妹的心上人。 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 县公不同于别的官儿,依着本朝的规矩,是有封地吃税收的,显然会比其他官员更加的富有。 吴谨珍喝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本就香醇的口感在金钱的加持下愈发的浓郁了几分,她甚至开始在脑海中描绘起了司马县公府上是如何富丽堂皇的模样。 难怪这两个堂妹看不上周四郎,就算男人上进又如何,许是努力了一辈子最后也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她垂下眼皮,遮挡住了眸子深处透出的不甘心。 少女那突如其来的沉默只是让海瑶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京城富贵迷人眼,若是真正见识过这其中的繁华后,能继续坚守本心的才值得敬佩,不是吗? 她一向不是什么宽厚之人,谁要是主动招惹,那就别妄想着能够全身而退了。 这时,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海瑶扭头顺着半开的窗看向了楼下,应是原本在街尾兴风作浪的那伙人来到了此处。 果然,当那些被马蹄激起的沙土逐渐落下,便能够看清已经停下的五六匹高头大马的马背上,坐着的是几位年轻的公子。从他们的穿着及随身佩戴的小物件儿就能判断出,这几人的家世必定不俗。 之后,几位公子先后下了马,在一阵阵马儿打的响鼻声中,对面酒楼的掌柜的就忙不迭的迎了出来,态度恭敬中带着谄媚,那弯下去的腰全程都没直起来过。 “哟,小的给各位少爷问安了……” “按照少爷的要求,咱们楼上最好的位置早就预留出来了,快请,请!” 那几位公子先是将马交给了酒楼的几位伙计,接着这才陆续的进到了里面。不过其中有一位身着紫色锦缎的长袍的公子,在刚刚踏上酒楼台阶的那一秒,若有所觉般的身型顿了顿,之后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终于在抬起头的时候,瞧见了对面长寿斋二楼一扇窗户后坐着的那两道身影。 司马扬定定的盯着左侧的那张美人面看了好久,之前在曹侍郎府上的不堪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直让他的眼底变成了隐约的赤红之色。 马失前蹄大概能很好的形容他当天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竟完全不知当天在那间客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究竟与那个刚刚回府的吴家嫡长女有关还是无关,司马扬甚至都不敢确定,只能生生的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不是不想弄清楚,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他想要再见上一面何止是难如登天。 思绪回笼,司马扬干脆转过了身,双手背后不加掩饰的冲着对面二楼微微一笑,一双狭长的眼更显无尽的邪魅风流。 面对眼前的这幅情景,海瑶强忍着胸口泛起的恶心感,收回了目光,借着低头用帕子擦嘴角的功夫,肆无忌惮的翻了个白眼。 而对面的吴谨珍从未遇到过这样大胆热烈的异性,那周四郎好归好,却是个过于木讷的性子,论周身的气度更是和对面酒楼外站着的这个没法比了。 “大堂妹,这公子你认识?”她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眼仍然动也不动的向外看着,眼底翻滚着的情绪在炙热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是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称不上识得,只是之前偶然见过两面罢了。”海瑶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丝不大明显的娇羞,配合着手上倒茶像是在掩饰什么的动作,呈现出来的效果很是耐人寻味。 目光在楼下那道身影和对面少女的身上转了几个两回,吴谨珍心底有了一丝了然,看来和她预想一样,今日她的这位堂妹就是出来会情郎的。 不识得?鬼才信,楼下那位司马三公子的眼睛这么长时间了就没从窗口这处移开过。 抬起手整理了一下本就服帖的鬓角,吴谨珍故意把身子往窗边靠了靠,还挂上了最引以为傲的笑容。相比于海瑶那寡淡到有些索然无味的长相,她觉得自己这样明艳的脸才能让男人一眼惊艳。 只可惜,再次抬眼看过去,对面酒楼门前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沉默的将吴谨珍那失望至极的表情尽收眼底,海瑶将剩下的小半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后,便起了身准备打道回府。 众人下了楼,春喜上前从伙计手中接过了打包好的糕点,没想到一转身却见自家姑娘正与一位不知哪个府上的小姐寒暄,只能乖巧的在原地等着。 吴谨珍插不上话,便不尴不尬的站在不远处,面上装着不在意,内心里再一次实打实的感受到了这京中,‘地位’二字就代表着一切的一切。 身后,禄园的丫鬟绿柳压着嗓子,像是单纯好奇般的问了一句:“春喜姐姐,咱们之前看到的那司马三公子,可成亲了?” “还没有。”春喜随口回道:“不过那可是县公府上的公子,在婚事上定是谨慎再谨慎,娶进门去的小姐一定是家世、人品、相貌俱佳的。” “那咱们府上的两位小姐应该是符合司马家的要求的吧?”绿柳言语中充满了试探。 “这个不好说,那司马三公子就算是尚公主也是够资格的。”春喜的一句话,惹得禄园的主仆二人皆蹙了蹙眉,不过她像是没注意到一般的后面又感慨似的跟了一句:“不过若是普通人家,就算是去司马府做妾,也是要比小门小户的正妻还荣光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前面的吴谨珍眉头一动,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 没过多久,海瑶就和那位贵女告了别,之后四人便出了长寿斋,行至了吴府的马车前。 趁着吴谨珍在丫鬟绿柳的搀扶下上车的功夫,海瑶回头看了春喜一眼。 春喜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一切都妥当,她这才也上了马车。 车内,海瑶看着自从刚才就一直在走神的吴谨珍,脸上有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不是没给过对方全身而退的机会,只是这机会对方要还是不要…… 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第八十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6) 那天,二人最终还算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吴府。 之后海瑶便继续照常生活,就是偶尔出门的时候吴谨珍会犹如那闻到了肉骨头味道的野狗,不容拒绝的跟着。 对此她也只是笑笑,并未出言拒绝,随了对方。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四这一天,因着每一年的五月初五对于本朝的人来说都是大日子,府内上了年纪的女眷又大多都信佛,所以赵氏便打算着第二天去位于京郊的善缘寺走上一遭。 消息传到了各院,海瑶也依着赵氏的意思命春喜等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 听说因着赵氏在寺庙里每年都捐出去不少的香火钱,所以寺中还给她特意留了几间厢房,让吴府前去的女眷们可以彻底的沐浴在寺庙那繁盛的香火之下,接受佛光的滋养,洗涤心灵。 “虽说那善缘寺不在正儿八经的山上,但周边的树林也是遮天蔽日的,见不到太阳的时候难免会阴冷,所以姑娘,奴婢还是把那件蓝色锦缎的披风给您带着,保不齐会用到呢?”春喜一边往包袱里装着东西,一边碎碎念着。 “你说了算。”海瑶在一边笑眯了眼看着小丫头忙活,在观察了一会儿这主屋进进出出的人后,一挑眉:“丁香呢?” 正往外搬着箱笼的两个婆子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其中一个这才张嘴回应:“回大小姐的话儿,方才丁香还在呢,许是去别处给您准备东西去了也说不定。” 海瑶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抬下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两个婆子便忙不迭的出了去。 等到主屋里只剩下了她和春喜,小丫头这才略显不满的嘟囔:“一准又去二小姐的院子里通风报信了!姑娘,你怎么还把这种背主的玩意儿留在身边呢?没准你今天穿的什么样式的里衣,二小姐那边都一清二楚!” 海瑶翘起唇角笑了笑:“严格来说,丁香也算不得背主,她可是最忠心的那一个。” 人家自始至终认得都只有吴谨柔一个主子,如此兢兢业业,何来背主一说?再说了,丁香送出去的消息,也不过都是她想让吴谨柔知道的罢了,留着这个东西在身边,后续还有大用处的。 “那回头去善缘寺,姑娘可还要带着她?”春喜又问。 “自然是要带着的。”海瑶随意的回道,接着就走到了书桌前,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春喜会意,将手头正收拾的包袱整理好之后,抱在怀里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并尽职尽责的守在了廊下,以避免哪个不长眼的莽撞闯进了屋里。 透过窗户留下的小小缝隙,海瑶确定了院子里空无一人,这才慢吞吞的从一本书中抽出了一封信,信封上有着几个字:吴大小姐亲启。 字体规规矩矩,没有什么风骨可言,却正是如今名满京城的如香坊的掌柜的所写。 没错,她如今算的上是这间在城中一夜爆火的如香坊的幕后老板,最开始滋生了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因为身为不大能抛头露面的贵女小姐,她自觉消息过于闭塞。 甚至到这边有一段时间了,都还没能捋清楚皇城之外到底有着几大家族,各府和各府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样的两眼一抹黑,如何能和那明显有人在背后提供各种消息的吴谨柔相抗衡? 被动挨打海瑶从来不会,遇到事情主动出击才是她的风格,是以在京中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消息网乃是当务之急,于是才有了这如香坊的崛起。 待到仔细看完了那封信的前两张,海瑶便有些理解了为何刚穿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原主会面对那样紧急的情况。 眼下,当今圣上已经进入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虽然在很多年前就早早的立了太子,但是俗话说的好,不想当储君的不是好皇子,枝繁叶茂在普通人家或许是家族即将繁荣昌盛的象征,可在皇家注定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皇帝共育有六子,太子行二为皇后嫡出,只不过从这两年种种事迹能够看出,这太子虽然麾下幕僚极多,但能力实属一般。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有皇子因为不服气而生出了点别的想法。 如今,朝中的官员主要分成了三派:太子的簇拥者,五皇子的支持者,外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中庸党。 吴修远目前算是一切只听皇帝指挥的中庸党,但太子和五皇子的竞争早就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势力都在不停的拉人,像是他这种深得皇帝信任的三品官员,自然就被人给盯上了。 而那司马县公就是太子一脉的忠实簇拥者,估摸着是太子的门徒拉拢吴修远未果,便把主意打到了吴修远女儿的身上。 一旦计谋得逞,原主吴海瑶进了司马府的门,就算吴修远在不愿意,在外人的眼中,他的身上也会被牢牢地打上了太子的印记,基本上是辩无可辩的程度。 为了达到目的,就要牺牲一个女子的名节,是光凭着‘奸诈’二字都无法形容的恶心程度了。 以司马府的家世和能量,那三公子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原主娶回家。退一万步讲,就算舍实在不得那珍贵的正妻之位,在毁了对方的名声后当做小妾随随便便弄进了府里,但凡有点良心的也不至于把人给弄死吧? 要说这里面没有吴谨柔的身影,海瑶是半点不信的。 真是不知道若是原主不曾找回,这种‘好事儿’会不会落在吴谨柔的头上,同样身为女子,对方却完全没有一点同理心,这样歹毒的心肠还真是和她的那对亲生父母不相上下。 不过还有一事想不通,海瑶轻轻的皱了皱眉,吴谨柔是如何跟那个司马三公子扯到一起去的呢? 司马三公子用不学无术来形容都是轻的,这样的纨绔又岂会被太子看在眼中,换句话说太子也不会亲自烦心这种事,中间必定还有被忽略的一环…… 只是这信中并未提及,海瑶轻轻皱了皱眉,暂且放下此事转而去看了下一张的信纸。 要论这京中消息最灵通的可不是各家各府爷儿们,而是面上瞧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们,她们总是拥有着超强信息整合的能力,还擅于把一些模糊不清的消息加上自己的理解再传出去,虽然可能最终的结果有些五花八门,但是若能仔细品上一品,依旧是可以发现不少的蛛丝马迹的。 她扶持如香坊的初衷便在此,而结果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在掌柜的的来信中,除却最开始的两张信纸着重说了一下海瑶感兴趣的司马家,余下的那几页就都是一些零碎的、从各位夫人闲聊中无意听到的消息,大多没什么用,只一条格外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是这骆太傅与当今的皇后其实是有绕着弯的亲戚关系,圣上又一向尊重和他为年少夫妻的皇后,所以自然也对骆太傅及骆家多了几分亲近。 再说这骆家的小公子骆弘信,自幼便开始频繁的出入皇宫,和皇子皇女们都有着一些小时候的情分在。并且因为天资聪颖,学识不俗,格外受到太子的看重,若将来太子能够顺利登基,这位骆小公子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骆太傅。 骆弘信,吴谨柔。 海瑶莫名的就想到了之前在郊外明湖踏青的那次,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说话的场景,原本被紧紧禁锢住的思维好像瞬间就通畅了许多。 所以骆弘信便是吴谨柔和司马三公子之间缺失的那一环,假设骆弘信真的是太子的心腹和谋臣,那自然要尽心尽力的想办法,为太子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增加潜在的力量。 身为三品大学士的吴修远被他盯上就不奇怪了,估计是太子一方几经招拢他不成,才会恼羞成怒如此的不择手段,以致于原主跟着遭了秧。 骆弘信和司马三公子乃是同龄人,互相之间有所接触也不会引得旁人过多的怀疑,再加上吴谨柔对骆弘信那满到几欲溢出来的爱慕,不就是坑个已经对她在吴府地位造成了影响的嫡姐吗,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怪不得在明湖湖畔的时候,海瑶总觉得这骆弘信和吴谨柔之间颇耐人寻味,按理来说以骆弘信的家世和身份是断不会将吴谨柔放在眼中的,原来是二人还有这种不能言说的牵绊。 无意识的用指尖敲了两下实木桌面,海瑶的神情有些玩味,难免好奇若是之前没有原主这个倒霉蛋回府这件事的话,他骆弘信会怎么办? 假如骆弘信让吴谨柔嫁到司马府去,吴谨柔又会不会为爱乖乖牺牲呢? 可惜了,这疑问怕是没什么解答的机会了。 海瑶撇了撇嘴,顺手捏着信纸和信封凑到了一旁跳动的烛火前,任由火舌将其吞噬。 在郊外明湖的时候,她看着那个骆弘信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内里却是阴险至极。 这时,窗外有了点动静。 站起身将身前的窗户完全打开,一眼便看到了从院外急匆匆归来的丁香,海瑶无声的笑了。 唔……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第八十一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7) 等到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吴府内就有了动静。 许是因为此行的人数过多,大门外停着的马车更是直接排到了巷弄口,当把所有人的行礼都安置妥当,老太太也由宋氏搀着上了车后,随着赵氏的一声令下,为首的车夫直接将鞭子在空中用力的挥舞了三下,发出了刺耳的脆响。 接着,几辆马车便开始了缓缓的移动。 清晨通往城门口的路上并没有多少的人,但这样大的阵仗还是受到了沿途平民的侧目,颇有种世家大族出行的错觉。 在经过守门护卫队的排查后,吴府的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出了城,此时的太阳也已经升起,逐渐燥热的温度不仅让外面坐着的车夫和丫鬟们都红了脸,就算是车内的主子们也不大好受。 好在城外官路宽阔平整,在前行了一个来时辰后道路两侧的树林也开始变得茂密了起来,无甚缝隙的树叶很好的遮挡住了炙热的阳光,也给众人带来了丝丝清凉。 说起这善缘寺乃是先帝仁孝,为了当时还在世的母亲安懿皇太后所兴建的,因为安懿皇太后身体欠佳又是个十分虔诚的信徒,为了避免她遭受爬山之苦,先帝便特意着人选了一处位于山脚的平原地带,然后这善缘寺便拔地而起了。 想当年,善缘寺也算是沾了安懿皇太后的光,一度香火鼎盛到寺中的僧人都招呼不过来,就连京中的贵人想要前去上香祈福,都得提前很久和寺中住持打招呼。 后来,因着当今圣上偏好道家,连带着现在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也不怎么经常来善缘寺为国祈福,寺庙里的香火才渐渐稀薄了下来。 不过这稀薄也是相对的,毕竟是皇家建的地方,多的是人想要过来沾沾皇家的真龙之气,再怎么都不至于落魄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等到吴府众人周身的凉意达到了最明显的时候,马车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直至停到了一处相当大的空地上。 海瑶撩开车帘,隐约可见空地上有许多瞧着年纪不大的僧人在同来到这的马车核对登记信息,之后才引着这些马车规矩的停放到该停放的位置上去。 倒是不曾开口收取什么银钱,不过这皇家寺庙,来的必定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只要回头在佛祖面前多添点香油钱,就什么都有了。 “夫人万福。”这边马车刚刚停稳,那边就迎上来了一个瞧着身上的僧服颜色应该是主事儿的大和尚,冲着赵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如此看来赵氏每年添的那些香油钱,除却保了阖府上下一大家子的平安外,还是有着一点别的作用的。 最起码在那大和尚的安排下,很快有两名僧人上了前,作为引路使在最前头带着吴府的那些个抬着箱笼、背着包袱的下人从寺庙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走了,据说那条小路同样也能通向寺内后院供香客暂居的厢房。 而主人家自然是要走善缘寺用白玉理石修建的宽阔大路进入寺内的了,海瑶跟在赵氏的身后,在那条表面看着素雅却又处处都透着端庄大气的路面上小步的走着。 她微微侧过脸,不远处的小路上早就已经没了那些吴府下人的身影。 收回了目光,海瑶复又望向了大概几百米开外,高高矗立在那里的、气势恢宏的门楼,四面翘起的飞檐下挂着由先帝亲笔提的牌匾,‘善缘寺’三个金色的大字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着令人炫目的光晕。 然就在这最该讲究众生平等的地方,却硬生生的区分起了上下尊卑,多少带着点讽刺了。 进入到寺里,大和尚先是带着众人拜见了佛祖的金身,放有佛祖金身的大殿约有正常建筑四层楼那么高,据说这座金身乃是全国之最,香客就算高高扬起头都看不真切佛祖的金容,给人的观感相当的震撼。 在老夫人上完第一炷香后,赵氏和宋氏才低眉顺眼的上了前,从大和尚手中接过了香烛,带着几个小辈一同进行了虔诚的磕头与跪拜。 紧接着,老夫人和宋氏她们依次上前将自己对佛祖的‘敬意’放进了大和尚不知何时捧过来的功德箱里,但直到赵氏将手中的那两张银票塞了进去之后,大和尚才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 “吴夫人,小僧这就带各位去厢房安置。” 绕过巨大的佛像,一行人自大殿的后门出了去,在经过前方的一个众多门窗都敞开的大堂之时,听着里面传出的礼佛之音,大和尚转身讲解:“这里是向佛殿,全天都有经文讲解的,各位夫人小姐要是感兴趣,随时都可以来。” 七拐八拐之下,海瑶发现这善缘寺占地面积大的吓人,终于在经过一处很宽敞的僧人练武场后,为身份贵重的香客准备的厢房出现在了眼前。 厢房是分男宾和女眷的,女眷的区域明显要比男香客的地方大上很多,许是平日里甚少会有哪家的老爷选择过来礼佛的缘故。 “每顿的素斋饭会由沙弥送过来,吴夫人无需担心,只管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小僧。”大和尚说罢,在离开之前还十分殷勤的提醒赵氏:“吴夫人莫忘了,过了晌午在未时,住持会在他所居住的菩提居给各位贵人解惑,到时候小僧自会派人过来给夫人带路。” “有劳师父。”赵氏客气的将人送走了。 天还没亮就坐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到这边又绕着善缘寺走了一大圈,吴府的众人都已经累坏了,在用最快的速度选完了房间后,便都各自进了屋,一时间门外临时挂上了‘吴府’牌子的小院里,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之中。 等到用过了寺中小沙弥送过来的素斋饭,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赵氏便带着老夫人和宋氏在僧人的指引下准备前往菩提居。 一出院门儿,恰好又遇到了其余两个京中的贵夫人,就这样一路寒暄着走远了。 赵氏和宋氏走后没多久,吴谨柔所在的厢房门从里面打了开,只见吴谨柔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从廊下走到了某间房的门口,细声细气的问道:“大姐姐,方才听寺中的僧人说,从咱们这边再往北走不远有一处佛祖途径此处留下的镇灵石,可有兴趣去瞧一瞧?” 这边话音才落下,还没等屋里的人回话,隔着一间房的房门却应声而开。 吴谨珍笑吟吟的带着丫鬟走了出来:“二堂妹这是厚此薄彼吗?这样好的去处怎的光叫上大堂妹却不叫我呢?” 吴谨柔即便面对这样的质问,脸上也不见半点尴尬之色:“堂姐惯会说笑,我是想着先叫了大姐姐,再和大姐姐一起去唤你的。” 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海瑶所在的房间门被轻轻拉开了,露出了春喜那张圆乎乎的脸。 只见她脚步放的很轻的出了来,冲着面前的二人福身行礼:“二小姐、堂小姐,我家姑娘许是早些时候折腾的有些狠了,这会子睡的正香哩!” 言外之意,就不和她们去凑那个热闹了。 听到这话,吴谨珍脸上的笑意一滞,她此行心中的盘算一直都是紧紧跟着海瑶,但刚刚的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若是收回来似乎又有些刻意。 一旁的吴谨柔则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旋即看向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丁香,见对方垂下眼皮表示了肯定后,这才重新扬起了一抹笑:“也好,那我便和堂姐先去了,回头等大姐姐醒了你再让她去寻我们。” 无奈之下,为了不引起怀疑,吴谨珍只能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绿柳找了个借口留在了厢房这边,之后才随着吴谨柔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春喜看了看绿柳又看了看丁香,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转身就回到了屋里去。 彼时海瑶正窝在榻上看着如香坊新递过来的账本,右手握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春喜一边给她奉上了一杯茶,一边将声音压到了最低抱怨:“姑娘,您是没瞧到外面留下的那两个呢,一左一右的跟一对儿门神似的,这是生怕您跑了。” “既然您早就觉得二小姐没安好心,也想到法子整治她了,那为何刚刚她邀请您,您却选择避而不见呢?”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充满了不解。 “也不为什么。”海瑶淡淡的回应,将手中的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首先就是我这账还没算完呢。” “其次嘛……我就想看看,她为了把我从这间房弄出去,到底能想出多少昏招来。”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平淡中夹杂着愉悦。 春喜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甚至觉得刚刚在自家姑娘脸上看到的那一丝狡黠是不是她眼花了。 耸了耸肩,她没有继续再为这件事忧心,反正在她的心里姑娘就是顶顶厉害的,遇到什么事就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就这样,主仆二人一个专心致志的看着账本,一个手上没停的整理着行礼,直到院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便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 第八十二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8) “胡说什么呢?!”春喜听到动静,开门就骂:“有你这样做奴婢的吗?开口就咒我家姑娘?看来你是皮紧欠收拾了吧?!” 仓皇从外面跑回来的正是方才吴谨柔带走的那个丫鬟,冷不丁的被春喜这么一呵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双膝一软就跪在了院子里:“大小姐恕罪,奴婢不是……奴婢只是……只是……” 磕巴了半天,丫鬟才想起自己回来到底要干什么,急忙往前爬了两步:“大小姐,二小姐和堂小姐在去往观看镇灵石的路上,二小姐一不小心踩到了石板路上的青苔,崴到了脚,这会子疼的不行还请您快过去瞧一瞧吧!” “崴了脚?”屋子里传出了海瑶疑惑的声音,语调落在众人的耳中多少显得有些奇异。 春喜很是自觉的向旁边靠了靠,门口处便出现了海瑶的身影,她身着素青色的衣裙,衬的整个人的身段愈发的纤细窈窕,慵懒的倚靠在门框上,眉眼间丝毫不见焦急之色:“既是崴了脚,要你这丫鬟作甚,不把你家小姐扶回来不说,竟还把她扔在半路独自跑回来了?” “回大小姐的话儿,是二小姐吩咐奴婢回来的,因着奴婢力气小,不能够背着二小姐回到厢房这边……” 那丫鬟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海瑶那充满了戏谑的视线中,微微低下了头。一个自幼被卖进吴府,一向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计的下人,这会儿竟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力气小,连那样瘦的吴谨柔都背不动,不是失职又是什么? 好在海瑶也没想跟她在这上面计较,只是拿着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丁香,还不去后面的下人房里把那几个小厮喊过来?再同寺中的师父借上一顶软轿,让小厮们把二小姐抬到会点子医术的僧人那边,小姐们的脚惯是金贵,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丁香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很有眼色的屈膝应了,转身朝着下人房所在的方向匆匆而去。 跪在院子里的那个见状有点不甘心:“可是,大小姐……” 已经转了身打算回屋的海瑶闻言缓缓地回了头,眸子里瞬间迸射出来的气势让还欲说话的丫鬟直接紧紧地闭上了嘴,末了她冷淡的开了口:“有病医病,叫我去又有何用,我又不是郎中。” 话音落下,那扇门也被春喜动作利落的关了上。 没过多久,小厮们便抬着一顶软轿吭哧吭哧的回了来,接着吴谨柔便在丫鬟的帮助下从轿子上下了来。在经过海瑶房门前的时候,吴谨柔还侧脸朝着这个方向望了望,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难明。 “姑娘,奴婢瞧着二小姐倒不像是装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春喜一边顺着窗户缝隙偷窥,一边给自家小姐进行着实时播报。 “应该的确是真的受了伤。”海瑶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略带着些鼻音回道。 吴谨柔其实是很有一些小聪明的,当然不会用这样蹩脚的借口引她出去,但话又说回来,善缘寺方圆几十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地界儿,又不是爬山又何至于一不小心崴了脚。 所以海瑶更倾向于对方这样的举动是有所图,比如一旦过后发生了任何的意外,她都能以自己行动不便为由搪塞过去。 想一想还真是有些小期待呢。 那边春喜没再问东问西,躺在榻上的海瑶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了起来,远远看去的确像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惹得原本已经在椅子上梦了周公的春喜撅着个嘴,上前开了门。 门外是再次换了一身衣裳的吴谨柔,只见她将大半的身子重量都放在了丫鬟的身上,视线穿过春喜的肩膀朝着屋里看了去:“大姐姐可睡醒了?” “谨柔妹妹有事?怎的脚都伤成这样了,你还闲不住的一个劲儿的往外跑?”海瑶大发慈悲似的起身走到了对方近前。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去。 “是这样的大姐姐,母亲和祖母还有大伯母她们不是在住持的菩提居听讼经文的吗?按照往年的经验,不到夜半是不会归来的,母亲夜里这顿燕窝是必定要吃上的,只可惜你看看我的脚……”吴谨柔一脸的无奈。 许是料到海瑶会出言拒绝,她紧接着又张嘴道:“大姐姐许是不知,这顿燕窝务必是不能让下人去送的,万一其余府上都是小姐去送,母亲的脸上必定无光,你说是不是?” 以孝道作胁迫,海瑶这个才刚被认回的女儿的确拒绝不得。 “谨柔妹妹说的有理。” 她给身边的春喜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即刻就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便将那件蓝色锦缎的斗篷给她披了上。 “姑娘您身子骨弱着呢,这深山老林的地方,白日里或许只是清凉,夜间那风也是刺骨的。”春喜碎碎念着,之后才从对面丫鬟的手中接过了那套红木食盒。 吴谨柔只是立在廊下冷眼看着面前的主仆情深,心中充满了讥诮,这才过上多久的富贵日子,小姐的谱儿便已经摆的这样足了。 不过没关系,大约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享受了。 然而就在她有些出神的功夫,隔壁的房门再次猝不及防的打了开,吴谨珍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上了前:“我正好觉得在屋里呆的憋闷的慌,眼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不若我和大堂妹一起去,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这……”海瑶不知为什么,面色有些迟疑。 另一边吴谨柔的表情也是不太好看,掀开眼皮下意识的看向了海瑶。 二人这样的各有心思的表现,落在吴谨珍的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含义了,愈发觉得这姐妹两个必定是有着什么事情瞒着她。 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寺庙里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怎么看都是一个很适合与外男私会的良机。 “这里距离菩提居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夜间风寒露重,珍堂姐还是在房中歇着吧。”海瑶打着为少女好的旗号,进行了婉拒。 吴谨柔听到这话也跟着点了点头,二人在这件事上的意见难得表现出了惊人一致。 可是她们越是如此,吴谨珍心中就越是笃定。 就算是那司马三公子已经和她的大堂妹勾搭上了,她也浑然不惧。周四郎那个榆木疙瘩她就能让其开了窍,更别提这种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了,理应更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更有滋味。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又不止婶母自己在菩提居,母亲和祖母都还在呢,我就算过去也是应当的。”吴谨珍不容再次拒绝的上了前,还十分自然的挽住了海瑶的手臂。 紧接着不由分说的拖着对方就院外走,嘴巴里还念叨着:“大堂妹,咱们脚程可得快些,不然食盒里的燕窝可就要凉透了……” 看着那两道相偕出了院子的身影,依旧站在廊下的吴谨柔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随即冷笑了一声:“既是主动凑上去的,待会儿发生什么可与我无关了。” 她可不会为了一个吴谨珍而去影响确定好了的计划,再说了,一个堂姐的死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哒哒哒。 林间的小路上,响起了一阵十分有节奏的脚步声,丫鬟绿柳提着一盏灯走在最前面,远远看去就像是林间飞着的一只小小萤火虫,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果然,随着丝丝缕缕的清风吹过,即便是在盛夏,众人还是感受到了令人起寒颤的凉意。 海瑶和吴谨珍一路平安的摸索找到了菩提居,眼瞧着目的地就在前面百米开外的竹林后,在一个岔路口,海瑶却莫名其妙的嚷嚷着有些累,扭过头去坐在了一块路边的巨石上。 累? 吴谨珍眸光微闪,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额间无甚汗水不说,还一直伸长了脖子朝着这岔路口连接的另一条路的方向张望着,表情隐约有点焦急、还有一点期盼。 略作思索,吴谨珍顿时计上心来,上前将海瑶一把扯起,好言好语的劝道:“都这个时辰了,婶母一定是饿坏了,大妹妹还是快些送进去吧?等送完了吃食再休息也不迟。” “这……”海瑶似是有些不情愿。 “送进去也不要好久的功夫。”吴谨珍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竹林的方向推:“对了,那菩提居里想来是暖和的,你身上这斗篷不如就先借我披上一会子吧?” 方才在厢房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盛夏非要穿着斗篷十分刻意,如今想来没准是和谁约好的。 吴谨珍试图来个鱼目混珠,竟亲自出手将那斗篷脱了下来,并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海瑶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嘴巴微微张了好半晌才找回了声音:“珍堂姐不打算进去?” “菩提居乃是住持静修的地方,进出的人太多恐惹厌烦,妹妹只管快去快回,我就在这等着。”吴谨珍见她依然犹豫,只得似笑非笑的来了一句:“还是说大堂妹其实是有旁的事要忙?” “浑说什么呢?”海瑶登时就微红了脸,不依的跺了跺脚后转身带着春喜走了:“那珍堂姐可千万得在此处等我。” 看着她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吴谨珍借着黑暗的掩饰,笑得十分得意:“尽管放心。” 但她同样也没有注意到,海瑶在彻底转过了身的那一瞬间,缓缓扬起的唇角。 第八十三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29) 在登上了菩提居前的台阶之上后,双手触碰到那扇由竹子编制而成的小门的前一秒,海瑶侧了脸,透过眼前那片稀疏的竹林看到了岔路口的老槐树下,那个即便在黑夜中也十分瞩目的身影。 对方身上披着的蓝色锦缎的斗篷显得流光溢彩,是一眼望过去就能发现的程度。 对于吴谨珍,她自认为算得上仁至义尽,那么多的机会但凡对方犹豫过一次,眼下也不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轻轻的推开了面前的小门,海瑶带着春喜信步走进了菩提居,一进门她们就榻上了一座木质的小桥,小桥与一间南北通透的小佛堂的廊下相连接,隐约能够瞧的到佛堂内跪坐在蒲团上的一道道虔诚的身影。 海瑶轻手轻脚的行至了佛堂外,冲着守在那里的小沙弥微微行礼:“还劳烦小师父把这食盒交予吴府的夫人。” 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接过了食盒转身轻手轻脚的进入到了那佛堂之中。 静静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海瑶很快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是赵氏。 “你这孩子,天色这样晚,跑出来就为了送上那三碗燕窝?”赵氏语气嗔怪中带着欣慰,上前拉住了她那有些微凉的手:“你且先回厢房去吧,里面许是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结束哩!” “其实是谨柔妹妹,她说每年过来这善缘寺您都会到菩提居听住持诵经,她也每年都会过来给您送燕窝的。”海瑶一派天真的回应,就算这话是让吴谨柔长了脸,也丝毫不在意。 “只不过下午的时候,谨柔妹妹出去看劳什子的镇灵石,路上崴了脚,所以才把这样好的机会让给我了。” 每年都来送?赵氏皱了皱眉,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在这种‘好事’上面过多的纠结,只一个劲的催促:“好孩子,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快些回去吧。” “母亲,方才一进这菩提居,女儿就觉得心里原本有的一些燥气都跟着平静了下来,不知住持介不介意我也进去听上一听?”海瑶一脸真挚的询问。 一听这话,赵氏自是开心不已:“多听听佛音当然是好的,我只是怕你们这个年纪静不下心、坐不住,你这就同我进去,想来住持大师也不会介意。” 海瑶开心的和对方往前走了两步,旋即又停了下来,一脸的为难:“哎呀,珍堂姐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春喜,你快些出去和她说一声,若是愿意就请她一起来听,若是不愿就让她带着绿柳先返回厢房好了。” 春喜清脆的应了,转身咚咚咚的快步跑出了菩提居。 可没过多久,她又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脸上一片惊慌失措的惨白,更是在离着二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扯着嗓子嚷嚷开来:“夫人!姑娘!不好了!堂小姐……堂小姐好像失踪了!” “失踪了?”赵氏并未相信,看起来对春喜毛毛躁躁的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大吵大闹的行为有些不满:“许是等的不耐烦了,她们先走了也说不定。让人去厢房那边看看,事情尚未明朗就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不是的夫人!”春喜急的都要哭了出来,一只手一直在颤颤巍巍的指着菩提居外的方向:“灯笼……灯笼……堂小姐的贴身丫鬟绿柳来的时候是提着那个灯笼的!结果眼下那灯笼已经倒在了方才她们主仆二人站过的地方,里面的蜡烛都快要将灯笼的面给烧没了!” 赵氏这才觉得的确有些不大对劲,但好歹身份和年纪摆在那里,看起来依旧稳重的唤过了不远处的小沙弥,迅速的往其怀中塞了一块碎银子:“劳烦小师父去招待女眷的厢房跑上一趟,看看吴府上的珍小姐有没有回去。” 小沙弥捂着胸口一笑,动作十分麻利的跑远了。 然而刚刚春喜的吵闹声还是引来了原本在佛堂内礼佛的众人的注意,陆续有人探头张望,还有的干脆起身走了出来查看情况。 率先到了她们身边的是宋氏,只见女人满脸焦急的追问:“怎么了?刚刚我为何似乎听到了我们珍姐儿的名字啊?” “大嫂莫急,现在还没确定究竟是……”赵氏试图出言安抚对方的情绪。 但她刚一开口,宋氏从那话术和语气中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恶狠狠地抬起手指着春喜:“小贱蹄子,还不快把实情告诉我,我们珍姐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春喜无缘无故的被骂了一句,心下自然不开心,于是便装作没有看到赵氏的眼色,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 “我的珍姐儿哟!”宋氏脸色剧变,一把推开身前的赵氏和海瑶,忙不迭的往外跑去,嘴里还心肝儿、肉儿的胡乱叫了一通。 经她这么一闹腾,原本还继续留在佛堂里的夫人们也都出了来,菩提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身披袈裟,身型颇为瘦削,留着两道长长的白眉,年纪大概在六十岁左右的善缘寺住持则是在问清楚状况后,特别转身去吩咐了七八个大和尚帮着出去找人,并且安慰道:“吴夫人不必忧心,寺内的僧人对寺中地形熟悉,他们会在能够通向女眷厢房的每一条路上都细细寻找一番,看看那位珍小姐是否是一不小心迷了路。” “多谢住持大师。”赵氏念了一句佛,接着就在海瑶的搀扶下去了吴谨珍失踪时所在的岔路口,各府夫人的随行下人手中所拎着的灯笼,瞬间就把这处不大的空地映照的亮如白昼。 没过多一会儿,方才被派去女眷厢房的小沙弥就脚下生风的回了来,冲着一脸期盼的宋氏和赵氏大力的摇了摇头。 “我的天老爷呀!”宋氏两眼一翻,全身一软,要不是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难免会跌一个狗吃屎。 一边的老夫人也跟着叫嚷了一通,赵氏面对眼前这一片的混乱,只好听从了夫人们七嘴八舌的建议,先将宋氏和老夫人送回厢房去休息,然后请求住持派了更多的僧人在整个善缘寺内乃至周边的地方进行大范围的寻人。 待到她们这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女眷厢房这边,方才被小沙弥惊了一下的吴谨柔早就站在院门口等着了,见状急忙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母亲!这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刚刚有小沙弥上门来……” 余下的话,在她看到人群中海瑶那道完好无损的身影后,全部卡在了喉咙里,面上的神情更是有着一闪而逝的失控。 “我的珍姐儿……我可怜的珍姐儿……”宋氏这会儿才刚刚有些回了魂,冷不丁的又听到这样的问话,直接再次哭天抢地了起来。 赵氏一时间也脱不开身去和吴谨柔解释,只能一边挥舞着帕子招呼着吴府的下人先把宋氏和老太太弄回屋子里去,她自然也风风火火的跟在了后面也进了厢房。 “谨柔妹妹脚既伤的那样重,怎的又出来了?”海瑶在身边围着的许多夫人都进院子去瞧热闹后,这才缓步凑到了对方的身边:“你还不知道吧?珍堂姐失踪了,我明明只是去菩提居给母亲送个燕窝,结果等我再出去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眼下全寺的和尚们正在寺里寺外的找,真希望她只是一不小心没找到回来的路。”她像是没有注意到吴谨柔那愈发急促了的呼吸,在招呼了春喜一声后便自顾自的也进了院子。 等到周边空无一人了,吴谨柔突然在一阵凉风下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后脊背一片冰凉的粘腻,竟是不知在何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趁着院子里正一片混乱,她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丁香:“当时吴海瑶和吴谨珍从这里出了去,我让你去和那人报信,你是怎么说的?” 丁香有些被她的神情吓住了,瑟缩着后退了半步,磕磕绊绊的回应道:“是按照二小姐的要求,说了大小姐的特征和衣着。” 衣着,衣着,衣着…… 吴谨柔终于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海瑶临走之前身上披着的斗篷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假设是那斗篷最后披在了吴谨珍的身上……那二人远远看去身形极度相似,不熟悉的人在暗色中分辨不出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再加上海瑶是独自去了菩提居里送燕窝,那隐藏在暗处的人一旦看到穿着斗篷的吴谨珍落了单…… “糟了!”吴谨柔急的拖着个肿了老高的脚腕在原地直转圈圈,过了几息的功夫忽然伸出手把丁香拽到了跟前,在对方耳边小声吩咐了两句什么。 看着逐渐远去的丁香,她用力的咬了咬舌尖,之所以事事吩咐丁香去做,一是因为这丫鬟对她很忠心,二是因为一旦事情暴露,丁香现在可是琉璃院的人,她吴海瑶也别想置身事外。 吴谨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口腔里蔓延开来的血腥味并未能让吴谨柔平静下来,而突如其来的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被人注视的感觉更是让她迅速的扭过了头。 然看到却只是院子里的人影憧憧和灯火通明,再无其他。 她不安的咽了一口唾沫,心头弥漫着的那片阴霾更重了。 第八十四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0) 又是一阵老林中的微风吹过,吴谨柔的脑子勉强清明了两分,她反复确认丁香的确是依言走了之后,这才忍着右脚踝处传来的痛意,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了院子里。 彼时宋氏仍然在肆意哭闹着表达着心头的不满,赵氏也是急的红了一张脸,她虽一向都不喜饶城老家的大房一家,但也从未想过让吴谨珍真的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正坐在一旁紧闭着双眼,右手不停的搓着佛珠,嘴中则是在不停的念着佛。 伴随着她那诵经祈祷的声音,宋氏的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了无数种可能:“这善缘寺乃是在老林的深处,会不会有各种野兽出没?珍姐儿该不会是被兽给叼走了吧?” 赵氏和周围的夫人们闻言,便开始了七嘴八舌的安慰。 “怎么会呢?善缘寺可是有武僧的,平日里那些野兽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就是,善缘寺建寺许多年,之前可从未发生过有野兽跑进来伤人的事件哩!” “善缘寺乃是皇家兴建的,自有真龙之气护佑,再加上佛祖显灵,没准珍姐儿就是觉得新奇自己跑去哪里玩儿了,一会儿那些出去寻找的僧人们就会带来好消息的。” 有了这么多人的保证,宋氏心头的惶恐算是散去了一点,就在这时一看起来面生的僧人出现在了小院门外。 “阿弥陀佛,方才住持吩咐小僧们遍寻善缘寺也要把那位走失的吴小姐找到,恰好刚刚有位小师弟说,他不久前似乎看到了那位吴小姐的身影,不知对方是否穿着蓝色的斗篷……” “这……”宋氏一时有些懵住了,她毕竟刚过了晌午就去了菩提居,还真不太敢确定。 海瑶适时的站了出来:“是,堂姐的确穿着一件蓝色的斗篷,因着寺中夜里清凉,在我进去菩提居之前,她便将我身上的那件索要了去。” “那就是了,各位夫人、小姐还请随小僧一起前去小师弟所说的地方瞧一瞧,看看是否能够在那处找到吴小姐。”那僧人说完忙不迭的转了身,抬腿就走。 以赵氏和宋氏为首的一群人一听,自然是要跟上去的,没用上一个呼吸的功夫,院子里竟只剩下了几道人影。 这会儿已经分不清吴谨柔的脸上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了,在一旁跳动的烛火的映照下,青白灰黑应有尽有。 刚刚僧人的话显然让她心头一紧,该不会在掳走吴谨珍的时候真的被寺中的和尚给撞见了吧?这么怀疑着,她下意识的也身型一动,想着跟上去看看情况。 “谨柔妹妹,你且说说今日我数落你几次了?你怎的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个的身体呢?这种热闹又有什么可凑的?”海瑶忽然闪现般的挡在了少女的面前,言语之间是满满的不赞同。 “知道你担心珍堂姐,但是你这幅模样去了不也是添乱吗?回头一有了消息,我定会派人第一时间回来通知你,你就安心养伤吧!”言罢,她还特意唤过了赵氏院子里的一个嬷嬷,在吩咐其务必要看住二小姐后,这才施施然的离开了。 直至彻底出了院门,海瑶才觉得那股子如芒在背的感觉褪去了一些。 春喜小心翼翼的悄悄回头瞄了两眼,下一秒就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收了视线,接着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姑娘,二小姐的模样好可怕,她的眼神跟会吃人似的。” 海瑶只是无声的笑了笑,谁让对方自作聪明,为了把自己从中彻底摘除出去选择崴了脚的? 却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这样大纰漏,眼下吴谨柔一定恨不得背生双翅飞出那厢房的院子吧?只可惜,她注定只能无比心焦的被迫停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不得不承认,海瑶的恶趣味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满足了。 至于前面的赵氏等人,一路紧紧地跟随着前方僧人的步伐,难免越走越吃惊。 其中有一名夫人不解的开了口:“这不是去往男香客厢房的方向吗?” “或许是那边也能通往别处。”另一名夫人回应道,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这一刻心中的想法也是出奇的一致,不过是没人会主动说出来罢了。 那几位贵夫人均不着痕迹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眉眼间的神情也从一开始隐约的担忧变成了点点期待。 而宋氏和赵氏因为惦记着吴谨珍,并没有往别的方面去联想,直到那僧人停在了寺中给男香客预留的厢房院外,指着院门口道:“吴夫人,这里便是小僧的师弟瞧到吴小姐的地方。” “竟真的是男香客的厢房?!”后面有夫人不敢置信般的惊呼出声。 宋氏这会儿也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个踉跄,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意思。 赵氏在接收到宋氏那无助的目光后,稍微定了定心神,轻声问道:“这位师父,不知今日可有男香客留宿在寺中呢?” 带路的僧人摇了摇头:“并无。” 赵氏庆幸的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略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就冲着僧人点了点头:“劳烦师父帮忙开门。” 吱嘎。 木质的高大院门在黑夜中发出了不大明显的声响,三面的厢房都是黑黢黢的,只其中一间从窗户的位置上透出了点点跳跃的亮光。 “我的儿!”宋氏凄厉的尖叫了一声,不顾赵氏的阻拦直接冲了过去。毕竟刚刚僧人十分笃定的说过,今日并无男香客在这里留宿。 赵氏无奈,只能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那些贵夫人意料之中的也都一股脑的涌进了院子里,即便是在这样的佛门清净之地,也浇灭不了她们想要看热闹的那颗八卦之心。 海瑶依旧不远不近的缀在人群的最后,在踏进那院子的前一刻,她忽地停下了脚步。 微微侧过脸,冲着那僧人轻轻点了点头,那僧人念了一句佛,只是眼底都是贪妄的俗念。随即她的视线越过了面前的和尚,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林里,其间隐约可见丁香的身影。 隐匿在林中的丁香也远远的冲着她屈了屈膝。 挑了挑眉,海瑶慢吞吞的进了院子,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绝对忠诚,尚未背叛的原因不过是旁人给出的筹码不够高。更何况吴谨柔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主子,手底下的人不愿给她继续卖命又有什么稀奇的。 砰! 宋氏伸出了手,第一下推门却没能推开,立即就指使着身边的两个小厮用力的将门冲撞了开来。 然后还没等那两个撞的七荤八素的小厮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女人一刻也没耽搁的冲了进去。 “啊!!!!!!!” 猝不及防之下的一声划破了夜空的尖叫,直接让屋外面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的人们傻了眼,结果下一秒就是宋氏那哑了嗓子的叫骂:“登徒子!敢招惹我女儿,我掐死你!掐死你!” 赵氏及各位夫人瞬间就把房门的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也终于瞧见了屋里此时的情景。 榻上正静静的躺着一个被蓝色锦缎面斗篷包裹着的纤细身影,而宋氏正撵着一名看不真切长相的男子在房内好一顿的上蹿下跳。 要说司马扬这会子也是实打实的懵逼了,一个如此年纪的妇人忽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对着他一顿暴揍,连他娘都没动手打过他,心里说不憋气那是假的。 难道说是为了榻上刚刚送来的吴府嫡女? 想到这,司马扬险些喷出一口血来。上回在曹侍郎府上他就被人不明不白的敲晕了,自那次之后多少是留下了点心理阴影,于是乎这次就算人被扛着送来了,他也没有第一时间下手,只一脸警觉的坐在桌边好半天,生怕再被人从后面来这么一下子。 就在他刚凑到榻边想要掀开兜帽看看那张,自从上次在长寿斋惊鸿一瞥后,就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美人面……万万没想到啊,这次不仅不是从后面搞偷袭,竟然直接来了个破门而入! “你到底要作甚!”司马扬终究是忍不住的暴喝了一声,周身爆发出的上位者气息直接将对面的宋氏唬了个一愣。 男人倒是不怕被人围观,左不过今晚的谋划也是要那位吴家嫡女身败名裂只能到司马府做妾,这样衣衫规整的被人堵住和不着寸缕的让人瞧见,对最终的结果来说影响不大。 “夭寿啦!你这登徒子竟妄图对我家珍姐儿行那不轨之事!好在我来的及时,如若不然……如若不然……”宋氏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帕子捂住了脸,吵闹不休。 赵氏见状急忙两个箭步到了榻边,在丫鬟的帮忙下将躺在榻上人事不知的吴谨珍抬了起来。 这一抬不要紧,原本罩在少女头上的兜帽顺势滑落,露出了一张艳丽的过分的脸。 本来已经酝酿好了全部说辞的司马扬甫一抬眼,顿时像见了鬼一般的瞪圆了双眸,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大步。 “大伯母,您还是起来说话儿吧。”这时,海瑶也终于穿过了人群,迈过门槛弯腰伸手去扶宋氏。 司马扬循声扭过头,在看清近前的这张脸后,本就瞪到了极致的眼硬生生的又大了一圈,连连后退之下差点没站稳。 我是谁?我在哪?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八十五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1) “你……!”司马扬控制不住的抬起了手,指了指刚刚直起身的海瑶。 海瑶面色狐疑:“这位公子想说什么?你今日若是不把为何我堂姐会人事不知躺在你房间榻上这件事解释清楚,甭想从这道门走出去!” 她这幅正义凛然的模样还真让司马扬一时间拿不准,难道说这吴府的嫡长女当真不识得他是谁? 这时,门外的那几位贵夫人中,忽然有人开了口:“呀,这不是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吗?” 司马县公?三公子? 赵氏原是在榻边正不停的拍打着吴谨珍的脸颊,试图让其尽快清醒过来,听到这个名号也是不自觉的抬了头,毕竟上次在曹侍郎府上对方遭了贼人袭击的事,她还是记忆犹新的。 至于宋氏则好像被这个名头给砸傻了,站在那里嘴微微张着,好半晌没能说出半个字儿。 海瑶旋即冷哼道:“就算身份再尊贵又如何?本朝一向重律法,哪怕是皇子犯了错也断没有就此揭过的道理!” “司马三公子,你为何要强掳了我家堂姐?还有她的那个贴身丫鬟绿柳现下又在何处?还不快些把人交出来?!” 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平复心绪,再加上被她这么一呵斥,司马扬反倒灵光一闪,扬着脖子振振有词的回应:“我压根不知道这位小姐的身份,不过就是方才在上完香回来的路上,我无意中瞥见似有一人倒在了密林深处,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我佛一向慈悲,在善缘寺中遇到此事本公子又岂能袖手旁观?救人要紧,只能先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了。至于什么丫鬟?我就只找到她一个,旁的人你们总不能赖上我吧?” “既是救人,司马公子也该懂得男女有别,理应尽快找到寺中的住持或者其他僧人才是。”海瑶穷追不舍,并不打算让对方用这样荒谬的借口脱身:“距离我们发现堂姐失踪也有半个时辰了,三公子却全然没有想过让寺中出面帮忙确定你捡回来的女子的身份吗?” “该不会是三公子见我堂姐貌美,从而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念头吧?” “这位吴大小姐,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尽数告知,你大可不必这样纠缠不休吧?”司马扬暗恨她的伶牙俐齿,面上却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知道的你是在担心堂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吴府要趁机扒上我们司马家呢。” 这话说的算不上好听,直接让赵氏从榻上站起了身,然而还没等她上前,就听到了海瑶再次出了声:“司马三公子是如何认得我的?在今日之前,我可不曾见过你。” 司马扬心头一惊,勉励维持着镇定:“你同吴夫人一起出现的,这不是明摆着?” 赵氏闻言微微蹙眉,直觉哪里有些不大对,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一片的吵闹声中,榻上倚在赵氏带来的丫鬟身上的吴谨珍忽而嘤咛了一声,接着便慢悠悠的睁开了眼,俏脸上一片的迷茫。 宋氏见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她的跟前,将其一把搂在怀中就哭出了声:“我可怜的儿……快让为娘好好瞧瞧,可是伤到哪里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吴谨珍眨了眨眼,好像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瑶这会儿也来到了榻前,一脸关切的问道:“珍堂姐,你当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司马三公子所在的厢房里了吗?” 司马三公子? 吴谨珍顿时就来了点精神,掀开眼皮果然看到了此时正站在屋子的另一端的男子,对方的确长着的是她最近在脑海中无数次闪现的那张脸,依旧是记忆中那般的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见她怔愣,海瑶便继续开了口:“司马三公子说,是碰巧在密林深处遇到了昏迷不醒的你,为了你的安危才将你带回的此处。” “如果三公子说的是真的,咱们吴府上下少不了要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嗯?” 说这番话的时候,海瑶的神情无比的真挚,还在吴谨珍看过来的时候询问式的扬了扬眉。 这是她给对方的最后一次机会,但凡吴谨珍选择说出实情,即便后续会有些麻烦,她也可以看在今天这人被莫名弄晕了的份上既往不咎。 其实之前在发现少女失踪的时候,海瑶大可以拖上个把时辰再嚷嚷的人尽皆知,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第一时间告知赵氏等人。 只是因为同为女性,她并不想也不屑于用牺牲另一名女性贞操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今天她是有n b的,她最终的目的从来都是吴谨柔,至于司马三公子晚一点再谋划也无所谓。 “珍姐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快些说呀!”宋氏也是急的不行,见自家女儿久久没有反应,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一把。 “这……女儿……女儿和司马三公子……这让女儿如何开口!”吴谨珍满面娇羞,磕磕巴巴的说了两句后,干脆扭过身子扯出帕子掩住了脸。 这一下子,成功的让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司马扬的身上。 他登时就变了脸色,上前两步伸出了手冲着榻边坐着的吴谨珍指指点点,语气颇为气急败坏:“这位小姐,咱们两个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可别害我!” “三公子,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为了我的名声,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吴谨珍说话间站起了身,紧接着就冲着宋氏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女儿和司马三公子两情相悦,还请母亲成全!” “你说什么?!” 赵氏和宋氏难得有了一回默契,异口同声的问道,甚至连此时脸上都表情都是极为相似的。 顶着周围那么多道意味各不相同的目光,吴谨珍又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一切都如大家所看到的,三公子同我之间的确有情。”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之前不明不白的就人事不知了,这里面是有着猫腻的吗?或许她也并非就蠢笨至此,只是眼下有着这样一个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她舍不得。 司马扬更是忍无可忍的上了前,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把地上跪着的人直接提溜了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我几时相识了?又何来的狗屁情意?!”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默然立在一旁的海瑶尽收眼底。 看着面前那俨然已经处在失控边缘的司马扬,她眼底闪过了丝丝愉悦。 这货平日里净干算计别人的勾当,估计也是做梦都没想到今日会在一个商贾之女这边吃了好大的一个瘪吧? 第八十六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2) 司马扬都要气死了,直到现在依旧没能想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让他落得这步田地。 一时间,他竟恍惚了,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算计别人,还是反过来被人算计了。纷杂的想法在脑子里乱窜,他在众人之间飘忽不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这会儿正站在赵氏身后的海瑶身上。 她这是在笑? 虽然那张美人面上的笑意只是一闪而过,迅速到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察觉,但司马扬敢确定刚刚那一幕并不是他的幻觉,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你对不对?!是你要坑我!” 男人目光阴狠,咬牙切齿的再次上前一步,从喉咙里发出了低吼一般的质问。 赵氏见状根本没有过多的思索,下意识便挺身挡在了海瑶的正前方,努力维持着大学士夫人该有的气度:“司马三公子这是何意?!” 虽然今天的种种早已令她头痛欲裂,但是身为人母的本能还是让她做出了当下的举动。 海瑶看着眼前的那道身影,在微微愣神过后便伸出了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犹如炸毛了的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般的赵氏,递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神情坦然的绕到了最前方。 “原来是司马三公子和我这堂姐两情相悦,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三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福了福身,像是没有看到对面男人那仿若能吃人一般的凶恶神情。 “别在小爷我的面前装模作样了,吴大小姐当真是好深沉的心思。”司马扬缓缓地把手握成了拳,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在现场这么多人面前暂时的维持住了理智。 很是无辜的眨了一下眼,海瑶脸上带着深深的不解:“司马三公子就算是毫无担当,被如此多双眼睛逮了个正着仍然不想承认您和我堂姐之间的关系,如此也就罢了,但总不至于张嘴就攀咬别人吧?” “三公子且说说,我心思如何深沉了?” “你……”司马扬刚一张嘴,声音就戛然而止,光有微张的唇在那里动了动,余下的话却半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是啊,难不成他要把今日原本的打算公之于众吗?开什么玩笑,现在正在门外看热闹的那些夫人们,在京中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存在,回头司马家公子坑害大学士之女的言论一旦传播开来,他爹必定要打断他的腿! 更别提吴修远还是个颇受皇帝器重的大学士了,虽然吴府肯定比不过司马府,但假若被一三品的言官在朝上狠狠地参上一本,就算是司马县公也会感到头疼万分。 理智最后还是险胜过了胸腔燃烧着的愤怒,司马扬到底只是用力的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扭头看向了还继续跪在地上的吴谨珍:“本公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命你来害我?” “你若是遭人威胁了也不必怕,只要说实话,小爷我自能保你性命无虞。”说到这,他还很是自得的抬了抬下巴,在这京城之中,能让司马府都认怂的势力的的确确是没有几家。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想错了方向。 谁说顶着同样的姓氏就是一家人,对外就能一条心了的? 果然,下一秒吴谨珍就一副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回道:“我是哪里做错了惹三公子不高兴了吗?我之前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小女早就心悦三公子已久,是以今日公子带我来这边,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眼下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三公子要是不想认,那我为了名节,也只剩下一头撞死在这佛门清净之地的一条路可走了!”话音落下,少女就站了起来,满脸决绝的奔着不远处的柱子就冲了过去! 伴随着众人的阵阵惊呼声,随行而来的吴府小厮眼疾手快的将嚷着要寻死的吴谨珍拦在了半路,嘴里一个劲儿的劝着:“堂小姐,使不得呀!” 那边的宋氏在反应过来后也冲上前去一把将女儿搂在了怀里,抬手用力的锤了怀中之人的两下后背,接着便扯着嗓子哭嚎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哟!这下可让咱们娘俩怎么活呀!世上负心汉千千万,怎么偏偏就让你给遇上了一个?” 不得不说,这二人之间还是颇存在着一种亲缘上的默契的,最起码在这种危急时刻,宋氏选择了默默支持吴谨珍,而非刨根问底的去拖后腿。 门外的夫人们看戏看到了兴头上,难免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里面那个寻死觅活的就是吴大学士家里的侄女?” “可不是吗?听吴夫人前段日子的时候提起过,说是自小在饶城老家长大的,才入京没多久哩,还是个商贾之女……” “商贾……怪不得没脸没皮到这种程度,竟胆敢在善缘寺和外男搞这种勾当!当真是可怜了吴大学士的一世清明。” “吴大人是家中二房,大房教养出了问题,自然是和吴大人、吴夫人没有任何关系的。” “要说这司马三公子也是的,平日里在外拈花惹草的也就罢了,怎的还敢把手伸到了吴府去?这女子再怎么都是吴大学士的侄女,可不是外面那些随随便便玩了就能脱身的玩意儿!” “就是,万一吴大人为了自家人舍出一张脸闹起来,司马大人怕是也要避让三分的。只可惜这女子身份摆在那里,今日又闹了这么一出,想做正妻怕是肯定不能够了。” “不过……我怎的隐约听说前段时间吴夫人和周夫人走的很近,难道不是在为这位珍姐儿谋划吗?” “或许不是呢,吴府又不只有这位堂小姐一个女儿家。” “但另外两个嫡出的配周府是不是有点委屈了?” “嘘……” 那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话一个劲儿的往司马扬的耳朵里钻,直叫他那张原本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的脸,生生又透出了点紫红色。 另一头,吴谨珍和宋氏抱作一团,母女两个正商量着要一起寻死觅活。 男人只觉得太阳穴跳着疼,脑子里早就是浆糊一片,已经基本丧失了思考问题的能力,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赶紧远离眼前的混乱,等到心静下来的时候再想其他的。 但是如何才能顺利脱身呢?门外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夫人们堵了个水泄不通,不远处是虎视眈眈的赵氏和海瑶,几步开外还有紧紧搂在一起研究着怎么去死的一对母女,他总不能顺着窗户跳出去吧? 堂堂司马府的三公子,为了逃避一个女人结果被对方逼的狼狈逃窜,这话传出去他过往的威名何在啊?回头不仅少不了府内的一顿揍,最重要的是还不得被一起混的少爷们笑话死。 眼珠子一转,司马扬抬腿就走到了大呼小叫的那对母女身边,趁着两个人好奇的抬起了头,他略微扬起了唇:“你说你心悦小爷,想讨个名分?” 吴谨珍立刻点了点头,仰头看向男人的目光里夹杂着羞怯与惊喜:“珍儿所求不多,只求能陪在公子左右。” 她心知肚明,靠着自己的家世是不能够肖想司马府嫡出少爷的正妻之位的。但自古以来世人都是笑贫不笑娼,人家都说二品官员的门房也能够让小官点头哈腰的赔笑,只要进了司马府的门儿,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 “你可别后悔。”司马扬狞笑了一声,大手一挥很是随意:“小爷便成全了你这一腔的情意,回头自会有司马府的人登门。” 言罢,他转过了身,瞧着是打算先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只是在行至那扇门前的时候,复又扭过头定定的盯着地上的二人看了许久。接着他才在众多贵夫人的注视下,阴郁着一张脸匆匆离去。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男香客厢房的院落里之时,门外的夫人们则是又一次开启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吐槽模式。 不过屋子里的赵氏此时已经全然失去了八卦的性质,只见她快步上了前,先是吩咐丫鬟和小厮将宋氏二人扶起,然后便一脸怒气的压低了声音质问:“好啊,到头来我这个做婶母的反倒是被蒙在了鼓里!” “大嫂,你倒是同我说说,珍姐儿何时又和这司马府上的三公子两情相悦了?!之前在府中日夜闹着要嫁周四郎,这回可好,你们让我如何与周府交代?!”她到说到最后,话语都变成了气声,显然即便是怄的不行,到底还是知道顾忌着吴府的脸面,断不能让门外的那些大嘴巴听去一星半点。 面对如此声色俱厉的问罪,吴谨珍堪堪从司马扬临走的那满含不善的一瞥中回了魂,竟是浑然不惧的直接顶了回去:“婶母光会糊弄我,周府又岂敢在您面前造次?如今您只管为我高兴便好,那可是司马府啊!” “……好,好得很!”赵氏冷哼着扔下了这句话,扭头也走了。 吴谨珍隐晦的翻了个白眼,甚至还春风得意的瞄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海瑶一眼,眉梢眼角尽是挑衅。 可海瑶只静静的同她对视了几息的功夫,然后便笑了,更是上前两步冲着宋氏母女两个屈了屈膝:“还未恭祝珍堂姐,终于得偿所愿。” 嗯? 而她这样的反应,却直接让吴谨珍有些不确定的蹙了蹙眉。 第八十七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3) 是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吗? 眼睁睁的看着海瑶在扔下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后便转身施施然的走掉了,吴谨珍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之前自己为何会晕过去,既然那司马三公子和海瑶互相之间都有意,男人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又或者压根不是她想不通,只是事已至此,司马府的金门槛就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她下意识的自我逃避、不想深究罢了。 反正三公子确为司马县公嫡出的儿子,只要人没搞错,身份也不是假的,比什么都强。 这时,许是因为赵氏的离开,门口处围观的各位夫人便也都慢慢散了去。 直到院子里重新恢复了清净,宋氏这才用手狠狠地拧了吴谨珍的腰侧一圈,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道:“你这丫头竟敢做出这种事来!要死了,之前为娘挤破了头才给你争取到的周府这门婚事,你说你不要就不要了!糊涂不糊涂!那可是正妻!” 女人的眼界到底是要比自家女儿开阔不少的,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没少见那些高门大户内的妾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是以还没等话音落下,就再次用力的掐了少女几下。 “娘!那周四郎毕竟只是个连秋闱都没过的,您怎么就确定他日后必有出息呢?而且周府是吴海瑶和吴谨柔挑拣剩下的,女儿哪里不如她们两个了?这让我如何才能咽下这口气啊!”吴谨珍一边尖叫的躲着宋氏的攻击,一边委屈的大喊。 “您还不知道呢吧?这司马三公子可是吴海瑶的心上人,以她们母女那样会算计的个性,自然是要把最好的给自己留着了!” 她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腰间发疼的软肉,亲亲密密的凑上了前去:“娘,女儿自认为颜色不差,等进了司马府我便小意讨好于三公子,男人都受不了温柔乡,一定能够赢得他的宠爱的。” “只要哄的他对我上了心,穿金戴银又算什么?到时候女儿就给你和父亲在京中置办一个大宅院,看那个赵氏还敢瞧不起你!” 宋氏紧皱的眉头一直不曾松开,但是事已至此,似乎结果已经不能改变,她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等到母女二人回到了女眷厢房那边的时候,赵氏正呆在自己个的房间里,看样子是打算闭门不出了。老太太听到动静倒是命嬷嬷推开房门远远的看上了一眼,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后没有多说什么。 宋氏怕老夫人看到吴谨珍会出言教训,于是在略微叮嘱了她两句后,就独自一人进了对方的房间里,等到那扇门再次关上,留下的只有满院子的清寂。 吴谨珍抬起手拢了拢身上依旧披着的那件蓝色锦缎的披风,不由得开始幻想起日后在司马府的美妙人生,像是这种料子的衣裳,怕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因着本朝等级之分依旧森严,很多布料有规定只能官家贵族使用,天知道她每每在看到海瑶和吴谨柔身着只有贵族才能买到的布料做成的衣裙时,心底到底有多么的羡慕。 随着思绪的渐渐飘远,她的脸上也扬起了丝丝笑意。 “你是何时盯上的司马三公子?” 背后忽然响起的一道女声显然是吓了她一跳,待到微微侧过身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后,吴谨珍才稍稍收敛了笑意,完全转了过来与之面对面:“二堂妹这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吴谨柔恨得一双眼都要滴了血,要不是今晚对方死皮赖脸的将披风从海瑶的身上扒了下来,又何至于让他们的计划付诸东流呢? “你方才在男香客厢房中做出的丑事,还没等人回来就传遍了整个善缘寺了,怎么?之前要死要活抢来的周四郎,这么快你就不喜欢了?”她极尽讥讽之能事,心中暗骂这位堂姐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 早知今日对方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当初她也不会为了膈应海瑶一下子就向其透露了周府的存在。 “你还好意思提周四郎?”吴谨珍连日来一直憋在胸口的气像是瞬间找到了发泄口,冷笑着上前一步,声音也跟着拔高了不少:“合着在二堂妹的心中,我只配得上那种小门小户?” 这番话倒是成功将吴谨柔逗笑了,只不过笑容里是毫无温度的:“珍堂姐倒是真真儿的心比天高,大伯父是读书人吗?可有功名在身?好不容易借着京中吴府的光够上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家的嫡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打量着在那里继续骗我了,你们母女三个没有一个是好人!”吴谨珍也有样学样的讽刺出声:“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呢?那周四郎不过是你和吴海瑶挑剩下的破烂货,就想着往我的怀里塞,我又比你们差在何处?” 听到这话,吴谨柔顿时露出了狐疑的神情,甚至于面上还闪过了一些茫然。 不过吴谨珍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之人的异样,转而继续隐秘的自我夸赞:“好在我聪明异常,没有着了你们的道,她吴海瑶不是喜欢司马三公子吗?还自以为将这份爱慕隐藏的挺好的,结果又如何?最后不还是我赢?” “吴海瑶,喜欢司马三公子?”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吴谨柔险些笑出了声。 不过她自然是笑不出来的,因为从吴谨珍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她判断总结出了两个令人心神不宁的消息。 第一,吴海瑶果真知道了周府的那件事是她在背后搞得鬼。 第二,在曹侍郎府上那一次,没准司马扬遭人袭击就与她这个嫡长姐有关,那一次对方能够安然归府,也果然不是因为什么运气好。 所以吴海瑶早就知道司马三公子要冲着她来,于是事先放出了心悦男人的消息,目的就是要借着吴谨珍这个脑袋里空无一物的弱智顺利的脱身。 那么眼下问题就来了,吴谨柔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了一个死结,吴海瑶是否已经将自己和司马扬联系到了一起? 光是想到了有这个可能,少女都觉得遍体生凉。 而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也让原本还在继续沾沾自喜的吴谨珍有些摸不到头脑了,不由得试探性的又说了一句:“大堂妹的确心悦司马三公子已久,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啊!” “难道不是吗?” 吴谨柔深吸了一口气,再无半点心思和她继续纠缠,咬紧了后槽牙开了口:“当初那周府的的确确是母亲替大姐姐相看好了的,你个蠢货!” 说完这句话,她便面色焦急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瘸一拐之下,就连右脚踝产生的刺痛都给忽略了个彻底。 注定是寂寥而又难熬的一夜,即便是老林中的无限清凉和寺中到处弥漫着的佛音,也无法让某些人静下心来。 因为头天夜里出了那样大的事,赵氏在天刚擦亮的时候就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和其商量着即刻就启程返回城里。老太太许是也觉得大房丫头闹出这样的丑闻来面上无光,竟罕见的点头表示了赞同。 等到一行人回到了府上的时候,吴修远和吴修才早就等在了正堂了,二人面色皆严肃不已,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善缘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京中就开始沸沸扬扬了。 “老爷!”宋氏刚进府门,穿过宽敞的前院就看到了正堂里端坐在右下首的那道身影,满腹的委屈和害怕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加快了步伐朝着正堂内走去。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吴修才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蒙了,紧接着吴修才又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扬起手转身又给了吴谨珍一个巴掌,嘴里还念念有词:“老子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丢人的玩意儿!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 男人算得上是一个标准的封建社会的当家的,有没有本事的不提,要面子是肯定的。 虽说之前京中也没少传吴谨珍和周四郎的流言蜚语,但吴修才心中一直有底,自家女儿是能够由那位周四公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去的,忍一时得到的是一世,孰轻孰重他肯定分得清。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吴谨珍不仅被一群京中贵夫人亲眼目睹了她和男人在夜里共处一室,还亲口承认了自己同对方有私情。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 看着被打的一个踉跄的吴谨珍,吴修才竟还欲上前再打,被宋氏拦住之后是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早在你们回来之前,司马府就已经派人登门了?!” “我女儿做出的荒唐事,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好得很!好得很!” 这边气的直跳脚,那边吴谨珍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闻言却立马来了精神:“父亲,你说的可是真的?司马三公子这样快就派人登门了?!” 眼前之人的这幅蠢样,海瑶只觉得没眼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做成为人上人的无边美梦呢? 若是司马府此次登门十分的体面,以吴修才的个性又岂会发这样大的脾气,只怕是当时的场面是有些不大好看的。 果然,在听到吴谨珍的问话后,男人两眼一翻,差点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4) 眼瞧着吴修才被气的说不出话,吴修远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起身上前劝道:“事已至此,大哥还是消消气吧!” 接着,他顶着众人那好奇的目光,缓缓的说出了之前司马府派人登门的情况。 原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吴府的门房就被传来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弄醒了,等到门房慌里慌张的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一脸倨傲的司马府的管家。 门房不敢耽搁,急忙让人去叫了吴管家来,那司马府的管家只说是来送礼的。 无缘无故的送什么礼?吴管家面上一边应付着来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朝着对方身后的那辆前面套了一匹马的板车上望了过去,这一望不要紧,他的心头顿时一凛。 车上的东西可不是随便送的,乃是他们这些富贵人家下聘的缩水版,简而言之就是高门大户纳妾才有的规格。 可是身为管家的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府中的哪位小姐有‘喜’在身,眼皮一跳,吴管家当即便客客气气的冲着司马府的管家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得先去问过主家才行。 司马府虽然在京中颇有一些地位在,但一个管家却也没有让当朝大学士亲自出面接待的道理,上下尊卑有别,礼法断不可废。 谁知道那司马府的管家闻言是一脸的不耐烦,语气讥讽的来了一句:“这些玩意儿是我们三公子吩咐要给你们府上堂小姐的,从司马府拉出来的东西一向没有再拉回去的道理,吴大人过后要是有疑虑,好好问问那位堂小姐自然就清楚了。” 言罢,竟是不顾吴管家的阻拦,转身带着几名下人就走了,直接将那板车仍在了吴府正门外。 吴管家一看这是成何体统啊,只能趁着左右各府尚无人发现的功夫先将那板车拉到了后门去,然后自己忙不迭的跑到了青松院叫醒了吴修远。 吴修远一听也是满脸的不解,只能大手一挥差人出去打听了一大圈,这才勉强搞清楚了头天夜里在善缘寺内所发生的荒唐事。 既然牵扯到吴谨珍,吴修远便带着吴修才一起去了后门,亲眼看到了那一板车的礼。 紧接着吴管家甚至还在马匹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封信,也就是这封信,吴修才没看上两眼就被气的眼冒金星,要不是身边有小厮撑着,怕是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知今夕何夕了。 赵氏和宋氏在听完吴修远的话后,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宋氏回过神后就开始抱怨:“都说司马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有头有脸,怎么办事这样没有章程?母亲,回头可得让二弟找那个司马县公好好说道说道!” 此话一出口,不仅是海瑶和赵氏,连带着吴修远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 人家司马府的态度已经很是明了,真正的贵族就算纳妾也是讲究一个女方的身家背景及名声清白的。当初吴谨珍和周四郎就已经闹得相当难看了,这回和司马三公子不仅被那样多的人堵在了厢房里,她还亲口认下了二人之间的私情,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司马府能够让吴谨珍进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吴修远又怎会、怎能腆着脸去质问? 而吴谨珍像是全然没能抓住方才那番话语中的重点,一脸迫不及待的追问:“所以司马府给我的聘礼呢?” “我已命人堆在了正堂外的廊下……”吴修远抬起手,朝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 吴谨珍没等他说完,便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结果在看到廊下那堆东西的时候,瞬间就傻了眼。 只有两个实木箱笼孤零零的立在廊下,周边散落着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没什么好东西不说,两抬的规格……当年就算吴修远纳妾,给了那两个妾侍也不止两抬的东西。 不敢相信且无助的回了头,吴谨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父亲,司马府这是何意?” 吴修才侧过脸向一旁的地上啐了一口:“这就受不了了?自己能干出那样的丑事,就该有让人瞧不起的自觉!人家司马府在信里还说了,让你在算好的吉日自己带着包袱去司马府的西侧门,自会有婆子带你去安排好的院子里!” “我的天老爷啊!”宋氏终究是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们竟然连一顶软轿都不愿意出吗?!” 女人哀嚎出了声,到底是一口气没上来,身子软绵绵的就倒了下去。 正堂外是一片的混乱,接下来是好一顿折腾,等终于把忽然间昏过去的宋氏和已经傻了的吴谨珍抬回了禄园,又安顿好了嚷着头疼的老太太,赵氏和吴修远这才拖着万分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青松院。 彼时吴谨柔已经借着脚踝受伤的借口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只剩下海瑶静静的等在青松院主屋的外面,看到二人的时候还轻声细语的问了好。 “祖母和大伯母都还好吧?”她随着夫妻两个进了屋。 吴修远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便陷入了无边的沉默,而赵氏则是直接上了短榻,倚靠在深红色锦缎面的软枕上,让丫鬟清秋帮她按摩着太阳穴。 听到问话,赵氏哼哼唧唧的回了一句:“无甚大碍,只不过……真是造孽啊!” “老爷,当初他们一家子进京我就不同意,您还觉得是我小肚鸡肠,结果现在……只怕咱们的这两个丫头都要无端受到牵连了!” “那会子非说看中了周家,可怜咱们瑶儿的一门好婚事被大伯一家生生的给搅黄了,如此只要珍姐儿安分便也罢了,结果又和那司马三公子不清不楚的,最后连个良妾都算不上……”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直将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全都摆在了明面上。 耳边听着发妻的抱怨,吴修远虽然因为女儿还在场而觉得有些脸面挂不住,但却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被吴谨珍和司马府搞了这么一出,他这个大学士也不好受极了,即便司马府的做法表面上瞧着只是针对吴修才一家,但东西到底是送到了他大学士府的门外,打的更是他吴修远的脸! “说来也奇怪。”海瑶见那两人先后陷入沉默,这才斟酌着开了口:“自从母亲和周夫人敲定了珍堂姐与周四公子的婚事,珍堂姐就没怎么外出了,偶尔出门不是去见周四公子就是同我一起,她是怎么认识的司马三公子呢?” 她这么一说,赵氏也有些不确定了,于是微微坐直了身体,谨慎的用眼神让丫鬟清秋下了去。 随着主屋那扇门缓缓地关了上,赵氏轻轻蹙眉:“瑶儿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过往带着珍姐儿去的那些宴会,司马夫人可是从未参加过的。” 说白了,宴会和宴会也是不同的,虽然都是官夫人,但也会分出个三六九等。人家司马县公夫人属于高端局的玩家,是可以经常进宫陪着各宫娘娘喝下午茶的存在,又岂能瞧得起她们宫外的这些小打小闹? 趁着赵氏和吴修远认真思索的功夫,海瑶又道:“而且那司马三公子瞧着实在不像和珍堂姐两情相悦的样子,会不会是珍堂姐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临时起意……” “这岂不荒唐!”吴修远脱口而出。 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复又看了短榻上的妻子两眼,二人在荒谬之余又觉得这个猜测竟透着丝丝合理。 宋氏和吴修才的为人他们两个再了解不过了,就冲着之前能撺掇吴谨珍去背地里勾搭周四郎,这家人的确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更何况吴谨珍又一直是一个不甘于人后的性子,轻易就被京城的富贵迷住了眼也很正常。 一旦心头起了怀疑,就一发的不可收拾了,赵氏也跟着点了点头:“老爷,您许是不知道,当时我们在善缘寺的僧人的帮助下找到珍姐儿的时候,她可还在榻上昏迷不醒哩!若她与那三公子当真有情谊,自会主动跟着对方进了厢房的,又何至于落了个人事不知的下场呢?” 吴修远对于自己的发妻还是很信任的,闻言更是十分的无语,嘴唇张了又闭,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半个字儿来。 显然这两口子对于吴谨珍的无耻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这样说来,也不怪人家司马府的人登门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主家的公子被人算计了,谁又能高兴的起来呢? 瞧着时机已到,且之前的铺垫也都做的差不多了,海瑶在轻咳了两声吸引了二人的视线后,面上很是犹豫的问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疑惑:“如果说,昨夜躺在男香客厢房内榻上的人是女儿,父亲母亲又待如何?” 赵氏错愕的瞪圆了眼,这一瞬间的表情像是见了鬼,至于吴修远那刚刚凑到嘴边的茶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停在了那里,眉头更是紧紧地皱到了一起。 “瑶儿,这话可不好随意说的!”在反应过来她话语中的隐藏含义后,赵氏大惊失色。 第八十九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5) “女儿知错了。”海瑶十分干脆的低头认了错,但是却并没有就此打住:“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珍堂姐和司马三公子之间并无私情,一切都是珍堂姐临时起意,那么三公子又为什么要出手弄晕她呢?” “说实话,大伯父身上没有功名,司马三公子就算真的喜欢堂姐,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吧?” 以司马县公在京中的能量,就算是嫡子私下里玩弄了一个商贾之女,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又何至于闹到被那么多人堵在善缘寺厢房的地步呢?明明是有更多相对安全的选择的。 这话不假,所以吴修远和赵氏的神情也都渐渐地变得难看了起来,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昨天夜里,母亲和我闯进司马三公子所在的厢房时,珍堂姐还依然被女儿的那件蓝色锦缎的斗篷裹的严实。”海瑶这会儿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若非珍堂姐觉得林间的晚风过于冰凉,没有选择硬将那披风从女儿身上扒下来……” 此言一出,赵氏的胸膛开始上下剧烈的起伏,吴修远的那张脸更是变得严肃非常。 “万一,女儿是说万一,昨晚的种种是冲着我来的,被那群贵夫人堵在厢房内的也是我……俗话说奔者为妾,女儿的下场会比珍堂姐好上很多吗?” 自然不会,就算她的身份明面上看要比吴谨珍高出不少,父亲又是本朝的三品大学士,但若司马府一直不松口正妻之位,为了维护吴府的脸面和她的名声,最好的结果可能也就只是一个贵妾。 “竖子岂敢!”赵氏大怒,用力的将身边的矮桌拍的咚咚作响:“司马扬这小子在京中的名声早就烂透了,家中还无正妻后院就已经不下十个妾侍了,他竟还盯上了我的瑶儿?!” 说到这,女人忽而觉得有些奇怪,抬眼看了看此时正立在桌边的少女:“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吗?你才归京多久?按理来说……” 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这波纯属人祸,和天意无关。 海瑶听到问话,垂眉敛目装出一副细细思索的模样,随后表情逐渐变得迟疑,最终在夫妻二人那错愕不已的目光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孩子,这是作甚!”赵氏赶忙从短榻上下了来,伸出手就要去扶,没想到在下一秒却因为海瑶接下来的话语,整个人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不知母亲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您带着女儿去了曹侍郎府上。” “在宴会上,女儿不小心弄湿了衣裙,便由着侍郎府的下人带着去客房准备好好打理一番。没想到在刚进入那客房里的时候,我就觉得闻到了一股异香,接着脑子便十分沉重,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女儿再次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难熬,紧接着就有人打开了那客房的门,来人正是那司马三公子。” “许是因为我自幼劳作,不管是力气还是什么都比正常的小姐们要强上许多,这才能让趁其不备拿起花瓶用力的砸向了司马扬的后脑,然后我便什么都顾不得的逃离了那处。” 海瑶憋着一张嘴,越说越委屈,直至轻声啜泣了起来:“还请母亲原谅则个,那时候女儿真是怕极了才会在您询问的时候撒了谎,更不想因为我自己就让您和父亲烦心。” 随着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逐渐震撼,赵氏也彻底石化在那里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还是吴修远心里比较强大,勉强张了嘴,想要确认似的问了一句。只不过若是能先将手里那已然洒了大半的茶杯放下,就看起来更加的镇定了。 “千真万确,女儿岂会在这种事关自己名声的事情上撒谎?”海瑶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对了,父亲,当日在侍郎府客房内的时候,女儿还听到那司马扬曾自言自语。说什么……” 看她吞吞吐吐,吴修远急的不行:“说的什么?” “还请父亲恕罪。”海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睛一闭一副决然赴死的表情:“吴修远,老子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 她甚至还刻意压低了嗓音,不仅神色活灵活现,语气更是惟妙惟肖。 赵氏刚好也在此时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扭过了头去,小声的叫道:“老爷……” 要事实真的和海瑶说的一致,那么这件事从根源上来看,最终的目标竟是吴修远!怪不得司马杨会几次三番的对海瑶出手,女人原本还奇怪对方到底为何会对她这个刚认回来的、甚少在京中露面的大女儿如此的执着。 吴修远两条眉毛的眉头这会儿眼瞅着都要碰了面,在沉默了好一阵子后,他终于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太子这是在逼我就范!” 司马县公乃是太子一脉,如果海瑶真的嫁进了司马府,那朝中的其余人就会自动在他的身上打上了‘太子的人’的标签,一番操作下来兴许他还里外不是人。 不过眼下这些人的计谋显然是没有得逞的,吴海瑶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吴谨珍,女儿变成了侄女,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吴修远甚至还隐约露出了庆幸的神色。 “这……难不成我还要好好感谢珍姐儿一番了?”赵氏心有余悸的抬起手拍了拍胸脯,内心深处隐隐泛起了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吴修远顺势将手中的杯子放了回去,一边捏着下巴上的胡须,一边感慨似的说道:“此次司马府从咱们家这边吃了好大一个闷亏,夫人,你日后行走在外,千万要小心再小心。” “老爷说的,妾身记得了。”赵氏应了,接着侧身就想要去将地上跪着的女儿拉起来。 然海瑶却依旧一动不动的挺直了脊背,在对面二人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迅速抛出了另外一枚的重磅炸弹:“女儿还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赵氏见拉她不起,心知这事儿许是还没完,便一屁股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静待下文。 “为何司马扬偏偏选中了我而不是柔姐儿,说句实在话,要是他司马府当真想把父亲强押上太子的那条船,那自幼被你们养在身边的柔姐儿不是更具有一些分量吗?况且当时女儿才刚被父亲母亲认回,外人许是连我长的是丑是凶都不了解,那司马扬一贯花名在外,断不是什么会委屈自己的主儿吧?” 海瑶此番言语的指向性愈发明显,可以说彻底让桌子两侧、夫妻二人的脸变了颜色! 眼瞧着赵氏欲张嘴替吴谨柔辩驳,她干脆不给对方这个机会,继续有理有据的分析道:“父亲母亲可千万别觉得是我容不下柔姐儿,只是那日母亲带我去侍郎府,我是千小心万小心的结果还是意外弄脏了衣裙,结果在去进了那间客房后,丁香就不见了。” “丁香原本是柔姐儿的丫鬟,自我归府才到了琉璃院的。且我好不容易从那客房逃了出来后,还在周围转了几圈,都未能发现这丫头的一点踪迹,没办法这才摸索着到了侍郎府的侧门,先一步回了府。” “母亲再次见到丁香,应是她过后大呼小叫的出现在了宴会上,也正是因为她言之凿凿的说我不见了,母亲才会在曹夫人及其他夫人的陪伴下一起去后院的客房寻我。假如我当天没能制服了司马扬从侍郎府逃出去呢?母亲又会见到何种情形?这一幕和昨儿夜里是何其的相似?!” 没错,在事情发生的当时不觉得什么,如今被旁人一提醒,赵氏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了。 丁香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该懂的规矩都懂,擅自让主子离了视线本就已经算失职了,更别提怎么会将主子失踪的事就这样大喇喇的嚷嚷给外人听呢?如今一回想,那丫鬟的一举一动的确很耐人寻味。 但这也没有办法说明,此事就与吴谨柔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呀。 到底是从襁褓时期就被吴修远和赵氏宠着长大的孩子,与其说是证据不足,还不如说是夫妻二人不愿意接受亲手抚养了一头狼的残酷现实。 看着他们两个脸上均是那副犹豫不决的神情,海瑶也不急,反而选择了继续娓娓道来:“母亲难道忘了吗?昨天夜里我和珍堂姐之所以会去菩提居,不还是柔姐儿刚好崴了脚,所以她才过来顺理成章的催促我去给你送燕窝的吗?” 这么一想,好似的确有猫腻。 赵氏顿时呼吸一滞,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当时她心疼长女赶夜路,长女又是怎么回应的?说是吴谨柔要求的,对方甚至还声称自己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给她送燕窝。 可事实却是,因为吴谨柔性格活泼,她甚少会带着少女去善缘寺,就算偶尔去上一回,她又如何舍得其受累? “老爷……”赵氏只觉得喘气都困难了起来,眼泪汪汪的扭过头去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家爷们儿。 吴修远从今早开始,那紧皱的眉头就一直不曾松开过,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一拍桌子扬声冲着院子里喊道:“来人呐,去把二小姐请过来!” 某些事,还是得当面问清楚才好。 第九十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6) 主屋外的清秋听到了吴修远的声音后,很快就应了一声,挥手示意院门口的丫鬟和婆子去请二小姐了。 那会儿的吴谨柔正略有些心神不宁的倒在自己院子里的榻上,任由身边的大丫鬟帮忙给脚踝的伤处上药酒,时不时的还会因为刺痛而轻蹙眉头,咬紧下唇。 忽然,门外就传来了洒扫婆子的通传:“二小姐?夫人院子里来人了,说是要请你过去用饭呢。” 用饭? 透过半敞开的窗户,吴谨柔确认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的确已经临近了太阳快要下山的时辰。 不过赵氏应是知道她受伤颇重,对方一向疼她,按理来说是不会忍心让她不明不白折腾这一趟的。 这时洒扫婆子又言:“二小姐,夫人当真是把你放在心尖上哩,知道您行动稍有不便,还特别派了两个小厮抬了一顶小轿呢!” 如此,吴谨柔算是勉强卸下了心头的戒备,任由丫鬟重新替她整理了一番发髻和衣裙,然后才姿态优雅的在下人的搀扶下出了屋门儿。 一路小心翼翼的行至院外,在上了那顶软轿的前一秒,她似有所觉一般的扭过了头,冲着一旁立着的那个青松院的丫鬟问了一句:“父亲已经回翰林院了吗?” 丫鬟摇了摇头:“回二小姐的话儿,老爷今日尚未离府,就连大小姐都在呢。大约是夫人被大房搞得心情不大爽快,这才想着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吧!” 吴谨柔心头一凛,吴海瑶在不稀奇,但是只要老太太在家,为了彰显孝道,吴修远但凡回府大部分时候都是会去福园用晚饭的。 终究还是放不下悬着的那颗心,她冲着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去换别人来伺候吧,回头你还得离府前去城中的章和记,把我几天前在那边订制的金簪子取回来。” 大丫鬟低头迅速的应了,转身匆匆回去了院子里,没多久就有另一个小丫鬟出了来。 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吴谨柔终于在软轿上坐定,接着便在两名小厮哼哧、哼哧的粗喘声中,摇摇晃晃的朝着青松院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青松院,她看着正在主屋门外守着的清秋不由得眼皮一跳:“清秋姐姐,你怎的守在此处?” 按理来说,若无特殊情况,对方理应在屋内贴身照料的。 清秋笑吟吟的替她打开了帘子,也没解释,只是冲着屋里扬声禀报:“老爷,夫人,二小姐来了!” 不对!吴谨柔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一直由小丫鬟搀扶着的右手也在这一刻狠狠地攥住了对方的手。她定定的盯着那扇已经打开了帘子的门瞧,因为光线原因屋里面阴沉沉的,落在她的眼中却更像是通往未知前路的荆棘丛。 一旁的小丫鬟被她攥的小手通红,却半点不敢出声,只能低头强忍着红了眼眶。 这一幕被清秋尽收眼底,身为当家主母颇为依仗的大丫鬟,有些事情自然看的比谁都要清楚。不过一个合格仆人的自觉让她依旧保持着笑盈盈的模样,出声像是提醒又像是在催促:“二小姐?” 吴谨柔回过了神,迈开步子正打算进去。 然却又被清秋给拦了住,准确的说是她身边的小丫鬟被拦了住。 “老爷说了,今日乃是家宴,一家人凑在一处好好说说话,下人就无需贴身伺候了。”清秋说着,缓慢而又坚定的将那丫鬟从她身边剥离,然后再次对着她福了福身,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脸色微变,吴谨柔勉强的笑了笑,微微侧过脸,神情恍惚的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情况。 青松院里什么时候有这样多的下人了?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洒扫婆子好像是后院负责浆洗的吧?怎么守门竟也变成了前院的几个会些身手的小厮了? 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吴谨柔慢吞吞的收回了视线,终于一瘸一拐的进了主屋的门。 入目便是一扇很是名贵的青州双面绣的实木屏风,屏风后的桌面上正摆放着一造型古朴别致的香炉,袅袅青烟从中升起。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却无端的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绕过屏风,穿过外室,终于能够看清那道纱帘后正坐着模糊的三道人影。 用力咬了咬舌尖,吴谨柔的脸上扬起了往日明媚的笑容,张嘴问了安:“父亲、母亲安好,大姐姐竟也在呢?一听着母亲唤我过来用饭,我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更换就出了门,不知为何,总觉得父亲母亲这院子里的饭菜格外香甜哩!”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在看到坐在桌边一直不曾抬头的吴修远,和眼底隐约透着失望的赵氏后,即便一颗心已经坠入了谷底,可面上却仍要表现的天衣无缝。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紧绷的微笑、故作轻松的姿态和透着沙哑的嗓音,无一不被吴修远和赵氏瞧在了眼里。 到底还是年纪小,在情绪的控制上过于稚嫩了些,特别是在吴修远这常年沉浮于官场的老狐狸看来,说是漏洞百出也不为过。 而之前那么多年,他们夫妻都没能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的原因也十分的简单。吴谨柔在没有遭受到来自海瑶这个真正吴府嫡女威胁的时候,只要安心享受着二人的庇护、吃着吴府嫡女的名头给她带来的红利便好,完全不需要对内玩什么勾心斗角。 结果某一天,这样的安稳被原主的出现给打破了,只一夜的功夫,她忽然就成了冒牌货。 许是受了心中的不甘、恐惧、嫉妒等种种阴暗情绪的驱使,她战战兢兢的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一步接着一步,直至再无任何回头是岸的可能。 “柔儿,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来?简直太让为娘失望了!”赵氏用手捂住了胸口,终究没能忍住,开口便是质问。 另一边吴修远也紧跟着沉声道:“你为何要与外人联合起来害自己的嫡亲姐姐?!” 轰! 听着两个人如此笃定而又直接的问话,吴谨柔只觉得仿若有响雷在耳边炸了开来,直把她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待到反应过来后,她自是连连摇头否认:“父亲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是在和柔儿开玩笑嘛?” 见吴修远和赵氏仍然神情严肃,吴谨柔只能用出了杀手锏,一双大眼中满含热泪,要掉不掉的很是惹人怜惜:“父亲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恩重如山,柔儿从不是不知感恩之人,大姐姐能够归府我也是真心替所有人高兴,怎又怎会出手害她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每做错事只要她摆出这幅表情,赵氏就会心软的一塌糊涂。可惜她似乎是忘了,什么叫做今时不同往日。 面前的两夫妻皆是一脸的冷漠,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怀疑,这一幕直接就让吴谨柔的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窖里,从内而外散发着的恐惧令她的牙齿都打起了寒颤。 旁边已经坐在凳子上的海瑶见状,干脆跟着加了一把火:“谨柔妹妹的意思是,当初在曹侍郎府上发生的种种,以及昨天夜里的善缘寺……你是一概不知的?” “我自然不知,那司马三公子在京中诨名早就响当当,我一直谨遵父亲母亲的教诲,又岂会和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吴谨柔极为迅速的出言反驳。 可还没等话音落下呢,她就看到了对面之人脸上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妹妹怎么脱口就是司马三公子呢?”海瑶挑了挑眉,语气中满是玩味。 吴谨柔一惊,面上却兀自嘴硬的反驳:“大姐姐也不必在这里和我咬文嚼字的,曹侍郎府上那会儿发生了那样大的事,至于昨夜珍堂姐和三公子又闹的那样厉害,任凭谁都只能想到此处吧!” 海瑶却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转而又引出了另一个重要的点:“那谨柔妹妹不若解释解释,为何在侍郎府的时候,我身边的丁香会突然不见了,转眼却出现在了宴席之上恨不得将我失踪的消息昭告天下。” “为何昨天夜里我们那么多人到了男香客厢房外的时候,那么巧就又看到了丁香的身影。要是我没记错的,丁香可是妹妹自幼养在身边的丫头吧?” “你含血喷人!”吴谨柔慌里慌张的后退了一小步,用尽全力定了定心神后,扭头冲着吴修远所在的方向就跪了下去:“还请父亲母亲明鉴,丁香的确曾经是女儿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之一,所以才会在大姐姐归府的时候把她送去了琉璃院。可总不能因为我急于与大姐姐交好,忍痛割爱送了自己的丫鬟,就转过头来污蔑我居心叵测吧?!” “而且按照大姐姐的意思,那女儿能不能说丁香现在可是琉璃院的丫鬟,下人听主子的话又有什么奇怪的?”到了最后,少女干脆反咬一口。 二人这番你来我往的僵持不下,显然让吴修远和赵氏感到无比的头疼。 面对对方的指责,海瑶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颇有些兴致盎然:“既是如此,不如就将丁香叫过来,好好的审上一审。” 这个提议正中吴谨柔下怀,于是当场就应了:“我只怕大姐姐不敢。” 这般的胸有成竹,大抵是因为提前有所准备。 只可惜……海瑶眸光闪烁,旋即起了身,走到门前客客气气的吩咐清秋几句。 待到她转身回来重新坐到凳子上的时候,周边更是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静默之中,就连空气都仿若凝滞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7) 没多久,屋外就再次传来了清秋的通传声:“老爷、夫人,丁香到了。” 赵氏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低眉顺眼的丁香就走了进来,很有眼色的直接跪在了纱帘另一边的外室,磕头问安:“奴婢给老爷夫人问安,大小姐、二小姐安好。”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心里没点数吗?”吴谨柔抢在所有人之前率先开了口,多少带着点迫不及待:“好你个大胆的丫头,吴府这么多年也没有谁对不住你吧?怎的心思这样狠毒,竟还打量着要坑害主子!” 她这边刚说完,没等丁香有所反应,海瑶就语气讥讽的回了两句:“谨柔妹妹是不是有些着急了,父亲母亲可都还没说话呢。明白的知道你是想要努力证明自己的无辜,有那不明事理的还以为你这是在威胁下人,统一口径哩。” 吴谨柔闻言心头一堵,难免回了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得到回应却只是海瑶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和嘴角那抹意味难明的清浅笑意。 吴谨柔还欲张嘴反驳,却被桌边吴修远那凌厉的目光给吓得不敢造次,正缩了缩脖子就听到赵氏已经发了声:“丁香,想当年人牙子带你进府的时候,你才那么丁点大,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吧?” 丁香从刚才开始,就吓得以额头抵地,这会儿更是不敢将头抬起半分:“回夫人的话,若不是夫人出了几两银子把奴婢从那人牙子手中买了过来,这世上怕是早就没有奴婢这个人了!老爷和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个知道感恩的,但怎么偏偏就做出这种糊涂事儿呢?!”这会儿赵氏的语气也由慈爱变成了凌厉,甚至还抬起手用力的拍了拍桌子:“的确,瑶儿自小没被我和老爷养在身边,可这也不是你们不拿她当主子的理由!她可是吴府的嫡亲小姐!” “你说说吧,侍郎府和昨天善缘寺的种种,都是谁让你做的?” 依旧跪在地上的吴谨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的又一次张了嘴:“你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竟做出这种出卖吴府,坑害大姐姐,又陷我于不忠不孝的勾当?!” “你要是敢撒谎,回头我便叫吴管家把你发卖出去做窑姐儿,看你还敢不敢如此狠毒!” 这一番话直接将外室的丁香吓得一哆嗦,整个人趴伏在冰凉的青砖地面上,不受控制的开始了瑟瑟发抖。 海瑶脸上的讥诮之色愈发的浓郁了几分:“原以为谨柔妹妹是个心善的,没想到张口闭口就是什么‘窑姐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果然,吴修远和赵氏的面上也因着刚刚少女所说的话,透露出了丝丝点点的不适。甚至赵氏在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显得十分的陌生,似乎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自幼在她怀中长大,吃着她的乳汁,被她如珠似宝的呵护了十多年的女儿。 “呵呵……”吴谨柔只能慌忙找补:“大姐姐有所不知,这起子下人最是皮糙肉厚,要是不让她感到害怕,她如何会说实话?”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只求老爷夫人怜悯,不要送奴婢去做窑姐儿。”丁香趁着两个人正斗嘴的功夫,也有了动静,一个劲儿的冲着赵氏叩头求饶。 赵氏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的挥了挥手:“你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全看说不说实话了!” “都是二小姐,是二小姐吩咐奴婢一定要那么做的!”丁香终于抬起了头,接着毫不留情的用手指了指吴谨柔:“奴婢一开始自是不肯,是二小姐威胁奴婢,要把奴婢许给马房的刘二麻子做续弦,奴婢也是怕极了才……” 而就在丁香开口的一瞬间,吴谨柔脸上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逐渐变成了灰白一片,她试图阻止:“你胡说!小贱人,你竟敢污蔑于我?!” 喊了两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甩过了头:“是你,是你对不对!” “父亲母亲明鉴!这丁香一定是被大姐姐教唆过的,女儿冤枉啊!真的冤枉啊!” 面对着莫须有的指责,海瑶自岿然不动,淡定的犹如一个已经入定了老僧一般,只是隔着纱帘冲着外面跪着的人略微扬了扬下巴。 丁香见状迅速的低了头,继续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奴婢愿意天打五雷轰!” 在发过毒誓后,她复又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最开始在曹侍郎府上,奴婢一开始并不清楚二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迫于无奈只得听从,奴婢也是在之后回到府里才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的……” “奴婢虽然只与大小姐相处不到月余,但也着实不忍心看她不明不白的遭了难,便过去寻了二小姐表示了奴婢再不想做这种事的决心。二小姐表面同意了,之后也只让我偶尔汇报一下大小姐的日常起居和行踪,直到五月初四那天一大清早,二小姐又把奴婢叫了过去。” “这次二小姐不说让我嫁给那马房的刘二麻子做续弦了,竟打算把我扔去城中最低等的青楼里去接客!”丁香说着肩膀耸动,小声的啜泣了起来:“奴婢只能按照二小姐的要求,在善缘寺中给那司马三公子的侍从通风报信。” “好在大小姐吉人天相,安然无事,不然奴婢这辈子的良心可怎么能安呢?”她说完再次用力的在地面上磕了一个头:“奴婢做的孽,自己个儿认了,只盼着老爷夫人念在我侍奉多年又主动承认的份上,给奴婢一个体面!” 话音落下,她又冲着吴谨柔的方向磕了一个头:“二小姐,奴婢帮了你那么多次也算是全了咱们主仆一场的情谊了,奴婢再也不欠你什么。” “我劝您也不要做无谓的辩解了,老爷和夫人若是觉得我信不过,大可以去城中的章和记问个清楚明白,奴婢过往没少去见那掌柜的帮着二小姐传话。” 吴谨柔还欲垂死挣扎,结果此时门外却恰好传来了吴管家的声音:“老爷,夫人,老奴方才在后门抓住了一个身形鬼祟的丫鬟,并从其身上搜到了一封信,等到把人拽到亮处才发现,这丫鬟竟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人。” “既是二小姐院里的,又岂会不知咱们府上过了酉时就要落锁的规矩?还请老爷夫人定夺。”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尖利的女声:“老爷夫人冤枉啊!奴婢乃是受了二小姐的嘱咐,前去城中章和记取回二小姐前两日订制的金簪子,二小姐!二小姐救我!” 听起来,不论是吴管家还是这丫鬟,显然都还不知道此事青松院的主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章和记,真的巧? 赵氏在和吴修远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略微清了清嗓子:“吴管家,把发现的那封信送进来。” 吴管家应了一声是,很快就推开门进了来,然而一进屋就被人跪了一地的景象吓的一顿,短暂的诧异过后他连忙低了头弯了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将信双手奉上,接着便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退了出去。 吴修远没有耽搁的打开了那封信,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的脸色逐渐铁青,周身所散发的气场也愈发的让屋中的众人感到了害怕。 这时,原本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的吴谨柔似乎也意识到了已然无力回天,一整个瘫坐在了那里,神情恍惚而又迷茫。 “孽障!”吴修远终于撂下了手中的信纸,虎目一瞪,直将身边的桌子锤的咚咚作响,险些散了架:“我虽未生你,却也实实在在养了你十几年,自认在教养、见识和银钱上从未亏待过,你又岂能不知为父在朝中的惊心动魄?” “一旦瑶儿因为你的一时糊涂而嫁进了司马府,你可知等待为父的会是什么?!” 吴谨柔哭了,哭的十分伤心,只见她颤抖着爬到了吴修远的脚下,试图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角:“父亲!太子乃是正统,女儿又怎么会害你呢父亲!女儿也是为了吴府上下……” “愚蠢妇人,还妄想议政?!”她的话成功的将吴修远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直接大脚一抬用力的踹向了对方的胸口,随后看着滚出去的狼狈人影,他凝声吩咐:“从此我再没有你这个女儿!夫人,即刻派人把她送回王家去!” “老爷,那信……”赵氏也被吓了一跳,即便心头涌起了些许的不舍,但爷们儿的话还是要听的,不过她不解的是一直情绪还算稳定的男人为何会忽然间发了这样大的火,只能试探性的问道。 未曾想吴修远直接把那两页信纸揉成一团塞进了袖口内,赵氏眉头一跳,很乖巧的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选择了静静的跟在对方身后也出了这主屋。 这一幕自然也被海瑶尽收眼底,据她所知,那章和记可是骆家的产业。 很显然信中所牵扯到的不止是司马府,身为朝廷命官的吴修远大约也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是他一个三品大学士可以掺和的,瞧这个样子应该是打算大事化小,只把吴谨柔扫地出门便罢了。 真要一追到底的话,没准什么说法都讨不到不说,吴府还会被彻底牵连其中。 明哲保身这四个字,常年混迹于官场的吴修远很明显懂的不得了。 于是就在夫妻二人出去还没到两息的功夫,便有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婆子走进了主屋,先是分出两个控制住了外室的丁香,随后剩下的便都一股脑的冲进了内室。 领头的那个婆子瓮声瓮气的告了一声罪:“二小姐,这可是老爷和夫人吩咐的,得罪了!” 言罢,伸出粗壮的手臂就要去抓地上趴着的、泪流满面的吴谨柔。 结果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凄厉尖叫声忽然响彻了整间主屋,直惹得此时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计,为之侧目。 第九十二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8)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利用尖叫把那些婆子都吓住了之后,吴谨柔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狼狈的外表,言语间依然带着大学士府小姐固有的骄傲。 粗使婆子们听到这些话,心底自然也泛起了嘀咕,一时间难免踌躇不前,面上瞧着十分的为难。 老爷夫人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可面前的这位可是二小姐啊,虽然不知道二小姐做了什么惹得老爷夫人发了那样大的的脾气,但万一过后主人家消气了,倒霉的不还是她们这些苦命的? 眼见着那些婆子被暂时糊弄的不敢动手,吴谨柔终于能够转过了身子,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浓厚的恨意:“吴海瑶!我现在真是恨自己当初的多管闲事,要是任由你被卖了,你现在怕是正躺在哪个阴暗而不见天日的地窖中,带着一身的脏污只剩下半口气了吧?” “倒也未必,也许我被卖给了人牙子,赶上了吴府正好招工,我就又阴差阳错的进了来呢?”海瑶微微一笑,唇瓣开合间,吐出来的话语却是能够将人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 “事已至此,谨柔妹妹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虽然父亲母亲可能都不想再看到你,但是再怎么说都是十几年的感情,我可以帮忙带句话的。”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吴谨柔呼吸急促,胸膛也上下剧烈的起伏着,对面之人那副胜利者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刺眼。 “若是无话可说……”海瑶一边冲着那几位粗使婆子是了一个眼色,一边笑吟吟的起身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微微倾身在其耳畔轻声道:“好歹姐妹一场,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日后回到了王家可别端着在吴府养出来的小姐脾气。那王氏夫妻断不会像父亲母亲这样宽厚,一旦惹得他们不开心,可不是简单的掉两滴泪就能躲过去的,少不了要挨一顿鞭子。” “不……”即便想要努力控制,吴谨柔的眼底还是透出了对未知的无限惊恐。 “不过倒也未必就如我说的这样可怕,你毕竟是他们两个的亲生骨肉,有亲缘关系作为牵绊,他们下手会轻一点也说不定。”海瑶神情戏谑。 所以说大概人之本性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是会遗传的吧?如今看来那王氏夫妻的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吴谨柔算是无师自通的掌握了十成十。 “劳烦各位了,你们再不动手,父亲母亲可是要生气的。”她也懒得同其再做纠缠,趁着那些粗使婆子迅速上前将吴谨柔控制住的功夫,不慌不忙的出了这主屋。 身后,是吴谨柔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吴海瑶!你不得好死!你在得意什么?!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大胆!我可是吴府的二小姐!不要拿你们的脏手碰我!” “父亲!母亲!柔儿知错了!求求你们看在柔儿承欢膝下十几年的份上,不要送柔儿回去!” “我不要回王家!我不要回王家!” 对此,海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出了来,还顺手带上了主屋的门,成功的让叫声显得没有那么凄厉了一些。 吴谨柔那时而威胁时而示弱、断断续续的求饶声,这会儿正站在青松院外的赵氏自然是听到了,她面露不忍之色的瞟了一旁的吴修远两眼,见男人一张脸拉的老长,到底是没敢说出什么求情的话来。 直至瞧到海瑶出了来,吴修远才面色稍霁,颇为赞赏的微微点了点头:“你是个机敏的,倒是比你那个整日里只知道玩乐的兄长强上许多。” 那些背地里的小动作,海瑶从一开始也没觉得能瞒过吴修远和赵氏,毕竟一个乃是本朝的三品大学士,另一个也掌管府内中馈那么多年,没有谁是好糊弄的。 但她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光明正大,初衷也是为了自保又不是为了害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再说就算吴修远和赵氏有所察觉,知道的也只是表面的一些事,更深层次的就未必能够猜的到了。比如城中的如香坊,任谁也料不到一个清贵人家的嫡出小姐会抛头露面的跑出去做生意。 是以海瑶听到男人的话语,并没有否认的福了福身:“既做了父亲母亲的女儿,那自然是要与吴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言语中不仅委婉的表了忠心,解释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吴府,还顺带着踩了吴谨柔那个缺心眼的二货一脚。 说实话,她时常会怀疑吴谨柔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她今日所拥有的一切的先决条件都是因为吴府小姐的这个身份,结果丫的竟然脑子一抽串通外人想要拉整个吴府下水。 果然富贵日子过久了会侵蚀人的意志力、腐蚀人的思维吗? 莫名的,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骆弘信的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后脖颈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立了起来。 亦或者,不管古今,恋爱脑都是一个很可怕的绝症。 她的这个回应吴修远似乎倍感满意,接着就扭过了头去:“劳烦夫人过后要封了这些下人的嘴,今日青松院发生的事暂且不能够传出去,我先去福园看看母亲的头疼症是否好了一些。” “还有,即刻就将院子里那个丢出府去,之后对外就称二小姐重病去了庄子上将养,再寻一个日子办一场丧事便罢了。” 只要坐实了这人已经不在世上,日后吴谨柔就休想再顶着吴府的名头在外兴风作浪,即便京中有人会起疑也无所谓,而且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都习惯了,只认表面上的事实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眼下吴修远和赵氏心中必定也是后悔万分的,后悔当初心软舍不得这个自小养到大的养女,一时糊涂对外撒了这样大的慌,这才造成了今天的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是,知道了,老爷。”赵氏许是还想替吴谨柔求个情,但看到吴修远态度如此坚决,就很有眼色的没有试图拨弄对方的逆鳞,只是安然的扮演好了以为贤内助。 “老爷尽管放心,现下院子里的下人,死契都在我的手上,过后只要稍加敲打,必然无人敢造次。” 吴修远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可那离开的方向,海瑶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去福园的路,在配上男人那略显急切的脚步,想必是被吴谨柔同骆家、司马家私下勾结一事吓的不清。若想彻底清除吴府和那两家之间交结的痕迹,以绝后患,怕是还有的忙。 收回了视线,她复又看向了几步开外的有些魂游天外的赵氏,接着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女人的身边轻声劝慰:“母亲若是觉得伤心,我也可替您处理这件事。” 赵氏回过神,疲惫的摇了摇头,旋即拉起了她的手:“为娘知晓你的心意,我只是……只是觉得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谨柔这丫头,心着实是太大了些!” “吴管家?”感叹了一番后,赵氏就扬声把人叫了过来,转过身去隐秘的吩咐了一番,吴管家当即就领命去了。 很快青松院的那扇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一众婆子抬着一用麻布裹了的人,直接塞进了门口停着的轿子里。不知吴管家是用了什么手段,反正麻布里的人暂时没了任何的动静,随着抬轿小厮那用力的闷哼声,那顶轿子晃晃荡荡的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随后,清秋也看准机会凑上前来:“夫人,那丁香还在院里跪着呢。” “先押去柴房关上两日!”赵氏皱了皱眉,待到清秋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离去后,她这才转头看向了身边那个低眉敛目、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的亲生女儿:“丁香算得上是琉璃院的丫鬟,说起来你也到了该接触府中庶务的年纪了,她便交由你处置。” 不管赵氏是看透了她的小把戏,亦或是真的有意培养她开始管家,这份情海瑶都收下了。 她微微屈膝道谢:“女儿谢过母亲。” 大概这一天之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赵氏在精神稍微能够放松下来之后,只觉得气闷难忍,海瑶便陪着对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其略感困乏回了青松院去小憩,她才默默地告退了。 一转身便去了临时关押着丁香的柴房,一打开门,里面的丁香正静静的蜷缩在铺满了干草的地面上。 因着太阳此时已经落了山,所以柴房里面自然是黑黢黢的一片。 借着从敞开的木门照进来的微弱月光,丁香在看清了来人的脸后,动作利索的跪了下去:“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这里是足够维持你日后生活安稳的银钱,还有你当初进吴府签的身契,今日一别,你好自为之。”海瑶感谢她帮忙扳倒了吴谨柔不假,可这种人也是断然不敢留在身边的。 “奴婢谢过大小姐恩典。”即便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里,也依然能够看见丁香眼中的激动之情。 “凌晨的时候,会有人过来打开这柴房的门,角门的婆子我已经打点好了,该怎么做想来你是明白的。”没打算在这里耽搁太久,海瑶隐晦的交代完后,就回了琉璃院。 这一夜府中过的还算安稳,并未因着少了一个吴谨柔就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第二天一大早,海瑶照常在梳洗完毕后去了青松院,准备关心一番赵氏的身体状况,没想到就在去往青松院的路上,正好撞见了慌里慌张的吴管家。 她来了这么久,还真从未见过这位管家脸色大变的模样。 “哎哟喂,大小姐,可糟了!大事不好啊!”吴管家甚至都没顾得上行礼,只在越过她身边的时候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脚下生风的一溜烟儿没了影儿。 “姑娘,这……”一旁的春喜也是一脸的懵逼。 海瑶微微皱眉思索了两秒,然后也跟着迈开了腿:“且跟过去瞧瞧吧。” 第九十三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39) 一走进青松院,海瑶登时就听见了从屋里传来的杯盏碎裂的声音,心下暗叫了一声糟,脚下的步伐不由得也加快了许多。 等到春喜忙不迭的替她打开了主屋门上的帘子,紧接着听到的就是赵氏那震惊无比的一句‘什么’? “消息可确定了?”赵氏接着又问。 吴管家躬身回应:“错不了,昨儿奴才亲自把二小……把谨柔姑娘送回的城西王家,怕她一时接受不了闹腾起来,更怕那对夫妻太贪心,所以就留了两个小厮守在了巷弄口。” 说王氏夫妻贪心,海瑶是万分同意的,虽然昨天跟着吴谨柔一起送回去的还有一笔可观的银钱,但那两口子很有可能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想办法要的更多。 毕竟要是吴谨柔依旧是吴府的小姐,那么每年或多或少的都能私下里接济他们一些,这回可好,一离府了就真的没有什么指望了。 “结果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了,那两个小厮一直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直到今早准备回府复命,这才想着假装路过王氏夫妻暂居的小院外再确认一下情况。”吴管家说到这,表情变得很是苦涩。 “万万没想到啊,那院子的门是虚掩着的,两个小厮从中嗅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味。而且那院子里着实过于安静了一些,小厮便壮着胆子伸出手轻轻一推……” “死了!都死了!满院子的血啊!” “父亲,母亲。”海瑶的出现适时的打破了主屋内凝滞的气氛,她面色不改先是冲着脸色不大好看的吴修远和赵氏行了礼,然后像才看到吴管家一样出言招呼道:“哟,我还想着刚刚吴管家着急忙慌的是要去何处,感情是来了青松院了?” 话音落下,她似是才发现众人的脸色不大对劲,于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句:“怎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管家稍微等了两息的功夫,见老爷和夫人没有赶这位大小姐走的意思,这才又把刚刚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小厮回来腿吓得都软了,说那个王姓的爷们儿就被人砍死在了院子里,歹徒甚至连家里的狗都没放过。” “说来也怪想不通的,明明那王氏夫妻的临时居所也离着巷弄口不远,怎的咱们府上的人却硬生生没能听到半点动静呢?” 赵氏此时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十分不安的伸出手握住了吴修远的衣袖,两眼泪涔涔:“老爷!这……这该如何是好了!谁能料到这王家突发横祸,早知道也不那么急着把人送回去了。” 到底是亲手奶大的孩子,虽然做错了事,但是谁也没想让她死。 吴修远皱了皱眉,安抚的拍了拍赵氏的手,眉眼间透着些许的不确定。 海瑶则是在稍微打量了一番二人的反应后,侧过身去冲着吴管家问道:“确定是王家的所有人都死了吗?” 吴管家被问的一愣:“这……那两个小厮也没敢进到院子里去呀!当时天色已经快亮了,再被左邻右舍瞧到什么的抓到衙门去!他们只是看到了那个当家的倒在了院子里,头都险些被割掉了,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屋子的门槛上还躺着一个,估摸着应该是家中的婆娘。” “后来就有一人先回府报了信儿,另一人留在那里,直到看着有人报了官,衙门的官爷也过去了才跑回来的。” 随着对方的话语出口,赵氏又是一哆嗦,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努力不在脑子里描绘现场那副血腥至极的画面。 “事情还是要打探个清楚了才好,这样不明不白的,反倒惹得父亲母亲跟着忧心,您说对吧吴管家?”海瑶微微挑眉,语气淡淡。 “大小姐说的极是,奴才这就派人再去打听打听!”吴管家这会儿经由她提醒,也觉得自己这事做的鲁莽了些,到底还是因为牵扯到了吴谨柔的缘故,再怎么说那也是吴府曾经的二小姐……之后迅速的回了神,接着他便一拱手,忙不迭的转身离开了。 海瑶则是上前轻车熟路的替赵氏拍着背顺气:“事情尚未明朗,母亲切莫太伤怀,身体最要紧。” 赵氏胡乱的点了点头,用帕子点了点眼角那不大明显的泪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昨日你父亲虽然说过,在将她送回王家之后,咱们府上找个日子办上一场白事,可那也不是真的要咒她死……” “好好的一个人,明明昨天还在内室大呼小叫的,结果过了一夜就天人永隔了!” 耳边听着赵氏那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海瑶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的出言劝慰两声。至于吴修远好像从刚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开始,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其中的疑惑是大于伤心的。 那吴管家倒也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就在赵氏那车轱辘话说了两个来回儿的时候,主屋外再次传来了一声通传。 随着吴修远语调清冷的一个‘进’字,男人就绕过了门口的屏风,垂首走到了三人的面前,再次躬身行了礼:“奴才让人都问清楚了,说是官爷们从那间院子里抬出了三具尸体,一男一女外加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赵氏闻言一惊:“其中没有谨柔吗?” 吴管家摇了摇头:“根据去了现场的仵作说,的确只有三具尸体,且三人都是被残忍的一刀割破了喉咙。” “保险起见,奴才还亲自跑了一趟城西,跟附近住的各位打听了一番,和官爷们的说法是一致的。而且那附近的人都只知道王氏夫妻育有一子,也没有谁见过谨柔小姐。” “这……所以谨柔没死?是被人给掳了去?”赵氏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时间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但很快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女儿,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爷们儿:“老爷,那可就奇了怪了,难不成那伙贼人就是冲着谨柔去的?可她一个姑娘家,大概也不会在外招惹到什么人吧?” “你现在还把她当成普通的姑娘家?”吴修远冷哼了一声,随手挥退了吴管家后便站起了身:“我只怕这吴府要因为她背上天大的麻烦!” 扔下这句话,男人就大跨步的出了门。 因着昨日没有看过吴谨柔命丫鬟送去章和记的那封被拦截下来的信件,是以赵氏自然是不知道对方竟还和骆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被吴修远的态度弄得微微愣了住。 海瑶见状眨了眨眼,一边轻锤着女人的肩膀,一边闲聊似的问道:“昨日父亲说,要对外宣称把重病的二妹妹送去庄子上,母亲可想好何时说了?” 赵氏摇头,颇觉得费神:“哪里有那么快,京中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咱们比不得那些小门小户的,不管做什么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再说,你大伯母昨天夜里又因为珍姐儿的事儿过来烦了我许久,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想让我出点东西给珍姐儿添嫁妆,好看起来体面一些。” “学着人家去上赶着做妾,还想要体面?”言语间皆透着可笑与轻蔑。 对此,海瑶只是稍稍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总是听祖母说,大伯父在老家饶城也是很有几分脸面的,唯一的女儿出嫁,这做父母的估计也不会小气。” 言外之意,给个屁。 赵氏和她的想法很是一致,只是抿嘴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 “对了,母亲,现下谨柔妹妹算是下落不明……您也别觉得女儿冷血,将她同吴府彻底划清界限这件事还是得紧着些,万一日后真发生点什么意外,牵连到咱们府上反而不美。”海瑶也算是点到而止。 “是是是,回头我会同你父亲再做商量的。”赵氏应道。 接着海瑶又陪着她闲聊了一会子,便也起身回了自己的琉璃院,然后趁着府中这两日应该还算清净,转身出了府,去了一趟城中的如香坊。 如香坊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副门庭若市的热闹的模样。 海瑶命车夫在前面绕了一圈后,便十分低调的来到了后门,在临下车前还带上了用来遮挡面容的兜帽。 彼时如香坊的掌柜的正恭谨的站在那里,十分殷勤的将她请了进去,之后就命人将后门紧紧地关了上。 “姑娘,今天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吩咐小的一声?还是前面忙活的伙计眼尖看到了您的马车。”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引着路,带着她穿过了小小的后院,进入到了如香坊内部。 登时,鼻间嗅到的是各种香气混在一起的复杂气味,简直有着让人瞬间昏了头的奇效。 一路上了二楼,掌柜的先是命人上了热茶,然后自己姿态恭敬的双手奉上了几本账册子:“姑娘且先瞧着,小的这就去隔壁街的长寿斋给您买些点心去!” 说完,不等海瑶拒绝,整个人很快就没了影儿。 随手将账册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她微微侧脸顺着一旁的窗户打量着下方街道的人来人往,直到在如香坊外面略显拥挤的人群中瞧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 短暂的诧异过后,海瑶转过头去对着身边的春喜轻声吩咐了两句,春喜清脆的应了声,迅速的下了楼。 没多一会儿,她就又上了来,身后正跟着一个人。 那人在看到在此时静坐在窗边的海瑶后,也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只是神情并无太多的惊讶,似乎对于眼前的场景并不感到意外。 “路小将军,又见面了。”海瑶伸出手,示意对方随便坐。 没错,来人正是之前她和吴谨柔、吴谨珍一起去京郊明湖踏青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很是令众位少爷、小姐忌惮的黑面神路承恩。 眼下海瑶也早就不是那个不了解京中情况的‘村姑’了,自是对眼前之人的来历有了几分的了解。 路家在京中也是颇为了不起的存在,其父路焘乃是本朝仅有的几位具有世袭爵位的人物之一,官居一品,任谁见了都得拱手客气的唤上一声国公爷。 路承恩是路焘的嫡子,按理来说应是继承爵位的唯一人选,偏偏当爹的不怎么靠谱,在路承恩生母去世之后娶了一个续弦,又生了两子。 没过多久,路焘被娘家不算显贵的新夫人哄的高兴,大手一挥竟亲自进宫请了皇帝的旨意,将爵位给了新夫人的儿子。 那些年,路承恩的日子许是很不好过的,年纪尚小的他不仅要在父亲续弦的手下讨生活,还得护着更小的幼妹,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头才成了今天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路阎王。 这人应该就是无比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打铁还需自身硬,路焘手中的爵位是要世代削减的,也就是说倘若承袭他衣钵的那个孩子没有点儿特别的本事,回头国公府的牌子就要换成郡公府了。 当初,据说路承恩和生父之间闹的极凶,结果他转身就离开国公府投了军,等到再次归京的时候,便得了圣上的钦赏,不仅成了四品的小将军,还独自在外开了府。 要知道本朝本就重文,四品武将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他才多大?二十余岁的年纪而已。 那边,听到海瑶招呼的路承恩只是微微一笑,还算给面子的在桌子对面落了座,视线扫过那几本尚未翻开的账册,缓缓地开了口:“距离路某第一次见吴大小姐,竟也过去了几个月之久,吴大小姐别来无恙。” “承蒙路将军惦念。”海瑶慢条斯理的给对方斟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询问:“前段时间听闻将军去了永南平定边境来犯,接连几场大捷让圣上龙颜大悦,想来将军应该刚归京不久,来这如香坊是……” “家中小妹嚷着想要如香坊的东西,倒是让吴大小姐看笑话了。”路承恩很是坦然。 “春喜?” 随着海瑶声音落下,春喜也将一托盘的东西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 托盘里有着几样外表非常精致的香膏和胭脂,光是瞧着就感受到了这几样必定价值不菲。 “路小姐的个性我很是欣赏,这几样玩意儿权当是我想要结交路小姐的一点子心意。”海瑶略微坐直了身体,将托盘向对面推了推。 路承恩垂眸,盯着那些他不认识也不懂的小盒子看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吴大小姐盛情,路某便替小妹道一声谢。” “亦或者嘴上的感谢过于单薄,今早入宫的时候我看见了颇有意思的一幕,只是不知吴大小姐是否会感兴趣。” 宫里面? 海瑶眼皮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愿闻其详。” 第九十四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0) “上次在明湖湖畔,我记得吴大小姐是有个嫡妹的,不知您府上的那位二小姐现下何处?”路承恩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海瑶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脸上丝毫不见惊慌:“自是在家中的,只我那二妹妹最近身体有些不大好,近日都不大愿意出门了。” “如此?那便是我看错了吧。”路承恩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要说这世上奇妙的事还真是不少,早些时候在宫内,我竟撞见了一个与贵府二小姐极为神似的人,还好没有贸然上前打招呼,不然岂不会被人当做了登徒子?” 嗯? 眉头一跳,海瑶一转眼有些事就前前后后都无一遗漏的串联到了一起,不过表面上还依然维持着那副完美的笑颜:“路将军常年行走在外,能让您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开口称之为奇妙事……我倒真是有些好奇,宫内的那位和我家二妹妹到底有多相像了。” 路承恩静静的打量了对面的人好一会儿,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接着便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取过面前的那几个精致好看的胭脂盒起身拱手:“今日与吴大小姐相谈甚欢,多谢吴大小姐的热情款待。” “彼此彼此,路将军也让我觉得此行不虚。”海瑶站起身,端庄的福身行礼。 她再一抬头恰好与路承恩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二人皆心照不宣的移开了目光。 明明都是心知肚明,却又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京中贵族,一贯是对这种流于表面的表演颇为擅长。 即便是一向以血煞阎罗为名的路承恩对此也是炉火纯青。 随着坚定而有力的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逐渐远去,海瑶复又坐了回去,扭头看向了窗外人群中迅速离开的那道高大背影。 “姑娘?”负责送客的春喜去而复返,叫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海瑶迅速的站起身,戴好兜帽步履匆匆的下了楼,顺着来时穿过的如香坊后院径直上了马车。 “姑娘,咱们回府吗?”春喜试探性的问道。 在车内稍作沉吟,海瑶沉声道:“去翰林院,快。” 稍早些的时候,吴修远已经离家去了翰林院。 因为吴谨珍做出的昏头事,再加上吴谨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谋划被忽然爆出来,男人着实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缠住了几天的身子。于是乎略微得了些空闲,就急着回去替圣上分忧解难了。 不紧不慢的用手指敲着膝盖,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海瑶干脆闭上了眼。 若方才路承恩所说之事属实,她这次倒还真的欠了对方一个颇大的人情。 终于,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直至停在了一处气势恢宏的建筑物外。 先帝亲手题的翰林院三个大字在已然西落的太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在经由守门的小厮通传后,海瑶被带着进入到了位于门房旁边的一间会客室内。因为按照规矩,女子无特殊情况不得进入翰林院的,她若不是吴修远的女儿,怕是会被直接赶出门外去。 屋内很是冷清,除却四把竹椅便再也没有其余的东西了,透过敞开的窗可以看见翰林院内种着的竹子,翠绿的颜色也算是为此情此景添了几分淡雅之意。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紧接着吴修远就板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口处。 他嘱咐身后跟着的小厮守在门外,随后迈着四方步进了这简陋的屋内,在看到静坐在窗边的女儿时,脸上是满满的不赞同:“你跑来这里作甚?” “母亲惦念父亲这两日劳累,怕您身子骨熬不住,让女儿送些万寿斋的点心来给您打打牙祭。”海瑶从春喜的手中接过油纸包,浅笑的起身递了过去。 男人面色稍霁,接过油纸包便立即挥了挥手:“趁着天色尚早,早些归府吧,照顾好你的母亲。” “父亲放心,不过方才女儿上街,倒还真遇到了怪事,正犹豫着该不该跟母亲提上一提。”海瑶说着眉头轻轻蹙起,显得十分的迟疑。 而她话语中的不同寻常也成功的让刚刚转过身的吴修远停下了脚步,不解的扭头望了两眼:“何事?” “是关于谨柔妹妹的。” 一听这话,对方忽地就警觉了起来,先是大跨步的将两扇窗都关了个严实,然后确认门是被小厮守的严实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看到她了?” 也不怪他这么紧张,王家在吴谨柔被送回去之后就惨遭灭门,偏偏只她一个人不见了,这万一被旁人看见了或者是猜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毕竟吴谨柔眼下还是吴府的二小姐,出点什么事儿连累的都是吴府的声誉。 海瑶眨了眨眼:“唔,倒是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在逛万寿斋的时候遇到了路国公爷府上的湘湘小姐。” “湘湘小姐活泼可爱,为人又耿直,竟是直接问我为何稍早些时候在宫里只看到了谨柔妹妹,没有看到女儿,又好奇我为何不和自家妹妹一起入宫玩耍。” 此言一出,吴修远狠狠地皱了皱眉,甚至不自觉的在原地来回踱着步。 宫里?吴谨柔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怎么会在王家被灭门了之后出现在宫里的? 莫名的,他联想到了那封送往章和记的信。 众所周知,城中的章和记是骆家的产业,而吴谨柔又一直与骆太傅那个被吹上了天的孙子以及司马三公子在私底下有联系…… 难免让人怀疑她如今出现在宫中大概是和骆弘信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眼皮一跳,吴修远终于停下了脚步,眼底罕见的闪过了一丝不确定:“那王家夫妇的死……” 该不会真的和吴谨柔有关吧? 海瑶见状适时的给予了一丝肯定,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女儿觉得八九不离十,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 前脚吴府把人送了回去,后脚夜里就出了事,一家上下连一条狗都没放过。 “谨柔妹妹这是想先断了您和母亲的后路呢,你们说把她送回王家去,王家夫妇便双双殒命,连个不满十岁的孩童都没留下,送自然是送不回去了。我估摸着,下一步她没准是打算继续顶着吴府二小姐的名头在宫里闹出些什么名堂来。” 说到这,她捏着帕子抬起手抵了抵鼻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啊,谨柔妹妹心这样狠,连亲生父母都……” 这人心怕是都黑透了。 如此看来,之前几次三番对她的算计,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像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等残酷的事实,吴修远还算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旋即跌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 他以手扶额,声音低沉而又疲惫:“这孩子我和你母亲养了整整十六年,平日里虽有时候难掩骄纵,但做事也不会失了分寸,怎的……怎的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哎!她此番进宫又想如何?难道打你的主意不成,她便想着以吴府嫡二小姐的身份亲自拉着为父下水?” 海瑶不置可否的迅速的撇了一下嘴,之前她还想着吴谨柔这个恋爱脑会不会为爱牺牲,就算骆弘信让她另嫁他人她难不成也照做,本还可惜不能亲眼目睹,谁又能想到转眼竟成了现实。 想到这,她思索了一会儿便再次开了口:“虽然太子现居东宫,但谨柔妹妹若盯上的是太子倒也罢了,怕只怕她万一盯上的是……” 说着,她伸出手指往上面指了指。 “皇帝!”吴修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了起来。 的确啊,太子再怎么说都是储君,就算吴谨柔做了东宫的妾侍,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比海瑶被算计着嫁给了司马扬差到哪里去。 可万一对方最终成了宫妃,再在骆家那孙子的谋划下搞出点什么事来,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自古以来宫妃都是不许参与前朝之事的,吴谨柔若是想在皇帝面前耍些什么小聪明,背地里搞点偏向太子的小动作……皇帝只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一旦被识破吴府上下必定会受到更为严重的牵连! “父亲也别怪女儿多嘴,到底谨柔妹妹现下身在何处,父亲还是要派人好好打探一番的。还有,不管她所图为何,是东宫还是后宫,一旦宫里面的旨意下到吴府,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海瑶隐晦的提醒。 吴修远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了身,脚步匆忙,嘴里还念叨着:“你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对了,你还是快些回府去,免得节外生枝!” 话音落下,人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海瑶带着春喜出了翰林院大门的时候,太阳已经降到了地平线,天边透着些许的橘红,映衬的晚霞格外的灿烂。 她扭头望向了东侧,视线范围内隐约可见巍峨的宫墙,她甚至能够瞧的到飞檐上姿态各异的瑞兽的轮廓。 “姑娘,您想什么呢?”春喜见她迟迟不动,好奇的问道。 “我想……宫中真是个好地方。”海瑶勾了勾唇。 好到她都想进去看一看了。 第九十五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1) 是夜,已然变得寂寥的城中石板路上,响起了有节奏的马蹄声。 而最前方马背上那道脊背挺直的身影,正是刚刚从国公府出来的路承恩。 他虽已经独自在外建府,但国公府内还有他放不下的胞妹,所以每次凯旋都会回去探望一二。 兄妹两个自小感情亲厚,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路湘湘接到将军府同住,只是他常年在外征战,将军府内又无其他主人,对路湘湘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来说,未必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好在自从他受到皇帝器重,那个二人名义上的便宜爹对他们的态度就有所缓和了,再加上世袭的爵位早就定下,他更无意争抢,路湘湘毕竟是便宜爹的血脉,又是个女儿,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去。 只是在路湘湘的婚事上,他必定不能任由眼下国公府内那位夫人做主,回想起不久前在国公府内发生的种种,路承恩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那女人之前也打量着想要操纵他的婚事,可惜没能成功,再被他狠狠地削了一次爪牙之后安静了一段时间。 这回倒是不敢惹他了,结果转眼就把主意打到了路湘湘的头上去? 透黑的夜很好的掩盖住了路承恩此时脸上的嗜血,他在战场上不要命的拼杀,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为的就是要让路湘湘活的恣意,那女人怕是还不知道,动了路湘湘的后果比惹了他要严重的多。 是时候该给那纵情享乐了十几年的高门贵妇一个大礼了。 略微收拢了思绪,路承恩大腿略微用力,身下的马儿会意的加快了步伐。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亲兵见状自然也是驱着马匹跟了上去,接着三人便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已然空荡无人的城区中一路奔腾,很快就返回到了将军府外。 府内的管家和门房早就眼巴巴的伸长了脖子等在大门处,在远远的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忙不迭的走下了台阶,等到路承恩飞身下了马,管家即刻躬身上前:“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府中可有事?”男人一边解下了腰侧挂着的佩剑,一边像是走形式般的随口问了一句。 这将军府内只有他一个主子,剩下的二三十人都是下人,他平日里不是在外打仗就是在郊外的军营里练兵,府中安静的连老太太来了都会觉得无趣。 “回将军的话儿,一切都安好。”管家笑眯眯的三言两语便交代了他离京这段日子,府上的一些大事小情:“听闻将军又打了胜仗,白日里京中不少大人都派人送了恭贺之礼来,奴才都已经命人整理好送进了库房之中,至于单子已经摆在您的案上了。” “嗯。”路承恩脚下没停,穿过一道半月门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是。”管家咧着一张嘴转身走远了。 很快两名小厮就把大木桶抬进了将军府后院最大的院落里,将其安置在了主屋旁边的侧房中并注满了温热的水后,便又低头安静的退了出去。 很快,路承恩就裸着线条结实、肌肉流畅的上半身走了进来,他的身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各式伤痕,那些比古铜色皮肤要浅上一些的肉色伤疤在跳动烛火的照射下看起来有些令人心惊胆战。 小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一身的湿气回到了主屋里,行至书桌前随手拿起了管家事先放在那里的、记有各府所送之礼类目的单子,未曾想却从中落下了一封信。 小路将军亲启。 微微挑了挑眉,路承恩拿起了那封信,想来也是送到门房的,管家便一同送到了这里,只不过刚刚忘记了禀报。 送信之人身份应该不低,不然门房也不会收下,况且…… 他嗅着鼻间若有似无的胭脂香,还未打开信封,心中就已经对这封信的来处有了八九分的猜测。 等到抖开那仅有一张的薄薄的信纸,大致扫过了上面的内容后,路承恩一双黑眸微微眯起,整个人仿若定在了那里,看起来似乎有些震惊。 当然了,他震惊的不是海瑶在信中提出的想要入宫的请求,而是他若能够出手相帮所能得到的好处。 大概在他这次出征之始,也就是两个多月前,在槟城便出现了一种似铁非铁的金属,以那种金属所锻造出来的兵器,极为的锋利。 槟城和京城之间的距离不算远,路承恩本想着此次归京之后得空去那边看一看,确认一下到底是槟城出了未知的矿坑还是诞生了一位精于锻造的大师。 若是前者,那么对于本国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大的好消息,把这种金属制成兵器、铠甲、盾牌,数量不需要太多,只要能打造出一支四五百人的精兵,那就足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了。 要是诞生了一个精于锻造的大师,那么便以朝廷的名义许以重金,取得这等高超的锻造手艺,同样能够造福于前线的战士们。 就算这么技艺很难,那么也可以退而求其次的只锻造趁手的兵器,毕竟在战场上,兵器但凡强出一丝一毫或许都是一个活命的机会。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很受到军方看重的东西,却意外的出现在了这位吴家大小姐的信中。 能够武装五十名士兵的、以那种金属所锻造出来的铠甲与武器……诚意却是很足,足到他甚至升不起一丁点想要拒绝对方的念头。 路承恩回了神,转身就将那张信纸凑近烛火点燃,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缓步走到了窗前,瞄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半月,复又遥遥看向了大学士府所在的方向。看来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吴府内也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这位吴大小姐,当真是不简单。 如香坊也就罢了,能够一口气拿出那样多的不知名金属,这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哒哒哒。 他修长的手指在木质的窗棂上敲了又敲,然后转身熄了烛火,任由一片很暗将自己彻底吞噬。 隔日天刚蒙蒙亮。 吴府的门房就骂骂咧咧的一边系着脖子处的盘口,一边紧着往大门的方向跑,而那一脸的怒容在看清门外之人袖口处绣着的图案后,很快就变成了谄媚的笑意:“哟,什么风把您都给吹来了?” 国公府的二管家微微一笑,递出了一个帖子:“我们府上的大小姐给吴大小姐的,国公府的马车会在巳时一过到达贵府外,还请吴大小姐早做准备。” 对方的语气虽然恭谨,但潜意识里却没有考虑海瑶会拒绝的可能,本质上来说还是带有上位者的傲气的。 给出了请帖,那位国公府的二管家就离开了。 门房显然是不敢耽搁,捧着那帖子一刻不停的去了琉璃院,海瑶接过来倒是有些吃惊了,暗道路承恩这人果真能处,这办事效率属实带着点牛逼。 看来那能够将五十人小队武装到牙齿的武器诱惑,的确大的不得了。 这个世界的冷兵器尚且停留在铁制时期,而她能够手握这样的筹码,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巧合。 因为想把如香坊做大,所以前段时间海瑶就起了想要把店铺开到京城周边城池的想法,于是就让如香坊的掌柜的先去槟城跑了一趟。 掌柜的刚好是槟城人士,这一去不仅把如香坊在槟城开分店的事情办了个差不多,还带回了同族的堂弟,想让对方在如香坊里有个营生。 原来这位堂弟本是个打铁匠,在槟城也有一个铁匠铺,奈何近两年如同着了魔一般的想要研究出如何打出更坚硬稳固的铁,一来二去的就荒废了铁匠铺的生意。 海瑶听说了这件事后,经过考校了对方手上的技艺,最终决定出资盘下了槟城的铁匠铺子。 如香坊本就有着一条面对邻国的生意线,于是趁着商队去邻国采买香料的时候顺便买回了能够使铁更加坚硬的其他物质,在锻造过程中按照一定比例添加,好在堂弟痴迷归痴迷,手底下真是有两下子,还真就被他鼓弄出了钢的雏形。 虽然可能纯度还远远达不到要求,但已经比一般的铁器要强的多了。 不过在这种封建王朝,海瑶深切的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这种技术若不是朝廷掌握在手中,很容易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但在上交出去之前,总得捞足了本钱才行,原本正愁着缺少一个契机,结果路承恩的出现可以说是十分的恰到好处了。 从断断续续的思绪中剥离,收拾妥当的海瑶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春喜出了琉璃院。 当行至吴府大门前的时候,隐约可见外面停着的那辆前方挂有国公府标志的豪华马车,等到她跨出了高高的门槛儿,路湘湘便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脑袋冲着她笑的一脸甜美。 “路小姐。”海瑶礼数周全的问了好。 谁知路湘湘却直接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上了车,接着叽叽喳喳的就说了开来:“还未谢过瑶姐姐昨日托兄长带给我的胭脂哩!我很喜欢,正好今日父亲让我进宫去看看姑母,宫里那地方无聊的很,瑶姐姐肯陪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管少女的外表是多么的天真,可到底是自小长在贵族家里的,说起话来照样是滴水不漏。 因着路湘湘天性活泼,是以二人之间倒是没有太大的生疏感,一路聊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之外。按照宫里的规矩,二人先后下了车,带着丫鬟入了宫门,行走在幽深而又令人窒息的、通往深宫的青砖路上。 许是因为两侧的宫墙都太高,这里给人一种昏暗到不见天日之感,从视觉上就十分的逼仄和压抑。 国公爷路焘的嫡妹路敏在皇帝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嫁进了东宫做侧妃,如今乃是四妃之首的宸妃,和皇帝之间颇有几分夫妻情谊在。 待二人正式进入到了皇宫之中,路湘湘还真的就带着海瑶去跟宸妃请了安,等到她们从宸妃宫中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然来到了午时。 不过还没等走出去多远,路湘湘就低叫了一声:“哎呀!瑶姐姐,父亲托我给姑母带的东西我忘记给她了。” “我就在此处等着。”海瑶很是识趣儿的回道。 “往前再走一段就有一个小花园,瑶姐姐可以去那边一边赏花一边等。”路湘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给出建议后便迅速离开了。 直至目送着少女的背影逐渐远去,海瑶这才带着春喜朝着那处花园走去。 宫里面的花儿果真要开的比外面的艳丽一些,可就在她漫无目的的闲逛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透过那些繁茂的花枝和树叶之间的空隙看过去,发现是几个身着湖绿色宫装的宫女,听着为首那名嬷嬷的意思,他们是奉圣上之命来给眼下最为受宠的妃子采集靠近花芯的嫩花瓣用来泡澡的。 宫女们应声而散,很快就各自去忙碌了起来。 就在其中,海瑶却意外的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歪了歪头,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奇妙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2) 而此时正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摘着花瓣的吴谨柔,则是隐蔽的撇了撇嘴,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抱怨。 自从两年前在某个宴会上见到了骆弘信,只一眼她就沦陷了,她做梦都想嫁进骆家和对方长相厮守。 但骆弘信的家世注定了他是个有大抱负的男子,和那些京中纨绔一向不同,少年有着超乎于同龄人许多的稳重与心计,他只想好好继承祖父骆太傅的衣钵,继续稳固住骆家在京中的超凡地位。 可若是从普通的秋闱开始,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未免太慢了些,像是骆弘信这种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又怎会浪费这样的时间? 所以就要走捷径,而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站位。 选择一位皇子并成功的扶持着对方登上皇位,待到那名皇子黄袍加身之日,也就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时。 很显然,骆弘信最终的选择是正统的东宫太子,只要对方不太废,总归会比别的皇子的机会大一些。 心爱之人有这样的远大理想,吴谨柔自然是要默默支持的,再加上她总觉得骆弘信对自己的态度和旁的小姐不一样,于是就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了这个清润少年的温柔乡中,沉溺到不可自拔。 骆弘信说太子需要吴修远在朝中的支持,她就想都没想的伙同司马扬出手算计了刚刚被认回不久的嫡姐。 吴谨柔一直在心中幻想着,有朝一日太子登基,骆弘信成了史上最为年轻的太傅,然后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迎娶她的场景。 她自知吴府的门第配骆弘信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正因为如此才对其言听计从,只为了让对方感受到她终究是比那些小姐们更有价值。 她聪明、能干、不是被常年拘在后院只知道看折子戏、搓胭脂的蠢货,她相信骆弘信那样的人,一定不是一个只会看女人家世和外表的俗人。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谁又能想到,只一夕之间吴府竟然彻底变了天! 她不再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学士府嫡次女,仅仅一个破落商户的女儿,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犹如明月般皎洁的骆弘信呢? 好在骆弘信终究是对她有情的,并没有就此放弃她,而是在得知了吴府剧变之后的第一时间派司马家出面将她带出了王家那个魔窟。 至于王家夫妇和他们那个宝贝儿子的死活,吴谨柔说实话并不在乎。 当初她在京郊出手救下逃难的一家不过也是碍于身边有着很多的公子小姐,所以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给大家看罢了。 什么亲生父母?这家人的存在只会时刻提醒她有着上不得台面的身世,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那对夫妻只生未养,如此也算是替她这个女儿做了最后一件好事了。 自此,吴谨柔对于骆弘信是更加的死心塌地,因为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在对方隐晦的提出只要她能讨得皇帝的欢心,便能助她恢复吴府嫡出小姐的身份之时,她没做丝毫犹豫的就应了。 一边是失去吴府小姐的身份和骆弘信之间彻底没可能,另一边是对骆弘信有价值的同时还能够恢复贵女头衔,也就代表着事情还有希望还有转机,她自然不会迟疑。 就这样,她被悄悄的送进了宫,还成了皇帝所在的乾坤殿的宫女。 之后就没有见过骆弘信了,少年在分别之前只告诉她等待时机,这一等就是两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吴谨柔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她顺手把掐下来的脆嫩花瓣扔进了挎着的竹筐里,下一秒却惊觉不知何时一双精致的乳白色绣鞋竟悄无生息的闯进了她的余光范围内。 狐疑的抬起了头,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海瑶正笑吟吟的立在花丛的旁边,俏生生的就像是花枝上新发出的翠绿的芽,浑身上下充满了令人耳目一新的生命力。 “贵人。”为首的嬷嬷见状屈膝行礼,这个时间段能够出现在后宫花园里且自由走动的,就算是眼生也容不得他们这群宫人蔑视,因为保不齐就和哪位娘娘沾亲带故的。 在宫中伺候了一辈子的皇帝,这点子眼力见嬷嬷自然还是有的,很快她就招呼着其他宫人陆续退走了,反正后宫的花园又不止这一个,没必要扰了贵人的兴致。 很快,这处小花园里就恢复了原本的清净,身着湖绿色宫装的丫鬟们走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了吴谨柔挎着精致的竹筐,全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理智告诉她应该迈开腿逃离此处,赶紧通知骆弘信吴海瑶意外入宫的这件事,但事实却是她心底瞬间涌出的不甘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谨柔妹妹?还真是你?方才恍惚间,我甚至觉得自己认错人了。”海瑶捏着帕子,故作吃惊的掩住了嘴,那姿势、表情和语气,要多做作就有多做作。 吴谨柔没应声,但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全身上下都在不自觉的、小幅度的抖着。 海瑶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紧张,身形微动,缓缓地绕着少女开始踱起了步:“前两日传来了城西王家被灭了满门的消息,父亲母亲悲痛欲绝,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直接犯了老毛病,到现在都没能起身。” “谨柔妹妹真是的,既然安然无恙,也该派人回府报个平安才是。只是我也很好奇,王家被灭门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妹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宫中呢?” “不用你在这里假慈悲!你怕是巴不得我和王家上下一起断了气好一了百了吧?”用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吴谨柔这才略扬起了下巴出了声,万不肯在对面之人面前低了头。 “那日王家突发变故,我也慌了神,好在被人救下送进宫里,好歹也能活下去。” “至于吴府,我到底为什么不能回去你最清楚,现下你满意了?我已不再是吴府的嫡二小姐,也不会再和你争父亲母亲的宠爱了,你如今是高高在上能够随意进出皇宫的贵人,我呢?却要起早贪黑的伺候人,就算折花被刺的满手都是伤也是不能够叫苦半分的。” 还算聪明,知道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适当的示弱而降低她的戒备心,海瑶肯定似的扬了扬眉。 若是今日换做吴府的旁人在,怕是会被这样的巧舌如簧给骗了过去。 只可惜…… “这么可怜啊?让妹妹说的我都有些不忍心了。”海瑶顺势停在了吴谨柔的正对面,慢吞吞的掀开了眼皮,就这样直直的看了过去:“现下我只是有些好奇,王家为什么会突发变故,那救下你的好心人又是哪位?” “此人想必是身份非凡的,毕竟能把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人安插在御前伺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吴谨柔听到问话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接着努力维持着脸色不变的低声呵斥:“这又与你何干?吴海瑶!我都已经被你逼出吴府了这还不够吗?你非要我死在你面前?” “哟,谨柔妹妹这话可是言重了。”海瑶自然不会受她威胁,只是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笑:“再说了,你怎么会舍得死呢?毕竟前方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哩!” 许是从她的阴阳怪气中听出了什么,吴谨柔的面部线条顿时一紧,微微后退了小半步,十分警惕的问道:“一个宫人,不过就是浑浑噩噩度余生,哪里有什么前途可言?” 海瑶似是疑惑:“你可是在御前伺候,又是天生的好颜色,说不准哪天就一跃成了后宫的娘娘了。一旦讨了圣上的欢心,妹妹大可以委委屈屈的表明自己乃是大学士府嫡次女的真实身份,梨花带雨的表示只是因为爱慕皇上才会出此下策……” “到时候龙颜大悦,一到册封的圣旨下到吴家,你也能靠着吴府嫡次女的名头在后宫成功的混到一个还算可以的位分,而府中正在为你的失踪感到伤心的父亲母亲则是会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道圣旨砸个晕头转向。” “圣意不可违,可说出实情就会是欺君的大罪,我想他们最后也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认下你这个女儿了,是也不是?” “你……!” 随着她的话语,吴谨柔逐渐变了神色,从眼底那透出的错愕来看,她的这番揣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那边的吴谨柔转身就要走,瞧着那踉跄的步伐颇有种慌不择路的意思。 海瑶见状一个箭步上前,精准的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像是没有看到其眉眼间的不安,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谨柔妹妹这是急着去哪?通风报信吗?可是你先仔细听一听呀。” 听?听什么? 吴谨柔拼尽全力想要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耳边听到的只有不远处宫人门的嬉笑声,和她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再无其他。 面对她的疑惑,海瑶先是后退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然后露出了伤心的表情:“你许是不知吧?我府上有位嫡亲的二妹妹,这两日突发恶疾,忽然于刚刚咽了气。” “现下我们吴府应该已经内外挂满了白绫,请来的乐班子应该也奏起了乐,从此世上便再也没有吴谨柔这个人了。” 哗啦啦。 原本在吴谨柔手臂上挎着的竹篮瞬间跌落在地,内里的花瓣也跟着片片飞进了泥土里。 怎么……怎么会?! 第九十七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3)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吴谨柔脑子里的思绪纷繁杂乱,因为过于震惊耳边甚至都响起了嗡鸣声。 明明骆弘信跟她分析过的,吴府好歹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力求让人不起疑,凭白无故没了一个嫡二小姐,在放出这个消息之前怎么都会经过周详的计划的,最起码先期会制造一些虚假消息去迷惑大家。 距离王家被灭门,她失踪才几天?不得不说吴修远这一下子当真是打了包括骆弘信在内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一切的谋划都随着吴府哀乐的响起而瞬间化成了泡影。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海瑶再次上前,停在了她的身侧,微微侧过脸,压低了声音道:“我真的很好奇,一旦你彻底失去了大学士府这条退路,那位骆公子还会待你这样宽厚吗?” 说白了,骆弘信看重的不过是吴谨柔背后的吴修远罢了,毕竟靠着大学士府嫡次女的头衔可以在后宫顺利谋得一个不算低的品级。 这算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一方面后宫里面也安插进了一枚太子一派的棋子,另一方面还能牵绊住吴修远的手脚,即便他不选择也太子也不能再去亲近其他皇子了。 “骆公子看重我一向都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吴谨柔也跟着扭过了头,表情凶狠,可说话的时候却无端透着几分气虚。 一定是这样的,她努力在心中安慰着自己,骆弘信待她和旁人不同是因为她聪敏、机智,能做旁的小姐不能做的,才不是因为劳什子大学士之女的名头! 就算不靠吴府又能如何?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宫女最后成为宠妃的先例,而且眼瞧着她这边夺回身份无望,没准骆弘信会愈发的疼惜她两分,干脆将她带回骆府去了。 眼下她也不再妄想能够成为正妻光明正大的陪在对方左右,哪怕是个妾,她也甘之如饴。 “好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谨柔妹……”海瑶说到这,战术性的停顿了一下,脸上则是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从此以后世上怕是再也没有吴谨柔这个人了,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吴谨柔涨红了一张脸,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心头的屈辱在这一刻几乎将她淹没,即便是嘴中已经充斥这满满的血腥味,她也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任凭海瑶怎么问都不吭声,似乎就是她最后的倔强与反击了。 偏偏这个时候,从远处跑回来了另一个身着宫装的宫女,在看到吴谨柔站在此处的身影后,遥遥就唤了一声:“巧燕!你怎的还在这里,嬷嬷都发脾气了,你还不快……” 等那宫女到了近前,这才发现旁边海瑶的身影,急忙停下了脚步,态度恭谨的福身:“贵人。” “无碍。”海瑶浅浅的笑了开来,旋即又把目光放回了吴谨柔的身上:“原来你叫巧燕,果然人如其名,长相也像空中飞舞的燕子那般灵动、惹人喜爱,既然嬷嬷唤你你便快去吧,免得回头挨罚。” 巧燕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其中讥讽的含义直接让吴谨柔彻底白了一张脸,单薄的身躯愈发的摇摇欲坠了起来。 恰好这时路湘湘从宸妃居所的方向顺着石子路走了过来,离着老远看到这边有人影在晃动,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瑶姐姐’。 海瑶应了,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仿若已经没了魂魄的吴谨柔,利落的转身就走了。 等到迎上了路湘湘,少女好奇的朝着花园里依旧僵直在那里的人影张望了两眼,不过因为距离太远了些,看不大真切那宫人的面容。 她只能好奇的询问道:“瑶姐姐,你方才在那边是在同人说话儿吗?” “哦,不过是恰好遇到了几名宫女过来采摘花瓣,其中有一个不小心把装满了花瓣的竹篮掉在了地上,我便上前问了两句。”海瑶回答的云淡风轻。 路湘湘也不疑有他,转头就叽叽喳喳的继续说了一些自己之前在宫内遇到过的趣事儿,因着她表情灵动可爱,所以给人的感觉并不枯燥。 很快,二人就走出了内宫门,回到了来时的那条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幽暗而又令人窒息的青砖长路上。 又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前方出现了模糊的几道人影,等到再近些的时候,都能隐约听到那几人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了。 也就是几息的功夫,双方便迎面撞到了一起,待到看清对面为首之人的面容后,海瑶和路湘湘均微微屈膝:“骆公子。” 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路湘湘还有些不大乐意的皱了皱鼻子,因着路承恩的关系,连带着她对于京中的这些文官后代都有些不大感冒,心中对他们满嘴仁义道德的虚假模样很是嗤之以鼻。 “路小姐,吴大小姐。”骆弘信风度翩翩的拱了拱手,随后如清风明月般俊朗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疑惑:“吴大小姐怎的会在宫中?刚刚我听闻府上似乎是有了丧事?” 海瑶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这一刻的反应很是自然,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什么?” “怎的?吴大小姐还不知道?”骆弘信也跟着吃了一惊。 “我巳时就和路小姐一起入了宫,当时二妹妹明明还……”海瑶说到这,像是忽然惊觉说漏了嘴,迅速的止住了话茬,只是侧过身去神态焦急:“路小姐……” 路湘湘也是着实狠狠地被吓了一跳,见状急忙安慰:“瑶姐姐你放心,咱们的马车应当是已经守在门外了,我稍后命车夫快马加鞭。” 言罢,少女伸出手拉着海瑶就急哄哄的往外宫门冲了过去。 只可惜走到了那边,国公府的马车却没见半点踪迹,路湘湘是个急性子,回头稍微叮嘱了两句就亲自带着丫鬟出去查探情况去了,只留下海瑶和春喜在宫门内。 好在这边的宫墙很是遮挡阳光,倒是免去了被盛夏的太阳炙烤的痛苦。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有节奏的脚步声,不过海瑶并没有回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变,直至骆弘信在一米开外停了下来,与她并排站在了这处。 “府上的二小姐我也识得,今日之事未免突然了些。”已经颇具威势的少年郎淡淡的开了口,此时周边早没了旁人,可他的语气中却丝毫不见谋划被又一次打乱的恼怒。 海瑶装模作样的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二妹妹自那日从善缘寺祈福回来之后就不大好,母亲原以为她是吓到了,不仅叫了大夫,还请了不少大师过府替她赈灾驱邪。” “家里边因为二妹妹的突然病倒,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可任凭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二妹妹整日里还是浑浑噩噩的。” “而且今早我出门前还派人去二妹妹院子里问过,说是她状态不错,谁又能想到仅仅只是两个时辰就……”说到这,她十分伤心的低头啜泣了两声。 “吴大小姐还请节哀。”骆弘信出言安慰,内里却没有蕴含着太多的真心。 毕竟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吴谨柔就在宫里,眼下只是互相之间尚未捅破那层虚伪的假面罢了,只能你来我往,不停的试探。 海瑶微微颔首,十分有礼的回道:“多谢骆公子关怀。” “想来二小姐出了事,吴大人和夫人一定是倍感伤怀,好在还有吴大小姐能够陪在他们的身边。”骆弘信说着,眼角攀上了些许莫名的笑意:“话又说回来,骆某也并无任何冒犯之意,只是听闻吴大小姐自幼长在乡野?” “确是。” “亏得吴大小姐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习得这样的一手好琴艺。”骆弘信似是话中有话,接着话锋一转:“吴大小姐令我吃惊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城中最近大火的如香坊……” 对方能够知道这些,海瑶一点都不奇怪,她敢打赌,吴修远和赵氏一直对外宣称她自幼在老家长大的谎言定是不能够瞒住京中某些有心人的,众人也只是看破不说破,维持着彼此的体面罢了。 “不过是个贩卖胭脂水粉的地方,比不得章和记,那些金簪美玉每每都让我流连忘返。”海瑶也不轻不重的刺了回去。 她早就不是几个月前毫无根基、任人拿捏的吴海瑶了,现下若是还有人打着从她这里占便宜的想法,那也得做好被她反口咬掉一块血肉的准备。 “呵……”骆弘信忽地低声笑了,接着第一次转过了身,认真的看了眼前的人两眼。 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年纪,经过一段时间细心的将养,相比于之前明湖湖畔的那次,海瑶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健康了起来。 一张标准的美人面,弯弯的柳叶眉,大大的杏眼配上小巧的鼻子和嘴,娇俏美丽却又不失眉眼之间的灵气,的确是一位京中难得的、脑子和外貌并存的贵族小姐。 骆弘信又一次开了口:“吴大小姐的为人骆某着实欣赏,且自那日在明湖湖畔见识过小姐的一手琴艺,难免会升起一些结交之心。” 闻言,海瑶却像是见鬼了一般瞄了他两眼,甚至抬腿就是往旁边迈了一大步,满脸都写满了‘别挨老子’四个大字。 “可惜骆公子的为人我是不大欣赏,所以以后见面还是当做不认识的好。” “……” 骆弘信:的确想有可能会直白,只是没有想到竟是这么的直白。 果然海瑶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4) 好在国公府的马车及时赶了过来,路湘湘则是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冲着宫门内用力的招了招手。 海瑶十分随意的冲着骆弘信屈了屈膝算作告别,接着就快步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直至国公府的马车在车夫用力的挥舞了三鞭子之后缓缓地动了起来,她这才觉得方才那股子被人盯着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减轻了一些。 海瑶无意识的摆弄了两下手中的丝帕,知道今天过后自己怕是会正式入了骆弘信的眼,有些事情确实要抓紧时间去完成了。 她这一路上异常的沉默倒是没有惹来路湘湘的怀疑,少女也罕见的少言了起来,一直拿眼角余光去偷瞄,嘴唇微动着想要说些劝慰的话,似乎又觉得言语过于苍白,最终只是咬着下唇沉默。 等到马车行至吴府所在的巷弄口,打开车上的帘子就能够看到府中的大门上已然挂满了黑白相间的绢布,婉拒了路湘湘想要将她送至正门外的提议,海瑶在春喜的搀扶下下了车,快步走进了巷弄里。 幸亏府上的管家是个眼尖的,一边应付着京中各府闻讯送来的礼,一边紧忙的下了台阶迎上了二人,一张不算年轻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往日里就佝偻着的腰看起来愈发塌了两分。 海瑶和春喜也跟着掩面啜泣了起来。 终于,巷弄口停着的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父亲母亲呢?”海瑶收回了隐蔽的目光,随口问道。 管家也抬起手抹了一把事先用洋葱头熏出来的泪水,鼻音浓重的回应:“老爷和夫人对外都称了病,刚刚过来试图打探消息的倒是不少,但是只要他们不能从老爷和夫人身上找到什么破绽,就算怀疑也没用。” 府中的下人大多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以为自家的二小姐真的是忽然就咽了气,一个哭的比一个凶,为的都是主家过后会贴补的那些银子。 毕竟甚至连福园和禄园也只知是道那日从善缘寺回来,青松院好像闹了起来,至于具体怎么闹的,他们都说不清。 吴谨柔的丧事办的很是体面,一切都是按照府中嫡次女该有的规格来的,在银钱上吴修远和赵氏是没有半点吝啬的。 过了两日,这件事就算是彻底的尘埃落定了,自此在京中便再没有吴谨柔这个人了。 吴府着实狠狠地消沉了一段时日,赵氏借口身体不适,推了一切邀约,吴修远干脆也和翰林院告了长假,在家里每日不是逗逗鸟就是写大字。 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到了司马府给出的良辰吉日,宋氏也曾几次三番的试图找吴修远和赵氏理论一番,甚至还照常搬出了老太太,可惜都没能取得太大的效果。 每每赵氏只一句‘我那可怜的柔儿’就能彻底堵住来人的嘴,最终吴谨珍也只能自己灰溜溜的带着寒酸的嫁妆和聘礼,坐着吴府的马车独自离开了,揣着她心里那出富贵梦一头扎进了司马府内。 这日,海瑶照常来到青松院给赵氏请安,只是没想到往常早就去了书房的吴修远竟然也在。 赵氏见她来,笑吟吟的招手唤道:“快过来,这是厨房早上刚从外面买来的新鲜果子,本来我还吩咐厨房给琉璃院送过去一些,让你趁着新鲜赶紧尝尝。” “母亲今日看着气色好多了。”海瑶接过果子,笑着赞了一句。 这话说的不假,之前虽然是给吴谨柔办的假丧事,但在知道实情之后到底还是对赵氏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冲击。 女人主要是被反复欺骗的悲痛给打倒了,许是没料到吴谨柔竟真的对吴府上下没有半点感恩与留恋,戴着抹额在床上哼哼唧唧了许多天。 “身体终归是自己的。”赵氏十分感慨,顺势伸出手牵起了她的,满眼都是欣慰:“好在老天爷是可怜我和你父亲的,把你还给了我们,只要你好好的,为娘就不觉得辛苦。” “不过……你那日当真在宫中看到了她?” 海瑶肯定的点了点头:“女儿也是生怕路小姐看走了眼,这才央着路小姐带我入了宫,没想到还真是。不过父亲母亲尽管放心,我和路小姐说了宫中的并不是谨柔妹妹,接着咱们府上又办了丧事,她只以为的确是认错了人。” “当真是好险。”赵氏拍了拍胸口,似是心有余悸,随后扭头看向了正在内室捧着一本书的吴修远,语气中满是骄傲:“老爷,您瞧瞧咱们的瑶儿就是比别家的小姐机灵。” “嗯。”吴修远难得同意的点了点头,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有些后怕。 要真是被骆家那小子谋划成功,他吴府就会被彻底拉下水,他不过是一常年混迹在翰林院内的清官,刚入官场就被流放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压根不想掺和太多。 现在他借口在家修养也还算合适,眼下正是宫中那几名皇子动作最多的时候,他只管呆在府中,如此一来任外面狂风骤雨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夫人和瑶儿你们两个行走在外,最近也要万分小心,我只怕这件事还没完。”吴修远不放心的叮嘱道。 其实自从皇帝立了太子的这么多年,朝中的局势一直都算是安稳,只是这半年来,忽然就风云涌动。包括太子在内的几位皇子都不大安分,难免让众人有些惶惶不安。 “至于子安那边,也找个由头把人从学馆叫回来,拘在家中一段时日,免得出去就知道惹祸!”提起儿子,吴修远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相比于海瑶的聪敏和心机,吴子安就是一个十足的傻白甜,看谁都像好人。 赵氏自然是一一应了。 日子就在这样表面的平静下又度过了几天,偶尔海瑶也会偷偷溜出府去查看一下生意顺便抽空将许给路承恩的承诺给兑现了。 五十套铠甲、盾牌加趁手的兵器已经是她目前能够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自打研究出了接近于钢的更为坚硬锋利的铁器,她一直没有太过声张,也没贸然出手扩大那间位于槟城的小小铁匠铺,如若不然还哪里能够安然存活到现在。 别的不说,光是被太子一派的人注意到,就足够她喝上一壶了。 炼制精钢的办法握在手中是格外的烫手,海瑶不由得盘算着,是时候该找个机会和路承恩好好的谈上一谈了。 但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吴府的风平浪静就被司马府所投掷过来的一颗石子给打破了。 “宴会的帖子?”海瑶听闻此事之后也颇觉得惊奇,接过了赵氏手中的帖子,翻开看了两眼:“咱们家一向和司马府没有什么交集,为何司马夫人此次会给您发了请帖?” 赵氏的眉头已然皱成了一团:“我和你父亲的意思都是就此回绝,没想到禄园的人倒是听到了风声,非吵着嚷着要去司马府看女儿。” “还真把自己当成司马府的姻亲了?我呸!只是他们闹也就算了,偏偏你祖母一个劲儿的偏心,我若是不应,禄园的那两个保不齐会自己跑去,到时候咱们大学士府才真是让京城看尽了笑话!” 沉默着眨了眨眼,海瑶低头摸了摸那张请帖十分有质感的表面,接着笑了笑。 “那就应下好了。” 她倒是挺好奇这些人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第九十九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5) 时间已是晚夏,京中早晚的空气里已然带上了些丝丝凉意。 这天一大早,吴府的两辆马车就晃晃荡荡的驶离了这条巷弄,在贵人区一水儿的青石板路上转了又转,便顺着城中的主路出了城门,最终到在了一处位于城郊的别庄。 别庄守门的奴仆查验过帖子后,就对马车进行了放行,途中还经过了几块农作物长势喜人的农田,又走了没多久马车便缓缓地停了下来。 眼下京中各位贵人的府上大多都有些明里暗里的产业,所以说一两个庄子而已,倒不是不值当太过吃惊。 吴府也有一个庄子,不过距离城区要更远一些,土地也相对贫瘠,论气派程度更是比不上这边了。 刚一下马车,宋氏就扭着腰带着丫鬟走到了赵氏和海瑶的身边,皱着眉打量着不远处那栋造型别致的三层八角楼:“这司马府也是的,好好儿的宴会不在府内办,怎的竟跑到这庄子里来了?” 此时马车刚好停在一处浓密的树荫下,赵氏擦了擦额头上那方才在车中闷出的汗意,许是也不想待会儿宋氏再闹出点什么被旁人看了笑话去,便耐着性子稍微解释了两句:“司马府一向财大气粗,名下的别庄在整个京中都十分有名,只要来过这里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没准比司马府内还要气派不少。” 城中的府邸毕竟还在天子脚下,太过金碧辉煌传到皇帝耳朵里去那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但这种私产就不同了,很多世家大族的这种别院都是各有各的奢靡。 听到这话,宋氏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打量着那座八角楼的神情里都隐约带上了满意。 赵氏闭着眼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只盼着今天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一旁的海瑶似是看出了她的紧张,顺势上前挽住了女人的手臂,趁着宋氏在前面左瞧瞧右看看的功夫,小声的问了一句:“母亲这是在担忧什么?” “明知道司马府没安好心,结果还要带着这么个棒槌,咱们娘儿俩一定不能踏错一步,不然岂不是坑了你父亲?”赵氏甚至紧张到有些碎碎念。 “母亲还需放宽心,就算是为了珍堂姐,想来大伯母也不会乱来。”海瑶出言劝慰。 再说了,若那司马府今天当真想要弄出点什么事来,关键时刻没准宋氏还能有奇效,这招叫做以毒攻毒。 赵氏勉强提起了点精神,三人便缓步朝着那座八角观景楼走去,等到了跟前,自有属于司马府的丫鬟迎了上来,继续引着他们踏上了全松木制成的楼梯,一路上到了三楼。 就在上楼梯的这会子功夫,宋氏感受着脚下那不同于普通木头楼梯的质感,一边还凑近了打量着扶手上镶嵌着的刺目金边,心中不由得对方才赵氏安慰的话信了两分。 这八角楼的三楼乃是一处相当通透的所在,四面通透的独特造型不仅能让里面坐着的众人将整个庄子的秀丽风景尽收眼底,屋顶上长长的飞檐更是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令人目眩的阳光。 整个空间不仅不闷热,还难得的在这晚夏有着丝丝清爽的凉意,的确是个举办宴会的好地方。 若是在冬季,也可将竹帘悬挂于四面,用来遮挡寒风之余也不影响宾客欣赏浩瀚的雪景,再来一波围炉煮茶,直接就将氛围感给拉满了。 “大学士府的吴夫人到了。”随着丫鬟清亮的通报声,原本已经端坐在几张矮桌后面的夫人和小姐们纷纷止住了话茬,好奇的循声望了过来。 赵氏则是面不改色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径直走到了最前方的主人位前,冲着坐在正中央的那名妇人福了福身:“司马夫人。” 司马县公不仅在品级上高于吴修远,人家还是有着正儿八经名号和封地的,身份上不说尊贵许多,那也断不是一个大学士能够与之平起平坐的。 在京中,自家爷们儿的官职就是这些贵夫人在外的腰杆子,所以司马夫人也只是坐在那里安然受了赵氏等人的礼,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淡淡的开了口:“吴夫人不必客气,请坐。” 海瑶趁机也观察了两眼这位司马夫人,隐约能够从那张脸上看到一些司马扬的影子,想来那位名满京城的司马三公子之所以那副皮囊还算过得去,也是继承了一部分母亲的优点的。 不同于常规意义上的美人,司马夫人的脸有些略长,眉眼之间也带着明显的凌厉之色。即便坐在那里也是长手长脚的,想来身高在一众女子中一定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一眼看过去难免给人一种略微刻薄和不好惹的感觉。 但是一想到司马县公一向花名在外,府内也不是非常的清净就可以理解了,若不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还真未必能够坐稳司马夫人这个位子哩。 待赵氏带着宋氏和海瑶坐在了位于右侧末端的矮桌后时,还顺势笑着和旁边的几位夫人点头问好,虽然这些人都不是她往日里多熟悉的,但做一下表面功夫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几位夫人也都态度温和的回应了一番,只是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均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似是有些不明白今日赵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邀请大家过来,是因为这别庄上的果子成熟了许多,便想着让你们过来尝尝鲜。”司马夫人任由底下的人揣测了一会儿,接着出了声。 “多谢夫人惦记,别的不提,这处别庄里的果子那是一等一的好,我去年只吃过一回,就生生的惦记了大半年呢!”说话的贵夫人生怕自己拍马屁的力度不够,没等话音落下就捻起了面前金盘里的一颗果子,用力的咬了一大口。 在场的众人见状,紧跟着都附和了起来。 司马夫人的神色也隐约透着些受用和满意,在一片热闹的恭维声中,她抬眼看向了一直干笑着的赵氏,扬声问道:“前些日子听闻府上办了丧事,眼下瞧着吴夫人的气色也还可以,这样才对,人合该过好当下才是。”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呼吸一滞,空气中也弥漫着不大明显的尴尬。 海瑶一挑眉,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这位司马夫人知不知道吴谨柔尚在人世这件事,对方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只单纯的喜欢戳人家心窝子。 “司马夫人说的有理,还盼着吴夫人宽心呐!”有狗腿子还硬着头皮跟着一唱一和了起来。 赵氏无奈只能脸色不大好看的点了点头,显然是不想过多的提及此事。 谁知司马夫人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还一个劲儿的继续问着:“没了的是府上的二小姐吧?也就是及笄的年纪?太可惜了,之前可是许配过人家?” “未曾。”赵氏桌子下面的手险些将帕子扯烂了,面上却要维持着平和。 “还好,也不算坑了别人家。”司马夫人点评似的给出了这个结论,然后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赵氏身后的海瑶身上:“这就是你那个大女儿?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听说自幼没能教养在身边,即便是嫡出,日后怕也难配上什么好人家。” 字字句句不离婚配,海瑶隐晦的皱了皱眉。 虽说在这种类型的宴会上,各家夫人之间说些儿女婚事也很正常,可这样直白的却没有,与其说是闲谈更像是一种不加遮掩的侮辱了。 赵氏此时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大抵作为母亲都是如此,自己受辱可以,但却拼死也都要护着孩子的。 当下如果她选择沉默,为了避免得罪司马府而不去反驳,那么回头京中各府便都会觉得她的瑶儿是个顶着嫡女名头的卑微之人,即便她从未想过让女儿高嫁,却也不能蒙受这等不清白的冤屈啊! 可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呢,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笑吟吟的女声:“恕我斗胆反驳,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有失偏颇,能否配上好人家似乎也与生长环境无甚关系。” 此话一出口,顿时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各家的夫人小姐更是议论纷纷。 这种场合一向没有晚辈插嘴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婚配之事,正常的贵女理应避之不及才对。 司马夫人闻言则是眉毛一竖,心头暗自嘲笑果真是个不懂规矩的,连带着语气也染上了几分不悦:“好哇,你且说说,怎的会没关系?” 海瑶却忽然抿嘴一笑,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先是递给赵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就迅速回应道:“我有个堂姐是在饶城长大的,家世只能说是一般,因为伯父只是个有些底蕴的商人。” “可那又怎样,这位堂姐不还是入了京中贵族的门儿,下半辈子也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对了,珍堂姐想来夫人也熟悉,毕竟她入得就是你们司马府的门呀!” 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司马夫人就惊觉大事不妙,可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只能全身僵硬的继续坐在那里,脸色说是漆黑如墨也不为过,本就有些长的脸愈发的离谱了两分。 可海瑶有岂会顾忌这些,丝毫不给女人喘息的机会:“还未跟夫人正式介绍,我身侧坐着的这位就是珍堂姐的母亲,大伯母,您紧着些跟夫人请个安罢!” 言罢,微微侧过了身,让宋氏那有些圆润的身躯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宋氏很是兴奋的起了身,她早就被这座八角楼内的富贵闪瞎了眼,这会儿正是巴不得想要和司马府亲近的时候,自然不疑有他。 恰好就在这时,楼外不远处的田地里,别庄上的庄稼汉用力的朝着老黄牛的身上甩了两鞭子,声音犹如炸雷般异常的响亮。 莫名的,海瑶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不大合时宜话。 天空一声巨响,老宋闪亮登场! 第一百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6) “见过司马夫人。”宋氏先是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紧接着就套起了近乎:“说起来,我与夫人之间缘分颇深,咱们两个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儿女亲家哩!” 此话一出,自然惹得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想当初在善缘寺那晚,司马扬和吴谨珍的事情虽然不少京中的夫人都亲眼目睹了,但因着最终司马府并未抵赖,且司马县公一向都不是个善茬,大家伙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都没有过多的议论。 这样一来,实际上知晓司马府内三公子刚刚纳了一个妾的人并不多。当然了就算是听说了估计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毕竟仅仅只是一个妾侍,着实不值当大惊小怪的。 可这件事一旦被闹到明面上来,那自然是不大好看的。 人家司马夫人是个什么地位,轮得到你一个不知名的商贾来沾亲带故的?宋氏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司马府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只见司马夫人被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话来能够解了眼前的困顿。 眼下不比在自家的府内,只要把大门一关想怎么讥讽、处置都行,这可是在一个宴会上。 京中地位越是超然的家庭便越注重在外的名声,别看她之前一直明里暗里的对着海瑶和赵氏开嘲讽,但这种手段在贵族阶层实在算不得什么,若认真计较起来赵氏和海瑶反倒会被众人指责不知好歹。 以司马夫人那个精明的脑袋瓜子,自然不会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情况下落人口舌。 至于她的那些狗腿子,一时间也无法精准拿捏住她的意思,不敢贸然开口。 到底眼前这个俗不可耐的妇人是司马扬妾侍的生母,若是太过于贬低对方岂不是连带着侮辱了司马府,这个度着实是不好把握。 所以极度诡异的,宴会现场竟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 而众人的迟疑,恰好给了宋氏进一步发挥的空间,她见司马夫人没有出言反驳,便壮着胆子从桌后绕了出来,走到了主位前面的位置上站定,还算有礼的再次屈膝福身:“司马府不愧是名满京城的高门大户,连一个别庄都是这样的华丽非常,当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谄媚与讨好,语气也是无比的诚挚,反倒让司马夫人微微愣了神,心中犯起了嘀咕。 冷不丁的竟没能听出女人是在真心实意的吹捧,还是在阴阳怪气司马府富贵滔天过于张扬。 想了又想,看着宋氏那一直未曾直起来的腰板和眉眼间那明显的小心翼翼,司马夫人最终在心底给对方扣上了‘棒槌’的帽子后,这才缓缓地开了口:“这位就是吴大娘子了?听说是饶城人士,饶城不比京城,既然来了就抽空好好逛逛吧。” 话里话外都是在讽刺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甚至连称呼都是吴大娘子,而不是吴大夫人,很明显是不屑于承认刚刚的那句‘儿女亲家’。 可惜宋氏这辈子只和赵氏斗过法,靠的还都是老太太那尊活菩萨,遇到事情只要拉着自家爷们儿一起跪到老太太脚下,便可以借着孝道的由头,将吴修远和赵氏压得喘不过来气。 说白了她就是个白目,遇到了赵氏这个没甚坏心思和心机的妯娌,吴修远又是个沉迷官场无心庶务的士大夫,不然又岂会在海瑶来了之后屡屡吃瘪? 所以司马夫人这些软刀子,宋氏压根就没接收到,还一个劲的应是:“多谢夫人关切。” 司马夫人:…… 谁他妈关切你了?!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人竟如此不会辨别眼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边宋氏就又发了声:“方才在来这八角楼的路上,我瞧到了很多辆悬挂有司马府徽的马车,不知今日三公子是不是也过来这别庄游玩了?若是三公子来了,那自然要带着我家珍姐儿的,还望夫人仁慈,我想见珍姐儿一面。” 其实宋氏又岂会看这些,这话还是刚下马车的时候海瑶‘无意中’透露的,事关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暗自记下了。 此时在远离主位的角落里,海瑶则是慢吞吞的垂了眸,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光。 司马县公之前出面几经招揽吴修远不成,之后司马扬也是伙同吴谨柔一起一而再的算计原主吴海瑶,只可惜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双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只是这口被迫纳了吴谨珍的气,司马府上下又怎么可能咽的下去,是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此行来到司马府的别院,司马夫人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既然对方没有任何的善意,那海瑶也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了,所以才会劝说心不甘情不愿的赵氏此行带着宋氏一起。 所谓攻其不备,乃是上上策。 司马夫人自觉擅长掌控全局、操纵人心,那她便打乱这场宴会的节奏,让其自乱阵脚不就行了? 果然,在面对宋氏那期盼的眼神时,司马夫人只是微微蹙眉回绝道:“吴大娘子,珍姨娘既已入了司马府的门儿,这样做怕是不大合规矩。不过吴大娘子的一片慈母之心,我也是理解的,您尽管放心就是,珍姐儿在司马府断是不会受委屈的。” “就是,这位吴大娘子,你女儿可是跟了司马三公子,你这是对司马府不放心啊?”很快,就有别个夫人跟着质问了一句。 宋氏明显迟疑了,她觉得司马夫人这话也有理,珍姐儿可是去享福了,看看今日司马府一个小小别院的奢华,想来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有机会吃苦受累。 就在这时,海瑶却又一次适时的出了声:“母亲,无怪乎我总是听别人说,这司马府啊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今日也算是眼见为实了。” 赵氏则是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别找麻烦,一边干笑着回应:“那是自然。” 赵氏心中的顾忌海瑶不是不知道,可眼下早就已经把司马府得罪了个彻底,还想着什么维持表面的平和,就算你想人家也是未必同意的。所以还不如自己先爽了,司马府的人在明面上反倒不敢拿他们真的怎么样。 至于吴修远在朝中的境遇,压根也不会因为赵氏的做小伏低而变得更好,当然也不会再差到哪里去了。 “的确,光是瞧着司马府的规矩都和咱们府上诸多不同哩,毕竟之前我可从未听说过京中哪个府上的妾侍和家里人见上一面是不合规矩。”海瑶面上笑盈盈的,一张嘴开开合合却是不留情面。 “就连宫中的娘娘,一年之中也是有固定的时间可以让娘家人递牌子入宫团聚的,这样看来,司马府的规矩竟是比宫中还要重上几分哩!” 此言一出,这八角楼里的众人似乎在一瞬间都被吓了住,什么东西一旦牵扯到宫里就是需要小心再小心的,没有人会想要引火烧身。 而司马夫人的脸色这会儿更是精彩万分,心头翻涌着人的情绪太多,以致于本人都确定不了到底应该在脸上呈现出哪种表情来。 他们司马府近两年本就有些树大招风,若是方才的话被有心人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虽然司马县公早就私下里站在了太子的身后,但毕竟太子还不是天子,身为臣子的这一身荣华还不是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司马府又岂能越过宫里去?今日不过是因为珍姨娘未曾过来别院,改日我便嘱咐府上的人,让珍姨娘回家看一看。”司马夫人嘴上说的和善,眼刀却直直的落在了海瑶的身上,里面的冷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若是目光能杀人,海瑶早就死了千百回了,她毫无察觉般的坦然的望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珍堂姐竟是没来?刚刚我在别院里看到了三公子最爱的那匹骏马,还以为按照三公子对珍堂姐的喜爱,必定是走到何处都会带着她的。” “夫人,要说您这别院,就算放眼整个京城也是顶尖别致的,不知道稍后我能不能随便逛逛?” 她这话题转的未免有些生硬了,当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司马夫人却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的心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膈应。 司马夫人也是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到被一个黄毛丫头威胁的境地。 若是让对方这一逛,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了,到时候要是被揭穿了吴谨珍今日没来的谎言,司马府的脸面只会更难看。 她算是瞧明白了,吴大学士的这个嫡长女断不像之前外界传的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今日司马扬当然带着吴谨珍来了,但肯定不是因着‘宠爱’。因着之前善缘寺被算计,司马扬一直看吴谨珍不顺眼,不仅在府内对其百般打骂折磨,还时常会带吴谨珍出来任那群狐朋狗友羞辱。 收拢了思绪,司马夫人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淡然,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去派人寻寻三公子身边的小厮,问问今日珍姨娘是否同行,若是同行了就安排一处清净所在,让吴大娘子和她这对母女好好聚一聚。” 以吴谨珍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够进的了这八角楼,但要是被旁人发现司马府竟然虐待妾侍,那也是一桩丑闻了。 司马夫人显然是不敢赌海瑶到底留了什么后手,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怂。 虽然她往回找补了一番,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不过就算大家看出了点猫腻也是不敢多说半句的,只能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把话题给扯远了。 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司马夫人便再也没有骚扰赵氏和海瑶的意思了。 等到宴会进行到了尾声的时候,之前那位丫鬟折了回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清净的地方,只等着宋氏过去与珍姨娘叙话了。 宋氏自是激动不已,赵氏和海瑶也在众人的注视下起了身,一并跟了出去。 严格来说她们也算得上是吴谨珍的娘家人,司马夫人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阻拦的话来。 相比于继续呆在这八角楼里,赵氏宁愿去探望吴谨珍亦或是在别院里随意的走一走,此时自然也是顾不上司马夫人的想法。 三人跟在那丫鬟的身后,很快就来到了一座离着八角楼不远的凉亭里,丫鬟只扔下一句‘还劳烦贵人们稍等片刻’,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不曾见到吴谨珍了,宋氏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在凉亭中拉着赵氏就说个不停。 一边的海瑶有些百无聊赖,和二人说了一声后便带着春喜出了凉亭,在附近的羊肠小路上转了两圈,直至前方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拦住了她的回去的路。 “骆公子。”海瑶眉头一跳,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些冷淡的福了福身。 而几步开外的骆弘信则是也拱了拱手:“吴大小姐。” 骆弘信今日穿着的是月牙白的蜀锦长袍,名贵的布料在日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他身姿挺拔、面目俊朗,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令京中小姐们都神魂颠倒的形象,却无端的让海瑶觉得后脊背生凉。 她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在脑子里将今日的一切都迅速的回忆了一遍,随后落落大方的开了口:“骆公子若是想要见我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大费周章。” 这样笃定的语气,成功的让骆弘信那张好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兴味。 第一百零一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7) “吴大小姐果真聪慧的不似平常的闺阁女子。”骆弘信不慌不忙的摇了两下手中的这扇,并没有否认。 “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朝堂之外,司马府早就与吴府撕破了一张脸,原本我就奇怪这司马夫人无缘无故为何会将帖子送至母亲的手上,如今在别庄还能碰到骆公子,应当也算不得什么巧合。”海瑶最开始的确是有些想不通的。 因为她觉得自己只是顺水推舟的坑了一把吴谨柔和司马扬,以这两个人的草包程度,在骆弘信这里大概还算不上什么重要的角色,不至于让对方如此费尽心思替他们报仇、找场子才对。 思来想去,海瑶认为怕是要牵扯到槟城的铁匠铺,要知道那种接近于精钢的武器一旦流到市面上,自然会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一旦有人去用心探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并不稀奇。 更别提骆弘信身后站着的可是东宫太子,能够动用的关系不计其数,能量自然是大到了旁人不可及的地步。 至于为何会选择借用司马夫人的名义,这点也很好解释,骆家和吴家在平日里本就无甚交集,互相走动来往的人当中并无重合的,想要在短时间内碰到海瑶,除了找到一个能在地位上对赵氏进行压制的人主动出击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司马府就刚刚好,毕竟司马县公在朝中的官职摆在那里,司马夫人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赵氏为了不彻底得罪对方,这次的宴会是一定会前来的。 对外的话,好歹知道吴修远侄女给司马扬做了妾的人也不在少数,司马夫人忽然邀请赵氏,也勉强说得过去,不会轻易惹人起疑。 还是那个理儿,太子再怎么都还不是天子,身为太子最为倚重的谋士,一举一动还是要注意提防有心人的窥探的。 “既然如此,吴大小姐不若再猜猜,我今日绞尽脑汁的邀你来此,到底所图为何?”即便是被人戳破了算计,骆弘信也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俊颜上更是未见半点的窘迫。 轻轻的眨了一下眼,海瑶却忽然露齿一笑:“骆公子图什么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若是公子不想说……我还有事,就不陪公子在这边欣赏这别庄内的秀丽景色了。” 话音落下,她便迅速的转了身,带着春喜就要走。 “呵……”骆弘信见状低低的笑出了声,旋即朗声道:“在下是想和吴大小姐谈一门亲事。” 亲事? 海瑶停下了脚步,微微扭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那道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心头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吴府当中除了她,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年龄相当的女子了,对方总不会这样好心,要为原主的兄长吴子安去谋划一门旗鼓相当的亲事。 似乎自古以来男人都会因为性别而免去很多的麻烦,比如贵族之间这种惯用的、用亲事去拿捏人的伎俩就甚少会用在男性的身上。 毕竟这档子事儿吃亏的总是女子,男人了不起就像是司马扬那样捏着鼻子收了一个妾侍,而且光是‘出嫁从夫’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就足以掐灭大部分尚未成型的阴谋诡计了。 微微扬了扬眉,海瑶很是难得的认真的打量了几步开外的人两眼,随后脸上漾起了一抹浅笑:“骆公子这是想故技重施,让我做妾?” 骆弘信收起折扇,双手背后的迈开了腿,一边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踱步而来,一边作出了回应:“吴大小姐未免有些贬低了自己,你和吴谨柔那种蠢货可不同,我很欣赏小姐的性格和能力。” 说到这,他已经走到了近前,冲着海瑶彬彬有礼的再次拱手:“骆某是想求娶吴大小姐为妻的,以骆家的家世,应当不算辱没了小姐才对。” 岂止是不辱没,简直是吴府大大的高攀了,骆太傅和司马县公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就算是她做了骆弘信的侧室,旁人只会感叹一声吴大学士养了个好女儿,仅此而已。 看来化铁成钢的技术在这个时代着实是有些过于吸引人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让骆弘信宁愿牺牲自己个的婚姻也要得到槟城的那个铁匠铺。 要知道,这玩意儿但凡落入了一个靠谱的帝王手中,那都是能够让脚下的疆土无限向外扩张的一大杀器。 千古留名的丰功伟绩,就算是天子也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吧。 这炼制精钢的方法一旦被太子呈上,那无疑就为他日后的黄袍加身增添了极大的筹码,骆弘信还真是一个相当合格的谋士,为了辅佐太子登上皇位,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换做旁人,在权衡利弊之后许是会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提议心动,但海瑶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一旦接受了这个令人心动的‘未来太傅夫人’的头衔,等到有朝一日被榨干了剩余价值,等待她的大抵就是悄无声息的在骆府的后院不甘心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吧。 缓缓的抬起眼,她又一次盯着那张很是具有迷惑性的俊颜看了许久,不由得背地里打了一个寒颤。 都说最毒妇人心,怎的当朝太傅竟教养出了这等比黑寡妇还要毒上几分的孙子。 替骆家感到可惜,海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我与骆公子不过见了三四面,如此谈婚论嫁是不是有些过于荒谬和贸然了?” “此事恕我不能即刻给公子一个答复,毕竟父母之命……” 骆弘信又岂能看不出她是在拖延时间,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在乎,依旧是那副悠然的做派:“那是自然,不过还望吴大小姐细细思量才是,而且骆某一向是没有太多的耐心的。” 此刻,这个在外人眼中清朗温润的少年,也终于露出了点点獠牙。 海瑶闻言同他对视了一眼,二人皆目光深沉,即便心头翻滚着的诸多情绪也都没有显现出来,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竟也有些分外相似。 这时,不远处小山坡上的凉亭内传来了不大真切的人声,海瑶趁机冲着骆弘信屈膝行礼后,带着春喜快步离开了。 一路上,她脑中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想法,却在看到凉亭中的景象后,都很好的收拢了起来。 彼时宋氏正抱着一个衣着华贵、满脑袋都是珠钗金簪的人,一边抹着泪一边还不停的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 等到海瑶回到了正静静立在凉亭内一角的赵氏身边时,这才终于看清了怀中之人的面容,正是那日自己独自乘坐着吴府的马车从小侧门入了司马府的吴谨珍。 眼前的吴谨珍身上穿着的是她一直都眼馋的名贵丝绸,头上戴的也是还未出阁时只能远观、价值非常的金银珠宝,里里外外的那些玩意儿的确单拎出来一件都能抵得上普通平头百姓一辈子的开销。 想来这位也算是得偿所愿,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富贵日子了。 只不过……海瑶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总觉得吴谨珍的脸色不大好看,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在瞟向她和赵氏这边的目光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行了行了,今儿也算是个好日子,大嫂还是快些松开珍姐儿,你们母女二人好好说会子话才是,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去。”赵氏许是实在受不了宋氏那没完没了的哭嚎,无奈甩着帕子开口劝说道。 “是了是了。”宋氏被这么一提醒,才勉强松开了手,接着便满眼欣喜的上下打量了身前的女儿一番:“快让娘好好瞧瞧……这簪子一瞧做工就是顶好的,上面镶嵌的南珠,这样大的珠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哩!” 说着,女人很是觉得扬眉吐气,看向赵氏的眼神中就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挑衅。 赵氏全程表情都是淡淡的,可以说完美的对这对母女的张扬做到了视而不见。 在她看来也只有这种一辈子窝在饶城的商妇才会对自家女儿做妾而感到沾沾自喜,如此姻缘,落在人家正儿八经的官太太眼中仅仅是个笑话。 但凡是有点眼界的人都知道‘宁为九品妻、不为三品妾’的道理,说好听点是人家的侧室,不好听的话不过就是高等下人,且一旦入了贱籍,不仅这辈子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还会连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没能得到赵氏和海瑶的欣羡,宋氏难免有些没滋没味儿,但还是很细心的询问了一番吴谨珍在司马府的种种。只是这会儿她的双眸好像已经被幻想中的荣华富贵给蒙了住,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那略显勉强的神色和有些飘忽不定的视线。 很快,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而吴谨珍在听到了自亭外忽然传来的一声微不可查的咳嗽后,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赵氏的眼底则是闪过一丝了然,身为妾侍自然有着难以言说的身不由已,于是便率先开了口:“大嫂,我瞧着今儿时辰也不算早了,你既已经见到了珍姐儿也应该放心了。司马三公子这样喜爱珍姐儿,她若是出来久了,恐怕三公子会不高兴的。” 听到这话,宋氏觉得很有道理,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舍,正欲开口叮嘱些什么。 不曾想吴谨珍却很快的收敛了方才的表情,随后笑吟吟的走到了海瑶的身前:“母亲和婶母倒也无需如此着急,既然已经来了,不若在这别院当中多转转,司马府的奇珍异宝可多着呢。” “至于大堂妹……今日恰好三公子也在这别院中举办了一场诗会,不少京中富贵人家的少爷和小姐都在,不如……” 看着面前那张憔悴中透出几分心虚的美人面,海瑶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一时间不大能够确定对方憋的又是什么屁。 第一百零二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8) “还是算了吧。”赵氏率先一步出言婉拒:“别院当中大多都是田地,又有劳什子可看的。还不如趁着天色尚早,快些赶回城中去。” 最近经历的太多,以致于女人的神经变得十分的敏感,心中的思量自然也要比之前复杂的多了。 可惜宋氏注定不能够理解,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如此也好,毕竟难得出城一次,要我说你也理应放瑶瑶出去见见世面,免得日后不好议亲。正好今日珍姐儿也在,还能替她引荐一番,过去之后好歹也能帮着照应一二。” 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倨傲,她一向以司马府公子的丈母娘自居,今儿也算是亲眼看到了女儿是如何的受宠,是以过去一段时间压抑着的高高在上便瞬间又冒了出来。 往日一直堵在心头的那股子恶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也跟着洋洋自得了起来,大学士之女又如何?如今不还是得靠她的珍姐儿提拔一番? 赵氏皱了皱眉,似乎不大赞同的正要再一次拒绝,却恰好接收到了海瑶的一个眼神。 接着迟疑了两秒,最终她也只能在宋氏的拉扯下,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凉亭,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附近的小路上。 “既然母亲和婶母都已经走了,那咱们不若也出发去那诗会之上吧?”吴谨珍收回了望向小路尽头的视线,有些迫不及待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迈开了脚下的步子。 然而在她走了两步后,却狐疑的转过了身,盯着原地不动的那道身影,面露不解:“大堂妹?” 海瑶像是没听到她的呼唤一般,最后干脆示意春喜擦了擦亭中的石椅,随后一屁股安稳的坐了上去。 吴谨珍抿了抿唇,努力维持着表情不想露出什么破绽的上前两步:“大堂妹,那诗会已经开始许久了,你要是再不过去,我也无能为力了呀!” “说来也很有意思,珍姨娘许是不知道方才大伯母之所以能见你一面,在八角楼内的时候到底是费了多少力气。”海瑶嘴边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眼神也并没有看向此时略有些焦急的吴谨珍,反而将脸侧了过去,像是在欣赏附近的好风景似的。 “司马夫人可说了,司马府的规矩极为严格,妾侍是不能够随便和娘家人相见的。结果珍堂姐这边又说,你一个妾侍竟然能出现主家举办的诗会上……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好了。” “还不是因为三公子格外喜欢我……”吴谨珍脸上有着被人戳穿的尴尬,却依旧试图挽回一些颜面。 “贵族有贵族的规矩,不是什么事就能用得宠就能够掩盖过去的,就算三公子破天荒的允了你前往诗会伺候,你又有什么脸面和本事能够在那些子少年和小姐面前说上话?”海瑶语气讥讽,缓缓抬眼看了过去。 “回头告诉司马扬一声,有些手段用烂了也就不稀奇了。” 话音落下,海瑶搭着春喜的手起了身,作势就要走。 可却在经过吴谨珍身边的时候,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扯住了衣袖,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对方的脸色愈发的不好了,原本就透出些青白面庞这会儿更是布满了恐惧和绝望:“大堂妹,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求求你,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只是一个诗会罢了,众目睽睽之下三公子又能把你如何?” 海瑶没说话,只是略微垂了眸,目光在拽住自己衣袖的那只略显瘦削的手上及对方的脸上来回。 不知道是不是被看的有些心底发虚,吴谨珍微微避开了的她的视线,只是嘴上依旧央求着:“今日算我这个做堂姐的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定会加倍的补偿给你!” “巧了,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之间有什么人情往来。”海瑶坚定而又缓慢的抽回了衣袖,头也不回的就准备走出这凉亭。 吴谨珍眼瞧着什么办法都没用,心下焦急,双膝一软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又硬又冷的岩石地面上:“大堂妹,你发发善心吧!咱们好歹算的上的亲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知是被这声哀嚎惊了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海瑶在快要走出凉亭的时候堪堪停了下来,再次望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珍姨娘这话从何说起,你眼下可是司马扬最为宠爱的妾侍,怎的竟把死啊死啊的挂在嘴边?” “……”吴谨珍闻言,只觉得有苦难言。 司马府的日子当然不像是她预想般的那样富贵又舒适,司马扬平日里甚至都懒得正眼看她,各种身体、精神上的羞辱更是不分昼夜,就算她一心讨好,对方也不曾心软过半分。 “司马扬他不是人!”吴谨珍双眼一闭,干脆说了实话,双手颤抖着将自己那宽大的衣袖挽起,露出了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猩红而又恐怖的伤痕:“大堂妹,我在司马府的每一天都似生活在阿鼻地狱里,我若是不能把你带到那诗会之上,三公子怕是会直接要了我的命啊!” 其实在进了司马府不久的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到了司马扬和海瑶二人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有什么私情,她多半是被海瑶给算计了。 但那会儿她还觉得无所谓,以为依靠着自身的美貌,总能让司马扬拜倒在石榴裙下。万万没想到,司马扬却是个性情残暴、喜怒无常的疯子,她身上的伤就没恢复过,拖着这样的身体,又如何能够迷惑男人呢? 隐蔽的藏起眼底迸射出的恨意,吴谨珍继续颤抖着:“大堂妹,救命之恩我定不会相望的。” 这会儿海瑶已经折了回来,正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细细打量着那一身的伤痕,微微蹙了蹙眉,声音里透出了些许的怜悯:“司马扬竟敢如此对你?那刚刚为何不同大伯母说出实情?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父亲母亲也不会坐视不管,定会想办法让你从司马府中脱离出来的!” 一边的春喜闻言细声细气的也开了口:“珍姨娘许是觉得出嫁了理该从夫,不想家丑外扬吧……”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海瑶不赞同的反驳:“这样吧,只要珍姨娘点头同意,我可以去同父亲母亲说。” 说话间,她略微蹲下了身,直直的盯着女人的眼睛看。 她可从未想过置人于死地,虽说在善缘寺那晚之前就曾给了吴谨珍无数次的机会,但刚刚这一见也知这人属实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只要其能够真心悔改,她倒是不会介意顺手拉上一把。 主仆二人这一唱一和,仿若在吴谨珍那所剩不多的自尊上疯狂的蹦迪,她知道对方既然说得出这话就做的到,便只能迅速的摇了摇头:“只要大堂妹答应去诗会,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慢吞吞的扬了扬眉,海瑶重新站直了身体,语气也染上了不大明显的讥诮:“你明知司马扬是个残暴之人,他想尽办法想让我过去诗会一定心怀不轨,结果你还要我主动过去送死?” 吴谨珍一哽,接着慌张的摇了摇头,竭力解释着:“司马扬也不会蠢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你如何的,更何况……更何况大堂妹一向聪慧,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反正就是不管怎样,这个诗会她都必须要去。 垂下眼皮掩住了眸子里的失望,海瑶不是没有料到吴谨珍会坑自己,只是未曾想这人在司马府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对待后,首先思量着的竟不是先脱离司马扬那个畜生,反而是打算用卖力做事来证明自己,妄图借此改变司马扬对她的看法,以在司马府站稳脚跟。 合着是那痴心妄想的富贵梦还没醒呢。 心下神奇,海瑶再次看向跪在凉亭正中央的那道人影的时候,难免有些唏嘘。 一个吴谨柔、一个吴谨珍,同一屋檐下出了两个大冤种恋爱脑的蠢货,多少是带着点巧合的。 “我是聪慧,但一向没有什么助人为乐的心思,所以诗会定是不会去的,珍姨娘有冲着我磕头的功夫,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讨得三公子开心吧。”言罢,海瑶任由身后之人再怎么呼唤,也都头也不回的带着春喜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开玩笑,明知道司马扬不怀好意还硬着头皮往上冲,这不叫厉害,而是不知轻重。 至于吴谨珍会落个什么下场,她又不是圣母光辉照大地,经过的苍蝇都要救下来。 脚下路都是自己选的,那么后果理应自己承受才是。 她顺着赵氏和宋氏之前离开的小路,在周围转了好大一圈,终于在一个湖边寻到了二人。 宋氏对于她没有‘赏脸’前去那个诗会,自然有着诸多的不满和抱怨,但因着赵氏和海瑶刻意的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她也别无他法,只能跟在她们的身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了马车旁。 等到三人回到了吴府,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白日里的有惊无险让赵氏此刻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的疲惫,在谢绝了宋氏前去福园给老太太请安的邀约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着实是没什么精神头再去福园听对方的吹嘘了。 另一边的海瑶在将赵氏送到青松院后,在回琉璃院的路上也不由得开始在心中盘算着。 当下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日子实在是不大爽快,都说手里有粮、心头不慌,是时候该为之后要走的路再做一番谋划了。 几息过后,她从沉思的状态中剥离,已然有了些想法,下意识的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第一百零三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49) 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了举国同庆的万寿节,这些时日大街上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 如香坊二楼。 海瑶静坐在窗前的桌边,手里正举着一个紫砂茶壶,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远处的地面上则是放置有一个体积不算小的、造型很是精美的鎏金香炉,从中飘出的袅袅青烟直将她的侧颜都模糊了几分。 路承恩一上到二楼,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海瑶将已经斟好的其中一杯茶朝着自己正对面的方向推了推,旋即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微笑:“路将军。” “吴大小姐。”路承恩轻车熟路的行至了桌子的另一边,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接着拱了拱手:“之前的五十套精钢铠甲和武器已经收到了,我替手下的将士们多谢小姐的慷慨。” “路将军言重了,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谈不上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海瑶微微颔首算作回礼:“将军可以尝尝这茶,雨后最新的龙井,快马加鞭送至京城的,甚至都能闻得到山林间的味道。” “对了,上次一别,因着家中有事,也没来得及同湘湘小姐道声谢,便给她准备了一些新鲜的玩意儿,稍后还得麻烦路将军帮忙带回去了。” 路承恩仰头将那紫砂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闻言一挑眉,似笑非笑:“一个入宫的机会换五十套铠甲,怎么算都是我占便宜了,吴大小姐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我只是有些好奇,今儿吴大小姐叫我过来应该不止是品茶的吧?毕竟我是个粗人,注定会扫了小姐的兴。” “路将军快人快语,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想将这精钢的炼制方法交予将军,连带着槟城的那个铁匠手艺人和那间铺子。”海瑶说话间,又给对方的茶杯斟满了清亮的茶水。 未曾想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正欲拿起茶杯再次一饮而尽的路承恩却顿时动作一滞。 那副在战场上七进七出都不曾有过半分表情的帅气脸庞,这会儿也满是愕然。 他承认,自从那五十副铠甲和武器到手之后,心里那股子一探究竟的欲望就更如初春的杂草般疯狂生长。甚至在今日来这如香坊之前他也千百遍的在脑子里过着说辞,也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没有眼前的这一种。 见男人面沉如水,没什么反应,海瑶也不急,更不怕他不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唯有一个请求还望路将军答应,善待那位铁匠,他是个死心眼的,如若没了那间铺子,今后的生活怕是都成问题。” 将一切上交给朝廷,她并不后悔,但也得为铁匠铺里的人做好打算,这样才来的心安。 “吴大小姐可真的考虑清楚了?”路承恩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右手手指则是在无意识的磨搓着手中的紫砂茶杯:“其实你大可以让吴大人将炼制精钢的方法献给圣上,足矣保吴府几十年的富贵荣华了。” “富贵荣华?也得有那个本事守得住。”海瑶浅笑着摇了摇头:“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个道理路将军理应比我更懂,以我父亲眼下在朝中自身都难保的形势来看,他在献出此法之后,当真能活到第二天的天明吗?” 对此,路承恩面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心下了然。 皇子之争在朝中的无一人能够幸免,像是吴修远这种能够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更是各位皇子争夺的重中之重。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这些皇子的心狠手辣倒是如出一辙。 近两年,朝中偶有大臣死的不明不白,就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朝中人人自危不说,为求自保,大部分人早早的就选择了自己将来辅佐的对象,闹的那叫一个乌烟瘴气。诸如吴修远此类还坚守的中立一派已然没剩下几个了,他若是在此当口贸然献上精钢炼制之法,进而提升了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分量,必将成为各种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要还是坚持中立的态度,那自然很难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吴大小姐就不怕我独揽功劳,亦或者一命呜呼?”路承恩放下了茶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问道。 “在听说这件事后,路将军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同我打趣,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海瑶抬起眼,浑然不惧的同其对视着:“您可是本朝唯一的战神,不管将来是谁能够登上龙椅,都需要将军您帮着开拓疆土,驱赶蛮人,守卫一方安宁的。” “至于独揽功劳,我本也没想着要在圣上跟前露脸,那些封赏我也并不在意,真正想要的不过就是将军的一个承诺罢了。” 话说到这,路承恩颇为兴致盎然:“什么承诺?” “不瞒路将军,最近这段时间吴府内外的确发生了许多事,父亲在朝中是焦头烂额,府内也称不上有多清净。”海瑶轻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日后若真是有难,只盼着将军拉我一把,仅此而已。” 这个承诺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一个朝廷新贵将军足够在重要时刻保下她、乃至吴府上下的性命了。 对于海瑶招惹了骆家那个小少年及司马府的人,个中情况路承恩略知一二,于是便有了短暂的沉默和思量。 脑中的思绪翻滚,他稍稍抬眼观察了一番对面的少女,对方在给出了自己的诉求后,便低眉敛目的专注着鼓捣着茶台上的那些小东西,似乎最终的结果早就在她心中尘埃落定了。 的确,路承恩是无法拒绝这等诱惑的,精钢的炼制之法一旦得以推广,那么不仅能够让本国在强兵之道上领先周边各国十几年,更是挽救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将士们的伤亡将会大大削减,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海瑶精明归精明,她却更坦然,这样复杂而又理所应当的性格落在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愈发显得难得了些。 “如此,我便占了吴大小姐的这个便宜,小姐所求的我应了,也替那些将士们先行谢过小姐。”过了好半晌,路承恩终于有了动静,表情很是郑重。 海瑶这才露出了一抹灿然的笑,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多谢路将军。” 两个名贵的紫砂茶杯轻轻的碰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个人似乎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 自那日在如香坊同路承恩见过面后,海瑶就恢复了原本的低调,一直窝在吴府当中不曾出门。 外面春去秋来,就在府内树木上的树叶都开始变成了金黄色的时候,时间也悄然来到了由开国先祖亲自定下的万寿节。 当天天还未亮,海瑶便被春喜从被窝里拽了起来,接着便是洗脸梳头,换上了最为繁琐华贵的衣裳,最后哈欠连天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按照往年的规矩,六品及以上的京官和家眷是可以在万寿节当天入宫的,皇帝会在万寿殿设宴。这个机会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大日子,毕竟除却那些一品二品的官员家眷外,甚少有人能正儿八经的给皇帝和皇后请上一次安。 当吴府的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宫门的方向驶去的时候,主街上早就有百姓们进进出出了,众人在万寿节当天皆是满脸的喜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达着对天子的敬意。 昏昏欲睡中,海瑶耳边听到的是车外传来的连绵不绝的鞭炮声,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的硫磺的味道,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气短。 很快,马车就在外宫门处停了下来。 在由丫鬟搀扶这下了马车后,海瑶看着眼前那条和之前一样幽深而又逼仄的长长的入宫路,勉强压下了胸前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缓步的跟在了吴修远和赵氏的身后。 距离上次在别院见到骆弘信,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对方越是没动静,她就越觉得不安宁。 看来路承恩应该是还未呈上那炼制精钢之法,不然骆弘信知道算盘落空,应该瞬间发疯才对。 晃晃悠悠的入了内宫门,一路上海瑶都在神游天外,直至前方传来了一阵寒暄声才唤回了她的思绪,定睛一看对方应该是同样在万寿殿外候着的朝臣家眷,彼时那名贵夫人正亲昵的拉着赵氏的手与之说这话儿。 而吴修远早就不知所踪,据说朝臣们在宴会开始之前要对皇帝进行统一的叩拜,估计是去做准备了。 海瑶随着赵氏应付了一圈女眷们,等时间来到了午时,她终于能够拖着站的略有些酸软的腿,进入到万寿殿内了。 好在如今已经是秋日,太阳虽然依旧毒辣,天气却是凉爽的,免去了长时间行走在外的一身粘腻。 等到进入了万寿殿,海瑶这才发现各府的爷们儿早就依照品级在各自的长桌后坐定,女眷们便也都按着规矩依次落座在了自家男人的后面。 偌大的宫殿,很快就不复最初的空荡了。 过了大概又有小半个时辰,伴随着太监那一声尖锐而又刺耳的‘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整个殿中的那么多人全都呼啦啦的起了身,纷纷走到的桌前跪倒了一大片,最终高呼着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千岁。 海瑶夹杂在这些人当中规矩的伏着身,微微抬眼看向了正前方。 “众卿平身。” 威严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谢恩声更是此起彼伏。 在虚扶着身边的赵氏起了身后,海瑶正打算回到桌前,却忽然皱了皱眉,狐疑的扭头望向了殿中的某一处。 就见骆弘信正面目含笑的立在骆太傅的身边,遥遥的冲着她点了点头。 嘴角抽了抽,海瑶甚至都懒得继续去维持表面的平和,径直转过了身。 至此,万寿节的宴会也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百零四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0) 海瑶在随着赵氏一起回到座位上后,抽空打量了一番前方龙椅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对方长着一张微长的脸,周身的气势不怒自威。 凌厉的剑眉下是一双囧囧有神的鹰目,即便是脸色不如年轻人看起来红润,却怎么都不像命不久矣的模样。 一时间,海瑶不禁有些怀疑,不大明白那几个皇子眼下斗的风生水起的是因为点什么。瞧着皇帝的精神头,最终不管是谁坐稳了储君的位子,没有个二三十年怕是很难得偿所愿啊! 好在这皇帝并不爱长篇大论的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只简单的讲了了两句场面话后,便从万寿殿的四面八方忽然涌进来了很多的宫女。这些宫女手中皆捧着新鲜的瓜果,在将果盘依次摆在桌面上后,就又都迅速的离去了。 接下来就是由宫中的歌舞伎及乐师等,分别献上一些寓意吉祥的节目,殿中丝竹声声入耳,在这娱乐活动过于匮乏的朝代里,也算的上是一场视听盛宴了。 稍微捡了一些面前摆放着的果子填了填有些饥肠辘辘的肚子,海瑶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眼瞧着时辰还早,外面的天色依旧是大亮的,距离晚宴正式开始怕是还有的熬。 等到接连的歌舞表演终于结束,便又有装扮妥当的戏班子走了进来,咿咿呀呀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殿中形成了环绕声,倒是让她那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两分。 就这么强撑着,终于熬到了周边各个附属小国使臣进殿觐见的环节,对于那些身着不同于本朝服饰、眉眼之间也明显不同于中原人长相的各国使臣,海瑶终于提起了点兴趣。 为恭贺万寿节,也是为了向皇帝表忠心,使臣们纷纷争先恐后的献上了各自国家最为珍贵的宝物,一时间场面称得上是热闹非常。 什么万年红珊瑚,什么深海月光夜明珠,什么见都没见过的狮身鹰面异兽,什么美艳动人的西域美人…… 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拖着下巴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大殿正中央这会儿正盈盈跪拜了一地的异域美人舞姬,海瑶一边在心底感慨:这种万人之上、坐拥天下的感觉又怎么会不让人觉得迷醉?是以那些皇子你争我抢的也的确是情有可原。 终于,在接待过这些附属国的使臣后,万寿殿内再一次恢复了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也算是侧面让那些使臣见识一下强国的风采。 和刚刚不同的是,很快就又有另一批宫女低垂着头入了大殿,为所有人呈上了上好的酒水和丰盛的菜肴。整整过了大几个时辰,结果在外面天色都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这场举国狂欢竟才刚刚进入正题。 在大臣和家眷们共同起身举杯再次高呼万岁后,不知是不是人均两杯酒下肚的原因,殿中一直拘束的氛围终于活络了不少,海瑶也偶尔能够听到周围传来的隐约的闲聊声了。 “吴夫人,您府上的大小姐可曾议过亲了?” 一旁突如其来的询问声,让她微微扬眉侧脸看了过去,说话的原是相邻那位大人家中的嫡妻。能与赵氏坐在一处的说明这家男人的官职同吴修远不相上下,交谈的时候自然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赵氏闻言更是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银筷,接着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淡笑着摇了摇头:“尚未,原是想着多留在身边两年的。” “我瞧着今日到场的许多儿郎都精神的很,吴夫人不妨多看看,总有能入得了眼的。”这位夫人长着一张圆脸,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面上多少带点喜庆。 “是……”赵氏点头应了。 圆脸夫人许是看出了她兴致不高,随后又想到了吴府前段时间似乎是刚没了一个女儿,表情顿时有些讪讪,识趣的转移了话题:“皇后娘娘这幅头面据说是宫内十几名最优秀的匠人,不分昼夜的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才赶制出来的,光是上面镶嵌的那颗珠子,就价值万金不止哩!” 这时,斜后方坐着的一位双颊有些瘦削的夫人也颇感兴趣的加入了闲谈之中:“可不是吗?那珠子据说是牺牲了好多渔民才在深海中打捞上来的龙珠,满天下只有两颗!一颗在太后的宫中,另一颗就在皇后的脑袋上了。” “若是仔细瞧,这龙珠在烛火下还会折射出淡淡的蓝光呢!” 赵氏依着对方的话语,跟着那圆脸夫人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番,口中也是啧啧称奇:“当真!到底是皇后,怕只有这一国之母的气度才能衬得上这颗稀世珍宝了。” “那是自然,要是没点子气度……”圆脸夫人话说到一半,便适时的收住了嘴,转而说起了别的:“但在我看来,当家夫人还是得心狠一些才成,不然府中弄出那么多个庶子庶女,没来由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这番言语无疑是在影射如今的后宫,皇帝在子嗣上一直颇为兴旺,光是皇子眼下就有十余个。很显然,这场背地里的皇家之争,落入他人眼中也只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精瘦的夫人听到这话更是会意一笑:“咱们这到底小门小户,宫中娘娘们的娘家又哪个是好惹的?” “也是了。”圆脸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后宫之中各大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的清的。沉默了两秒,她像是忽然响起了什么,微微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我可是听说了一件事。” “据说前些日子,有个御前伺候的宫女心大了些,妄图爬龙床,结果被皇后娘娘发现了,直接乱棍打死用席子一卷扔去了乱葬岗了!” “这……”精瘦夫人有些惊讶的瞪了瞪眼,然后语气讥讽:“莫不是那些民间话本看多了?真当自己一笑倾人国,能勾的这普天之下的男人都失了魂呢?” 男人自古都是精明的物种,更别提稳坐龙椅的那一个了,他今天宠谁不宠谁那都是心中早有思量的,后宫嫔妃也不过是帝王用来平衡前朝的工具罢了。 帝王的确是有宠幸任何人的权利,但也不会愚蠢到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下人随随便便的爬了床。世界的本来面目一直都是残酷的,又哪里会有那样多一路逆袭的可能呢? 这边两位夫人说的热闹,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赵氏那险些控制不住的错愕神情。 “母亲应是吃酒吃多了,女儿陪您出去透透气,可好?”海瑶看准时机轻轻握住了女人的手,柔声询问着。 赵氏回过神,迅速的和那两个夫人告了一声罪,接着便倚着海瑶,大跨步的从万寿殿的偏门逃离到了外面。 秋日的深夜,天气已经带了些凉意,猝不及防的被冷风迎头吹了个正着,赵氏只觉得遍体生凉,忍不住用力的攥住了自家女儿的手。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却十分有默契的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毕竟行走在外,又是人多眼杂的皇宫里,万事都需要小心再小心。 但她们心知肚明,前些日子被皇后乱棍打死的那个宫女,极有可能就是吴谨柔。 一般来说,御前伺候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恨不得祖宗八辈都给你挖出来。且能够近皇帝身的宫女大多也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后代,为的就是避免不干净的人脏了皇帝的龙体,要真是被宠幸了大多封个答应什么的也算是给个脸面。 这样乱棍打死的实在是不多见,多半是被皇帝或者皇后察觉了身世不大清楚。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赵氏强迫自己慢慢的恢复了冷静:“出来过久会惹人怀疑,咱们还是早些返回殿中去吧!” 海瑶低低的应了一声,将人送到了大殿的偏门前,顺势叮嘱丫鬟:“照顾好夫人。” 随后又看向了赵氏:“母亲,方才那果子酒我不小心喝的多了些,等到酒意散了我便回去。” 赵氏不疑有他,亦或者是被刚刚的消息震得三魂七魄还没能彻底归位,是以只扔下了一句‘万事小心’便在丫鬟的陪同下入了那偏门。 夜凉如水,海瑶则是带着春喜回了廊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造型独特、上面刻有‘路’字的狼牙令牌,递给了春喜,复又伏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什么。 小姑娘的机灵的很,将令牌妥帖的收了起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后转眼身影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中。 又过了大概几息的功夫,海瑶正欲转身回去殿中,可没有想到一个回头,正巧瞄到了不远处一道正立在廊下的身影。 眼皮一跳,她呼吸一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吴大小姐。”骆弘信并未走近,只是遥遥的行了一礼,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不知骆某那日的提议,吴大小姐考虑的如何了?” 海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忽然问了一句:“吴谨柔的死,可是骆公子的手笔?” 闻言,骆弘信的动作顿了顿,缓缓地抬了头。 那张异常好看的脸此时有半边隐藏在阴影之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第一百零五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1) “吴大小姐这话我听不太懂,吴谨柔乃是你们吴府府上的嫡亲二小姐,前段时间不是早亡了吗?”骆弘信说话间,微微上前两步,从原本那处有些阴暗的廊下走了出来,俊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或者吴大小姐指的其实是……前两日被皇后处置了的,那个叫巧燕的宫女。” 算是得到了肯定答复的海瑶一脸了然,她早就料到吴谨柔最终的结局不会太好,却也未曾想只几天的功夫,前些日子还在御花园里活蹦乱跳的人竟真的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她为了骆公子用尽了心机和谋算,如今公子这副模样,未免有些冷血了些。”她又一次对面前男人的心机深沉有了全新的认知。 旁人就算随便养的一条猫猫狗狗断了气,那也是要伤心两日的,结果吴谨柔那样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对方的口中反倒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这件事说来还是怪她自己。”骆弘信并不在意,眉眼间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我把她费尽心力的送到了御前,也是有大用处的,谁知她却没有一点的耐心,按捺不住的私自招惹了圣上,落得如此下场难道还要怪我不出手相救吗?” 说白了,吴谨柔一旦失了吴府小姐的身份,基本上就是一文不值了。 少女许是也察觉到了骆弘信的轻慢,明白了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后,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这样的情况下,为了重新夺回骆弘信的重视,似乎也只有冒险一搏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只可惜,以宫女的身份爬了龙床,注定是死路一条。 而对于一个再没有什么价值的‘宫女’,骆弘信又岂会浪费心力去将其救下? “更何况,骆某即将与吴大小姐结为秦晋之好,那个爬床的宫女也算是你心头的一根刺,我又怎会让这种人影响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呢?”骆弘信此言一出,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威胁。 海瑶不由得又一次在心底默默感慨,一副好的皮囊当真称得上是无往不利的利器,旁人说出这等轻佻的话来怕是会被骂登徒子,偏这话从这位年轻的男子口中说出,恶心程度硬是直接砍半了。 面对对方如此笃定的话语,她最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扬了扬眉,接着十分随便且敷衍的福了福身,转身就走向了万寿殿的侧门,回到了气氛依旧热闹的殿中。 没过多久,消失了半天的春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惹眼的悄悄的站到了海瑶的身后。 “姑娘,奴婢依着您的意思,拿着那块令牌送到了正守在内宫门的那个王姓侍卫的手上,也托他把话儿带给路将军了。”春喜嘴唇微动,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那块狼牙令牌正式前些日子她与路承恩在如香坊见面的时候,男人为表诚意留下的。她若是遇到什么急事,便可以拿着这令牌到宫内宫外的很多个地方寻人,之后手下令牌之人自会有办法找到路承恩。 从军这么多年,跟过路承恩的部下说是遍布京中各处也不为过,单说刚刚春喜去寻的这位能够驻守内宫门的王姓侍卫,那也算的上是整日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转悠的人,脸面自然要比一般的侍卫大上许多。 海瑶闻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便专注于填饱肚子,直到大殿中央的歌舞表演终于再一次停了下来,接着便是各位皇子和朝中的几位王爷、国公及肱股之臣依次给皇帝献上最为诚挚的祝愿。 殿中开始回荡着中气十足的七彩马屁声,人群中的海瑶还时不时的吧唧一下嘴,要么说能在皇帝跟前得脸的大官修养就是不一样,恭维起人来都是这么的不着痕迹、清新脱俗。 在几个不大耳熟的官员恭贺完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后,人群中一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者缓缓地站起了身。 老者身着深蓝色朝服,身型虽有些佝偻,但那双灰白长眉下的眼却仍然偶有骇人的精光一闪而过。 只见老者行至大殿前方,冲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撩袍就要跪,嘴里还沉声道:“微臣恭祝皇上……” “太傅,不必多礼,你的心意朕最清楚。”龙椅上的皇帝慈眉善目,忙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扶了一下,借此彰显自己对这位三朝老臣的尊敬与看重。 一边的太监也十分的有眼色,迅速上前恭敬的将半跪的老者搀扶了起来。 “谢皇上恩典。”虽不用跪,但骆太傅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拱手礼,礼数上没得挑剔。 皇帝满意的颔首,视线扫过骆家上下所在的方向,忽然视线稍作停顿,旋即微微扬起了下巴:“那个少年郎可就是太傅整日里挂在嘴上的好孙儿?比之上次朕见到的时候,似乎又长高了些。” 当然这话只是随便客气,上回他见到骆弘信都不知是多久以前了,怎么可能有太深的印象。 而且骆弘信未曾参加过秋闱,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常年跟在太子身后为其出谋划策,就算是明满京城的翩翩才子,也并不能在皇帝的脑海里留下什么难以忘怀的痕迹。 “的确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子。”骆太傅笑眯眯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侧过身去冲着骆弘信招了招手,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骄傲:“信儿,还不快上前来给圣上问安?” 到底是辅佐了三位皇帝的老臣,在这种场面下依然能够谈笑风生,随意的就像是当下只有他们君臣二人一般。 骆弘信也不怯场,站起身走了过来,脊背挺直、姿态端正的跪了下,朗声问了声安。 那淡雅的声线在殿中绕梁不绝,配上少年的仙人之姿,更是直接让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直接微红了脸颊。 “免礼平身。”皇帝颇为感兴趣的一边打量着骆弘信,一边无意识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朕常听太傅提起你,听说前段时间南方旱灾,太傅献上的赈灾十则,其中有几则竟是你的主意?” 骆弘信听到这话,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 一旁的骆太傅则是开口回应:“能替圣上分忧,我骆家上下自然都是义不容辞的。” “好,好,好。”皇帝十分满意的笑了笑,接着大手一挥:“那赈灾十则效果显着,骆家小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出来就是。” 骆太傅也跟着撺掇:“今日早些时候,圣上收到了南方官员来报,灾情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控制。趁着圣上高兴,你想要什么还不趁今日这个机会,说上一说?” 下方众人听到这,更是纷纷露出的艳羡的表情。 这就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影响力,一般人家就算有这等能力,光是怎么将计策献给皇帝,就足以难倒一大批的人了。 当骆太傅话音落下,骆弘信便再次跪了下去,动作间目光状似无意般的扫过了海瑶此时所在的方向。 那双满是野心的眸子里所透出的志在必得,海瑶看的分明。 很快,对方就收回了视线,可仅仅是如此简单的一瞥,就让这一侧的许多小姐都脸红心跳,莫名的羞涩了起来。 “草民唯有一愿……”骆弘信利落的磕了一个头,说话间嘴角缓缓翘起,只一句话过后,他便能将槟城的那间能够打造出精钢的铁匠铺子收入囊中了。 精钢的制造之法不仅能够加重太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长远看来更是能够拢住一大堆武将的心,到时候其余几位皇子还拿什么和太子一脉比? 想着,骆弘信的神情愈发沉稳了几分,嘴巴一开一合:“唯愿……” 忽然,从大殿正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臣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下一秒,路承恩身着官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见他目不斜视的大跨步着走到了骆家爷孙两个的身边,笑着跪下磕了个头:“见过皇上,见过娘娘。” 男人一出现,皇帝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脸上的笑容瞧着也要比之刚刚多了两分真心实意,看向下方的眼神愈显柔和:“既是知晓自己晚了,待会儿可得先罚上三壶酒才行。” “圣上有命,臣岂敢不从。”路承恩起了身,讨饶似的拱了拱手:“只是这三壶酒未免太多了些,臣势必要醉上三天三夜了。” “这样大的日子,老臣倒是好奇,这路将军是有什么要事在身才耽搁了?”几步开外的骆太傅捻着白胡子微笑的问道,面上的表情隐约带着滴滴点点的不悦。 毕竟自家孙子的好事被这样一个愣头青的到来贸然打断了,换做谁都会心有不甘。 “哟,骆太傅。”路承恩探头探脑的瞄了两眼一旁依旧跪在那里的骆弘信,语气很是玩味:“这位就是骆公子吧?怎么还跪着呢?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好事?” 说起来他比骆弘信年长不了几岁,可要是不看以后只看现在,二人在皇帝眼中的重量那是天差地别的。 一个是能够替他守住边疆、不让外敌来犯的小将军,另一个是见天儿跟在太子屁股后面的富贵人家公子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骆太傅听到这问话一哽,真要是如实回答总觉得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 多亏了一边的太监机灵,绘声绘色的将方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路承恩在听完之后剑眉一扬:“原来圣上很是赞赏的赈灾十则竟是骆公子的手笔,不过提起这件事,那微臣也得替自己讨个赏了,圣上可别厚此薄彼。” 皇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很是宠溺的摇了摇头:“的确,路爱卿今早献上的精钢炼制之法居功甚伟,乃是能够造福万千子民的良策!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罢!” 轰! 精钢炼制之法这几个字落到骆弘信的耳中,犹如高空一道炸雷,让他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道身影。 “臣想跟圣上讨一道圣旨,臣一直心悦吴大学士府上的嫡出大小姐,还望圣上成全!”路承恩扬声道。 话音未落,便引来了大殿中众人的议论纷纷,更是直接令一直跪在那里的骆弘信全身僵硬,但他却仍要努力维持着体面,不能让别人瞧出任何异常去。 看着未免心酸又可笑。 而一直安静坐在后排,犹如一只鹌鹑的海瑶此时正顶着大家伙好奇望过来的目光,扶额无语。 怎么说呢,路承恩这样解决问题的手段真的是…… 诡异中又透着几分合理。 第一百零六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2) “哦?”皇帝此时还真来了点兴致,略微坐直了身体,一双眼都亮了起来。 他复又抬起眼皮看向了下方的右手边,冲着此时离着他很近的一名中年男子开了口:“那朕岂不是要先恭喜路国公了?前些日子你可还在朕面前抱怨承恩老大不小了身边却连个人都没有,今天这厮就跑来跟我请旨了!” 那个被称作路国公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蓄着山羊胡子,面上给人一副文雅的错觉,但却依旧能够透过身上那名贵的布料瞧到内里健壮的身型。 好歹年轻的时候也是和皇帝马背上过命的交情,和旁边那起子文官比起来,一双虎目透着的全是精光。 路国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并无多少喜意,而是站起身来冲着上方拱了拱手:“圣上,只管当这小子说了胡话,当不得真。” 言罢,男人看向了路承恩,眉头一皱:“逆子,竟胆敢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还不快跪下谢罪!” 殿中的其余人皆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路国公显然是对这门亲事不大满意。虽然路承恩并不是未来的小国公爷,但是好歹国公府的门第在那里,他自己又是个年少有为的将军,配什么家世的小姐配不得? 三品的大学士,外人听着许是足够可以,可在京中这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到十来个京官的地界儿,国公府有这种门第的亲家,还真是算不得太过荣光。 不过路家父子一向不和也不算什么秘密,是以这会儿就连皇帝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时不时的还会和身边的皇后交换上一个眼神。 “国公爷真是越老越糊涂,谁人不知圣上一向最不喜满嘴谎话之人,身为臣子的我又怎敢胡说?”路承恩干脆也回身跪了下去,冲着龙椅的方向不卑不亢的继续道:“圣上,此次出征之前您不还催促微臣快些给将军府找个当家主母吗?圣上亲口答应的事,可不是在诓微臣吧?” 将军府三个字一出,原本还欲说些什么的路国公直接哽了住,险些咬碎了一口后槽牙。 他心知路承恩这是在警告他,若是执意继续插手这件事,对方真的做的出当众与国公府划清界限这种事来。于是为了自己看重了大半辈子的脸面,他也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却不敢再多说半句。 谁的种谁了解,表面上路承恩是当朝年纪最小、最会为皇帝分忧的将军,但这幅受万人敬仰的躯壳中到底藏着一个多么混不吝的灵魂,路国公是最清楚不过了。 真要是在这万寿殿中闹了起来,恐为皇帝所不喜,国公府是一定不能冒这个风险的。 这边路国公熄了火,那边皇帝听着路承恩的话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摇头笑骂:“你这猢狲,朕何时诓过你?你此番立了大功,不仅为朕击退了来犯之敌,又献上了精钢炼制之法,一道赐婚的圣旨,朕又岂会小气?” “不过……”皇帝说着,将目光放了远了一些:“吴爱卿可在?” 这一声,直接把被路承恩要求娶自家闺女这个消息砸懵了的吴修远喊得回了神,急忙起身行至了桌前,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微臣在!” 赵氏见状,顾不得脑子里翻滚着的愕然情绪,直接拉着海瑶紧跟着伏身跪到了吴修远的身后。 皇帝的视线着重在海瑶的身上打量了一圈,随即和颜悦色的出了声:“吴爱卿不必紧张,这婚姻一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朕虽已经答应了路将军,但也得尊重吴爱卿的意思。” 吴修远闻言讪笑了两声,仗着胆子微微抬了抬头,入目的就是前方的那道身姿挺拔的身影。 彼时路承恩刚刚依着皇帝的意思起了身,见他望了过来,思来想去,为表善意,最终还是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只是不知因为身上的煞气太浓了,还是别的什么,在二人对视的功夫,吴修远就好似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迅速的收回了目光。 而用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一切的海瑶则是莫名的想要发笑。 果然,下一秒,吴修远重新低了头:“微臣谢主隆恩!” 这样干脆又肯定的答复,并没有让其他人露出什么鄙夷的神情,这会儿若他不应,才会惊掉一地的眼珠子。不会真以为皇帝的问询是在征求意见吧?胆敢拒绝皇帝的赐婚那才叫给脸不要脸。 海瑶眨了眨眼,心里没有一点真实感。 在场的这么多人,甚至没谁想起来问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果然封建社会的女子大多悲哀,就仿若是一个摆在那里好看的物件儿,虽名贵却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好在眼前的场景她早就有所预料,毕竟骆弘信乃是整个骆家也不是吃素的,路承恩势必要想些出其不意的法子才能从骆家的手下护她周全。 只是略有些吃惊罢了,海瑶也是未曾想到,这位路小将军当真舍得用自身的婚事来完成之前的承诺,看来这精钢炼制之法果然独具威势,无怪乎一个两个的全都虎视眈眈。 “如此甚好。”皇帝满意的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 一旁的老太监则十分有眼色的、尖声细气的喊道:“吴大人这是等什么呢?还不快些带着吴大小姐上前?” 吴修远这才回了神,自是忙不迭的带着赵氏以及海瑶去了大殿的最前方,接着依旧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并小声的告知了老太监自家女儿的名讳。 路承恩干脆一撩袍子直接跪在了海瑶身侧不远之处,此举倒是惹来了不少贵女略显艳羡的目光。 然后御前伺候的人便很有眼色的奉上了文房四宝,皇帝大臂一挥,随着玉玺重重的盖在了那张绢布制成的圣旨上,一切瞬间尘埃落定。 “兹闻吴大学士之女海瑶贤淑敦厚……今路将军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许择吉日完婚,钦此!”老太监掐着嗓子读完了圣旨,躬身到了路承恩跟前:“咱家恭喜路小将军得偿所愿了,将军接旨吧?” “臣接旨!” “微臣接旨!” 就在路承恩叩首谢恩的功夫,吴修远也带着赵氏和海瑶磕了头,随即又在太监的搀扶下起了身。 皇帝看着下方那对分别而立的璧人,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他这两年身子骨愈发的有些破败了,而在垂暮之年横加猜忌似乎称得上是上位者的通病。 强强联合显然是他所不愿看到的,所以像是路承恩这种手握兵权的武将主动要和对立言官家中之女联姻,且这位言官官职并不算显赫的做法,便十分合他的心意。 终于在这时,皇帝好像才再次注意到一直跪在角落里的骆弘信,不由得有些歉意:“对了,骆家小子到底喜欢什么赏赐,要像路将军那样大声说出来朕才开心。” 骆弘信稍稍垂眸,掩去了眼底泛起的红血丝,过了最开始的震惊,眼下他早已收敛了外放的情绪,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无波:“草民唯愿我大昌国国运昌盛,圣上龙体康泰,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番话成功哄得皇帝喜笑颜开,转眼就赏了不少的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两个刚刚由小国使臣送上的异域舞姬,直叫旁人看红了眼。 骆弘信面上自是千恩万谢暂且不提,在今夜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吴修远的桌前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与他交好的大臣们纷纷端着酒杯前来恭贺,等到几杯黄汤下了肚,男人很快就有些头脑混沌了。 赵氏此时同样被那些表面祝贺、实则打探消息的夫人们圈在了中间,苦了她自己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还要强打起精神滴水不漏的应付着这起子不怀好意的。 在周边这两堵密不透风的人墙中间,海瑶兀自缩在椅子上,隐约瞧见了远处的路承恩,境遇似乎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至于骆弘信……在得了赏赐之后,很快就不知所踪了。 人群中的男人似是有所察觉,二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空中短暂的交汇了一下。 隐晦的点了一下头算作感谢,海瑶便迅速的移开了视线,而万寿殿的热闹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夜半时分。 等到候在宫门外的吴府小厮从两个小太监那里接过了醉醺醺的吴修远,赵氏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挥着帕子吩咐着下人赶紧将人抬上了马车。 当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城中主路上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已然是三更天了。 在替醉酒中的吴修远擦去了额间渗出的薄汗后,赵氏终于扭过了身子,一双眉头皱的死紧:“瑶儿,你何时见过路家的那位煞星?他怎的会盯上了你?” 吴修远是文官,受了丈夫的熏陶和影响,赵氏看人自是有着一套标准的。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路承恩没有一处符合这夫妻二人对未来女婿的期待,就算国公府门第高,路承恩本人能力也出众,赵氏这会儿还是难受的不行。 女人一直都想替女儿招一个能够拿捏的良人,万没有想到选来选去竟落在了这位路阎王的手中。 “之前随着珍堂姐和……去郊外明湖的时候,远远见过一次。”海瑶含糊的回了一句。 得到回应的赵氏沉默良久,最终也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武将不比文官,娘是怕你受欺负,好在是圣上亲口指的婚……” “这位路小将军在外是有御赐的府邸的,只待你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府主母,至于国公府那趟浑水,你只记得离得远远的……” 句句叮咛里都是一片赤裸的慈母之心,海瑶一一认真应了。 瞧着她如此乖巧,赵氏更觉的心酸,侧过脸去用帕子轻拭眼角:“本想着多留你两年,到底是天不遂人愿。” 海瑶垂眸默然。 接下来的几日,吴修远和赵氏开始逐渐接受现实,这边赵氏在府中替她张罗准备着嫁妆,那边吴修远在朝中却发现了这门亲事带来的意外之喜。 太子一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忌着路承恩,竟然罕见的暂时收起了爪牙,对他不再处处强逼,倒是难得的让他喘了一口气。 值得一提的是,在万寿节结束没两天,路承恩就亲自登门纳了采,并和吴修远商议着将他与海瑶二人的八字正式递到了钦天监。 因着是皇帝赐婚,所以一切步骤都交由了宫中操办,这也算是皇帝给路承恩脸面,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尊荣。 纳采当天,按照规矩海瑶只能乖乖守在琉璃院,是以并未能够见到对方一面,亏得春喜前院后院两头跑,将看到的场景给她描述了个大概。 总之路承恩给她的是京中待嫁贵女中,十分令人羡慕的风光。 这样一来,就连之前对这门婚事颇有些不满的赵氏都彻底倒了戈,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甚至每每早起一睁开眼,那张脸上就挂上了一抹笑。 而就在吴府上下都一派喜气洋洋的时候,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也悄然而至了。 第一百零七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3) 皇家秋猎乃是大昌国开朝以来传统的皇家盛事,据说是因为先祖皇帝不想让后代忘记当年在马背上打下这片江山的艰苦,这才定下了三年就要举办一次的规矩。 只可惜穷文富武是谁阻挡不了的时代洪流,从如今朝中言官位重便可窥到一二。 好在周边的几个国家内里都不是什么善茬,经常表面和气,背地里却屡犯边境,这才让皇帝还需倚靠武将良多,不然这些武将们的日子许是会更不好过。 皇家秋猎的举办地在位于城郊黑山脚下的皇家猎场里,那边有着最丰美的水草、最健壮的马匹和最野性难驯的各种兽类。 这日一大清早,赵氏就张罗着抬了几大箱笼的东西到了门外停着的板车上,然后在宋氏那掩盖不住的羡慕中,带着海瑶上了马车。 好像自从知道了海瑶与皇帝跟前的红人小将军订了亲,又是御赐的圣旨,宋氏之前那若有似无的优越感还没来得及彻底释放呢就瞬间偃旗息鼓了,好长一段时间都窝在禄园里不曾出来。 估摸着要不是因为儿子还在城中读着学馆,宋氏两口子说什么都要回饶城老家去图个清静了。 而在去往皇家猎场的这一路上,海瑶透过车窗,沿途看到了不少前方悬挂有各大家族族徽的马车。大家的速度都不慢,各位车夫的马鞭都险些甩出了火星子,只求在秋猎正式开始前能够赶到城郊去。 三年一度的秋猎朝中上下都重视非常,皇子皇女们想着让皇帝另眼相看,但对于底下的臣子们来说,却是难得的加官进爵的好机会。 早有官职在身的,保不齐皇帝一高兴就给升了职,没有官职在身的,只要表现出色,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跳过科举直接做官的排面谁都惦记,再能有一门好婚事找上门来,岂不是更加美哉? 且此次皇家秋猎可不会草草结束,据说因着皇帝的身体近日不大好,太医建议他要多多散心外加保持心情愉悦,是以皇帝便命内务府的奴才们提前几天先来到了猎场里,搭了好大一片的帐篷,据说是想住满三日。 这也是赵氏这回带了那么多箱笼的原因,毕竟这样好的伴驾机会谁都不愿放过,又有哪个傻子会选择提前离开猎场。 终于在晌午之前,她们赶到了皇家猎场,周边各式各样的旌旗在秋风中飘扬,发出了烈烈声响。 为了确保皇室的绝对安全,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些士兵身着的均是精钢制成的铠甲与武器,从周身的气势就能够感觉出来一定不是普通的兵蛋子。 等到赵氏和海瑶下了车,很快就有小太监迎了上来,一个负责带着吴府的下人抬着那些箱笼去吴修远分到的帐篷处,另一个则是引着二人一路进了前方的围场。 约莫小半柱香后,不远处传来了鼎沸的人声,隐约可见一尖顶蒙古包造型似的、白身金顶的大帐篷,一面用来遮风的篷布完全撩起,能够让帐篷里的众人很好的看到不远处猎场中的热闹景象。 “哟,吴夫人,您这可是有些晚了的。”等到赵氏和海瑶走进帐篷里的时候,即刻便听到了打趣声。 海瑶抬眼看了一眼,是万寿节当天曾与赵氏攀谈过的圆脸夫人,此时对方正笑吟吟的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来时路上遇到一些流民,就有些耽搁了,这皇后娘娘……”赵氏坐到了对方的身侧,轻声询问道。 “在前面猎场的,眼瞧着开猎仪式就要开始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自然要在场激发咱们大昌国好儿郎门的士气的。”圆脸夫人伸出手指向外指了指。 眼下猎场内已经集结了相当多的马匹,最前方皇帝和皇后分别坐在两匹从西域进贡过来的汗血宝马上,接受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官员和贵族家少爷们的参拜。 接着,皇帝扬声说了两句激励的话,便举起了手中的弓,随着箭只破空声的响起,也代表着这次秋猎的正式开始了。 只见一群年龄不一的男人纷纷嗷嗷的操纵着胯下的马匹冲进了不远处浓密的山林之中,倒还真有点千军万马破山河的气势。 没过多久,皇后娘娘在换下骑装之后也来到了这处满是各府女眷的帐篷里,众人自是不敢怠慢的迅速站起身请了安。皇后面带微笑的受了礼,示意大家平身后便扭过头去和那些皇室宗族里的主母们闲聊去了。 那样的圈子就算旁人有心也是挤不进去的,很快就有几位个性活泼的贵女先后跑去猎场骑马和打马球了。 留在帐篷里的夫人们则是人均笑眯眯的,一边看着外面猎场中的热闹景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享受着呆在城中难得的片刻安宁惬意。 “吴夫人,我早就说过您是个有福气的,这不上次在万寿殿还嚷嚷着发愁女儿的婚事,转眼圣上就赏了你们府上这样一份大的荣光。”圆脸夫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的艳羡不似作伪。 虽说路承恩在贵夫人圈子里口碑一向不大好,这口碑其中多半还有路国公那位续弦的影子,但各府的主母们大多不过是在嫌弃男人见天的阴沉个脸,对谁都是那副不假辞色的模样。 在刚刚成为将军的时候,上门说亲的也是一大把,偏偏都被他拒了去,而那些没能如意的,背后定会对其大加诋毁,一来二去的便落了个好女不嫁将军府的流言。 但话是这么说,路承恩不管是长相还是家世、亦或者个人能力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嚼舌根的人也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真要是他有意求娶哪家的女儿,那家高兴的准连放三天鞭炮才觉得扬眉吐气呢。 “听说前两日路将军亲自去您府上纳了采,那阵仗大的城中的人都还以为哪家办了喜事呢。”圆脸夫人打趣的‘啧’了一声:“吴夫人哟,你的好日子都还在后头呢!” “好日子?”这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海瑶和赵氏循声望去,正是不知何时坐在那里的司马夫人,这会子正拉着一张长脸,表情讥诮。 围坐在她身边的那些狗腿子见此,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也跟着阴阳怪气了起来:“也就是这起子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好不容易攀上个好门第就大肆宣扬,凭白的让人瞧不起。” “可不就是?估计是想借着这门亲事和国公府拉扯上关系,殊不知那位早就和国公府撕破了脸,岂能讨到什么好处去?” “谁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勾上的路小将军?一个自小养在乡野的,指定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用以威胁,这才土鸡变凤凰吧!”为了讨司马夫人的欢心,也是为了借机宣泄心中的不满,这群表面上光鲜的贵妇此时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连带着圆脸夫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了起来,心中有意帮着辩解两句,最终还是没敢,只能向着赵氏投去了安抚和歉意的目光。 赵氏此时掩盖在宽大华服下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即便自家女儿和路承恩是奉旨成婚,也算过了明路了,但这些流言蜚语还是会对海瑶的声誉造成一定的影响的。 她正欲起身,却被斜后方伸出来的一只手用力的按住了肩膀,随即海瑶那淡淡的、略带笑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母亲,最近这大昌国是不是要变天了?” 听到这话,旁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司马夫人却瞬间脸色骤变。 她的表情自然被海瑶看在眼中,有些奇怪的扬了扬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赵氏的问话给打断了思绪:“瑶儿,你说什么浑话呢?” 虽然皇后与她们所在的方向还有着一段距离,但在这个以天子为尊的时代,有些话也是断不能够乱说的。 “既是没要变天,怎的还有人敢质疑圣上的决定呢?我和路将军的婚事可是圣上金口玉言亲自指下了的,圣上夸我贤淑敦厚,偏有人说我不知廉耻,搞得女儿都有些糊涂了。”海瑶似笑非笑,一顶大帽子直接就给那群人扣了过去。 她这番言语更是直接让几名贵夫人一口气哽在了喉咙处,不上不下的憋的脸铁青。 谁也没想到几句简单讥讽的话语竟会被人曲解成这样,一旦牵扯到皇室,谁还敢胡乱说上半句了? 海瑶见状,嘴边的笑意扩大了些,上辈子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引导舆论什么的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是在这皇权至上的地方。仅仅这一座大山甩出去,就足以压的大部分人都喘不过气。 不就是拔高度、嘲讽加蔑视三连吗?在打嘴仗这个领域她还真没怕过谁。 “伶牙俐齿,一点女子该有的美好品德都看不到。”最终还是司马夫人开了口。 她的表情已然不复刚刚的紧张,海瑶的视线在其脸上转悠了几圈后,这才收了回来,继续凉凉的说道:“司马夫人教训的是,毕竟我只是个在乡野长大的,又是小门户出身,比不得你们司马府。” “咱就说您府上那三公子吧……” “住嘴!”司马夫人没忍住,大声的呵斥道。 这一举动不仅引来了旁人的侧目,更是惹得远处的皇后都频繁的看了过来。司马夫人心知继续让这丫头说下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乱子,她倒不是怕了,只是这场秋猎务必不能出现什么意外的。 想到这,司马夫人起了身,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海瑶后就转身离开了。 有些奇怪……海瑶也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的认了怂,便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嘀咕。然还没等她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就听见了赵氏那温和的建议:“瑶儿?瑶儿?你这样的年纪理应出去尽情的耍一耍的,恰好徐小姐与你年纪相仿,你便和她去猎场中转上一转吧?” 回了神,她就看见了此时站在圆脸夫人身后的少女,的确也是十七八的年纪,长相和其母是一样的有福气。 把她的沉默当做了迟疑,圆脸夫人开始帮着赵氏劝说:“这可是三年一度的秋猎,若是哪天你与路将军的好日子定了下来,就再难有这等恣意欢笑的机会了。” 未出阁的贵女可天真烂漫,就算偶有失仪也不会惹出太多的闲话,可当嫁了人就会被套上无形的枷锁,从眼下猎场中都是各家贵女,帐篷里一些新妇明明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却只能一动不动的满眼都是落寞都能够看得出来了。 “走吧,瑶儿妹妹,我年长你不到一岁,你便称我为徐姐姐就好了。”徐小姐的性子也是随了圆脸夫人,上前两步就将她拽了起来,海瑶无法只能跟着对方出了帐篷,一路朝着不远处的猎场走去。 “你会跑马吗?我其实骑术不算好,马球定是打不得了。”徐小姐忽然询问道,表情有些涩然。 “我也马马虎虎。”海瑶回应,这话倒是没说谎,原身不会骑马,她上辈子也只是拍戏的时候骑过,的确算不得多精湛。 于是两个菜鸡一商量,就去了马场跟马夫要了两匹性情温顺的马儿,骑上去之后绕着猎场中间最为平坦的那一大片草坪慢吞吞的转着圈。 身边时不时的有不知哪个府上的小姐呼啸着策马经过,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不远处便是马球场,场中更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时不时的还会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 就在海瑶和徐小姐肩并肩的在马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的时候,远处山林入口的方向却隐约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响。 那声音惹得马球场边上的围观者都伸长了脖子张望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海瑶用缰绳勒停了马匹,耳边听着众人含糊不清的议论声。 “听说今次秋猎的头彩,是一头脖子上系着红布的豹子。” “豹子?这等凶猛之物,一个不小心会不会被吃掉?往年秋猎用的不都是鹿吗?” “谁若是能够成功猎了那头豹子,听说圣上还会额外嘉赏哩!” “据说三年前的秋猎,就是骆公子拔得头筹,今天定还是他,世上真是难再寻到这等文武双全的好儿郎了。” 终于,在所有人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几息过后,有几道骑着马的身影迅速的从那入口处冲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4) “那是……” “怎么竟是路小将军?!”在场的贵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再明显不过的失望。 只见那几匹马呼啸着从马场旁边经过,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此时皇帝所在的帐篷前。路承恩则是动作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接着手中的长剑一挑,原本绑在马侧的一坨东西便掉在了草地上。 那是一头成了年的豹子,脖颈处深深地插入了一支穿云箭,稀稀拉拉滴下来的血没过多久就把身下那片翠绿的草地染的变了颜色。 “圣上,那豹子已经被路将军猎了!这才多久啊,路将军不愧是咱们大昌国的战神呐!”帐篷里,立在一边的老太监细声细气的赞道。 此时,路承恩也已经单膝跪在了帐篷外,朗声道:“吾皇万岁!臣可是来讨赏了!” “你这小子!杀了朕最喜欢的天山云母豹,还想要奖赏?”皇帝笑眯眯的,显然不是真生气,这豹子名贵是真的,但是桀骜不驯也是真的,能够这样快的猎豹回来,足以证明路承恩的头脑与优秀,他又岂能不高兴。 “按规矩,这豹子便是彩头,路爱卿的胃口可别太大了。” 简单两句话便点明了这头豹子价值不菲,自然又为路承恩引来了一大批羡慕的目光。 “今日天气转凉,臣听闻圣上时常为了腿上旧疾烦忧,边境的那些蛮子都说这天山云母豹的皮毛对身上那些寒凉的病症效果最好,臣是打算剥了这豹子皮给圣上做一对护膝的。”路承恩又道。 这一幕倒是让远处的海瑶有些刮目相看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实属正常,男人若真的对谁都是一张阎王面,又岂能在短短几年就到了这个位置。 且之前几次接触下来,她也能够隐约察觉到对方其实是有着一颗八面玲珑心的。 要真是个憨直的,又怎会在国公府那样险恶的环境下护着嫡妹安然长大,最后不仅成功的脱离了原生家庭,还独自在外开了府,想也知道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果真,路承恩的话逗的皇帝放声大笑了起来,随后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摆了摆手:“皇后早就替朕做了一对天山云母豹的护膝,你这豹子皮还是自己个留着吧!” “不过念在路爱卿这一片赤诚之心,回头朕再让皇后出面,给你要抬去大学士府的聘礼中添上一些好东西。” “臣谢恩!”路承恩见好就收,十分干脆的磕了个头。 而皇帝的话自然也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马球场这边各家的贵女和少爷们在发现海瑶竟就在不远处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各异。 有的艳羡、有的直冒酸气,更多的是上下打量的情绪不明。 不管皇后能给那聘礼中添上多少,可都代表着皇家,路承恩今日此举明显是在为海瑶抬高身价,以堵住城中那些人的嘴。 再说了,宫里的东西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怎么算都不会亏了去。 就在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的功夫,那边男人已然起了身,捞起那头天山云母豹翻身上了马,瞧着竟是朝着马球场这边来了! 海瑶眨了眨眼,看着男人行至身前不远处勒停了马,她自也在徐小姐那打趣的眼神中下马站定,颔首福身:“见过路将军。” 周围人的视线此时似乎全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虽说二人被赐婚一事京中无人不知晓,但眼下这一幕还是略显大胆了些。 路承恩在她的注视下,难得的有些束手束脚,和刚刚完全不同的,将那头豹子轻手轻脚的仍在了脚下:“回头……回头我命人按照吴小姐的尺寸做件大氅。” “瑶儿妹妹真是好福气呢,惹得路将军如此惦记!”一边的徐小姐抿唇一笑,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行事如此不顾旁人眼光的未婚夫妻,觉得新奇之余也有些感慨。 这样赤裸裸的偏爱,只要是尚未出嫁的贵女哪有不向往的。 许是有些人觉得堵心,很快马球场里的围观者就少了一些,徐小姐也算是有眼色,适时的走远了一点,和相识的别家小姐聊天去了,只偶尔会抬眼朝着这边瞄上两眼。 今日过后,京中势必会又流传着不少路承恩和海瑶的话题,只可惜那起子不甘心的这次断不能继续抹黑了,只因人家两个不仅是未婚夫妻,又是在皇帝和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很。 若是有人质疑,难不成是质疑皇上和皇后也不守规矩的放任二人吗? 待到周边没了什么闲杂人等,海瑶瞥了一眼地上的豹子,笑吟吟的道了谢:“这样好的东西,倒是便宜了我,多谢路将军。” 说起来,这还是自那日万寿殿被赐婚后,两个人头一次有机会面对面。 于是路承恩在用不善的视线暂且逼退了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来攀谈的公子哥后,便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日在万寿殿之举实属无奈,还请吴大小姐原谅则个。” “路将军言重了,本就是我求人办事,您肯出手相助,我自是感激不尽的。”海瑶回应,表情认真的回应着。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旋即路承恩就有些想笑,笑自己这段时日的躁动不安。明知道眼前之人必是不同旁的贵女那般,却又有些想不通那些情绪究竟为何。 “等到这件事告一段落,路某自会想法子解了这婚约的。”路承恩言罢,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兀自按捺住胸中忽然涌起的一样感觉,侧过脸看向了那边通往山林的路口。 恰好,此时又从林中窜出了几匹良驹,马背上不仅坐着人,还绑满了各式各样的猎物。 其中一道身着月牙白衣衫的人影尤为显眼,那棱角分明的侧颜以及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意料之中的得到了许多贵女的赞叹,正是骆弘信。 路承恩扬了扬眉,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骆家的那位盯上你,也是因为那精钢炼制之法吧?” “难不成还能是因为我国色天香?”海瑶自嘲的撇了撇嘴,不由得嘟嘟囔囔抱怨了起来:“从那次在明湖畔我就发现这位骆公子有问题,他看待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考量货物的价值,果然就不是什么好鸟。” “如此心术不正之人越有才华,便越是上位者之殇。” “如此说来,还得多谢吴大小姐信得过路某这个人了。”耳边听着少女那甜脆的抱怨声,路承恩的心情竟较之刚刚莫名的愉悦了不少,说着还拱了拱手。 不过他对于海瑶方才说的这番话,也是深以为然的。 能力大者如果野心过盛,于家于国都不是一件好事。骆弘信眼下只是太子的智囊,假设太子未来顺利继位,那么他会满足并且止步于自家祖父的成就吗? 如果太子在登上皇位的途中遭遇了阻拦,亦或者会失败,那么他又会不会甘心呢? 眼下太子在朝中相比于其他皇子并不具有太多的优势,骆弘信本想借着献上精钢炼制之法挽回颓势,却没料到算计一朝落了空…… 海瑶收拢了逐渐飘远的思绪,复又看向了这会儿正同几位公子哥笑着庆祝所获颇丰的骆弘信,略微歪了歪头。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骆弘信从来都不是如此佛系的人,不可能被人坑了一把还如此淡然,事出反常必为妖,海瑶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准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对了,想来路将军这三日也会陪伴在圣上左右吧?”她忽然扭过头问道。 路承恩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今晚我应该就会离开此处,军务在身。” “哦……”海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接着左右观察了一番,虽然周围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这会儿都在骆弘信的身上,可到底人多眼杂,说起话来不是特别的方便。 稍作思索,趁着大家没太注意,她微笑着提出了请求:“既是如此,在将军走之前,可否帮我猎一只兔子?” “要活的,之后将军把兔子送到帐篷处交予我吴府的小厮就好。将军也知道的,在府中平日里乐子不多,有个活物好歹能够打发下时间。” 这种请求算是合理,两个人之间现在的关系更不会被横加指责私相授受,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 听到这话,路承恩那双眸子深处闪过了一丝不解,毕竟相比于养兔子,他更愿意相信眼前之人养豹子。 反复确认了一下少女脸上的笑容,他最终还是应了下来,然后翻身上了马,在马背上垂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海瑶后,控制着胯下的骏马折回了山林之中。 待到那高大英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耳边瞬间议论声四起。 “这位路小将军是被吴府那个野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堂堂大昌国守护神过去逮兔子?” “实话实说,你这莫不是嫉妒了?” “嫉妒?嫉妒她嫁个活阎王?” “就是,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如今不过是圣上和娘娘都在这猎场之中,等到嫁过去将军府过的什么日子,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没怎么过多掩饰的恶意直往耳朵里钻,海瑶心中觉得好笑,脚下一动就朝着人群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她走了过来,那些人却都瞬间熄了声,或心虚的看向别处,或干脆转身忙不迭的离开了。 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无趣的抿了一下唇,她转身准备去寻那个徐小姐,再一同返回猎场外、女眷所在的帐篷里。 然下一秒,刚刚转过身的她,就与不远处因听到其他人那刻薄的贬低声而望过来的骆弘信对视了个正着。 第一百零九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5) 出乎意料的,骆弘信只是平静的冲着她礼貌的笑了笑,旋即就移开了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继续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去了。 不对劲。 海瑶微微蹙眉,心头笼罩着的阴云愈发大了些,从司马夫人再到骆弘信,今天每个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可她又很难说出哪里不对劲,只能暂时将探究的想法抛在了脑后,顺利的找到了正和别人聊的火热的徐小姐。 对方果然还想继续留在这边瞧热闹,海瑶略微同她嘱咐了两句便先一步返回了女眷休息的帐篷里。 赵氏和圆脸夫人看到她归来还挺吃惊的,赵氏先问了一句:“怎的这样快就回来了?那路将军……” 话问出口,女人又觉得有些不妥,只说了一半就适时的闭了嘴。 她这边有所顾忌,圆脸夫人却是没有的,直接咯咯笑出了声:“年轻就是好,我们可都在这边瞧到了,那路将军在猎了此番秋猎的头彩之后,直直地就朝着你那边去了!” “我说吴夫人,你这心尽管放回肚子里去吧,瑶儿以后的日子,过的定是蜜里调油一般的。” 这样的言语还引来了周围几位夫人的附和,不过此地距离猎场到底是有些远了,是以这些人刚刚只见其人、未能闻其声,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还不知晓不久前皇帝到底允诺出去了什么。 不想浪费过多的精力在应付这些人半是虚假、半是真实的来往恭贺上,海瑶决定还是走为上计。她并没有接着圆脸夫人的话茬继续往下说,而是稍微交代了一下徐小姐的去处,接着就一脸抱歉的起身告了罪。 “母亲,许是方才在猎场中跑马的时候有些冲到了风,这会子头有些疼,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赵氏不疑有他,再者说未出阁的女儿家的确是脸皮子薄了一些,若是待会儿再被旁人惹恼了,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乱子呢!自认为十分了解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的女人因此痛快的允了,还顺便仔细叮嘱了一旁伺候的春喜两句。 春喜一一应了。 主仆二人很快就顺利的离开了,出了帐篷后她们顺着两侧插满了旌旗的小道一路朝着这次秋猎臣子们的暂时居住区走去。 等到行至一处岔路口,海瑶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番,左手边通往的是臣子们的住所,至于右边那一顶顶金色顶的帐篷则定是皇家的落脚处了。 此时在右手边的那条岔路上,正有不少侍卫把手,即便眼下皇帝、皇后乃至于皇子们都理应在猎场,这些侍卫依旧目光如炬,没有松懈半分。 收回了视线,海瑶本打算带着春喜回到吴府所分发到的帐篷中稍作休整,未曾想就在此刻,忽然一道略显鬼祟的身影闯进了她的眼角余光中来。 因着距离那错落有致的皇家帐篷区还有着一段距离,她未能够看真切那道身影的面容,只隐约辨别出对方是女性,身上穿着的长裙也是宫中伺候的宫女常见的样式。 视线缓缓往下,海瑶敏锐的眯了眯眼。 偏偏那人脚下的绣鞋,却并不是宫女能够穿的上的。 心下来了几分兴致,仔细观察了一番人影远去的方向,对方很巧妙的避开了有侍卫守着的岗点,直向着后山去了。 后山虽也是皇家猎场的一部分,但甚少有人会踏足,盖因那边野草丛生不说,兽类也比黑山的另一边要凶猛许多,为了保障皇室的安全,便也从未将那里作为秋猎的主要场所考虑过。 眉毛微动,对自己的见闻海瑶没有选择张扬,而是面不改色的带着春喜快步回了臣子的帐篷区,顺利的找到了门外悬挂有吴府标志的几顶帐篷。 帐篷里还算清爽干净,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毡,踩上去软绵绵的。 “奴婢服侍姑娘洗漱吧?方才跑了一圈马,这会儿姑娘定是觉得不好受了。”春喜上前伸了手,试图解开她身上骑马服的盘扣,未曾想却忽然被握住了手。 春喜有些惊讶,询问式的抬起眼,狐疑的看向了自家小姐。 海瑶一挑眉:“好春喜,把你的衣裳也脱下来。” 之后过了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丫鬟春喜就从吴府小姐所在的帐子里出了来,然后保持着下人那标准的低头弓腰的姿态,迅速的返回了吴府下人所共同居住的帐子。 有人在附近安插的眼线只是抽空瞄了两眼,见没什么异常就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贵人们的帐篷上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之前的小丫鬟只进去帐子没多久,便撩开了另一边的篷布,轻手轻脚的朝着后山走去。 后山自然不比前面,刚到近前海瑶就被面前那肆意疯长的杂草和灌木惊了一下,好在转悠来转悠去终于在其中发现了一条不大明显的通道,常年不大能见到阳光的泥土地上,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脚印。 屏住了呼吸,海瑶顺着那些脚印走进了密林之中,不过她很小心的避开了那条小路,选择了踩着旁边一侧的草地继续深入。 没走进去多久,她就听到了几声微小却又异常明显的喘息声,动作迅速的将身形悄悄的隐入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她透过面前树叶的间隙,小心翼翼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下一秒海瑶只觉得辣眼睛,狠狠地拧了拧眉。 原是那密林深处有着一处人为开辟出来的空地,四周的杂草枝丫都修剪的很整齐,中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块好大的毯子,此时正有两道身影赤条条的纠缠、相拥在一起。 其中那个男人应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存在,身上的肌肤甚至要比怀中的女人还光滑白皙上两分。 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似痛苦似愉悦,等到二人终于结束后,那男人没有丝毫留恋的起了身。女人则是抽过一边散落着的衣裙,草草的遮挡住了胸口,抬起头看向了男人,语气娇嗔:“殿下好狠的心,月余才得见这一面,这就要走了不成?” 殿下?躲在暗处的海瑶为这个称呼而感到呼吸急促。 虽说宫中的皇子们都会被称为殿下,且这会儿也看不清那两个背对着她的人的面容,但上面绣有四爪龙的暗金色腰带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除了东宫的那位。 男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这就急了?放心吧,过了这两日,就让你天天都能看到本宫,只要你听话,嗯?”太子扔下了这么一句,又敷衍的摸了一把女人那头柔顺的长发,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女人发了一会儿呆,许是觉得有些微冷,也草草的穿上了宫女服,将发髻收拾妥当离开了。 这处密林瞬间就恢复了该有的静谧,又等了许久,海瑶这才现了身,走到了之前那对男女纠缠过的地方,弯腰拾起了女人因为着急而落下的一条上面绣有粉色梅花的帕子。 直起身后,她又迟疑的盯着太子所消失的、通往山中更深处的方向,最终还是抑制住了不该有的好奇心,收起那方帕子后匆匆下了山。 人要永远知道自身的能力,明知道前路一定有危险还硬要去做的,那不叫勇敢,而叫不自量力。 因为依旧穿着春喜的衣裙,海瑶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甫一进去原本被迫瞪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小丫头立刻松了一口气,急忙起身上前帮着一起更换了衣裳。 偏偏还没等她们两个松了一口气,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男声:“吴大小姐可在?” 是路承恩。 海瑶示意春喜出声应了,随即扯出自己的帕子将那方在林中发现的梅花帕子包裹了住,递给了春喜,并附在小姑娘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没过几息的功夫,春喜就打开了帐篷的帘子,笑嘻嘻的钻了出来:“见过路将军。” “我家姑娘说了,此处不比之前在猎场,还是要守规矩的,她不大方便出来当面道谢了。” 路承恩表示了理解,从身后近卫的怀中接过了那只全身雪白,无一丝杂毛与伤痕的兔子交予了门边的小厮:“劳烦你替我向你们姑娘问好了。” “路将军还请等一等。”春喜上前两步,双手奉上了海瑶的丝帕:“姑娘说,这是给将军的回礼,还望将军珍之重之。” 缓缓接过手帕捏在了大手中,路承恩表情不见惊讶,未婚夫妻之间交换一点子信物,旁人自是无权去乱嚼舌根。 至于隐藏在暗处的那几个,也没有将这暧昧涌动的一幕放在心上。 “小姐一片心意,路某定会珍视!”路承恩言罢,冲着帐篷一拱手:“因军务紧急,路某稍作休整便会启程,望小姐保重身体。” 下一秒,帐篷里就传出了熟悉的女声:“路将军也要万事小心。” 路承恩复又应了,接着转身大步离开了,他手中一直握着那方帕子,粗粝的手指磨搓感受着丝滑的质感,不由得黑眸微微眯起。 直至走出了这片帐篷区域,那种被人盯视、如芒在背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这才垂下眼皮仔细的看了看掌心的物件儿。 似是两方帕子折叠到了一起,且中间还夹有一夜张薄薄的宣纸。 出于谨慎,路承恩并没有选择打开手帕,而是直接将其塞进了怀中。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几名近卫一刻也没耽搁的离开了这皇家猎场。 官路上顿时掀起了滚滚黄烟,逐渐将他们的身型吞噬其中。 第一百一十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6) 是夜,皇家猎场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浓郁的烤肉香气飘出很远,往日被那些华贵锦服所束缚住的小姐、公子们也难得展露了这个年纪应当有的天性,没了诸多的顾忌,大大方方的相聚在了篝火边上,喝着酒、吃着肉、谈笑风生。 海瑶这会儿已经换下了白日里的那身骑马装,身着较为厚实的翠绿色锦缎长裙,发髻上插着的是时下正流行的多头流苏步摇,稍稍有动作就显得无比灵动,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衬的她整个人颇多了几分华贵。 说起来这步摇还是之前路承恩上门纳采的时候特意送的,只是不知他这二十几岁都从未知晓过男女之事的铁面阎王怎会有着这等讨少女欢心的物件的。 与身边的徐小姐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海瑶面上是漫不经心,实际上却从未停止过背地里的观察。 待到酒过三巡,皇帝和皇后就先行离开了,众人在没有了上位者的注视后,现场的气氛便愈发热闹了些。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海瑶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过脸去刚好看到了那群京中贵夫人中,有一道身影静静的起了身,趁着无人注意从一旁悄然消失了。 对方虽然也更换了衣裙,但她还是从其脖子上挂着的金镶玉的项圈认出了那位是司马夫人。 眼皮不由得一跳,海瑶迅速收回了视线又向四周瞧了瞧,有些惊讶的发现之前被京中纨绔们众星捧月着的司马三公子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迹。 还有骆弘信…… 一个两个的不在许是很正常,但这些人几乎同时没了影儿,海瑶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她先是与一旁的徐小姐抱歉的说了一声,随即便起了身,带着春喜直奔着夫人们所在的方向去了,彼时赵氏正坐在人群中捏着酒杯笑的开心,双颊略透着些红,显然是没少喝。 见她过来,女人也有些吃惊,像是想要开口问些什么。 海瑶则是迅速的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趁其愣神的功夫,顺势伏在了她的耳边,嘴唇微动的说了几个字。 等到重新直起了身,海瑶装作惊讶的掩住了嘴:“母亲可是觉得有些不适?女儿还是先扶您回去喝些醒酒汤吧!” 此言自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见赵氏果真一副眉头紧锁,几欲作呕的模样,也都不疑有他。圆脸夫人还跟着劝说:“吴夫人这是高兴呢,一不小心就吃多了酒,是要喝点子醒酒汤的,不然明儿一早起来会头疼。” 赵氏点了点头,倍感虚弱的应了,她虽不清楚为何自家女儿忽然要她装病,但出于过往几次事件逐渐积累起来的信任,她还是没有多做犹豫的配合了起来。 就这样,母女二人顺利的脱离了人群,待到行至偏僻处,海瑶又转过身去吩咐赵氏身边的丫鬟:“你快些去寻老爷,就说夫人突然旧疾复发,请他快些回来探望。” “记住,说的严重些,务必让老爷第一时间离开,你就说是小姐说的。” 她相信,以吴修远的心计,只要有人稍作提醒就能够发现一些异常,先抢占一些先机,即便来不及离开这片区域亦或者意外遭遇别人的阻拦,也有一定的几率能脱身。 丫鬟领了命,脚程很快的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赵氏见她神情严肃,下意识的追问道:“瑶儿,这是怎么了?” 海瑶只管拉着她继续埋头往前走,一边机警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没想到却在即将走出围场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去路。 “大堂妹,你这是要带着婶母去哪儿啊?”四周的黑暗将来人的脸很好的掩盖了住,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是熟悉的声音终究是出卖了她的身份。 “珍姐儿?”赵氏吃惊之余,有些错愕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海瑶将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似笑非笑的回道:“没想到司马三公子也将珍姨娘带来了这里,只是珍姨娘不陪在三公子的身边,忽然关心起我们母女做甚?” 吴谨珍则是被她这左一个珍姨娘、右一个珍姨娘刺激的冷下了脸,上前两步把自己那张已然瘦的有些吓人的脸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这人哪里还能瞧出未出阁之时的圆润与美艳,原本丰盈的双颊甚至有着明显的凹陷,眼下是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的青紫,黑暗之中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恐怖。 赵氏此时也嗅出了一点子不同寻常的味道,但还是表露出了长辈该有的关切:“天呐,珍姐儿可是生病了?这才几日未见,怎的搓磨成了这幅模样儿?!” 未曾想她的关心落在了吴谨珍的耳中更像是一种讥讽,脸色愈发沉了两分,复又像想到了什么,勉强露出了些笑意,只是怎么看怎么有些阴测测的。 “篝火边那样的热闹,怎的大堂妹和婶母不多留一会子?” 海瑶一挑眉:“母亲不胜酒力,为了避免她旧疾再犯,我便想着带她回帐篷中去醒醒酒。” 说着她示意春喜上前护着赵氏,然后自己不急不缓的上前两步,离着对面之人更近了些,进到足以在这样的光线下看清对方脸上的沟壑:“若是珍姨娘没有旁的事,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说来也巧,司马府中有着上好的醒酒药,不若婶母随我来,我取一些给你可好?”吴谨珍说话间,那诡异的笑意逐渐加深,许是看出了海瑶和赵氏的不愿,又接着开了口:“怎么?婶母莫不是因为我现在只是个妾,就瞧不起了我了?” 话音还未落下,吴谨珍就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想要绕过海瑶去抓赵氏的手臂。 看来即便是这种时候了,她心底依然对海瑶有着莫名的畏惧,就算出手也是下意识的舍近求远,嘴里还在威胁:“婶母,可别怪我这个做晚辈的没提醒您,或是跟我走或是回去猎场,不然我可要叫……” 唔! 伴随着一声闷哼,吴谨珍两眼一翻,全身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就在她的身后,海瑶正微微喘息着,在赵氏和春喜那错愕的注视下,神色如常的收回了刚刚利落击打过吴谨珍后脖颈的手刀。 她出手的力度就连司马扬都吃不消,是以完全不担心此时地上昏倒的那个会在短时间内醒过来。 不过为了避免待会儿有人经过这里发现了人事不知的吴谨珍再引发背地里那些人的警觉,海瑶稍作犹豫还是与春喜合力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拖到了一边的草丛中去了。 这会儿赵氏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幕吓的丢了半条魂儿,反应再迟钝也知晓了今晚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机械的跟在自家女儿身后。 待到三人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前方的帐篷区了,海瑶却忽然停了下来没有选择走主路,而是带着身后的两个人从最后面的野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到了吴府帐篷的后方。 三个人很快就扯起了帐篷后方的篷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就连赵氏都弯腰钻了进去。 帐篷中是一片沉默的静谧,春喜正欲转身将后面的篷布放下,却被海瑶给拦了住。 “就那么放着罢!” 赵氏也终于勉强找回了一点声音,急忙询问:“瑶儿,究竟发生了何事?惹得你这样慌慌张张的?”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毕竟之前吴修远一直没有将太子一派、骆家、司马家等那些龌龊事告知赵氏,如何在短时间内表述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还真是挺考验人的。 然而就在她欲张嘴简单的解释两句的时候,远处猎场内忽然就传出了一阵尖叫,紧接着那令人恐慌的声音开始不断蔓延,甚至还隐约能够听到从皇室帐篷区内飘过来的几声中气十足的‘护驾’、‘有刺客’! 叮叮当当。 各种武器相交的声音不断传入三人的耳中,那声音由远及近,赵氏顿时就白了一张脸。 下一秒,不知附近哪个帐篷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海瑶不由分说的就拉起了赵氏和春喜,直接把二人塞进了帐篷中那张木质长榻的下方:“母亲,千万别出声。” 待到安顿好旁人,她这才拿起了放在一边箱笼上的一把短刀,随后也匍匐着勉强爬进了榻下,还顺手拽了一把榻上的那张全羊皮毯子,让其垂落下来,稍微遮挡住了榻下的空隙。 这临时搭建的长榻本就不算宽裕,三个人紧紧地挤成了一团,就在海瑶刚躲好没多久,这顶帐篷的帘子就被人撩了开,紧接着就有人闯了进来。 听着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海瑶下意识的憋住了气,看着那两人在帐篷里缓慢的踱着步,最后其中一个发现了那块被撩开的篷布,顿时咒骂了一声:“艹!这里的人应该是跑了!” 另一个听到后,也跟着啐了一口,二人便忙不迭的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期间在经过木榻前的时候,他们所提的尖刀上,还有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下来,消失在了脚下的毛毡垫子上。 鼻翼微动,海瑶隐约嗅到了铁锈的味道。 听着外面脚步声的逐渐远去,她紧皱着的眉间略松了松,结果那两人却又在即将踏出帐篷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 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海瑶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7) 然而就在她已经在脑海里计算好了,待会儿该怎么转移那二人的注意力才能让赵氏和春喜顺利逃出去的时候,耳边却意外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还没等她彻底回了魂,随着一声闷哼,一名全身着黑衣的人就倒了地。对方的脸被黑布蒙了个严实,只剩下了露出来的那双毫无生机的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三人所在的榻底。 海瑶握着短刀的手紧了又紧,刀柄上雕刻的花纹印入掌心,传来了细微的痛意。 很快,又是一声急促的痛呼,另一个黑衣人就这样与之前的那个交叠着躺在了一处,二人从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渐渐汇聚在一起,流进了黑色的毛毡里,表面上甚至看不出什么痕迹。 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来人先是走到了掀开的篷布前,沉声笑了笑,旋即转过了身,脚步轻快的直奔木榻。 之前被海瑶扯落的羊皮毯子被撩起,她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满含笑意的黑眸。 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手脚并用的在对方那揶揄的视线中从榻底爬了出来,然后回身拉出了赵氏和春喜。 路承恩稍稍垂眼,盯着她手中握着的短刀良久,才将目光逐渐上移,停在了那张沾满了脏污的俏脸上:“没想到吴大小姐还挺能屈能伸的。” 这会儿海瑶正是一副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悲惨模样,不过显然对此她并不在意,闻言干脆抬起手用衣袖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为了活命嘛,不寒碜!” 浑不在意的话语成功惹得路承恩面带笑意,毕竟他一早就知道了,这女子不简单的很。 这时赵氏也终于看清了他这个‘救命恩人’的脸,试图努力维持着贵族的仪态上前道谢:“多亏了路小将军……我的天老爷啊!” 未曾想话音还没落,就被帐篷门口处堆叠着的那两具已经断了气的刺客尸体吓的后退了两大步。 路承恩见状急忙拍了拍手,示意门外守着的近卫将那二人处理掉。 这边海瑶在吩咐春喜照看好赵氏后,便紧跟着男人出了帐篷,顺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只见不少军中之人手里都拖着一具全身透黑的尸体,而那些已经咽了气的刺客均被横七竖八的摆在了一处空地上。 看来之前的战况很是激烈。 “你怎的没守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到底是第一次离真正的死亡这样近,海瑶略感不适的移开了视线,好奇的问道。 “圣上并无大碍,所以我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这里。”路承恩一扬眉,侧过身颇为郑重的拱了拱手:“说起来还要多谢小姐,如若不然在毫无准备之下发生这样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今晚的一切果真和太子有关?他们的计划是什么?逼宫还是……弑君?”最后两个字,海瑶的声音放的极轻。 但好在路承恩耳力过人,闻言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肯定的轻哼。 这件事还得从他白日里收到了那方手帕开始说起,为了不惹人起疑,他按照原计划带着自己的近卫先离开了皇家猎场,直到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方帕子。 里面除了另一方绣有梅花的帕子外,还有一张单薄的纸,上用秀气的小楷简单的写了几个字:太子、宫妃、后山。 路承恩直觉不妙,当即就又带着那一队的近卫抄小路折返了回来。 不管是以国公府的人脉,还是靠他自身的实力,查出那名与太子私下苟合的宫妃是哪位都不算困难。思索再三,他最终分出两名近卫偷偷的守在了后山附近,然后自己带人藏匿在了那名宫妃的帐篷外。 果然,夜色渐浓的时候,皇帝带着老太监过来了宫妃的住处,接着就一头扎进了那帐篷中去。 起先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被他派去守着后山的那两名近卫发出了警戒的信号,原来竟是真的有一群身着夜行服的人鬼鬼祟祟的从后山下了来。 那些人甫一下山,就如猛虎扑食一般的四散开,分别奔着猎场、皇室及臣子们的居住区冲了过去。 因着早有准备,所以一切都变得刚刚好。比如那些刺客才刚刚冲进皇帝所在的帐篷里,还没等皇帝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路承恩就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平息了这边的混乱。 随后他又把自己手下的兵分成了两队,一队直奔险象环生的猎场,他则是亲自带领另一队飞速赶来了这里。 大概路承恩下意识就觉得,海瑶既然能够先别人一步察觉到此次秋猎背后暗藏着的阴谋,那自然也能提前远离最危险的地方。 不得不说,还真被他赌对了。 海瑶眨了眨眼,当再次抬眼看向身前之人时,内心莫名的泛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她忽略了过去,转而又看向了那些断了气的刺客:“这些都是太子培养的死士?” “不。”路承恩摇了摇头,干脆抽出了佩剑,随手挑开了其中一名刺客的蒙面黑布,露出了里面那张刺青遍布的脸颊:“是蛮人。” “太子他竟敢勾结……”蛮人? 海瑶过了最开始的震惊,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若是皇帝死于死士之手,太子后续登基保不齐就会质疑声四起,而借用蛮人之手除去皇帝,大臣们自然无话可说。 不仅无话可说,还必须与新帝同仇敌忾,这样一来太子继位一事简直是完美的无可挑剔。 至于今夜为什么不单单只是刺杀皇帝,还要波及到臣子们和各府家眷,估计是为了制造强有力的证据吧。如果某位或者某几位臣子无意中看到了这些刺客的真实身份,幸存者在经历过生死别离后,自然会自动和新帝站在同一战线上,顺便还能省去太子登基后与众多大臣的磨合期。 这样一箭好几雕的计谋,还真像是骆弘信的行事风格呢。 抿了抿唇,海瑶估摸着不管是之前拦路的吴谨珍还是不久前特意闯入帐篷的那两个刺客,应该都是冲着她来的。 表面宽宏大度的骆公子还真是小气,玩权弄势至于竟还惦记着报复她这种小角色…… 啧。 退一万步讲,假设此次刺杀行动意外失败了,那么太子一方事后也大可以将所有的锅都甩到蛮子的头上,两国之间的世代仇恨就足以让他安然脱身了。 只是这一整个看似完美无瑕的过程中,出乎意料的掺杂进了两个意外。 一个是发现了太子与宫妃苟合勾结及后山里猫腻的海瑶,另一个便是理应因为紧急军务早就离开了皇家猎场的路承恩。 而偏偏就是他们这两个意外,硬生生的将太子一方精心布置了很久的局,给破了。 不仅破了局,还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匆忙的情况下,自然会露出相当多的破绽。 道理全都懂,可海瑶这会儿看起来依然有些忧心忡忡,路承恩应该是发现了她的不安,犹豫再三还是抬起手轻轻的、安抚似的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就算那位年轻的骆公子自诩天资过人,早就未雨绸缪的处理了太子勾结蛮人的相关痕迹,可他却未必真的就完全掌控了这些蛮子。” “吴大小姐尽管放心便是,论起和蛮子们打交道,放眼大昌国也没人比路某更擅长了。” 耳边听着熟悉的男声,海瑶的心神奇般的沉静了下来,就在她想开口询问猎场里情况、准备借此打听一下吴修远的安危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道由远及近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二人几乎同时扭过了头,就见两名身着精钢制成的轻便铠甲的近卫走了过来,而其中一名近卫的手中正像是提溜着小鸡仔一般的提溜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嘴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是以压根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用嗓子发出无意义的嚎叫。 对于手中之人的挣扎,那两名近卫像是毫无所觉,另一个还上前两大步恭谨的冲着路承恩禀报道:“将军,猎场里的刺客,属下们也已经尽数控制了住,可惜的是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大概是因为太子登基之后也是需要满朝文武的,总不能当个光杆皇帝,所以袭击猎场的刺客并不算多。 至于这零星几个刺客的作用,约莫也就是侧面跟众人表明弑君之人的真实身份吧。 路承恩点了点头:“无妨,一人也足矣。” 随后,他又看向了那个挣扎不休的女人。 手里抓着人的近卫便很有眼色的出言解释:“这人是我们二人在前来给将军复命的路上遇到的,本以为她也受到了刺客的袭击,可偏偏在属下表明了身份后,她却慌里慌张的想要逃走!” “将军,属下合理怀疑她是个细作,本想一剑了结了她,没想到……没想到她竟高呼自己是将军夫人的堂姐。” 听到‘将军夫人’这个称呼,海瑶略微瞪圆了眼。 路承恩则是不自在的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然后便伸出手取下了堵住吴谨珍嘴巴的、上面满是污渍的长布条,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近卫放手。 伴随着‘哎呀’一声,吴谨珍重重跌落在地,因着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蠕动着跪了起来。 此时的女人没有了华贵衣裙的包裹,其形更如厉鬼一般可怖,她动作迟缓的用膝盖蹭到了海瑶的眼皮子底下,这边还未张口那边眼泪就成对成双的落了下来。 “大堂妹!求你救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8) 冷眼看着脚下涕泪横流的人,海瑶面上并无太多的波澜。 大抵是因为之前被打晕扔进了草丛里,这会子吴谨珍的衣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乱七八糟的发髻里也插着几根已经泛黄了的野草,这一哭更是在挂满了灰尘的面颊上生生冲出了两道白痕。 没得到回应,女人的表情愈发的楚楚可怜了:“大堂妹,你可不能这样狠心啊!要知道我父亲一向待你父亲不薄!” “想当年二叔南下做官,还是我父亲给他拿的盘缠,要不然岂能有你们大学士府的今日?!” 这件事纯属老生常谈了,即便海瑶在吴府还没呆上多久,就已经听了不下十次。 那时候吴修远和赵氏的确处境艰难,夫妻二人身上没有多少银钱,南下路途遥远又艰难,所以便回了一趟饶城老家,希望能从宗族当中预支出一些年底的红利,好当作路上的盘缠。 万没想到吴氏宗族中多捧高踩低的小人,见吴修远一时失势便百般推诿。 老太太当时是打算留在饶城老家不和他们南下的,是以也没有出面替夫妻两个多做争取,最终老大吴修才像是施舍一般的拿出了几十两银子,将他们两个打发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吴修远对吴氏宗族上下失望的彻底,日后一朝归京便迅速和饶城的那两个分了家,宁愿少得到一些吴家的产业,也要出来自立门户。 但是分家归分家,在孝道的压迫下,他也不能不管老太太,更加没理由阻拦饶城的人打着探望老太太的名义上门打秋风。 偏吴修才和宋氏都是脸皮厚的,不仅时常上门白吃白喝,还要摆出一副恩人的姿态,有事没事就把当年那几十两银子挂在嘴边,惹的赵氏心中愈发厌烦。 是以在听到吴谨珍的话后,海瑶只想笑,微微后退了半步,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跪着的女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急忙放软了语气,再次尖声嚎叫道:“大堂妹,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日后我必定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海瑶停下了脚步,慢吞吞的侧过了脸,语气莫名:“哦?那珍姨娘倒是说说,你究竟错在哪儿了?” 吴谨珍听到问话,下意识的露出了心虚的神情,却又怕她一言不合真的离开,只能咽了口唾沫后避重就轻的回答:“我……我不该听信三公子的话,方才在路上阻拦你和婶母。” 说到这,女人再次轻轻的啜泣了起来:“可是大堂妹,你还未嫁人自是不会理解我这等妇人的身不由己,都说出嫁从夫,我这一辈子可都握在司马府的手里,又岂敢违逆夫君呢?” “实话同你说了吧,我在司马府中的日子过的实在不算好。”言语间,吴谨珍扭动起了身体,似乎是想要把手从打了死结的绳子里抽出来。 只可惜到底没能挣脱,便仰起了头:“大堂妹若是不信,大可掀开我的衣裳,看看我身上的伤!” 如此大幅度的挣扎,其实海瑶早就透过那松垮的衣领瞄到了里面肌肤上纵横交错的各种颜色的痕迹。那些伤口深浅不一,应该是老伤未愈就再添新伤,的确是有些可怖。 “嘤嘤嘤。”吴谨珍努力的继续挤出了几滴眼泪,也不知是想要唤起对面之人心中那微薄的亲情,还是试图引起在场其余人的同情。 “我若不听话,三公子就会生生打死我的!而且……而且之前我仅仅只是打算将你们母女二人带回帐篷里罢了,因为我知晓只有司马府的帐篷才是最安全的!” 一通辩解下来,吴谨珍反倒是成功的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又心地善良的形象,似乎如果海瑶拒绝救她,那就是阴险毒辣,毫无人性。 忽然,海瑶深深的叹了口气。 女人下意识的停止了哭诉,掀开眼皮好奇的看了两眼。 “珍姨娘,到底为何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心知肚明。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一心贪图司马府荣华富贵的是你,帮着旁人坑害大学士府的也是你,如今又说这种话,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海瑶说到这,还顿了顿,接着再次垂眸,秀丽的面庞扬起了一抹浅笑:“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她用充满了讥诮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十足十的冷酷:“忘记了,老天爷有眼,珍姨娘这是已经遭了天谴了。” 此话一出口,吴谨珍瞳孔微缩,全身仿若脱了力气一般的跌坐在了地面上。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又一次响起了海瑶的声音:“劳烦路将军和二位小兄弟了,这疯婆子我认不得,家中吴氏珍堂姐的容貌就是放在整个京城的贵女圈里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人与我堂姐并无半点相像之处。” “况且我堂姐可是堂堂司马府三公子最受宠的妾侍,司马县公一向忠君,其府上三公子的姨娘又怎会是细作?更加不会和刺客同时出现在那猎场之中了。” 她只简单的几句话,却成功的让身侧的路承恩有些刮目相看了。 别小看这三言两语,可以说是直接把司马府锤到了尘埃里也不为过,更是为他之后追踪这些蛮子刺客的幕后主使而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思路。 在刺杀发生的当晚,他手底下的兵抓住了一名细作,结果这细作竟声称自己乃是司马三公子的妾侍。 这样一来自然就顺理成章的把司马府拖下了水,那么接下来隐藏在背后的骆家又岂能独善其身?且这吴谨珍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他只需好好审问,顺着这条藤蔓将上面挂着的所有葫芦依次摘下就好。 该笑话骆弘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这种平日里自以为是上等人的货色,许是从未将吴谨珍这类人放在眼中过,很显然他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往往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才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因为谁都说不准他们曾在何时何地,听到、看到了什么。 “你们可听到吴大小姐的话了?这女子和司马府没有任何关系,也并不是吴大学士府上的堂小姐,还不把人先押下去,待稍后细细审问?”路承恩扬了扬下巴,沉声吩咐道。 那两名近卫痛快的领了命,不由分说的上前直接把人给拽了起来,动作之间更是没有半点客气。 被弄疼了吴谨珍这会儿也终于回了神,她深知自己命运已定,愤怒瞬间冲破了她的理智,继续大喊大叫了起来:“吴海瑶!你好歹毒的心肠呀!我知你一直记恨我抢了那周四郎,可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个的模样!” “我比你差在何处?我就是不服!我就是不服!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吴海瑶,你不得好……” 凄厉而又刺耳的咒骂声响彻整个夜空,却又突然戛然而止,原是另一名近卫动作极快的弯腰拾起了方才被路承恩随手丢弃在地上的布条,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再次堵住了女人的嘴。 紧接着两个人转了身,十分干脆的押着吴谨珍走远了。 路承恩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冲着海瑶拱了拱手:“我已留在这里四名近卫,待会儿如若再有什么事,他们自会护你与吴夫人周全。” “多谢路将军关怀,接下来的路怕是不那么容易走的,还望将军多多保重才是。”海瑶福身回了礼,他们二人皆知,难啃的骨头总是在最后的。 路承恩应了一声,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大跨步的离开了。 又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坐立不安的赵氏终于将吴修远和那个前去通风报信的丫鬟给盼了回来,吴修远虽一身的狼藉,但好在身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根据他自己回忆,当丫鬟将海瑶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的时候,便已心生警觉,起身正要走却被一位太子一脉的官员给缠了住,对方像是喝多了,说什么都不许他离开。 就在二人拉扯之际,忽然就天降了几位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均手持大弯刀,如狼入羊群一般的凶猛,见人就砍。 当时的猎场内不是没有武将,可惜大部分都吃了不少酒,身手不如平时那样灵敏威猛,突发状况下能护住自己就很了不起了,压根没有余力去救别的同僚。 因为早有准备,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吴修远二话不说的带着丫鬟转身就跑,奈何一直有一个刺客紧紧的追在他屁股后面。 为了活命,无奈之下吴修远只得放弃了身为当朝三品官员的固有骄傲,跑到了一个山坡边缘,连滚带爬的跳了下去。 好在下方野草灌木疯长,便于隐匿行踪,再加上路承恩的近卫及时赶到,那刺客最终放弃了找寻他选择了回援自己的同伴,他这才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 “天杀的,难道那刺客与你有仇不成?可老爷你本分做官一辈子,更不曾得罪过旁人……”赵氏一边替吴修远处理着擦伤的地方,一边气愤的嘟囔着。 这边吴修远也是颇觉的奇怪,他这样的反应也是此时大多数人的常态,毕竟能窥到其中真相的,只那么寥寥几个罢了。 于是海瑶斟酌着开了口:“说来其实父亲也曾无意中得罪过不少人的,父亲难道忘了吗?” 她敢打赌,猎场之内死亡或是受伤的,肯定没有太子的支持者。 要么说骆弘信这次的谋划确实值得推敲,还能顺手除去异己,岂不妙哉? 经她这么一提醒,吴修远先是皱起了没,随后脸色大变,显然是推测出了一个相当大逆不道的可能。 男人迅速起了身,快步走到门前,掀开帘子向帐篷外左右看了看。待到确认四周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后,回转过身一脸严肃的叮嘱:“此话切记不可再提!” 海瑶乖巧的点了点头,干脆闭上了嘴,顺势把视线放在了帐篷内正中央放置的那个火盆上。 风起云涌之际,如此漫漫长夜,是注定无眠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59) 赵氏和吴修远一直没敢合眼,等到天边透出些微亮的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那是皇帝准备摆驾回宫的仪仗。 皇家一动,早就人心惶惶的各位大臣和家眷们自然也迫不及待的纷纷踏上了回京的路,速度快的仿佛有什么在身后追。 天子在皇家秋猎上遇刺这一消息很快就震动了整个京城,而且据说刺客还是蛮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朝堂上下均是愤怒异常,纷纷上书请求皇帝彻查此事。 皇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事情发生之后,他才是最气愤的那一个。 之前也提过,上位者一旦老去,猜忌之心自会蔓延疯长,再加上身体上的力不从心,如今竟被那些蛮人悄无声息的摸进了京中,他又岂能不震怒、不怀疑呢? 意料之中的,皇帝将查清这场刺杀的重任交予了秋猎当晚犹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他面前的路承恩,紧接着皇宫里就传来了天子重病的消息,暂且免去了每日的朝堂觐拜。 如此,惊魂未定的大臣们就只能整日的窝在家里,像是吴修远这种坦荡清明的道还好,无端多出了几日修养身心的时间。可那起子心里有鬼的,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路承恩就像是高高悬在京城上方的一把利刃,众人皆有一种预感,这把利刃一旦落下,定会血洗京城的。 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海瑶是浑不在意的。赵氏大概被皇家猎场的那一晚给吓到了,回府之后便不许她在此事有了结果之前随意出府,把她彻底的拘在了身边,一针一线的绣着自己的嫁衣。 这期间,宋氏也偶尔会来到青松院好奇的打听一下秋猎当天到底发生了何事,毕竟世人大多只知道皇帝遭遇了刺客,却都说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是要找个所谓的‘明白人’问上一问的。 只可惜,赵氏嘴严的紧,只用事发当时她全程都在帐篷中,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来敷衍搪塞。 至于海瑶,就更不会告知宋氏吴谨珍已经出了事,因为司马府的珍姨娘被当做细作抓走了,这可是连吴修远都不知晓的秘辛。 宋氏只能每次都是败兴而归,直到这天夜半时分,黑暗而又静默的京城被一阵杂乱而又响亮的铁蹄声惊醒。而那些在东cheng贵人区巷弄中来回迅速动作的正是大昌国的精兵强将,每个人身着的精钢铠甲与手中拎着的精钢佩剑,更是让人一眼就能够辨别出来这些士兵隶属于哪位将军的麾下。 火光映照的每条巷弄里都犹如白昼,众人却只敢紧闭大门的呆在府中,一边焦急的张望着外面冲天似的火光,一边默默地祈祷着太阳快些升起。 大概是因为黑夜总是让人格外的没有安全感,就连吴修远也是在离着大门最近的正堂内生生的坐了一夜,赵氏则是陪在一旁转着佛珠念着阿弥陀佛,正中央地面上摆放的大香炉中的熏香,也随着更换了一波又一波。 即便夫妻二人没想通知海瑶此事,远在琉璃院的她还是在后半夜的时候接到了消息。 虽然她深知路承恩这个人一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但在面对东宫及骆府、司马府这些庞然大物的时候,依旧避免不了为其捏了一把汗。 好在外面的动静终于在天边刚擦亮的时候消失了,可就当吴修远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吴府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敲的犹如闷雷在响。 顶着门房那胆怯中又带有询问的眼神,吴修远眉头紧皱的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在当大门被缓缓拉开之后,门外站着的是宫中来人,对方是依着皇帝的意思来通知他赶紧去宫里参加早朝的。 吴修远自是不敢耽搁,忙不迭的换了朝服就直奔皇宫去了,而这一去就是整整一日,急的赵氏是坐立难安。 她最终甚至叫上了海瑶,带着几名府上手脚功夫最好的小厮就乘坐马车趁着天色还未晚就出了府,盘算着去打探一下宫中的情况。 在经过骆府和司马府所在的巷弄口的时候,赵氏还特意撩开了车帘探出头去张望了好一阵子,因为巷子里的光线着实有些昏暗,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无奈便只能前去拜访了一位平日里熟悉的夫人,只可惜对方的爷们儿也是早早就被召进了宫中去,迄今为止也是没能传回来半点消息。 这一瞬间,赵氏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在拜别了那位交好的夫人后,她又带着海瑶命车夫前去皇宫附近转了一圈。只可惜宫外的戒备肉眼可见的比之前要森严上不少,马车还没等接近就有宫中的禁卫军上前进行了客气而又委婉的驱逐。 无奈之下,母女二人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回到了吴府,海瑶为了能够适当的转移赵氏的注意力,便主动的留在了青松院,顺便做起了针线活。 直至接近三更天的时候,前院里终于有了点动静,很快便响起了青松院守门婆子那热烈的通报声:“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一进屋的吴修远顾不上赵氏那焦急的注视,直接走到桌边喝干了一壶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接着才开始摇头叹息,嘴里直呼:“大昌国这回是真的要变天咯!”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不可妄论朝政,是以男人也没说太多,只是含糊的回了两句赵氏的问话,稍微安抚了一下她的心。 对此海瑶也没急,在离开青松院后照常回到了自己的琉璃院,由春喜伺候着熟悉完毕,便爬上了榻、灭了烛火准备睡下。 反正吴修远都能够平安归来,那就代表着过程应是有惊无险,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 白日里与赵氏在外面折腾了许久,又低着头绣腰带绣到了快天亮,即使她一向精力充沛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只不过在睡过去的前一秒,她还在心中惦记着,改日定要将路承恩再请到如香坊去,将这两日宫里宫外所发生的事,仔细的问上一问。 不知睡了多久,榻上薄纱之后的海瑶略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在调整了两次姿势后,终究还是缓缓的起了身。 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伸出手掀开了纱帘,她坐在榻边皱了皱眉,总觉得似乎有哪不大对劲。 外面一直守着的春喜应该是听到了动静,招呼了一声后便推开门进了来,面上不大开心的样子,在撂下手中的水盆后嘟着嘴开了口:“姑娘,昨天夜里老爷回府的时候,可与你提过路将军的事儿?” “并无。”海瑶眉头一跳,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老爷也太过分了!”小姑娘不由得继续抱怨,心中许是还会怕的,是以声音压得极低:“今儿一早,外面街上就可热闹了,咱们院里的小丫头便跑出去和厨房采买的婆子打听了一下,原是路将军又奉命前往边境打仗了!” “据说这次的仗特别难打,皇上都亲自上了城门楼替将士们送行哩,路将军喝了送行酒,同将士们一起摔了碗,那声音离着老远都能听清楚。” “老爷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怎的都不和姑娘说一说呢?路将军未来也会是咱们府上的姑爷……这一去不知又是多久,好歹让您和将军道个别啊……” 春喜说着说着就瘪了瘪嘴,毕竟在她的心里自家小姐和路将军当真是一对良配了,虽然二人之间的婚约来的有些不清不楚,但光凭人家路将军每次都没有怨言的出手相助,就知对方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总比那些盲婚的要好上百倍。 战场一向都是不确定因素最多的地方,如果这仗难打,拖上个四五年也不见得多奇怪。 四五年啊!自家小姐到时候可都是老姑娘了。 起先海瑶还没怎么在意,但听到小丫头这么一提,就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转身走回了榻前,几番打量之后眼底闪过了一丝了然。 昨天夜里从青松院带回来那条已经绣好了藏蓝色男士腰带原本是被她放在了窗下的小几上了,此时已然不见了踪迹,她复又穿过中堂去了主屋另一边的书房,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摆在书桌中间的一个信封。 淡定的挥退了春喜,海瑶打开了那封信,上好宣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只一眼便能瞧出书写之人的独特风骨。 写下这封信,路承恩彼时应该是较为匆忙的,不过依旧只用了寥寥数语,就交代清楚了她所好奇的一些事。 太子落马了,连带着骆家和司马家也都没什么好下场。 原本皇帝的打算是由路承恩出面偷偷料理了骆府和司马府上下,接着再找个借口免去东宫太子的头衔,好借此勉强维持住皇家的颜面。 毕竟当朝太子私通蛮人,这话传出去必定会狠狠地打了皇家的脸。 然令人意外的是,路承恩前一天晚上带着那么多的兵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无声息的攻入了骆家和司马家后,竟没有发现骆太傅、司马县公、骆弘信等人的身影。 同一时间,宫里早就乱成了一团,原来太子、骆弘信等人显然早就察觉到了皇帝已经起了疑,这才在路承恩有动作的当晚决定铤而走险再来一次逼宫。 只可惜他们终究是中了路承恩步步紧逼的计中计,就在太子和骆弘信率人包围了天子的寝殿之时,直接就被人从外面给包了饺子。 太子慌不择路的撞破了寝殿的大门,却惊愕的发现本应该在城中抄骆府和司马府家的路承恩正与皇帝面对面的下着棋。 后面自是不必多说,混乱也是难免的,好在最后太阳还是照旧从东方升起。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才一大清早就将朝中的大臣们都召进了宫,唱了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处置了骆太傅、司马县公及骆弘信等一众罪魁祸首,据说宫里那一处青砖地面上,已经被鲜血浸成了深色。 看到这,海瑶了然的眨了眨眼,怪不得吴修远昨日回来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感情是被吓了够呛。 一边浅笑着摇了摇头,她也终于翻看到了那几张宣纸的最后一页。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千金她不干了(完) 路承恩最后在信中提到了为何会匆匆出征的原因,理由和海瑶预想的出入不大。这边眼瞧着太子被贬,骆弘信等人被砍了头,两府内其余人也都被流放,那边算着时间,秋猎刺杀未能成功的消息应该也传回到了蛮人的耳朵里。 许是心虚的怕被大昌国找上门,最后蛮子们干脆来了个先发制人,以那些秋猎上死了的族人为借口,连夜对边境小城出了兵。 皇帝一接到城守派人百里加急送回的求救,在处理完太子等人后,就亲自送路承恩等诸多将士上了马。 不过有一件事春喜倒是说对了,这一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因为皇帝的意思是,此次势必要将那些蛮子打服。要么以后每年都乖乖给大昌国进贡成为附属国,那么就彻底将那片广袤的土地划入大昌国的版图之中。 看着最末尾对方的那句‘若吴大小姐何时想要解除婚约,只需来信告知,路某愿意效劳’,像是在力证自己定会遵守之前的承诺。 笔下写着答应解除婚约,手上却拿走了那条腰带,海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自然没有忽略手中最后这张宣纸的细节,将其翻转了过来,果真在后面发现了另外一行小字。 瞧着墨水的深浅和字体的凌乱程度,那些字应该是后加上去的。 “因此番离京突然,便借用小姐所绣的狼牙腰带用作护身,路某敬上。” 海瑶不轻不重的轻啐了一口,那条狼牙花样的腰带本就是想要作为谢礼送予路承恩的,对方定是已经瞧出来了,还偏留下这句话来打趣。 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她复又低头将背面的那一行小字看了两遍,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那封信尽数点燃烧了个干净。 随着太子一脉势力的彻底崩塌,再加上与路承恩婚期的无限推迟,海瑶终于能够恢复了原本逍遥的日子。 每天不是在府中招猫逗狗,就是出去如香坊看一看账本及周围几个城开分店的进展情况,过的平静而又充实。 这期间吴府内还不轻不重的闹了一回,当宋氏与吴修才得知司马府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牵连着自己女儿也要随着众人一起流放的时候,便拉着老太太一起闹到了青松院。 任赵氏怎么解释,这两口子都不依不饶的,甚至连由吴府出面让司马府的将吴谨珍休回来这种昏招都想得出。 那司马三公子早就在吴修远的眼皮子底下被砍了头,难不成还要把人从阎王爷手里边抢回来不成? 宋氏见求情不成,便开始威胁,说什么要去官衙敲鼓,状告吴修远这当朝三品大学士德行有失,直将赵氏气的偏头疼,当天下午就躺在榻上起不来身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海瑶也是懒得和这家人客气,干脆直接找到了在外学馆的吴子添,细声细气的把其中的厉害关系摆了出来。 没见过还有人上赶着领罪的,吴谨珍早已嫁做人妇,再加上路承恩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这才没让天子震怒波及到吴府,但宋氏和吴修才再继续这么闹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我们吴府倒是不算怕,大伯父早就同父亲分了家,说白了还不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再加上父亲的忠心圣上一向看在眼里,是是非非天子自然心中有着一杆秤的。可你们就未必了,一起被流放什么的都是轻的,添堂兄可是注定会失了将来做官的可能呀!” 吴子添闻言顿时慌了神,连忙跑回了吴府,同夫妻两个叫嚷了起来,好一出狗咬狗一嘴毛。 最终宋氏和吴修才到底还是顾忌着儿子的前程,不敢再提及救出吴谨珍这件事,哭天抹泪的离开了京城,回饶城老家去了。 春去秋来,边境与蛮子的那场仗依旧打的火热,只是偶尔会有关于路将军的捷报传回京中。 这天,春喜照常满脸喜意的从外面回了琉璃院,冲进主屋找到海瑶复述着最新听到的消息:“姑娘,听说路将军又深入了蛮国好几十里地哩!我要是那群蛮子的首领,定就此俯首称臣。” 毕竟成为附属国总比被彻底吞噬体面的多了。 彼时海瑶正在窗边的短榻上姿态放松的读着路承恩从边境发回来的信,听到春喜的叽叽喳喳,不由得抿唇浅笑了起来。 算起来也有年余的时间了,男人一直都断断续续的给她写着信,信件许是对方能够想到的最为直白的试探方法了,光是看到宣纸上的那些字,她就能想象的到那道高大的身影坐在营帐里,本是握刀舞剑的手,小心翼翼的捏起毛笔的模样。 信中所写的多是一些路承恩在蛮国境内遇到、看到、听到的新鲜事,夹杂着费尽心思藏匿在其中的日常,每每注意到这些小心思,海瑶都会忍俊不禁。 有时候与信同时送过来的,还有一些只有在边境和蛮国才能找到的新奇物件儿。 从接到第一封信开始,之后的每一封她都会给出回信,就在这一来一往之中,二人皆很有默契的再未提起过解除婚约这件事。都是聪慧之人,如此也算是隐晦的互通了心意。 相比于春喜每日里所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海瑶所知的甚至要更精准一些,比如不出两月,路承恩定会带着将士们凯旋。 “咦?姑娘你在笑什么?”春喜都说完半晌了,才惊觉自家小姐嘴角翘起的弧度令人难以忽视。 “嗯?”海瑶回过神,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如香坊这个月的收成,比上个月又多了两层。” “哇!姑娘真厉害!”小姑娘佩服的夸赞。 她便也跟着笑了,伸出手推开了一旁的窗,双手撑着下巴欣赏着外面随风飘落的金黄色树叶。 身旁的小几上,原本攥在海瑶手中的那封信正静静的躺在那里,上面隐约可见一行字。 ‘瑞雪映京之日,迎你过府之时。’ ——————————完———————————— “呼……” 海瑶以一个人歪歪扭扭的奇怪姿势从飞剑上跳了下去,双脚落在土地上的真实感让她下意识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一个就连蹦极这项极限运动都是一个很大挑战的人来说,不系安全带也没有任何措施、且有悖于自由落体学说的空中运动,显然是有些过分了。 抬起手将依旧停滞在半空中的飞剑收起,她在心中咒骂了两句天道那团霉豆腐,这才抽空打量了周边两眼。 这具身体所处的是一个几乎全民都能修仙的世界,这个世界主要分为两大板块,一个是尚未筑基成功的凡人们所在的天灵大陆,另一个则是已经成功筑基脱离了炼气期的修真者所生活的九州大陆。 原身叫赵海瑶,赵家乃是天灵大陆上最为出名的古武世家之一,可惜她身为赵家这一辈最小的嫡女,在修真一途上的天资实在平平。好在赵家经过世代的积累,就算缺什么都不缺灵药、灵植和灵石,再加上父母的疼爱,硬生生的用各种难得的灵药把原身的修为堆到了筑基期。 而原身的父母之所以这样不惜代价,着急的推着她成功筑基,也是因为要赶上几十年一度的、九州大陆的仙人们前来天灵大陆广收门徒的这个机会。毕竟仙人们断不会有事没事就来这里,错过这次原主可以说就彻底没有踏上更更广阔仙途的机会了。 说实在话,以赵海瑶的资质,想要被九州大陆正儿八经的、颇有些地位的仙门选中的几率几乎为零。但这姑娘命好,生在了古武世家赵家,赵家之所以能够日渐壮大,也是因为祖上曾出过一名放眼整个九州大陆也很出色的人物。 自那之后,赵家也很懂事的每年送往九州不少的灵植和灵石,有了此等人物的庇佑,他们在天灵大陆自然混的愈发的风生水起了。 而那老祖所在的宗门叫做九霄宗,光是听这宗门的名字就能察觉出此宗门在九州大陆上所处的地位,按理来说以原主这点子可怜的本事,就算过去当个外门弟子都是勉强。 为此,赵家家主,也就是赵海瑶的父亲私下里给前来招收门徒的九霄宗仙人们奉上了不少的好东西,再加上有那位老祖的面子在,原主便顺理成章的被带回了九州大陆,拜入了宗门之内。 事情到这的走向都还算正常,毕竟这些宗门也没有什么招收门徒的名额限制,原主就算沾了点自家老祖宗的光,那也是赵家祖上积德才会方便了后辈,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直到入了宗门之后,赵海瑶结识了一个名叫汪向贤的师兄,情况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汪向贤此人天资上佳,就算放眼整个九霄宗,也是相当优秀的存在,再加上有着一张无比俊秀的面容,更是令其在九州大陆上有了不小的名气,可以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 原主就这么单方面的坠入到了爱河之中,很快就成为了汪师兄身边的头号舔狗,甚至在男人的哄骗下将赵家提供给自己的大部分资源都砸在了汪向贤的身上,以致于自己的修为就这样停在了筑基后期,迟迟未能结丹。 反观在原主进入宗门之前,一直因为没有背景和资源而苦苦挣扎的汪向贤则开始一路高歌,靠着绝妙的天资和品级不俗的灵植、灵药,在修为上对同一代的弟子进行了疯狂的追赶和碾压,隐约有着能够成为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的潜质。 然就在汪向贤功成名就,无需在为后续的修炼资源日日发愁的时候,他便开始计划着甩掉原主这个累赘了。 终于在一次九州大陆兽潮袭来之时,九霄宗宗主命汪向贤带上弟子们前去清理绞杀,他趁机哄着当时还未能够进入内门的赵海瑶与自己同行,想要让其‘意外’死于兽潮之中。 不过不仅是他,让九州大陆所有修真者都没能预料到的是,此次兽潮竟意外有兽王现世,汪向贤一行人毫无准备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 幸运的是那兽王早就开了神智,隐藏在兽群之后用神识同他们交流了起来,声称自己要的只是一个全阴之体罢了。 不巧的是,他们此行人之中就有一个全阴之体,对方名唤吕竹萱,和赵海瑶一起入的宗门。因有着极为难得的全阴之体,还未结丹就被宗门内的一名长老收为了关门弟子,更是汪向贤心中的白月光。 为了救下吕竹萱,汪向贤便把主意打到了原主的身上,面对一脸懵懂无知的原主,他先是哄骗其吞下了一颗掩盖气息的丹药,随后毫不犹豫的就将她交出献给了兽王。 紧接着他就带领其他人利用兽王探知真假的功夫,顺利的逃离了此地,返回了宗门。 最终赵海瑶惨死于暴怒的兽王之口,但汪向贤回归宗门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反而还被宗门上下称赞机敏。 的确,只是牺牲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就保住了千年一遇的全阴之体,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就算是赵家的那位老祖得知此事之后,也只能为宗门的利益考虑,了不起还能为赵家再争取一个进入宗门的名额,这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就这样,原主便神魂俱灭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无意中被天道捕捉到后,海瑶才有机会接下任务,从而占据了她的身体。 收拢了思绪,她确定了一下时间节点,此时汪向贤已经从原主这里骗走了不少稀有的灵植与灵药了,修为也已经正式踏入了元婴期,原主对他来说已经快彻底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好像离着那次兽潮,也不远了。 就在海瑶陷入沉思的功夫,忽然从远处的空中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她循声抬头望去,在一片云雾缭绕中,隐约看到了几个御剑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有钱,修仙!(1) “前方的是谁?”那几人还未等从飞剑上落下,就有人开口询问。 等到他们双脚也纷纷踏在了柔软的青草地上之时,其中有一长脸女子又笑着打了声招呼:“原是那个整日里就知道跟在汪师兄身后的外门小师妹呀?你这也是要去无极峰上为汪师兄鼓劲吧?” 无极峰?汪向贤? 海瑶眨了眨眼,迅速的从原主那七零八碎的记忆中筛选出了相关重点词,心下顿时多了一丝了然。 九霄宗的修真者,只要能够到达元婴期,便有机会进入宗门内负责内外门弟子们日常赏罚的无极殿,成为一名拥有着无上荣光的掌事者。 别看‘掌事者’这个名头听起来不甚响亮,但却是大部分九霄宗弟子的梦想。能被授予宗门掌事者的称号与权力,就代表着已经一条腿迈进了宗门的权力中心圈,不仅平日里的修真资源会大幅度提升,还会被默认为是未来宗门长老的有力竞争者。 眼下九霄宗内的十六大长老,有十四人都是从无极殿走出来的,至于剩下那两个,不是资质妖孽的天才,就是背景雄厚的上一任掌门的亲传弟子。 只不过这无极殿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第一步就是要经过无极殿的初步考核,偏这考核手段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如此无疑是给了那些试图挤进无极殿的弟子们一个狠狠地下马威。 汪向贤因为有了原主赵海瑶这个小舔狗,终于在前几日成功的打破了多年来都纹丝不动的修为屏障,一举从金丹后期突破到了元婴初期。 且男人此番晋级所处的时机非常妙,刚好赶上了无极殿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掌事者考核,只要是元婴期的弟子都可以前去无极峰试上一试。如此热闹的场面,自会引来不少内外门弟子的围观,是以今日的无极峰顶定会热闹非常。 在原剧情当中,汪向贤应是顺利的通过了这次的初步考核的,只不过还算不上是正式的掌事者,而原主殒命的那次兽潮应该就是他成为掌事者的最后一步。 回过神,海瑶冲着刚刚那位长脸师姐点了点头:“师兄、师姐们这是也要去?” 长脸师姐外表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但修真者的外貌一向不可尽信,你所看到的妙龄少女很有可能是一个早就超过了百岁的人精。 这师姐虽然相貌平平,但从其腰间挂着的魂牌便能够看出也是个内门弟子,那最不济也是个金丹初期的角色了。 金丹初期在这九霄宗里虽不值钱,可在此时海瑶的眼中,也多少带上了些了不得,最起码比她这个连御剑都勉强的筑基初期强的多。 经过刚刚的那次试飞,她的心中其实是非常无语的,原主这具硬生生被灵药和灵植堆积出来的身体自然是和别人那脚踏实地修炼出来的没得比,底子极其虚浮不说,经脉中游走的灵力更是少的可怜。 若是赵海瑶在进入九霄宗后好好修炼巩固也就罢了,结果却只知道追在汪向贤的屁股后面跑,被人家骗的团团转不说,还给出去好多宝贝,最后更是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相互磨搓了两下,海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用十分期盼的眼神盯着那位长脸师姐看。 凭心而论,原主是个长相很有福气的姑娘,丰腴的脸颊很显幼态,五官长得相当精致,每每都是一副毫无心机,极致纯净的可爱模样。特别是用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盯着谁看的时候,被看之人很难忍心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只见那长脸时间同身边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后,迟疑的点了点头:“是打算过去的……” “太好了!就是不知道师姐能不能发发善心,捎带我一程?”海瑶厚着脸皮问道,接着还没等对方回应就垮下了两侧的肩膀,嘴角微微向下:“都怪我修为太上不得台面了些,怕是还没飞到那无极峰,半路就会摔死在山涧之中了,就算撞大运抵达了无极峰,那热闹还不早就结束了呀?” “好师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一定不会让师姐吃亏的!” 周围的几个人见状,有的不在意的直接再次跳上飞剑离开了,有的则是嘻嘻哈哈的说着风凉话:“马师姐,以你的修为再带一个也不算吃力,这个外门弟子如此苦苦哀求,马师姐不若就应了吧?” 话音落下,也都径直飞走了,生怕这苦差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似的。 被众人称作马师姐的女修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伸出手抓住了海瑶的后脖颈,接着略一用力二人就出现在了不知何时飘在半空的一把飞剑上。 这把飞剑样式普通,应该是初级灵器,只要是成为九霄宗的内门弟子,都能领到一把。 “站稳了!”马师姐随口叮嘱了一声,然后双手捏了一个诀,飞剑瞬间就窜了出去。 山间寒风凛冽,即便海瑶已经驱动了体内那点子可怜的灵力用作抵挡,还是难逃被吹的七零八落的下场。 好歹要变得再强一些,她缩在马师姐身后瑟瑟发抖的想。 大概只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飞剑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直至双脚再次落地,海瑶才堪堪回过神来。乘坐了一趟没有窗户的飞机,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打击属实是有点太大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鼎沸的人声,马师姐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抬脚就要走,没想到又一次被软软的嗓音给牵绊住了前行的路。 “马师姐。”顶着对方那狐疑的眼神,海瑶右手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根水仙花造型的簪子。 簪子的柄只是用普通的金子制成的,奇妙的是那水仙花的花瓣,上面偶有浅蓝色的光晕一闪而过,竟是一件正儿八经的灵器。这种类型的灵器许是无甚能力,但胜在能够讨得女修的欢心。 “此番还要多谢马师姐,初次见面,送点子小玩意给师姐,还望师姐别嫌弃。”她笑眯了眼,直接把手伸到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啊?这……”这样的操作反而把马元珊给整不会了,垂眸瞧了又瞧那簪子,说不心动是假的:“这位师妹实在不必这样客气,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怎就……” “马师姐跟我客气什么?你我二人也是有缘分,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外门弟子高攀了才叫上一声师姐的!”海瑶不容拒绝的上前,踮起脚将那根簪子插进了对方的发髻里。 “果然,这种雅物还是要师姐这种气质出尘的戴着才好看,放在我这无端辱没了它!”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马元珊就是明知道她睁眼说瞎话,也不忍心将那根簪子摘下了。 其实宗门内这种外门弟子找内门弟子当靠山的情况并不少见,再加上她眼前的这个一看身上就是有着储物类的灵器在,许是有些背景的,这买卖似乎也划算。 思虑再三,马元珊扬起了一抹浅笑,心下喜爱的抬起手摸了又摸那根水仙花金簪,挑眉示意海瑶跟在自己身边。 “既然……” 海瑶闻言,很有眼色的进行了自我介绍:“马师姐,我叫赵海瑶。” “既然赵师妹这样大方,我也就不同你假模假样了,今日我收下这金簪,改日你若有什么事,大可来内门寻我。”马元珊嘴上这样说着,心下却是有些感慨的。 宗门内,汪向贤也算是他们这一代的风云人物了,赵海瑶这条近期时常跟在对方身后的小尾巴,她又怎会看着不眼熟? 真是可惜了……在这修真界,拥有好家世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光是凭借好家世,这位赵师妹怕是注定与汪向贤没什么好结果的。 二人一路前行,在爬上前方的小山坡后往下望去,便看到了那座坐落在下方山谷中的无极殿。 此时无极殿的大门正四敞大开的,殿前摆放着十六把椅子,应是留给宗门里的十六位长老的。在那十六把椅子的两侧,站满了身着灰白相间道袍的弟子,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四人。 这些身着灰白道袍的便是无极殿中的掌事者了,而无极殿每一次的殿门大开,就代表着这些掌事者中有已经突破了元婴顶峰的存在。 九霄宗的弟子一旦进入分神期,就具备了竞争长老位子的资格,那些打算脱离无极殿的掌事者自然是准备找个僻静之地潜心提升修为,好在将来的长老之争中多上一些竞争力。 马元珊带着海瑶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一个视野极好的位置,在回应了之前那几名内门弟子的招呼后,扭头示意海瑶看向无极殿前方的广场上。 广场地面是由抗灵石制成的,能够抵抗元婴巅峰修士的全力几击,也就只有九霄宗这种财大气粗的宗门才能如此奢侈用来铺地。 此时的广场上,十余道人影正静静的立在那里,应是此次前来参与掌事者竞争的元婴期弟子。 海瑶依次认真的看了过去,在认出原主记忆中的汪向贤后,视线并未在其身上多做停留,转而微微抬起头略带好奇的询问道:“马师姐,其余几个人,也像汪师兄那样有名吗?” 面上是天真无邪,但此时内心中略有些不怀好意的盘算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2) “那几个自然也都是内门的师兄师姐了,只不过有些人年岁大了一些,可在我看来,他们的希望都不如汪师兄大。”马师姐耐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接着还一板一眼的介绍起那些竞争者的名讳来。 九霄宗就是这样的规矩,元婴期以下都只能算一般门徒,众人之间并无辈分上的区别,只有正式踏入元婴期后,才有机会凭实力从宗主、长老或是门派老祖那里获得封号。 之后行走在外,人人就都会尊称上一声‘真人’,代表着此名修士正式在这九州大陆上有了一席之地。 身在九霄宗这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内,许是会觉得元婴期修士也不是那样稀有,毕竟他们连独自开山收徒的资格都没有。但在外面的一些小宗门里,元婴期巅峰的修士甚至都能够竞争宗主的位子了,由此可见九霄宗底蕴之恐怖,说是占据了九州大陆的小半江山也不为过。 “……是天印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有最西面的那个,叫燕景,是个怪人。”马元珊说到这,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怪人?”海瑶好奇的瞪圆了眼。 一旁的一个师兄听到这话没忍住似的笑出了声,跟着出言解释道:“这位师妹有所不知,如果按照进入宗门的时间来算,这燕景也是要叫上一声马师姐的,未曾想人家竟先结婴成功了,马师姐的心里自然不大舒坦。” 想来周遭的几个人同马元珊的关系是比较亲厚的,这样打趣她竟也没生气,只是啐了一口:“胡说什么呢?” “燕景这个人天资的确上乘,不过就是性格上有些孤僻奇怪,整天就只知道埋头修炼。”许是知道海瑶才刚入宗门没多久,反正当下闲着也是闲着,马元珊干脆说起了一些老弟子都知晓的事。 “赵师妹,你也是知道的,汪师兄的师尊是无缪长老。当年无缪长老难得起了兴致,想要在我们这批新晋的内门弟子中收一个作为亲传弟子,当时燕景就是汪师兄最大的竞争对手。” “只可惜最后燕景以一招惜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汪师兄入了无缪长老的门下,没想到他这人也是极为倔强的,后续甚至拒绝了另一位长老抛过来的橄榄枝,这么多年都只自己埋头苦练。谁也没料到就这样,还真让他误打误撞的撞进了元婴期的大门。” 海瑶当然知道汪向贤的师尊乃是宗门十六个长老中排行比较靠前的无缪长老,能够成为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也算得上是一种内门弟子的荣耀了,除却会有实力强大的师尊偶尔的提点,还能额外得到一些低级灵药和灵石等资源。 不过这些资源当然远远不够支撑平日里的修炼的,所以即便汪向贤成功傍上了宗门长老,对他在修为提升上的帮助也十分有限。而且因为他无甚背景,不能够像别的亲传弟子那样时不时的给无缪长老寻一些好东西,所以他原本是师尊膝下最不受宠的那个。 这样令汪向贤倍感无力的情况在原主赵海瑶进入宗门的那天,成功的被彻底击破了,结果贪墨了那么多的好处,他还想取人性命,当真是不要脸透了。 海瑶有些鄙视的撇了撇嘴,复又把视线放在了那位名为燕景的修士身上,没有师尊的指点还能和汪向贤在几乎同一时间突破了金丹期,换个角度看着实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只可惜,按照原主脑海中的记忆,今日最终进入无极殿的还是汪向贤。 如此看来,汪向贤的确是像气运逆天、开了挂的男主角,一路逆袭到了顶峰。而这个燕景似乎是那个为了衬托男主幸运、强大的对照组男配,悲催的不得了,明明不管是天赋还是外表都不比男主差,偏偏每次都见了鬼的被压制,直至最后接受不了现实而堕入魔道黑化。 眼珠一转,海瑶脑子里顿时就有了一些想法。 她才不信气运这个东西只会特别青睐于某个人,如若不然当下她也不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由此可见气运既然能从原主的身上消失,自然也能从别人身上不见。 就在海瑶沉思的这会子功夫,坐在无极殿前正中央那把椅子上的白胡子老头终于开了口:“很好,看到各位都顺利的通过了这第一轮的威压测试,吾心甚慰。” 白胡子老头瘦小的身躯衬的身上那道袍愈发宽大了几分,眼皮也是半睁不睁的耷拉着,说起话声音并不大,但却十分清晰的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原来方才那十几人站在抗灵石广场上一动不动是在抵抗前方十六位长老联手释放出来的威压,整整十六名分神期以上高手同时发出的威压自然不可小觑。 别看周围他们这些站在山坡上的闲散人员还能说说笑笑,那是因为宗门长老们控制灵力的能力恐怖而又精准,这才没让威压四溢波及到旁人。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被测试者们,一定倍感辛苦,光是从那些人已经湿透了衣衫及踉跄的身形就能够瞧出一些端倪了。 “现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稍作调整,半柱香后尔等需回到这抗灵石之上,届时会由无缪长老和天印长老合力开启无极殿周边的无影迷踪大阵,率先冲出大阵者,胜!”白胡子老头在讲明了下一场的规则后,便又一次佝偻了脊背,垂下了眼皮恢复了原来那副老僧入定般的模样。 “天呐?这次想要成为掌事者,竟然要过无影迷踪大阵?!”四周的山坡上,传来了阵阵惊呼声。 马元珊这会儿也紧紧蹙了眉头,和身边的修士轻声交流了起来:“说起来上一次无极殿门开还是百余年前了吧?我之前听那些资历老一点的师姐们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说是之前采取的都是两两对抗的模式,怎的这次就变成过阵了?” “还不如让他们互相之间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了,最起码同门之间,下手知轻重也不会真的丢了命去。这无影迷踪大阵可是由上古大阵演变出来的,据说威力巨大,若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就交代在里面了?”之前出言打趣的那位修士跟着附和道。 “没看宗门让无缪长老和天印长老合力开阵吗?估计二位长老也会时刻关注着大阵之内的情况的,元婴期的修士又不是大白菜,宗门怎么舍得。”另一个人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闻言,马元珊等人许是觉得有理,扭头就又说起了别的。 等到你来我往了几句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了身子,正欲开口却惊觉原本应该站在一旁的人不知何时竟没了影儿。 费力的踮起脚尖向四周张望了许久,马元珊终于在汪向贤的身后看到了正朝着那边走去的海瑶,心下有些担心,没有多做思索就快步跟了上去。 只可惜她的动作到底是慢了些,等到终于行至近前的时候,恰好看到少女伸出那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汪向贤的右肩。 彼时男人正刚刚吞下了一颗回灵丹,紧闭双目集中精神恢复着体内的灵力,万没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不长眼的打扰,所以猝不及防之下,被拍的呼吸一滞。 “……”汪向贤略带着些怒气的转了过来,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勉强压下心头的不耐烦,表面依旧维持着平日里老好人的人设,力求语气平和的道:“赵师妹?真是抱歉,我待会儿还要闯阵……” 没等对方说完,海瑶就语气轻快的打断了他的解释:“汪师兄可还记得前阵子我送你的那道抗灵符?不好意思啊,回去之后思来想去的我后悔了,你可以还给我吗?” “只要师兄还给我,我即刻就离开,绝不继续打扰你。”言罢,她翻转了右手,保持着掌心向上的姿势。 ??? 不仅是汪向贤,就连跟过来的马元珊和周围的同门都震惊于她那理直气壮的态度以及言语中所透露出的庞大信息。 “赵师妹,你这是何意?”汪向贤此时的脸色是三分惊讶、七分不悦,还分神观察了一番周围人的表情,在别人眼中他的形象一向都良好,自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有什么事不若晚些咱们再商议,进入无极殿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他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语气甚至带上了些请求。 “的确,都说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往回讨要的道理,可是那道抗灵符对我来说的确过于贵重了,汪师兄权当我这个做师妹的不懂事,发发善心就还给我吧!”海瑶却并没有收回手,神情固执。 抗灵符,抗灵石,光看名字就能知其作用。 抗灵符所能承受灵力攻击的能力虽不如抗灵石那样强悍,且又是一次性的,但胜在携带方便,所以还是很受修士们的青睐的。 既然那无影迷踪大阵看起来威力拔群,海瑶才不想让这个表里不一的渣再占到任何的便宜。 能够恶心到他一下也是好的。 随着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耳边细碎的议论声四起,汪向贤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不明白平日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外门弟子,这会子发的是什么疯。 收拢了思绪,他忽然眉头一动,顿时计上心来。 下一秒,只见他手中一道黄光闪过,那道抗灵符瞬间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有钱,修仙!(3) “赵师妹说的可是此物?”汪向贤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从未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中:“那日赵师妹将这抗灵符送予我手上之时,我便觉得过于贵重了些,偏师妹一门心思的想要我收下。” “如今赵师妹既是想通了,那我就将其物归原主就是了。” 海瑶闻言,眉毛一挑,一眼就看透了男人心中的算计。 对方先是点明了这抗灵符不是他主动索要的,借此保住自己在宗门内的名声,随后又打算以脸面胁迫,堵她不好意思再要回这抗灵符。 这人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只可惜偏钻营这点子歪门邪道了。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一些没怎么掩饰的窃窃私语。 “这外门弟子瞧着眼生,是刚入宗门不久的?” “你竟不知?大概年余前,宗门不是派了两位长老前去天灵大陆广招门徒,估摸着就是那一批的其中之一吧?之前就时常听别人提起,说有个外门女弟子追汪师兄追的紧,说起来今日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哩!” “区区筑基初期的修为,也妄想沾染汪师兄?二者之间又岂是云泥之别?” “人家这不是财大气粗吗?出手便是抗灵符。” “这是送出了抗灵符,汪师兄也依旧对她不假辞色的,所以后悔了?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送出去的东西又怎能厚着脸皮要回来?” 议论声大多带着一种揣测过度的酸气,其中发声的也是女修居多,可见汪向贤在宗门之中的人气还是挺旺的。 或许此时换做原主站在这里,定会被耳边萦绕着的那些若有似无的讥讽声而羞的恨不得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只可惜对方心里的那点子谋划,今日在碰到海瑶之后是注定要落空了的,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又哪里会有在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无极殿掌事者的正式考核之前坑上汪向贤一把来的爽快? 于是,在汪向贤那很是诧异的注视下,她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将抗灵符拿了回来:“不愧是汪师兄,这样的善解人意,那日的确是我昏了头,给师兄带来麻烦和困扰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言罢,海瑶呲牙一笑,一口洁白的贝齿险些晃瞎了对面之人的眼。 汪向贤这会儿只觉得憋闷异常,视线更是紧紧地盯着少女捏着抗灵符的那只手不放。天知道他之前为了这道抗灵符违心的在赵海瑶面前到底给了多少暗示、卖了多少惨,才哄得这蠢女人心甘情愿的将其奉上,结果事情眼瞅着就差临门一脚了,东西竟这样没了? 眼前的这一幕,无疑让他之前的小意隐忍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好的抗灵符至少能够将一名元婴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化解个七七八八,对于分神期以下境界的修士来说,自然是很珍贵的。 且这抗灵符只有元婴中期的才能尝试制作,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人家又为何要制作这起子麻烦、自身又不大能用的到的东西? 别说是凡人所在的天灵大陆了,就在这修真者遍地走的九州大陆,抗灵符也是相当稀少的存在,多半都是长辈做给亲近小辈用作出门在外、行走傍身的。 是以,当初在知晓赵海瑶身上竟有这等稀罕的符咒之时,汪向贤就打起了主意,只是任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局面。 眼下,那抗灵符已经回到了海瑶的手中,他也断不能够做出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惹人怀疑的举动。再加上方才海瑶的那番话,表面上是在夸赞,实则将他彻底逼到了一个无法挣扎的境地。 脸色变了几变,汪向贤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故作坦然:“这等稀罕符咒,赵师妹可得收妥了,万万别丢了去。” 此言一出,海瑶登时就感受到了几道来自周边人群之中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强大实力的时候却意外拥有了惹人惦记的东西,一定会惹上那些心术不正的东西。 不愧是连眼眨都不眨就能毫无愧疚的将被自己占尽便宜的原主扔进兽潮中的狠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不着痕迹的坑她一次呢? “汪师兄尽管放心,我就不打扰你继续做准备了,师兄还得抓紧些了,似乎旁人的灵力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海瑶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状若天真的进行了一次隐蔽的回击。 果真,在汪向贤发现不远处的两名同样参与掌事者之争的内门弟子周身灵气震动,心头顿时一紧,也顾不上什么抗灵符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后就迅速重新进入到了入定的状态当中去了。 反正稍后守阵的两位长老之中就有他的师尊无缪长老,想到这,他那被搞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心境也开始逐渐平复,嘴角也扯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抗灵符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元婴期,又有自家师尊守在一旁,想来根本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其他人见似乎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在略微鄙视的上下扫了海瑶两眼后,便都陆续散开了。 对此,她不痛不痒的耸了耸肩,视线掠过远处的无极殿门前,顺便在无缪长老的身上转了几转。 无缪长老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形欣长,身上着与普通宗门弟子全然不同的亮紫色长袍,上面隐约绣有仙鹤的暗纹。他脸颊略有些向内凹陷,一双不大的眼睛却闪着精光,下巴上蓄着山羊胡,一头不大顺溜的长发用发冠高高束于头顶之上。 收回了目光,海瑶复又瞄了已经对外界浑然不觉的汪向贤两眼,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在宗门之中有个强大师尊的好处,在此次掌事者的竞争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无缪长老既然身负考核之中开启大阵的重任,那必然是提前知道了考核内容的,这样一来汪向贤在无极殿开之前就有所准备也不值当太奇怪。 毕竟长老与长老之间也少不了明争暗斗,无极殿乃是宗门一处比较重要的所在,身为亲传弟子的汪向贤若是能够成功进入无极殿,成为掌事者,应该对无缪长老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啧。 海瑶收敛了思绪,转身正欲走,谁知一扭头就看到了马元珊。 马元珊先是垂眸仔细看了看依旧捏在她手中的那道符,接着有些羡慕的抿了抿唇:“这样难得的好东西,赵师妹怎的说送人就送人了?” 在她看来,就算所送之人是汪向贤,那也是不大值得的,复又接着叮嘱:“赵师妹可得注意,日后切莫在外人面前展露如此稀罕的物件儿,不然会遇到大麻烦的!” 话音落下,马元珊还抬起手摸了摸发间的水仙花金钗,如今看来,她这点子玩意儿在少女的眼中还真算不得什么。 “多谢师姐提点,我记得了。”海瑶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只是这期间眼神一直飘忽不定的四处乱飘。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迅速的与马元珊告了一声罪,便啪嗒啪嗒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直到避开了大部分宗门弟子的视线,终于在一处伫立的巨石之后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应是完成了灵力的恢复,附近空气中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灵气的波动,仍然保持着双眸紧闭的盘坐姿势,估计是为了蕴养神魂,以期能够在之后闯阵的过程中精神力更加的集中。 直至海瑶走近了,那道身影还动也未动,很显然对方已经发现她了,却不是非常的在乎。 毕竟区区一个筑基初期,以双方境界上的差距来说,就算她拼尽全力的一击落在男人的身上,对人家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燕师兄,打扰了。”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海瑶径直绕到了对方跟前。 燕景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面色冷淡的看着来人,目光在那张娇俏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眉间一闪而过的皱褶透露出了当事人的微微不悦。 而这种不悦,直到看清少女二话不说递到他眼皮子底下的东西后,转而变成了错愕。 是那道刚刚从汪向贤那里讨回来的抗灵符? 不久前远处闹出来的动静,燕景无心关注,可修士无比敏锐的五感还是让他被迫了解了个大概,但也仅此而已。 他眸光微闪,然后微微抬起了头,扬眉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海瑶也不绕弯子,笑眯眯的开了口:“早就听闻若是论天资,燕师兄也称得上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见果真所言不虚。” “为了不耽误燕师兄的时间,便直话直说了,我想拜托燕师兄一件事,这抗灵符就算作报酬可好?” “哦?”燕景好像难得有了点兴趣,说话的声调略有些起伏:“这位师妹不若先说说是何事?” “唔……待会儿燕师兄入了那无影迷踪大阵,若是方便的话,或许可以顺手坑上汪向贤一把?”海瑶似乎摸准了男人不会拒绝,没等说完话就再次把那道抗灵符往前递了递。 闻言,燕景一双黑眸里的兴味更浓了一些,思虑了两秒后,还真抬起手接过了那道抗灵符。 而这一幕恰好被后知后觉赶来的马元珊撞了个正着,前脚她还苦口婆心的劝着海瑶务必收好抗灵符,后脚就看到她转手将这东西给了另一个皮囊上佳的男修…… 脸色几经变幻,女修心中的千言万语在海瑶一脸无辜的望过来的时候汇成了一句无声的感慨。 马元珊:美色误人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有钱,修仙!(4) 燕景垂眸,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那道符,一边掀开眼皮似笑非笑的开了口:“这位师妹,汪向贤惹过你?” 男人的视线上上下下,似乎正在斟酌着什么。 海瑶脑子稍微转了一个弯,就明白了对方当下的顾忌。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原主一直毫无顾忌的追在汪向贤屁股后面跑,她心悦汪向贤,乃是九霄宗上下众人皆知的‘秘密’。 偏偏在这当口,她跑到了自己心悦之人的死对头面前,拿出了其很难拒绝的好处,请求他在不久之后的掌事者考核过程中顺手坑一把汪向贤。 或许在燕景看来,此时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局,一个海瑶为了倾慕对象能够进入无极殿而伙同汪向贤一起设的局。二人先是假装在这样多门中弟子的注视下起了冲突,接着少女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复又挑眉看了两眼这会儿被他捏在手指见的抗灵符,猜测着到底是这道符有问题还是汪向贤早就在那无影迷踪大阵中挖了个坑,只等着他心甘情愿的跳下去。 “他的确惹过我。”就在男人沉默之时,海瑶那脆生生的回应打断了他的思绪:“燕师兄权当我小肚鸡肠,由爱生恨好了。我这人天生就是一副蛇蝎心肠,有些东西既是得不到那就想毁掉。” 按照她方才所听闻的燕景的过往和性格来看,太多的解释没准不仅不能打消他的疑虑,还会适得其反。是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的一摊手,毫不掩盖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果然,燕景闻言收敛了之前带着些浅浅笑意却未达眼底的神情,瞬间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过了两息的功夫,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动了动手指,在收起了那枚抗灵符后,沉默着的起身走掉了。 虽没说明,但海瑶知道这件事燕景算是应了,男人心中还有疑虑是一定的,他也必定是在赌,或许将汪向贤踩在脚下且成功进入无极殿的诱惑着实是令人难以抗拒。 一眨眼,那道透着清冷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海瑶则是在原地背着手,略歪了歪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隐匿在不远处巨石之后的马元珊现了身,行至了她的近前,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师妹……你当真……” 话一出口,女修似乎就觉得不妥,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原本想问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转而隐晦的提醒:“师妹需懂得隔墙有耳的道理,况且以你眼下的修为,惹上元婴期的修士,万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多谢马师姐提醒,似乎两位长老就要开启那无影迷踪大阵了,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上古阵法哩,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海瑶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上前两步扯住了马元珊的衣袖,二人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山坡之上。 她显然是不怕过后自己今日找上燕景的消息传出去,反正彼时到底是谁进入无极殿一定有了定论,她还乐不得气的汪向贤满地找牙。 果然,此时的无缪长老和天印长老已经分立于那抗灵广场的两侧,只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将双手平举至身前,嘴唇微动之下,很快周身就萦绕起了两道若有似无的光。 无缪长老是红色的,天印长老是棕色的。 那是他们自身体内灵力引起的天地之中灵气的震荡,无缪长老是火灵根,而天印长老则是土灵根。 两个人原本垂在身后的长发就像是有狂风经过一般被吹了起来,身上的道袍也十分有节奏的鼓胀着,伴随着广场地面上搁置的上百块灵石的破碎,围观的弟子们只听到‘轰’的一声! 顿时,整个无极殿和广场都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白雾。 “诸位,请入阵吧?”一道飘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听着应是之前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只不知是不是受了大阵开启的影响,声线无端染上了些许的空灵之感。 那十几位元婴期的弟子纷纷抱拳应是,接着便毫不犹豫的从各个方向踏进了眼前的白雾之中。 汪向贤选择进入无影迷踪大阵的方位距离自家师尊无缪长老并不远,师徒二人在完成一次若有似无的眼神接触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便昂首迈开了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无缪长老和天印长老并未就此离开,虽早已各自收拢了灵力,却依然负手立于大阵外。看来与之前马元珊等人预料的差不多,这二人是要一边守着阵法一边时刻注意着大阵之中的情况的。 随着众人的进入,那无影迷踪大阵中的白雾开始不停的翻涌,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围观的弟子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除却那翻涌着的雾气能够证明大阵是真实存在的,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周围安静的就连山风吹过草叶的声音大家都能听的清楚。 渐渐地,议论声又一次四起。 甚至还有人在小范围内悄悄的开了赌局,这样热闹的景象很快就吸引了更多人围拢了过来,纷纷手痒的押了几块灵石在自己所看好的修士身上。 一开始,海瑶还饶有兴致的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站在那里看着,但很快就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几步开外的马元珊扭过头瞧着她那瞪着一双毫无焦距的圆眼神游的样子失了笑,张嘴唤道:“赵师妹,你不过去试试手气吗?现在很多人都看好汪师兄,虽然押汪师兄最后可能赢不了几块灵石,不过胜在保险。” 女修说着,从自己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了四五块下品灵石,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前下注。 之所以这样多的人都对汪向贤有信心,不仅是因为他公认的天资上佳,多少也是和此次由无缪长老守阵有点子关系。能够顺利踏上修真一途的可没有傻子,又岂能连此次选拔掌事者内里的弯弯绕绕都品想不明白? 听到马元珊的话,海瑶也慢吞吞的走到了那群人的外侧,伸长了脖子透过缝隙看清了最里面的情况。 开设赌局的是一个外表肥硕的胖子,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体重保守估计二百大几十斤。别人穿着九霄宗的道袍是仙风道骨,换做这人则难免让人担心那被撑的满满当当的布料会随时爆掉。 山坡的草地上这会儿正摆着一张破破烂烂已经看不真切颜色的破布,那破布之上从左到右依次摆着十几张写满了姓名的宣纸,每张宣纸上面都或多或少的押了一些灵石。 其他人的灵石都有些零散,只写有汪向贤三字的那张宣纸上的各色灵石几乎要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胖子,此次要真是汪师兄入了无极殿,你这裤衩子怕是都要保不住了吧?”人群之中,有人调笑道。 被称作王胖子的修士背靠着巨石,优哉游哉的用粗胖的手拍了拍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一双绿豆眼中透着精光:“各位同门无需可怜我,既然大家都这样看好汪师兄,还不趁着这次机会狠狠地从我这捞一笔?” 这人许是人缘不大好,原本还迟疑着的弟子们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纷纷掏出了灵石,争先恐后的往代表着汪向贤的宣纸上扔去。 马元珊颠了颠手中的灵石,打量着等到前方围拢的人都散去再将自己的投进去,顺道好心的冲着身边的人解释了两句:“这王胖子入了内门也有几十年了,修为却还停留在金丹初期。不过你也别因为这就小瞧了他,此人可是不简单的紧。” 点了点头,海瑶也不惊讶,待到人群散去,左手掌心朝上,随手就朝着那块破布之上丢了一块上品灵石。 王胖子本来还欲说些什么拱火,却在看到那颗上品灵石之后,短暂的失了声。接着他抬了眼,视线在海瑶的俏脸上转了两圈。 周围其他人也都被惊了一下,一来因为破布上忽然出现了一块上品灵石,二来是那块上品灵石竟然精准的落在了‘燕景’二字的中间。 虽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不过光是从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海瑶就能感受到眼下众人对她的嘲讽及指点了。 这时,王胖子也回过了神,搓着手笑道:“这位师妹,确定下了注可是不能后悔的,你当真考虑好了?” 海瑶翘起了唇角,略扬了扬下巴算作肯定的回应。 她只是有些好奇,也不知原主那会儿有没有这么一出,要知道在原主的记忆当中汪向贤可是成功入了无极殿的,那王胖子自然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去。 可这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成功商人的精明,所以这盘赌局里面保不齐有着什么猫腻。 确认了她意已决后,王胖子没再多说什么,迅速移开了目光。 终于轮到了马元珊上前,她在破布前徘徊犹豫了良久,在弯腰准备把灵石放在汪向贤那边的前一秒,眼前却莫名的闪过了刚刚海瑶就那样站在燕景身前,笑意盈盈的一幕。 一咬牙,她转过身去,将灵石放在了那块上品灵石的旁边。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轻嗤,似乎是在嘲笑她们两个的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无影迷踪大阵内的白雾忽然加剧了翻涌之势,里面甚至开始透着丝丝点点的雷电之光。 见状,原本神色轻松的无缪长老和天印长老,也略微站直了身体,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哇,你们看!雾气好像被人从中间劈开了一样,是不是有人要出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弟子的视线就这样全部集中在了那处。 缓缓散去的雾气之中,的确有一道身影冲了出来。 在一片热烈的猜测声中,海瑶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有钱,修仙!(5) “那是……?” “我的天哪,我没看错的话,竟是燕师兄?” “不可能吧,不论在修为上还是在天赋上,汪师兄一向都要高燕景一头的,要不然无缪长老当初怎么就收了汪师兄而不是他?一个普通内门弟子罢了,又怎么能轻易赢过亲传弟子啊?” 就在这一片窃窃私语当中,那道人影已然快要走出了这无影迷踪大阵,待到凌厉且冷淡的眉眼映入众人的眼帘时,周围的议论声也跟着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个结果明显出乎了大部分人的预料,在一片呆滞的凝视中,海瑶耳朵微动,敏锐的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一道不大真切的轻笑。 回过头,正看到王胖子在那里弯腰将犹如小山一般的灵石尽数装进手边的一个大麻袋里,整个人是红光满面。 似乎对她的目光有所察觉,王胖子手下略作停顿,抬起脖子后,二人的视线在空中进行了一番十分短暂的交汇。旋即他便再次垂首继续装着灵石,圆润又有点子油腻的面庞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洋洋。 此时,守在大阵外的无缪长老的脸色低沉,眉间有着不深不浅的皱褶,却也只能沉默的眼睁睁的看着燕景缓步行至了无极殿门前,冲着那白胡子老头行了抱拳礼:“弟子燕景。” “唔……”白胡子老头慢吞吞的捋了一把已经垂到了胸前的花白毛发,满意的点了点头:“燕景……似乎也不是宗门内哪座主峰上的亲传弟子?” 这样问着,他还确定似的依次同各位长老用眼神确认了一番,最后扬声道:“此次无极殿开已经有了最终的结果,无缪、天印,你们两个就撤了这阵法罢!” 掌事者的名额只有那一个,里面的人就算再继续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 天印长老自是领命,用眼角余光瞄了下无缪长老这会儿的表情后,便率先伸出手去,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注入到了大阵之中。 无缪长老无奈,最后也只能有样学样的解开了那阵法。 在山坡之上全程围观的众人眼前一闪,等到他们再次凝神朝着抗灵广场看过的去的时候,余下十几人的身影就这般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几百上千道探究的目光下。 这无影迷踪大阵虽然只是从上古阵法演变而来的,但其威能还是不可小觑的。不仅阵法的攻击力很高,阵内的幻境也会随着闯阵之人内心深处的想法而变幻莫测,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这不,有的弟子正一脸的茫然无措,有的则是干脆躺在了地上、呼吸均匀的仿若熟睡,有的还面上一脸淫邪的做出了很不雅观的动作,引发了在场其他人的阵阵鄙夷。 当然了,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汪向贤了,也不知他之前究竟在阵中遭遇了什么境况,原本好好的一件道袍眼下变成了只有用‘衣不蔽体’才能形容的惨状,碎碎片片的挂在了身上。 向来规矩用簪子插在头顶的一头长发也散落了开来,不仅凌乱且发尾还呈焦黄卷曲状,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还在冒着烟。 那张男人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脸也变得乌漆嘛黑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瞧着好像比入阵之前肿了两分。 就在大阵之中白雾散去的这一刻,汪向贤正举着自己的佩剑高高跳起,对着前方的一处虚空重重的劈了下去,嘴里面还发出了一声暴喝:“火焰之怒!” 最令人侧目不已的当属那因为他的动作而随风飘荡的碎布条了,一起一落之间,白花花的大腿和若隐若现的臀肉就这样闯进了所有人的眼帘。 呼啦啦! 一道还算有威势的火焰从剑尖倾泻而出,很快就湮没在了广场的抗灵石地面上,没有激起半点的涟漪。 “哈!”汪向贤回过了神,许是发现了周围已然没了白雾,不由得神情兴奋,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无缪长老,一脸兴奋的报喜:“师尊!这劳什子无影迷踪阵被徒弟一剑就破了个彻底!幸未辱没了师尊的名声!” “噗!”山坡之上忽然传来了一声突兀的笑。 汪向贤循声望过去,就见海瑶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嘴角高高扬起,眉梢眼角之间全是不加掩饰的愉悦。 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本有些想笑而又不敢笑的弟子,也紧跟着抿唇低下了头,肩膀在不受控制的上下起伏着。可即便憋得这样辛苦,还是没能控制住的有笑声从嘴边和胸腔中溢了出来。 后知后觉的,汪向贤终于看到了正立在无极殿前的燕景,对方虽然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但他分明从那双狭长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讥诮之色。 “蠢货!”无缪长老到底没忍住的怒喝了一声,之后一甩衣袖,转身就朝着无极殿的方向走去。 “哇,不愧是汪师兄,不仅能够一剑劈开大阵,就连这样破败的道袍,也能穿出独特的风姿哩!”脆生生的女声并不响亮,却莫名的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海瑶双手环胸,语气嬉笑。此话自然又引起了一阵意味不明的骚动。 汪向贤这才觉得胯下生风,在低头看清了自己此时的状态后,已经有些变了形的俊脸不由得青白交错。 顾不得别的,他的双手迅速的捏了一个诀,随后飞身踩上了自己的飞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此处。只是在临走之前还深深的朝着海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锐利而又阴沉,仿若淬了毒。 一眨眼,汪向贤的身影在空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这时,四周的山坡上,终于爆发出了相比之前几次热烈了百倍的说话声。 “今日这么一看,平日里名声大噪的汪向贤,和小爷我也没啥区别嘛!小爷我走不出无影迷踪大阵,他不是也被困住了吗?” “就是,搞不好就算咱们进去也未必会如此狼狈的,只是真没想到,这汪师兄竟有着一身的细皮嫩肉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偏他汪向贤落的这样惨?” “都是被那群不长眼的女修吹捧出来的名声罢了,许是这人修为本身就虚的很,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样酸溜溜的言论,自是出自一些过往经常目睹着汪向贤的风光,颇有些忿忿不平的男弟子之口。 而他们的贬低也意料之中的引来了几个女弟子的不悦:“就凭你们这样的货色,也敢站在这里大放厥词的侮辱汪师兄?当真是好不要脸!” “没错,有些人注定只能说说嘴,毕竟那无影迷踪大阵未达元婴期,可是连入阵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道汪师兄在大阵里是不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他为人一向光明磊落又无甚心机,很容易相信坏人这才遭了秧的!” “就是就是,且从方才的一幕就可看出汪师兄的实力了,旁人俱是身陷幻境、丑态百出,只有汪师兄一人拼尽全力试图出阵。我相信只要再给他一点点时间,他定能破阵而出的!” “即便是汪师兄其形狼狈,也断不是尔等能够比肩的。” 略显尖利的反驳声反倒是让众人回忆起了其他闯阵人的表现,的确是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回过神的弟子们本打算再继续看看广场中的热闹,却没想到那边早就恢复了空无一人的状态了。 荣誉只属于最终的胜利者,他们这些猝不及防丢了脸的当然是趁着大家伙的注意力都被汪向贤夺走了的时候,有多远就悄悄的跑多远了。 燕景入无极殿的过程很简单,就在山坡上围观的修士们吵吵闹闹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将代表着掌事者身份的特有黑色道袍交到了燕景的手上。 “弟子谢过鸿兮长老。”燕景神色恭谨,在接过了道袍之后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按照九霄宗一贯的规矩,此番他仅仅只是获取了进出无极殿的资格而已,后续殿中的主事长老还需针对他日常对宗门的贡献进行更深层次的考核,或许还需要个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他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掌事者。 而无极殿的主事长老就是那白胡子老头,道号鸿兮,乃是九霄宗当下十六位长老中默认的、实力最为强劲的那一个。 宗门内百年难得见一次的掌事者之争,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海瑶这会子也从鸿兮长老的身上收回了若有似无的打量,又与看过来的燕景微微颔首算作招呼后,便侧过了身子,打算与马元珊告别。 没想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肥腻的大手,接着耳边就响起了王胖子那贱兮兮的声音:“恭喜二位了,燕师兄成功入了无极殿,这是你们押注的本钱还有收益。” “哇!”马元珊一双眼瞪得溜溜圆,兴奋的接过了足足几十块的下品灵石,美滋滋的道着谢:“多亏了赵师妹,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师姐定不会推辞。” 在她看来,燕景此番能够胜了汪向贤,那道抗灵符许是起了大作用。若非之前目睹了少女亲手送出了符纸,她还真未必就能下定决心押了燕景。 又是灵器簪子,又是这么多的灵石,真是幸运的一天,马元珊心想。 另一边,海瑶十分随意的收起了十余块的上品灵石,不知想到了什么的眼珠转了转,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如此,眼下还真有一事想要麻烦马师姐呢。” “……什……什么事?” 看着面前少女那张明媚的脸,马元珊直觉有些不妙,下意识的嗓子一紧,甚至还不安的咽了一口唾沫。 第一百二十章 我,有钱,修仙!(6) 不久后,海瑶跟着马元珊回到了她平日里修炼的洞府处。 在九霄宗,只要你能够顺利结丹入了内门,就可以在宗门范围内任意选择一块地方开辟洞府。 只是那些灵气最为充足的山峰普通弟子是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踏足的,而由十六个长老所掌控着的稍微次一点的各大主峰自然也轮不到他们,所以像是马元珊这种内门弟子,只能在宗门内寻找一些灵气稀薄的山峰,再在上面开辟洞府。 就算九霄宗的地界极为宽阔,在洞府一事上也是捉襟见肘,盖因宗门内弟子的人数实在是多的吓人。 海瑶在从马元珊的飞剑上跳下,稳稳地落了地,顺便好奇的张望了两眼,就算这座山峰实在算不得多么的景色宜人,上上下下依然能够隐约瞧见不少的洞口。 从远处看就像是隐藏在一层薄雾后面的鸽子笼。 “赵师妹,你就住旁边那间吧,小是小了些,不过胜在比外门的大通铺要清净。”马元珊伸出手,随意的指了指自己洞府旁边那个黑黢黢的小洞口:“我来这边开辟洞府的时候,那个废弃的洞口就已经在了,许是之前哪位师兄师姐留下来的也不定。” 半柱香前,她在听到海瑶求收留的时候,心头的确是觉得有些荒唐的。毕竟二人相识不过大半天,应该还没熟悉到那个地步。 不过她显然忘了少女一向出手阔绰,在两枚上品灵石入手后,马元珊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温润凉意,当场便一拍胸脯,豪气冲天的应了下来。 海瑶闻言,也不觉得受到了轻待,探头探脑的朝着那废弃的山洞里忘了两眼,的确到处都是灰尘,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于短期闭关使用足够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回外门去,外门弟子的住处都集中在位于宗门边界处的一座山峰的峰顶上,破败的茅草屋四处漏风不说,还得与旁人同睡一张大通铺,光是日常应付人际关系,就要耗费掉大半的精力。 更何况方才惹汪向贤惹的有些狠了,虽然说到底最后是燕景夺走了他肖想已久的无极殿掌事者的身份,但多少也与她讨要回了那道抗灵符有些关系的。 万一回头那个道貌岸然的渣男忽然发疯,她在外门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躲又能躲到何处,元婴期和筑基期之间的差距也表面上三言两语那样简单,说是二者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也不为过。 但若是能呆在内门那就要安全的多了,首先内门有无极殿的存在,殿中的那群掌事者可不是吃素的,汪向贤若真想闹出点什么动静来,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况且眼下燕景也成了掌事者其中的一员,汪向贤是必定不愿被对方抓住什么纰漏的。 再不济还有马元珊呢,狗渣男一向最在乎虚名,以大欺小一旦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 就这样,海瑶愉快的在此处住下了。 原本马元珊还想着,日后带着这么个外门的小拖油瓶指不定会多么辛苦,可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海瑶自从那日钻进了旁边的洞府之后,就再没了什么声息。 如此一来,腰间储物袋里的那两块上品灵石倒是有些烫的慌了,她只觉得这报酬收的心虚。 两个月后。 废弃且荒凉的洞府内,海瑶正盘坐在石床之上,周身有浅浅的水蓝色的灵气飘荡。接着只见那些闪烁着光芒的灵气在上下翻飞了一阵子后,瞬间就被吸回了她的体内,洞内安静的仿若无事发生。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跳下石床动了动筋骨,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筑基期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够成功结丹了。 或许这种修为在这偌大的九霄宗内仍旧不值得一提,但仅仅只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解决了原主之前过多服用灵草灵药晋升修为而内里虚浮亏空的大患,并且还能有所突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原主的天资的确只能算的上是中下乘,不过大概是海瑶灵魂因着穿梭于不同的世界而日益强大的原因,这具身体五感敏锐度和预想的一样十分活跃,甚至与空气中灵气的沟通都变得无比顺畅。 只要她稍稍运转功法,就会发现那些游走在天地间的灵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了体内,如此一来,也算是弥补了原主资质不佳的短板了。 步子迈大了会扯到裆这样浅显的道理海瑶还是明白的,而且这两日她也隐约感受到了筑基期与金丹期中间的那道屏障所在。在硬冲了两次都没什么结果之后,她就果断的放弃了。 缓步在不算宽敞的洞穴中来回的走了两圈,忽然外面传来了几道突兀的人声,她好奇的眨了眨眼,脚下也跟着停止了动作,凝神细细的听了起来。 洞府之外,是刚刚返回来的马元珊等人。 “听鸿兮长老刚刚的意思,此次兽潮爆发的似乎颇有一些蹊跷,只怕并不简单。”率先说话的人声有着几分熟悉,应该是之前遇到的经常和马元珊混在一起的几个人之一。 很快就有其他人跟着出言附和:“没错,这回的兽潮可不是爆发于以往的昏暗之森,而是在大陆西方的堕落之地,这可是近千年都不曾有过的意外啊!”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群神智尚未完全开化的畜生罢了,过往的每一次兽潮,咱们九霄宗都会派弟子前去参与绞杀,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哩!”另一个言语之间透着艳羡。 这话倒是没错,兽潮对于他们这些弟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能够磨炼自身修为的机会,且若是在过程之中表现很好或者一举突破,归来之后还有望受到长老们的青睐,一跃成为地位更高一级的亲传弟子。 这样的例子在九霄宗漫长的时间洪流之中并不少见,也无怪乎大家伙都蠢蠢欲动了。 “听说此次前去抵御兽潮的队伍是由燕师兄负责,一进了无极殿,果然就与咱们这些人彻底区分开来了。”外面沉默了两秒,又有人感慨似的开了口:“只是不知这次前去参与绞杀异兽的人选……” “据说为保公平,会由鸿兮长老放出彩灵蝶,只要有幸被彩灵蝶选中,便可以前去堕落之地了。”马元珊说着,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九霄宗家大业大,这种向来没什么危险的任务,弟子们在私下里都会争破了头的,用彩灵蝶这样常见的灵兽来随机选择,也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确保公平。 毕竟最终几千人乃至上万人,能够踏上西去之路的不过也就几十人而已。 彩灵蝶?洞府之内的海瑶下意识的蹙了蹙眉,这与原主记忆中的不大一样。 或许所有的一切,从她那日出手讨要会那道抗灵符开始,就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且未知的道路了。 燕景成了掌事者,前去绞杀异兽的人选也从汪向贤亲自指定变成了由彩灵蝶随机选择,至于还有什么没变的…… 眸光闪烁间,海瑶只觉得什么东西窜进了这废弃的洞府之中。 定睛看去,却见一只只有修士半个巴掌大的蝴蝶正在她的眼前翩然飞舞着。 彩灵蝶乃是一种已经被完全驯化了的、毫无攻击力的异兽,就在海瑶那十足愕然的注视下,这只双翅拖着七彩长须的蝴蝶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右肩之上。 面上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她微微侧过了头,瞧了瞧彩灵蝶那忽闪着的、薄如蝉翼般的翅膀。 唯一没变的是她依旧获得了这次前往堕落之地绞杀异兽的机会。 原主之所以会去是懵懂着遭了汪向贤的算计,而她再次获得了这个机会应是那道抗灵符所结下的善缘吧!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我滴答滴答你,你哗啦哗啦我。 这燕景当真做到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 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只彩灵蝶,海瑶心中倍感欣慰。 然就在此时,洞府之外忽而异变突起,先是一声急促的、刀剑相交的脆响,接着便是马元珊那中气十足的暴喝:“来者何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有钱,修仙!(7) “还我彩灵蝶来!”来人听起来并没有回应马元珊问话的意思,竟也喝了一声。 许是因为同为内门弟子,对于同门之间不可私下斗殴的规矩知之甚深,二者刚刚仅仅只是一触即离,这会儿一上一下的对峙也呈互相试探之势。 “彩灵蝶?”马元珊闻言更是狠狠地拧了拧眉,回头与那几个自己相熟的弟子隐蔽的用视线交流了一番后,便嗤笑出声:“且不说我并未看到那劳什子的彩灵蝶,就算真瞧到了又如何?那物可不会认主,自然谁捕得了就是谁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贪墨了我的彩灵蝶了?”空中的人立刻竖起了一双眼睛,一副随时准备大打出手的模样。 马元珊也跟着沉了脸:“都说了没见过。” 那人不依不饶的伸出了手,直直的指向了旁边那个不起眼的小洞口:“你撒谎!我一路追着那只彩灵蝶而来,亲眼看着它飞了进去!” 说话间,又是一阵兵器相交的叮叮当当声传来,下一秒来人似是有些气急败坏:“你若不心虚,为何不许我进去查探?!” “难道你不知在九霄宗内,未经他人允许就擅自闯入别人的洞府,乃是代表着主动挑起争端吗?今日就算是无极殿出面,也说不出我的半个不是来!”马元珊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灵剑,冷笑出声。 二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不过好在马元珊这边人多,完全不心虚。 空中的那名女修不甘心的咬了咬唇,似乎萌生了些许的退意,然就在她正欲做最后的挣扎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两道破空声,声音由远及近。 “汪师兄!”女修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的高呼道。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汪向贤的说话声:“孙师妹,你在这里作甚?” 那女修瞬间嘴巴撅的老高,还一改之前泼辣的本性,娇里娇气的告起了状:“汪师兄!他们抢了我的彩灵蝶!” 包括马元珊在内,被男人目光无差别扫到的几个人这会儿纷纷变了脸色,有那忍不住的干脆骂骂咧咧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都同你讲过八百遍了,我们真的没见过劳什子的彩灵蝶!” 要知道,虽然汪向贤之前没能成为无极殿的掌事者,但再怎么说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元婴期修士,待会儿万一真要是起了冲突,一群金丹期的加起来对对方来说怕也只是个开胃前菜。 果真,当汪向贤听到动静飞到了孙姓女修身侧的那一刹那,马元珊等人的表情均称不上太好看。 不着痕迹的偷瞄了一眼身后那个依旧安静的出奇的洞口,马元珊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了起来,腰间储物袋中的那两块上品灵石无端的更灼热了些,直烫的她衣衫之下的皮肤生疼。 一边是眼下自己惹不起的元婴期修士,另一边是迷人眼的钱财,她只觉得进退两难。 深吸了一口气,马元珊咬紧了后槽牙,最终选择了冷眼盯着那孙姓女修委屈巴巴跟汪向贤告着状,体内的灵力在全力运转着,丝毫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在听完女修的抱怨后,汪向贤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带着女修双双从飞剑上轻飘飘的落在了众人身前的地面上。接着颇为客气的拱了拱手:“元珊师妹,我先替孙师妹给你赔个不是。” 洞府之内的海瑶见状,意料之中的挑了挑眉,有点子理解原主为何会心甘情愿的掏空了钱袋子,无怨无悔的只为博得男人一笑了。 因为汪向贤实在是一个擅于给旁人提供情绪回馈的人,可以说只要是他有心讨好,很难有谁能够从他所编织的网中逃脱掉。 而此时的马元珊显然也是被他这声脱口而出的‘元珊师妹’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慌里慌张的微微侧了侧身子,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汪师兄,倒也不必如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看着面前那张出色的俊颜,她甚至还莫名的双颊透出了些可疑的微红。 “元珊师妹哪里的话。”汪向贤笑了,周身自带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氛围感,旋即略显迟疑的顿了顿:“至于那彩灵蝶……” 马元珊听着,方才短暂出走的魂儿迅速的回了笼,眉头一皱:“汪师兄,我虽实力低微,但也是个光明磊落的!” “自然。”没等她话音落下,汪向贤就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相信,接着将语气放的愈发的轻柔了一些:“我与元珊师妹相识多年,岂会不知你的人品,这一次的确是孙师妹鲁莽了。” “只不过这次前往绞杀异兽,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那彩灵蝶若是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当真可惜。不如元珊师妹权当是卖我一个脸面,那洞穴看起来既是废弃的,让孙师妹进去瞧上两眼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有那么一瞬间,马元珊险些就要开口答应了,好在及时想起了储物袋中的灵石,这才堪堪闭紧了牙关。 对于她的默不作声,汪向贤面上看起来无甚特别,黑眸中却闪过了一丝奇怪的不解之意。 至于那名孙姓的女修见依旧僵持不下,许是因为有了元婴强者撑腰,竟二话不说的再次提起了剑就要往洞里冲。 马元珊自是不允,眼瞧着矛盾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早我就说马师姐您这风水好,您还不承认呢?瞧瞧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能有师姐您这洞府之前这般热闹的,怕是找不出第二处了吧?” 众人先后回了头,看到的就是海瑶姿态闲适倚靠在崖壁上的模样。 她长相本就姣好,这会子又被透过薄雾的金色阳光笼罩,整个人愈发显得明媚动人了几分。 “赵师妹,你闭关结束了?”马元珊在看到她后,背地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口问道。 当初她收下那两块上品灵石,是因为答应了帮着对方找一个僻静的闭关之所,如今见其安然无恙,便也不算是失信于人了。 “多谢师姐照顾。”海瑶友善的冲着马元珊点了点头。 至于几步开外的汪向贤在看到那个无端在外门消失了两个多月的身影时,脸上有了一丝了然,不过碍于此时周围的人太多,只能语气平淡的开了口:“赵师妹,无怪乎之前去外门的时候没有看到你,你原是一直在内门的。” 这番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话语,却成功的让一旁的孙姓女修眼前一亮,登时就拔高了声音:“好你个马元珊,私下竟容留了外门弟子,你难道不知这是违反门规的吗?!” 马元珊暗叫了一声糟糕,忙欲出言辩解。 没想到海瑶这时上前了两步,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笑盈盈的一扬下巴:“说起来,上次见到汪师兄还是在无极殿前哩!到底是元婴期的大能,就是比我这个筑基期的强多了,被无影迷踪大阵揍成那样,竟这么快就恢复了风度翩翩了呢!” 噗! 不知道是谁没控制住,笑声短促而又清晰。 而汪向贤那副一直勉励维持着的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开始产生了些许的裂痕,下一秒俊脸更是缓缓地沉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有钱,修仙!(8) 要是提起汪向贤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片段,那日无极殿前闯阵一定会榜上有名。 因着自家师尊无缪长老事先同他透露过那无影迷踪大阵的厉害,他便提前很久做了充足的准备。 先是到处淘弄了不少清神静气的丹药与灵器,又费尽心思的从赵海瑶那里哄骗来了抗灵符。毕竟按照无缪长老的说法,那大阵是主攻人的心智的,只要能扛过第一波攻击,不掉以轻心的陷入到幻境当中去,破阵对元婴期修士来说并不算很困难。 外面有嫡亲的师尊守阵,再加上抗灵符护体,那日本应是一个十足稳妥的局面的。 坏就坏在这赵海瑶不知道忽然发什么疯,当着诸多长老及内门弟子的面,非要将那抗灵符讨回去。 不得不说海瑶的时机选择的很是巧妙,当时汪向贤正处于冲阵之前恢复体内灵力的、最为关键的时期,若是放在平时,男人大可以百般的推诿不承认,但那会儿却是万万耽搁不起的。 他要是不交出那道抗灵符去,海瑶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两相权害取其轻,他最后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毕竟汪向贤对于自身的实力还是有着一定的信心的,就算没有抗灵符傍身,只要保持心境平和,破阵也是唾手可得。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预料到,海瑶在讨回珍贵的符纸之后,转眼竟又给了旁人! 他们那十几名元婴期修士初入阵没多久,便遭受了来自阵法的无比猛烈的攻击。其实都是刚刚突破至元婴初期的弟子,在实力上并无太大的差异,所以当燕景身上忽然一道一闪而过的黄光之时,汪向贤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那熟悉的波动,简直险些咬掉了一口钢牙。 因为过于震惊而心神震荡,如此甫一进阵就吞了的两颗丹药算是彻底白费了。偏偏就在他手忙脚乱的继续抵抗攻击的间隙,一道身影从他身后的浓雾中闪现,二话不说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打。 你要说这人有章法吧,招式却更像想到哪打到哪,让汪向贤完全无法预判对手的下一步,但若说这人没有章法……在将他身上的道袍割的七零八落之后,还不忘照着他那一向引以为傲的面皮狠狠地左右开弓甩了几巴掌。 他一面要小心避过阵法的攻击,一面又要应付着暗地里偷袭的小人,一个不小心就被阵法攻破了心神,接着毫无所觉的陷入到了幻境之中。 而汪向贤所身处的幻境,正是被放大的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期待:破阵而出。 无影迷踪大阵让他相信,他挥出的下一剑定能划破漫天的白雾,于是他便一剑接着一剑,若非无缪长老与天印长老及时收了阵法,等待他的结局极有可能是灵力衰竭而亡。 思绪瞬间回笼,汪向贤的胸膛上下剧烈的起伏着,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内心翻滚着、叫嚣着的巨兽。 他显然是不愿回想当日大阵被收后的种种,一向都是宗门内、乃至整个九州大陆新一辈中风朗月清的人物,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被人当猴看,丢了那么大的一次脸。 在无影迷踪大阵中偷袭于他的贱人,必定是率先破阵的燕景无疑,而对方之所以会有余力对他进行骚扰,追根究底不还是因为海瑶给出去的抗灵符? 燕景那个怪人固然可恨,但在汪向贤看来,海瑶才是他没能入了无极殿的源头。 可……现在还不行。 汪向贤不着痕迹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没能成为掌事者,自然享受不到无极殿中的修炼资源,为了不让自己和燕景之间越来越远,他暂时还不能踹开赵海瑶。 谁让人家是天灵大陆上超级世家的嫡小姐呢?就算没有九霄宗中的守山老祖做靠山,光是赵家每年举全族之力替她搜罗上来的好东西,就足够令人垂涎三尺了。 记起之前少女被他哄的团团转的,心甘情愿奉上许多稀罕玩意儿的蠢样,汪向贤眉眼间终于松快了一点,淡然一笑:“一段时间不见,赵师妹还是如此喜爱玩笑。” 言罢他复又侧过脸看向了身边的女修:“孙师妹,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想来赵师妹并不会介意你入洞府一看的。” 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海瑶并不打算和这种人纠缠太久,就在对方话音刚落的功夫,她便伸出了手,五指缓缓摊开,露出了掌心里的小玩意儿。 “彩灵蝶!”孙姓女修定睛一看,顿时脸都绿了,声音凄厉而又气愤:“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染指我的彩灵蝶?!” 要知道这彩灵蝶虽然是一种没有一点攻击力的异兽,但它却有着足以匹配金丹期巅峰修士的速度,所以她刚刚才会追着这畜生一路跑了这么远。 且彩灵蝶一旦被捉住,身上的那层金粉就会自动脱落在与它接触之人的身上,无极殿就是靠着金粉印记来确定此次执行任务的最终人选的。 瞧着眼前的情况,这只彩灵蝶早就金粉脱落,明显已经废了。 如此想着,女修手臂一甩,瞬间将灵力灌注满了手中的长剑,十足十的恼羞成怒。 见状,周围人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马元珊想了想,也暗地里捏了一个决。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在她的洞府外出事,再说了,金丹期欺负一个小小的筑基期,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位师姐的话语未免有失偏颇,不过是无主之物,怎就成了你的了?”海瑶看起来似乎还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浑然不惧的扬着下巴:“要是按照师姐的意思,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随便看中一只彩灵蝶,然后再一指就成我的了?” “就是,那我干脆跑主峰上去,指指九霄殿,我岂不是就能做掌门了?” “真好笑……” 同马元珊交好的那几名弟子也低声讥讽了两句,他们本就看着那孙姓女修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甚顺眼,大家都是九霄宗的弟子,谁又比谁高贵了? 孙姓女修听着耳边那若有似无的嘲笑,心中更加不是个滋味,但她却不是什么鲁莽之人,在瞄到了马元珊的小动作后,稍作思索便转过了身子去,泪水涟涟:“汪师兄!那彩灵蝶当真是我苦苦追寻了好几个时辰的,这位赵师妹真的太过分了!” 汪向贤安抚似的拍了拍女修此时正抓着他衣袖的手,旋即抬眼看向了海瑶:“你们两个各自冷静一下,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大家还需心平气和,以免伤了和气。” “赵师妹才入宗门年余,许是不大了解兽潮和堕落之地代表着什么,以你筑基期的修为,去了也只能给那群异兽塞塞牙缝。” “外界不比宗门内,到时候异兽群一旦发了疯,可无人能够分神护你!赵师妹一直都是个明理的,怎会想不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稍后你和孙师妹一起去无极殿说明一下情况,将机会让给孙师妹,想来孙师妹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若赵师妹当真对异兽好奇,我日后从堕落之地多带一些好东西回来给你,可好?” 啧。 男人的长篇大论,海瑶听的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这端水大师当的很6。 两边都不想得罪,看来这孙姓女修也是汪向贤广撒网圈养的其中一条鱼。她隐晦的上下打量了女修一番,估摸着渣男也是没少从人家这里诓骗东西才对。 “赵师妹?” 在男人那伪装着的、很是温和的视线里,海瑶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勾起了唇角,说出来的话妾侍冰冷无情的:“不好。” 懒得再同对面二人周旋,她冲着听到拒绝之后正欲挥剑的女修挑了挑眉:“你敢揍我我就敢把这彩灵蝶一把捏死,劝你凡事三思而后行。” 她这话说的理不直气也壮,很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气势在。 反正她一个筑基期,去不去堕落之地非常的无所谓,但孙姓女修明显不行。 彩灵蝶一死,势必会招来掌事者的注意,同门之间恶性冲突极有可能令她失去此次竞争前往堕落之地的机会。 “汪师兄!”女修急的险些哭出了声。 汪向贤眉头一皱,正想要开口,却被海瑶再次打断了:“汪师兄这是打算拉偏架?我倒是无所谓的,就是不知道这彩灵蝶死了招来的会是哪位掌事者,哎呀呀,会不会是燕师兄呢?” 果然,此言一出,汪向贤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的变了脸色。 他和燕景之间的宿怨可不是简单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真要是有把柄落在对方的手中,今日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虽然眼下他没能进入无极殿,但无缪长老还是在帮他积极谋划的,这当口万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的。 “赵师妹误会了。”想到这,他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我方才也只是提议,既然赵师妹坚持,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孙师妹,咱们就别在此继续打扰他人的清修了。” 孙姓女修好像没明白眼前的状况怎么就急转直下了,很是不服气的跺了跺脚:“我不……!” 突然,汪向贤垂眸和她对视了一眼,黑眸深处似有光在流转:“孙师妹,不要任性,回头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哦……好,都听师兄的。”孙姓女修不知是不是被面前那张俊颜给迷花了眼,怔怔的点头应了。 汪向贤便冲着众人敷衍的拱了拱手,随后带着人没有犹豫的离开了。 海瑶则是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确定的眯了眯眼。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有钱,修仙!(9) “她以为她是谁?” “不过就是仗着有个好家世整日里跟在汪师兄的屁股后面,修为一般,长相也不出众,不懂她究竟在高傲什么?九霄宗一向都只是看重实力的,要不是有汪师兄护着,她怕是早就被人教训千百遍了!” 其他人那鄙夷的议论声成功的唤回了海瑶的心神,只是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字字句句都好像砸在了她的头上似的。 但她也并未生气,毕竟原主干出来的事的确不是那么的聪明,是以她神色讪讪,面上不见不悦更没有出言反驳的打算。 最后还是马元珊惊觉众人的谈话有些不妥,用眼神示意了一番,转过身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好奇的瞄了两眼那只彩灵蝶:“赵师妹的运气怪好的,一直在洞府闭关不出还能得到这样好的机会。” “要么说机关算尽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她孙萍萍平时再眼高于顶,不还是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回头赵师妹要找机会尽快带着这只彩灵蝶去无极殿领取名额才对,以免受他人觊觎,夜长梦多。” 马元珊嘱咐着,眼底是一片纯然的艳羡,并未因面前之人修为低微而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 海瑶点了点头应了,接着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汪师兄在内门似乎很有威信,方才我还以为定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那位孙姓女修就这样乖乖的同他离开了。” “威信……”马元珊语气有点不大确定,几经斟酌才开了口:“汪师兄确实称得上是人缘尚佳,不过也仅此而已。说来也奇怪,认识他这样久,还真是甚少会看到他刚刚那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哩!” 言外之意,汪向贤到底只是个普通的亲传弟子,就算根骨奇佳,又没有为宗门做出过什么大贡献,何来的什么威信。 “哇,听起来马师姐对汪师兄也是蛮欣赏的,无怪乎刚刚你们说会儿话的功夫师姐还红了脸。”海瑶笑吟吟的打趣着,这话其实多少有些逾矩了,但为了确定某件事,她咬咬牙还是问出了口。 许是因着她长相娇憨,声音清脆悦耳,加之表情也不是阴阳怪气的,是以马元珊并未觉得被冒犯了,只是闻言有些愣了神。 “小师妹,你说这话纯属无中生有了,谁人不知咱们马师姐心中只有大道,任他汪向贤长得再俊美,马师姐也是不会放在眼中的。”有人立马解释道。 这会儿马元珊也回了魂,赞同的点了点头,面上却隐隐约约透出了些许的不解,低声嘟囔了两句:“那阵也不知是怎么……” 难道说她清心寡欲太久,所以在同男修讲话的时候,才会莫名的面红耳赤? 脑子转了几转,没能想通的马元珊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然脑后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转而语重心长的说道:“汪师兄来日肯定不是什么池中物,宗门内外心悦他的女修更是如过江之卿,可预见的是汪师兄的道侣也必然是不俗的。” 就差提溜着她的脖子让她放弃幻想,离着汪向贤远点了。 海瑶此时恰好从沉思中剥离,含糊的嗯了两声后,一眨眼就换上了让对方觉得眼熟的甜美微笑。 意料之中的,马元珊还是没能扛得住她的撒娇打赖,在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就抓着她上了飞剑,准备前往无极殿上交彩灵蝶。 上交彩灵蝶的过程并不复杂,先是由一名掌事者出面确认了彩灵蝶洒落在海瑶身上的金粉,接着交予了她一枚入手生凉的、巴掌大的玉石牌子算作过几日出宗门的信物,紧跟着还询问了姓名与修为。 在听到她只是个外门弟子的时候,那掌事者显然是有些吃惊的,可在淡淡的扫视了两眼并将姓名用灵力刻在玉简上后,便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当二人缓步走出无极殿的时候,还没等飞出去多远,就见前方围了几个人,吵吵嚷嚷的,场面很是热闹。 马元珊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脚下一个用力飞剑就转了个弯,朝着那边直直的过去了。 待到到了近前,海瑶终于看清了此时正站在人群中间,挥舞着胖的和藕一般已经断了截的手臂、唾沫星子满天飞的男修,是那日在无影迷踪大阵外开了赌局的王胖子。 不知之前王胖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即刻就有弟子嗤笑着开了口:“王胖子,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人一向阴险狡诈的很!那彩灵蝶岂是说捉就能捉的?更何况你说的价格可是狮子大开口,怎么不干脆去抢呢?” “算了算了,大家都散了吧!搞不好灵石给出去了却没能得到彩灵蝶,一不小心人财两空哟!” 大家这么嚷嚷着,很快就都陆续离开了,只留下了王胖子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瞪着绿豆眼看着那些逐渐远去的身影开始碎碎念:“呸!什么东西还敢说老子阴险狡诈?老子一向凭本事赚钱的,运气不好也怪我咯?” “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垂眸看了两眼这会儿正气的跳脚的王胖子,马元珊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了,便打算走:“这王胖子胆子也忒肥了,竟敢倒卖彩灵蝶?” 这彩灵蝶要真是那么好捉的,恐怕人人都去卖了。再者说,前往堕落之地绞杀异兽的机会可不常有,就算是真的捉到了彩灵蝶,也没人会想着拿出去卖吧?! 马元珊也觉得这货多半是在骗人,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吼叫:“彩灵蝶!真的是彩灵蝶!妈的胡老二,咱们兄弟一场你还搞偷袭?!” 附近游荡的弟子们很快闻声而动,只见许多道闪烁着不同光晕的身影瞬间拔地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的冲了过去。 马元珊眉头一跳,下意识的低头望向了身边的人。 海瑶十分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彩灵蝶耶,师姐快些去吧!我就在这等着师姐,哪儿都不去。” “……也好,你别乱走,我稍后就回来寻你。”马元珊不甚放心的叮嘱了两句,大概是担心她一个外门弟子行走在内门会遇到什么麻烦,但又实在抵不过彩灵蝶的诱惑,一咬牙还是捏了一个诀,下一秒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嘁!”眼看着许多人都追着彩灵蝶的踪迹去了,王胖子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很是不屑。 弯腰拾起不知何时随手扔在一边的长剑,他一回身,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抬起手颤颤悠悠的抹了一把额间方才因为与人辩论而激出来的汗水,王胖子适时的调度了一下脸部的肌肉,扬起了一抹笑:“这位师妹瞧着怪眼熟的,找我可是有事?” “王师兄说能搞到彩灵蝶,是真的?”海瑶歪了歪头。 “童叟无欺!”王胖子顿时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忙不迭的保证道:“只需要五千下品灵石,很划算的!” 五千下品灵石?那就是五块上品灵石了,无怪乎引来其他弟子的骂骂咧咧,光是看那日马元珊押注也只拿出了几块下品灵石,就能得知大部分九霄宗修士的经济状况了。 平时修炼所需的灵药、灵植,偶尔还得买上一两件灵符灵器,用到灵石的地方多了,光靠着宗门的那点子贴补,难免会捉襟见肘。 “哎,师妹可别小瞧了这次前往堕落之地的机会,兽潮不常有,保你去了还想去……”王胖子还在卖力的推销着,只用眼角余光瞄到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便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接了。 那是一个外表十分精致的嫩绿色小钱袋,打开之后,上品灵石表面的光晕险些闪瞎了他的眼。 他复又颠了颠,内里的重量应该是五块没错,瞬间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嘿嘿!师妹很有眼光嘛!尽管放心,不出两日我定亲自送货上门!”王胖子像是生怕她反悔,说话间反手就将那钱袋子收了起来。 “那就多谢王师兄了。”海瑶拱了拱手。 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很有默契的都咧开嘴笑了起来,虽然心中各有算计,但也不妨碍他们此时的互相欣赏。毕竟一个有钱一个有货,此时此刻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而空手而归的马元珊,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胖一瘦这会儿笑的就像是两只黄鼠狼,且两个人周身都萦绕着浓郁的……虽然马元珊很不想承认,但脑海中依然浮现了四个字:猥琐之气。 ……………… 七日后。 九霄宗山门前。 今天乃是九霄宗几十位弟子正式出发前往堕落之地抵御兽潮的日子,因为山门距离外门极近,所以当海瑶迈着不紧不慢的小方步出现在石阶上的时候,那边仅仅稀稀拉拉的站了十几个人。 和原主记忆大差不差,这支抵御兽潮队伍依然是以新晋的掌事者为首的。 在与燕景微微颔首,远远的打了声招呼后,海瑶便看向了眼下正和身边人聊得正欢的汪向贤。 到底是无缪长老的亲传弟子,看来这师徒二人对进入无极殿这件事尚未死心,男人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是非常的奇怪。 此番前去绞杀异兽的弟子大部分都是金丹期的修为,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除却燕景之外宗门又多派出一名元婴期修士,任谁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兽潮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万一期间汪向贤比燕景表现的更耀眼,那最终掌事者的位置究竟谁坐,还真是说不准。 许是海瑶的视线太过不加掩饰了,汪向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皮一抬就这样望了过来。 目光交汇,海瑶缓缓地勾了勾唇。 不得不说,对于接下来的朝(feng)夕(kuang)相(nue)处(zha),还真是有些小期待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有钱,修仙!(10) 自打掌事者考核那天起,汪向贤就有点摸不准这个往日里时常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的想法了,当下还真有些迟疑。 按理来说他的所作所为不应有什么漏洞才是,难道是外门的这个蠢女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这才猝不及防的翻了脸? 虽然他未来的道侣定不会是这种修为上不得台面的外门弟子,可眼下看来,这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子用处的。 表面上汪向贤的确是突破了元婴期,还赢得了大部分内门弟子的羡慕和崇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未能成功入了无极殿这件事,对于他最近这两个月的修炼影响有多大。 元婴期修士日常所需的灵植、灵药、灵石与金丹期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再加上没能拿到宗门掌事者的那份月例,随着时间的流逝,手头上的不宽裕难免令他有些焦头烂额。 所以,这会儿汪向贤还真有点舍不得赵海瑶这个冤大头。 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男人和身边的弟子点了点头,正欲迈开步子迎上去,却被远处传来的一道招呼声给打断了接下来的动作。 “赵师妹!” 海瑶循声望过去,只见天边有两道身影逐渐清晰,约莫两息的功夫马元珊就从飞剑上跳了下来,一脸兴奋且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师妹来的怪早的,东西可都带妥当了?” 也无怪乎马元珊这样热情,毕竟这年头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掏出五块上品灵石给一个仅仅相识不过两月的人买上这样一个好机会的,女修只觉得当初的同情心泛滥当真是值得,以后定要加倍对这个师妹好才是。 其实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海瑶的想法也没有那么的复杂。 首先,她觉得马元珊这人品行的确不错,喜爱钱财又不贪财,说出去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很守信誉,是个可以深交的。 其次,堕落之地是个名副其实的地方,她一个筑基期的跑过去,说实话总得事先做好准备的。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足以在大多数时候护她周全,这样一来无疑会减少很多的麻烦,而且对方也不亏,怎么看都是个双赢的局面。 “带妥当了,此行还得麻烦马师姐了。”海瑶露齿一笑,顺势娇气的往人家身上靠了靠。 马元珊郑重的点了点头,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师姐呢。” 笑嘻嘻的哼哼了两声,海瑶随即探头看了看后面,眨了眨眼:“不过师姐怎的和王胖子一起过来的?” 她倒不是奇怪王胖子怎么也有资格参与此次行动,这人既然能弄到一只彩灵蝶来贩卖,那自然也能弄到第二只甚至第三只。 “恰好半路遇到的。”马元珊解释了一句,然后压低了声音:“虽然这回你是从他那边成功的买到了彩灵蝶,但平时最好也别和他走的太近,这人出了名的有奶便是娘,你可别一不小心被人坑了去!” 在她看来,怀中的小师妹是典型的人傻钱多,恨不得时时刻刻耳提命面才安心。 “好师姐,我都听你的。”海瑶只用了甜甜的几个字,顿时就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接着趁其不备,略微扬了扬下巴同王胖子问了声好。 而王胖子面对她这尊财神爷,也是热情的不得了,一边拱了拱手一边嘿嘿一笑。 他与马元珊的看法可是完全相反的,他从这少女的身上,可是实打实的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阴险狡诈?不不不,这太难听了,应该说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才对。 三人你来我往的这么一耽搁,出现在这边的弟子就愈发的多了起来,直至周围站满了人,便彻底斩断了汪向贤试图上前来的行为。 宗门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海瑶还从其中发现了前几天与他们起了冲突的那个孙萍萍的身影,若对方的家世当真像是旁人说的那样好,挖门盗洞的总有办法凑进来的。 眸光闪烁间,她听到附近逐渐响起的议论声。 “那位身着白色纱裙的女修我怎的没见过?也是咱们宗门中人吗?内门弟子?瞧着面生的紧。”有人好奇的问道。 下一秒,海瑶果真在人群中看到了众人口中的对象,一缕清新淡雅的白纱,在一群灰突突的道袍中,果真十分显眼。 “你不知道?前阵子掌门外出云游,发现了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全阴之体,便是你眼前的这个了。”有知情的弟子回应:“人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内门弟子,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哇靠……长得还怪好看的,她叫什么?” “吕竹萱,不过你小子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这位是掌门上百年来收的唯一一个弟子,一定轮不到你的头上。” “嘿……那还真说不准……” 低沉的、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了海瑶的耳中,她略带好奇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吕竹萱的身上。女修长着一张标准的美人鹅蛋脸,眉目如画,秀发浓密黑亮,发髻上只简单的插着一根雷击木制成的簪子,整个人都透出几分令人沉醉的仙姿。 不愧是被汪向贤放在心尖尖上的,的确当的起‘白月光’这个称呼。 果然,就在其他人还只敢窃窃私语的时候,那汪向贤就已经信步冲了过去,与之愉快的攀谈了起来。 复又瞄了两眼,海瑶这才收回了视线。正好此时主管无极殿的鸿兮长老现身在半空之中,一众弟子见状急忙很有规矩的站好,冲着半空之上行礼问好。 “此番前往堕落之地,尔等代表的乃是九霄宗的脸面,定要谨言慎行,为九州大陆的安危多做贡献!待到尔等绞杀异兽顺利归来,本尊必定向掌门替你们讨要丰厚的奖励,以感谢尔等的付出!” 鸿兮长老依然是那副瘦削干煸的模样,长长的白胡子随着嘴巴一抖一抖的。 “弟子谨遵长老教诲!”大家齐声回应。 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冲着最前方的燕景轻轻一挥手:“事不宜迟,兽潮不等人,你们快些出发吧!” 燕景微微低头领了命,率先祭出了飞剑,稍一提起就稳稳地站在了飞剑之上。 其他人见状自是纷纷效仿,超过六十位修士密密麻麻的占据了一小片天空,远远望去还真颇有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为了避免自己筑基期的修为拖了整个队伍的后腿,海瑶十分自觉的上了马元珊的飞剑,站在剑尾处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了身前那纤细的腰身,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随着燕景的一声长啸,一道接着一道的破空声响起,九霄宗的弟子们纷纷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金丹期的修士御剑速度并不算慢,但想要抵达大路西边的堕落之地,最少也要个七八日的时间。因为人力有时尽,以金丹初期修士体内的灵力来看,保持着出发之始的这个速度,最多也就能飞上大半天,便必须落地休整一会儿了。 此行之中,金丹初期的弟子也有十几人,燕景为了能让他们跟上大部队,大概每隔三个时辰就会落地,一边步行一边游山玩水,待到灵力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再继续御剑飞行。 并不是说到达堕落之地前的这段路程就是全然安全的,九州大陆灵气充沛之余也暗藏着相当多的危险,所以大家也都很有经验的在飞行之余留存着一定的体力,用于应付突发状况。 可马元珊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每每都是玩命似的先将灵力消耗殆尽,在落地之时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瓷瓶内装着的乃是临出发之前海瑶送予她的回灵丹,在快速恢复灵力之余还能滋养强韧经脉,如此‘浪费’灵力两次之后,她便明显感觉到体内的金丹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金丹表面流光溢彩,乃是修为精进的表现。 如此,马元珊欣喜之余变得愈发的不要命了。 至于海瑶,则是与马元珊刚好相反,选择了在一行人落地休息的时候尽量耗尽灵力,然后站在飞剑之上吞下回灵丹。不过两日的功夫,她便对筑基期巅峰的那道屏障感知更加的清晰了,似乎距离突破就只剩下一个契机。 就这样埋头飞了整整六天,终于在第六天当晚,九霄宗的这六十几人顺利抵达了距离堕落之城最近的一个小镇之上,他们要在此处好好休息一晚。 毕竟即将要面对的是数量成迷的异兽群,还是要拿出巅峰的状态去全力应对的。 小镇名为混圩镇,面积不小,还算繁华。许是因为这里乃是进出堕落之地的必经之路,镇上各类商铺一应俱全,还有在整个大陆范围内都很是出名的黑市。 堕落之地机遇和危险并存,是以修士之间的地下交易自然跟着兴起了。 进入小混圩镇后,燕景豪气的包下了镇上最具规模的一间客栈。 海瑶和马元珊意料之中的分到了一间房,二人先是在房中收拾准备了一下隔日前往堕落之地绞杀异兽时能用得上的东西,之后就下了楼,准备先在客栈楼下吃点当地的美食,再去镇上的黑市转悠转悠。 没想到在楼下遇到了王胖子,对方还舔着个脸同二人拼了个桌。 十分大方的点了几种异兽肉制成的特色菜肴,海瑶嗅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不由得食指大动。 然就在她正举起筷子想要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时,旁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嗤笑,听起来并不算友好。 微微蹙眉,海瑶强压着心头涌起的不悦,侧脸抬眼望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有钱,修仙!(11) 是孙萍萍。 对方这会儿身边还有着其余几名修士,不知是不是因为家世好的原因,众人皆对她成簇拥状。 那几个人在海瑶的注视下呼啦啦的坐到了不远处的桌子前,孙萍萍双手环胸,一副高傲的只会用眼角余光斜睨别人的模样,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充满的讥讽:“真是晦气,也不知道这次无极殿到底是怎么把关的,什么穷酸的东西都混进来了!”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海瑶便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谁知却被马元珊给拦了住。 对方扯了扯她的衣角,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逞一时之快。 在马元珊看来,在正式进入堕落之地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孙萍萍明显来者不善,人家身边那么多狗腿子,一旦真的发生冲突,只有她们两个总是会吃亏一些,万一影响了绞杀异兽,那就不美了。 然而还没等她们这边用眼神交流完呢,另一边的孙萍萍就接着道:“一个外门弟子,一个在内门混了那么久依旧没什么存在感的失败者,还有一个肥的跟猪一样、见天儿只会算计人的,谁知道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得到彩灵蝶的?” “孙萍萍!这样毫无根据的揣测就有些过分了吧!”前脚马元珊还在试图劝说海瑶,未曾想她自己转眼就被对方那暗示性极强的话给惹怒的起身拍了桌子。 “就是,说我像只猪也就罢了,但我可没算计过别人啊,王某人做生意向来银货两讫,可不兴坑蒙拐骗那一套的。”王胖子也跟着摇头晃脑的辩解着。 “你们急什么啊?我也没指名道姓的,看来是自己心中有鬼吧?”孙萍萍白眼一翻,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哼,然后便和同桌的人笑成了一团。 “你……!”马元珊嘴巴笨,说不过只能干着急,差点拔出佩剑直接动了手。 好在海瑶起身及时将其按回了椅子上,接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邻桌:“你入宗门比我早,修为也比我高,所以我就暂且尊称你为一声孙师姐。”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至于我嘛纯粹是运气好才能随着各位师兄师姐一起出来长长见识,孙师姐这不是最终也成功又得了一只彩灵蝶吗?既然结果都是好的,师姐何必继续耿耿于怀呢?” 一番话说得茶里茶气,却又很难让人挑出什么错处来。 特别是配上她那张无辜又幼态的俏脸,很容易使人心生怜惜,果然与孙萍萍同桌的其中一个男修就开了口:“这位小师妹说的也不无道理,萍萍一向大度,跟她计较生气犯不上。” “……”孙萍萍此时一口老血就这样硬生生的堵在了胸口,面容憋的是青紫交加。 面对女修的盯视,海瑶倍感可怜的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不得不说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这一招,让她玩到6的飞起。 用力的呼吸了几口,孙萍萍最终依旧咽不下这口气,神色不佳的呵斥道:“谁是你师姐?我可没有这样上不得台面又不知廉耻的师妹,糊弄别人不知道你的不要脸呢是吧?在宗门里的时候从早到晚的追在汪师兄屁股后面跑,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就凭你?也配?” 因为刚刚被刺激的有些失了智,孙萍萍眼下更显的尖酸刻薄了。 海瑶闻言果真委屈的瘪了瘪嘴,那模样儿瞧的周围的人心都软了大半。她面上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绝对和软绵绵没有半点关系。 “汪师兄为人优秀,乃是无数外门弟子崇拜的对象,我经常跟在他的身后也无非是想要在修为上有所精进罢了。若是这样就算不要脸了,那孙师姐的脸怕是也早就掉在地上千百回了吧?” 搞笑,黏在汪向贤身边的宗门女修不知有多少,原主可算不上最出格的那一个。 没给孙萍萍反应的机会,海瑶紧跟着又出了声:“汪师兄的人品更是同辈之中的翘楚!那日由汪师兄做主从中调和了孙师姐和我之间的矛盾,自马师姐洞府前回去之后,人家不是也依照承诺替你寻来了彩灵蝶吗?” “大家说说,这样风高亮节、说话算数的好师兄,怎能不让人尊敬呢?!” 恰好,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被刚刚下了楼的汪向贤和吕竹萱听在了耳中,在场的九霄宗的弟子们也都发现了他这个当事人的踪迹,纷纷用若有似无的视线上下打量着。 道袍下的身子下意识的一僵,汪向贤不确定的蹙了蹙眉,这话的确是好话,可是怎么给他的感觉透着几分诡异呢? 而随着海瑶那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孙萍萍的脸色更是在不停的变幻,直至最后说是黑如锅底也不为过。 她显然是被架在了半空中,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羞辱别人未果反被羞辱这件事,着实是心里怄的慌。 可就在她犹豫的这会儿功夫,坐在一边的女修忽然快言快语的替她打抱不平:“你这外门弟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孙师姐的彩灵蝶可不是汪师兄寻来的,是孙师姐自己个凭实力捉住的!” 女修的本意应该是想维护孙萍萍,但没有料到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陷入到了一阵谜一般的寂静之中。 楼梯附近的汪向贤沉着一张俊脸任由众人那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了身上,而孙萍萍这时候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完全不知接下来该作何反应。 趁他病要他命,海瑶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只见她似乎十分吃惊的抬起小手掩住了微张的红唇,惊叹道:“天哪?汪师兄竟然没兑换自己对孙师姐的承诺吗?” 她说着,水汪汪的大眼里闪过了丝丝怜悯之色:“如此,那天孙师姐还不如狠下心来同我打上一架了,毕竟我只是个筑基期修士,定是比你再去寻个什么彩灵蝶的要容易的多。” “竹萱!” 另一头,还没等汪向贤想好怎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呢,身旁的吕竹萱就已经飘飘然走出了客栈,在脑子里迅速的衡量了一番孰轻孰重后,他咬咬牙还是选择先追了出去。 只不过临走前,表情略显阴沉的看了海瑶两眼。 “汪师兄……我不……”孙萍萍见状迅速的站了起来,刚想解释就已经不见了心上人的身影,眉眼间不由得挂上了几分落寞。 下一秒转过身,她气哄哄的用着尖利刺耳的声音指责:“都怪你!你定是故意算计的让汪师兄误会于我!” “误会什么?难道刚刚你撒谎了?彩灵蝶其实是汪师兄替你寻到的?”海瑶见对方哑口无言,不由得摇头叹气,语重心长的道:“本是他先承诺于你,却又失信,孙师姐当真觉得此种做法很正常吗?” “是我自己能寻到,又何必麻烦他?”孙萍萍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早已失了底气,估计此时已经在心底有所怀疑了。 回过神,她便注意到了对面站着的海瑶正用一种万分同情的目光盯着她瞧,瞬间千百种滋味涌上了心头,情绪复杂之下竟红了眼眶,忽然捂着嘴转身跑回了楼上。 而原本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弟子们见此,自然是要跟上去查看一番情况的,是以没过几息的功夫,那张坐的满满当当的桌子就一下子空无一人了。 在马元珊那敬佩的眼神中,海瑶怡然自得坐回了桌边,三人风卷残云,很快就将那几道精美的异兽肉制成的菜肴给消灭的干干净净。 随后趁着天色尚早,三人一拍即合,出了客栈晃晃悠悠的朝着小镇东面的黑市走去。 穿过两条狭窄又破旧的街道,海瑶只觉得眼前瞬间廓然开朗,这条路明显区别于镇上其他的,更宽阔不说,地面上铺着的还是干净的石板。 大概是因为天色仍然大亮的缘故,街道的两边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摊位,摊主也都看起来懒洋洋的。 海瑶这瞅瞅,那瞧瞧,期间还顺手买下了几样新奇又无用的小玩意儿。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视线。倒也怪不到她盯着对方,实在是吕竹萱的那袭白衣过于亮眼了些,让人很难不注意得到。 彼时,汪向贤和吕竹萱二人似乎正在同摊主讨价还价。 看着那对男女有些焦灼的模样,海瑶表情玩味的翘起了唇角,双手背后脚步轻快的走的更近了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12) “这位道友,这碧玉妖草花的要价未免有些过高了,您看看还能不能……” 离着二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海瑶就听到了汪向贤那客气的商量声,一边的吕竹萱这会儿似是全然的信赖于他,虽然肢体动作带着些不安的焦急,却也乖乖的没有插话。 “碧玉妖草花?”王胖子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小声的嘀咕道:“这玩意儿不是金丹巅峰期才用的到的吗?主要作用就是在冲击元婴期的时候保护丹田、避免修士因为灵力瞬间充裕而受伤的。” “汪师兄肯定是用不上的,难道说是吕师妹想买?她不是前些日子才结的丹吗?上古神族也没有这个修炼速度吧?!” 这话恰好落入了马元珊的耳中,她想了想也参与了讨论:“估计是有备无患了,全阴之体千年一遇,宗主若是有意培养,吕师妹结婴成功只是早晚的事。这碧玉妖花草可遇不可求,难得看到自然是要买下的。” 吕竹萱虽然是九霄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在宗门内无人敢小觑了去,可背后的靠山再强大,她眼下也只是个金丹初期。或许平日里是不缺什么修炼资源的,但也仅此而已,宗主喜爱她不假,却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偏心太多从而令人诟病。 碧玉妖草花这种东西说实话,作用十分有限,对于普通修士来说甚至是有些鸡肋的。 突破会受伤乃是稀松平常,受了伤过后将养好了便是,何至于花费大价钱在这上面? 不过吕竹萱到底是个‘高贵’的全阴之体,人家想要保护自己也无可厚非。 “金丹期巅峰用的到?”海瑶对于他们两个的碎碎念似乎只记住了这几个,不由得眼睛一亮,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马元珊的身上:“师姐你……” “我不用的!我停留在金丹期已经几十年了,经脉和丹田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中捶打的坚韧无比。”马元珊被她吓的连连摆手,生怕露出一丁点的感兴趣的神色,这个小师妹就会当场豪掷千金。 毕竟这种事,她是有前科的。 “只有吕师妹那种修为突破超级快的修士,才需要碧玉妖草花。而且咱们修真一途,最忌讳抢夺他人机缘,东西既是吕师妹先发现的,你贸然插手是会沾染上因果的。” 听着马元珊的话,海瑶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接着不顾对方的阻拦,再次好奇的上前了两步,直接站在了吕竹萱的身后。 面对汪向贤的讨价还价,用一块黑布将自己脸皮围了个严实的摊主慵懒的抬了抬眼皮,回应却是异常坚定的:“二位道友,碧玉妖草花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灵植,但也不断不是日日都能遇到的烂大街的货色,价格不能再低了。相遇就是缘分,错过这村可没这个店。” “话是这么说,这一千六下品灵石未免真的……再者说谁出门在外又能带这么多的灵石呢?”汪向贤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会儿吕竹萱的一双美眸里也盛满了失望,垂在身侧的小手也是松了紧、紧了松,充分的体现了当事人的纠结之情。微微咬了咬下唇,她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翻手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此乃旋回镖,下品灵器,价值估计比一千六的下品灵石只多不少,道友可愿意以物易物?” 说着,吕竹萱的面上闪过一丝心疼,一旁的汪向贤见状更是急忙阻止:“吕师妹,这旋回镖你一向宝贝的紧,是你家里人知晓你入了九霄宗后赠予你防身用的,这如何使得?” 果真女人听得这话,似乎有些犹豫了。 双手背后、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海瑶则是撇了撇嘴,心中对于汪向贤的鄙视又加深了两分。 感情这货即便是面对真心喜欢的女修,也是会光耍嘴皮子,逼逼那么多怎么不自掏腰包把灵石凑一凑,将那灵植亲手送给佳人呢? 哦……她还真忘了,恐怕翻遍渣男的储物袋,也不一定能找出一百块下品灵石来。 前方,吕竹萱只短暂的迟疑了几秒,然后就一狠心的伸出了手:“道友,你看可好?” 下品灵器虽然珍贵,但当她顺利结婴之后,这玩意儿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除去情感价值外,倒也不算太可惜。 未曾想,那摊主连动都没动的就一口回绝了:“抱歉,鄙人只要灵石,既然这灵器如此珍贵,道友还是好好珍惜吧!” 失望的缓缓垂下了手臂,吕竹萱难受的不行,汪向贤还欲开口继续争取,却被身后传来的一道耳熟的女声给打断了言语。 “真巧啊,没想到只是随便逛个黑市,还能遇到汪师兄。”海瑶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态度熟络,就好像方才在客栈大肆埋汰人的不是她一般,完全是一副岁月静好般的沉静。 男人此时眉间的皱褶愈发的深刻了,嘴唇动了动,好像一时间也不知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 刚刚在客栈的时候,少女当着那样多九霄宗弟子的面对他进行了毫不遮掩的贬低,他明明应该严厉斥责的。但偏偏这会儿他和吕竹萱正好需要灵石,而身为天灵大陆世家嫡女的海瑶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汪向贤轻咳了两声,隐蔽的观察了一番眼前之人的神情,依旧是熟悉的娇憨和热情,难道说之前和孙萍萍之间的口不择言只是出于嫉妒?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他顿时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连带着俊脸的线条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当下最要紧的是要把那株灵植拿到手,至于其他的……大可以秋后再算!他略垂了眼皮,掩去了眸子深处的厌恶,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模样:“赵师妹……” 只可惜,海瑶这次的目标并不是他,所以他这边才刚开口,海瑶就自顾自的和吕竹萱搭起了话:“哇!还不知这位漂亮师姐怎么称呼?” 吕竹萱有点错愕的瞪圆了眼,最终还是轻声回应了:“我姓吕。” 身为此次九霄宗队伍中唯一一个外门弟子,赵海瑶这个名字她还是听说过的,再加上之前客栈所发生的一幕幕,还真勾起了她心中点滴的好奇。 “原来是吕师姐,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咱们九霄宗禁地中的那朵上古雪莲花一样好看。”海瑶厚脸皮的挤到了二人中间,冲着女修歪了歪头,夸赞的时候颇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对了,我瞧着吕师姐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吕竹萱还没能从突如其来的赞美中回过神,听到问话下意识的就有些涩然,毕竟买不起东西还赖在人家摊位前,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摊主这时也被这几个光捣乱不买货的修士给弄出了几分火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说二位道友,这碧玉妖草花你们还要不要了?若是买不起,也别挡着我做生意吧?” “嗯?”海瑶闻言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弯腰观察了摊位上的那株灵植一番。 碧玉妖草花正如其名,不管是叶子还是杆子都呈青翠的碧玉之色,肉嘟嘟的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折射出一层浅浅的光晕,最上面正有一朵鹅黄色的小花含苞待放,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一个敞开的木匣子里,一阵清风吹来还颤颤巍巍的动了动。 “所以吕师姐想要碧玉妖草花?那便买下就是了,若是师姐因为出门匆忙没有带够灵石,我可以先借给你。”海瑶侧过脸,说起话来壕气冲天。 一边的汪向贤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会儿见她这样痛快好像也并没有多开心,估摸着正在为自己没能在美人面前‘一展雄风’而倍感懊恼。 吕竹萱则是登时眼睛一亮:“真的吗?赵师妹肯借给我灵石?不过这株灵植很贵的,我眼下只有五百下品灵石,还差一千多……” “当然了,吕师姐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难道我还害怕你赖账不成?”海瑶调皮的眨了眨眼,下一秒一颗中品灵石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多谢赵师妹,等回到宗门后,我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吕竹萱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话间就要伸出手接过那块中品灵石。 不过令在场众人都没想到的是,王胖子这时候忽然窜到了摊位的最前面,先是也仔细的观察了两眼,随后便摇头叹息:“吕师妹,我觉得你今日是定买不到碧玉妖草花了。” 顶着众人不解的目光,他伸出了胖胖的手指在那颗灵植上方来回比划着:“因为这东西叫碧玉黄天,因为外型与妖草花极为相似,所以经常会有人搞混了。二者的区别就在于妖草花的叶子纹路成渔网状,而碧玉黄天的叶子纹路为鱼骨状。” “别看只是这样细微的差别,两种灵植在功效上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了,万一你在金丹期巅峰贸然服下碧玉黄天,怕是会因为大意而误了正事儿的!” “碧玉黄天对金丹期修士是没有什么用的,且这种灵植大多时候是作为炼丹用……”王胖子几句话就把摊主给说慌了,对方急忙抓起灵植进行查看,之后脸色灰败的跌坐了回去。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汪向贤竟也跟着微微变了神色,只不过又迅速的调整好了。 唔……一直用眼角余光分心注意他的海瑶,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收回了视线一脸的若有所思。 见状,吕竹萱也是瞬间耷拉了肩膀,勉强笑着向海瑶道了谢,很是心灰意冷。 如此,海瑶也只能耸了耸肩,收回了那颗灵石。然而就在她转身打算走的时候,却意料之外的被汪向贤出声叫了住。 只见男人先是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手,随后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赵师妹,既然吕师妹暂时用不到这些灵石,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将那些灵石先借给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信心满满的,盖因之前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赵海瑶实打实的在他身上搭了不少的灵石。 会转过身,海瑶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番,在对方满含期待的注视下,红唇轻启,回的干脆:“不借。” 汪向贤愕然,许是没料到会这样,下意识的追问:“为何?” 未曾想海瑶直接捏了一个诀:“无量天尊!前阵子祖师爷托梦给我,特别叮嘱我不渡穷逼。” “……” “……” “……” 话音落下,马元珊、王胖子和吕竹萱三人皆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之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有钱,修仙!(13) “你……!”汪向贤险些没能维持住表面的温和,似是没料到少女会将脸皮撕的这样彻底,眼下的表情称得上是十足十的错愕。 “你什么你?汪师兄是觉得自己不是穷逼吗?”海瑶眉毛一扬,挺着胸脯丝毫不惧的直面男人的目光,顺便回头向王胖子借了个算盘,拿在手中摇了摇,珠子就劈啪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去年十月初十,汪师兄称自己手头不算宽裕,却又实在需要一颗聚元丹,于是从我这里借走了二百四十颗下品灵石。十一月二十三,恰逢无缪长老生辰,你又因为要给长老买礼物,从我这里借走了几十颗下品灵石。还有今年二月初八,因为你的修为已经触碰到了金丹期巅峰的屏障,自是要做足准备冲击元婴期的,自我手中拿走丹药若干,中品灵石六颗。” 海瑶一手持着算盘,另一只手熟练的拨着珠子,若非九霄宗的弟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市侩精明的大掌柜。 “这还没算汪师兄平日里零零碎碎从我这里借走的,都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汪师兄今天要真想再借点灵石也不是不可以,但总得把以前的债还清了才行吧?” 随着她的字字句句,那边汪向贤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并在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会儿吕竹萱也在场的时候,双颊的暗红色在呼吸之间又变成了铁青。 一双手在宽大的袖口的遮挡下,不甘的握起,而那双一向伪装的柔和的眸子深处,也透出了星星点点的阴毒。 他还当真小瞧了这位赵师妹! 原本以为少女不过是个天灵大陆出身的土包子,什么世家女?见识不过也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要不是因为还算有点家底,汪向贤才不屑于多给她半个眼神。 明明当初从赵海瑶手中哄骗出那些钱并不难,他也的确假意表示过会偿还,但每每对方都会温柔羞涩的摇头,还表示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不需要还。 万万没想到,海瑶不仅将过往二人之间的种种都公之于众,竟还选择了在吕竹萱的面前! 咬紧了后槽牙,汪向贤只觉得脸皮一阵火辣辣,特别是王胖子和马元珊这会儿那强忍着笑意的神情,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张了张嘴,男人勉励保持着风度:“赵师妹方才说的……汪某人的确记不大清楚了,再者赵师妹所言未免有些偏颇,汪某怎么记得,很多东西我并不想要,反而是你硬塞给我的?”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汪向贤想着的仍然是怎么维护自身那高大挺拔的形象,一张嘴更是比在外云游的苦修士踩烂了的鞋底子还硬上三分:“我当初被迫接受了赵师妹的赠予,也是没料到有朝一日,你能反口称之为借。” “借也就借了,我自不会与一个外门弟子计较这些,但赵师妹之前怎么从未向我讨要过呢?你要是讨要,我定会归还,就像是两个月前在无极殿前,那道‘被迫’收下的抗灵符我也不曾占为己有。” 面对他的百般狡辩,海瑶却并不生气,而是在把算盘还给了王胖子后,冲着前方直接伸出了手:“有汪师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么师兄可听好了,我现在就需要你归还那些灵石。” “汪师兄若是下一秒再次遗忘了也没关系,吕师姐、马师姐和王师兄都在呐,他们也会提醒你的。” 垂眼看着已经伸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手,汪向贤的太阳穴不自觉的狠狠地抽动了两下。只可惜话已出口,再加上吕竹萱正眼巴巴的看着,根本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肉痛的从储物袋里翻出了将近两百块下品灵石,他还得强装镇定的解释:“此番前来堕落之地,我只随身携带了少量的灵石,余下的等回到宗门,赵师妹再来内门寻我便是。” 像是生怕他变了卦,海瑶毫不客气的一把夺过了那个装有灵石的破布袋子,同时从鼻子里挤出了两声哼哼算作回应。 瞧着她埋头数灵石的模样,汪向贤心里别提多怄的慌的,只一息的功夫就在脑海中想出了无数种报复的方式。待到回了神,他便冲着吕竹萱道:“吕师妹,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养足精神,以免在明日前往堕落之地的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而吕竹萱显然还有些懵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准备离去之时,海瑶却忽然又出了声:“嘿!汪师兄,你欠了可是大几千的灵石,就这二百块还不到利息的零头哩!众所周知我可只是个可怜的外门弟子,不能自由进出内门的,万一到时候回了宗门,我找不到你人怎么办?” 汪向贤被她几次三番的下了脸面,终于有些维持不住表面的平和了,一张脸绷的十分紧,冷声道:“你还想要如何?” “汪师兄,我和那摊主不一样,念在咱们是同门,我可是很好说话的,且支持以物易物。”海瑶此时笑的跟朵花一样,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怀期待:“您身为元婴期修士,总该有些什么灵器啊、灵丹啊、灵植啊,任何东西我都不挑的!” 神情再三变幻,胸膛也跟着上下剧烈起伏着,最后汪向贤还是被逼无奈的从储物袋中又掏出了一个什么物件,随手甩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就快步的离开了。 对于他那般恶劣的态度,海瑶浑不在意,右手轻轻一挥那东西就飞到了她的手中。 是一颗市面上较为常见的灵髓丹,常用于炼气期修士,不过是十几枚下品灵石就能在街边的商铺中随便买到手的玩意儿。 “啧,多亏了赵师妹,汪师兄这样的嘴脸,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哩!”王胖子凑近了些,仔细瞧了瞧后不由得摇头晃脑的感慨出声:“你这波可是真的亏大了,等到真回了九霄宗,你连他的衣角都未必能摸得到!” “着什么急?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海瑶顺手把那颗灵髓丹收了起来,以她对汪向贤的了解,这些灵石加上灵丹估摸着已经是其腰间储物袋中的小半身家了。 也不能逼的太过火,男人怎么说都是个元婴期修士,真狠起心来一剑灭了她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又有何难? “你是君子?”王胖子对此表示了深切的怀疑。 随即,二人的脸上先后露出了只有互相才懂的笑。下一秒,海瑶一转身就重新蹲回了那个摊位前,冲着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摊主扬了扬下巴:“这株碧玉黄天,道友打算怎么卖?” 卖?摊主裸露在外的眼珠子动了动,一个是碧玉妖花草,一个是碧玉黄天,仅仅几字之差,价格上的区别却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五百下品灵石。”摊主下定了决心,咽了口唾沫,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海瑶当即撇了撇嘴:“碧玉黄天没有妖草花那样稀有,能够出手购买的也大多都是丹修买回去炼丹用,可丹修往往对灵植的品质很是挑剔。” “您这株离土显然有些时日了,加之没有安置在专用的匣子里,我瞧着灵植表面的灵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这东西卖也不好卖,没准再过两日就彻底废了,一百下品灵石,您卖我就拿着,不卖您就自个留着吧!” 言罢,她缓缓地起了身,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留恋。 果不其然下一秒,摊主就出了声,不过对方显然也是不怎么甘心的,之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一百三下品灵石的价格顺利成交了。 当海瑶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专门用来保存灵植的木匣时,一边的王胖子不免咂舌:“就冲赵师妹刚刚砍价的那股子狠劲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用汪师兄兜里的灵石买下他想要的东西,再揣进自己兜里去,周扒皮见到赵师妹都要甘拜下风的。” 马元珊这会儿也有些不解的发问:“赵师妹,你买这碧玉黄天作甚?难道是日后进入内门之后想走丹修这条路吗?” “那倒不是。”海瑶十分坦诚:“这东西不是汪向贤想要的吗?我就偏不想让他得到。” 许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理由,马元珊看起来有些无语,应该是对她就这样浪费了一百多下品灵石而感到痛心。 娇憨的笑了笑,海瑶便带着二人继续往前走。 其实买碧玉黄天的理由,她也不算是说谎,从刚才汪向贤的种种反应来分析,这货肯定是早就认出来这株灵植并非碧玉妖草花了。可男人偏偏不提醒吕竹萱,估计是想要撺掇对方先买下,接着再找机会道出实情。 届时,吕竹萱拿着这东西也无用,没准还真就会转手送给他,亦或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 不得不说汪向贤此人的心肝真的是黑透了,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连十分喜爱的吕竹萱坑起来也丝毫的不手软。 但话又说回来,海瑶虽不知对方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样算计,总归先出手买了准没错。 接着三人直逛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上随意吃了点平日里在宗门吃不到的凡人美食、稍微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后,才晃晃悠悠的返回到了客栈去。 行至客栈正门外,海瑶刚好转过头去打算和马元珊说些什么,却未曾想到,前脚才刚刚迈过门槛,从正堂里就直接飞出了一条木质长凳,直直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过了来! 砰! 好在海瑶及时闪避,那长凳砸在了门框上,应声而落后摔了个四分五裂。 微微眯了眯一双美眸,她抬眼看向了前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有钱,修仙!(14) 这会儿的客栈内部是一片的混乱,一楼放眼望去乌泱泱的全都是人头,根据众人身上的衣服勉强能够分辨出应该是两伙人。 “我去?什么情况?”王胖子也好奇的瞪圆了眼,将圆圆的脑袋往前探了探,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马元珊则是在确定海瑶没有受伤后,也跟着歪了歪头:“燕师兄和汪师兄竟然都在?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还有另一拨人,瞧着他们身上的道袍,怪眼熟的。” 此时客栈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估摸着是瞧着这两伙人都修为强劲又是背靠着大宗门的,一旦动起手来,搞不好就会受到波及,所以还是躲为上策。 就算是在九州大陆,这种经营买卖的生意人也甚少会有实力强大的,大多都只是炼气期或者筑基期,确定在修真一途上无甚前景,开些店铺也能够混的风生水起。 反正闹事的双方都是在大陆上有头有脸的,过后也不怕他们不赔付店里的损失。 “唔……瞧着道袍袖口上的刺绣样式,应该是黄云宗的。”王胖子眯了眯眼,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过也是奇怪了,黄云宗只勉强算的上是二等的门派,他们今日为何敢与咱们九霄宗叫嚣了?” 因着堕落之地突然爆发的兽潮,九州大陆上的门派纷纷都命弟子前来共同抵御异兽,是以在混圩镇能够撞见别的宗门的弟子,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客栈内的吵闹声愈发的大了,恰好有两位九霄宗的弟子被攒动的人群挤到了门口处,海瑶便十分自来熟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二位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了?” 其中一名长着吊梢眉的弟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接着便兴致勃勃的回应道:“还不是这黄云宗不自量力,燕师兄早就和掌柜的商量好了包下了这家店,结果他们黄云宗的非嚷嚷着咱们九霄宗欺负人!” “你们瞧见人群中央,燕师兄和汪师兄正对面站着的那货了吗?他便是此次黄云宗主事儿的,叫什么相宜春。” 海瑶三人闻言自然是望了过去,隐约可见那人面目白净,高昂的头颅气势颇足,年纪不老,约莫在三十出头的模样。 一般情况下,修士的面貌会长期停留在刚刚踏入金丹期的时候,只有那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才会为了所谓的威严用丹药或者秘术对自己的外表进行一下微调。 如此来看,这位黄云宗的相宜春,也勉强称得上是一个资质上佳的。 “咱们九霄宗出钱,掌柜的赚钱,他又有什么不满的?”海瑶似乎也觉得挺惊讶。 吊梢眉男弟子嗤笑了一声:“因为黄云宗到的稍晚于咱们一些,混圩镇上还算可以的客栈都被别的宗门抢占了,只剩下两家环境不大过关的。结果他们便揪着咱们所在的这家客栈还余下好几间房这个理由不放,要强压着掌柜的放他们住进来。” “本也不算什么大事,燕师兄又是个好说话的,若是商量着来,让出那几间房也无所谓,偏他们黄云宗一个两个的无甚礼貌,直将燕师兄给惹恼了!” 听到这,海瑶也算是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九州大陆各大宗门行走在外一向都有着自己的排面,黄云宗那边的初衷许是不想落了自己门派威风,可他们终究是想错了。 燕景即便只是个刚刚突破至元婴期的修士,但眼下代表的却也是九霄宗的脸面,身为新晋的主事者,有岂能在这么多本宗门弟子的眼皮子底下认怂? 更何况以海瑶的了解,男人一直就不是什么善茬。 另一边马元珊这会儿也有了反应,随口问道:“黄云宗也不掂量掂量自家几斤几两?谅他们这种小门小派的,弟子的实力也不会多么的高。” 吊梢眉弟子即刻同意的点了点头:“总得让燕师兄和汪师兄给他们一点教训才好!要是说群架,九霄宗也没在怕的!” 而对于他的激情开麦,一边倚着门框的王胖子却咧开嘴笑了笑:“省省吧,你当黄云宗全宗门上下都是傻逼,没一个头脑清醒的?那相宜春早在几十年前就结婴成功了,乃是黄云宗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天才,当下再不济也是个元婴中期了,不过我更倾向于他是元婴巅峰。” “燕师兄和汪师兄即使再妖孽,也必须得承认,元婴期往上是很难实现越级挑战的。他们两个就算一起上,面对这个相宜春怕是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的。” 说白了,黄云宗就是瞧见了此次九霄宗领队的是一颗小嫩菜,这才起了歹意。 赢了,不仅捧高了黄云宗的名声还顺带着狠狠地踩了九霄宗一脚,至于输了……有一个元婴巅峰在,输的可能性好像并不大。 至于过后怕不怕九霄宗的报复?不过是门下弟子在外的小打小闹,只要没闹出人命,宗门是不会在意的。 果然,吊梢眉弟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轻声的啐了一口:“以强欺弱,好不要脸!” 王胖子一边摇头一边感慨:“修真界,哪里有公平可言?” 眼瞧着客栈内,因为三名元婴期修士对峙的威压,那些桌椅板凳已经开始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缝,关键时刻,汪向贤率先出了声:“九霄宗与黄云宗之间的关系向来友好,咱们此行又都是为了保卫大陆这同一个目标,真伤了和气就有些大可不必了吧?”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相宜春一挑眉,似笑非笑的开了口:“愿闻其详。” “明日咱们就得前往堕落之地了,各大宗门的元婴期乃是对付兽潮的中坚力量,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差错。”汪向贤努力斟酌着话语,缓缓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就由下面的弟子互相之间进行一下友好的切磋吧?” “黄云宗若是胜了,除却那几间空房,我们再额外让出三间让各位道友尽数住下,可若是九霄宗赢了,还请各位道友尽快离去。” “弟子……”相宜春的视线扫过了此时站在他身后的那二十几名修士,眉头皱了皱。 汪向贤许是瞧出了男人的不愿,便又急忙补充道:“当然了,黄云宗此次应是没来那么多的金丹期弟子,为了公平起见,咱们就各自选出一个筑基期的弟子来,如何?” 言罢,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门口处,算计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嚯! 海瑶原本正在愉快的吃着瓜,这会儿倒是实打实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锅从天上来。 筑基期,九霄宗这六十几人里就她一个,而黄云宗那二十多人里有一半都是筑基期,要说汪向贤这渣滓不是故意的,怕是都没人信。 一时间,包括九霄宗弟子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客栈门外。 马元珊下意识的就把海瑶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黄云宗那边则是在相宜春的示意下,很快就有一人高马大的男修向前跨了两步,拱手扬声道:“黄云宗李刀,请指教!” 汪向贤见状,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翘起:“赵师妹,为了宗门而战是难得的荣耀,还不快些出来应战?!” 九霄宗的其他人也跟着起了哄:“赵师妹,加油啊!” “赵师妹,干倒黄云宗的,替九霄宗争口气!” “赵师妹……” 就在这声声催促中,燕景忽然迈出了一大步,冷冷的斜睨了汪向贤一眼:“我怎的不知,此行的主事人竟变成汪师兄了?” 此言一出,原本气氛热闹的客栈里瞬间恢复了安静,九霄宗众人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惊觉刚刚汪向贤的确有越俎代庖之嫌。 被当众戳穿,汪向贤却依旧温和的笑了笑:“燕师弟,难道你真想和相宜春道友打上一场不成?我也是为了大家考虑……” “要战便战,九霄宗没有怂货!”燕景说着便利落的甩出了佩剑,周身瞬间爆发出了强大无比的战意,之逼的周围的弟子们都连连后退了几大步。 “哎……”海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绕过了护着她的马元珊,现身在了大家的眼前:“燕师兄,为了宗门,这场切磋我应了便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本就是她和汪向贤之间的矛盾造成的,若燕景真的和相宜春动了手,她押一车黄瓜汪向贤肯定会选择袖手旁观。 万一燕景当真因为强护着她受了伤,进而影响了抵御兽潮,最后倒霉的可是那几十名的九霄宗弟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海瑶觉得打嘴巴子这种粗活,还是自己来的感觉比较爽快。 燕景迟疑的皱了皱眉,但在看到她那古灵精怪的表情后,便也没再继续坚持,收了周身的气势就又退了回去。 于是在汪向贤面上逐渐扩大的笑意中,海瑶径直走到了黄云宗那个大块头前,按照规矩行了拱手礼。 “九霄宗,赵海瑶!”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有钱,修仙!(15) 黄云宗的李刀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两眼忽然蹦到自己身前的娇小人影,方正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轻蔑:“还是换个人同我切磋吧?赵道友这小胳膊小腿的,我就算赢了也难免会落下个胜之不武的名声吧?” “别到时候你们九霄宗再以此为借口反悔,倒是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了闷闷的笑声。放眼看去,黄云宗弟子们皆神情戏谑,似乎这场切磋尚未开始,就被他们一眼望到了结局。 被不轻不重的刺了两句,海瑶也不恼,仍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李道友这话说的,好像我又多想和臭男人交手似的,若非我们九霄宗今次就只来了我一个筑基期,哪里还能轮得到你叽叽歪歪。” 这番言语很好的点明了九霄宗和黄云宗之间的实力差异,也成功的让刚刚还呲着大牙的黄云宗众人瞬间收起了笑容。 李刀眸光闪烁,此时的表情自然是不大好看的,末了重重的哼了一声:“看来你们九霄宗是个顶个的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咱们还是手下见真章!我是个大老粗,手下没个轻重,待会儿赵道友若是被揍疼了,可别哭鼻子!” “你废话真多。”海瑶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下一秒便欺身而上,一双白玉青葱般的手,表面因为灵力围绕,而显得愈发白皙透亮了几分。 大喝了一声,李刀也浑然不惧的放出了威压,双臂向前,直直的迎了过去。 砰!咚咚咚! 肉身碰肉身的闷响在客栈中响起,二人只是互相试探着快速的过了几招,均十分谨慎的一触即离。 “呵!”李刀感受着小臂上传来的酸痛感,心下大定,他本就是防守能力极强的土系灵根,且筑基期修士之间的修为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攻击能力也都十分有限,只要他计谋得当,拖也能拖死对方了。 甩了甩胳膊,他怒吼了一声:“再来!”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李刀就已经冲到了海瑶的身前,二者身材上的差异这会儿瞧着更加明显了,海瑶那纤细瘦弱的身影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孤苦伶仃、在风浪之中苦苦支撑着。 马元珊甚至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生怕呼吸之间,她的小师妹就被人一掌拍吐了血。 然而就在大家觉得胜负已定了的时候,海瑶却迅速低下了身子,一整个向左手边滑了出去!随后趁着男人还没追上来的机会,右手微微一动,食指与中指之间黄光闪现,一张符纸就这么捏在了手里。 紧接着,她双手结成了诀:“天火流星!” 轰! 客栈内忽然掀起的滚滚热浪直刺的人皮肤疼,只见空气中竟凭空出现了十几个人头那么大的火球,将海瑶紧紧地护在了正中间。那些火球上下翻飞,声势骇人。 正又一次冲过来的李刀在一颗火球前堪堪的止住了身形,盯着那颗就在他鼻尖前熊熊燃烧着的火球,直接逼出了满头满身的冷汗。 男人的反应算是很快的,及时的向后连连撤退,顺便支起了一面结实的土盾,试图抵挡下一波的攻击。 海瑶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一挥手,那十几颗火球就争先恐后的朝着对面飞了过去! 噗噗噗! 一颗两颗火球撞在那土盾上没什么反应,但三颗四颗撞上去之后,那面土盾便开始摇摇晃晃了。伴随着李刀的一声惨叫,终于第九颗火球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这会儿也无暇顾及自身的形象了,干脆利落的躺在了地面之上,来回翻滚着以求能够将身上各处燃起的火苗扑灭掉。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燎猪毛的焦糊味道。 可惜,到底是中级灵符释放出来的招式,单凭着李刀那筑基期巅峰的实力,很难自行逃脱,眼见着身上的火势有逐渐扩大的趋势,他无奈的双手捶地,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了黄云宗的主事者相宜春,口中惨叫道:“我认输!我认输!” 两名修士光明正大的切磋,按照九州大陆一贯的规矩,无论是死是活,只要一方没有明确认输,那么外人是不许插手的。这也是刚刚为什么马元珊明明心下急的不行,却也只能无助的紧闭了双眼的根本原因了。 就在他喊出‘认输’这两个字的时候,空气中的水灵力快速集结在了一起,一水桶那么多的冰凉的大自然之水兜头把李刀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 灼热而又疼痛的皮肤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外表已经酷似一只被烤焦皮了的火鸡一般的男修舒坦的喟叹出声。 海瑶见状,轻笑的开了口:“胜负已定,黄云宗的各位,还请遵照约定尽快离去。” “哦,对了,走之前可别忘了把店家的损失赔了,毕竟先撩者贱,谁惹事谁治理。” 九霄宗的弟子们见这场切磋已经有了结果,不由得纷纷跟着起哄附和了起来:“赶紧滚吧!” “就是,回去记得找一件漂亮的道袍穿上,维持住你们黄云宗的脸面!” “哈哈哈哈哈,” 各种嘲笑讥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了刚刚回过神的李刀的耳中,使得他暴怒的翻身而起,指着正对面的人大声叫嚷道:“你竟然使用了符咒,这不公平!” “不公平?”海瑶不解的眨了眨眼,奇怪的一歪头:“怎么?是有明确的规定说修士切磋决斗的时候不许动用符咒吗?” 这……还真没有。 符咒算是修士的私人物品,严格来说也是修士实力的一部分,和灵器、灵丹并无任何的差别。 李刀被怼的一哽,几步开外的相宜春则迈着方步走到了二人的中间,一边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少女,一边像是在质问:“自然没有这样的规定,只是在区区两名筑基期修士的切磋比试当中动用了天火流星这样厉害的符咒,这位小道友的心未免有些狠了吧?” 面对一名有可能是元婴期巅峰的强者,海瑶却依旧不加掩饰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每场切磋都用尽全力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我如此重视与李道友之间比试,怎么?你们宗门现在一个两个的过来找茬,是觉得李道友不配我浪费符咒,此举是抬高了他的身价吗?” “哇,难道说黄云宗这么穷,门下的弟子连道护身的符咒都没有的?” “如此,一不小心戳中你们贫穷而又自卑的心灵真是抱歉了。可是没办法呀,谁让本小姐就是有钱,能用灵石砸死你们为什么要受累亲自动手,不爽咬我呀?”海瑶挑衅似的微扬了下巴,那模样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黄云宗众人这会儿的情绪十分的激动,每名修士的脸都涨的通红,好像随时都能拔剑出来大干一场。 而在场九霄宗的弟子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也都释放出了各自的威压,不管是在人数还是在修为上都生生压了黄云宗一头。 海瑶见相宜春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复又翘了翘唇:“怎么?黄云宗是打量着将刚刚亲自说出口的话再重新咽回去吗?你们不守承诺我们九霄宗其实没大所谓,不过您身为宗门的主事者,好歹也要点脸吧?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相宜春耳朵动了动,这才注意到因为方才二人比试之时产生的灵力波动,已经将小镇上大部分的修士都吸引到了这间客栈之外了。 眼下外面地上、空中密密麻麻的都是各大宗门的弟子,这样一来他还真有些骑虎难下了。黄云宗输了比试本就丢了脸面,一旦再次失信,那么他敢肯定过两日,黄云宗未遵守承诺的消息就会如长了翅膀一般的传遍九州大陆了。 最终,相宜春冷笑的瞟了海瑶一眼,随即转过身,带着黄云宗的人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间客栈。 反观海瑶这边,还没等周围兴奋的九霄宗弟子来得及上前恭贺,燕景只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她的身前,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最后实在大可不必说那些话让相宜春记恨在心,你与他之间的差距万不是光靠几道符咒就能追平的,招惹了一个元婴期巅峰的强者,你就不怕夜不能寐?” “燕师兄知道什么叫做债多不愁吗?”海瑶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随即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了不远处汪向贤所在的位置:“老话说得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外面的鬼魅魍魉又算得了什么?” 汪向贤似乎从她赢了黄云宗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看,这会儿在听了她这意有所指的话后,更是沉着一张脸扭头就上了楼。 “嗤!”海瑶不轻不重的从嗓子里挤出了点动静。 燕景回头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日前往堕落之地,你尽量呆在我附近。” “燕师兄大气!”元婴期修士的看顾,海瑶自是求之不得,所以毫不吝啬的拍起了马屁:“我就知道燕师兄是个好人。” 似是有些无语,燕景盯着她看了两秒,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终于马元珊和王胖子,此时也艰难的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海瑶的身边。然映入二人眼帘的就是她这幅表情怔愣,双眼一瞬不瞬的看向客栈二楼的模样。 “赵师妹在瞧什么呢?”马元珊侧过脸,冲着王胖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唔……”王胖子含糊的应了:“只怕是有人又要倒霉了。” 第一百三十章 我,有钱,修仙!(16)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黄云宗上门找茬闹的,当天夜里仍旧有九霄宗弟子在客栈一楼一边喝着酒,一边高声谈论着。 正盘坐在榻边、全力运转体内能力争取达到一个大周天的马元珊缓缓地睁开了眼,不悦的皱了皱眉,即便已经紧闭了门窗,那一阵阵的喧闹声还是会断断续续的往耳朵里钻。 她摇头叹息,一扭过头看见的就是海瑶骑着锦被的豪放睡姿,少女呼吸均匀,圆润的侧脸在房间内跳动的烛火的映照下,反倒添了几分温和的柔美。 轻轻的抬起手替其捏了捏被角,马元珊接着随手封了自己的五感,再次闭上了眼,迅速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隔日一大早,九霄宗弟子就在燕景的带领下离开了混圩镇,修士的身体自然要比普通人强壮上不少,即使彻夜未眠,看起来依然精神饱满。 等到沿途的绿意逐渐消散,燕景和汪向贤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 元婴期修士本就有着极强的、对周边环境的感知能力,是以当别的金丹期弟子还在照常的说说笑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隐约察觉了附近的不大安定。 自从出了混圩镇,燕景就叮嘱众人不得随意御剑飞行,所以九霄宗的人这会儿已经步行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由灰色沙土覆盖着的地面上,海瑶小声的喘了两口气,抬起头看向远方,入目的皆是一片荒凉的景象。 不是灰色就是棕色,低沉的色调令人倍感压抑,也代表着他们一行人正式进入到了堕落之地的范围内。 几步开外,各种奇形怪状且光秃秃的树干林立,干枯的树枝上不见半片树叶,偶有小型的飞行异兽会远远的落在枝丫上,发出难听而又嘶哑的叫声。 缓步走在前方的马元珊听到动静,侧过身子关切的看了过来。 海瑶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自己还能坚持,只是心头有些后悔。 原主关于堕落之地的明确记忆并不多,毕竟她直至丧命都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进入堕落之地后全程都被汪向贤带在身边‘护着’,对于这里的危险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且当时原主光顾着欣赏自己心上人的英姿了,甚至有关于周围环境的印象都是模糊不清的。 早知道是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海瑶暗自在心里骂娘,她又岂会为了和渣男置气选择参与绞杀异兽? 昨日在混圩镇吃到的美味菜肴的香气似乎一直萦绕在她鼻间,略显丧气的叹了一口气,她决定以后定要时刻将‘与其和狗逼人较劲浪费时间,不如放手去享受生活’这句至理名言挂在嘴边。 如此想着,海瑶心中对于汪向贤的怒火更甚了两分。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队伍里还偶尔能听到的交谈声早就没了踪迹,剩下的全都是大家或粗或重的呼吸声。这堕落之地果然和名字一样的邪门,空气中的灵气十分稀薄不说,好像不知什么东西还对修士的修为有着一定的压制作用。 修士体内的灵力运转起来感觉十分的滞涩,多厉害的法术用出来好像威力都不如外面那般的声势浩大,这一发现让九霄宗弟子们不由得纷纷心头一紧,也对即将同那些异兽面对面而感觉到了些许的担忧。 此时正在前方陪伴在吕竹萱身边的汪向贤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却也没有深究,只是下意识的放慢了脚下的步伐,视线则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前方走着的燕景的身上。 “燕师弟。”脑子瞬间转了八百个弯,男人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带着我们走的这条路,怎么好像不大对劲呢?而且前方总是给我一种未必安稳之感,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在前方岔路口的时候放弃直行,选择左边的那条路。” “从宗门出发之前,我做了许多有关于堕落之地的功课,前面左转是最为稳妥的。” 后面的弟子们在听到汪向贤的话后,也都狐疑的放慢了速度,毕竟周围异常的寂静会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恐惧,这样漫无目的的前行更是会将人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 燕景闻言一挑眉,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这么巧?我也做了许多的准备,确定岔路口直行才是通往兽潮发生之地的最快之路。” 队伍中唯二的元婴期修士在该走哪条路上有了分歧,在场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吊在最后面的海瑶见状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原主留下的记忆中应该没有眼前这一幕。毕竟前世乃是身为掌事者的汪向贤独自带着九霄宗弟子入了这堕落之地,自然是他说怎么走,大家就跟着怎么走的。 掀开眼皮瞄了瞄远处那隐约可见的岔路口,所以向左转的那条路上究竟有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原主身陨于此,这具身体脑子里有关于堕落之地的种种画面都是不连贯且顺序杂乱的,短时间内海瑶很难从那摇晃而又昏暗的片段中剥离出自己想要的那部分。 但她并没有着急,汪向贤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而她只需要静静的等待。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最终汪向贤只是微抿起薄唇,没有选择继续与燕景争辩。至于燕景,在反复叮嘱弟子们千万不要轻易动用灵力后,便又一次迈开了步子,以一个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队伍就行至了那个岔路口,光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就分出去大大小小七条路,一眼望去就像是灰色大地所生出的几根长长的触角,难免让人毛骨悚然。 走在最前面的燕景在通过路口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朝着正对面的那条路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汪向贤周身瞬间爆发了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一道不甚明显的灵力闪过,精准的击中了百米开外盘旋在天空中的一只小飞兽。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哀嚎,那只还没麻雀大的小飞兽很快就落了地。 “汪师兄?”燕景扭头质问,俊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怒意。 “抱歉了燕师弟,我大概是神经过于紧绷了,所以才下意识的出了手。”汪向贤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面上却没瞧出半点悔意。 燕景一皱眉,就在他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怒吼! 下一秒,九霄宗众人就慌了神,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灰色的砂石地面就开始一阵翻滚,好想下方有什么正在奋力的破土而出。 轰!砰! 漫天飞扬的砂石和灰尘成功的让所有人都闭上了眼,待到大家眼前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条条似蛇非蛇的异兽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央,那些异兽细长的身体都被墨绿色的鳞片覆盖了个严实,一张张开到极致的嘴巴里,正不停的向外吐着腥臭的恶气,还伴随着使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人与兽就这样形成了对峙状,大眼瞪着小眼,很有默契的没有谁先动。 一阵微风吹过,将这群异兽身上咸湿的气味送进了各位修士的鼻子里,难免产生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冲动。 九霄宗众人忍的十分辛苦,偏偏这会儿周围的环境,还因为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而显得愈发的静谧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有钱,修仙!(17)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终于,有一名弟子没能忍住,颤颤巍巍的问出了口。 马元珊这会儿正手持长剑,十分谨慎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用尽全力将海瑶护了个严实。 至于王胖子,面上倒是一派轻松,闻言随意的回应道:“此兽名为灰岩脊兽,成年期实力大概等同于人类的金丹巅峰,乃是九州大陆上的本土异兽,应该和这次兽潮的爆发没有太大的关系。堕落之地本就是灰岩脊兽的栖息地之一,大概是刚刚汪师兄的灵力波动惊扰到了它们。” 之前燕景不许众人动用灵力的原因正是在此,就算没有爆发兽潮,堕落之地内任何的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危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听到这异兽修为并不算强悍,九霄宗众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这边还有两名元婴期修士在,虽然解决起来也不会很容易,但好歹不用担心会命丧于此。 或许在他们的心底,都对于汪向贤的‘粗心大意’感到了些许的不满,不过却没有谁表现了出来。再怎么说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还是需要对方的看顾的,怀揣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想法,在场这么多人愣是默契到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发声质问的。 “呵!区区灰岩脊兽罢了,速速解决了,免得耽误太多的时间。”汪向贤在这时突然打破了人兽之间的相对沉默,大喝一声后身形一动,从朝着自己正对面的那头异兽就冲了上去! 那只灰岩脊兽登时便仰头发出了急促的长吼,这吼声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般,很快其他的异兽也都开始跟着低吼,并且纷纷争先恐后朝着中间的人类修士们发动了攻击。 “艹!”王胖子被迫吃力的挪动着庞大的身躯,一边咬着后槽牙一边还不忘抽空吐槽咒骂:“丫的,很难不怀疑汪向贤这货是故意的!感情他是一个堂堂元婴期修士,一剑一头异兽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结果最后不还是我们抗下了所有?” 话音未落,他转身掏出了一把长刀,一刀用力的劈在了灰岩脊兽的七寸上。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相交的声音,异兽的鳞片上仅仅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略有些泛白的划痕,像是被砍得疼了,这只灰岩脊兽迅速调转了身体,一双冷棕色的眼睛里,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细细的长线,纤细而又灵活的尾巴用力的甩来甩去,更是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恰好这时,马元珊带着海瑶顺利的和一只异兽拉开了点距离,来到了他的身边:“王胖子,有那说话的力气,不如省下来多挥几刀来的实惠!” 不服气的撅了噘嘴,王胖子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同追上来的异兽拼杀了起来。 海瑶被他们夹在中间,目前的处境算是相对安全,她分出一点注意力去仔细观察了一番九霄宗弟子们的战况,发现除却那两个元婴期的,剩下的人都打的比较焦灼。 许是因为堕落之地本就对修士的修为有着一定的影响,他们能够发挥出自身真正实力的八层就算是阿弥陀佛了,且在这边修士吸纳空气中灵气的速度奇慢无比,没过多久就有弟子明显感到了丝丝力竭。 连马元珊这个金丹期巅峰的,眼下出招的速度都肉眼可见的比刚刚慢了小半拍。 虽不至于打不过这群异兽,且以女修的实力也足以撑到燕景的回援,但海瑶总觉得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眼珠子转了转,在一片迷蒙的混乱中,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手握长剑、在半空中态潇洒的姿态顺利的杀出了一条血路的挺拔身影。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一幕的始作俑者,汪向贤。 只见男人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寸步不离吕竹萱的身侧,而是趁着大家伙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他,孤身一人朝着左边的那条道口一路冲了过去。 左边……左边……汪向贤一直心心念念的左边。 眸光微闪,海瑶缓缓的扬了扬眉,很快瞅准了机会就给马元珊和王胖子一人塞了两粒用于迅速恢复体内灵力的回灵丹,然后嘴唇微动,在二人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或许是拿人手短,马元珊和王胖子并没有对于她的话提出任何的异议。 每个人先是嚼了一颗丹药,在感受到丹田和经脉内逐渐充盈的灵力后,他们两个便中气十足的暴喝出声,瞬间逼退了扑上来的两只异兽。 接着三人且战且退,终于顺利的逃出了中心主战场,同样趁着无人注意,飞快的拐进了岔路口左边的那条小路上。 却见路边每隔着一段距离,就躺着一条灰岩脊兽的尸体,这些异兽均是被汪向贤一剑切下了头颅,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鲜血气息。 然而这样的场景,却把王胖子高兴的不行,灰岩脊兽的双目乃是炼制一种上品灵丹必要的配方,每一对就能卖到不低的价钱。于是他手中捏起了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匕首,路过之处说是雁过拔毛也不为过。 直至道路两边再也看不见灰岩脊兽的尸体了,他这才无比满足的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别说我王胖子不讲义气,回头得了灵石,咱们三个平分!” “汪师兄真是暴殄天物,他难道不知这灰岩脊兽的眼睛是宝贝吗?怎么就这么丢弃在了路边?还是说待会儿他会回来?天哪,要是被发现东西是我偷走的,那我岂不是活不了了?”王胖子一脸惊恐的开始嘟嘟囔囔。 不过他光是嘴巴上嚷嚷的欢快,动作上可看不出任何忏悔的意思,甚至还将腰间的储物袋搂的更紧了。 海瑶看着对方那副守财奴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思量。 从沿途的一片狼藉可以看出,汪向贤似乎很急,能够让他这种算计到极致的穷逼舍弃这样多灰岩脊兽尸体的,无非就是更大的诱惑。 想到这,海瑶抿了抿唇,没有多做犹豫的带着其余二人继续深入,终于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隐约的打斗声。 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下一秒便默契十足的放轻了脚下的动作,刚刚穿过前面那片茂密的枯树林,却险些被迎面吹来的一阵狂风吹迷了眼。 狂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腥臭味,海瑶复又掀开眼皮重新向前方望去,就见一人一兽在不远处激斗正酣,你来我往之间颇具翻山倒海的骇人威势。 因为二者实力都相当的不俗,附近上千米范围内,简直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一颗接着一颗的枯树因为承受不住那外溢灵力的攻击,眨眼间便湮灭在了天地间,这样的情景看起来相当的诡异和恐怖。 “这只灰岩脊兽比外面的那些体型大上不止一倍,而且看样子修为也没比汪向贤弱太多,所以它是兽王?”海瑶摸着下巴问道。 王胖子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所以汪师兄是奔着兽王来的?可是这终归只是灰岩脊兽啊,兽王的眼睛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不纯纯的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不对……海瑶蹙了蹙眉,不由得再次观察起了那一人一兽。 终于,她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不管汪向贤再怎么攻击,引诱,兽王都不肯离开身后那面高耸入云的崖壁前,在上下飞舞、挥动的长尾巴后,模糊可见一黑黢黢的洞口。 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海瑶略弓起了腰,选择了从战场的外侧进行绕行,缓缓地逼近了那个洞口。 越临近洞口,那股子刺鼻的腥味和灰岩脊兽尾巴席卷起来的狂风就越大,海瑶扭过头冲着身后的二人微微颔首:“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吧,注意隐蔽,要是被发现了那就糟了。” 王胖子痛快的点了点头,一扬下巴:“放心吧,我帮你守着洞口,万一一人一兽有所察觉,我也好想办法提醒你。” 马元珊却是上前两步,表情坚定:“我跟你进去,真遇到什么危险,还能帮帮忙。” 想了想,海瑶没有拒绝。 她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瞧着双方明显都已经打出了几分火气,瞅准机会便与马元珊一个飞身到了洞里去。 出乎意料的,洞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九曲十八弯的复杂构造,甚至空气里都没有异兽身上所携带着的臭味,四周十分的干燥,只是光线有些昏暗。 “这里看起来可不像是外面那只兽王的洞穴。”马元珊在勉强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轻声道。 “唔……”海瑶不确定的迈开了腿,继续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洞内的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的干草,是以二人踩上去都没有什么声音响起,可除了这些凌乱的干草,周围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整个洞穴空荡荡的可以。 她们贴着洞中的石壁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就在束手无策之时,海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随即一个呼吸的功夫,她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个特制的木匣,木匣内装着的正是前一天在混圩镇黑市上买来的那株碧玉黄天。 果然,下一秒,两个人脚下的干草就忽然就有了动静。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有钱,修仙!(18) “……”马元珊显得有些紧张,双手此时充盈着灵力,在暗黑的洞穴中忽明忽暗,映照着二人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赵师妹,那是个什么东西?” 海瑶缓慢的摇了摇头,看向脚下那堆枯草的眼底盛满了浓厚的兴味,不管是个什么东西,能让汪向贤这种元婴期修士感兴趣且费尽心机的,定非一般的灵器、灵植。 就在二人小心警戒的功夫,身旁不远处的干草又忽然鼓起了一个大包,紧接着那凸出来的地方又迅速的向别处窜去。 这会儿洞中满地的干草,看起来更像是暗潮汹涌的大海,任由下方的玩意儿折腾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轻浪。 稍作思索,海瑶终于再次有了动作,慢吞吞的打开了那匣子,将里面的碧玉黄天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会儿的碧玉黄天因为在特制的木匣中受到了很好的保存,所以看起来和当初摆放在摊位上的模样一般无二,翠绿色的杆子和叶子在黑暗中流光溢彩,空气中甚至还能嗅到隐隐约约的草木香。 噗! 闷闷的响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下一秒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忽然就从干草下蹦了出来。 那东西大约婴孩头颅大小,外表似蛋非蛋,有着玉石的质感,上面深色纹理纵横交错,看起来有些诡异。 “活……活的?”马元珊微微瞪圆了眼睛,不确定的轻声问了一句。 原来如此,海瑶神情了然,无怪乎之前汪向贤会为了这株碧玉黄天连自己心尖上的吕竹萱都算计了起来。 一颗还没破壳的兽蛋竟然开了神智,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的兽崽显然不会是外面那头灰岩脊兽的后代。能让一个兽群的兽王如此守护,身份品级估计是相当的不简单。 虽然对方只是颗蛋,但海瑶却莫名的感受到了这会儿它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的渴望,没有过多的犹豫,她弯腰将那株碧玉黄天轻轻的放置在了对方的蛋壳上。 下一秒,蛋壳上有一道微光掠过,像是在表达着自身的欣喜,随后碧玉黄天便在对面两个人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很快,原本翠绿饱满的叶子就变得枯黄破败,最顶端的那朵小黄花更是水分蒸发的彻底,成了难看的灰白色。 之后那颗蛋便开始了一阵剧烈的抖动,大概只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恢复了原本的镇定。蛋壳表面的光晕也尽数褪去,这么静静的立在一堆干草之上,与其说是一颗蛋,瞧着更像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破石头。 眨了眨眼,海瑶试探性的迈出了左腿,那颗蛋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一动不动。 直至她走到了近前,对方已久没什么反应,她弯了腰,轻松的将其捧在了手中。耳朵微动,听着洞外愈发激烈的打斗声,她反手就把不知名的蛋收到了储物戒指里,随即便和马元珊一起原路返回出了这山洞。 随着时间的流逝,汪向贤和兽王的打斗似乎也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一人一兽瞧着均有些狼狈,只不过那只灰岩脊兽王看起来更惨一些,身上的鳞片大面积的脱落,还有墨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滴滴答答的滑落。 二者均打红了眼,也算是为海瑶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她带着马元珊顺利的和隐匿在洞穴外的王胖子汇了合,紧接着三人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待到他们回到事发的那个岔路口,九霄宗弟子与灰岩脊兽群的战斗也进入到了尾声,三人借着依旧混乱不堪的场面作为掩饰,不着痕迹的混进了人群之中。 体内灵力充沛的马元珊和王胖子帮着已经逐渐力竭的众人斩杀了几头灰岩脊兽,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不少感激的眼神。 而海瑶那边的情况就有点子奇怪了,几头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异兽在冲到她跟前后都忽然停留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先是用一双双棕金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在同一时间转了身,拖着残破的躯体迅速钻进了沙砾之中,很快就不见了任何踪迹。 这几只毫无预兆逃走了的灰岩脊兽更像是传达了一个指令,余下的那些异兽都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似的,利落的躲开了还在纠缠的人类修士,脑袋向下一扎,细长的尾巴甩的飞快,眨眼就消失在了大家的眼前。 呼呼…… 一阵夹杂着灰尘的飓风席卷而过,只卷起了一地的清冷和漫天的血腥,要不是地上还横七竖八的留着不少的异兽尸体,九霄宗众人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唐而又真实的梦了。 燕景手提这那把已经被兽血浸染透了的长剑,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的四处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收回了视线,扬起下巴示意大家原地休整,他自己却仍然没有丝毫放松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避免那些异兽突然杀个回马枪。 海瑶从懵逼中回过神后,有些不大确定的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右手食指上那枚装有不知名兽蛋的储物戒指,神色莫名。 至于另一边的王胖子正急的有些抓耳挠腮,一双豆大的眼睛也迸射出了渴望至极的光,那满地的灰岩脊兽尸体对他来说就是金山银山,奈何这里的战果是属于大家的,再加上燕景尚未发话,他是断不敢轻举妄动的。 此时王胖子那一身的肥肉因为过于心疼而小幅度的颤抖着,就在他拼尽全力抽离了视线之时,一侧过脸却意外的和海瑶对视了个正着。 海瑶不紧不慢的挑了挑眉,到底双方灵魂深处是有些相似的地方存在的,王胖子竟真的领会到了她想表达的意思,略微清了清嗓子便故作惊讶的扬声道:“哎哟哟,此番多亏了燕师兄这位元婴期大能在,不然胖子我今日非命丧兽嘴不可!” 他夸张的用肿胀的手冲着燕景作揖,随后不怀好意的继续问了一句:“不过,汪师兄人呢?追根究底,这麻烦可还是他惹出来的,感情最后就留燕师兄在这里拼死拼活,他倒是去旁边躲清静了?” 九霄宗弟子们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众人你看看我瞧瞧,结果就是连汪向贤的一个衣角都没找到。 燕景也跟着皱了皱眉。 就在大家都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的时候,岔路口左边的那条路上终于传回了点动静,只见一道身影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破空而来。 稍稍仰了仰头,即便还离着老远,海瑶都能看出来人的气急败坏。 她复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唇角也缓缓翘起,真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一天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有钱,修仙!(19) 汪向贤那风风火火归来的模样自然是引来了不少弟子的注意,是以在其刚刚落了地的时候,燕景就凝声问了一句:“汪师兄莫非是忘了,当初在宗门的时候,你是怎么像宗主及各位长老保证的了?” “咱们二人此行的主要任务,除却拼劲全力绞杀异兽,护卫九州大陆的一片安宁外,更是要将这六十几人安然无恙的带回去!汪师兄方才这是做什么去了?” 听到他的质问,汪向贤那张被灰岩脊兽王揍的青紫交错的俊颜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心虚,旋即又挺起了胸膛,颇为大义凛然的回应道:“燕师弟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若不是我将一部分灰岩脊兽引到了别处,你们这边又岂会解决的如此轻松?” “再说了,我瞧着众人当中,眼下就燕师弟你一人身上干干净净、很有偷奸耍滑的嫌疑,为何又能如此指责于我呢?” 原本对于男人的‘临阵脱逃’而倍感愤怒的九霄宗弟子们,在看到他外表的狼狈后,便都微微动摇了最开始的愤怒心思,神情也跟着缓和了起来。 也许事情就像是对方说的那样呢?的确不能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就随意的横加指责。 这时,人群中的孙萍萍猛地站起了身,虽然自己的肩膀还在流着血,但也要力挺心上人:“汪师兄也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将那些异兽引开的,燕师兄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讥讽,也太伤人心了吧?” 燕景眉头一皱,就要说些什么。 海瑶却适时打断了他接下来还没有出口的话,像是圆场一般的走出了人群,娇俏的脸上满是笑容:“哎呀呀,刚刚可真是惊险极了,多亏有汪师兄和燕师兄,咱们才能顺利的死里逃生。” “击退了异兽群,合该是件高兴的事儿,总之结果是好的,各位师兄师姐说说,可是这个理儿?” 大家自是觉得有道理,虽是迟疑着,终究还是陆续的点了点头。即便有些人的心里不是这么觉得的,为了维持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表面平和,也不会跳出来唱反调。 一旁的燕景面对她这突然的插话,出人意料的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子瞟了她一眼。像是瞬间看透了她那颗小脑袋瓜子里的算盘,随后就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而汪向贤却莫名的心脏乱跳,不安的皱了皱眉,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对面这女人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经过之前几次的种种,他现在明显已经察觉到了这个赵师妹在对待自己态度上的转变,当然不会觉得少女此刻是‘良心发现’,才忽然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果然,这边还没等汪向贤提起的心落下,那边海瑶就再次笑吟吟的开了口:“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好奇汪师兄到底引开了多少异兽?燕师兄在这里斩杀了没有三十头,那也有二十头,却连衣角都没有沾染上半分污浊,怎的汪师兄竟看起来这样悲惨?” 说话间,她还夸张的抬起手捂了捂嘴:“难道说,燕师兄的修为要比汪师兄厉害上许多吗?要知道刚刚那些灰岩脊兽最后都被燕师兄的英勇给吓跑了。” “嘿!赵师妹,你这话问的不是直插人汪师兄的心窝子吗?当初无极殿前,十几人入了无影迷踪大阵,率先破阵且最终入了无极殿的不就是燕师兄吗?”王胖子此时正蹲下肥硕的身躯,在枯草从中摆弄这一头灰岩脊兽的尸体,顺便阴阳怪气了一波。 一向自诩清高,自入了九霄宗宗门便被冠以‘天才’称号的汪向贤又岂能经受住这等质疑,特别是这几个月来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的燕景这会儿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如此脑子一热,他下意识的出言反驳:“我之所以如此狼狈,乃是因为冲破了兽群,历经万难才与那隐藏在后方的灰岩脊兽王进行了交锋,并且成功取了那兽王的性命!赵师妹,有些事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简单,你又如何能够确定那些异兽不是因为感知到了兽王的陨落才匆忙四处逃窜的?” 只三言两语,男人就将自己树立成了拯救天下人于水火的英雄形象,同时也得到了几位女弟子狂热而又崇拜的目光。 稍微找回了一点自信心,汪向贤一派道貌岸然的接受着大家的注视,下一秒却意外用余光瞥见了海瑶此时那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 只可惜还没容他细细思量,海瑶就又道:“哇!灰岩脊兽王?听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汪师兄似乎是从左边那条路回来的?你怎么知道兽王就在那里呀?” “还有就是,不久前你曾和燕师兄在到底走哪条路这个决定上产生了分歧,当时汪师兄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左边的路才是最安全的……” 拉长了声音,海瑶点到为止,其中的是是非非,全留给九霄宗的弟子们自行去判断。 “咱们被灰岩脊兽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我可是瞧见汪师兄就像是笃定什么的,一路朝着左边的岔路就杀过去了,那样子像是早就知道哪里有兽王似的。”王胖子缓缓地起了身,摇头晃脑的在所有人的心中添上了一把火。 “要是你早知道往左走会遇到兽王,那么我真是想好好的问问,汪师兄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一早就打算置我们于死地吗?更何况我没忘,最开始引出这些异兽的罪魁祸首也是你!” 经过二人之间的一唱一和,不仅彻底摧毁了汪向贤不久之前苦心营造出来的形象,更是让怀疑之声四起。 周围响起了不甚隐蔽的私语,一道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更是让男人如坐针毡,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就焦急的转变了口风:“王胖子!你切莫胡言乱语的抹黑于我,我只是通过那些灰岩脊兽的行为判断出来的兽王所在之地,我也是九霄宗的弟子,又岂会加害同门?”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谁让你是元婴期的大能呢?”王胖子撇了撇嘴,一副不想与之继续辩驳的模样。 海瑶见状,紧接着又发了声:“当下继续纠结汪师兄到底是何算计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不管你事先知不知左边这条路会遇到兽王,最后都印证了燕师兄是最正确的。” 只简单的几句话,就帮助燕景坐实了在众人心中的领导地位,并且最大限度的削弱了汪向贤日积月累的威信。 汪向贤听到这话,又因为还拖着重伤的身体,险些没一口血喷出口,用尽全力忍住,得到的也只是在口腔内蔓延开来的铁锈味。 他的脸色铁青,万没有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落了个两手空空。他哪怕拼着受伤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拦路的兽王斩于剑下,结果见到的只有那空荡荡的洞穴,洞口传来的风声更像是无情的嘲笑,那心心念念的宝贝竟被人捷足先登了! 重重绝望加上九霄宗弟子们的质疑,成为了压垮汪向贤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吐出了一口黑红色的淤血,然后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像是随时都能够倒下。 一直在注意男人状态的孙萍萍登时便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尖叫,慌忙跑上前来做为支撑,免了他更为失态之余还柔声的嘘寒问暖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看汪向贤受了重伤,还是因为九霄宗的人心里都清楚,在正式绞杀异兽之时,多一名元婴期修士就是多了一分保障,是以今日这桩意外就戛然而止了,接下来大家就都开始专注于恢复自身的灵力,无人再提此事起过半句。 等到天色渐暗,每个人的体力也都恢复了七七八八了,除却几个受伤极重的,大部分人都能够正常赶路了。 燕景便和几个修为没有受到大战影响的修士轮流拉扯着零星几个伤到影响前进速度的,继续沿着既定路线向前出发了。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了,堕落之地安静到只能听到脚步落在砂石地面上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的时候,一道闪烁着的、微弱的光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就在那光源的旁边,似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随风飘荡,等又走近了一些,他们才通过轮廓勉强看清是一面旗子在干燥而又冰冷的夜里猎猎作响。 “前方就是九州大陆各方势力为了共同抵御异兽而临时建起来的大本营了。”燕景虽还是那副无甚表情的模样,但语气里明显夹杂了些许的轻松之意。 闻言,九霄宗弟子自是欢喜雀跃。实在是因为行走于堕落之地的感觉过于磨人心性,不仅要忍受修为被莫名压制的痛苦,还每时每刻都要神经紧绷的提防着隐匿在暗处的危险,对于神魂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几个呼吸间,众人便行至了那大本营的围墙之外,听着内里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鼎沸人声,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迫不及待的往里冲。 海瑶则是挎起了马元珊的手臂,在前方欢快的蹦蹦跶跶,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人畜无害又灵动可爱。 至于汪向贤,正远远的缀在人群的最后面,神色萎靡的享受着身旁孙萍萍的照顾。 废力的掀开干涩的眼皮,男人神情晦暗不明,随即又飞快的垂了眸,任谁都没看到他眼底那一瞬间迸射出的阴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有钱,修仙!(20) 月黑风高夜,在这一片寂静的堕落之地里,只有人类修士落脚的大本营里有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所谓的大本营其实就是各大宗门在兽潮爆发之后在堕落之地所建立起来的临时庇护所,占地面积大概有一个小村庄那么大,稀稀拉拉的立着不少的帐篷,特殊材质的篷布被夜风吹的哗哗作响。 九霄宗众人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走,很快一处外面看起来颇为宽敞、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四面漏风的棚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棚子里人挤人,有些修士手里面捏着随身携带的酒壶,脸上已然有了些许的醉意。 这些修士大多都已经不见了原本的仙风道骨,身上的衣衫上更是沾染了不少的灰尘和血污,附近的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酸涩、腥臭、酒气混杂在了一起,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倒是编织出了一曲奋勇抵御兽潮的华丽乐章。 看着忽然出现在大本营内的九霄宗众人,棚子里修士们的狂欢被迫终止了好一会儿,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缠绕,一瞬间的静默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也就几息的功夫,那些目光便各自收回,喧闹的人声再次响彻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燕景略微叮嘱了本宗门的弟子们两句,就大跨步的走进了棚子里,不甚顺利的穿梭在人群中,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位留着络腮胡的男修。 对方外表瞧着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从头到脚都灰突突的,不过从周边人对待他的态度和其周身偶尔一闪而过的灵力波动来看,应该最次也是个元婴期巅峰的修为。 只见男人大手一挥,十分随意的指了一个方向。 没有再多说什么,燕景迅速的回到了九霄宗众人的身边,随后一言不发的带着大家朝着男人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此处便是隶属于九霄宗的休整区,估计接下来这段时间都会待在这里。”燕景淡淡的解释了两句,复又瞧了瞧天边的颜色:“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彼时那些异兽就会随时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所以大家要确保体力充沛,事不宜迟。”说完,他转身又朝着来时的木棚去了,只留下了其余的几十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借着天上那微弱的月光,众人隐约可见周围十几顶帐篷的轮廓。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无人踏足这片区域,篷布上已然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沙砾,是光看一眼都觉得肺疼的程度。 很快,细密的抱怨声四起,但一路走来,这大本营的环境他们都看在眼里,其他宗门的情况显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在这广袤无际的堕落之地里,可以求得一处能够安心闭上双眼的地方,算得上相当的不易了。 嘟囔归嘟囔,众人还是慢吞吞的动了起来,他们当中还有一小部分人身上带着伤,要尽量恢复体内的灵力。 两个时辰过得飞快,一眨眼天就会亮了,想到这,大家手上的动作就下意识的加快了不少。 汪向贤则是靠着自身元婴期的实力,获得了今夜独享一顶帐篷的权利。 倒不是白天里的那档子事所有人都遗忘了,而是兽潮无情,他能快些养好伤恢复全部的修为,对九霄宗来说称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于这一路来一直照顾男人的孙萍萍,便自然而然的留在了他的身边,似乎是察觉了大家即使心中不满却依旧要巴结汪向贤的这一事实,女修下巴高高扬起,全程都高傲的拿鼻孔看人。 空旷又昏暗的环境里,她那颐指气使又尖锐异常的说话声在空气中回荡着,聒噪的直让人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吴元珊点燃了王胖子从别处拾回来的干柴,跳动的火光即刻就将周围几米的范围内映的亮如白昼。 海瑶慢吞吞的收回了四处观察的目光,坐在篝火旁,等待着王胖子手中炙烤着的灰岩脊兽肉,鼻间已经隐约可以嗅到油脂所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了。 这种异兽的肉算不得美味,只是他们这些尚未飞升的修士说到底都还只是肉体凡胎,吃点子有滋味的总比嚼上两颗辟谷丹来的心情舒畅。 “哎,为什么人家就有美女修士在旁边跑前跑后,我却只能蹲在这里伺候人呢?”王胖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贱兮兮的感慨着。 几步开外的马元珊眼下正试图将一堆干草铺成勉强能够躺人的厚度,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嗤:“你什么时候结婴成功了,自会有人上赶着巴结的。” 说到这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旋即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开了口:“是我想岔了,王胖子,日后你讲话之前,还是要撒泡尿看清楚自己的长相才行。”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原本不大熟悉的两个人,互相之间也有了一些能够随便讥讽的情谊。 许是知道马元珊心中并无真实的恶意,王胖子只是不痛不痒的撇了撇嘴:“你们这些女修甚少有脑子清醒的,要知道好看的皮囊可抵不过岁月的漫长。” 言罢,他的绿豆眼转了转,往一旁蹭了蹭,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不过赵师妹,你今天这一招虎口夺食可是挺冒险的,千万小心对方的打击报复。” 了然的一挑眉,海瑶明白王胖子这含糊不清的话语下所隐藏的真正含义。 汪向贤再怎么说都是元婴期大能,就算事发之时被气昏了头,那也只是暂时的,等到他恢复了理智,很容易就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海瑶看似不走心的笑了笑:“多谢王师兄提醒,我会格外注意的。” 王胖子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人相对无言的吃了点异兽肉,接着就分散的坐在了干草堆上,各自沉默的闭上了眼。 因为帐篷是要优先伤员的,所以大部分人只能在外面被迫承受着堕落之地夜间的寒冷,好在当他们不得不运转灵力来抵御严寒之时,天边就开始透出了些许的微亮。 待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灰突突的大地上,刚刚沉寂下去没多久的大本营意料之外的又迎来了一批新客。 这些修士的外表看起来比之昨日的九霄宗弟子们还要惨上几分,想来硬生生的在外面熬了一夜,个中过程也不是很美妙。 那边马元珊和王胖子仍旧保持着入定的状态,比二人修为低上不少的海瑶则是早早的醒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看起了远处的热闹。 新来的宗门恰好被分到了九霄宗隔壁的那块区域,二三十人行动间所发出的声响成功的让九霄宗众人为之侧目。 有那眼尖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咦?他们身上的道袍瞧着怪眼熟的,就是太脏了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是黄云宗!领头的那个之前还和燕师兄对峙过,他那张脸就算化成灰了我也识得!” “嘿嘿,瞧着这群孙子的模样,应该是在路上吃了大亏了吧!” “犹记得当初在混圩镇的客栈里,他们那个领头的嘴脸,我还以为多牛逼哩,不还是照样灰头土脸的?” 不算隐蔽的嘲笑声阵阵响起,直往路过此地的黄云宗弟子们的耳朵里钻,两个宗门之间本就有着不大不小的矛盾,这会儿他们更是被讥讽的有些下不来台了,各个涨红了脸扬声质问道:“尔等小人在说谁?!” 人群中不知哪个不甘示弱且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小人说你!” 随后便是断断续续的、不受控制的‘噗嗤’、‘噗嗤’的闷笑,可以说是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了。 听到这话,黄云宗的弟子们瞬间都赤红了双眸,纷纷向前冲了上来,眼看着两个宗门之间的新一轮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天边忽然传来了几道模糊不清的低吼,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众人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小幅度的颤抖了起来。 而原本已经有些透亮了的天边,一下子便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遮挡了个严实,好不容易有了点光亮的大地再次回归到了难以视物的黑暗之中。 轰隆隆…… 脚下所传来的震感愈发的明显了,各大宗门的修士们这会儿也先后从各自的帐篷里出了来,一脸严肃的仰起头望向了天边。 约莫过了几息的功夫,那连绵不绝的吼声愈发的清晰了,众人这才惊觉那片丝毫不透光的‘乌云’竟是密密麻麻的飞行异兽群! 海瑶一双美眸微微眯起,因着修为的提升,即便这样远的距离也能够看清楚那些飞行异兽双翅上丰厚的羽毛了。 同理推之,眼下地面所产生的剧烈震感,估计同样也是由陆地上的大型异兽所造成的。 “兽潮来了!!!”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大本营内的众修士这才如梦初醒般的陆续有了动作。 一道接着一道的破空声伴随着五颜六色的外放灵力,之前几日有了一定经验的修士们纷纷飞身冲出了大本营外。 天色愈发暗淡了两份,因为修士们周身的所散发的威压,周边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凝滞了起来,一场血战即将拉开帷幕。 “赵师妹,稍后千万跟紧我,没想到兽潮竟是这样的可怖,你可小心莫被这群畜生冲散了!”这会儿突然狂风骤起,马元珊艰难的开了口,扯着嗓子不放心的叮嘱着身后的人。 然那空中异兽群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边马元珊的话音尚未落下,那边铺天盖地的飞行异兽就都争先恐后的从空中俯冲而下! 哗啦啦! 耳边充斥着羽翅挥舞着的噪音,夹杂着异兽那尖利的嘶鸣,马元珊和九霄宗弟子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祭出了飞剑,对着来袭的飞行异兽们就是一顿胡乱的劈砍。 好在异兽群的第一波攻击仅仅只是试探,与人类修士一触即离,眨眼间就重新回到了空中不停的盘旋。 马元珊略微松了一口气,分出一点心神微微侧过了脸,却在下一秒呼吸一滞:“赵师妹?!赵师妹!!” 此时她的身后早就空荡荡,哪里还有海瑶的身影。 女修顿时慌了神,急忙拽上了不远处的王胖子一同在附近找寻,可看到的只是一张张陌生而又焦灼的脸。 可惜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站在人群后的汪向贤,不知何时竟也没了踪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有钱,修仙!(21) 就在马元珊和王胖子在大本营内急的晕头转向之时,与大本营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某处空间忽然扭曲了两下,旋即海瑶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半空中,紧接着毫无预兆的坠落在了地面之上。 “嘶……”海瑶蜷缩在那里,捂着正在往外渗着血珠的侧腰,小声的开始骂骂咧咧。 刚刚兽潮开始之时,她便一直分出了大部分心神在汪向贤的身上,虽然早有预感,但是没想到这丫的竟然真的敢当着那么多九霄宗弟子的面就动了手! 虽说当时因为飞行异兽的袭击,现场是一片混乱的,可对方如此冒险,足以见得的确是恨毒了她。 海瑶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趁乱偷蛋的事儿大抵是暴露了。 只是不知道汪向贤到底是如何确定拿走那枚蛋的人是她的,不过转念一想男人都能知晓这玩意儿在堕落之地的具体位置,事后的追踪当然难不倒他了。 好在她反应极快,就在汪向贤对她发动了攻击的那一刻,适时捏碎了一张传送符咒,只被那汹涌而来的灵力擦破了一点皮。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海瑶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四周入目皆是一片荒凉。堕落之地各处的风景大差不差,完全无法辨别当下到底身在何处。 传送符咒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传送阵法,最终的目的地十分随机,本就是用来危急时刻脱身用的,是以她也并不清楚自己当下距离那人类修士的大本营究竟有多远。 就在她努力辨别方向的功夫,忽然若有所觉似的垂了垂眸,盯着手指上的那枚储物戒指看了许久。 迟疑了半晌,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手指微动下一秒那颗蛋就出现在了怀里。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海瑶竟然觉得自己从那颗蛋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欢呼雀跃之意,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呢,脚下的这片土地就再次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种感觉和方才在大本营的时候感受到的兽潮一般无二,甚至连地面上的大块沙砾都开始随着节奏跳起了舞。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当海瑶再次抬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兽群。 她打赌,这些异兽的种类就连王胖子那种万事通也认不全的,有的甚至都未曾被收录进九州大陆的《异兽录》当中。 面对此情此景,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有过之前被灰岩脊兽围攻却又莫名全身而退的经验,海瑶心中的那份猜测似乎也开始逐渐清晰明了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最终还是又隐蔽的握住了一道传送符咒,若是一旦大事不妙,当然还是保命要紧。 而那些异兽果然在冲到一人一蛋近前的时候,就整齐划一的停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相比于神智尚未完全开化的畜生,此时的它们看起来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嗡——嗡嗡—— 此刻,她怀中的蛋也开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甚至还发出了低低的、不甚明显的嗡鸣声。 嗷!吼! 四周的兽群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异兽们纷纷也扬起了脖子,低沉的兽吼声震得正中央的海瑶头皮发麻。 下一秒,无数头异兽都开始焦躁的用蹄子刨着脚下的土地,在那被激起的漫天灰尘中,密密麻麻的光点从它们的身上钻了出来,缓缓地升到了空中。 这些光点很快汇聚到了一起,紧接着那由数不清的光点所形成的光球毫无预兆的在一人一蛋的正上方无声的爆裂了开来! 海瑶只觉得瞬间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白,在如此巨大的灵力的笼罩下,周身的毛孔都完全的扩张了开来。 伴随着‘啵’一声的闷响,那层自她闭关出来之后就一直未能成功突破的修为屏障就这样轻易的碎了。呼吸之间,更多的灵力开始注入到她的体内,灵力仿若奔腾的海水一般游走于全身的经脉,不断的重复着破坏、修复、强韧、再破坏这一过程。 最终那些灵力全都聚集在了丹田处,此时海瑶的丹田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瞬间就将那些灵力吞噬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海瑶这才呼出了一口浊气,在感受到丹田内那颗滴溜溜、高速旋转着的金丹后,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喜意。 只是不知汪向贤在得知自己冒险动手后,不仅没能解决掉她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反而误打误撞的令她有机会突破了筑基巅峰、结了丹,会不会后悔到涕泪横流。 真是要感谢大自然的恩赐! 海瑶心怀感恩的抬起了右手,轻轻的拍了拍怀中的那颗蛋。 咔哒! 出乎意料的,蛋壳猝不及防的发出了一声脆响。 她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脖颈僵硬着低下了头,双眸瞪圆了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已然有了丝丝裂缝的蛋壳。 ……………… 人类修士大本营。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混战,在九州大陆所有宗门弟子们的奋力拼杀下,终于又一次瓦解了兽群的进攻,为人类修士们争取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彼时马元珊和王胖子从外表上看都已经有些狼狈不堪了,道袍上沾染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污,若不是靠着之前海瑶留下来的回灵丹苦苦支撑,他们怕是早就身受重伤了。 即便身体已经疲累的不行,马元珊却依然趁着这难得的休整机会,拉扯着王胖子四处去寻找着海瑶,只可惜几乎转遍了大本营,仍然还是一无所获。 她颓废的跌坐在石墩之上,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侧了脸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血渍和汗液就这样混杂在了一起,几乎让人瞧不出她原本的面貌了。 从储物袋中掏出了瓷瓶,倒出了最后两颗回灵丹,马元珊自己吞了一颗,另一颗则递给了王胖子。 接着她微微仰起头,感受着体内滞涩的灵力恢复顺畅的同时,用眼角余光瞥向了汪向贤此时所在的方向。 马元珊疑惑的皱了皱眉,因为今日的经历实在是过于混乱了,她着实不能够确定汪向贤的全部行踪,只是在某个时刻蓦地若有所觉,可猛一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英勇的提剑斩杀异兽的场景。 王胖子见状扭头啐了一口,很显然二人的心底都已认定海瑶的失踪一定和这位人面兽心的汪师兄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兽吼,原本全都瘫坐在地的修士们便都紧张的爬起了身。就算是再强大的修真者,也难以抵挡这毫无尽头的兽群车轮战,不少人已然双目赤红,瞧着随时会精神崩溃的模样。 几步开外,燕景、汪向贤及其他宗门的元婴期强者凑在了一起,神情严肃的看着大本营外再次集结成群了的异兽。 其中最熟悉此地情况的那位络腮胡子眉心几乎打了个死结:“不对劲,以往的兽潮从不曾攻击过咱们的大本营,而且只要太阳落山,这些异兽便会尽数退去。现在距离日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它们怎么……” “这样下去,咱们还没等到宗门的支援呢,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有人趁机抱怨。 燕景眸光微闪,盯着远处那群已经逐渐集结完成的兽群,凝声道:“若这群异兽今日是有备而来,那么它们究竟所图为何?” 只是单纯的为了冲出这堕落之地?他倒觉得未必,那样这群异兽大可以一波接着一波的发动攻击,运用数量上的优势对修士们进行无情的碾压。 反正就算实力欠佳,只要不怕死,总是能将人类拖垮的。可是它们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更麻烦的方式,更像是……它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大本营当中。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很显然都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周围的环境此时愈发的寂静了两分,看着黑夜中异兽们模糊的轮廓,大家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22) 吼!吼吼! 野兽的叫声忽然间四起,这是兽群即将发动再一次攻击的信号,留着络腮胡的男修此时眉间的皱褶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眼下各个宗门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出现伤亡了,虽说过往绞杀异兽也会死人,但这样大的风险明显不是各大宗门想要看到的。 或许区区几个金丹期对于九霄宗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一些小门小派,大概几十年才能够有那么一两个成功结丹的,这些人可是实打实的、宗门未来的希望啊! “那怎么办?不然咱们先退吧!”旁边不知哪个宗门的领头人忍不住提议道。 这种想法自然是被络腮胡给拒绝了:“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就算咱们从堕落之地撤离,又怎敢保证这些异兽不会也跟着冲出去?九州大陆乃是我等宗门的根本所在,堕落之地外更有我们的亲人朋友,异兽之乱乃是大陆不可承受之殇!” 就算在九州大陆范围内,确是修真者的数量偏多,但这也仅仅只是相对的。经过上万年的演变,这片大陆上早就诞生了更多的一些只有炼气期的低等修士,而这部分人在面对兽潮之时,显然是无力抵抗的。 这络腮胡是最早一批抵达堕落之地的,又是老牌的元婴期巅峰强者,是以说话还是极有分量的,此话一出便没有人再继续反驳了。 就当众人都有些束手无策之际,这期间一直沉默不语的汪向贤忽而开了口:“之前在本宗门的藏书阁中,我曾看过一种人类修士可以与异兽之间产生神魂交流的秘法,既然大家都觉得今日兽潮来的古怪,又暂且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如冒冒险,浅浅尝试一番如何?” 秘法?燕景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了对方,神情莫名。 其他人听到这话则都是精神一震,一边在心底感慨于九霄宗不愧是屹立于九州的强大门派,此等秘法他们是听都没听过,一边迫不及待的询问道:“世间竟还存着这样的秘法?汪兄若是会,那还在等什么?” 汪向贤略微扬了扬下巴,在身边一众胡子拉碴、满身脏污的男修当中,也算是风明月朗的独特存在了。只见他淡淡一笑:“说是秘法,其实更像是一种小型的法阵,还需要三位元婴期的道兄与我配合,大家以精血祭之,方可成阵!” 精血祭之?燕景复又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习惯性的互相搓了两下。 不知是不是此时的情况过于紧急了,其他几位元婴期的修士竟无一人对此提出不同的意见来,就连那位隐隐处于领导位置的络腮胡子,也在再三思索后,也选择了点头同意。 了不起就是一个法阵,试试也没什么损失,要的也只是一滴精血而非心头血,对于大家的修为也无甚影响。 在得到了大多数元婴期修士的首肯后,汪向贤率先向前迈出了几大步,很快就有另外三名修真者跟了出来,四人分别立于四个方向。 随着男人的一个眼神示意,包括他在内的四名修士先后伸出了右手,然后一滴滴暗红色的血珠便从四个中指指尖飞到了半空之中。 汪向贤沉了声,低低的念了两句咒语,就见那四滴精血融合转变成了细如发丝般的血线,在中间画出了一个奇异的小型法阵。 没过多久,法阵就开始不停的往外散发着红色的雾气,直至将四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内。紧接着,一道冲天的血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甚至将附近的这一小片天空都映成了诡异的红黑色。 几乎同一时间,在兽群的最后方,也有一道黑至极致的暗光直插夜空,两道光晕很是奇妙的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悄无声息的互相渗透、蚕食。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当众人心头略起了一点焦急的时候,终于两道暗光分了开,各自迅速的缩了回去。 血雾尽数消散开来,露出了四张面面相觑的脸。 络腮胡子按捺着等待了两秒,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出言追问:“结果如何?可是真的与那些畜生神魂相通了?它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汪向贤面露难色的转过了头,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了九霄宗弟子们此时所在的位置上。 剩下那三位元婴期大能明显是没有他这样的顾虑,其中一人有些奇怪的拧着眉开了口:“原来这漫无边际的兽群之后,竟是有一开了神智的万兽之王在坐镇!无怪乎这群畜生一改之前的兽类本能,竟变得如此有谋划了起来!” 另一个跟着接口道:“那兽王说,它只想要一个全阴之体。” 络腮胡子愕然,随即狐疑的抬起手摸了摸下巴,顺便用眼角余光将此时大本营内的各大宗门弟子们都扫视了一遍:“全阴之体……整个九州大陆几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别说当下咱们这几百人了,就算是举整个大陆之力,这个要求也称不上简单。” 而且全阴之体代表着在修真一途上的超高天赋,再不济最后也能成为无限接近于飞升的狠人,试问这种天才,又有哪个宗门肯忍痛割爱呢? 最开始说话的那名元婴期修士这会儿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长:“既能惹得这些异兽们如此大张旗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兽王所讨要的全阴之体当下就在这几百人当中?” 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人不由得一哽。 那修士又接着出了声:“兽王说它只想要那全阴之体,它也没有与人类发生更大的冲突,如此最多可再给咱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届时若不能交出那全阴之体,这些异兽便只能将咱们这几百人都生生耗死,如此自然就能找到那个全阴之体了。” “畜生好大的口气!”那边话音未落,就有人气愤不已的开了口。 吕竹萱是全阴之体的消息,就算是九霄宗内,知道的也不算多。倒不是宗门有意藏着掖着,只是还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让其在大陆上正式露脸,且少女羽翼还没有丰满,太过招摇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是以行走在外,吕竹萱都会佩戴着宗主为她准备的隐匿自身气息的灵器,以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燕景沉默良久,终于也舍得张嘴附和:“几个时辰前,咱们已经派人出了这堕落之地去向离着最近的宗门请求支援了,依着高阶修士的速度,大家最多再咬牙撑上几个时辰便可。” 就算没有牵扯到自家宗门的利益,他也是不赞同这种出卖并肩作战的道友的卑劣做法的。 在过往那漫长的岁月里,人类修士一直不曾将异兽放在眼里,如今却沦落到被异兽威胁的地步,想来的确可笑。 只可惜,人的本质是自私,在得知存在不必与异兽群拼死拼活便能毫不费力全身而退的办法后,不可避免的,有些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燕道友言之有理,但之前几十年一次的兽潮都是异兽为了消耗族群中的老弱病残而发动的,认真追究起来于咱们人类并无太大的威胁。甚至可以说,在今天之前,兽潮都还一切正常。”络腮胡子说到这,十分刻意的停顿了一下,精明的视线在燕景与黄云宗的相宜春之间来回。 “却偏偏在今日,这群异兽忽然就发了疯,还来讨要什么全阴之体……细细想来,只有九霄宗和黄云宗这两个宗门是昨夜今晨才到达此地的。” 这番话的指向性不可谓不明显,果然其他宗门的元婴期大能脸色也都变得不大美妙了起来,估计是觉得自己冤得慌,纯属倒霉才受到了牵连。 络腮胡子满意的瞟了一圈众人此时的神情,然后长叹一声,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甭管在场的诸位是哪个宗门的,在这堕落之地里,咱们都是同根而生。只是我们也有知晓真实情况的权利,最起码得让大家死个清楚明白、心甘情愿吧?燕道友、相道友,您二位说说可是这个理儿?” 相宜春十分轻松的笑了笑,他心知肚明自家宗门是定没有这劳什子的全阴之体的,所以便十分大方的拱了拱手:“张道友所言极是。” 燕景则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波动,反倒是汪向贤的眼底透出了丝丝点点的担忧。 “那就劳烦各位先行回到自家宗门弟子的身边去,半个时辰后,我希望能够亲眼见到那位全阴之体。”络腮胡子沉声为此事下了定论,旋即就不容反驳的转过身走掉了。 燕景和汪向贤无法,只能选择先回到了九霄宗众弟子此时聚集的所在。 而方才汪向贤同其余三名元婴期大能共结法阵那一幕自然全都被众人看在了眼里,是以在二人归来后,一瞬间就被大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七嘴八舌的追问声不绝于耳,在汪向贤那不赞同的注视下,燕景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隐瞒的道出了实情。 下一秒,诸多目光便都落在了脸色已然惨白的吕竹萱的身上,还伴随着一些不大清楚的窃窃私语。 生死关头,口不择言说出来的东西,定是不会太中听的。 燕景眉头皱起,在用眼神制止了部分弟子的胡言乱语后,这才凝声道:“九霄宗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声名在外,无非就是因为宗门弟子各个都是有风骨的,断不会做出此种出卖同门之事!” “燕师弟说的有理,况且那兽王只是说要一个全阴之体,也没说非吕师妹不可。”汪向贤也跟着发了声,脚下不紧不慢的踱着步,目光则是不着痕迹的划过每一位九霄宗弟子的脸。 眼下说不后悔是假的,要不是白日里他冲动的对海瑶下了手,现在也不会陷入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毕竟赵海瑶只是个外门弟子,又根骨极烂,肉眼可见的在修仙这条路上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说白了牺牲她一个造福几百人这种事,完全不可惜。 可没了那个绝佳的替代品……汪向贤最终停在了在无甚背景和根基的马元珊跟前,嘴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马元珊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方才话语中所隐藏的含义,只是觉得男人的注视让她觉得不大舒服,下意识的就往王胖子那宽厚的身躯后面蹭了蹭。 燕景在这一瞬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就欲开口。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忽然被人群外传来的一道清脆的女声给打断了。 “咦?这么晚了还这么热闹?” 听到动静,众人纷纷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就见海瑶正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就在这时,汪向贤也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快速回了神,他隐蔽的呼出了胸口处的浊气,趁着其余人的注意力都被少女吸引了过去的功夫,将因为兴奋而隐隐颤抖的手慢慢的虚握成了拳。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23) “赵师妹!”马元珊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出了人群,待到行至少女面前,伸出手拉着对方左看看右看看:“不是告诉过你定要呆在我身后吗?这一天可让我和王胖子好找!” 说话间,王胖子也跟着凑了上来,用那双绿豆眼将人上下扫视了一遍,精明的视线在她腰侧那块停留了良久,才哼哼了两声:“赵师妹回来的不巧,此次兽潮不同寻常,咱们怕是要一同葬身在这冷冰冰的堕落之地了!” “起先到处寻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被哪只异兽吞到肚子里去了,早知你还活着,我必然不让你回到这来送死。” 男修这话说的多少带点阴阳怪气,落在旁人耳朵里或许是觉得他指的是九霄宗定不会将吕竹萱双手奉上,从时间上看大本营内的这些修士们又很难能够支撑到援军的到来,估摸着最终的结果是凶多吉少的。 可海瑶却敏锐的听出了其言语中的另一层含义,王胖子是在隐晦的警告她,汪向贤这货又在酝酿着什么坏招了。 对此,她自然不觉得多吃惊,毕竟原主就是真真切切的死于这场兽潮、死于对方的算计的。 她的确可以选择不出面来规避这场灭顶之灾,但她同样清楚的知道,以汪向贤的那副黑心肝,定会选择将魔爪伸向旁人。 海瑶丝毫不怀疑,就算这次燕景在,渣男也依旧可以用他的诡辩、心机顺利的达成所愿。 毕竟燕景虽然实力强大,为人却过于刚正不阿,当初在无极殿前的无影迷踪大阵里所发生的种种,大抵就是他这辈子所做过的最不光明磊落的事了。 活下去是眼下大本营内每一名修士内心深处最为热烈的渴望,一旦汪向贤提出了一个仅仅牺牲一名不起眼且毫无背景的修士就能‘拯救’所有人的完美办法,余下的那些元婴期大能你猜会不会拒绝? 要是最终被送出去的是吕竹萱,各大宗门也许还真是会犹豫不决,毕竟人家可是九霄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万一出去之后九霄宗计较起来,又有几个宗门能够抵挡的住这个老牌门派的雷霆之怒? 可若交出去的是一个在九州大陆上无甚背景又没什么实力的普通人,对于他们来说那便肯定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彼时燕景就算不同意又有何用,他孤身一人,根本改变不了既定好的事实。 所以这一次,不是海瑶就是别个无辜的修士,修真之人最讲究因果,她也不想因为苟活就种下这种心魔。 再者说了,今日死的未必就是她。 想着,海瑶递给了王胖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就抬眼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汪向贤。 二人目光交汇,男人此时的一双黑眸里波澜不惊,仔细看去内里只有旁边篝火的火光在跳跃,表情也是毫无变化的,丝毫没有即将被人揭穿对同门师妹下黑手的尴尬与害怕。 或许他笃定海瑶根本拿不出什么能够说服众人相信的证据,亦或者此时在他的心中,海瑶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完全不足为惧。 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少女虚弱的抬起手捂住了侧腰,面容姣好的脸上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时兽潮来势实在过于凶猛,我一不小心就被兽爪拍飞了,后来为了保命只能一边打一边退,不曾想退着退着就远离了大本营了。”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第一次兽潮退去之后我就晕倒了,直至刚刚才醒过来。” 对于这个解释,九霄宗众人不疑有他,这一整天下来,失踪、死亡、身受重伤的修士不说上百个,几十个肯定是有了,她区区一个筑基期,能够活着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的额外恩赐了。 这会儿,显然无人有多余的精力去追究、揣测她到底是真的受伤了还是故意躲避战斗,筑基期的修士,能不拖他们的后腿就已经足够了。 “天哪!快让师姐看看你伤到哪里了?”马元珊闻言担忧的垂眸看向了海瑶的腰侧,可入目的却是破碎的布料下那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要不是外袍上的确沾染了相当大一片的血迹,她都险些要去怀疑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了。 她的反应倒也算快的,为了避免惹人起疑,脸上仍然保持着忧心忡忡的神情,一边还不着痕迹的侧过身替自家师妹稍微遮挡了一下别人的目光。 燕景似乎有所怀疑,深深的注视了海瑶好一会儿,最后确定了她没有大碍,便转回了身子冲着九霄宗的弟子们道:“我想对于全宗门共生死这件事,大家应该都没有什么异议了吧?如此,就劳烦汪师兄现在随我走一趟了,相信以咱们九霄宗在大陆上的声望,其他门派对于这个决定也能够表示理解与尊重的。” 瞧这架势,是打算与络腮胡等人硬碰硬了,九霄宗此次可是来了两名元婴期的修士,只要他们二人扛得住,想来其他宗门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话音落下,燕景就迈开了脚步,然而他已经走出去了两步,扭过头却发现汪向贤仍然双手背后的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顶着燕景那不解的目光,汪向贤也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惴惴不安的吕竹萱身上抽离,稍微清了清嗓子后扬声道:“最多还有大半个时辰,那些异兽便会‘信守承诺’的将此处夷为平地,而此时能够站在这片土地上的诸多修士,可以说全都是各大宗门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的希望!” “的确,我们九霄宗有风骨,可以为了同门不顾自身的安危。可旁人呢?他们真的会甘心吗?说句不甚中听的话,你我二人的修为只是尚不稳定的元婴初期,待会儿万一真起了什么冲突,咱们可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去,到时候吕师妹还是会落入那群畜生的手中!” 听到这话,吕竹萱顿时脸色一白,单薄的身躯微晃,娇俏的面容上满是无助的绝望。 身为千年难遇的全阴之体,本该有着无比璀璨一生,难道今日注定要身陨在此吗?她当真是有些不甘心。 燕景闻言沉默了两秒,接着微微挑了挑眉,语气莫名:“看来,汪师兄似乎是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总比燕师弟这样毫无人性,亲手送这六十多个同门上路来的强。”汪向贤不甘示弱的同不远处的人对视着,底气十足。 他自觉精准的拿捏住了大家不愿赴死心理,又是在这等性命攸关的时候,什么宗门掌事者,在生死关头不过就是一个虚名罢了。 果然,大家伙一听不用死,还没等他说完呢,就有人急忙出言催促:“汪师兄有什么好办法就快些说出来吧!谁人不知吕师妹是宗主的心尖肉?既能保吕师妹平安又能让大家活命的妙计,你只要说出来,我们定会全力配合!” “就是,全都听汪师兄的!……” “对,我们相信汪师兄……” 在此起彼伏的支持声中,汪向贤享受般的微微眯了眯眼,随后走到了吕竹萱的身边,微微低下头,神情专注而又温柔:“师妹尽管放宽心,我必定会护你周全!” 如此王霸之气侧漏的发言,直把美人儿感动的眼泪汪汪。 这时,位于人群之外的王胖子忽然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哼,冷冷地开了口:“方才嘴上还说着只剩下大半个时辰了,我怎么瞧着汪师兄这会儿好像也不怎么着急了呢?俗话说的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时候还玩儿故弄玄虚那一套……” 虽然后面的两句他是压低了声音嘟囔的,但在场的可都是修士,声音的大小于众人来说没什么差别。 意料之外的,汪向贤只是不咸不淡的用眼角余光瞟了王胖子一眼,接着抬起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吕竹萱的肩膀,然后便恢复了过往的清风霁月:“想要辨别所谓的全阴之体,大多数人看的不过是一些浮于表面的特征,最常见的办法就是看一具身体的七十二穴。” 大家伙面上一派似懂非懂的模样。 众所周知,修士的体外有着最为重要的七十二穴,正常情况下,修为到达到分神期,才能将这七十二穴全部打通。可全阴之体不同,全阴之体天生这七十二穴就是能够连通外界灵气的,这就是他们被誉为天才中的天才的根本原因。 能够随时随地吸纳灵气、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提升修为不说,就算一辈子不努力,未来保底都是个分神期的大佬,谁看了不得高呼一声羡慕? 终于,汪向贤在在场所有弟子那期盼的目光中,说出了在内心盘桓已久的算计:“整个九州大陆,大约已经有近千年没有修士顺利飞升了,我若说吕师妹这个全阴之体乃是九霄宗未来千年屹立不倒的保障,应该没有人会不同意吧?” 在将吕竹萱的价值拔高到整个宗门的高度后,他顿了顿,而后引诱性十足的再次开了口:“恰好我之前无意中看到过一个能够瞬间打通人体七十二穴,用于特殊情况下迅速提升修为的秘法,再配上一颗爆灵丹,即便是普通修士也能以假乱真短暂的成为全阴之体。” “秘法虽然只能够维持半个时辰,但却足以让所有人离开这堕落之地了。” 用一条人命换取大本营中几百名修士安然无恙? 众人在听到这个办法后,不由得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可最终不知为何,所有人的目光终究还是十分有默契的集中在了刚刚归来的海瑶的身上。 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心慌到极致的静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有钱,修仙!(24) 冷不丁被六十多双眼睛同时这么盯着,海瑶的面上却不见半分惊慌,甚至还隐约透着些荒唐的可笑。 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明明汪向贤刚刚也没有明说到底应该谁去冒这个险替代吕竹萱,可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竟都是原主这个实力低微的外门弟子。 马元珊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毫无预兆的打了个激灵,随后强压着那汗毛根根竖起的惊悚感,她上前两步将自家师妹完完全全的挡在了身后。 女修勉强扯动着僵硬的脸皮,想要扬起一抹很有气势的微笑,但怎么看都有些哭唧唧:“感情汪师兄就只能想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怎么?吕师妹这个宗主弟子的命是命,普通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说到这,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倒是同意燕师兄,九霄宗之所以能够在九州大陆屹立万年不倒的根本原因乃是我宗弟子一向对外团结一致,私以为这种为了极个别人的利益而选择牺牲同门的做法,在场的诸位都理应感到齿冷!” 另一边的王胖子也颇为同意的开了口:“没错,说白了各位同门大部分都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存在,今日既能打破这层底线牺牲一个,选择了放弃一人而苟活,焉知道来日牺牲的就不会是你?!” 只不过,眼前的形势终究是因为海瑶的到来而产生了些许的不同,这一次,她并未像原主那般的孤苦无依,叫天不应。 果然,马元珊和王胖子的这番话还真引起了不少弟子内心深处的共鸣,且这一回汪向贤也并不是这支队伍的领事者,再加上之前路上曾经搞过的‘小动作’在众人的心里本就曾丧失了不少信任,所以有些弟子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至于位于中心风暴圈的吕竹萱,则是微微垂下了头,不知道是在逃避现实还是在思量着什么。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驳斥,汪向贤心头涌起了阵阵的不悦,只见他先是满面讥诮的看了两眼马元珊和王胖子,接着便再次信心满满的开了口:“对外团结一致……我好像也从未否认过吧?只不过马师妹,你们二人似乎是忽略了,当下的情况并不相同。” “若是事情毫无回旋的余地,我相信所有九霄宗的弟子都会选择慷慨就义,但现在明明只需一人站出来就可顺利渡过难关,又何须强拉着所有人一同陪葬呢?” 闻言,马元珊狠狠地皱了皱眉,如此诡辩让她觉得万分膈应,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话能够对其进行反驳。 燕景此时也终于有了动作,他沉默着踱着步走到了海瑶所在的这一边,表情严肃的淡淡开了口:“我知汪师兄此举的确全都是为了大家好,可请诸位不要忘记,修真一途上最可怕的就是因果和心魔。” “今日若是同意了此法,那么最终被选中代替吕师妹的那名弟子,就是被大家亲手推出去送死的,你们日后每一次的想起,又岂会不愧疚?将来日日夜夜心魔的缠绕,真就比活着走出这堕落之地更为快活重要吗?” “而且我早就说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未必就不能撑到支援力量的到来。身为宗门的掌事者与此次队伍的领事者,我可以以心魔起誓,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定会履行当初在九霄宗山门前的承诺。” 男人这幅掷地有声的坚定模样,意料之中的动摇了一些弟子那原本自私自利的想法,人群之中有人已经涩然的低垂了头,为自己刚刚突然生出的害人之心而感到了浓烈的羞耻。 只可惜,就连同一只手的五指都长短不一,不同人的人心当然也永远都不会相同。 就在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摇摆不定时,孙萍萍忽然跳了出来,用依旧尖利刺耳的声音嚷嚷道:“燕师兄,我承认你实力在咱们这群人当中是数一数二的强,不过你不觉得你方才的那番话,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吗?” “你乃是元婴期大能,就算打不过这群异兽,想要逃也是逃的掉的,可我们呢?漂亮话谁都会讲,到时候万一你趁乱跑了,我们又该找谁哭去?汪师兄就不同了,他才是真切的替这些修为不高的弟子们着想的,不忍心让大家遭受半点危险。” 这边有人先开了嗓,很快附和声就开始此起彼伏:“就是啊,燕师兄,何不食肉糜?” “相比于有可能活着,我想任谁都会选肯定活着吧?” 马元珊恶狠狠地瞪着不停在其中挑事儿的那几名弟子,下意识的就想上前与之理论,下一秒却被海瑶给拽了住。 少女那略显纤细的身影就这样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她就像是全然不懂稍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似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好奇的歪头询问:“讨论了这么久,对于代替吕师姐的人,汪师兄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听到了她的声音,汪向贤似乎终于等到了梦想中的这一刻,那张俊秀的脸上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可怖扭曲,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唇角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愉悦弧度,上前两步拉近了与海瑶之间的距离。略微低了头,男人的那双黑眸直直的看向了正对面的人,张了张嘴,低沉的声音里似是带了些许不明显的蛊惑:“说实话,那秘法也不是万能的,想要达到最为完美的伪装效果,施法者自身的修为是越低越好。” “赵师妹,你入九霄宗也快满一年了吧?却还依然只是个外门弟子?此番你若是主动为大家做出牺牲,日后返回宗门,就连宗主都欠下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到时候别说入内门了,你提什么要求不行?” 那边话音刚响起,海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顿时眉头一动。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外力在用力的挤压着周围的空间,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而就在她头脑不清楚的时候,汪向贤的那双眸子深处就像是有什么吸力一般,紧接着神识海中那道脆弱的神魂就感受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拉扯感。 关键时刻,对对方身上极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猫腻这点早有准备的海瑶,用力咬开了早就藏在了口中的静心丹。 下一秒,一股子直冲天灵盖的清凉感迅速的蔓延至了四肢百骸,但她面上却仍然维持着有些木然的神情,眼底更是一阵清明一阵混沌:“等我回到宗门……” “对。”汪向贤再往前逼近了一步:“赵师妹尽管放心,那异兽王要全阴之体必是有大用处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小心潜伏,待到各大宗门的中坚力量赶过来,我们一定杀光那群畜生,将你安全救回来!” “你受限于自身修为,这一路上大家对你都是照顾有加,就当是为了同门,你也该主动替下吕师妹的,难道不是吗?” 被男人这幅表面大义凛然,实际内里龌龊不堪的模样搞得有些反胃,在验证过某些猜测的海瑶也没打算继续和其虚以为蛇下去。 然就在她表情恢复了灵动的同时,忽然有一道身影从人群之中窜到了二人中间。 “我不同意!” 耳边响起的是来人那坚定的反对声,海瑶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心下说不吃惊是假的。 竟是她?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有钱,修仙!(25) 吕竹萱如此突然的动作,别说其他人没有料到,就连汪向贤这会儿也是十足十的吃惊。 男人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的眼底更是透出了深深的不解,看向吕竹萱的目光里甚至隐含质问。毕竟在他看来,他这桩桩件件都是在为对方打算,不感恩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跑出来拆台? 吕竹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再次挺起了胸脯:“眼下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既没有脸面同意燕师兄的提议,让在场的所有同门陪我留在这堕落之地,自然更没有脸面去牵连另一个全然无辜的人。” 言罢,她抬起头慢吞吞的打量了一圈周围人的神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你们就把我交出去吧,就像是汪师兄方才所说的,异兽王要我这个全阴之体定是有大用处的,短时间内我未必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到时候宗门的支援来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把我救出来的,对不对?” 海瑶这会儿倒真是有些吃惊了,她对着自己身前的那道背影眨了眨眼,原主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么一出啊? 转念一想也难怪,原主那会儿,当时的汪向贤在这六十几人中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对方只私下里蛊惑了原主几句。为避免夜长梦多,甚至没怎么让九霄宗的其他人知晓真实的情况,就迅速的将人给送了出去。 回过神,瞧着对面渣男那已经有些变得青黑了的脸色,海瑶莫名的想要发笑。 什么救不救的,明眼人都能够辨别出那是汪向贤说出来唬人的话,结果未曾想吕竹萱还真听进心里去了,几句话的反问直将信口胡诌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调整了一下呼吸,男人勉强控制好情绪后,放缓了语气道:“吕师妹,我今日的一切,全然都是为了宗门,并无半点私心呀!你乃天生的全阴之体,注定这辈子都要肩负一些非常人所能承受的重担,这种情况下,又岂能容得你任性妄为?” “你可知九霄宗上下盼了一个全阴之体多少年?宗主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你这位关门弟子,平日里更是对你爱护有加,自打你入宗门开始,是亏了你灵石还是亏了你功法?” “有些话可能不是那么的好听,但说的却都是事实,九霄宗举整个门派之力对你大加培养,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区区金丹期便命丧异兽之口的吗?吕师妹,修行一途的残酷你早晚都要习惯面对,眼下就算宗主和宗门的长老们在此处,也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那边汪向贤的一顿pua,直接把吕竹萱给绕懵了,好半晌没能想通其中的关窍,形状姣好的唇瓣张张合合,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这时孙萍萍也开始在一旁帮腔:“吕师妹,小心一时冲动会酿成大错!你可是宗主与长老们心尖上的宝贝,说白了大概早就丧失了自己身体的支配权,你想不连累任何人的孤身去犯险,也要考虑考虑旁人会不会同意。” 吕竹萱俏脸上果然闪过了一丝愧疚,下意识的瞄了身后的海瑶两眼,但却依旧没有按照那些人所期待的一般松口:“可赵师妹是个好人,且今日若是我同意了,我才是真的完了!” 心魔会犹如受到黑暗之血灌注的妖蔓,恣意生长,缠的她透不过气来,如此修为上也再无任何精进的可能。 汪向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跟前,很是语重心长的开了口:“吕师妹,你着实是想岔了!赵师妹是自愿为了保全所有宗门弟子而做出的牺牲,她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燕师弟、马师妹等等她所在乎的人。” “就是就是,而且赵海瑶的修为是咱们这些人当中最低的,今天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回报宗门培养的好机会,没准回头宗主和长老们体恤她‘勇敢’,再给她家族点荣誉什么的,这么一看还占便宜了!”孙萍萍言语间都是高高在上的奚落,眉眼之间尽显刻薄。 二人之间的一唱一和成功的激怒了马元珊,她试图上前理论,却被一直观察着海瑶状态的王胖子眼疾手快的给拽了回来。 果然下一秒,海瑶就从吕竹萱的身后探出了头,表情早就恢复了原本的灵动,全然不见半点之前失神般的怔愣:“哇……按照孙师姐这么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能够光宗耀祖的好机会哩!” 可就在另一边的孙萍萍露出了讥讽的神情之时,下一秒少女的话成功的使得她的脸部肌肉尽数僵硬在了原地。 “孙师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海瑶语气凉凉,面上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许是对我不太了解,我这人一向与世无争,懂得谦让。” 而此时汪向贤的眼底则是迅速的闪过了浓郁的震惊,似是想不通好好的人怎么就忽然恢复了神智。但即便再不解,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沉默着,趁着孙萍萍冲在前面打头阵的功夫,好好想一想眼前的局势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很显然,吕竹萱这个第一受益人忽然跳出来表示反对,让他很是猝不及防。 在之前那两次短暂的接触中,论嘴巴上的功夫,孙萍萍一向都不是海瑶的对手,这不只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女修就被怼的面色铁青、口不择言了起来:“我看你全身上下,就嘴巴最硬了,你实力低贱乃是事实,小小筑基期再加上可怜的天赋,丝毫看不到未来的人便活该去送死!” “嘿,孙萍萍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吧?谁还不是从筑基期过来的?” “就是,筑基期的命也是命……” 这般尖酸直白的话,成功的引起了不少弟子的不满,毕竟拥有背景和天赋的修士终究是少数,女人的胡言乱语很容易就勾起了许多人心酸的回忆。 一片吵吵嚷嚷中,海瑶怡然的盯着已经被众人指责的白了脸的孙萍萍,精致的脸上丝毫不见被侮辱后的怒火,反而意味深长的笑道:“所以孙师姐是觉得,修为低的就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吗?”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若是能打败你,以孙师姐的高风亮节,定会主动代替吕师妹去涉险?” “那是自然……”孙萍萍不过脑的开口就应,待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话语中的含义后,顿时露出了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接着就是讥诮的笑,眼底深处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赵师妹这是想同我打上一场?” 第一百四十章 我,有钱,修仙!(26) 孙萍萍这边话刚问出口,不远处围观的众人便开始了窃窃私语:“赵海瑶真是失心疯了吧?筑基期和金丹期之间的差距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跨越的?” “莫不是仗着自己傍身的符咒宝贝多,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我看来,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最终是个什么结果还真说不准哩!在混圩镇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这位赵师妹与黄云宗弟子交手时候的情况,那种程度的符咒一旦施展出来,即便是金丹期也会手忙脚乱的。” “也仅仅只是手忙脚乱吧?孙萍萍结丹成功可有年头了,我是不看好这个外门弟子如此莽撞。” 在一片细碎的讨论声中,海瑶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指指点点,自顾自的微微扬起了精致的下巴,表情似笑非笑:“怎么?孙师姐这是不敢应?” 她这样坦然的表现,反倒是让孙萍萍心头升起了一丝狐疑,断断续续的听着九霄宗众弟子那不加掩饰的话语,眼珠子一转,不由得计上心来:“不敢应?就凭你?” 冷笑了两声,女修仍然保持着那副蔑视的高傲姿态:“没想到赵师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再怎么说代替吕师妹你也算是大功一件,我本想为你保留一丝体面的,结果你非上赶着不要脸。” “不过我早已与那群畜生厮杀了一整天了,现在正是力竭的时候,和不知道跑到何处养精蓄锐了一整天的赵师妹自然是没办法比的。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不吃回灵丹恢复体内的灵力,赵师妹待会儿也不许动用符咒之类的身外物。” 说着,孙萍萍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残酷,嘴角翘起的弧度愈发的扩大了几分:“如此还要劳烦汪师兄和燕师兄替你我二人做个见证了,输了的可千万别反悔。” 话音刚落,还没等海瑶开口,马元珊就又一次的冲了上来,双手叉腰的横在了少女的身前,像是一只护着崽子的老母鸡:“孙萍萍!咱们两个也算是相识数年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不许赵师妹动用符咒和灵器,亏你说得出口?你自己都不知道脸红的?!” 鬼才信什么和异兽拼杀了一天从而力竭这种胡话,距离上次兽潮退去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了,对方的实力不说全部、也定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更何况,就算是一个极度疲惫的金丹期,那也不是筑基期随随便便就能抗衡的呀? 随着马元珊那毫不留情的质问,人群中也响起了不轻不重的嗤笑声,很显然大家伙都看的明白孙萍萍打的究竟是个什么算盘,只是没有人多管闲事的挑明罢了。 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扯下了那块遮羞布,孙萍萍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末了干脆咬紧了后槽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马元珊,我和赵师妹之间的事还容不得他人随意置喙!再者说了,方才汪师兄也曾提过,那秘法是修为越低效果越好,这里的修为当然是指修士自身的能力了!” “你……”马元珊几乎压不住心头翻涌着的怒火,手中握着那把已然出现的破损的飞剑就想上前继续理论。 好在海瑶及时拦住了她,并给王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让其把人给带了回去。 等到终于处理好马元珊那随时能够暴走的情绪,她这才慢吞吞的回到了孙萍萍的眼前并灿然一笑:“成啊,那就按照孙师姐的意思来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最好在切磋之前各自立下一个心魔誓言,到时候万一有人想反悔,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后果,可好?” 顾名思义,心魔誓乃是修士之间的一种较为严重的誓言了。 此法要以修士的眉心血为引在神识海中布下一道小型法阵,若有违背,必将种下一粒心魔的种子,后续处理起来会相当的麻烦。对于立过誓言的修士来说,一不小心便会因果缠身,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玩儿这么大?围观的弟子们顿时眼睛一亮,纷纷兴奋了起来。 反观孙萍萍这个当事人,像是没有预料到海瑶会提出这种要求,原本志在必得的表情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她张了张嘴,想要痛快应下却莫名觉得心慌气短,只能下意识的回了头,询问似的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汪向贤。 而汪向贤自是不想放过今天这个机会,要是今日不能将赵海瑶彻底留在这堕落之地,待到回去宗门之后,想要下手就会愈发的困难了。 想到这,男人微微垂眸,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许是有了心上人的首肯,心下多了点子底气的孙萍萍这才出了声:“好,立誓就立誓,我难道会怕了你不成?” 那边女修刚刚应下,这边在所有围观者的注视下,海瑶便迅速的抬起了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的点在了眉间处。很快一滴外表包裹着浅蓝色灵力的眉心血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以吾之血向深渊起誓……” 随着她那低沉的呢喃声响起,那滴眉心血周围缓慢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法阵,还未等旁人看清那法阵的细节,血滴一闪便又钻回了少女的眉间。 这一刻,天地为之寂静,似乎是没有料到海瑶会这样的干脆,大家面面相觑之余竟无一人出声打扰。 下一秒,堪堪回过神来的孙萍萍不知为何,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子强烈的想要退缩的欲望。只可惜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退是退不得了,只能硬着头皮也取了眉心血在自己的神识海内种下了心魔誓。 待到收回了那滴血,女人忽地掀开眼皮,很是不善的瞪向了几步开外的海瑶,旋即一声冷笑:“得罪了,赵师妹!” 言罢,她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残影,右手伸出呈爪状,直直的朝着身前扑了过去。 没人料到孙萍萍竟会如此直截了当,此举自然引发了阵阵的惊呼声。且看着她的动作完全没给那个外门弟子留有什么余地,显然是被刚刚的心魔誓惹毛了,打算速战速决以泄心头的愤恨。 “小心!……”不远处的马元珊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开口提醒。 海瑶立在原地,瞳孔微缩,紧接着整个人就向着旁边扑了过去。重重的跌落在地后,她顺势还滚了两圈,利落的爬起就见孙萍萍正站在她方才所在的那处,笑容冰冷,右手五指灵力吞吐不休。 “我看你能逃到何时!”女修面容阴鸷,话音未落就又冲了上来。 左右动了动脖子,借着刚刚那次略显狼狈的躲避,海瑶已经初步熟悉了这具刚刚结丹成功的身体。经脉中那奔腾着的、多余的灵力使得她有些气血翻滚,一双美眸缓缓眯起,她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一次,不仅没有后退闪躲,她甚至还不要命了似的直接飞身迎了上去! 轰! 两道人影就这么硬生生的撞在了一起,灵力相交所产生的气浪更是让周围的人都惯性的抽离了视线,垂下了眼皮。透过激起的漫天的尘土,内里隐约可见一道人影保持着站立。 “是孙萍萍诶……” “天哪,所以那个外门弟子被锤到哪里去了?筑基期对金丹期果然是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的。” 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孙萍萍侧过了身子,遮挡住了自己此时那小幅度颤抖着的右手。她皱紧了眉头,看向了正前方那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没有人知道她隐藏在云淡风轻之下的心有余悸。 那真的是筑基期可以拥有的力量吗?感受着右臂传来的撕裂感及不受控制的抖动,她后怕之余眉梢眼角却攀上了丝丝得意。 反正最终站在这里是赢家是她,刚刚那一击可是用上了她六层的修为,要不是还需要留对方一条小命跟异兽王交差,她真是恨不得…… 逐渐收拢了思绪,孙萍萍忽略了依旧疼痛的右臂,转过身子冲着汪向贤扬起了一抹邀功的笑:“汪师兄,我赢……” “孙师姐这结论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些?”就在这时,远方那如墨一般的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耳熟且清脆的调笑声。 然后,在孙萍萍那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海瑶的身影缓缓撕破了那片黑暗,犹如踏着光而来。 顶着众人充满了错愕的注视,她轻轻一笑,满脸可爱的歪了歪头:“孙师姐,这回可该轮到我了吧?!” 就在开口的这一瞬间,海瑶有样学样的快速欺身上前,灵力像是不要钱般的从她身上各处喷射而出,整个人仿佛是一枚发着光的陨石一般重重的砸向了孙萍萍! 反正顺利结丹之后体内残存着的多余灵力对她来说也是种负担,这就叫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上赶着来帮她淬体,不用不是人。 匆忙之下,孙萍萍只能抬起完好的左手迎了上去。 轰! 这一次二人相撞所产生的气浪比之上一次还要壮观,空气中剧烈的灵气波动甚至开始引来了其他宗门的注意。 待到浓烟散去,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依旧是孙萍萍的身影,只不过这会儿她的左臂也无力的垂在了身侧,而她的眼中则是盛满了惊恐之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有钱,修仙!(27) 循着女修的视线,九霄宗众人这才看到了此时正单腿跪在地上的少女。 不同于孙萍萍的惊疑不定,海瑶重新抬起了头,神情颇为兴奋的抬起手抹去了嘴角溢出来的鲜血,接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你……你……不!”眼见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再次准备发动攻击,被两条手臂所传来的痛感刺激到有些崩溃的孙萍萍转身就想跑,而她所奔着的方向,汪向贤正动也不动的立在那里。 只可惜,她终究是慢了半步,还没等双腿迈出去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尖利的破空声。下一秒只觉得背心处传来一阵剧痛,喉头一甜,她终究是在呕出一口鲜血后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粗犷的沙砾刺痛了细嫩的面庞,孙萍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般,因着两条手臂早就丧失了行动能力,是以她也只能趴在那里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声。 随后,便是长长的一段沉默。 九霄宗的弟子们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般,纷纷张大了嘴,连带着呼吸都小心谨慎了起来,生怕会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点小细节。 哒、哒、哒。 在所有人还在愣神的功夫,海瑶已经缓步行至了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匍匐在那里的孙萍萍的跟前,略微弯下了腰:“承让了,孙师姐。” 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女修勉强找回了一些神智,费力的睁开了眼、抬起了头,艰难的问道:“你从来就不是筑基期?!你骗我?!这场比试是不能作数的!” 眨了眨眼,海瑶一脸的无辜:“今天之前,我的确只是个筑基期,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汪师兄呢。” 说到这,她微微侧过了脸,冲着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汪向贤俏皮的皱了皱鼻子。 旁人未必会理解这话语中所蕴藏着的含义,但是相信对方这个当事人一定能够想的明白。 接着,海瑶便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孙萍萍的身上,气死人不偿命的继续说着:“况且这种事怎么能说骗呢?又没有哪条明文规定了切磋之前的双方必须互相表明自己的修为的?退一万步讲,师姐您也没问呐!” “……”孙萍萍的胸膛开始上下剧烈的起伏着,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又吐出了一口血。 “好了,胜负既已定,我想也到了孙师姐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海瑶直起了身,在扫视了一圈后,视线最终落在了汪向贤的身上:“之前异兽王给出的一个时辰眼下应该所剩无几,汪师兄还是尽快将那秘法用在孙师姐的身上吧,万一稍有耽搁牵连了大本营内所有的修士,那你和孙师姐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估计不仅是汪向贤和孙萍萍,任谁事先都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开始朝着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曾经这二人是多么的振振有词,眼下便有多么的打脸,那些恶意满满的言语如今尽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好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瞧着他们迟迟没有什么动作,海瑶惊讶的挑了挑眉:“我和孙师姐之间的种种不仅有燕师兄、汪师兄和诸位同门的见证,还立下了心魔誓的,这种情况下师姐还要反悔不成?” “莫非孙师姐是怕了?没关系,面对未知而产生的恐惧乃是人之常情,反正忍一忍汪师兄就会把你安然无恙的救回来的,不是吗?” “这等光宗耀祖的机会可不多见,回头宗门再给你点荣誉什么的,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像是无孔不入的针,直将孙萍萍那颗本就惶恐不安的心刺的鲜血淋漓,本就受了重伤的女修登时就崩溃了,不由得大声的哭嚎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代替吕竹萱被送给那群畜生!汪师兄救命!救救我!” 她这样出尔反尔的嘴脸,直接让周围的人皱紧了眉头。 马元珊更是出言讥讽:“感情你一直都是在慷他人之慨?怎的这样的好机会轮到了你,你却不乐意了?” 王胖子紧跟着阴阳怪气:“汪师兄方才可是一直逼着赵师妹‘主动’去送死呢,为何眼下人选换成了孙萍萍,汪师兄就动也不动了?我一向不想将人心想的太坏,所以汪师兄刚刚那么对赵师妹一定不是因为某些私人恩怨吧?” 这番话说的汪向贤直接额角青筋暴露,更糟糕的是,其他人对此似乎也都深以为然。 “对啊,汪师兄,你在犹豫什么?眼看着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该不会真的像王胖子说的那样,汪师兄是为了排除异己吧?可是赵师妹不是心悦他?两个人之间又能有什么仇?难道汪师兄是被纠缠的不耐烦了?” “天了噜,你是哪个远古人,上次无极殿前发生的事,竟还有人不知道?” “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怀疑汪师兄口中所谓的秘法的真实性了……真的是需要修为低微的人才行吗?那为何明明是孙萍萍输了,汪师兄却久久没什么动作呢?” 听着耳边那些不加掩饰的议论声,汪向贤一狠心,终于迈开了步子有了动作。 孙萍萍此时的表情是绝望中夹杂着些许期待的,她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不会如此狠心的将她推入深渊,毕竟……毕竟她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也全都是为了对方啊! “汪师兄,我不想死……明明是你……”女人发出了破碎的哀求声,却在一个呼吸后惊恐的瞪圆了一双眼,忽然剧烈的摇晃起了头,趴在那里的身躯也是不停的向后艰难的移动着。 只是那张嘴却莫名的、再也说不出任何会惹人怀疑的话语来了。 汪向贤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地上不停蠕动着的躯体,一副悲天悯人、不忍心的虚假模样:“孙师妹,修士最看重承诺,这场比试既是你亲口应下的,我也无可奈何。” “相信在场的所有同门,都会永远记得你所作出的牺牲的。”言罢,他双手迅速的捏了一个诀。 紧接着一阵黑红色的光从他的身上迸射而出,眼瞧着就要落在了涕泪横流的孙萍萍的身上! 砰! 突然,不知从何处横插进来一道炫目的白光,瞬间那道犹如一张令人窒息的网一般的黑红色光晕就消散在了天地间。 而被打断了施展秘法的汪向贤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好不容易按下了体内狂乱的灵力后,他侧脸看向了白光袭来的方向,神情不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有钱,修仙!(28) “燕师弟这是何意?”他不满的蹙了蹙眉。 燕景收回了灵力,上前几步不着痕迹的将已然如一条丧家之犬的孙萍萍挡在了身后:“汪师兄,我早就说过,九霄宗不会随便推出去任何一名弟子。早在从宗门出发之前,宗主和长老们便授予我无极令,难道说汪师兄现在是想抗命?” 说话间,一枚纯白如羊脂一般的玉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透过外面的表皮,似乎都能够看到内里流淌着的翠绿色的灵气。 无极令乃是仅次于九霄宗宗主令的存在,持有此令牌者行走在外,门下弟子见令如见宗门长老,莫敢不从。 这时,吕竹萱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忙不迭的又一次开了口:“汪师兄,不知道我方才说的是不够清楚吗?我不会让别人代替我去面对那群异兽,赵师妹不可以,旁人自然也不可以!” 汪向贤闻言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眼下没有了能够和他一唱一和的孙萍萍,再加上燕景祭出了无极令,其余的弟子们均是一个安静如鸡的状态,都在悄悄地观望着,不敢贸然发声。 眼瞧着大势已去,今日之谋划彻底落了空,男人略微垂了眸,语气有些涩然:“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保全宗门的力量,而且吕师妹,宗主对我有大恩,我着实不忍心看到他伤心。” 他神情悲悯,配上早些时候因为斩杀异兽而凌乱破碎的衣袍和依旧俊秀的脸,如此有情有义的模样还真惹得不少女弟子心生不忍了起来。 只可惜,吕竹萱这会儿完全顾不上欣赏他的美色,尚未能从刚刚那场战斗及男人施展密法之时的冷酷中剥离的少女冷声道:“谢谢汪师兄的好意,只是燕师兄既能手握无极令,就代表了宗主和长老们对他能力的认可,我相信他也完全有能力将这件事完美解决。” 几番折腾下来,再加上第一当事人的态度如此坚决,其他人反倒不好多说什么了,就算有所不满也只能吞回了肚子里,面上不敢表露出半分。 九霄宗内部原本动荡不安的形势似乎就这么暂时稳定了下来,燕景反复确认汪向贤不会再继续搞事后,就转身走掉了。看来是打算同其他宗门的元婴期强者去进行交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更为稳妥和多方都能够接受的办法。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会就此揭过,只是当下外忧内患,再起什么内讧着实非明智之举。 等到燕景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周围才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海瑶则是信步走到了孙萍萍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正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且双眸空洞的人。 许是因为被遮挡住了微弱的光源,女修迟钝的眨了眨眼,瞳孔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焦距后这才看清了上方的那张脸。 “毁了我你很得意吧?”孙萍萍面目扭曲的费力说道,声音沙哑又没有生机:“从一开始,你便嫉妒我……总算如愿了?” 海瑶听到这话眉头一动,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我嫉妒你?” 孙萍萍像是恢复了一些力气,胸口起伏的幅度比之刚才明显了不少:“我与汪师兄关系亲密,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吧?别以为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丢人事儿无人知晓,一个外门弟子罢了,竟然敢肖想汪师兄……” “事到如今,你竟还觉得你的汪师兄是个好人?”海瑶表情古怪,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唇,难得‘好心’的提醒道:“若不是燕师兄,你现在恐怕已经被异兽王生吞了!” “偏偏你心心念念的汪师兄,为了保住吕师妹,对你下手时可没留半点的情。” “不是……不是这样的……”孙萍萍先是愣了愣,随后不相信似的摇了摇头,嘴巴里念念有词的否认着,可是眼底刚燃起来的那点光亮却迅速的熄灭不见了。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与汪向贤相识多年,他可曾真正的为你做过什么?”海瑶言尽于此,说完没有继续停留,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越过地上的身躯回到了马元珊的身边。 马元珊和王胖子经过了一整天的厮杀,即便因为服用了回灵丹而体内灵力充足,但神魂上的疲惫却是不可逆的,二人那赤红的眼底此时都透着深深的疲惫。 “赵师妹,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是何时结丹成功的?” 她刚一走过去,马元珊就伸出手一把将人拽到了身边,语气兴奋、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海瑶之前的确只是筑基期巅峰,这一点没有谁比她这个与其朝夕相处的人更清楚了。 “说来话长。”海瑶用眼角余光瞄了瞄周围那些时不时向自己所在方向张望两眼的弟子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右手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两枚其貌不扬的丹药。 “这是固魂丹,只不过品相不怎么样,应该是哪位丹师失败下的产物,好在还有点效果,聊胜于无吧!” 固魂丹虽然只是低阶的丹药,但品质上佳的对于渡劫期尊者的神魂都是有效果的,需求量巨大便造成了此种丹药在市面上很难见得到,赵家举全族之力也就只寻到了几颗残次品罢了。 那二人自是知道这两颗丹药的价值,连连摆手拒绝了,马元珊更是一脸焦急的冲着她挤眉弄眼:“快些收起来,此处人多眼杂,别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就在这时,原本燕景消失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模糊的人声,海瑶神色微变,然后趁着马元珊和王胖子走神的功夫不由分说的将丹药分别塞进了他们的嘴巴里。 “再贵重的东西也只是身外之物,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活命要紧。”她语气急促的说道,接着便转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马元珊和王胖子神情也是一凛,应该是想到了不久之后与那群异兽的生死局,也没再多说什么。 浓郁到化不开的黑夜里影影栋栋,下一秒几十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九霄宗众人的视线里。为首的是络腮胡、燕景等十几位元婴期的大能,除却燕景外,每个人都是一副不善的模样,瞧着更像是兴师问罪来了。 那些人陆续停在了距离九霄宗休憩地大概几十米之外的地方,络腮胡子在斜睨了燕景一眼后,复又往前走了两步,元婴期巅峰周身那逼人的气势,直直冲着九霄宗众弟子们的面儿就袭了来。 一群金丹期的修士瞬间都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不由自主的互相靠近了些,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对方身后的燕景则用目光安抚着大家,略微挑起的眉示意所有人不要惊慌。 果然,络腮胡子缓慢的用自己的神识扫过了九霄宗每一名弟子,随后粗犷的脸上控制不住的闪过了一丝讶然。很显然,九霄宗宗主为爱徒吕竹萱准备的用于遮掩全阴之体的灵器,效果拔群。 就连只差一脚就能踏进分神期的修士都察觉不到异常?海瑶见状眼底透出了点疑惑,这样一来那个远在不知多少公里之外的异兽王是如何察觉到全阴之体的存在的?难道说那异兽王的修为竟如此的深不可测? “张道友,既允你前来探查这些弟子们,我们九霄宗自是诚意十足了,你可曾有什么发现?”燕景淡淡的问道,自然没有忽略了对方的脸色:“若是没有找到那全阴之体,当下咱们是不是应该开始商量稍后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兽潮冲击了?” 另一边,黄云宗的相宜春听到这话突然冷笑了一声:“为了一个全阴之体,硬要拉着大本营内这么多修士一同陪葬,你们九霄宗好大的威风!” “黄道友这是何意?要是对张道友的能力有所怀疑,我们倒是欢迎你亲自查验一番的。”燕景慢吞吞的眯了眯眼,嘴上说着欢迎,但此刻周身所散发出的阵阵凉意,足以说明了九霄宗的态度。 再怎么说都是九州大陆实力最为强劲的几大宗门之一,让修为最高的络腮胡子亲自一探究竟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旁人再想叽叽歪歪的沾染半分,即可视为对九霄宗的挑战。 就算明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相宜春和其他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这么一拖,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九霄宗弟子足足六十多人,万一起了什么冲突纯属没事儿找事儿。 内部互相消耗的最终结果保不齐就是被那群畜生给一窝端了,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络腮胡子这期间的视线就没从你那些弟子的身上离开过,听到燕景的话后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哼,神色莫名的问道:“不知燕道友有何高见?” “张道友就没考虑过常见的那种大型防御性阵法?咱们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名修士,完全可以将羲和镇灵阵撑起来,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哪怕能多支撑个把时辰……”燕景明显早有准备,给出了详尽的建议。 还没等别人有所反应,相宜春第一个跳出来表达了反对:“羲和镇灵阵好归好,对灵石的量却是巨大,在这不毛之地,怕是不大合适吧?” “每一名修士身上应该都随身携带了不少的灵石,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们黄云宗还想藏着掖着?命都没了,灵石又与普通沙砾有何区别?”燕景反唇相讥。 几百名修士,每个人拿出十几块,就足够支撑羲和镇灵阵的消耗了。 相宜春还有些不服气,想要还嘴的时候却被络腮胡子给出言打断了,只见对方皱着眉:“羲和镇灵阵的确可由不同灵根、不同功法的修士来共同操纵,可我若是没记错,确保大阵正常运转的前提是需要孔蓝精石作为辅助才行。” 孔蓝精石在九州大陆并不多见,盖因这东西美则美矣,用处却十分鸡肋。能让多种灵力在体内进行融合,但又无法释放,外表还极为脆弱,更不可能被制成灵器来使用。 再加上因为品貌太美被炒成了天价,现在只能在某些极度有钱的家族中才能看到它被制成首饰,戴在富婆的身上。 他们这群一心只求大道的修士,谁又能舍得那样多的灵石去购买一无是处的孔蓝精石,还恰好随身带着的?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附近某处传来了一道不大确定的女声:“或许,你们说的是这东西?” 大家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海瑶这会儿正忽闪着大眼睛盯着这边瞧,而她手中正握着一根发簪。发簪是富贵牡丹花的造型,花芯处赫然镶嵌着一颗光彩夺目的孔蓝精石! “有了有了,只要有了羲和镇灵阵,守到支援来应该不成问题!” 就在别人开始兴奋的感慨着终于得救了的时候,络腮胡子就又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凉水:“一颗孔蓝精石,最多也就能维持一刻钟,想要像燕道友所说的那般支撑一两个时辰,最起码也要……” “那这些够不够?” 还没等在场的其他人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呢,海瑶小手一挥,身前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小堆的首饰。 什么镯子、项链、头面应有尽有,无一例外的上面都镶嵌着孔蓝精石。 面对着大家伙那已然呆滞了的模样,她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没办法嘛,我爹实在是太有钱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有钱,修仙!(29) “……” 海瑶这幅无可奈何的嘴脸,让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方面这样赤裸裸的炫富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另一方面得救了的喜悦还不受控制的从心底往外喷涌,所以周围一度变得十分的沉默。 终于燕景从地上那堆镶嵌有孔蓝精石的首饰上收回了视线,掀开眼皮看向了络腮胡子及其他人,语气淡然却又暗含讥讽:“我们九霄宗弟子为了所有修士们的安危,忍痛主动贡献出这么多的孔蓝精石,诸位道友可还有什么异议?” 此话一出,黄云宗的相宜春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了起来,毕竟就在几息之前,他还叽叽歪歪的不想自家宗门拿出太多的灵石去维护大阵。海瑶此举无异于在他和黄云宗的面皮上再一次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在其他宗门的眼中,九霄宗和黄云宗的格局,高下立判。 眼下,就连九霄宗的弟子们在看向海瑶的时候,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和善和感激。多亏了她如此慷慨的拿出了价值万金的孔蓝精石,不仅间接的保住了大家伙的命,还彻底把宗门从千夫所指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认真计较的话,所有人都欠她一个巨大的人情,这样一来谁还能揪着九霄宗‘私藏’全阴之体这件事不放? 特别是吕竹萱,正用一双圆润的美眸不错眼的盯着海瑶瞧,眼里水汪汪的不说,那浓郁的感激之情几乎都要漫了出来。 络腮胡子经由燕景这么一刺,也只能讪讪的移开了视线,扬声吩咐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开始准备启用这羲和镇灵阵吧!劳烦各位道友回去组织弟子们拿出随身携带着的灵石,如此生死攸关之际,还望诸位不要私心过重才是。” “等到灵石收集完毕,还得需将全部人马分成两组,一组全力保证大阵的正常运转,另一组则是要在镇灵阵的防护下,尽可能多的击杀来犯的异兽!” “是!” “好的。” 几名元婴期强者都十分干脆的应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当下的形势并不容乐观,若是劲儿不能往一处使,那谁也甭想活着离开这堕落之地。 很快,各个宗门就将收集来的灵石交了出来,各种品相的灵石堆叠在一起所形成的小山丘,散发出了富贵迷人眼的乳白色光晕。 负责启动大阵的一百多名金丹期修士此时也已经就位,当人类这边的一切刚刚准备完成之时,大本营外便再次传来了躁动不安的兽吼声。 声音经由周围山谷的加工及夜色的渲染,直让人心惊肉跳,不知究竟多少头异兽散发出来的威压,更是让每一位修士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紧接着没过多久,众人就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面开始了微微的震动,这一幕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以往每次兽潮的前奏都是如此。 “起阵!”随着络腮胡子的一声暴喝,那一百多名金丹期修士便都迅速的闭上了双眼,动作整齐划一的将双手平放在胸前,每个人灵巧的十指上下翻飞着,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大阵的布局。 轰!轰!轰! 地面上的震感愈发的明显了,即便这会儿正处于深夜,附近的光线也不好,但却依然能够隐约看到远处被兽蹄所踏起的滚滚浓烟。 “远古羲和,天地令立!”伴随着修士们的低吼,周边所摆设好的灵石瞬间就化作了粉末消散在了天地间。 而大阵最中央的半空中,一颗孔蓝精石正上下浮动着,外表有各色光晕流转,看起来有种妖异的美感。 就在众人几乎都能够看清疾冲而来的兽潮的轮廓之时,天空中忽然一阵白光闪过,随即羲和镇灵阵便拔地而起,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半透明的罩子,直接将整个大本营都罩在了阵法里。 还未等他们来得及感叹这阵法的声势,第一波发动攻击的异兽就已经冲到了阵前,顿时那外罩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只只异兽前赴后继的撞上了大阵,却在下一秒就都被弹了回去!异兽那强大的身躯仿若是一枚重磅的炸弹一般,将同伴砸的七荤八素不说,落地之后的表皮还像是遭受了严重的电击一般,毛发黑了一片还散发着淡淡的焦糊气息。 只可惜,大多数异兽都只是尚未开了神智的畜生,只知道听命,全然不会顾及自身的安危。 是以就算有一部分同伴受了伤,依旧无法阻挡它们冲击的脚步,很快羲和镇灵阵的那层防护外罩就不停的绽放出了七彩烟火一般的美景。只可惜这美景是以消耗灵力巨大为前提的,那堆成了小山丘的灵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下去。 期间,作为阵眼的孔蓝精石也不堪重负的迅速破碎报废了一颗。 见状,以几名元婴期大能为首,剩下的修士们也都纷纷冲了出去,眨眼间就和那群异兽战作了一团。众人选择站在了阵法的边缘处,如果觉得有些力竭后退一步就能回到阵法之内稍作休整,大大减少了受伤的可能,同时也削弱了大阵所面临的压力。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修士们逐渐摸索出了最为省力的防御模式,最后剩下的那些弟子们大概分成了三组,一组力竭另一组就立刻补上。虽然即便这样也无法弥补双方在数量上的差距,但好歹再多撑一会儿完全不是问题。 因着已经正式踏入了金丹期,海瑶此番也并没有和以往一样躲在马元珊的身后,反而是选择了和她们并肩作战。 体内晋升金丹期后残存的、没来得及消耗掉的灵力还很多,不久之前和孙萍萍那场切磋仅仅用掉了一小部分而已,她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淬体的大好时机。 只见海瑶拎着一把九霄宗配备的低等灵剑,在那密不透风的兽群中几进几出,最后更是直接从粉妆玉琢的小娇娇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腥臭之气的血葫芦。 只不过,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晶亮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的亢奋,旁人出去杀个一刻钟就要折返回来休息,只有她像是不知疲惫般的在一堆异兽之间上蹿下跳。 这个时候,海瑶不由得暗自庆幸储物戒指中的那颗蛋自从裂缝之后就好像陷入到了沉睡当中,不然按照白日里那个架势,这些异兽敢不敢着她的边都是个未知数。 在这样无休止且看不到尽头的车轮战下,天边忽然透出了些许的微光,那是太阳即将在这片堕落之地重新升起的信号。 如此久战不下的情况,显然也是出乎了一直躲在兽群之后的那头兽王的意料,当第一丝温暖的光倾洒在大地上的时候,兽王似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发出了一道悠长而又急迫的吼声。 这声音好像是什么强心剂一般的令兽群兴奋了几分,在修士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攻击力度瞬间翻了几倍,让守阵的压力骤增。 “灵石要撑不住了!”后方,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 前方正在奋战的修士们闻言,很多都开始心神震荡,这一夜所积累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也全面爆发了出来。虽然他们手上还是不留情的继续劈砍着,但也已经完全是出于肌肉的记忆了,随时有可能会崩溃。 “还有灵石吗?大家身上还有灵石的就快拿出来!”络腮胡子满场转悠的大喊着,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支援怎么还不到?最近的宗门距离堕落之地并不远,派过去报信的脚程这么慢?” 只可惜这会儿显然没有谁能够回应他的话,所有元婴期的大能都在前方同异兽们进行着对抗,根本无暇他顾。 “糟了,大阵要破了!”负责维持阵法运转的其中一名修士眼睁睁的看着地面上最后一颗灵石消失不见,无助的惊叫道。 下一秒,随着‘啵’的一声脆响,阵法的防护罩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泡泡,一碰就碎了。 阵法化作了漫天的星辉,从空中缓慢坠落,将这片尚不算亮堂的大地染上了几分可悲的浪漫。 还在与异兽们厮杀的众人在这一刻都下意识的迅速向后抽离,他们的粗喘夹杂着异兽的响鼻,衬的眼前的景象愈发的绝望了。 “吼!吼吼!”后方的兽王应是察觉到了什么,接连发出了指令。 原本稍微停滞了的兽潮便再次缓缓动了起来,人类修士们用肉体所铸成的防线一再的后退,更是亲眼看着那群野兽逐渐踏平了大本营的石墙。 “艹!老子和这群畜生拼了!”人群中,不知谁破口大骂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般,直接让步步紧逼的兽群躁动了起来,一头头强壮的异兽像不要命似的直直冲着人类修士冲了过来! 砰!轰!砰!轰! 数千头异兽同时狂奔所造成的风沙让众人下意识的眯起了眼,可预想之中的硬碰硬却久久没能到来,就在大家伙满头雾水的时候,面前的风沙终于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成群倒下的异兽尸体。 修士们纷纷错愕的回了头,就见身后的天空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御剑而来的人类修士! 得救了!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全都瘫倒在地,本就是全靠一口气顶着,这口气一旦泄了,就很难再站起身了。 一片欢呼雀跃之中,海瑶想要抬眼打量一下前来支援的队伍,却在扭头的时候意外的与不远处的汪向贤对视了一眼。 在男人那意味不明的目光里,她缓缓地扬起了一抹甜美至极的笑。 眼看着威胁整个大陆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便也到了他们之间该好好清算的时候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有钱,修仙!(30)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在这样静静的对视了好一会儿后,汪向贤竟率先移开了视线。 对此,海瑶浑不在意的勾了勾唇,下一秒便张开手臂和一脸兴奋的冲过来的马元珊抱作了一团。 彼时姗姗来迟的支援已经达到近前,二话不说的和兽群战到了一起,因着这些新来的修士均体力充裕,人数也多,所以甫一交手就将异兽逼的连连后退。 看着他们恣意挥舞着武器,爆发出的灵力在天蒙蒙亮的堕落之地上空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劫后余生的庆幸将所有人都紧紧的包裹了住。 各大宗门的弟子们笑着、欢呼着,他们也无需为接下来的形势担忧,因为这里的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到时候后续的支援只会源源不断。有了大陆上所有宗门作为支撑,就算此次兽潮转变成一场积年累月的持久战,大家也是浑然不惧的。 接下来便是该休整的休整,该疗伤的疗伤,海瑶当下的心情倒是不错的,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眉眼弯弯的感受着体内属于金丹期的宽阔经脉与奔腾的力量。 忽然,她用眼角余光瞟到了几双由远及近的脚,随后耳边就响起了一道耳熟的女声:“赵师妹。” 抬起头,就见吕竹萱正怯生生的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见她看过来连忙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后面跟着的几名眼熟的九霄宗弟子也有样学样,跟着低垂了头。 嗬! 略有些吃惊的瞪圆了眼,海瑶坐在巨石上的屁股意思意思的往旁边蹭了蹭:“吕师姐这是何意?” “今日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恐怕都要命丧于此了,赵师妹,你可是咱们这六十几人的大恩人哩!”吕竹萱一双美眸里泪光涟涟,大概是因为认真计较起来,她才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所以这会儿的心情显得格外的激动和复杂。 “吕师妹说的对,最后要是没有赵师妹你慷慨的拿出那么多的孔蓝精石,那羲和镇灵阵必定是无法正常运转的!”对方身后的一名男弟子紧跟着开了口。 此言的确不虚,若非有那羲和镇灵阵,一群修士就算苦苦的支撑到了此时,那也必定是伤亡无数。现在他们能够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好好的说着话,应当感谢于谁,众人心知肚明。 “赵师妹放心,方才燕师兄说了,等到回了宗门必将你的大义之举如实上报给宗门,定不会让你个人吃了亏去!”吕竹萱像是在承诺着什么,瞧着恨不得抬起手将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似的。 “就算燕师兄不提,我也定是要仔细说与师父听的。而且赵师妹已经突破到了金丹期,回到宗门之后便可顺理成章的进入内门……”女修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两秒,旋即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师妹可中意哪位长老,要知道如果有位师尊对你进行指导,日后的修行之路定会好走的多。” 海瑶闻言是真的有些诧异了,没想到这位宗门的小天才还真挺知恩图报的,她不由得有些想发笑。 别看她这两日在堕落之地好像是出了很多风头,奈何原主这具身体的资质实在是有些拉胯,所以按理来说即便是进入到了内门,那也是没什么机会被各位长老选中的。 听着吕竹萱的意思,显然是为了感谢她,打算给她私下里走个后门。 “多谢吕师姐惦念。”海瑶微笑着回应,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吕竹萱也没继续刨根问底,毕竟选师尊是一件关乎未来的大事,她思量着回头还是要在自家师父那里下功夫,总得为赵师妹选一个良处才行。 倒不是她自诩厉害,只是身为九霄宗宗主备受宠爱的关门弟子,又是个罕见的全阴之体,依着宗主对她的看重,很多事情只需要撒撒娇就能得偿所愿的。 是以,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吕竹萱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之后,又有一些九霄宗的弟子状似无意的过来与海瑶搭了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意。甚至其他宗门的修士在路过这边的时候,也都会拱着手对着她念上一句‘无量天尊’,以此来表达内心深处的感激。 就当她分神应付着络绎不绝的来往之人的时候,不远处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的王胖子吭哧吭哧的走上前来,将一身乱颤的肥肉倚在了一旁的枯树干上。 再又一波前来感恩的人离开后,趁着空挡,男修感慨似的出了声:“赵师妹这一波算是彻底在九州大陆扬了名了,善缘广结,没准马上就比各大宗门的那些天才都要广为人知了!” “方才我在那边打坐调理的时候,可真切的听到不知哪个宗门的几位男弟子凑到一起讨论了,说赵师妹你不仅长得娇俏可人,还背景雄厚又为人大气,非要回头给你想个称号替你好好宣传宣传。” 称号这个东西海瑶自是不陌生,老一辈的修士许是还差一些,最近几十年,逐渐成长起来的新一辈天才修士们,但凡是在门派大比上露过脸的,都有着自己的名号。 左一个仙子,右一个公子,好好的修真界弄的和之前她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差不多。 说起来这一届九州大陆的门派大比马上就又要开始了,之前九霄宗弟子们甚至私下里对门派中的几位风云人物进行了几次讨论,大家都说吕竹萱这个全阴之体必定会在赛场上惊艳所有人,连带着给她‘竹仙子’的称号都提前想好了。 别人得到的称号叫起来都是仙气飘飘颇具逼格,轮到自己这里,海瑶是明显没报什么希望的。 她毕竟不是靠天资和实力出的名,万一过后这些修士满脑子只记得她的财大气粗,再搞出个什么不伦不类的名号。 一想到‘散财仙子’几个大字,海瑶是打心底拒绝的:“我谢谢他们了。” 王胖子嘿嘿一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直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赵师妹这次堕落之地之行,虽说收获不小,但同样损失也挺大的吧?” “就算过后回去,宗门将那些孔蓝精石补给了你,你可还贡献了不少灵石用于维护大阵哩!即便宗门出于人道主义进行一些弥补,但依然亏得慌。” 按理来说,他们前往这堕落之地抵御兽潮都是主动且自愿的,得到的好处不用上交宗门,同理如果真的吃了亏,宗门也不会理。由燕景和吕竹萱出面,九霄宗的确有可能对她进行一些适当的补偿,不过想来也是十分有限的。 海瑶对此却是不怎么在意:“知道我没用一年就成功的结了丹,我爹恐怕要乐疯了,进入内门后估计还会给我送来不少的好东西。” 赵家近可是百年都没能出什么好笋,原本原主还停留在筑基期的时候,家族中或许会对全力供养她有些微词,如今看到了一些希望,怕是连那些微词都会消失不见了。 “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靠己,我这恰好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不知赵师妹感不感兴趣?” 嗯? 海瑶狐疑的斜睨了一眼,只见王胖子表情神秘,一双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绿豆眼里正往外迸射着强烈的精光,嘴边还挂着实在称不上纯良的笑。 这幅模样…… 同类之间的雷达顿时滴滴作响,她来了点精神,上半身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略微倾斜了几分:“王师兄且说来听听?”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有钱,修仙!(31) 王胖子也没客气,毫不犹豫的俯身在她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 甚至于说到兴奋之处,他还会挥舞着短短的手臂,胖的手背都带着坑的手在空中上下飞舞着。 二人之间具体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好不容易将体内那些被异兽震出来的内伤修复了个七七八八的马元珊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景象。 此时海瑶和王胖子的眉眼之间都带着一丝不大明显的餍足,活脱脱的像两个刚刚偷吃了好东西的狐狸,一看讨论的就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儿。 马元珊倒是很有眼色的没有追问,三人复又凑在一起说了些有的没的,当天色完全大亮的时候,此处的大本营便又迎来了一波全新的援助力量。 眼瞧着原本气势恢宏的兽潮已经被人类一方揍的连连后退,隐藏在后方的异兽王也未再次发出什么声响,他们这些从一线退下来的第一批修士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开堕落之地了。 虽然来时不是一起来的,但走的时候几大宗门却颇为有默契的选择了同一条路。多达几百人的队伍长的一眼都看不到尽头,众人均沉默着在灰突突的砂石路上埋头的赶着路。 毕竟眼下几乎所有修士都不是全盛的状态,万一回程遇到什么意外,此举总能在数量上牢牢地占据一些优势的。 好在直到混圩镇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这一路都是风平浪静的,彻底松了一口气的各大宗门也很有默契的纷纷选择了在小镇上休整一夜。 这一次,九霄宗依旧包下了镇上那家最为豪华的客栈。 许是因为之前承了海瑶的情,后续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闹上门来。 经历了这么一场万分残酷的战争,九霄宗的弟子们全都歇了在外闲逛的心思,于是燕景在征求了大家伙意见后的隔天一早,浩浩荡荡的六十余人队伍便正式踏上了返程。 不知是归家心切还是因为在堕落之地那种极限的状态下,修士们自身的实力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回去的时间竟然比来时整整缩短了好几日。 待到一行人到了九霄宗外门所在的山脚下时,便先后从飞剑上跳下。燕景走在最前方,快步上前精准的停留在了护宗大阵之外,拿起了一直悬挂在腰间的无极令,将其轻轻的扣在了大阵之上。 紧接着,一道炫目的金光便在众人面前闪过,下一秒护宗大阵就像是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六十几人就这样相继走了进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在那高耸入云的白玉石山门前站定,不远处的空间就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随即鸿兮长老那瘦削而又有些佝偻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白胡子老头照常拢了拢胡须,布满沟壑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燕景快步上前,将无极令恭谨的奉上:“鸿兮长老。” 鸿兮长老只是随意的一抬手,那块无极令就钻进了他那宽大的袖口中不见了踪迹:“堕落之地兽潮异常的事,宗门在你们回程的时候就已经得到消息了,现下几位长老带着无极殿的十几位掌事者和上百名金丹期弟子早就出发前往支援了,算算时间,应该都已经到了。” “燕景,能将这六十几人全都带了回来,你做的很好。” “弟子幸不辱命!”燕景拱手行礼,扭过头视线掠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又神情严肃的开了口:“鸿兮长老,弟子还有要事想要禀报!” 然此时的鸿兮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没有点头应允,反而是挑了挑眉:“你们先跟着我去一趟无极殿。” 说完,他的身影就变得模糊了起来,直至在原地消失不见。 无奈,众人也只能怀揣着一颗充满的好奇的心,相继飞身上了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五颜六色的光,伴随着剧烈的破空声朝着无极殿的方向去了。 当落在无极殿前的抗灵广场上时,一边的王胖子还在那里神情兴奋的搓了搓手:“搞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要对咱们这些‘先行者’进行嘉奖吧?” “你想的倒是挺美。”马元珊忍不住出言吐槽。 对此,海瑶只是笑了笑,与状似无意般扭过头的燕景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后,就双双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很快,在一片隐秘的议论声中,抗灵石广场前方突然升起了十来把座椅,随即又有十几道身影踏破虚空而来。 直至那些身影在椅子上坐定,海瑶这才看清了他们的面容。 坐在最中央的那名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下巴上透着些许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既正派又严肃,正是九霄宗的宗主,正德尊者。 而这会儿分坐在他两边的,自然就是宗门的各大长老了。 在那些长老当中,她并未看到汪向贤师尊无缪长老的身影,估摸着应该是不久前被派往堕落之地了。 “见过宗主,见过各位长老!”广场上的六十来名弟子皆恭顺的低下了头,一边行礼一边问好。 正德尊者一抬手,下方立着的众人就被迫重新抬起了头,男人微微一笑,洪亮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抗灵广场的上空:“尔等在外并未丢了九霄宗的颜面,吾心甚慰!” 一旁的鸿兮长老紧跟着解释道:“近日宗主陆续收到了其他几个宗门的来信,那些信件中自然是少不了对咱们门下弟子的夸赞……” 说话间,白胡子老头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正站在人群最后方的海瑶的身上,不过很快就又移开了:“是以宗主决定,各位弟子此行所耗费的灵石等,均由宗门承担!” “呜呼!” “宗主英明!” “多谢宗主,多谢各位长老!” 那边话音还没落,广场上就有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每名修士的脸上都洋溢着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愉悦。 要知道大多数门中弟子都是毫无背景的,就算这次抵御兽潮让他们收获良多,但一次性损失了那么多的灵石,还是相当肉疼的。 失而复得,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还望尔等日后在修炼一途上更加上进,要知道,九霄宗的未来可还是要靠你们的。”正德尊者十分敬业的给大所有人注射了一针强心剂后,就随意的挥了挥手:“长途跋涉诸位必定十分疲惫,如此便各自散去好生休息吧!” 齐刷刷的应下,一众弟子们再又一次行礼之后便开始有了动作,三三两两的结成伴,登上飞剑迅速的离开了。眼下的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淡淡的喜意,不仅得到了补偿,宗主和长老竟然还亲切的对他们进行了激励,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吗? 不得不说,正德尊者伙同鸿兮长老这么一番操作下来,直接把他们这群人哄得晕晕乎乎,险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海瑶见状撇了撇嘴,转过身就要和马元珊及王胖子离开此处,万万没想到这时背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唤:“赵师妹!你且先等等!” 说话之人正是吕竹萱,她的言语倒是引来不少弟子好奇的驻足,只见她上前两步拉起了海瑶的手,随后一同走到了正德尊者的面前:“师尊有所不知,在那堕落之地之时,弟子险些就丧了命,现在能够安然的站在此处同师尊问好,还是多亏了赵师妹哩!” 说着,女修将她往前推了推,卖力的样子让海瑶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某金牌销冠:“而且赵师妹天资聪颖,当初离开宗门的时候还只是个筑基期,如今却已经结丹成功了!” 正德尊者看着自家爱徒那副眼睛亮晶晶的祈求模样,也不好再继续装傻,是以便满脸慈爱之色的开了口:“我记得你原本生活在外门?稍后便可前去两仪堂领取一块魂牌,从今日起,你便是九霄宗名正言顺的内门弟子了。” “谢过宗主。”海瑶意思意思的行了一个抱拳礼。 吕竹萱对于这个结果显然是不大满意的,面对着她那透出了些许控诉的美眸,正德尊者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别的宗门信中所说的用于维持羲和镇灵阵的孔蓝精石,就是你拿出来的吧?年纪轻轻不仅突破到了金丹期,还拥有着极佳的心性,的确难得。” 话中有话似的说完,他抬眼看向了周围的几名长老。 个中暗示的意思十分明显了,能拿得出那么多的孔蓝精石,家世定是极为不俗,就算是资质差了些,带回自己的山头去养起来也没什么坏处。 更何况这样一来还能卖宗主一个脸面,如此顿时就有几位长老露出颇为意动的神情。 “咱们内门之中长老人数不少,你平日里可有真心尊崇的对象?”正德尊者就差明示了。 就当他信心满满的等待着肯定的回答的时候,却意外的听到了婉拒的女声:“多谢宗主夸赞,只是海瑶自知资质平庸至极,如今能够有机会进入内门学习已经是万幸,不敢再求更多了。” 嗯? 这个回应着实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吃惊不已,吕竹萱更是不停的眨眼示意,只可惜收效甚微。 正德尊者则是深深的盯着她看了一眼,之后并没有勉强,只是照常微笑着应道:“这样,也好。” 可让大家没有料到的是,他在这时却忽地话锋一转,望向了吕竹萱:“不过小萱方才说险些命丧兽潮之中又是为何?既已有了羲和镇灵阵,理应无甚大危险才对。” 言罢,略显锐利的视线一一掠过还在广场上徘徊的弟子们。 不得不说,高位者的心思实在是敏锐的可怕,竟然能从一句不起眼的话语中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众人不由得心头一凛,皆露出了心虚的表情,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与之对视,自然也无人敢说出实情。再怎么汪向贤都是一个元婴期的强者,若真嘴快说了什么,难保过后不会被记恨。 回应正德尊者的,自然是一片寂寥的沉默。 就当当事人之一的吕竹萱咬着下唇犹豫着该怎么复述当时的真实情况之际,一直立在一边没有动静的燕景竟突兀的出了声。 “汪师兄?身为这次前往堕落之地唯二的元婴期修士之一,想来你也是有义务帮助吕师妹回忆回忆的,所以你现在这是打算去哪儿?” 瞬间,数不清多少道意味难明的目光就这么集中在了这会儿刚刚转过身,瞧着正欲离开此地的汪向贤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32) “我只是略感疲惫罢了,而且方才宗主和鸿兮长老不是允许咱们先一步离开了吗?”男人这会儿脸上的神情并无明显的异常,看不到半点心虚的模样。 吕竹萱见此便迟疑了的开了口:“师尊,鸿兮长老,你们可知晓了这次兽潮异常的根本原因?” 正德尊者微微颔首:“为师之所以最近这两日收到了无数封各大宗门的来信,多半都和这件事有关,那些老狐狸无非是借着恭贺九霄宗喜得天才的名义,想要打探一番实情。” 说到这,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让你去了,原本想着有那金缕玉衣的遮挡,应该没有人能够察觉你在体质上的不同,万万没想到竟被一头畜生给坏了事儿。” 很显然,吕竹萱对于九霄宗来说是一张不宜过早暴露的底牌。全阴之体虽然厉害,但在修为上也是要按部就班的、一步一个脚印的提升的。 现在她只是个金丹期,实力上还很弱小,万一有些宗门起了坏心,那也足够让他们头疼了。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经历了一整天的恶战了,徒儿便想着,既然那异兽王答应得到我这个全阴之体便会放过所有人,那我干脆就认命了吧!”吕竹萱似是又回忆起了事发当时的绝望,在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接着道:“不过燕师兄却说,咱们九霄宗定不会抛下任何一名弟子的,并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共同面对。” 听到这,正德尊者和其他十来位宗门长老都欣慰的点了点头,连带着看向燕景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欣赏。 “不过……”吕竹萱说着说着又拿不定主意了,目光不停的往汪向贤所在的方向瞥。 “不过我却不同意燕师弟的想法。”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汪向贤此时却忽然发了声,只见他表情坦荡,语气平静:“宗主和各位长老眼下是无法体会到当时情况的紧迫的,各大宗门的支援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到来,再加上其他宗门虎视眈眈的试图让我们交出这个全阴之体……燕师弟这样盲目的自信实在是过于可笑了。” “我觉得,异兽王既然想要一个全阴之体,那我们给它就是了,这样一来也能为大陆上几百名修士的撤退争取到极为宝贵的时间。”男人不顾其他人异样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当然了,我心底也清楚,吕师妹对于宗主、对于咱们整个九霄宗到底代表着什么。所以弟子便只能忍痛想到了一个损失最小的办法,那就是选择一名修为最低的弟子代替吕师妹被送出去。” 言语间,汪向贤倒真是配合的面露不忍:“于是弟子偶然间想到了还是外门弟子的赵师妹,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赵师妹不知何时竟结丹成功了,并且还打败了孙师妹。” “之后燕师弟忽然亮出了无极令,众弟子莫敢不从,我也只能听命行事,可我从未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是错的,我只是以宗门的根本利益为先罢了。” “更何况那会儿我的计划是,只要确保吕师妹等人完全脱离了危险,弟子宁愿拼上这条命,也要折返回去救出被送给异兽王的那名弟子的!” 他这样慷慨激昂的一通陈述,倒是打动了其中几位长老,惹得他们纷纷点了点头。而且许是因为他的最初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吕竹萱,是以正德尊者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见宗门各位大佬的态度都有所软化,王胖子便开始在不远处小声的嘟囔了起来:“小爷呸!这么不要脸的人小爷已经有日子没见过了!” 马元珊也跟着皱眉附和:“我这就上前去表明实情,帮赵师妹讨回公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堕落之地时,汪向贤摆明了就是假公济私,想要置海瑶于死地的! 谁知一边的海瑶却只是淡淡的扬了扬眉,开口轻声问道:“什么实情?方才汪向贤说的不是实情?” 马元珊一哽,仔细一想对方的的确确讲的是实话,但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似的,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对此,海瑶唇角缓缓扬起,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不得不说这个汪向贤的确是有点子心机在身上的,还未等旁人指责自己就主动站出来承认了当日的所作所为,从而抢占了先机。再给自己配上了大义凛然的动机,别说不明真相的宗主和长老们了,就连她这个当事人听了都想要为他鼓鼓掌。 这样一来,旁人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像是马元珊之流在短时间内未必能找到去反驳他的破绽,像是普通弟子或许还不愿意去得罪这个人,至于吕竹萱似乎早就被男人的主动搞懵逼了,眼下尚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就这样让他颠倒黑白?”马元珊有些气呼呼的。 海瑶则是换成了双手环胸的姿势,说话的语调甚至染上了丝丝愉悦:“慌什么?燕师兄本也没想拿他试图坑害我这件事大做文章。” 仅仅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罢了,就算她结丹成功,也改变不了什么。 修真界就是这样现实,即便是在九州大陆范围内口碑最好的九霄宗,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金丹期去放弃一个元婴期。更何况,最后她不是没落入异兽的手中吗?如今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大家就更不会去追究了。 只可惜,她和燕景偏偏从未指望过仅凭这点就能撬动汪向贤的根基。 旁边,马元珊和王胖子依旧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但听到她的话,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围观了下去。 果然,鸿兮长老率先出了声:“我记得你是无缪山头的弟子?” 见汪向贤点了点头,小老头便捋了捋胡须,斟酌着道:“宗主,这位汪姓弟子虽然在做法上略有瑕疵,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宗门和整个大陆考虑。在当时那样的危机下,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做出完全完美的决定,您看看……” “唔……鸿兮长老说的有理。只是此举终究是令一些弟子觉得寒心了,不能不罚。”身为九霄宗的精神领袖,正德尊者深谙驭下之法,轻飘飘的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样吧,罚没你三个月的修真资源,再回去面壁闭关一年,当然了,还需要向那两名赵姓及孙姓弟子道歉。” 听到这话,汪向贤略微低垂着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意,登时双手抱拳就要行礼领命。 可就在这时,从刚刚开始便沉默不语的燕景忽然似笑非笑的张了张嘴:“汪师兄方才所说的那些,好像都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咱们人类修士一方是如何得知那异兽王想要的是吕师妹这个全阴之体吗?” 此言一出,汪向贤所有的动作顿时僵在了半空之中,看起来透着几分滑稽之意。 而燕景和他之间隐蔽的交锋,自然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曾经前往堕落之地的那些弟子们随后也露出了疑惑且好奇的表情,想要听听这其中是否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毕竟他们的修为太低了,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大本营内的那十几名元婴期强者才最清楚。 见汪向贤没有回应,燕景也不恼,直接转过身冲着前方的一排大佬拱了拱手:“弟子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会子汪师兄说在宗门的藏书阁中习得了一种能够与异兽进行沟通的秘法,我们也正是因为用了那秘法才得知了异兽王操纵此次兽潮的最终目的竟是吕师妹这个全阴之体的。” ‘秘法’二字,成功的让在场的众人瞬间皱紧了眉头。 “那秘法乃是需要以四名元婴期修士的精血为祭,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闪着黑红之光的小型法阵……”燕景说到这,很有技巧的停顿了几秒,之后才接着满脸不解的说道:“弟子自认为在修为和刻苦程度上不逊色于汪师兄,也曾没日没夜的呆在藏书阁当中,却从未看过有哪本典藏中记载着这种秘法的。” “各位长老应该更为见多识广,不知今日能否替弟子答疑解惑?” 这一问,还真把那些长老给问住了,有相邻的纷纷扭过头去互相讨论,但好像都没什么结果。 只是从他们那时不时摇头和愈发严肃了的神色来看,形势似乎不怎么乐观。 心头一凛,汪向贤终于有些慌了神,不过他依然勉强稳定了心神,干巴巴的解释道:“燕师弟应该是误会了,当时天色那么黑,附近又都是异兽……还有哪里有什么秘法,我那不是怕别的宗门的领事者不相信,才假意说需要他们的精血吗?” 然男人没有料到的是,他这样漏洞百出的辩解,却恰好一头撞进了燕景和海瑶的算计里。 下一秒,燕景就讶然的‘咦’了一声:“没有秘法?那汪师兄又是如何确定的异兽王的需求的?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所以你所图为何?为了坑害吕师妹?” “哦,不对,最终吃亏的似乎只有赵师妹和孙师妹。她们两个得罪过你吗?需要你耗尽心力设了这样大的一个局?” 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直将汪向贤问的无言以对,更是让周围围观的弟子们错愕不已。 “天哪,真的假的?” “汪师兄竟是这种心思歹毒的人吗?赵师妹和孙萍萍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该不会是为了攀上吕师妹这个高枝儿,所以才这么算计的吧?要真成功了,他不仅获得了吕师妹的感激,还成功的解决了平日里围在他身边转悠的赵师妹和孙萍萍!”王胖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嚷嚷着,生怕搅不浑这趟水。 经由他这么一点拨,众人又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再次看向汪向贤的眼神便都跟着变了味儿。 “不……不是……”汪向贤此时的大脑正在高速的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救自己于水火。 但海瑶显然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趁着大家伙还没能彻底消化了这爆炸性的消息之时,她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杀伤力巨大的疑点:“燕师兄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一晚我和孙师姐一言不合就切磋了两下,谁知道结束之后,汪师兄就硬要对孙师姐施以秘法。” “他最开始规劝我们牺牲一人保全大家的时候就说了,他有秘法可以让普通修士短暂的变成全阴之体。” 说话间,她斜睨着看向了脸色已然铁青了的男人,话里有话的问了一句:“该不会汪师兄又要否认,这个所谓的秘法也是骗我们的吧?” 能让普通修士变成全阴之体? 正德尊者与身侧的鸿兮长老不着痕迹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严肃的沉重,可从没听说过哪个名门正派有这等霸道的秘法。 “我清楚的记得,虽然汪师兄对着孙师姐使用秘法的时候被燕师兄给打断了,但那一闪而过的光晕,可也是黑红色的!”海瑶言罢,垂下的左手在背后打了一个手势。 马元珊和王胖子顿时心领神会的附和道:“没错,我们可以作证!” “好像是这样,我也隐约看到了,是一张黑红色的网。” “我也看到了……” 一旦有了打头阵的,其他人开口帮着提供佐证就容易的多了。 随后,不容汪向贤辩解,海瑶猛地回头看向了正站在广场最边缘,隐藏在几名弟子身后的一道身影,扬声道:“孙师姐,毕竟你才是汪师兄那天施展秘法的对象,没人比你更有说服力了,你且说说,当时看到的到底是何景象?” 偌大的广场在她问出这句话后,便陷入到了谜一般的沉默之中。 冷不丁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的孙萍萍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小半步,瘦削而又没有气色的面庞上满是惊慌失措的不安。一双干到起皮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有钱,修仙!(33) “孙萍萍?你且上前来。”许是看出了对方的犹豫,正德尊者表情柔和的招了招手。 女修自是不敢有所违逆,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最终停在了海瑶身边的不远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在堕落之地受伤太重了,出现在大家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畏缩,原本就不大壮实的身子骨这会儿就像是冷风中摇曳着的枯萎花瓣,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一口气上不来而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孙师妹。” 耳边响起了一道十分熟悉的低沉男声,正是汪向贤,只见他五官柔和的开了口:“孙师妹?” 因为他的呼唤,孙萍萍意料之中的侧过脸循声望了过去。 “你莫怕,宗主和长老他们也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情况,你只需要说明一下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便好……”表面上汪向贤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善解人意的模样。 但海瑶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孙萍萍的丝丝异样,她的目光开始逐渐呆滞,整个人的状态比之不久前的怯懦,可以用‘毫无波澜’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那边,男人还在继续:“孙师妹,对于旁人那些空口白牙的污蔑,现在只有你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可就在他还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眼前却忽然横插进来了一道身影,令他好不容易才侵入进了孙萍萍神识海的秘法就这样被迫中断,直让人胸口气血翻涌、静脉里灵力震动。 这时,孙萍萍也逐渐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狐疑的看着那张冷不丁就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那张笑脸。 海瑶先是皮笑肉不笑的扭过头:“汪师兄这是在给孙师姐洗脑吗?这是不是不大公平呢?谁人不知孙师姐和你是好友,感情深厚。” 之后,她复又看向了孙萍萍,严肃而又认真的道:“孙师姐,难道在堕落之地那晚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经历还不能让你擦亮双眼吗?就算不能,回程这些日子远离渣男,一路上所吹的冷风也足够使你清醒了吧?” 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细细品品好像还暗示意味十足。 特别是对于孙萍萍来说,其中的指向性相当的明显,她再不济也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对于方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不是没有半点察觉。 过往的毫不知情不过是出于完全的信任,一旦情感上出现了崩塌,一些手段很容易就无所遁形。 汪向贤刚刚的举动,无疑是让孙萍萍再一次的回忆起了那晚心悦之人的算计与背叛,一时间她脸上透出了万分痛苦与纠结的神情,不知内心深处是不是充满了不想接受的逃避情绪。 见状,海瑶没有出言催促,前排的那些宗门大佬也是一副耐心十足的模样。 只是……她眼底闪过些许的狐疑,这汪姓渣男到底掌握了何种功法?知道那么多歪门邪道的秘法不说,竟还能在正德尊者和鸿兮长老这种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而不被察觉。 若不在堕落之地亲身体验过那种神魂被逐渐剥离的感觉,她应该也无法及时发现女修的异常的。 然而还没等她想通其中的关窍,孙萍萍就率先开了口,她的声音低如蚊呐,但因为在场的都是修士,所以一字一句仍然无所遁形。 “回宗主的话,汪师兄在堕落之地那一晚确实试图在我重伤之后对我施以秘法,要不是燕师兄出了手,弟子恐就没了命!”说着说着,似乎这些日子的惶恐与伤心都找到了突破口,女修的声音也逐渐的大了起来。 她的语气中满是指责,直至最后甚至都尖利到破了声:“我清楚的记得,那张险些落到我身上的网,的的确确是黑红色的!” 嚯! 这样掷地有声的言论出了口,顿时引来了围观者的一片哗然。 有的弟子还是一副不敢相信汪向贤会做出这种勾当的模样,有的弟子则是开始大声指责回踩,仿佛在那一个清风静谧的夜晚,同意且支持汪向贤这一想法的并不是他们一般。 在一片无边的吵闹声中,男人终于勉强压下了体内不停作乱的灵力,脸色阴鸷的盯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微微颤抖着的孙萍萍,沉声道:“孙师妹,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到底是听信了谁的谗言,竟选择如此污蔑于我?我平日自认待你不薄,只是对于你那些情谊,还恕汪某实在无法给予回应了!” 说完,他转过身冲着前方就是深深一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弟子冤枉!如此毫无根据的指责,还望宗主和各位长老替我做主!” 又来了又来了。 海瑶冷眼看着汪向贤将那副白莲花的模样耍的炉火纯青,这人一贯是这种手段的,先是将对面女性对他的爱慕毫不留情的曝光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每每借着‘因爱生恨’这个由头,都能将自己完好无损的从风暴中心剥离出去。 果然,鸿兮长老那审视的目光在这群人当中来回了几次后,面露难意:“宗主,汪向贤乃是无缪的亲传弟子,按照本宗的规矩,即便弟子犯了错也该由师尊出手整治才是。奈何无缪早已前往堕落之地,不如先将人关起来,回头等人回来了再做打算。” 等无缪长老回来?那怎么行,有些事情迟则生变,给对方这么久的时间,很难说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轻拿轻放。 是以还没等正德尊者回应,燕景就先一步的出了声:“听汪师兄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我们这么多人都合起伙来陷害你咯?一人两人三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么多人都说辞一致,汪师兄就不反思反思自己是否有问题?” “燕师弟多虑了,只是孙师妹的话的确无法令人信服!”汪向贤凝声回应。 殊不知,他这般急于撇清的模样,深深的刺痛了孙萍萍那无比脆弱的神经,只见她忽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便伸出了双手,直直的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可她区区一个金丹期修士,又岂能奈何的了元婴期?汪向贤甚至眼皮都没抬,只是随意的一挥手,眼瞧着即将近了他身的那道人影就狼狈的弹了回去。 下一秒他的手指微动,一道灵力便紧跟着已经倒飞出去的孙萍萍,明显是没打算让她继续清醒下去。 噗! 轻微的灵力爆开声响起,看着那道夺命的灵力在半空中消弭于无形,燕景这才慢吞吞的收回了手,然后一挑眉:“汪师兄该不会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孙师妹意图伤害我,我只是自卫。”汪向贤垂眸,掩去了眸底那深刻的厌恶。 彼时孙萍萍恰好重重的跌落在了远处的抗灵石地面上,听闻此言,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随即拼尽全力提起了一口气,声嘶力竭的喊道:“汪向贤,你不得好死!” “明明是你花言巧语哄骗于我,让我配合你算计赵师妹,好使她落入异兽的手中有去无回。如今你用完就丢,想不承认就不承认了?我呸!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我的确可笑,竟真的相信你是对我有情的,相信只要没了赵海瑶的纠缠,咱们两个就能双宿双飞!”孙萍萍突然笑了,嘴边甚至还挂着鲜红的血迹,更衬的整个人形若癫狂。 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她费力的坐起了身,双手十指凑在一处迅速的捏了一个决:“吾以修行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因果加身天打雷劈!” 大家伙便又是一阵哗然,海瑶也颇为诧异的望了过去,有点怀疑孙萍萍是不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之前在堕落之地的大本营里就已经立下了一个心魔誓,眼下又搞出来一个因果誓,看来女人一旦伤透了心,还真是要与之不死不休了。 而孙萍萍彻底豁出去的表现不止是让汪向贤终于在表情上有了变化,就连宗主和长老们,似乎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给震惊到了。 燕景适时的冲着那群宗门大佬躬了躬身:“汪师兄心思歹毒,残害同门一事清楚明白,还望宗主和各位长老能够给众弟子们一个交代,以免寒了大家的心!” 正德尊者略作沉吟后,转过头给鸿兮长老使了一个眼色。 鸿兮长老即刻会意,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随后说道:“鉴于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当下的事实也算不得很清晰,这样吧,那就先将孙萍萍和汪向贤收于无极殿中,待到查明真相,必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白了,宗门对于汪向贤还是有些维护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无缪长老在九霄宗地位稳固,连带着其名下的弟子都跟着水涨船高。 重要的不是汪向贤这个元婴期修士,重要的是无缪长老的颜面。 “不知怎么样才算事实清晰?”就在场面一时间陷入僵局的功夫,海瑶信步上前,右手一翻就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物件:“如果有了这东西,可否就清楚明白了?” 她这一举动无疑是让鸿兮长老有些不悦,不过对方却在看清她掌心里的东西时,瞳孔微缩,双眸缓缓眯起。 至于汪向贤,则更是惊愕不已,刚刚被孙萍萍攻击时候都一动未动的身形也跟着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有钱,修仙!(34) “赵师妹拿的是什么东西?” “距离太远了,有点看不清楚……” “看外形像是一块玉佩,是灵器吗?” “我怎么觉得怪眼熟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赵师妹手里握着的应该是一种消耗类型的灵器,唤做八方宝镜!这八方宝镜说来我也只在某次外出云游的时候,意外见别人用过一次,据说价值很高昂,且只有高阶的炼器师才能做出来哩!” “怎么?这东西很厉害吗?” “这东西毫无攻击力,但制成这玩意儿所用到的材料却没有一个是便宜货,甚至还要用到一种名叫万视兽的头骨呢!” 万视兽乃是九州大陆上一种较为出名的异兽,品阶高实力强不说,最惹人注目的是它自身拥有一个十分稀奇的能力,就是能将亲眼所见的一些画面存储起来,后续受到刺激还有可能将这些画面完美复刻的投放出来。 只是万视兽的这种复刻能力压根不分场合和地点,因此还搞出了不少的乱子。 海瑶一直觉得,这玩意儿和现代世界的移动摄像头差不多,随时随地,抓拍惊喜。 “原来这就是八方宝镜?赵师妹背后的家族一定非常厉害吧?不仅一掏就能掏出一堆的孔蓝精石,现在竟然连八方宝镜都拿出来了。” 就在众人纷纷感慨之时,海瑶驱动灵力将那宝镜升到了半空中,紧接着镜身一道乳白色的光芒闪过,很快一张波光粼粼犹如水一般的、类似于幕布之类的东西就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上面如实的播放着兽潮爆发当晚的种种,虽然没有声音,但却并不耽误在场的这么多人看清楚汪向贤那副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以及在孙萍萍受伤倒地之后,男人毫不留情的向她施展秘法的全过程。 事实果真和孙萍萍刚才的复述一致,那是一张闪烁着黑红色光芒的网,即便这种颜色在浓郁的夜里并不算显眼,可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八方宝镜所展现的画面就在燕景出手阻止汪向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海瑶气定神闲的扫视了一圈周围人那反应不一的面庞,最终视线定格在了渣男的身上:“汪师兄可还觉得我们是空口白牙的污蔑?” 面对着如山一般的铁证,男人略微低垂着的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的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眼,那双黑眸深处是不再加以掩饰的恶毒:“你算计我?” 从八方宝镜所记录下的场景来看,那日从海瑶回到大本营开始,就祭出了这八方宝镜了。她竟还一直装傻充愣,很难不怀疑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逼迫他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另一边的马元珊此时才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表情,事发当时她见自家师妹归来,第一个便冲上去查看对方的情况了,原来那会儿海瑶趁机系在她腰间的‘玉佩’,正是这劳什子的八方宝镜! 面对汪向贤的质问,海瑶只是微微一笑:“我又有钱又有本事,你凭什么说是我算计你?” “按理来说,以汪师兄的修为想要发现附近有灵器所产生的灵力波动并不困难,难道不是因为你心思不正一心想要亲手送我去死,才没能有所察觉吗?” 言罢,她转过身子看向了正德尊者:“弟子还是挺好奇汪师兄口中的秘法,究竟是源于何种功法?不知宗主和长老们可否慷慨为弟子解惑?” “老夫瞧着,怎么像是在大陆上消失了许久的魔功?”其中一名长老皱着眉不确定的说道。 闻言,正德尊者的表情愈发阴沉了几分,很显然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心中也都是这么怀疑的。 “哦,对了,在堕落之地的时候,汪师兄还曾经趁我不背侵入了我的神识海,好在我随身携带着能够凝神静气的法器,这才勉强从那种神魂被拉扯剥离的感觉里挣脱了出来。”海瑶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顺势看向了仍旧坐在地上的孙萍萍。 意料之中的,女修在反应过来之后便又一次看向了汪向贤,因为过于气愤甚至双唇都在剧烈的颤抖:“你刚刚对我也施展了此种秘法?是也不是?!” 汪向贤薄唇微抿,似乎已经失去了替自己辩解的欲望。 忽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吕竹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待到大家看向那边时,她正讶然的红唇微张:“赵师妹所说的你那种感觉,我好像也有过,只不过每一次的过程都很短,我还以为是前一天修炼太累了才会那般……” 听到就连自己的爱徒都没能逃过汪向贤的毒手,正德尊者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狠厉! 另一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当下长老中资历最为老的鸿兮长老更是被三人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惊得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摄魂大法?汪向贤!身为九霄宗的内门弟子,你当真习得了魔功?!” 魔功可以说一直都是九州大陆上禁忌般的存在,而且真正的魔族早就在几千年前震动三界的大战中陨落,这魔功自然也就跟着销声匿迹了。几千年来,虽然修真界中偶有身怀魔功的修士现身,但每每都会被各大宗门围剿,可以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了。 正德尊者和诸位长老许是也没想到,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竟有一天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自家菜地里! 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趁着大家心神俱震的这功夫,汪向贤却选择此时忽然出了手!一道饱含罪恶与血腥的黑光直奔着吕竹萱飞去,而他则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了迅速的逃窜。 玩的好一手声东击西。 “尔敢!”正德尊者震怒,仅仅只是用一声暴喝就击碎了那道即将近了吕竹萱身的攻击,紧接着伸出大手在虚空中用力一握! 已经逃出去很远的汪向贤便瞬间被卷进了破碎的空间里,下一秒就又出现在了抗灵石广场之上。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意气风发,这会儿就像是一块破抹布一样的瘫倒在了那里,身上的道袍已经被空间割裂的不成样子,没过几息的时间,他的身下就已经积聚了一小滩的血。 九州大陆皆知九霄宗的宗主乃是大乘期的高手,海瑶觉得正德尊者的修为怕是只高不低,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把一名元婴期强者捏到报废,这种程度属实是有点惊世骇俗了。 “鸿兮长老,九霄宗内门弟子汪向贤大逆不道,私习魔功,即刻拔除灵根仙骨,将其丢到后山禁地去!”正德尊者声音冷的仿若结了冰茬,没有丝毫留情的下了这个命令。 全程围观了这件事的一众弟子均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似是恐惧又似是痛快,虽然他们心底都知道偷学魔功的修士注定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存在,但宗门所展露出来的雷霆怒火仍然震慑到了不少人。 那可是元婴期的天才弟子,竟随随便便就被拔了灵根剃了仙骨,像是他们这种普通弟子,怕是下场会更加的惨烈几分。 想到这大家伙都后脊背发凉,完全不敢再生出别的什么心思了。 而这种效果无疑就是正德尊者想要的,今日他若不对汪向贤严加惩戒,改日保不齐宗门里就会冒出更多的魔修来。此时无缪长老的脸面已经明显不值得一提了,毕竟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堂堂九霄宗才会在这九州大陆上彻底没了脸! 鸿兮长老沉声应了,略一提气,精瘦的身体便飞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汪向贤的旁边,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干枯的右手。 地上的男人见状,拖动着残破的躯壳向后蹭了又蹭,那张原本清秀俊帅的面庞,如今因为七窍流血已然看不到往日的辉煌。此时他的眼底透出了几分哀求,不停的摇着头,嘶哑着嗓子道:“弟子可以解释!” “弟子此举乃是为了整个修真界啊!!!!” 白胡子老头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倒还真的顿了顿,只不过高阶修士独有的外放威压仍旧紧紧地锁定了地上的人,确保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以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之后他这才瞪了瞪眼:“你,为了修真界?” 汪向贤用力的点了点头,挣扎着解释:“弟子虽然修了魔功,但是并未被其控制了心智,而且弟子还隐约摸索到了能够让魔功真正为自己所用的方法,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 那边男人正在胡言乱语,这边的海瑶脸上闪过了然。 她刚刚接手这具身体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像是汪向贤这种所谓的天才,又怎会仅仅只因为修真资源不充裕从而在修为上停滞不前? 现在看来,怕是这货一直心术不正才生生耽搁了修为的提升,绝大部分精力许是都用到算计同门女修和嫉妒别人上面去了。 渣男之前忽然结婴成功的确有着原主为其在短期内提供了大量修真资源的这个原因在,但最主要的,海瑶估摸着还是因为对方偷偷修炼了魔功。 对于汪向贤眼下的振振有词,海瑶倒是觉得对方应该有讲了实话的可能,只可惜这个时候说这些注定是自取灭亡的。 几千年来整个九州大陆诞生了天才无数,那么多天才能人都从未说过能够征服魔功,偏就你一个小小的元婴期在这里大放厥词? 想到这,海瑶的表情逐渐变得愉悦起来,嘴角也跟着扬起了一个心情上佳的弧度。 意料之中的,鸿兮长老在稍作沉默后便忽然发了难,众人甚至没来及的看清他的动作,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嚎叫。 等到他们定睛望去,就见汪向贤那犹如没了骨头支撑一般的躯体已经离开了广场的地面,这会儿正被鸿兮长老捏着喉咙,软趴趴的在半空中摇荡。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有钱,修仙!(35) “小子犯了错不仅不承认,竟还敢大放厥词?”鸿兮长老冷笑一声,随即没有再顾忌男人那不似人声的哀求,另一只手直接插进了对方的小腹里! 滴滴答答的鲜血很快就将其身上破碎的衣袍染成了暗色,没过多久汪向贤便跟着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鸿兮长老眼角的皱纹跳了跳,接着快速的抽回了那只手,另一只手也跟着松了松,那具软趴趴的躯体便这样坠落在了广场之上。 只可惜,眼下所有的弟子都没多余的心思去注意汪向贤的惨状,大家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白胡子老头那只染满了鲜血的手上。 虽然对方动作极快的将手中握着的东西收进了宽大的袖口里,但众人依旧能够隐约的辨认出那玩意外型酷似婴孩,被包裹在一团柔和的土色光晕之中。 那婴孩眉眼之间和汪向贤有着八分相似,好像还在剧烈的挣扎着,只可惜终究是没能逃过鸿兮长老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枯瘦的手。 嘶! 有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莫不就是汪向贤丹田里的元婴?好家伙,这回不仅被拔出灵根剃了仙骨,连带着苦苦结成的元婴都被拿走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苦苦奋斗几十载,一朝回到解放前。 许多弟子下意识的就觉的小腹处一紧,如此不加掩饰的血腥场景,让他们愈发真切的感受到了宗门对于魔修的态度,纷纷在心底暗自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心存侥幸从而触犯了整个九州大陆的禁忌。 “宗主。”鸿兮长老没再多看一眼已经是个废人的汪向贤一眼,而是回过了身子冲着上方的正德尊者轻轻点了点头。 正德尊者眉毛微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待会儿就把人送进后山禁地吧!” 言罢,锐利的目光一一划过在场这些弟子的脸,沉声道:“今日之事,吾盼着尔等都能够引以为戒,在修行一途上谨言慎行,千万不要一步错而步步错。” “还有就是……方才发生的种种,便都彻底留在这抗灵石广场上了,我不希望以后在外面听到些风言风语。” 不管是宗门里出了个魔修,还是同门弟子之间的互相算计,都不甚光彩,传出去势必会影响九霄宗的正面形象。 “是,弟子明白!”全程围观了的弟子们均十分乖巧的开口应了,在看到刚刚自家宗主和长老所暴露出来的恐怖力量,自然没有人胆敢放肆的去触这个霉头。 “很好。”正德尊者见状满意的颔首,随后一个抬手,便带着吕竹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鸿兮长老则是双手手指微动,下一秒连同犹如一坨烂肉一般的汪向贤,也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几位长老也纷纷各自施展了本事,或者瞬移或者御剑的离开了。 等到那些独属于高阶修士的威压彻底消散,大部分弟子都选择了打道回府,最终无极殿前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几道身影,其中就有海瑶他们一行人。 马元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赵师妹,幸亏你为人机灵,在堕落之地那晚启动了八方宝镜,不然今日还真要体会一遭什么叫有口说不清了!” “要我说还是燕师兄和赵师妹两个人嗅觉敏锐,咱们当天可全都眼睁睁的看着汪向贤施展法术来着,任谁也没往魔功那方面联想啊!”王胖子感慨似的砸吧砸吧嘴 马元珊这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好奇的问道:“可宗主为什么不直接下令取了汪师兄的性命?丢进后山禁地是不是有有些太仁慈了,他可是个为九州大陆所不容的魔修啊!” 燕景摇了摇头,斟酌着开口解释了两句:“禁地之所以称为禁地自然有其原因在的,据我所知,禁地周围常年有几位咱们只听过名号的护宗老祖宗镇守,想逃脱出来绝无可能,更别说汪向贤本就已经失了灵根仙骨,处境只会更艰难。” “而且那后山禁地据说关着都是九霄宗历年来的罪人、来犯的强大异兽之类的‘好东西’,汪师兄此番进去,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王胖子顺势的接过了话茬儿,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都透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幸灾乐祸。 “不管多少福气,都是他应得的。”海瑶耸了耸肩,淡淡的说着,然后掀开眼皮好奇的向远方张望了两眼:“谁能告诉我内门的两仪堂在何处?快些将魂牌拿到手,我以后便也算的上是堂堂正正的内门弟子了!” “我知道,我陪着你一起去吧!”马元珊即刻给出了回应。 海瑶闻言像是往常一样撒娇耍赖的挽住了她的手,在与王胖子和燕景告了别后,马元珊就祭出了飞剑,拉着身边的人跳了上去,似乎全然忘记了少女已是个正儿八经的金丹期修士了。 随着二人的逐渐远去,空中还传来了马元珊那遗憾的抱怨声:“那会儿宗主明明让你选一个长老做师尊,你怎的拒绝了?这样好的机会,你脑子里都是浆糊不成……” “我有师姐呀!不比那些只会趾高气昂的师尊强多了?”海瑶从后面环着对方的细腰,茶里茶气的说道。 只简单的两句话,就将人哄的眉开眼笑,不知今夕何夕了。 至于留在原地的王胖子在仰头目送着二人直至完全瞧不见后,才收回了视线和燕景对着互相看了看,随即二人神情平淡而又带着几分友好的拱了拱手,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开了。 从那天起,海瑶就荣升成为了九霄宗内一名正式的内门弟子,在两仪堂里有了属于她的魂牌。 她后续还征得了马元珊的同意,将自己的洞府开辟在了距离女修洞府极近的一处悬崖峭壁上。 和预料之中的一样,远在天灵大陆的原主父母在知道她在入宗门未满一年之际就成功进入到了内门,高兴的不得了,立马连夜托人给她送来了新的一批修炼所需的物资,那壕气冲天的模样直接把‘天灵第一财大气粗世家’这个名头给坐稳了。 送走了赵家派来的人,海瑶回到洞府后便开始在那险些被物资堆满了的储物戒指里挑挑拣拣,满意的从角落里扒拉出了几棵叶片上还挂着露珠的碧玉黄天。 这可是她在寄回去的家书中特别提到的,为的自然是那枚自从堕落之地裂了一条缝后就再没了什么动静的不知名的蛋。 果然,在她掏出那几株碧玉黄天之时,被她安置在洞府最里面角落里的蛋,表面上忽然闪过了一道淡淡的光晕。 海瑶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启动了洞府外的小型防护阵,又给马元珊传了一道灵符后,便开始了没有期限的闭关。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便是十数个春夏秋冬,都说修真无日月,十几年对于修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九霄宗依旧是那个九霄宗,甚至连山上的灵植都不曾发生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 但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的日子里,海瑶并非一直在闭关。除却最开始的两三年,之后的几年她基本上很少会出现在宗门里,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外出历练,是以她在宗门里很快就成了一个透明般的存在。 本就没什么人认识赵海瑶,甚至后来新晋的内外门弟子们连这个名字听说都没听说过。 马元珊一直都稳扎稳打的埋头精进着修为,据说离着结成元婴仅有一步之遥了。 至于王胖子则是在海瑶宣布闭关的那一年,和宗门提出了申请,且主动废去了得于九霄宗的一身修为,下山之后便再没传回来什么消息。 燕景成功的通过了无极殿的考核,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宗门掌事者,平日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因为各种琐事频繁的游走于内门和外门,倒是在一众弟子中积累了不小的威望。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没什么人记得曾经那位名声在外的内门天才了,渐渐地大家记忆中‘汪向贤’这三个字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最近两日,九霄宗内显得很热闹,盖因三十年才举办一次的修真界宗门大比即将在下个月正式拉开帷幕。 宗门大比乃是整个九州大陆难得的盛事,而且这一届的大比会在大陆上最为神秘的浩海宗的地界儿上进行,无疑是更加拉大了各大宗门弟子的期待值。 可宗门大比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这样一个在修真界露脸的好机会,最终可以参加的定都是各个宗门中的佼佼者。 如此,九霄宗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就在宗门内部先进行了一次选拔。选拔范围为全部的金丹期弟子,赛制是简单的二人对抗形势,谁赢了谁就可以晋级到下一轮。 这天,抗灵石广场周围的山头上一派人山人海的景象,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跑过来看上了热闹。 彼时广场正中央正进行的是四十进二十的淘汰赛,四对金丹期修士分别占据了广场的一角,各自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其中一个擂台上,马元珊和对手一触即离,显然二人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他们互相戒备忌惮,对于这场切磋均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谨慎。然相比于剩下三组的虎虎生风,这边的寂静无声自然显得有些突兀了起来。 甚至,两个人还能模糊的听到从不远处山坳上飘过来的吆喝声:“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来来来,大家觉得这场是马师姐胜,还是冷师兄赢?” 世上从来不缺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走了一个王胖子,又会有千千万万个王胖子站起来。 开设赌盘的是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弟子,瞧着面生的紧,应该是这两年才刚入了九霄宗的。周围的弟子便争先恐后的开始下注,一时间附近的喧闹声四起,场面有些失去了控制。 就当大家互相商量着谁获胜的几率更大一些的功夫,几块成色上佳的上品灵石突然从天而降,精准的落在了写有‘马元珊’三个字的绢布上。 这一刻,很有默契的,众人瞬间就噤了声,纷纷扭头望了过去。 来人是一明眸皓齿的女修,外表看着年纪不大,身段窈窕再配上一张略显幼态的美人面,上佳的姿容令许多人都短暂的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弟大家逐渐回了魂,人群中就再次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她是谁?看着怪眼生的……” 第一百五十章 我,有钱,修仙!(36) “好像没在内门见过,是外门弟子?” “外门也没有这个人呀……” 一旁便又有人开口反驳:“九霄宗乃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宗门,光是内门弟子就岂止几千人,且有很多师兄师姐平日里都只醉心于修炼,不常在外走动,没见过又有什么稀奇的?”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轻声嘟囔的几名弟子就都闭了嘴,只是好奇的视线仍旧控制不住的朝着来人瞄去。 毕竟如此一出手就是好几块上品灵石的富婆,着实是太过于稀罕了些。 这时,开设赌局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弟子上前了两步,一拱手:“不知师姐怎么称呼?稍后若是有了结果,我也得能将灵石亲自交到您的手上呀!” “叫我赵海瑶就好。”海瑶也没在意,随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旋即迈开腿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一双眼晶亮的看着广场上的情况。 赵海瑶?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在记忆中搜寻了起来,也没听说哪位长老座下的弟子是叫这个名字的呀?可若不是哪个大峰上的亲传弟子,又有几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修士能够像这般出手阔绰的? 尖嘴猴腮的男弟子应该是个社牛,在张罗完让众人下注后,便又凑到了她的身边,言语间尽是试探:“赵师姐可认识马师姐与冷师兄?别人可都说冷师兄入内门的时间比马师姐更久一些,自然修为也更深厚。” “说实话,我一向都是因为人实惠才能名声在外的,今日也与赵师姐颇有缘份,您刚刚那七八块上品灵石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不再仔细考虑考虑?” 海瑶却连头都没回,嘴角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淡然拒绝道:“真巧,我看着师弟你也觉得很亲切,所以押注就不改了,万一马师姐真的不敌对手,权当我这个做师姐的给师弟一个见面礼了。” 话音落下,那尖嘴猴腮男弟子的表情明显就僵了僵。 见状,海瑶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几分,接着还不着痕迹的轻轻摇了摇头。 对方心里的那点子小算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可以称得上是无所遁形,像是这种主动开设赌局的大多都是心思灵巧之辈,比如当年的王胖子。 只可惜到底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叫做王胖子,最起码当年海瑶押注燕景的时候,同样是冷门赔率高,王胖子可没急哄哄的跑过来和她说东说西的。 这样吃不得半点亏又沉不住气的性格,注定将来难成大气候。 千万不要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如此行事落在别人眼中又岂会不多心? 果然二人之间的动静被别人注意到了,有些弟子在收回视线后眸光闪烁,很快就迟疑着弯腰取走了原本扔在冷师兄身上的赌注,转头又押在了马元珊的绢布上。 回过神,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弟子顿时更焦急了一些,这会儿也顾不上再继续游说海瑶,忙不迭的跑了回去,嘴巴里嚷嚷着:“嘿!都说好了买定离手不能后悔,你们若是执意更改,按照规矩可是要陪我钱的!” 而那些人肯定不同意他的说法,于是互相之间没说上两句就吵了开来。 在一片分辨不出什么的叫骂声中,抗灵石广场擂台之上的马元珊终于有了动作,修长的双手在身前不停的变幻着,一抬手一道半透明的灵力就直直奔着正对面去了。 原本立在那里的男修见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迅速的捏诀还击了。 两道灵力就这样硬生生的迎头撞在了一起,爆开之后所造成的余波成功的让擂台上的两个人均下意识的后退的两大步。 好在每张擂台周围都是有阵法护着的,不然金丹期修士失控的灵力四溢,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慌乱。 然而还没等上方山头上的观众们缓过神,马元珊和对手就很有默契的再次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二人看起来是想打远战,一时间场上双色灵力纠缠不清。 因为隔着阵法的防护罩,少了几丝危险的气息,瞧着更像是一朵朵绚烂的烟火。 和上佳的观赏性成正比的,则是巨大的灵力消耗,很快那两个人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再又一次的灵力对抗过后,马元珊迅速的转了一圈卸了对方攻击所带来的后坐力,顺势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反观那名男修,当下几乎也是和她同样的动作,两道身影双双退到了擂台的边缘。 丹药一旦入了肚,效果还是很快的,只见二人那因为过度灵力消耗而苍白了脸颊也都很快的恢复了健康的血色,转眼间便再次战到了一处去。 这一次双方选择了贴身近战,长剑相交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出招速度更是奇快无比,连带着他们的身影都跟着模糊了起来。 这场焦灼的战斗引发了越来越多人的围观,时不时还会有弟子摇头晃脑的点评一番。 “看来马师姐和冷师兄真是不相上下,该不会两个人要打上一天一宿吧?” “应该不会,按照两个人现在的输出速度,不出一刻钟必将双双耗尽灵力从而结束战斗。其实打到现在,没准他们拼的只是意志力了,谁的耐力更好谁就能最终进入前二十。” “马师姐和冷师兄不愧是本宗金丹期巅峰的最强水平,看着这声势浩大的程度,怕是普通刚刚结婴成功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赌最后还是冷师兄胜,虽然很对不起马师姐,但是咱们必须承认,若是没了灵力他们便只能拼各自肉身的强悍程度,在这一点上,男修总是更占一些优势的。” 听到这通分析,很多人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就在围观者说话交流的这会儿功夫,擂台之上的马元珊和男修在拼尽全力的一击后,一起自半空中重重的跌落了下来,强大反作用力甚至直接将结实的台面砸出了两个大坑。 好在没有耽搁太久,两个人就先后支撑着勉强起了身,遥遥相对的互相较着劲,拼的全是气势。 眼瞧着旁边的三个擂台早已结束战斗,马元珊忽然抱歉的笑了笑:“冷师兄,真是对不住了。” 言罢,她的掌心里便出现了另一颗圆润的回灵丹,接着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嘴巴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原本干涸的经脉重新变得充盈了起来。 冷云山则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但约莫只过了一息的功夫,便颓丧着低头泄了气:“马师妹,是我输了。” 说完男修冲着场外守着的那名无极殿掌事者轻轻点了点头,待到擂台周边的防护大阵散去,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样急转直下的场面显然是不在大部分人的预料之中的,直到空中传来了一句悠远的‘马元珊、胜’,众人才似突然魂魄归位了一般,开始了兴致高昂的新一轮讨论。 好在二人的此番切磋结束的比较体面,马元珊完全可以选择以那枚丹药作为威胁而不用真的吞食下去的,但她偏偏吃了。冷云山也可以选择拼着受伤也要再抵抗两招,他也偏偏放弃了。 一个坚决不占便宜,一个识时务,这样和谐的景象倒是颇令人津津乐道的。 “师姐最棒!师姐牛逼!” 原本刚刚结束战斗有些力竭的马元珊正欲垮下肩膀寻个偏僻的地方稍作休整,万没想到附近的山头上忽然传来了一道耳熟的欢呼声,她顿时眉眼柔和的抬头望了过去,随后一个飞身就出现在了此时正在振臂高呼的少女面前。 看着对方没什么正型的模样,女修无力扶额,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嘴上却是不留情:“亏得你还知道回来?宗门内部的选拔赛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尾声了,知不知道你险些错失了前去参加宗门大比的机会?” “好在有位师兄因着昨天那场比赛拼杀的太狠伤了根本,就放弃了今日的比赛。稍后会有一人在台上落空,届时长老们定会让金丹期的弟子自愿上台挑战,只要打赢了对方,你就可以直接进入前二十前往宗门大比了!” “唔。”海瑶含糊的应了一声,接着用指尖轻柔的抚过女修手臂上的伤处,有些心疼的嘟囔着:“回头我再让王胖子给你送一些护肤养颜的丹药,冷师兄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马元珊失笑摇头:“可别再送了,我那洞府都要被你这两年送的东西堆满了,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海瑶也跟着笑弯了眼,没有继续执着于这个话题,转而问了两句对方的近况。 就在这时,下方的四个擂台上又一次站上了几名弟子,而其中一个擂台上果真像马元珊刚才所说的那般,只出现了孤零零的一道身影。 随即没过多久,便有一名长老便自前方高台上起了身,沉声询问道:“可有人想要挑战他?” 原本喧闹的几个山头顿时变得寂静无声了起来,自然是有人迟疑着是否要博上一博的,但能闯入前四十的修士实力必定不可小觑,万一打不赢那不是光上去丢人了吗? 趁着无人应声,马元珊突然用力的将海瑶给推到了最前方:“内门赵海瑶挑战!” 唰! 瞬间上千道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其中就包括擂台上的那名修士,对方在看清了她的脸后,顿时乐了,忙不迭的开了口:“我同意迎战!” 原来还是个旧相识,十几年前前往堕落之地的队伍中,那六十几人就有他一个。这人显然是知道海瑶结丹成功不过十余年,想来修为不会深厚到哪儿去,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一副生怕迟则生变的模样。 见状,海瑶也乐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擂台上站着的那个当年可是汪向贤的小跟班哩! 她原本还真没想和别人争夺这区区二十个名额,奈何总有人上赶着,如此倒也不能全怪她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有钱,修仙!(37)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海瑶衣袂翩翩,从那个不算低的山头缓缓地落在了擂台上。一举一动之间很有种踏破虚空的游刃有余,成功的让大家伙眼前一亮。 对此,那名吴姓修士有些嗤之以鼻,动作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刚进入金丹期没几年的黄毛丫头,如此不自量力的货色,他几招便能锤的对方连连求饶。 这样想着,吴姓男修面上愈发怡然自得了几分,下巴微微扬起,就差用鼻孔看人了:“赵师妹许久未见了,可还一切安好?” “多谢吴师兄惦念。”海瑶微微一笑,客客气气的回道。 “可别说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提醒你,即便只是一场无关生死的切磋,但拳脚无眼,待会儿怕是要多有得罪了,赵师妹可千万别生气。”男修敷衍的拱了拱手,眸子里的轻视满的几乎都要漫了出来。 “师兄尽管放心,稍后若是多有冒犯,也请师兄莫放在心上。”海瑶有样学样的跟着拱了拱手,把那些带有软刀子的话纹风不动的怼了回去。 男修许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讥讽,神色顿时冷淡了下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话不多说,赵师妹请吧!” 海瑶也没推脱,只是在众人以为她要发动攻击的前一秒,竟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 下一秒,在那么多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的注视下,她后颈处披散着的乌黑长发动了动,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玩意儿身上的皮毛有如干涸的大地一般的裂痕,生着宽厚的四爪以及似猫非猫、似虎非虎的脑袋,一双立在脑上的耳朵更接近于狐狸耳,坐在海瑶的肩头略一歪头就发出了呜呜呜的叫声。 还没等诸多的围观者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擂台上就响起了海瑶平静无波的警告声:“吴师兄,您小心!” 话音刚刚落下,吴姓男修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耳边跟着便响起了尖利刺耳的破空声。后脖颈的汗毛瞬间根根竖起,金丹期巅峰敏锐的五感使得他下意识的就往旁边横跨出一大步进行了躲避。 那道黑影堪堪擦着他胸前位置掠了过去,吴姓男修刚刚想要松一口气,却惊觉胸前有些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道袍不知被什么东西割破了,里面的皮肤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渗着小血珠。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熟悉的破空声就再次响起,有了之前经验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先是在自己的身前立起了一面土盾,随后整个擂台都跟着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没到一息的功夫,密密麻麻的土刺便迅速的拔地而起,若是冷不丁的被刺上一下,怕是再强健的肉身也要出了一个血窟窿。 如此大范围又相当密集的攻击法术,在擂台这种相对逼仄的空间内几乎是无法躲避的,海瑶只能先飞身到了半空之中,然后身形灵活的在那一根根土刺之间跳跃游走。 偏偏这土刺像是具有了什么独立的意识一般,会不停的变幻方位、长度,一番不间断的攻击下来,少女的身姿几乎快出了残影,让人瞧不真切模样。 就在吴姓男修对于眼前的情景有些沾沾自喜之际,身前的那面无比厚实的土盾忽然从最中央的位置产生了一个细小的裂痕。之后那处裂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蔓延到了土盾的各处,紧接着‘嘎巴’一声脆响,土盾便四分五裂的倒塌在地,溅起了漫天的灰尘。 而在那能见度极低的、飞扬的黄土中,忽然窜出来了一个灵活的黑影,对方张开爪子对着还处于懵逼状态中男人的胸口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不知是刚刚那两个声势逼人的大型法术已经消耗完了对方的大部分灵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惨痛的嚎叫猝不及防的响起,随即众人愕然的看着吴姓男修从擂台上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之余还顺势骨碌了好几圈,最终面朝大地的趴伏在那里,发出了半死不活的呻吟。 哈?这就结束了? 可以说这场切磋前面期待感拉的多高,结束的就有多快,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弟子们的心中此时难免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 所以之前还牛逼轰轰的吴姓男修究竟是怎么败的?等到擂台上的烟尘终于缓缓散去,一人一兽就这样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此时擂台的正中央,那只不知名的小兽正吧嗒吧嗒的舔着自己的前爪,不知是不是眼花产生了错觉,许多修士都觉得自己竟然在一只兽的脸上看出了浓浓的嫌弃。 海瑶则是打了一个响指,那小兽便暂时停下了清洁的工作,利落的跳回了她的肩膀上,晃着尾巴再次钻回了脑后的那头柔顺的长发里。 旋即她转过了身,淡粉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折射出了漂亮的光晕,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各位长老,我可是能去参加这一届的宗门大比了?”海瑶扬声问道。 前方的高台之上,各位长老先是整整沉默了好几秒,随后一个瘦削而又佝偻的小老头站了起来,捋着胡子沙哑的宣布:“此局,赵海瑶胜!” 言罢,老头……也就是鸿兮长老满脸无奈的冲着海瑶摇了摇头,对于这名女弟子,他当然可以称得上是印象深刻了。平日里一天到晚的见不到踪影,但凡现身的时候必定非要搞出点乱子来才罢休。 “多谢鸿兮长老。” 海瑶姿态恭谨的弯腰行了礼,本以为这件事应该就此尘埃落定了,没想到就在她打算离开这擂台之时,从高台之上却传来了一道饱含质疑的声音:“若是严格追究起来,可是那只异兽将吴海生打落擂台的,所以胜负和这名女弟子似乎并无太大的干系。” 等等?什么? 几百道惊疑不定的视线开始在海瑶披散着的青丝上打转,打败了吴海生的竟是那头还没壮汉巴掌大的小兽?骗……骗人的吧? 意料之中的挑了挑眉,海瑶循声望了过去,眼下提出异议的正是汪向贤曾经的师尊无缪长老。她十多年前和燕景一起废了人家一名元婴期的弟子,如今被记仇也是应该的。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就有别的长老先行给出了回应:“修士豢养异兽这种情况在九州大陆上并不少见,咱们宗门曾经的老宗主就养过一只玄天凤鸟,那凤鸟随着老宗主征战四方上千年,不仅立下了赫赫战功还是老宗主亲口承认过的好伙伴……无缪,你提出这种质疑未免有些过于荒唐了吧?” 其他长老们在听到这话后,也都同意的点了点头,修士豢养异兽一般都是要与之签订伴生咒的,这样一来人兽之间就可以神魂相通、互相信任了。这样的异兽对于修士来说,与上品的丹药和灵器无异,都可认作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被不轻不重的刺了一下的无缪长老并未就此放弃,只是嘴角扯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诸位可识得这名女弟子身边的那只异兽?” 众人闻言皆皱眉细细回忆了一番,有些脸上一片茫然,有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却也不敢确定。 “老夫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很有可能是一只噬天兽!”无缪长老斩钉截铁的道。 山头上看热闹的那些弟子们这会儿依旧是一脸的茫然,虽然从没听说过噬天兽这个名字,但也不影响他们觉得这玩意儿牛逼。噬天诶,一般的异兽可不会被冠以这个称号的。 相比于弟子们的无声感慨,那些长老显然是听说过此兽的,甚至有几位直接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盯着海瑶的眼神中也染上了一种莫名的迫切,那灼热的目光似乎都能将她烧了个对穿。 鸿兮长老不确定的蹙了蹙眉,坐在椅子上无意识的磨搓了两下扶手:“根据记载,噬天兽已经消声匿迹上万年了,无缪,你是不是看错了?” 无缪长老没有继续在是与否的这个话题上争论,转而说道:“就算不是噬天兽,一只幼崽竟能将金丹期巅峰修士揍的倒地不起、身受重伤,它在品阶上必定不俗。众所周知,想要和异兽签订伴生咒的前提是修士的修为最起码要比异兽高上很多,这兽崽子就算它相当于人类的金丹期,那么赵海瑶有可能是元婴期吗?!” “既然二者之间并未签订伴生咒,那刚刚的比试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没有伴生咒的约束,异兽野性难驯很有可能随时都会跑,如此一来肯定不能将其算作修士实力的一部分。 “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也简单,魏远?”无缪长老唤道。 高台的后方,立即就有一名国字脸的男弟子上前两步站了出来:“弟子在!” 无缪长老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这弟子在今早已经结束了一场切磋,确定有了前往宗门大比的资格。你这个女娃娃也别说我难为你,只要能和魏远打上一场并且赢了,宗门便承认了你的实力,如何?” “嗯……”海瑶看起来有些不确定。 见状,无缪长老脸上的皱纹痕迹顿时加深了不少。 “我只是觉得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各位长老不如看过这个再做决定?”她眨了眨眼,抬起手从怀中慢吞吞的掏出了一张什么东西。 待到高台上的众人看清了那东西的一刹那,就连全程没什么波澜的鸿兮长老都失态的站起了身,更别提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试图找茬的无缪长老了。 一丝隐蔽的得意就这样僵在了他的那张老脸上,而那微张且来不及闭上的的嘴更是使其透出了几分深刻的滑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有钱,修仙!(38) 九霄宗宗门内选拔赛当天的最后,是以鸿兮长老抓着海瑶先一步离开了结束的。 至于留在抗灵石广场附近的人大多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些知道个中内幕的长老们在高台上则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只可惜还有好几场切磋尚未进行,他们必须留在这里维持秩序、保持公正并谨防意外的发生。 大家伙的心思好像都随着鸿兮长老与海瑶一同飞走了,接下来的比赛也都是草草了事,待到最后一个前二十的名额确定了之后,长老们就跟商量好了一般,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飞身而起,转眼就都没了影儿。 这一幕无疑是将所有宗门弟子的好奇心引到了最高点,但互相之间打听来看打听去的,终究没谁能说出个一二三。 日子就在这样神秘的气氛中来到了四月初五这一天,烈日初升之时,在九霄宗最为宽阔平坦的洪峰顶上,几乎全部内外门的弟子都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即将前往宗门大比那支队伍的到来。 此时在悬崖边上,正有一艘三层楼那么高的飞船漂浮在半空中,飞船的外表瞧着极为华贵,内里也十分的宽敞,足以容纳百来人在上面生活。 很快,远处的天边就传来了数十道明显的破空声,接着不过几秒的功夫,以宗主正德尊者为首的一行人就落在了靠近深渊的那处空地上。 此次宗门大比,九霄宗拍派出了宗门长老三人,元婴期修士八人及金丹期修士二十人。听起来不过才区区三十一名修士,可毫不夸张的说,这三十一人拉出去足以匹敌一些小宗门了,或者更狂妄一点,将一个小宗门悄无声息的灭掉也不是不可能。 正德尊者站稳之后,便开始说起了一些场面话,大多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激发大家斗志的言语,末了男人还对这三十来人表达了自己极度的信任:“有鸿兮长老在,我自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希望诸位在外行走,切莫丢了九霄宗的脸!” “至于那劳什子的宗门大比,我相信以大家的实力,是能够保持住九霄宗在大陆上的地位的,你们只需要尽力而为就好。” “弟子谨遵宗主教诲!”除却三位长老外的那二十多名修士此时都躬身行了礼,高声应了一句。 “好,如此便去吧!”正德尊者朝着飞船的方向略微抬了抬下巴。 然后那些弟子们便在鸿兮长老等人的组织下,十分有序的先后飞身登上了飞船,也正是在此时,有那眼尖的在这一行人当中偶然瞟到了海瑶的身影。 直至飞船伴随着上方插着的旌旗被风所吹出来的猎猎声缓缓驶离了洪峰,山顶上才响起了一阵含糊不清的窃窃私语,至于讨论的内容……自是可想而知的。 因为同一时间的飞船之上,海瑶也正在接受着其他人那若有似无的打量。 她和马元珊行至了船尾处,趴在经过法术加持的木质栏杆上惬意的眯着眼吹着风:“师姐,这一幕总让我想起当年咱们出发前往堕落之地时候的场景,果然宗门那时候是不够重视的,有这种好东西竟然都不拿出来。” 看着她撅着嘴巴抱怨,马元珊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去抵御兽潮乃是对咱们的一种历练,走上那么一遭你不就结丹成功了?宗门大比和兽潮相比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这段时日几乎整个九州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宗门都会齐聚浩海宗,咱们九霄宗若是不展现出来一点实力,恐被人看轻了去!” 说到这,女修忽然顿了顿,在扭过头确定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后,复又压低了声音开了口:“你之所以没有在宗门内部选拔赛前赶回来,是因为胸有成竹,知道自己一定能破格进入到此次的名单当中?那一日你到底给鸿兮长老他们看了什么?” “嗯?你还不知道?”海瑶似是有些讶异九霄宗将这件事瞒的这么严。 “是春海错图残片。” “春海错图?!!!”马元珊这会儿的声音都因为诧异和情绪上的剧烈波动而带上了颤意,九霄宗上下就没有没听过这春海错图的。 这张图乃是由九霄宗创建者之一遮天尊者在飞升之前所画的,据说其中蕴藏着了不起的大道,只要能参悟便能像遮天尊者一般顺利飞升上界,不死不灭。 而且春海错图本身就是一件无限接近于仙器的灵器,在九霄宗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几次护了宗门周全,这才有了如今跺跺脚整个九州大陆都要抖三抖的九霄宗。 只可惜,在几千年前,宗门里出了一个叛徒,对方将春海错图偷走了。幸亏宗门发现的及时,立马对叛徒进行了追捕,不过最后虽抓住了那叛徒,春海错图却早已经被分割的七零八落,运往了九州大陆的各个角落。 这么多年,九霄宗从未放弃过寻回春海错图的碎片,也已经陆陆续续的找到了大半,但余下的不是不知所踪就是被一些强大的势力收藏了,不出意外想要拿回来是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的。 若是春海错图残片,别说只是参加一个宗门大比了,就连海瑶张嘴要一个无极殿掌事者的位置,没准都行。 想着,马元珊的脸上就露出了肉疼的表情,有些遗憾的道:“你呀……就算没有萌萌也能打过那个姓吴的,偏偏闹成这样,春海错图残片明明可以不用的……” 海瑶近些年愈发的壕无人性了,就算她修为抵不过金丹期巅峰的,可光靠着丹药灵器什么的把对手压的抬不起头也是完全可以的。 对此,她也只是眯起眼笑了笑:“我就是看不惯无缪那个老头得意的样子嘛,和他那个倒霉徒弟汪向贤简直如出一辙。而且师姐你看没看到他那天算计我未果时候的表情?真是每每回忆起来都要爽到笑出声的程度。” “再说了,我和无缪长老之间的纠葛并不是我退让就能够化解的,与其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还不如将整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这样他反倒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了。” 经由海瑶这么简单的一解释,马元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感情那日在擂台之上,少女是故意放出了那只小兽的。 因为她知道,无缪长老定会跳出来揪着这点不放,如此一来有心之人便能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紧接着海瑶便趁机亮出了那春海错图的残片,顺利获得了宗门的重视及承诺,至于什么程度的重视和什么样的承诺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无缪长老心智正常,是不会选择在短时间内和她再正面起什么冲突的。 “还是师妹你的心思更加玲珑通透,我也是没想到这次的随行长老中竟然就有无缪长老,若不是提前有所准备,这一路上你还不知要明里暗里吃上多少亏哩!”马元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一个鸿兮,一个无缪,还有一个天印,三人正是此番负责九霄宗参加大比的主事长老,倒也都算的上是老熟人了。 实际上,要说无缪当年有多重视汪向贤这个亲传弟子,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倒也未必。但不管汪向贤有多不受宠,出门在外也是代表着他堂堂九霄宗长老的脸面。 回想当年他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堕落之地,未曾料到甫一回到宗门就被通知自己的亲传弟子被拔了灵根仙骨关进了后山禁地,这件事就像是有人朝着他的面皮用尽全力的扇了一巴掌,又岂止只是火辣辣的疼。 整日养在眼皮子底下的弟子摇身一变成了魔修,旁人的怀疑与嘲讽,无疑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无缪觉得难以忍受。 可归根结底,都是汪向贤自己误入了歧途,下命令惩戒他的还是宗主,动手的又是鸿兮长老,没有一个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 于是就这样,长时间积攒起来的、无处发泄的怒火便都被无缪转移到了海瑶和燕景的身上。 可因为燕景身处无极殿,平时又很受鸿兮长老的器重,他基本很难找到机会下手,最后只能无能狂怒的全力针对起了海瑶。 对于这些,海瑶一直是不怎么在意的,原本也没打算回来趟宗门大比的浑水。只不过最近行走在外的时候她却在无意中得知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这才想着顺便搭借着九霄宗的春风,前往浩海宗一探究竟。 接下来的几日光景,九霄宗众人都是在飞船上度过的,因为只要保证灵石充裕,飞船就能一直保持着高速运转的状态,所以在赶路的速度上,自然会比普通修士御剑飞行快的多。 终于在这一天的清晨,迎着从东方天边透出来的金色的微光,穿过云层,大家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 鸿兮长老则是在那些弟子们的一片惊叹声中,控制着飞船降落在了距离这片大海最近的一个小城的港口处,然后带着九霄宗众人缓步的进了城。 因着浩海宗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神秘,没有谁知道他们宗门的确切所在,所以浩海宗就在这座城里设了一个临时的接待处,每个宗门抵达后,都会由浩海宗派人将他们一路带回去。 小城唤做虞城,这里的建筑都带有明显区别于内陆的风格,少了一丝厚重的历史底蕴,多了几分犹如大海一般的变幻莫测。 然就当九霄宗一行人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时,一直走在海瑶身侧、好奇的四处张望的马元珊忽而脚下一顿,嘴里还不确定的‘咦’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有钱,修仙!(39) “怎么了?”海瑶侧过脸好奇的问道。 马元珊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迟疑的抬起手指了指远处:“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汪师兄?不过怎么会呢?他不是被关在后山禁地吗?定是我眼花看错了,毕竟世上之人千千万,有一两个相似的也不值得多奇怪。” 闻言,海瑶眯了眯眼,神色莫名的附和了两句:“嗯,许是真的看错了也说不定。” 眼瞧着二人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马元珊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转身扯着自家师妹就快步跟了上去。 之后鸿兮长老先是和浩海宗取得了联系,从其弟子口中得知,浩海宗的地界可不是什么时候想进就能进得了的,还需要静待合适的时机。 而九霄宗的这些弟子也是到今日才知晓,这个宗门之所以如此神秘,全都仰仗着当年的第一任宗主。那位宗主实乃万古奇人也,为了一枚千年蛟珠与一头百足蛟生生在海上战了十天十夜,最后却意外闯进了一个空间裂缝当中,发现了一处环境宜人的世外桃源。 最终在反复确认了自己的确掌握了能够顺利进出这空间裂缝的方法后,便生出了在此开宗立派的心思,再后来九州大陆上就多了一个浩海宗。 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浩海宗这些年来一直悄无声息的发展壮大着,如今早就已经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只是这个宗门主要是修心,上到宗主下到普通弟子行事都十分的低调,正因如此才没有像其他大宗门那样的名声在外。 根据浩海宗那名接待弟子的说法,那空间裂缝每隔几日才会短暂的开启两个时辰,距离上一次开启已经过去三日了,估摸着下一次就会在这两日,到时候宗门方面会主动联系这段时间滞留在城内的各大门派的,还望见谅。 既然此次宗门大比的承办方都这么说了,无奈鸿兮长老也只能带着九霄宗众人暂时住进了城中的客栈里,此时不算大的虞城内已经快被各大宗门的修士给挤满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因为还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所以鸿兮长老等人也没拘着下面的弟子,这样一来年轻的修士们自然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很快就涌出了客栈,混进了来往的人群中没了踪迹。 夜幕微沉,刚刚从一家当地特色饭馆出来的海瑶和马元珊正一脸满足的拍着肚皮走在凉风习习的小路上,这里的海兽菜肴极其鲜美,简直让人恨不得直接把舌头给吞下去。 就在二人漫无目的在城中晃荡的时候,前方一个转角却恰好和迎面而来的两道身影撞了个满怀,紧接着对方就颇为惊喜的招呼道:“赵师妹!马师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说话的是吕竹萱,自从十年前的堕落之地之行将她的特殊体质彻底暴露在了九州大陆各个宗门的眼皮子底下,她便愈发的努力上进,眼下应该是半只脚已经跨进了元婴初期了,是以此次正德尊者才舍得放她出来长长见识,顺便也在修真界里正式的露个脸。 “倒是没什么正经事,马师姐说她从未来过这虞城,我们稍后打算去海边随便走走。”海瑶浅笑着回道。 她和吕竹萱的关系说不上亲近,但也不算陌生,加之她平常实在是不怎么回宗门的,二人更是没什么机会见面,就这样一直维持着平平淡淡的熟人关系了。 “那正好!”吕竹萱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神情兴奋的建议道:“刚刚我听别的修士说,这虞城竟也有着一家和善堂哩!师尊甚少允我下山出门,我还从未去过和善堂呢!” “今天又碰巧赶上了和善堂的拍卖之夜,机会难得,咱们一起去开开眼如何?”一边说着,女修一边兴奋的搓了搓手,看得出来确实是很期待了。 和善堂是大概在八九年前忽然之间出现的,后又因拍卖了一小片噬天兽的蛋壳而名声大噪,接着便迅速的扩张着商业版图,直至今日和善堂的分店几乎开遍了九州大陆的各个角落,和各大宗门势力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其背后所暗藏的能量是绝对不容任何人小瞧了去的。 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邀约,且在听到和善堂这三个字的时候,马元珊先是眼皮一跳,而后不大确定的扭头看向了海瑶。 海瑶此时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在女修那满是期待的注视下,最终微微颔首应了下来:“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在欢天喜地的吕竹萱的带领下,四个人一同朝着小城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的建筑物走去。等到行至近前,入目的是门外密密麻麻的人,拍卖场的入口处正有两名满脸横肉的壮汉维持着秩序,将人一个一个的放了进去。 从那两名壮汉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威压来看,应该是有金丹初期到中期的修为,用两个金丹期的修士来守门,让人不由得再次感叹起了和善堂的大手笔。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四人终于顺着人流到了门口处,吕竹萱正要马不停蹄的冲进去,却未曾想被其中一个壮汉伸出手拦住了去路。 另一个壮汉则是慢吞吞的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更和善一点,因为他们掌柜的说了,每一位员工都得要配得上这‘和善’二字才行。 想到这,壮汉尽量的放柔了声调,瓮声瓮气的开了口:“这位道友,还请先缴纳每个人一块中品灵石的保证金哟,保证金会在拍卖会结束后进行返还的,这点您无需担心。” 吕竹萱闻言脸色一僵,旋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她只是想瞧个热闹,却不知道这种地方都是有门槛的。 一块中品灵石就是一百块下品灵石了,虽然能拿的出,但有点子迟疑是肯定的。 就在她犹犹豫豫拿不准主意的功夫,海瑶一扬手,动作利落的抛给了那名壮汉一个钱布袋子。壮汉在核对好里面的灵石数量并做了登记后,便伸出手将四人给引了进去。 拍卖场内部比想象中的还要宽敞上很多,最前方的由名贵的雷击木所制成的一处巨大的拍卖台,下方则是一排紧挨着一排的普通座位。 一抬头二楼还有一些半敞开的贵宾席,及几间全部密封着的、隐蔽性极佳的独立房间。 四人来的并不算早,此时的一楼前面几排已经零星的坐了不少的修士,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临时滞留在虞城的、各大宗门的弟子。其实这种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修士是很好与其他散修和各大势力的人区分开来的,究其原因…… 收拢了思绪,海瑶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吕竹萱一眼,大概就是因为从这些年轻修士眼底所透出的这股子清澈的愚蠢吧! 她垂了眸,面色如常的带着其余三人在最后面落了座,反正今晚只是来凑个热闹的,还是以稳妥为主,免得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期间,吕竹萱一直在冲着她滔滔不绝的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对此,海瑶也只是友善的叫对方不要放在心上。不得不说吕竹萱的确是有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在的,毕竟面对一个这样热情如小太阳一般的天才修士,又有谁会心生厌恶呢? 无怪乎当初汪向贤偏偏只对她情有独钟,大约是人都是会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吧!比如光明与黑暗,圣洁与堕落,禁欲与放荡。 渐渐地,就连她们四人所在的偏僻角落里都坐满了人,空气中混杂着的莫名气味让吕竹萱和同行的女修均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可刚要脱口而出的抱怨却在看见了海瑶和马元珊那一脸的淡然之后,又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去。 就这样在一片嘈杂声中,拍卖台上出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看着那人身上的穿着,应该是此场拍卖会的竞拍员。 很快,今晚的第一件卖品就被和善堂的四名伙计合力抬了上来,那件卖品被一张又厚又大的毯子盖着,让人完全没有办法一窥全貌,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水声。 竞拍员则开始了慷慨激昂的介绍:“今日的第一件竞拍品乃是中阶海兽美人犀,美人犀这种海兽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可是一种从头到尾都是宝贝的稀罕东西。” “角可磨粉入丹药,筋可抽出制成灵鞭,骨可炼制为灵器,皮可制成具有抗灵能力的衣袍,起拍价五十上品灵石!” 这边台上之人的话音刚落,那边伙计就扯掉了上面盖着的毯子,一个堪比水缸大小的半透明琉璃瓶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透过瓶身能够看见里面的确有一个来回游动着的模糊身影,从外型轮廓上来看,应该是美人犀无疑。 “五十……上品灵石!”吕竹萱不由得咂舌,同这个价格相比,他们刚刚所缴纳的保证金的确不值得一提。 而这还只是这场拍卖会的开胃小菜,那后面的东西得奢侈成什么样儿啊?期待感拉满之余,她便开始借着拍卖台上刚刚才亮起的光细细的打量起那只美人犀来。 但下一秒,吕竹萱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地全身一僵,随即不受控制的喃喃出声:“汪师兄……?” 此言一出,旁边坐着的马元珊顿时神色剧变,眼前闪过了早些时候自己瞟到的那个身影,一脸的惊疑不定。 海瑶却只是略微挺直了脊背,面上波澜不惊的扬了扬眉,语调也无任何起伏的问了一句:“吕师姐,你说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有钱,修仙!(40) 用力的眨了眨眼,吕竹萱尴尬的笑了笑,自我否定道:“汪师兄明明早就被废了修为关进禁地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这里光线太过昏暗,我看走了眼。” 话虽这么说着,女修眉眼间的疑惑却并未散去,痕迹反而更深了些。 马元珊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开口询问道:“吕师妹,你刚刚是在何处看到的那位和汪师兄极为相似的修士的?不瞒你说,白日里刚刚进城的时候,在路上我好像也见过这么一个人。” “嗯?”吕竹萱显然是有点子吃惊的,接着抬起了手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处:“那名修士随着其余几人顺着这边就上了楼,不过我并未看到他的正脸,只是觉得侧面看起来很眼熟……总之说不清到底怎么,只觉得像又不像。” “以前也没听汪师兄提起过自己还有劳什子的兄弟姐妹呀!” 马元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伸长了脖子望了望,然那里早就空无一人,用深棕色木板搭建而成的楼梯在拍卖台上那光亮的照耀下反射出了幽暗的光彩。 此时,场中因为那条美人犀而引发的竞价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位胡子拉碴、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袍的散修喊出了一百八十颗上品灵石的高价,成功的使得偌大的拍卖场陷入到了极致的沉默当中。 经过讨论也没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马元珊与吕竹萱很快就被现场这般灼热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将自己今日所见暂时抛到了脑后,屏住呼吸只等着看看美人犀到底会花落谁家。 海瑶则好像对此兴致缺缺,趁着其他人都把精力放在了拍卖台上之时,她略微抬起了头,目光一一掠过二楼的那些贵宾席,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个半敞开的隔间上。 因为隔间入口处悬挂了半帘,所以从有限的能见度来判断,里面大约坐了五六名修士,他们均身着纯黑色的长袍,长袍表面似用同色的丝线绣有一些暗纹,只是距离太远光线又太暗,那些图案实在是有些难以辨认。 汪向贤…… 无声的在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海瑶开始惯性的揉搓了两下右手的手指,略微沉吟了两秒过后,趁着旁边三人没注意的时候站起了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出了这拍卖大厅,她绕到了这栋建筑物的后身,屈起手指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上轻轻敲了五下,三短两长。 吱嘎—— 大约过了两息的功夫,小门从里面被人拉了开,一个佝偻着腰身、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对方周身并没有透出独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但那双浑浊的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令人心惊胆战。 “你……”老头沙哑的开了口,应该是想要问些什么。 海瑶但笑不语,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令牌,颜色深沉,似黑非黑、似紫非紫,令牌只有掌心大小,薄薄的一层上面却用精工做出了四面浮雕的效果,从不同的方向能够看到不同的图案。 一见到这枚令牌,老头顿时就闭了嘴,在深深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女两眼后,忽地恭谨的低垂了头,侧过身子让出了身后那条通往内部的、幽深的走廊。 随着‘咣当’一声响,那扇小铁门便重新关了上,同时海瑶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小半个时辰后。 这会儿上一件卖品才刚刚被抬下去,马元珊侧过脸看着从外面走回来的自家师妹,好奇的问道:“你去哪儿了?” 这番言语也引来了吕竹萱和另一名女修的关注,顶着三人那‘求知若渴’一般的目光,海瑶毫不心虚的回应:“大概是清修惯了,忽然之间和这么多人共处一室难免觉得又些不适应,我又对他们卖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所以就出去透了透气。” “正好发现了离这不远处有个馄饨摊子看起来不错,待会儿拍卖会结束了,咱们不如去尝尝?” 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了的三人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纷纷点头同意了,吕竹萱甚至还一脸兴奋的拉着她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了方才那几件卖品竞价时候的热烈景象。 “天呐,一把上品的天玄剑竟然卖出了一千多上品灵石的高价,我真是好奇他们怎么会这么富有的!”女修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艳羡之色,若仔细看去还能在她的眉梢眼角发现一点心酸,很显然是联想到了自己连一块中品灵石的保证金都要犹豫许久的悲惨处境。 马元珊笑着劝慰:“在修真界,实力就代表着财富,吕师妹你还年轻,眼下好好提升修为才是正理儿。以你的资质,以后怕是只会为了灵石多的花不完而发愁哩!” “马师姐说的有理,而且你也不知道那些散修的钱都是怎么得来的,整天刀尖舔血的日子可不算好过,落下一身隐疾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修为上的提升罢了。然吕师姐你可从不用为这些发愁。” 海瑶这话说的不假,那些散修没有宗门会在固定的时间给他们下发修真资源,所以只能冒险去承接一些委托赚点灵石,而攒下的灵石基本上都是用于购买丹药、灵器等东西的,忙活了一大圈为的还不是提升自身的实力? “而且这种动则花掉成千上万颗上品灵石的,基本上不会是散修,大多都是大宗门派过来的。那些大宗门底蕴深厚,又岂会将这点子小钱放在眼中?” “原来如此。”吕竹萱懵懂的点了点头,她心思纯净,当下一件卖品出现的时候,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今日各位可算是来对了,下一件卖品原本并不在今晚的拍卖清单上,但巧的是刚好有人将此物委托给了和善堂进行代卖,我们便琢磨着择日不如撞日,想来各位道友应该会感兴趣的。”台上那名清瘦的男人先是故意卖弄了一番玄虚,然后这才扭过头示意伙计将东西送上来。 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木匣,匣子并不大,看着细长的形状,里面装着的多半是灵植之类的东西。 “此匣中装着的正是一株近万年的地狱马面花,因着地狱马面花自身的特性,我们在台上就不大方便拿出来展示了,不过还请大家相信咱们和善堂,一定不会搞错的。”竞拍员说到这,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五百上品灵石起拍,现在诸位可以出价了!” 而回应他的,是一阵乱哄哄的议论声。 最后面坐着的吕竹萱不解的瞪圆了眼:“什么灵植竟然比刚刚的上品灵器还要值钱?地狱马面花,我怎么从未在咱们九霄宗的藏书阁中见过这种灵植?” 马元珊也默然的摇了摇头,人家宗主关门弟子都没听说过,她这样普通的内门弟子又怎么会知晓? 不知为何,三人此时竟十分有默契的同时看向了旁边的海瑶。 海瑶见状嘴角微微抽了抽,并没有打算说的太详细:“我这些年在外面游历,的确曾经听说过这种灵植,据说能够凝神静气,是修士在修真一途上不可多得的一大助力。” 吕竹萱愈发的不解了,再次将视线移回了台上,嘟嘟囔囔的说着:“凝神静气?那还不如吃静息丹哩!十几下品灵石就能买到一颗静息丹,不比这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又贵又稀有的灵植实惠的多?就算这灵植功效强劲,持续的时间也长,但那可是五百上品灵石啊!还仅仅只是起拍价!” 从她今晚的所见所闻来推断,没个大几千上品灵石,这玩意儿是买不下来的。 “或许还有别的大用处,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海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多少带着点意味深长。 地狱马面花的功效当然不仅仅只是凝神静气了,此种灵植的真正功效和它那可怖的名字恰好相反,是能帮助修士抵御心魔的侵袭的,还可以修复破碎的灵根。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地狱马面花可用来炼制千醒丸,传说中千醒丸能够帮助魔修固守神识海,使得神魂不受魔功侵袭。 众所周知,魔修提升修为的速度平均要比同阶的正道修士快上数倍,这种快速提升修为的弊端就是修士本人最终都会被蛊惑了心智,彻底变成一个嗜血残暴且毫无人类情感的怪物。 而魔修只要服用下这地狱马面花所制成的千醒丸,便有一定的几率能够脱离魔功的掌控,甚至翻身做主把歌唱,反过来控制魔功。 当然了,眼下知道千醒丸这种丹药的修士愈发的稀少了,可以说自从九州大陆的魔修们销声匿迹了之后,连带着同魔修相关的消息都成了所谓的秘辛,渐渐的就很少有人会提起了。 海瑶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还多亏了天南地北瞎跑、又见多识广的王胖子,这株地狱马面花就是二人几年前无意中遇到的。 那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似的非要冒险将这东西留了下来,不过时间证明了,她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就在这时,二楼之前她注意过的隔间里终于传来了点动静,接着便响起了一道质疑声:“怎么?你们和善堂的名声就那么值钱吗?不将东西打开,又怎么能确定里面就是地狱马面花?” 来了。 海瑶眉头一跳,脸上的神情更加莫测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有钱,修仙!(41) “就是啊,哪有不给卖家看商品的?简直荒唐!” “我们在进入和善堂之前可是缴纳了保证金的,怎么反过来就不是如此了?和善堂就不应该拿出一点诚意吗?” “是不是那个卖家与你们和善堂心虚啊,难不成那匣子里所谓的万年地狱马面花品相不好,所以才羞于见人?” “没错,万一买回来是一株枯萎了的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别说五百上品灵石了,五个上品灵石老子都嫌贵的慌!” 众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了起来,台上的精瘦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场面倒是没有太过惊慌,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只见他先是抬起双手稍微安抚了一番大家逐渐激昂起来的情绪,然后才开了口:“还请诸位道友理解,和善堂绝对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个意思。” “这匣子别看外表不起眼,但却是用千年的伴生木制成的,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着内里灵植的新鲜度和完整度。在场的道友们一定有人了解这地狱马面花的习性,从它离开了一直以来生长的土壤开始,就会迅速的衰败,也就是说倘若今日在台上开启了这木匣,这株灵植体内的灵力便会产生一定的损耗。待会儿不论谁买下,对买家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此言一出,果然有一大部分人住了嘴。无意识的利己乃是人类的天性,一旦得知此事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利益受损,便都开始有了顾忌。 在这一片沉默中,二楼最先开腔的那个隔间里的人再一次出了声:“不瞒掌柜的说,我近日正想要寻一株品相上佳的地狱马面花,只要您让我亲眼验了货,我是不在意那点子损耗的,一定用一个你我都满意的价钱买下来,如何?” 听到有人肯承担这未知的风险,一群看热闹不嫌弃事儿大的就又开始了,起哄声不绝于耳。 台上的男人慌张的摆了摆手:“这位道友客气,您尽管称呼我为老胡便好,我可当不起这一声掌柜的。” 解释完后,他的神色才恢复了往常的稳重,视线在一楼二楼之间来回扫视了几圈,语气缓和的松了口:“既然如此,那诸位道友可得睁大眼睛看好了……” 一边说着,精瘦男人一边从伙计手中接过了那匣子,随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动作轻柔而又缓慢的推开了上滑的盖子。 下一秒,一股诡异的甜腻香气就在整个拍卖大厅上空弥漫开来。 定睛看去,不大的木匣子里正静静的摆放着一株红到发黑了的花,花朵形似马面,杆子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花瓣更是薄如蝉翼,脆生生的像是随便的一阵风就能将它吹破似的。 咔哒。 不同于方才的慢吞吞,男人关上匣子的动作倒是利落而又迅速,而这声音也成功的唤回了大家伙的心神,每个人这才惊觉自己的神魂此时竟有一种舒服的酣畅淋漓之感! 难道是那地狱马面花造成的?仅仅只是闻了闻其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能有如此效果,不愧是近万年才长成的好东西! 如此一来,原本没什么想法的修士这会儿都被引起了一点兴致,是以在二楼那隔间里的人给出六百上品灵石的价格后,很快就有人跟着举了手,接下来便是此起彼伏的喊价声。 “三千上品灵石!” 在一名胖乎乎的修士喊出一千二这个数后,二楼隔间里的人似乎厌烦了这样一点一点的加价,直接把灵石的数量翻了倍还拐了个弯儿。 这是今夜的拍卖大厅里,出现的第二次极致的静默。 “三千上品灵石第一次!三千上品灵石第二……”竞拍员故意拉长了声音,手中的小锤子高高举起,像是随时都会落下。 “三千五百上品灵石。” 就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那株地狱马面花会以这个价格成交之时,一楼的角落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这道女声在这场以男性宾客为主的拍卖会上显得十分的突兀,瞬间许多道目光都聚集最后一排去了。 别说陌生人了,就连海瑶身边的这三位同门都被她的突然发声给吓了一跳。马元珊先是错愕的回了头,嘴唇微微动了两下,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刚到嘴边的话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但吕竹萱这会儿显然是被从她最终冒出来的三千五百颗上品灵石吓了个够呛,只见女修好似做贼一般的左右看了看,接着倾身凑了过来顺势压低了声音道:“赵师妹,你是疯了吗?!那可不是下品灵石!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而且你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何用吧?千万别冲动啊!我知道你有钱,但也先别在这时候有钱……”因为过于紧张,女修甚至开始了碎碎念。 马元珊这期间一直在观察着海瑶脸上的神情变化,然后若有所觉般的抬起头看了看二楼的隔间,及时拉住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吕竹萱,手下略微用了点力气,并在对方不解的目光里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吕竹萱余下的话在马元珊那有些严肃的表情中消失不见了,一双美眸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湿乎乎的,完全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三千五百上品灵石的价格显然也让楼上隔间里的几个人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在极为短暂的沉默后,之前的那人便再次扬声道:“四千!” “四千五。”海瑶好像真的铁了心的想要那株灵植。 “五千。” “五千五。”海瑶仍然气定神闲,对于毫无预兆出现在身边的那几道试探性的灵力,她也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一群看热闹的期待二楼隔间里的人再次加价的时候,隔间门口悬挂着的半帘却忽然动了动,下一秒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有些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停在栏杆前满面的不悦:“这位道友,我玄冥宗要这地狱马面花当真有急用,若是你没有那么急,就别跟着添乱了吧?事后玄冥宗必有重谢。” 听着声音,此人确是方才躲在隔间里一直喊话的那一个,他看起来很年轻,四方脸和狭长的眼,再配上白到近乎于病态的面皮,无端给人一种阴狠凌厉的感觉。 还有刚刚的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嚣张,上来就自报宗门,这不是打量着用权势逼迫别人低头又是什么? 此时许多买家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但却没人敢站出来争辩两句,说实话‘玄冥宗’这个名头虽然在修真界里是个遭千万人唾骂的存在,但正因如此,如非必要,没有谁愿意和他们宗门的人正面起冲突。 九州大陆上一直有传闻,说玄冥宗的功法和魔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玄冥宗门下的弟子平日里行事风格一直十分诡异,且各个都是性格阴晴不定又残暴,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真是不巧,我也急用。”然面对对方的压迫和众人的沉默,海瑶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的回了一句。 这会儿,就算是神经无比粗壮的吕竹萱都明显察觉到了异常,赵师妹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是在针对玄冥宗的人? 即便女修一时间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可也并不妨碍她站起了身,双手叉腰跟个斗鸡似的怼回去:“就是,我们也急用,感情你们玄冥宗的事儿叫事儿,我们九霄宗的事儿就不叫事儿了?” 嗬! 九霄宗?!在场的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两大宗门的正面较量,显然要比拍卖会有意思的多了。 马元珊也是没想到吕竹萱会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立刻就冲着对方疯狂的使起了眼色,可惜没能取得什么效果,最后她也只能无奈的扶额。 她们四人此番是偷跑着出来看热闹的,又岂能代表的了九霄宗?万一真给宗门招惹上了什么麻烦,也不知回头鸿兮长老能不能扒了她们的皮! 在心里念着无量天尊,马元珊只希望吕竹萱那宗主关门弟子的身份能有点用,别让四人死的太惨就好。 “九霄宗?”未曾想那玄冥宗的年轻男修竟轻蔑的笑了,语气里的嚣张没有收敛半分:“念在你们是女的,我才多废了两句话,可别人家给你脸你却不接着。” 听着耳边传来的威胁意味极浓的话语,海瑶也笑了:“什么时候九州大陆轮得到玄冥宗一手遮天了?这样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年轻的男修正欲发火,但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威压,一股属于高阶修士的威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笼罩了整个拍卖大厅,保守估计对方是个已经超越了元婴巅峰的存在。 化神期强者!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头一凛,几乎在同一时间,台上的精瘦男人也发了声:“这位玄冥宗的道友?现在已经有人叫价五千五颗上品灵石了,你们可还打算往上加?” 竞拍员皮笑肉不笑的,面上看起来挺客气,但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也表明了刚刚的高阶强者是站在他们和善堂一方的,想要在这闹事干扰拍卖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那男修还有些不服,可在那股未曾散去的威压下又不敢造次,憋了好半天也没能憋出一个屁来。 当大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那间隔间里突然响起了另一道男声:“八千颗上品灵石。” 这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咬字也十分的有特色,但说实话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偏偏就是如此简单明了的几个字,却成功的让马元珊和吕竹萱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二人先后仰起了头,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死死的盯着那隔间。 至于海瑶,面上瞧着并没有多吃惊,只是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42) “八千……” “只是一株地狱马面花罢了,这人是疯了吗?” “这么多的灵石,一个小宗门举全宗之力也未必能够拿的出来,玄冥总还是有实力的。” “能不有实力吗?谁又知道他们的钱财都是怎么得来的?” 惊讶、感慨、不屑的私语声断断续续的传进了海瑶的耳朵里,很明显所有人都觉得八千上品灵石这个数已经超过了地狱马面花自身的价值,压根不值得。 但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对这玩意儿不是刚需罢了,近些年在世面上流通的地狱马面花是少之又少,且大多都只是几百年的灵株,根本无法制成传说中的千醒丸。像是这种近万年的,一旦遇到了,此时隔间里的那个人必定不会轻易放手的。 想到这海瑶还轻轻扬了扬眉,当年在九霄宗的时候,那货拮据的模样如今依然历历在目,没想到去了玄冥宗,竟变得花了这样大的价钱都底气十足了。 果然从古至今、不论哪个世界都一样,能够发财的路子总是见不得光的。 不过八千上品灵石,应该也该接近对方的极限了,如若没有她忽然掺和一脚,估摸着这株灵石最多能卖到四千左右上品灵石,眼下那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怄得慌呢。 玄冥宗就算再富有,那也只是个宗门,平日里更是要维持着大几千上万人的开销,肯定容不得他一人这样挥霍无度。 海瑶短暂的沉默落在他人眼中就是这地狱马面花的最后归属已定,台上的竞拍员也重新扬起了手中的小木槌,开始重复起了八千上品灵石的这个叫价,随时准备尘埃落定。 甚至于刚刚从隔间里冲出来的那名年轻的男修,惨白的面皮上都扬起了自得的狞笑。 然而…… “一万上品灵石。”海瑶红唇轻启,声音不算大,却成功的穿过一片喧闹,精准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丫的……!”二楼倚着栏杆的年轻男修顿时眉毛一竖,张嘴就想大骂,看着肢体动作甚至恨不得立即跳下来一巴掌拍死她似的。 只可惜男修前脚才刚爆发坏脾气,后脚就再次被之前那道化神期的强者的神识给锁定了,直接原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咒骂尽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姿态十分的滑稽可笑。 就在诸多宾客正在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海瑶的功夫,隔间里的那道声音便又一次的响起了,只是这回不是叫价,更像是充满了无奈的请求。 “这位道友,我为师弟刚刚的无礼跟你赔个不是。”男声语调柔和,令人觉得如沐春风般的温暖:“虽不知道友要这株地狱马面花有何用,但想来也是极为重要的事,只是我们确是需要它来救命的,所以……” “若道友能大方相让,玄冥宗上下必定感激不尽,咱们还可以私下进行一些商议,我们这边能给出的补偿,也定会让道友觉得满意。” 这番话所表达的意思其实和之前的那位方脸男修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在用词上委婉了很多,可以说是从赤裸裸的威逼进化成了威逼加利诱。 “补偿?”海瑶觉得颇有意思的翘起了唇角,整个人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终于肯舍得抬起眼看向了楼上:“什么补偿?这位玄冥宗的道友许是有所不知,我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了,所谓有钱难买我高兴,我今儿就是看中这株地狱马面花了,别的什么都不想要。” “你是为了喜欢,我们是为了救命!”年轻男修像是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一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开始了疯狂的输出:“你这女人,当真是心地狠毒,为了自己高兴就可以置他人性命于脚下吗?” 闻言,海瑶却忽然笑出了声,旋即双手环胸的一挑眉:“所以我是认识你们要救的那个人吗?他和我又是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惹得自己不开心?” 说到这,她适时的顿了顿,接着似笑非笑的继续道:“要不然你让对方出来叫我一声母亲,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一株地狱马面花换我儿子的命,应该挺值的。” “噗……”一边的马元珊实在是没忍住,猝不及防的抿唇笑出了声,自家师妹这嘴忒损了点,一字一句光往人肺管子戳。 果然,年轻男修直接被气了个倒仰,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眼底也因为气愤而变得猩红。 而在他身后的隔间里,方才说话的那道身影也明显有些动了怒,那双垂放在腿上的、修长好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复又再次握紧,充分表明了这人此时的不平静。 深吸了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神秘人勉强压下了胸口处翻涌着的情绪,再次开了口:“道友说笑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卖玄冥宗一个脸面,我们确实是相当的有诚意的。” “诚意?连你我之间的交流都是全程隔着一道帘子,说实话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诚意。”海瑶语气凉凉,话音刚刚落下就转过头去冲着台上扬了扬下巴:“我出了一万上品灵石,直至现在都还没有人要加价,请问您手中的锤子是不是该敲敲了?” 那竞拍员不知是不是也想着尽量将利益最大化,一边点头哈腰的抬起了手,一边还不着痕迹的瞥了二楼隔间一眼。 “且慢!”隔间内忽然传出了一声暴喝,接着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帘子被挑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明明身上穿着的是同种款式的黑色道袍,偏偏这人就比刚刚的年轻男修看起来贵气了不止几倍,只可惜男人的脸上罩了一张黑乎乎的面具,仅仅露出了形状坚毅的下巴和薄薄的双唇。 海瑶这会儿也缓缓地掀开了眼皮,神情平静的同这位自方才开始就一直躲在暗处里的神秘人对视了一眼,二人眼底在这一瞬间所激起的惊涛骇浪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那边海瑶不动声色,她身旁的吕竹萱和马元珊却险些控制不住的惊叫出声,即便这名身着玄冥宗道袍的男修脸上还戴着遮挡面容的面具,但她们两个到底也是金丹巅峰的修士,又和对方曾经相处过那么多年,又怎会辨认不出来? “汪……”吕竹萱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回过了神,将嘴边打转的名字用力吞了回去。 “这位道友,我如今的诚意你可看见了?”十年后的汪向贤看起来似乎比当年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点成熟稳重,周身气质有些阴郁,却不影响他依旧是个美男子的事实。 就好像,十多年前在九霄宗抗灵石广场上,被废了灵根拔了仙骨、宛若一条死鱼的人不是他一般。 话又说回来,这人显然很早就察觉到抢夺地狱马面花的是九霄宗的老熟人了,竟还能做到这样心平气和,当真是能屈能伸的一把好手。 颇觉得有趣的眨了一下眼,海瑶摇头:“哪有人会顶着面具说诚意的?” 说罢她还露出了挑衅般的微笑,然后继续催促台上的竞拍员:“这玩意儿你们和善堂到底还卖不卖了?” 台上的精瘦男子瞄了一眼已经脸色铁青的面具男,见对方的确迟迟没有继续加价的意思,便只能敲响了手中的棒槌:“地狱马面花,一万上品灵石成交!” 果然和海瑶预想的差不多,汪向贤一行人此次能够支配的财富额度是有上限的,而且今晚玄冥宗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不是这株灵植。 至于对方刚刚是怎么说服其他人同意的……可别忘了这位一向是擅于操控人心的,再不济不还有那个摄魂大法呢吗? “恭喜这位道友,拍卖会结束后会有我们的伙计联系您,希望您今晚开心愉快。”竞拍员说了一通客套话后,那装有灵植的匣子就被送回了后面去,紧接着下一个卖品就被抬了上来。 在场所有宾客的注意力便很快被重新吸引了过去,当海瑶等人再次抬头的时候,汪向贤与那名年轻的男修士,也早已没了踪迹,应该是不知何时折返回了隔间里。 中途的时候,玄冥宗又出手花费了近七千上品灵石拍下了一个远古丹方,随后那几人就顺着楼梯下了来,再没出现过。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马元珊和吕竹萱也完全失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致,二人坐立难安的终于熬到了拍卖会结束,想要快些赶回去向宗门禀报今夜的发现,一起身却恰好撞上了和善堂的伙计,只能忐忑的跟在了海瑶和伙计的身后,穿过了拍卖台旁边的走廊,来到了一处精贵华美的房间里。 “还请几位贵客在这里吃些茶稍作等候,待会儿就会有人将那株地狱马面花送过来。”伙计躬身说完,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没过多久,门外便响起了听着有点沉重的脚步声,下一秒她们所在的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一具庞大的身躯顿时将门口处堵了个严严实实。 彼时吕竹萱的嘴里正叼着一块糕点,不停的、含糊的反复向海瑶确认着她是否真的能拿出那么多的上品灵石来。听到动静之后,女修下意识的就回了头,却险些在这一刻惊掉了下巴。 “王……王胖……王师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有钱,修仙!(43) 来人正是多年前自九霄宗离开了的王胖子,当初他走的决绝而又神秘,原本这人在宗门里就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从那以后更是完全没了音讯。 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眼下这样的情景。 吕竹萱因为震惊,嘴巴一直微微张开着,瞪着一双兔子眼,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王师兄?你怎的会在这里?” 王胖子笑着将自己那具比之多年前看起来更庞大的身躯挪蹭进了这间豪华的接待室中,然后才慢吞吞的开了口:“吕师妹客气了,还叫什么师兄呢?如今只管亲切的叫我一声胖子就好了。” 紧接着,他看向了一边一脸意味深长笑着的海瑶,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原来高价拍下地狱马面花的正是几位老熟人啊,你们尽管放心,稍后那株灵植就会送过来了,到时候我再给赵师妹打个折。” 这话一出口,海瑶眼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隐约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一些猫腻的马元珊干脆转过头去直接翻了个白眼。 只有吕竹萱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般,嘴巴顿时张的更大了:“天呐,王师兄该不会与这和善堂有什么关系吧?难不成这和善堂竟是你的产业?” 女修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瞬间就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旧相识,那么总归是有几分情面在的,待会儿若是拿不出那么多的灵石,应该也能好说好商量。 王胖子闻言,视线再次落在了海瑶的身上:“唔,勉强可以这么理解吧,但是这和善堂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过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自己拿主意的。” “你说对吧?赵师妹?” 海瑶嘴角抽了抽,敷衍的哼了两声,她这么多年的大手大脚,当然不是完全靠着赵家了。 修士的修为越高,所需要的资源就会越多,当年赵家光是供她一个筑基期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更别提后来还多了一只异兽萌萌,要是不想办法,早晚坐吃山空。 所以当初由王胖子脱离宗门出力、她出原始资金的提议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心巴,几乎没怎么迟疑,她便同意了。 如今和善堂的产业已然遍布了九州大陆,不仅王胖子实现了有多名高阶大佬给他做保镖的奢侈愿望,海瑶也早就妥妥的财富自由了。 她现在不仅婉拒了天灵大陆赵家送过来的资源,还能多方面反哺回去,算是连带着了却了原主的一桩心事。 稍微逗弄了海瑶一下,王胖子也不敢太过分,转身就吩咐伙计上了一些品质最佳的茶水与点心,自己则是留在了接待室里,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叙起了旧来。 就当房间内气氛正好之时,一个伙计忽然推开了门,只见对方神情慌张脸色铁青:“不好了掌柜的,那株地狱马面花在送过来的路上被人劫走了!” “什么?!” 没等王胖子和海瑶有所反应,吕竹萱直接错愕的叫出了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株灵植对我师妹很重要,你可看清劫走马面花贼人的面容了?” 伙计摇了摇头:“天色太暗,那几名修士似乎又用了什么遮挡容貌的秘法,所以并没能瞧见他们的长相。” 王胖子转过身和海瑶对视了一眼,二人面上皆不见什么惊慌或是气愤。 “这样啊……发生这种意外真是令人痛心,只可惜了赵师妹想要的那株地狱马面花了。”王胖子砸吧砸吧嘴,语气却是稀松平常。 海瑶也跟着没什么表情的附和道:“是啊,真是可惜了。” 吕竹萱这会子满心满眼都在惦记着那株被劫走的灵植,自是没能发现他们两个人如此明显的不对劲,还猛地一拍手:“赵师妹,我觉得定是玄冥宗的那几个人没跑了!无怪乎大家对于这个宗门的评价都不高,这也忒不要脸了,没有钱争不过你就想出这种下作的手段,当真让人瞧不起。” 出乎意料的,女修倒是带着几分谨慎的没有将汪向贤这件事说出口,不愧是九霄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关键时刻和宗门之间荣辱与共的思想是绝对不能丢弃的。 即便王胖子之前是九霄宗的内门弟子,但那仅仅是之前。 汪向贤当初是因为触犯了宗门规矩而被囚禁于后山禁地的,结果今日竟不知为何会成了玄冥宗的人。一旦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九霄宗的那张脸可就彻底的被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了。 堂堂九州大陆第一宗门,内里不仅出了一个魔修弟子,人家竟还悄无声息的从禁地之中逃出去了……这件事落在他人的眼中,难免会产生九霄宗不过如此的想法。 紧接着吕竹萱眼珠子转了转,凑上前去低声问道:“王师兄,严格说起来这东西可是在你们和善堂手中丢的,咱们相识一场,顾着多年的同门情谊,您也不可能让赵师妹吃亏的吧?” “那是自然。”王胖子冲着伙计招了招手:“去准备点我上个月从拓海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 随即他冲着身前的几个人微微一笑:“一点子小心意,各位师姐师妹拿回去权当个消遣,至于赵师妹那边,和善堂必定会尽快寻得另一株地狱马面花,然后由我亲手奉上,到时候再给你打个五折如何?” 和善堂的主事者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反倒把吕竹萱给整不会了,觉得占了老大便宜的她一时间神情讪讪,退到了后面没再多说一句话。 马元珊见状掀开了眼皮,无奈的看了王胖子和海瑶两眼,心中对二人的恶趣味颇觉得头疼。 整个和善堂都是他们的,再怎么折腾那些东西和钱财都无异于从左兜进了右兜,又能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在拍卖场里可是有一化神期高手在的,能够请的动这等强大修士的和善堂,怎么会轻易的就让人抢走了珍贵灵植的? 除非是和善堂本就想要人抢走。 想到这里,马元珊不由得眸光闪烁,兀自压下了心头涌起的惊涛骇浪,顺便在心底替汪向贤默了个哀。 今夜这株地狱马面花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汪向贤设下的局。 不远处悠哉悠哉的品着茶的海瑶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家师姐疑惑的目光,冲着女修不着痕迹的扬了扬眉,然后借着举到了嘴边的茶杯,掩盖住了微微翘起唇角。 虽然那株地狱马面花是汪向贤这种魔修无法拒绝的存在,但想要将其送到对方的手上,无疑也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 拍卖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马面花的出现既不惹人注目也和不会让人怀疑,而海瑶之所以贸然掺和那一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扰乱对方的心神,从而降低他判断问题的基本能力。 果然,二人之间陈年的新仇旧恨成功的让汪向贤对这株灵植由最开始的渴望变成了非要不可,在竞价上输给了海瑶的屈辱和不甘更是刺激了男人那根本就脆弱的神经,这才冒险选择了从和善堂的手下夺走了地狱马面花。 当下的情况,显然是在海瑶原本的预想范围内的,要是方才直接让玄冥宗出面拍走了马面花,后续要是出现什么大问题,和善堂难免会遭遇一些麻烦。 但偏偏这株价值一万颗上品灵石的珍贵灵植是被劫走的,如此和善堂不追究到底是谁干的缺德事就不错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在吃了暗亏之后跳出来到处宣传自己就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偷盗者? 就算汪向贤丢得起这个脸,玄冥宗也丢不起。 想着,海瑶仰起头将杯中翠绿的茶汤一饮而尽,接着舒坦了的长舒了一口气。 一条早就变了质的臭咸鱼还妄图想要翻身?没关系,他怎么翻过来的,就帮他再怎么翻回去。 是夜,虞城的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海瑶和其他三人一起手中提溜着王胖子硬送的大包小裹回到了客栈里。 吕竹萱甚至没来得及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就一头扎进了鸿兮长老的屋子里,不过和海瑶事先猜测的差不多,鸿兮长老对于汪向贤能够没惊动任何人就逃离了九霄宗禁地这件事,表示了强烈的怀疑。 毕竟当年人是他亲手废掉的,这样的说法无异于是在质疑他的权威连带着还在他的老脸皮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幸亏吕竹萱背靠着宗主这棵大树,鸿兮长老不好动她半分,又必须捏着鼻子给正德尊者一些脸面,最后老头不仅沉着脸听完了女修的叽叽喳喳,还勉强答应了修书一封传回宗门去确定一下汪向贤在后山禁地里的真实情况。 这件事表面上好像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除却海瑶他们几个和鸿兮长老,剩下的九霄宗众人对此均是一副浑然不知的状态。 又过了两日,鸿兮长老终于接到了浩海宗的来信,说是宗门的那处空间入口即将开启。消息一经散出,不算小的虞城眨眼就空了大半,随着众多修士的离去,往日里繁华的大街小巷竟莫名透出了几分荒凉之意。 同一时间,一望无际的宽阔海面上,一群御剑飞行的修士将那一小方堵得严严实实,颇有一种遮天蔽日压迫感。 就在所有人那热烈的注视下,不远处的空间开始缓慢的出现了一丝飘忽的扭曲感,随着那破碎感越来越强烈,整个九州大陆期盼已久的浩海宗也终于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 很快,就有几道人影从那扭曲的空间里窜了出来,随后便抱着拳和在场各大宗门的长老寒暄了起来。看着他们互相之间那副热络的模样,这几位应该是浩海宗的长老无疑。 “鸿兮长老,您先请。”浩海宗其中一名长老客客气气的伸出了手,示意九霄宗一行人可以先行一步。 其他宗门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眼下这几个宗门不论是从实力还是从开宗立派的时间上来说,都是要稍逊一筹的,修真界一向欺软怕硬,自然无人敢出言置喙。 是以九霄宗一众弟子们就都带着隐蔽的骄傲,挺着胸膛相继钻进了那道空间裂缝中去了。 而在一旁排队等候的海瑶却恰好在此时瞟见了站在人群最外侧的、姗姗来迟的一群显眼的黑袍修士,视线在那些人之间来回转了转…… 噗嗤。 下一秒,她没能忍住的忽然笑了出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有钱,修仙!(44) 马元珊被她的轻笑搞得有些发懵,随后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一眼,女修脸上的表情瞬间也变得精彩万分了起来,那是一种想笑偏偏又要强忍着的纠结。 站在二人前面等待着的吕竹萱这会儿也被她们异常的反应吸引了,扭头正欲开口询问,却意外的瞧见了玄冥宗众人的身影。 前几日夜里还不觉得什么,青天白日之下,玄冥宗这身黑乎乎的道袍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格外瞩目的存在。 就在那一群修士当中,有一人特别的显眼,倒不是因为什么帅气的样貌或者出众的气质,而是因为对方此时那十分诡异的姿态以及面具也掩盖不住的一脸青紫交加。 汪向贤就这么佝偻着身躯,似乎试图把自己的身影隐匿在玄冥宗的一众弟子之间。他看起来有些难受,动作之间会透着些许滞涩之感,每动一下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之上,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脸部的肌肉都在因为疼痛而微微的颤抖。 “嘶……前两天在和善堂的拍卖会上看到他的时候,这人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今儿这是怎么了?”吕竹萱倍感奇怪的挠了挠头,好半晌也没能想通其中的关窍,最后只解气的扬了扬下巴:“活该,总是做那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儿,怕是连祖师爷都看不过去了,遭报应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等到宗门查清了这人胆敢叛出师门入了玄冥宗,到时候……哼哼。” 海瑶觉得吕竹萱实在是被正德尊者保护的太过天真烂漫了些,这几年除却修为上大有提升,其他方面当真是没有一点的长进。 就算九霄宗确定了眼前这位玄冥宗弟子就是汪向贤又能如何?大吵大嚷的索要个说法?亦或是按照本宗的规矩彻底灭了男人的神魂,使他消散在这天地间? 不说人家玄冥宗会不会承认,你九霄宗未必就能丢得起这个人!是以此事最后多半是会含糊着过去,九霄宗这边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就算了。 收拢了思绪,海瑶甫一回神就察觉到了那道若有似无的在自己身上盘旋着的阴毒目光,对此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开,跟在了马元珊的身后,一个恍惚身影便消失在了那道空间裂缝当中。 空间裂缝的另一边,九霄宗众人只感觉自己像是一不小心踏进了一处世外桃源。 入目之处皆是一派生机盎然,远处的高山蒙着一层苍绿,扑面而来的是比之外界还要浓郁上几分的灵气。实际上别的宗门内部景色未必就会逊色于这里,只是大家刚刚才从那单调的深蓝之海上方进了来,在即时视觉上难免会受到一些冲击。 “看来九州大陆一直以来的传闻都不虚,这浩海宗的的确确是建在了一处秘境之中的。”马元珊微微歪了头,小声嘀咕道,没说上两句呢就又好奇的问:“方才汪向贤的模样,可与你和王胖子‘丢’的那株地狱马面花有关?你们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从那晚拍卖会上几名玄冥宗修士之间的互动交流就可看出,汪向贤当下在那个宗门当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可当年他被鸿兮长老拔了灵根仙骨,废了元婴又是那么多人的亲眼所见…… 难道说魔功就这么牛逼吗?能让一个接近于废人的修士在如此的短的时间里就再次重新结成了元婴,这样霸道的效果,难怪许多人明知道魔修为大陆所不容,却依旧对其趋之若鹜了。 既然汪向贤已经恢复了原本巅峰期的实力,亦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想要伤到他可不是光靠嘴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这样一来马元珊就愈发不解了两分。 “诶?师姐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丢了一株近万年的灵植,我和王胖子亏的裤衩子都要没了,又怎么会动了什么手脚呢?”海瑶嘴上是否定的,但是眼底闪烁着的愉悦的光彩显然让这番话失去了原本该有的说服力。 在马元珊那明显不信的目光的注视下,她干脆两手一摊:“地狱马面花所生长的环境同时也适宜很多灵植茁壮成长,这样一来灵株上面带点什么别的灵植的飞粉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汪向贤在炼制千醒丸之前没好好检查这也能怪我?自己炼丹的时候出现点意外亦或是嗑药磕出点毛病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马元珊眨了眨眼,面上有着几分了然。 想来那日从和善堂手中劫走了地狱马面花后,汪向贤回去一定是马不停蹄的开始炼制起了千醒丸。 这千醒丸炼制过程十分简单,不需要配以什么珍贵的材料,更无需请专业的丹修出手。普通的修士本就对丹药一途不甚钻研,就算他谨慎的利用灵力查验过灵植的内部,但对于表面那星星点点的东西,很容易就会忽略个彻底。 而炼制丹药可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一不小心就会炸炉,即使没有炸炉,那沾染了别的灵植的东西,也就不是千醒丸了,服用下去会产生什么副作用,全看人品。 很显然,汪向贤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 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后,马元珊就没再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总之自家的乖乖师妹不吃亏就成了。 说实在的,汪向贤此人心智坚定又足够狠辣,具备了成大事者的全部品质,只可惜到底差了点运气,偏偏招惹到了海瑶这个煞星。 在一片沉默的感叹中,九霄宗众人御剑穿过了朵朵云层,终于在浩海宗引路弟子的带领下,落在了一处风景异常秀丽的山脚下。 这里应该是提供给此番前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各宗门弟子们的临时休憩区,浩海宗选择了依照山峰走势建造房屋,远远望去那一个又一个的屋顶连成了片,颇有种山峦层叠的气势在。 将九霄宗一行人安置妥当后,那名浩海宗的弟子就先行告退了,海瑶等人也只能留在这里,静下心来继续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眼下休憩区的那些房屋还空了一小半,代表着还有一部分宗门尚未抵达,距离宗门大比正式举办只剩下三天了,要是不能在那之前顺利赶到的话,便会被视为自动放弃。 无所事事的日子其实算不上难熬,海瑶在马元珊和吕竹萱的热情邀约下,几乎把浩海宗允许外人进出的地方走了个遍。 终于,在宗门大比的前一天夜里,休憩区迎来了最后一批客人,原本那些空置着的房屋也亮起了跳动的烛光。 第二日一大早,各大宗门的人就集结在了浩海宗最高峰的峰顶。此峰高耸入云,形似毛笔,所以唤做狼毫峰。峰顶是极为宽敞且平坦的,最中央的位置上设有十六个擂台,将会用于稍后宗门弟子之间的切磋比拼。 据说在建造这十六个擂台的时候,浩海宗是费尽了心思。不仅选择了抗灵性极强的材料,还用上了十分珍贵的归元阵法。只要启动大阵,不仅能够很好的防止擂台上的灵力外溢,还能随时调整擂台的数量,这十六个小擂台最终甚至还能无缝衔接的合并成一个大擂台,既方便又不浪费。 在猎猎作响的风声中,身为主办方的浩海宗宗主先是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紧接着就祭出了本届宗门大比的最终奖励。 金丹期的优胜者可以得到一柄名唤‘相思’的长剑,此剑为上品灵器,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诱惑颇大。 至于元婴期优胜者的奖品则是一本外表丝毫不起眼的古籍,浩海宗宗主并未说明古籍的内容,只是神秘一笑并再三保证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听说是高阶的内功心法……” “好像不是,应该是较为珍贵的某种秘法……” “你们把浩海宗想的也太大方了吧?没准就是一本修真界大佬留下来的有标注的普通书籍罢了。” 众人在下方开始了争论不休,但即便只是某位尊者读过的书,对于他们的吸引力也是很大的,只要能从某位大佬的真迹中窥得一些玄妙之处,也会收获良多。 不管大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浩海宗宗主在将各个宗门的长老都请上了前方的高台后,便宣布了这一届的宗门大比正式开赛。 先进行的是金丹期修士之间的比拼争夺,经过迅速的抽签环节,很快就有三十二道身影从各大宗门的队伍中飞身而出,分别立在了那十六个擂台之上。 好巧不巧的,海瑶和马元珊都在其中。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从海螺号中发出的声响,归元大阵瞬间拔地而起,不影响视线的薄雾罩子将擂台与观看席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这边马元珊自站上擂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全神戒备,对手也是颇为谨慎的用威压进行着初步的试探,没有贸然攻击。 其他擂台上的修士大多也都和他们二人状态差不多,就当众人都还没打算有所动作的时候,忽然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下一秒一道人影就从某个擂台上飞了出来,重重的跌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随即那名修士就两眼一翻没了声响,瞧着竟是晕了过去。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事发的擂台之上。那里的海瑶正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衣袖,而在她的脚下还有一只小兽吧唧吧唧的舔着爪子。 “……”马元珊见状无语到眼角直抽抽。 今天这牛逼,自家师妹是不是有点装大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有钱,修仙!(45) 狼毫峰顶顿时陷入了谜一般的寂静当中,只隐约能够听到远处清风划过山涧的呼呼声。 “九霄宗赵海瑶,胜!”一旁负责监督比赛结果的某宗门长老扬声宣布了结果。 众人这才回过了神,彼时海瑶已经礼貌的一点头离开了脚下的擂台,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影。 马元珊失笑的摇了摇头,接着提醒了自己的对手一声便举起佩剑直直的冲了过去。 不知擂台上的大家是不是受到了刺激,仅仅只是第一轮就打的异常的激烈,卯足了劲的后果是每一组都结束的十分迅速,只几十个呼吸的功夫竟全分出了胜负。 等到马元珊回到场边属于九霄宗的地盘的时候,一堆人正将海瑶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七嘴八舌的问着什么。 “赵师妹,你这异兽当真是无缪长老口中的噬天兽吗?那日之后我特意去藏书阁里查了查,这小东西的确与远古时候才有的噬天兽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赵师妹,若是你尚未与这只异兽缔结伴生咒,它为何会这样听话?” “赵师妹,你到底有什么驭兽的秘法在身上?不如也教教我,好让我日后也能搞一只异兽放在身边玩玩儿。” “赵师妹……” 吵吵嚷嚷的各种问题混杂在一起,马元珊听着都觉得头昏脑胀,站在最中央的海瑶却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简单的回答了几个问题。 比如萌萌并不是什么噬天兽,只是一头有些变异了的某种豹猫类的异兽。 她和萌萌之间也早就有了伴生咒的羁绊,至于为什么她一个区区金丹期能够和这样强大的异兽顺利缔结契约,海瑶全归结于了运气。 九霄宗的弟子们便又开始感慨于她的好运,眼瞧着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特别的,过了一会儿也都各自散去了。 “说吧,你又在心里盘算什么呢?这样高调行事可从来不是你的风格。”马元珊伸出了手,趁机把人拉回了自己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对方要真是喜欢张扬,早几年就可以名扬大陆了,光是和善堂主事者之一的头衔,就足以和各大宗门的上位者们平起平坐。 当然了,倒不是说和善堂如今的实力可以与各大宗门势力相媲美了,只是如今九州大陆上的形势远比眼睛所见的更复杂,多方牵制之下,大家大多表面友善,不会轻易的树敌。 海瑶无辜的眨了眨眼:“师姐您说什么呢?” 马元珊翻了翻眼皮:“你别这么看我,这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每每瞧到都觉得心里发慌。” 所谓师妹一笑、生死难料,一旦少女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出几日必定有人会倒大霉。 上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还不就是几天前虞城那晚的拍卖会上,然后扭头已经投奔了玄冥宗的汪向贤就吃了一个好大的闷亏,看那模样像是险些没了半条命。 想到这,马元珊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一抬眼看到的是自家师妹侧过头去,神情柔软的抚摸着此时趴在她肩膀上的小兽的和谐画面。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说话间,海瑶用指尖勾了勾萌萌的小下巴,满意的听着耳边响起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总感觉这里面的事儿不简单,你千万当心着些。”马元珊不忘叮嘱,单单是一个汪向贤的话,以海瑶现在的实力的确不用过于担忧,但事实真的会如此简单吗?她觉得未必。 一个九霄宗废徒如今竟安然无恙、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玄冥宗,这里面的猫腻她甚至都不敢细想下去。 很快,周围的喧闹声让马元珊自繁杂的思绪中剥离,原来是金丹组第二轮抽签结束,各大宗门的弟子已经开始陆续登上擂台了。 身旁的海瑶许是察觉到了女修的不对劲,凑上前来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对方的后背。 马元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收拢了有些飘远了的心思,和自家师妹一起专心致志的看起了接下来的比赛。 应该是第一轮起的基调有些高了,剩下的修士们为了不泯然于众人都不得不被迫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所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各大宗门全部金丹期的修士就完成了首次一对一的淘汰赛。 而能够继续参赛的人数也从最开始的近千人,变成了眼下的四五百人。 又是熟悉的抽签流程,之后站在了大差不差的擂台上,海瑶冲着另一边的对手笑的善意满满。 偏对面的男修自上台开始就一脸谨慎的盯着趴在她肩膀上的小兽,很显然早些时候萌萌一招制敌的表现给很多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当下人家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萌萌的身上,连分给她一个敷衍的眼神都欠奉。 “九霄宗赵海瑶。”海瑶复又拱了拱手,却依旧没能得到那男修的一点回应。 刚好这时,肩膀上的萌萌因为姿势不大舒服抬了抬爪子,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看正对面还哪里有对手的身影,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跑到了擂台的边缘地带,面上还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海瑶干脆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萌萌的脑门儿,既是如此,那她好像也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肩膀上的小兽眯着眼惬意的蹭了蹭她的脖颈,接着便轻巧的从高处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擂台上。 于是很快,那名男修的瞳孔开始迅速缩小,惊恐的眼底映射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正向着他扑来的四角兽身影。随后伴随着一道隐忍的闷哼,历史再次重演,男修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打出了擂台范围之外,狼狈的骨碌了两圈,沾染了一身的尘埃。 相比于之前的那位难兄难弟,这人的情况要好上不少,最起码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因为过度的羞愤而晕死过去。 只是那副捂着胸口肋骨处剧烈喘息咳嗽的模样,让别人清晰的知道了他受的伤可不轻。 海瑶照常静静的立在擂台之上,顶着诸多诧异的目光,平静的听着耳边又一次响起的‘九霄宗赵海瑶,胜!’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他们会在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反复的听到。 或是一招,或是再多几招,反正萌萌总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就这样,海瑶带着自己的异兽一路高歌的杀进了宗门大比金丹期赛段的前二十。当最后一组选手分出胜负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站在狼毫峰顶,被一望无际的穹顶笼罩着,颇有一种伸手即可摘星辰的错觉。 在浩海宗宗主起身宣布今日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明日再继续后,各个宗门便依次散去了。 今晚恰好赶上了浩海宗宗门入口处那道空间裂缝再现,经过了这么多年,浩海宗也已经掌握了一种可以延长空间裂缝存在的方法。 许是为了让众多修士在激烈的宗门大比之余能够好好放松一下,浩海宗难得的允许大家可以前去离得最近的虞城内稍作放松,不过在三个时辰内必须归来,一旦空间裂缝关闭,等到下一次开启的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以金丹期修士的御剑速度,一来一回也用不上小半个时辰,算起来时间充裕的很。 等到海瑶和马元珊返回到休憩区的时候,各大宗门的弟子早已走了大半。毫无意外的,这一次吕竹萱照样蹦蹦哒哒的找上门来,邀请二人一同回去虞城逛逛。 这一天一连好几场的比拼下来,整个人的确有些疲惫,马元珊心里还真挺想找个酒馆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的,难免露出了意动的神情。 海瑶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既然师姐想,她便也点头同意了。 三人出了浩海宗就直奔虞城所在的方向去了,穿过了折射这月光的、黑乎乎的海面,很快就看到了岸上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一届宗门大比金丹期的前二十,咱们九霄宗可是占了六人,再没有哪个宗门有这样的荣耀了,回头师尊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吕竹萱脚下踏着飞剑,美滋滋的说道。 近些年九州大陆第一宗的称号总算没白叫,这才只是第一天,九霄宗的弟子们就使得整个大陆都为之眼前一亮。 而她们三人自然在那六名修士之间,不同的是吕竹萱和马元珊那是实打实的、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至于海瑶当下在旁人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不提也罢。 “吕师妹切莫大意,最终若是你能顺利夺得此次宗门大比金丹期第一人的称呼,才算不辜负了宗主的期待。”马元珊年纪最大,性子也最沉稳,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在她们说说笑笑间,就顺利抵达了虞城,随即摸索着找到了城中一家相对还算清净的小酒馆。 不同于别家那么人挤人的喧闹,这里酒水和食物价格偏贵,所以酒馆内显得有些空旷,几乎没有什么噪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海瑶大手一挥定了一间需要最低消费的包间,三人又点了几杯灵植酿酒和一些小食,准备好好的消遣一番。 可她们这边才刚刚一口酒下肚,酒馆内忽然就涌进了另一批修士,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坐了下后,随口开始胡诌了起来。 “这一届的宗门大比,各家的实力明显比上一届更强了,又出现了不少惊艳绝伦的天才,像是咱们这种庸人,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的确,九霄宗的那个全阴之体竹仙子,今日亲眼见到,才知道是名不虚传。” “说到九霄宗,现在受到讨论最多的莫过于那异兽仙子了……” 噗…… 噗! 包间内,马元珊和吕竹萱刚入口的酒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相继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接着二人均抬起眼皮看向了桌子对面的少女。 好家伙。 海瑶无力扶额,红唇间逸出了一声叹息。 这名号还他妈的不如十年前在堕落之地时候的‘散财仙子’呢! 第一百六十章 我,有钱,修仙!(46) “异兽仙子……”马元珊有些忍俊不禁,眉眼含笑的伸出手逗弄了一番依旧隐藏在海瑶那头乌黑长发下的小兽:“我们萌萌可不是一般的异兽,是不是呀,萌萌?” 小兽发出了舒坦的呼噜呼噜声,甚至都没抬眼皮,神情慵懒而又餍足,完全不见白日里将各路修士揍的落花流水的霸气。 “它叫萌萌吗?”马元珊的随意让一边的吕竹萱眼睛一亮,也跟着试探性的抬起了手。然而还没等她的指尖触碰到对方的毛发,那小兽就忽地睁开了一双圆眼,内里的瞳孔迅速呈竖条状,看起来诡异而又冰冷。 动作一顿,女修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不过心头的好奇却愈发的浓郁了几分。 好奇这只异兽究竟是不是无缪长老口中的‘噬天兽’,可无缪长老也仅仅只是那日随口提起过,之后就再没了什么动静。再加上白日里的宗门大比上,那么多人对这只异兽的品类都没什么异议,想来它是早就消失了的远古异兽的几率并不大。 回过神,吕竹萱的视线又在对面少女的脸上转了几圈,接着就有些担忧的开了口:“赵师妹,你这异兽实力着实深不可测,若是明日运气不好,咱们两个对上了,我不会也被它一巴掌拍下台去吧?就算再多几巴掌,那也不行呀!” 现在整个九州大陆都知道她乃是全阴之体,如今说她是承载了整个九霄宗的期望也不为过,到时候万一没能取得九州金丹第一人这个称呼,她才是真的对不起师尊,对不起九霄宗。 不过输给自家师妹,好像也不算丢人。 吕竹萱便急忙向着那只小兽拱了拱手:“到时候萌萌可千万手下留情,别让我输得太难看。” 海瑶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还不是因为今日我抽到的对手修为都一般?最强的一个不过金丹中期,萌萌目前只是幼崽,实力大概在金丹期巅峰左右。” 嗯……巅峰中的巅峰吧,她默默地吞下了尚未说完的话,毕竟当初在宗门内,面对同样是金丹期巅峰的吴姓男修,萌萌照样没有废多大力气。虽然占了一个攻其不备的便宜,但也得确确实实有实力才行。 “吕师姐不必妄自菲薄,宗门内再没有比你更厉害的金丹期了,此番你必定能让九霄宗的名头响彻整个九州大陆。” “唔……希望吧。”吕竹萱看起来没有什么信心,捧着酒杯有些走了神。 在二人闲聊期间一直没有出声的马元珊这会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打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最终落在了自家师妹的身上。 以她对少女的了解,虽然对方资质普通,可架不住有钱啊,这人修为提升的速度比之那些天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要是海瑶真的对上了吕竹萱,她认为输赢的几率大概在五五分。 但为何师妹会信誓旦旦的表示吕竹萱会是这届宗门大比的金丹第一人?难道说她打算手下留情的放水?还是说另有谋划? 想着,马元珊用力的摇了两下头,不安的动了动屁股,总觉得最近几天会有大事发生似的。 又是一杯酒下肚,随着外面声音的逐渐嘈杂,吕竹萱也迅速将刚刚的忧虑抛在了脑后。只见她酡红着一张俏脸,没有动用体内的灵力,而是任由酒意侵蚀着大脑、神态有点迷蒙的嘟囔着:“早些时候看着那个宗门叛徒像是受了伤,当真是祖师爷有眼!现在只盼着师尊快些收到鸿兮长老传回去的消息,想办法将这恶徒就地正法!” 挑了挑眉,海瑶没有出言附和。 这件事想要靠宗门出面解决,在她看来,希望是有些渺茫的。 不过没关系,她既能将其踩在脚下一次两次,那再多几次又有什么难的? 眸光闪烁,海瑶精致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清浅的笑意,略微起身将另外两人面前的杯子再次斟满,三人就这么好好的放松了一遭,最终堪堪在浩海宗规定的时间范围内返了回去。 隔天一大早,狼毫峰顶那人头攒动的景象甚至比昨日还要更热闹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届宗门大比的金丹第一人即将揭晓,每个人的神情中都夹杂着一丝隐秘的兴奋。场地正中央的许多个小擂台眼下也已经合并成了两个稍大一些的擂台,山风烈烈吹过,就连外围的防护法阵上偶尔闪过的光晕都替空气染上了几分额外的焦灼。 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前方高台上的空间似乎发生了一阵扭曲,紧接着浩海宗宗主伴着几十位各大宗门长老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随即浩海宗宗主话不多说的一甩手,半空中就出现了二十枚由金光包裹着的竹签,那些竹签均上下左右的乱转个不停,表面格外刺目的金光更是使人难以辨别上面写着的内容。 经过昨日那样激烈对决所产生的金丹期二十强见状,便纷纷会意的飞身而起,期间浪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最终各自紧紧地抓住了一根竹签相继落了地。 至于竹签上包裹的那层躁动的灵力,显然是高台上那些大佬们针对这二十名优秀弟子所做出的试探和考验。 九霄宗这一波运气还算不错,六个人竟真的没有遭遇上。 暂时从同门相残的紧张感中剥离,众弟子皆神情兴奋的望向了擂台的方向,因为第一轮的两组四人当中,马元珊赫然在列。 能够突出重围进到前二十的修士在实力上都是毋庸置疑的,互相之间的差距不过毫厘,若是想要分出输赢,可以说是困难万分。所以随着高台上的一声令下,擂台上的四个人十分有默契的都先选择了谨慎的试探,看样子在短时间内,局面是不会有任何的进展的。 “赵师妹,依你看,这局马师姐会不会赢?”吕竹萱不知何时凑到了少女的旁边,忽然开口问道。 “唔……”海瑶微微眯起眼,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马元珊的对手后,这才缓缓地回应:“那人应该是土系的灵根,擅长防守、气息绵长,只要稳扎稳打,碰到一般的对手能生生把人拖死,只可惜耐力也是马师姐的强项。” 言外之意,马元珊根本没在怕的。 吕竹萱闻言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神情轻松愉悦了不少,下一秒就冲到了最前面那一排和其他同门一起声嘶力竭的加油呐喊去了。 海瑶见状失笑摇头,闲来无事抬起了眼皮,向四周望了望。 放眼看过去,入目的全都是黑黢黢的脑袋,直到在熙攘的人群中,与一双黑眸对视了个正着。 男人似乎早就在等着她了,眼底盛着的是波澜不惊的沉静与深不可测的晦暗,末了还慢吞吞的勾起了唇角,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上满满的都是挑衅。 嗯?读懂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后,海瑶颇觉得有趣的挑了挑眉。 汪向贤明明前两日还顶着那一张青紫交错的脸,整个人一副随时会两眼一翻嘎过去的虚弱模样,怎的一转眼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甚至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重创的痕迹。 两个人就这么互不退让的盯视了许久,最终还是玄冥宗那名年轻的白面男弟子走到了男人身边对其耳语了几句,然后就见对方微微颔首,迈开腿就朝着海瑶所在的方向大步而来。 许是为了彰显对她的瞧不起,汪向贤和玄冥宗的那名白面弟子目不斜视的从海瑶身前掠过。 咦? 微微闭了眼,海瑶蹙起眉头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着的、略有些熟悉的古朴气息,复又狐疑的瞄了那道逐渐远去的挺拔背影一眼。 随即她一双美眸深处透出了丝丝点点的愉悦: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有钱,修仙!(47) 两个擂台上的四名修士激战正酣,随着吕竹萱一声不大明显的惊呼,海瑶那逐渐飘远的思绪也被瞬间拉了回来。 此时的马元珊脸上、身上多了不少道不大深刻的暗红色伤痕,看起来比之刚刚要狼狈许多,只是那双眼却亮的惊人,眸子深处似有火焰在跳动闪烁。 女修这一次的对手应该是宗门大比开始以来,遇到过的实力最为强劲的,二人修为很是接近,来往之间十分激烈,速度快到众人几乎只能勉强看到一些他们移动时候所留下的残影。 而吕竹萱之前的那声突兀的惊呼则是因为对面修士的忽然发难,整个人犹如一个在空中飞快划过的、燃烧着的流星,重重的砸向了正在用飞剑勉励支撑着马元珊。 人体制成的火球热度极高,即便间隔颇远也能够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更别提擂台另一边直面他的女修了,甚至连空中飘扬的发丝都开始微微卷曲了起来,鼻间甚至可以隐约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马师姐小心!”吕竹萱不安的提醒。 那全身燃烧着的修士更近了,马元珊原本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炙烤都呈现出了黑红之色,表皮还出现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水泡,让人光看着就觉得刺痛难忍。 马元珊这会儿的眼神愈发坚定了几分,她缓缓地直起了上半身,将佩剑横在了胸前。 待到那火人越来越近,她终于也承受不住那份冲天的热量之时,忽然大喝一声,利落的向后躺去! 噗…… 因为火舌很快就将女修的身型席卷殆尽,所以围观者的眼中就只剩下了一片将周围空间都烧变形了火海,他们只模糊的听见一个不大的声响,擂台上除却火苗燃烧着的呼呼声,就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台下则是一片诡异的沉寂,待到火势逐渐散去,擂台之上的情景呈现在大家伙眼前的时候,众人这才相继发出了轻重不一的惊呼。 只见马元珊双腿折叠以一个超高难度的姿势,俏脸向上的仰躺在了那里,右手握着的佩剑高高举起,手臂因为用力还在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滴答,滴答,滴答。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火舌肆虐过的焦糊味猛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鼻腔里,再加上液体坠地的声音,所有围观者后知后觉,原来马元珊的剑尖上正挑着一个人! “嗬!”马元珊接着怒喝了一声,用力将剑上的人甩到了擂台之下,随即自己喘了两口粗气,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 台下的修士这会儿已经被开膛破肚了,像是早就失去了意识,就算重重跌在了地上,也依旧是那副毫无声息的模样。只一瞬间,暗红色的血就在其身下晕染了开来,很快就有他的同门上前将其抬了出去。 这一场算是宗门大比正式开始以来,比较罕见的血腥与激烈了。不过其余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宗门大比一向残酷,同门之间的切磋尚且有几率会丧命,更别提眼下这种为了宗门荣耀的战斗了。 毕竟瞧着刚刚那名修士的阵仗,也没想让马元珊活,如此被反杀了,倒也实在是怨不得别人。 “九霄宗,马元珊胜!” 伴随着一道特意拉长了的男声,九霄宗众人所在的方向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马元珊则是转身冲着高台之上拱了拱手,接着这才缓步回到了人群当中。 而另一个擂台上的战斗也很快就结束了,取胜的那名男修就像是一个骄傲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接受着一些赞叹的打量。 待到对方张扬够了,施施然的下了擂台后,第二轮的两组修士的比拼便也正式开始了。 那忽然漂浮在高台之上、写有修士名号的四根竹签中,赵海瑶的名字赫然在列。 刚吞下了一颗回灵丹的马元珊有些担忧的蹙了蹙眉,看过来的目光里饱含关切,一旁的吕竹萱则是更为直接一些:“此番赵师妹的对手乃是黄云宗的刘瑞生,对方成名已久,是黄云宗百年来难得的天才。再加上……上次咱们前往堕落之地的路上曾与黄云宗多有摩擦,难保他们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师妹还得多多注意才是。” 海瑶闻言微微扬了扬眉,掀开眼皮瞄了一眼已然出现在了擂台之上的男修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即略微提了提丹田中的气,她整个人就姿态优雅的飞身而上,在那名身着黄云宗道袍的修士对面站稳了脚。 “黄云宗、刘瑞生,道友这厢有礼了。”男修的面容还带着几分稚嫩,瞧着岁数不大,如此年纪就能达到金丹期巅峰的修为,的确称得上是资质妖孽的天才了。 只可惜,其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的自傲与刻薄,大大削减了他身上的那股子才气:“偶然听过赵道友的大名,劳什子异兽仙子……” 说到这,男修从鼻腔中挤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眉眼间要多不屑有多不屑:“靠那些外物得来的名声,到底是会给人一种名不副实之感……赵道友可莫生气,我这人性子耿直,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对此,海瑶只是不大明显的翘了翘嘴角:“刘道友哪里的话,咱们两个的性子很相像,交流之间我倒还颇感受到了几分酣畅淋漓。” “其实刘道友大可以将话说的更明了一些,你觉得我这伴生异兽实力可观,自己是双拳难四手,想要求个所谓的‘公平竞争’,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成功的令对面的男人一哽,面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被海瑶如此不客气的当面扯下了遮羞布,多少会令他感到有些下不来台、进退两难。 如果说是,难免有损他自身黄云宗新一代天才的威名,让人看轻了去。可若强挺着说不是,那只异兽的实力他是看在了眼中的,估摸着等同于一个金丹期巅峰,真吃了以一敌二这种闷亏,他又觉得怄的慌。 且此战关乎着宗门的荣耀……想到这,刘瑞生那张年轻脸庞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宗门大比本就是更注重于修士们的真实能力,我也是为了赵道友着想,免得就算你最后赢得了这金丹期第一人的称号,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九霄宗上下行事一向力求光明磊落,赵道友觉得呢?” “……”海瑶用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直到男修的面上有些绷不住了,她这才灿然一笑:“我向来都是心软之人,既然赵道友承认自己怕了,此局不用异兽就是了。” 她这边话音未落,在场的诸多修士都纷纷变了脸色。 以马元珊和吕竹萱为首的九霄宗众人纷纷出声反对,只要是签订了伴生咒的异兽就是修士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又岂会有什么‘胜之不武’的说法?这黄云宗的摆明了在激海瑶,实在是好不要脸,为了取胜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刘瑞生,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时不时钻进耳朵的窃窃私语和眼角余光瞟到的那些指指点点,就像是一个清脆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他的面皮上。 胜者王、败者寇。 男修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默念、迅速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其他人想说便说罢,等到他成功的得到了金丹期第一人的称号,这些不和谐的声音自然会消失不见的。 回过神,他眼底闪过一丝残酷,这九霄宗的女修也是个蠢货,如此轻易便答应放弃使用伴生异兽当真是不知自己的斤两。 “如此,得罪了!”刘瑞生眼看着时机已经成熟,忽然暴喝了一声,下一秒右手掌心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重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把重剑通体黑黢黢的,长约一人高,仅仅只是剑尖落在了擂台之上,就发出了低沉而又刺耳的摩擦声,足见分量十足。在剑身之上,还噼里啪啦的萦绕着星星点点的、蓝紫色的电光,既美丽又骇人。 罕见的雷系灵根? 海瑶微微眯了眯眼,神情愈发的莫名了几分。 “嘿!”刘瑞生选择了先发制人,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擂台的另一侧。看着面前依旧毫无所觉的纤细背影,他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意,挥剑重重的砍了过去! 重剑的恐怖力度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短暂的扭曲,看的围观众人是心惊肉跳,有的还不受控制的发出了刺耳的惊呼声。 就在这时,海瑶似乎有所察觉,右脚向旁边撤了一步。 然而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她并没有选择躲开,而是反身扬起了手中的那把低阶的飞剑,直直的冲着来袭的重剑迎了上去。 叮! 外表差异巨大的两把剑相交,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嗡鸣声,以二人为中心,因为碰撞到一起而暴乱的灵力四溢,直将擂台上弄得尘土飞扬。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了,那两道人影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的立在原地,直至躁动的灵力逐渐平息。 咔哒…… 这时,一声脆响在大家的耳边响起,马元珊和吕竹萱诧异的望了过去,待到看清台上的情况后,表情顿时变得严肃无比,两个人更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只见海瑶手中紧握着的飞剑剑身,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裂痕还有逐渐扩散的趋势。 “呵呵……”刘瑞生年轻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狞笑,紧接着又向重剑的剑身中灌注了大量的灵力:“给老子死!!!” 那高昂的气势,仿佛很快他就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似的。 但就在下一秒,一张似笑非笑的俏脸却忽地闯入了他的眼底。 什么?刘瑞生心头不由得一凛,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海瑶手中的那把飞剑就彻底碎成了片片。 漫天飞舞的飞剑残骸遮挡住了男修的视线,明明该是高兴的情景,偏偏无端的让他觉得后脊背生凉。 不对!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有钱,修仙!(48) 在漫天飞舞的金属碎片中,刘瑞生忽而瞳孔微缩,遵循着本能迅速的向后退去。 果然,下一秒一个闪烁着寒光的剑尖就冲出了那些漂浮着的碎片的重围,直直插向了他的胸口。 剑尖上不停吞吐着的淡蓝色灵力所迸射出的寒意几乎要将附近的空气都冻到凝结了,男修更是直接避到了擂台的边缘,才堪堪从海瑶的气息锁定中脱了身。 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刘瑞生只觉得方才被剑尖直指着的胸口处肌肤隐隐作痛。 一个普通的金丹期巅峰修士是万不会拥有这等威势的,他这样想着,惊疑不定的目光就落在了海瑶的右手上。那只手原本握着的是一把普通的低阶飞剑,却不知何时换成了现在的这柄造型古朴的。 此剑剑身偏细,通体偶尔会闪过一丝丝蔚蓝如大海般的光晕,剑柄上还镶嵌着一块不知名的深蓝色宝石,别说擂台上的刘瑞生了,就算是下面围观的修士们,也都一眼就瞧出了这飞剑的品阶颇高,不是俗物。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醉凡尘?!这剑可是梦回尊者的醉凡尘吧?!” 这句话登时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或许此剑的名字对于一些人来说比较陌生,但梦回尊者的道号在九州大陆上可以说都是赫赫有名的。对方乃是大陆上近万年只此一位的渡劫期炼器大师,只可惜前几年在最后一次飞升的雷劫上遗憾身陨,而这把醉凡尘就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如今在九州大陆市面上流通着的梦回尊者的作品并不多,这就代表着每一个都难能可贵、价值连城。 “醉凡尘?几个月前似乎被拍卖过,听说最终成交价格高的令人咂舌,原来竟被九霄宗买去了吗?”围观者不由得感慨道:“到底是底蕴深厚的,若是旁的小宗门,怕是举全宗之力也拿不出那样多的灵石哩!” “九霄宗?我倒觉得未必,这名女弟子在这次宗门大比之前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宗门得了这种好东西,就算宗主和长老们不要,也轮不到她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吧?” 那边话音还没落,这边就有人紧跟着反驳。 其他人觉得有理,便都纷纷跟着点头附和了起来,随即有那曾经去过堕落之地的修士也开了口:“从未听说过?那你们恐怕是有些孤陋寡闻了,多年前在堕落之地爆发的那次兽潮……当时情况危急,就是台上这位一挥手拿出了成堆的孔蓝精石,这才救下来在场那么多修士的命!” “你们觉得如此厉害的伴生异兽是运气好就能够拥有的吗?就算是白送,大多数修士也未必负担得起。可若是这位,别说这把高阶灵器的剑了,就算是她忽然拿出一个仙器来,我都我不会觉得太惊讶。”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但却成功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艳羡的赞叹声,和灵根上佳的天才相比,逆天的财力似乎更让人牙酸几分。 而擂台之上的刘瑞生这会儿更是险些将后槽牙咬碎了,盯着那把高阶飞剑的眼红的几欲滴血。 许是见海瑶并没有想要乘胜追击的意思,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便冷笑着发了声:“没了伴生异兽,赵道友又搞出一柄高阶灵器,倒真是让刘某人大开眼界了。” 闻言,海瑶则是无辜的眨了眨眼,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刘道友多少有些见识短浅了,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瑞生这会儿好悬一口气没上来,这话听着怪耳熟的,原是对面的女修将他之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理智正在摇摇欲坠,百般算计却没能得逞的不甘逐渐侵蚀了他的脑海,终究少年还是没能忍住的哼道:“没了伴生异兽便用高阶灵器找补,赵道友这是对自己的实力多没信心?” “方才不让我用伴生异兽,当下用一把灵器刘道友依旧在这边逼逼赖赖,哇……我看是道友你才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吧?”海瑶面上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不要脸的见得多了,像是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回。” “就是,你那把重剑可是中阶灵器,装什么大尾巴狼?”台下的吕竹萱气呼呼的大喝着:“难不成黄云宗只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吗?” 九霄宗的其他人自然是跟着附和的,至于黄云宗那边被人当面嘲讽又岂会甘心,一时间两大宗门弟子之间吵的热闹,叫骂声可以说是不绝于耳。 台上的刘瑞生被海瑶和吕竹萱的几句话刺的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好在经过这场混乱,理智也算是暂时回了笼,是以他勉力压下了心头涌起的情绪,斜斜的举起了重剑,凝声道:“借外物之力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若是自身修为不过关,手握仙器又能如何?” 言罢,男修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二话不说挥舞着重剑就欺身而上! 海瑶一双美眸晶亮,见状也浑然不惧的提剑冲了过去。 锵!锵锵! 金属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嗡鸣声瞬间响彻了擂台上下,两个人手中灵器在外型上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是以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海瑶被压着打的错觉。 可偏偏刘瑞生的每一次挥剑都被她给挡了住,虽没有进行反击,但也没像旁人预想的那样落入下风。 锵! 再又一次举剑接住了用力砸下的重剑后,海瑶保持着弓步屈膝的姿势,感受着刘瑞生的残存灵力经由飞剑窜进了她的体内。那些灵力在她的经脉中到处游走破坏,直至闯入了丹田然后被她自身的灵力所吞噬,转眼间便消失殆尽。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差别,她那丹田中的灵力似乎在这样一次又一次抵御打击的过程中愈发凝实了几分,甚至于已经开始互相聚集,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婴孩形状。 “再来!”海瑶先是用力的将头顶上的重剑推开,然后看着面前后退了一小步的男修,颇带着几分隐蔽的兴奋的喊道。 另一边的刘瑞生因为久攻不下,心底的火气都已经打出来了,于是在面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自然不会手软。他咬紧牙关抡起了重剑,使出的力道更是一次比一次狠。 眨眼间,擂台上可以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二人的你来我往让人很是眼花缭乱,但这样招式单一的你攻我守着实是少了一些看头。 在经过最初的万众瞩目后,大部分围观修士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个擂台上犹如炸烟花一般的绚烂场景给吸引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人群中的吕竹萱有些焦躁不安的伸出手扯了扯前面马元珊的衣角:“马师姐,赵师妹身上的好东西可不止那把醉凡尘,解决一个黄云宗的天才,应该不至于拖这么久吧?” 就算海瑶在修为上比之那位黄云宗的年轻天才修士要差一些,也没所谓,但凡她肯随手扔出几张高阶灵符之类的玩意儿,硬砸也能把那个烦人东西砸下台去了。 马元珊听到问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擂台上的那两道身影许久,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调轻松:“师妹她只是……” 可她余下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呢,海瑶那边忽然异变突生! 只见擂台上的刘瑞生似乎是厌倦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攻击,在又一次挥舞重剑无果后,意料之外的向后撤退了几大步。紧接着他换成了双手握剑的姿势,微微低下了头,手指灵活的变幻着捏了一个诀。 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一股夹杂着雷电之力的灵力就从他的脚下迸射而出,随即像是一股龙卷风一样,将他的身形彻底包裹在了其中。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还算有实力的对手,只可惜……”男修此时的神情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话也只说了一半,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就已经像是一枚天边落下的陨石一般,不由分说的向着海瑶所在的方位撞了过去! 嘶…… 空气中甚至传来了淡淡的、焦糊的味道,这样声势浩大的招式,压根就不是一名金丹期修为的修士可以用出来的,想必那位黄云宗的年轻天才是用了某种秘法的。 围观的人们见状便纷纷开始了摇头叹息,像是已经预见了台上女修的最终结局。 轰! 咔!咔咔! 时间仿佛在两个人相撞的那一刻静止了,雷电之力转眼就将他们彻底吞噬,更令所有人吃惊的是,擂台周围的防护大阵竟然承受不住余波的冲击,产生了丝丝裂痕。 伴随着几声不大明显的脆响,下一秒大阵就彻底破碎了,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晕,消散在了天地间。 大家伙前脚刚从防护大阵消失了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后脚擂台上就发生了第二次灵力爆炸,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一众修士连连后退,相继祭出了五颜六色的灵力,以此抵抗那些四散的力量。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阵尘土飞扬。 待到众人定睛望去,均错愕的瞪大了双眼,这会儿躺在地上的那个身上噼里啪啦的闪烁着雷光、肌肤焦黑还时不时手脚抽搐的人,正是方才不可一世的黄云宗天才。 压住了心底的惊讶,修士们又将目光移回了擂台之上,恰好看到了依旧静静立在中央的海瑶。她紧闭着双眼,周身回荡着鼓动的灵力,而那些外溢的灵力在她的身后缓缓地凝结成了一个人形。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空中的灵力瞬间消失,海瑶也慢吞吞的睁开了双眼。 率先回过神的马元珊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了几分,语带骄傲:“师妹她只是想要借着对手的力,突破到元婴期罢了。” 无怪乎昨日海瑶那么笃定,吕竹萱会是这一届宗门大比的金丹第一人,感情她压根儿志不在此啊。 吕竹萱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周边议论声四起,很显然大部分修士对于海瑶选择在擂台之上突破的举动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就在这一片激情洋溢的氛围中,唯有一人的脸色不大好看。 隐匿在人群后方的汪向贤此时那张俊秀的脸上可以说是乌云密布了,突然,他皱了皱眉,狐疑的抬起了眼,恰好和擂台上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海瑶无声的咧嘴笑了笑,顺势挑衅般的扬了扬眉。 狗渣男,我来咯~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有钱,修仙!(49) “这……” “卧槽,自宗门大比举办以来,还真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所以这该怎么算?” “当然算九霄宗赢,毕竟上擂台的时候,这位女弟子的的确确只是金丹期。” “可是她击败黄云宗的刘道友的时候,已经是元婴期了呀?” “战斗中突破,九霄宗的人胆子还真大。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结果太有争议了。算九霄宗赢那岂不是代表着她进入金丹期的决赛圈了?虽然只是元婴初期,但也万不是金丹期可以抗衡的,再者说九州大陆的金丹第一人是个元婴修士,传出去要被笑掉大牙了。” 围观修士的讨论声从刚才开始就没断过,众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而高台之上的诸位大佬显然也是被这突发状况弄了个措手不及,只见那些人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倒是没浪费太长的时间,浩海宗的宗主就站了出来,低沉浑厚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大家伙的七嘴八舌给压了下去。 “九霄宗的这名小道友成功突破到了元婴期,真是可喜可贺。” 海瑶转过了身,姿态谦卑的冲着上方拱了拱手:“多谢宗主,修行一途山高水长,弟子日后必定会时刻鞭策自己,不敢放松半分。” 浩海宗宗主面目慈祥的点了点头,随后稍作斟酌,接着说道:“按照规矩,黄云宗的小家伙是在你突破至元婴期后才落败的,是以这场比拼其实做不得数……” 说到这,浩海宗宗主还顿了顿,一双黑眸瞟了一眼早已被黄云宗众弟子围在了中间且不省人事的刘瑞生,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黄云宗这名弟子本可以还有一次随机挑战的机会的,只要战胜另一个人,便可更进一步,只可惜。” 可惜的是什么,在场的都心知肚明,瞧着对方那全身都冒黑烟的模样,定是一时半会儿都清醒不过来了。就算走运恢复了意识,这样重的伤,挑战其余的胜者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这样想着,黄云宗的弟子难免会对擂台上的身影怒目而视了。 另一边,浩海宗的宗主像是对下方的暗潮汹涌一无所觉,复又看向了海瑶:“经诸位尊者同意,这位小道友可以选择明日继续参加元婴期的比拼,不过你若是想放弃,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修士来说,每一次的突破本就是凶险至极的,伴随着修为更进一步的乃是自身从内而外的破坏再重组,受个轻伤都算是运气顶好了。 更何况,此次各大宗门所派出来的元婴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别说身上带伤了,她就算是最佳状态,一个元婴尚未凝实的半吊子,又怎能与别个相抗衡? “哇,这么好?”出乎意料的,海瑶不仅不怕,甚至还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我当然是选择参加了,能与各位元婴期师兄师姐切磋的机会少之又少,肯定要珍惜。” 像是有所预料,浩海宗宗主只是微微颔首表示了同意,没有多做劝说就转身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接着大手一挥示意各个宗门之间的比拼继续。 擂台上下很快就又热闹了起来。 人群之后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海瑶和马元珊两个一边注意着擂台之上九霄宗弟子的表现,一边开始了窃窃私语。 “不是我念你,借由黄云宗那小子进行突破,未免过于冒险了,一旦有闪失,如今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可就是你自己!”马元珊心有余悸的嘀咕着。 “这么多年,师姐还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打过没准备的仗?”海瑶说话间,还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两粒丹药扔进嘴里嚼了。 感受着丹田处传来的清凉的、被滋养的感觉,她不由得惬意的眯了眯眼:“事先让王胖子给我搞了一大堆的丹药和符咒,哦……对了,还有一件高品阶的攻击类灵器,真要是突破失败,老娘砸也砸死他。” 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嘴,马元珊觉得自己有些瞎担心,在确定此时正在擂台上的吕竹萱已经牢牢的占据了上风之后,这才收回了视线,在附近扫视了一圈:“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破?别告诉我是为了那个姓汪的。” 说到这,女修明显有些焦急:“可千万别乱来!他都已经突破到元婴期多少年了?你如今还根基不稳,不宜操之过急。” “我虽根基不稳,但他不也是被拔过灵根剃过灵骨吗?彼此彼此吧。”海瑶双手环胸,一副浑不在意的悠闲模样。 张了张嘴,马元珊心知肚明身边之人是劝不动的,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叮嘱:“总之你万事小心,自从那个姓汪的此番出现在玄冥宗,我一直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似的。” “多谢师姐关心。”海瑶撒娇耍赖般的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对此,马元珊显然很是受用,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整个人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轻轻拍了拍怀中之人的肩膀。 接着,二人就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正在进行的打斗之上。 当天晚些时候,马元珊又参与了另一场比拼,这次的对手是一位大陆上老牌的金丹巅峰强者,她几经挣扎最终还是遗憾落败了。 不过不管九霄宗的其他人怎么觉得可惜,对于这个结果女修自己还算接受良好,能够走到今天这步,她还是相当的满意的。 等到夜幕彻底降临,本届宗门大比的金丹第一人终于在万众期待下揭开了谜底。 算是意料之中的,吕竹萱最终拔得了头筹,不过此番算是惨胜。她是强挺着站在擂台上,直到耳边传来了‘九霄宗吕竹萱胜’的声音,她才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原地。 在一片恭贺声中,九霄宗的弟子们纷纷冲上了擂台,不停的关切着吕竹萱的情况。 任谁也没有想到,杀进最终决赛局的除却九霄宗外,另一个竟然是玄冥宗的弟子。 作为九州大陆上人人唾弃的存在,玄冥宗的功法的确令人难以捉摸,一开始着实让吕竹萱吃了几次好大的亏。好在她天赋绝伦,加上平日里九霄宗宗主还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这才堪堪压了那名玄冥宗弟子一头,拼尽全力将其击下了擂台。 面对着众多同门的关切,随之而来的就是深切的疲惫,紧接着吕竹萱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甚至没能坚持到浩海宗宗主亲自为她颁发赢家奖励。 好在高台上的大佬们都并不在意这种所谓的仪式感,将奖励交由九霄宗后,又草草的做了一下总结便结束了这跌宕起伏的一天。 第二日天边刚透出些微亮,各大宗门就再一次聚集在了那处峰顶。 显然,相比于昨日一整天金丹期修士的厮杀拼搏,今日即将开始的元婴期斗法更令人值得期待。 和金丹期需要分组抽签进行一轮又一轮淘汰的赛制不同,因为元婴期修士数量稀少且自身威势过于巨大,一不小心就会有人殒命,所以采取的是挑战制。 你可以对在场的任何一名元婴期修士发出挑战,当然了,如果不怕被人耻笑的话,当别人对你发起挑战的时候,也是完全可以拒绝的。 元婴期修士对于任何一个宗门来说,都是相当宝贵的存在,容不得太大的闪失。如此灵活度高、公平又自愿的赛制,能够最大限度的为各个宗门保存实力,避免在实力上损失惨重。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能成功结婴的修士哪个不是天资卓越、心高气傲之辈,是以一旦被人挑战,甚少会有出言示弱的。况且修真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大部分修士都有着不断向上攀爬的心气儿,对于这九州大陆元婴期第一人的称号,说是渴望也不为过。 这也就代表了,元婴期之间的切磋比拼,是十分的具有观赏性的,也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好机会,经常不死不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金黄色的光晕洒满整个峰顶之时,伴随着浩海宗宗主那熟悉的浑厚嗓音,元婴期修士的比拼正式拉开了帷幕。 “根据往年的惯例,获得了‘金丹期第一人’荣誉的宗门,是有今日大赛的优先挑战权的。为确保公平,不可对刚刚从擂台上下来的修士进行挑战,尔等可都清楚了?” 这边话音刚落,下方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应是声,浩海宗宗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九霄宗先请吧。” 一瞬间,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九霄宗所在的方向,只是等了几息的功夫,九霄宗那么多人偏偏一动不动,让人很难摸透他们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终于,在议论声渐起的时候,九霄宗队伍里走出了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 顶着诸多不解的目光,海瑶微笑着转过身,冲着自家的师兄师姐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师兄师姐对我的爱护,将这个先机让给了我。” “赵师妹客气。” “就是,这点子小事不值得一提。” 人群中,九霄宗几名元婴期的弟子纷纷握着手中光滑的小瓷瓶回应,均笑眯了眼。 所谓礼多人不怪,海瑶出手一向阔绰,甚少会在这上面留人口舌。 的确,谁都想打响今天的第一炮,最好来个一鸣惊人从而名扬大陆什么的。可相较于那虚无缥缈的不确定性,当然是能够真实拿在手中的实惠更重要了。 于是就在这一片同门互相谦让的和谐氛围中,海瑶飞身登上了正中央唯一的那个大擂台。 她略带笑意的视线慢吞吞的掠过了台下的每一张脸,最终停在了某一处,然后微微一笑扬声道:“不知这位脸白的像是僵尸一样的玄冥宗师兄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刚恢复一口气,勉强赶来凑热闹的吕竹萱没能控制的发出了‘噗呲’一声的轻笑。 赵师妹这张嘴,着实是忒损了点。 不远处,感受着忽然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许多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汪向贤的眼角微不可查的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就算再不愿,他还是哑着嗓子简短的回了一句:“鄙人玄夜。” 哟呵,还来了改名换姓这一套。 真有本事别怂啊! 海瑶有些讥诮的挑了挑眉:“九霄宗赵海瑶,不知玄夜道友今日可否赏脸上台一叙?” 此言一出,喧闹声四起,众人本就不理解她刚刚结婴成功就胆敢走上擂台的这一举动,偏她又挑了玄冥宗的弟子作为对手,不知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自不量力了。 听着耳边各种不一的声音,海瑶只是定定的看着台下的男修,眼底的挑衅几乎要漫了出来。 而相比于她的轻松自在,汪向贤本就苍白到不似正常人的脸色,眼下愈发的难看了几分。 周围的人似乎是察觉了二人之间的波涛汹涌,都下意识的闭了嘴,一时间峰顶上弥漫开了无边的静默。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有钱,修仙!(50) 虽然‘玄夜’这个名号目前在九州大陆上是默默无闻的存在,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他早就踏入了元婴期,海瑶闹这么一出,成功的将他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是不应挑战,旁人难免会觉得他是个怂炮,若是应了,估计许多人还会在背后讲究他欺辱弱者,那些话语有多不中听,想都能想得到。 不过玄冥宗一向没什么好名声,一众弟子平日里更是随心所欲,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这些纷纷扰扰才是。 只不过……海瑶嘴角若有似无的扬起,依着她对汪向贤这个人得了解,对方应该和普通的玄冥宗弟子不一样。 狗渣男是个虚伪到了极点的人,生平最注重自己的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更何况二人之间积怨已久,男修又自诩资质上佳、实力强横,想来必定不会放过这次能够光明正大‘解决掉’她的机会。 果然,在沉默了几息后,汪向贤忽而放松了紧绷着的唇,语气是一贯虚伪的清朗:“道友盛情,玄夜不好拒绝,一切只为互相切磋、进步,还望点到为止。” 言罢,他双手背后,身体凭空飞起,身上纯黑色的道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海瑶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男人,果然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做作,一举一动都令她感到无比的恶心。 “道友先请。”汪向贤微微撩起了身上的长袍,伸出右手做绅士的邀请状。 然而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了,只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清淡的冷笑,随后眼前一花,空中忽地爆出了一阵昏黄的光。 紧接着,台下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汪向贤则是在看清了空中上下漂浮的东西后,脸色瞬间铁青了起来。 符咒。 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符咒,那些明黄色的纸在海瑶的身边上下翻飞,保守估计得有个四五十张的模样。这些纸张几乎将她的周身围了个满满当当,只能隐约看见包裹在其中的亭亭身影。 “假……假的吧?!”擂台下方的一名修士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磕磕巴巴的说道。 “镇灵咒……冲天咒……几乎全都是分神期大能才能成功制成的好东西,随便一张放在外面少说都要大几千的上品灵石,而且就这还是有价无市哩!这九霄宗的女弟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另一名识货的修士不由得喃喃自语。 “也就是说这些符咒随便引爆一个,最次都相当于元婴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这还玩个屁啊!” “我的天啊,这也太浪费了,这么多的攻击性符咒!就算是赢了这场比拼又能如何?要是我才不会为了一点子虚名去干这种蠢事!” 围观者众说纷纭,各自发表着不同的看法,很显然大部分人都对于海瑶的举动都觉得万分的可惜,就算是最终赢得了‘九州大陆元婴期第一人’的称号和嘉奖,那价值也抵不过眼前这些金灿灿的符咒啊!!! 况且这才是第一场,后面还不知有多长的路要走了,在这个时候就将底牌全都暴露了出来,自然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此时台上的汪向贤更是屏住了呼吸,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咬紧了后槽牙开了口:“赵海瑶,你疯了?!” “还以为汪师兄就这么打算一直装作不认识我呢。”海瑶语气讥讽,面上端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仿若刚刚一挥手撒出来的不过是几张普普通通的白纸。 “哎呀你是知道我的,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点小钱。” 这边她的红唇还在开开合合,那边手上就已经有了动作,纤长的十指迅速的捏成了一个决,下一秒半空中那些原本正在飘来飘去的符咒就像是忽然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只是周身所散发的暗黄色光晕更亮了一些。 “艹!”汪向贤直觉不好,双手一挥就在身前凝结出了一面又一面黑雾缠绕的防御盾牌,自己则是不敢怠慢的直接退到了擂台边缘处。 静静的看着对面之人的惊慌反应,海瑶的脸色愈发的沉静了几分,紧接着好看的双唇微微一动。 “爆!” 这道女声并不大,其中还透着几分波澜不惊的恬淡,却偏偏如惊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了。 轰!轰轰!轰轰轰! 只眨眼的功夫,那些闪烁着昏黄光晕的符咒就接二连三的直直朝着汪向贤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最先接触到对方凝结出来的防御盾牌的那几张符咒更是瞬间爆出了刺目的光。 一个接着一个的无比强大的法术绽放出了各种绚丽的光,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如果忽略了那从台上延续到台下的地动山摇的话。 好在有了昨天金丹期擂台周围防护法阵破裂的经验,今日浩海宗对大阵的强度进行了超级加倍,不然就这会儿海瑶搞出来的一套丝滑连招,怕是能直接将这峰顶给荡平了。 在场的修士大多数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元婴期的才几十个,而金丹期一旦遭遇到这样大的威势,和抻着脖子等死又有什么区别? 下方各大宗门的弟子们起先都被海瑶这波弄出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在反复确定防护大阵尚能顶得住后,众人这才心有余悸的仔细观察起擂台上此时的局势来。 在损耗了十余张符咒后,汪向贤立起来的几道防御盾牌终于被一一攻破,剩下的几十张符咒也都滴溜溜的转到了他的身前。 此时安稳站在擂台另一端的海瑶顺手往嘴里扔了几颗回灵丹,然后眉头微动,双手毫不犹豫的变幻成了另一个复杂的结。 轰!!!! 几十道符咒同时炸裂所发出的惊天巨响险些将台下看热闹的修士们都震傻了,他们纷纷侧过脸以避开了那刺的双目生疼的强光,一时间心下骇然。 玄冥宗的一众弟子更是在回过魂后激动的发出了嘶吼:“玄夜师兄!!!” “师弟!!!” 只可惜,眼下那个被防护大阵所包裹的擂台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太阳,不仅让人难以直视,其中所蕴含着的威能更是令人望而却步。 玄冥宗所有人的脸上都隐约透出了绝望之色。 就连高台上的许多大佬见此情景都微微摇了摇头,显然对于汪向贤的安危并不看好。就算他是一个元婴期巅峰的修士,面对这样一窝蜂的攻击,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过了好半晌,那些符咒所发出的攻击余波才逐渐散去。 最先显现出来的是擂台另一边的海瑶的身形,此时她的身上流光溢彩,银白色的光似阳光下的河水那样波光粼粼,想来应该是佩戴着某种高阶的防御性灵器。 虽然她并未身处风暴中心,可符咒那玩意儿没什么灵性,也不会分辨敌我,炸开后便是无差别的攻击。 台下的围观者即便有大阵隔着刚刚都倍感辛苦,更别提她这个在台上的半吊子元婴期了。而这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幕,却悄无声息的又一次加深了她在众人心中财大气粗的形象。 随着强光缓缓黯淡下去,另一道身影也终于重新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汪向贤虽然狼狈,却没有像旁人所预想的那般人事不知或者干脆灰飞烟灭,他虽其形狼狈,但依旧全手全脚的立在那里。除了黑色的道袍损坏严重,上半身稍微佝偻了一些外,似乎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就在围观的修士们疑惑的功夫,擂台上传来了一声突兀的脆响,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汪向贤的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外表瞧着像是一个大圆盘,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不停的旋转着。 咔哒、咔哒、咔哒。 随即又是几声脆响,猝不及防的,圆盘就碎成了几片,相继跌落在了男修的脚下。 汪向贤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痛心,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时候,双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怨毒与阴恻。 这一刻,台下其他人也都瞬间了然,原来这位玄冥宗弟子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存在,身上竟然有着如此出色的防御法宝。能在那样密集可怖的攻击下保全了他,即使报废了也是值得的。 如此想着,大部分的视线就下意识的转移到了海瑶的身上。 令他们感到失望的是,这会儿海瑶依然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像是对当下的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在浪费了那么多的符咒后,不见失望也不见心疼。 “哇,碎了耶,我就知道你身上有点子好东西在的。”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表情无辜的歪了歪头,顺势‘啧’了一声。 “这玩意儿瞧着品阶不俗,可惜了。” 以男人的臭德行,那件防御性的灵器,保不齐是怎么弄来的。 汪向贤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低声道:“赵海瑶,你必定将为你刚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着没等话音落下,他就缓缓地举起了双手,周身灵力动荡,连带着道袍都一鼓一鼓的。 对此,海瑶的回应是一声不屑的嗤笑,然后两手一翻! 哗! 几十道高阶符咒再次将她的周围挤的满满当当的,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而回应她的是汪向贤的那张无比震惊的脸,以及台下四起的惊呼声。 “卧槽?还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有钱,修仙!(51) 短暂的震惊过后,整个峰顶弥漫着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海瑶如此的梅开二度显然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以致于众人眼下除了沉默,竟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什么条件啊?百来道高阶符咒说扬就扬了,这样豪无人性的举动,反倒是引发了大家伙对汪向贤的深度同情,这种同情甚至使人忽略了他玄冥宗弟子那烦人的身份。 惨,实在是太惨了,没见过这么惨的。 虽然刚刚汪向贤没有什么机会发挥自己的实力,但从其能够在那样恐怖的攻击下挺过来来看,修为应该是颇为不俗。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应该也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假设对方今天遇到的不是九霄宗这个财大气粗的,在这届宗门大比的赛场上扬名大陆,大概也不算什么难事。 旁人尚且对此感到惋惜,更别提当事人了,这会儿汪向贤只觉得胸口处一阵的气血翻涌,如果眼神能伤人的话,怕是对面的海瑶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且千疮百孔的尸体了。 只可惜,他还远未达到意念出窍即可横扫天下的实力,对于他的怒目而视,海瑶不痛不痒的露出了几颗洁白的贝齿:“玄夜道友,要不然咱们再赌一把,试试你身上是否还有方才那样的好东西能够护住你的命?” 闻言,汪向贤脸颊上的皮狠狠地抽动了两下,看着眼前那张如花一般的笑颜,简直恨不得扒下她的皮,生啖她的血肉。 二人之间可以说是积怨已久,丝毫没有什么和解的可能,但当下这种形势…… 回想起不久前自己的危险经历,男修不由得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金刚盘那样的好东西,他的确是没有第二个了。 人总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连命都没了,这么想着,汪向贤就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眉眼稍微松懈了下来。 再说,这又有什么丢脸的?赵海瑶以财压人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的,就连当众被拔灵根的狼狈他都挺过来了,总不会比那次更难以忍受。 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反复的劝说自己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左手。 想逃?海瑶敏锐的察觉到了对面之人的意图,右手食指微微勾了一下,下一秒两道符咒就忽地冲了出去,目标正是前方的汪向贤。 艹! 汪向贤匆忙的收回了想要认输的手,被迫开始了新一轮的应战。 好在只飞过来了两道符咒,攻击力也都不算太强悍,即便有些手忙脚乱,他最终还是成功的化险为夷了。 在用自身的灵力成功的抵消了两次攻击后,汪向贤一个侧滑脱离了风暴中心,随后抬起头咬牙切齿的道:“赵海瑶,你可真卑鄙!” “能得到你这个卑鄙之祖的夸奖,我倍感荣光。”海瑶语气凉凉,并不准备给男修留什么喘息的空间,她今日必定要在整个九州大陆的面前成功的撕下对方披在身上的那层伪善的外皮,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内里藏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污秽不堪的灵魂。 于是乎话音刚落,围绕在她身旁的那些符咒就一股脑的砸了过去,擂台周边的防护大阵再一次变得颤颤悠悠、岌岌可危了起来。 台下的修士们这会儿也终于从震惊中回了魂,面对着眼前无比熟悉的场景,自然比上一次淡定了不少,甚至在擂台上‘烟花’四散的当口,还有多余的心思闲聊感慨了起来。 “要我说,玄冥宗的这位是真够不走运的,偏偏遇上了那位。好像这两日,有人给那位取了个称号,叫什么……异兽仙子的?”说话的男修瞧着并不年轻,一嘴的大胡子,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 “噗……这个称呼我也偶然听说了,明明是一好好儿的美人儿,也不知谁这么损偏给起了这么个号。”一边的修士有些可惜的砸吧了一下嘴。 “长的确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是朵带刺儿的花。” “不过这二人给我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过节,九霄宗那名女弟子怕也不是随意挑选对手这么简单,玄冥宗一向名声在外,保不齐这个玄夜是怎么惹到人家名门正派了!”另一个修士摸着下巴,分析的有理有据。 周围的一些人似乎觉得这样才说得通,便纷纷点头表示了附和:“无怪乎九霄宗的丫头上来就浪费了那么多的好东西,这得是血海深仇吧!” 一来二去的,议论声自然传进了不远处的玄冥宗弟子的耳朵里,其中有那与汪向贤关系不错的便忍不住了,却又不敢惹众怒,是以只能冲着九霄宗所在的方向冷哼:“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今天当真是开了眼了,手段之阴狠也不过如此。” 以马元珊和吕竹萱为首的九霄宗众人自然不服气,她们才不信这玄冥宗对于汪向贤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竟然敢明晃晃的收留其他宗门的叛徒的地方,自身又岂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边九霄宗不甘示弱的开始了反唇相讥,顿时双方展开了颇为激烈的骂战,这等两大宗门互相打嘴仗、揭老底的热闹景象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场的修士无一不看的津津有味,以致于大家都忽略了擂台上此时的情况。 吼!!! 忽然的一声怒吼将台下的热闹景象给打断了,无数道诧异的视线就这样相继的望了过去,只见那几十道符咒所爆发出来的热烈光晕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消弭殆尽了。 擂台之上,一股黑色雾气汹涌而起,迅速的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约莫有十几米高的虚幻人形,头部似有两只血红色的眼眸在闪烁。 那些符咒发出的攻击,很显然就是被这浓郁的黑雾所吞噬了,而这黑雾的来源,便是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汪向贤! 相比于普通的元婴期修士,他眼下周身黑气缭绕,更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原本那张白净俊秀的脸充斥着嗜血与隐隐的癫狂,是光看上一眼就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与上方的黑雾如出一辙,鲜红而又闪烁着诡异的光。 下方,许多修士都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就算隔着一层防护大阵,他们仍然能够感觉到从那黑雾里散发出来的阵阵威压,像是内里有着一个相当可怕的存在。 “玄夜师兄!!别让九霄宗的活!!!” “就是,他们简直欺人太甚,一定要为咱们玄冥宗争口气啊!” 眼瞧着汪向贤安然无恙,玄冥宗的弟子们便开始有了精神,纷纷不加掩饰的宣泄着心头的不满,大声高呼了起来。 而他们这样张狂的模样,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修士的不满:“看看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结果还没定呢,不知道还以为玄冥宗赢了呢!” “我的天哪,这到底是个什么招式?那可是好几十道高阶符咒啊,说没就没了?玄冥宗何时拥有了这等逆天的功法?” 大多数人都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魔幻,若是玄冥宗功法真的这样牛逼轰轰,也不至于到现在为止在大陆上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存在。 就在他们狐疑的当口,九霄宗一些弟子们的脸色却忽然变得不大好看了起来。虽然几年前汪向贤在抗灵广场上被拔了灵根、剃了仙骨的事儿并未张扬,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其中的内幕的,眼前的这一幕到底代表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马元珊不安的拽了拽吕竹萱的衣袖:“吕师妹,他该不会是……” “八九不离十。”吕竹萱此刻的神情万分的严肃,她先是迟疑的掀开眼皮瞄了两眼不远处高台上的众位大佬,见依旧没什么动静,复又皱了皱眉:“我瞧着竟像是古籍中所记载的‘魔神降临’,魔神降临乃是魔功中的一种秘法,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使得修士实力大增,但……” “这样冒险的后果应该是不会太好吧?”马元珊了然的接口道,别说是魔功了,就算是名门正派的功法,但凡和‘秘法’两字相关的,所要付出的代价都会很大。 “会被魔功侵蚀本就稀薄的理智,彻底沦为魔功的奴仆,成为一个只知道为祸大陆的野兽。”吕竹萱说着,表情愈发担忧了几分:“我倒不是怕别的,想来赵师妹之前的种种做法也是为了逼着他在这么多宗门面前现出原形,可如此一来,赵师妹她自身的安危……” 这可是魔修啊,马元珊闻言,心下顿时也没了底。 二人之间的对话并未想要隐瞒,是以周围有许多人都给听了去,别的宗门在得到台上之人极有可能是魔修的这个劲爆消息后,一瞬间就全都乱了套。 魔修!好久远又陌生的词,但这个词带给大家的震撼却一点都不陌生。 “魔修!” “竟是魔修?!” “玄冥宗怎敢啊?!” “老子早就觉得这玄冥宗的来路不对劲,今日终于露出马脚来了吧?!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那可是魔修啊!怎的浩海宗宗主及各大宗门的长老还不叫停?” 耳边听着修士们的叫嚷声,海瑶顺势用眼角余光瞄了瞄这会儿已经龟缩了起来的玄冥宗众人,嘴角微微翘起之余,又把视线挪回了正对面。 一双美眸深处盛满了愉悦的光。 有本事再接着装啊?今天不彻底敲碎你背上的龟壳,老娘就不姓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有钱,修仙!(52) “你可满意了?”汪向贤那张脸愈发的苍白了,猩红色的眼瞧着让人心惊,明明此时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却犹如一条冰冷的蛇,瞳孔呈竖条状,令围观众人遍体生凉。 “你我二人也称得上是旧相识了,汪师兄当真不地道,既然有这样的好本事,怎么不早用出来?这是瞧不起我?”相比于台下诸人的惊魂不定,海瑶就显得淡定多了,仿若那些弥漫在周围的威压不存在一般,依然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只是……你好像吓到大家了。”她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后,收回了视线挑眉道,语气中多少夹杂着点幸灾乐祸。 许是体内仍在不断攀升的灵力给了男修充足的底气,被她这样奚落,对方也没有生气,反而缓缓地勾了勾薄唇:“我一向觉得咱们之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大理解为何你宛若一条疯狗一直咬着我不放。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今日你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海瑶姿态慵懒的抬起手抠了抠耳朵,神情有些不屑:“哇,现下外面山风大的很,你说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的?” “自古以来,魔修在九州大陆上都是过街老鼠般的存在,更何况这可是宗门大比,稍后自然有的是人收拾你。”言罢,她还很是得意的扭头瞟了一眼高台之上,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呵……就算是魂灭,也有赵师妹你陪着呢!”汪向贤的声音愈发的冰冷刺骨了,说话间,身后翻涌着的雾气也终于变得凝实了起来,连带着所散发出来的威势都更加骇人了几分。 “以我信徒之魂祭,灭!” 吼! 一声狂躁的怒吼声毫无预兆的响起,男人身后的黑影随即动了起来,黑雾凝结而成的大手伸出,直直的就朝着海瑶所在的方向无比迅速的蔓延了过去! 不远处的观众们见状甚至来不及惊呼,因为屋漏偏逢连夜雨,擂台周围那层摇摇欲坠的大阵忽然破碎了开来,一些四散的、令人汗毛竖起的黑雾便这样猝不及防的溢了出来。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惧的,顾不上这会儿擂台上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众多修士纷纷飞身后退试图避免让黑雾沾身,熙熙攘攘中,只有一道身影焦急的朝着相反的方向冲。 只可惜,还没等这道身影冲出去多远,就被吕竹萱给拦了住,伙同其余几个九霄宗弟子半强迫的把人给带离了危险地带。 “赵师妹她……!”马元珊不停的挣扎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已经被黑雾彻底吞噬了的擂台。只可惜她到底自身实力不如吕竹萱良多,挣扎了半天无果,便也只能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见她不再想着以身犯险,吕竹萱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旋即抬眼望向了高台之上。那里依旧静悄悄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不见各位宗门大佬的身影,这未免有些太不寻常了。 关键现在的这种情况,他们这些金丹期、元婴期的弟子就算是全都冲上去,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无非送死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得派人去找鸿兮长老?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等着吗?”马元珊急的直转圈圈,顿时红了眼眶。 吕竹萱心头也难受的很,但她和海瑶之间关系平平,是以相比于对方尚且残存了一丝丝的理智,闻言果断的摇了摇头:“高台上方保不齐比擂台那边还要危险。” “马师姐,我知你和赵师妹之间感情异常的亲厚,相信你这样鲁莽的以身犯险,也不是赵师妹所期望见到的。”她敏锐的察觉到了马元珊情绪上的不对劲,连忙苦口婆心的劝慰:“况且,咱们应该对赵师妹有信心。” 眼瞧着女修的眼底有了点光亮,吕竹萱再接再厉:“汪向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赵师妹一直都清楚,她那样的聪慧,又岂能没有旁的准备?” 经由她这么一说,马元珊也觉得有理,海瑶身后毕竟还有着一个遍布大陆的和善堂和一个敛财能手王胖子,没准事情还真会有转机呢? 这么多年以来,还真只见过别人在自己这个师妹手底下吃亏的。 心下稍定,马元珊抿紧了双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的紧握,不错眼的盯着擂台上看。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围的其他修士也都勉励解决了附近空中飘荡着的黑色团雾,可待到大家的视线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清明后,却无一人敢像之前那样恣意发声了。 光是外溢的黑雾就那么难缠,那道高大的黑影还不知会多么霸道,在这个时候,自然没有谁想当出头鸟的。 一时间,高高的峰顶上安静的只剩下了山风呼啸而过的叹息,以及那汹涌的黑雾深处隐约传出来的、阵阵模糊不清的尖叫与嘶吼。 忽然,擂台上的浓雾开始了剧烈的翻滚,其中所透出的强大能量使得已经退到几百米开外的各大宗门弟子们不得不再次向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波及到,进而变得缺胳膊少腿的。 嗷!吼! 黑雾中的声音愈发的凄厉了,甚至有不甚清晰的、扭曲的面孔不停的在黑雾外侧一闪而过,看起来既诡异又恐怖。 “该不会……”不正常的寂静中,终于有一名九霄宗弟子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开了口:“魔功果真像是书中记载的那样威势浩大,那个宗门叛徒又使用了秘法,看起来修为似乎短暂的突破了屏障,半只脚迈进了分神期。赵师妹只是一个元婴初期,待会儿黑雾散去,该不会神魂俱……” “少说两句!”吕竹萱瞪了瞪眼,逼迫其将其余未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此番话倒是引起了其他宗门修士的点头赞同,许多人的脸上都挂着浓浓的可惜之情,很显然没人认为,海瑶能够跨越这样的实力鸿沟。 噗! 这时,一声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就像是气球漏了气的声音突然在大家的耳边响起,惹的他们纷纷狐疑的望了过去。 只见那原本漆黑的浓雾开始不断的鼓胀收缩,下一秒,一道人影就从雾气中弹射了出来,直接飞下了擂台,重重的砸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山石。 轰! 随着一声巨响,是冲天而起的烟尘,那道身影随着碎裂的石块一起坠落,进而被埋了个严实,让人难以窥见真容。 “秘法这个东西,又有甚新奇的?” 清脆悦耳的女声将众人的心神唤回到了擂台之上,就见海瑶正周身闪烁着淡金色光彩的漂浮在空中,隐隐散发出的威压竟不逊于方才那道黑雾所凝结成的巨大身影! 嚯?! 此等逆天的秘法都能随手拿得出?围观的人起先觉得不大合理,但仔细想想却又无言以对。 高阶符咒像是废纸一样随便洒的人,好像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值得惊讶。 只能说,壕,太壕了! 有钱真他娘的爽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有钱,修仙!(53) 咳!咳咳! 粗哑的咳嗽声在那堆石块中响起,惹得附近的修士纷纷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想来是之前那个声势浩大的黑雾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这才只一个小小的动静就被吓破了胆。 哗啦啦…… 由碎石堆积成的废墟在经历过一阵晃动后,终于勉强露出了下方被积压的人影。 眼下的汪向贤一脸狼狈,血水混着泥泞的尘土将他衬的宛若从地狱中刚刚爬上来的丑陋恶魔。因为之前受到了重创,面部的骨骼好像略有些变形,肌肉肿胀,早就失去了平日里该有的帅气和儒雅。 呼哧……呼哧…… 只是从石块下方爬出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男修全部的力气,他本来是想试着站起来维持尊严的,可惜并没有能够成功,几经挣扎后还是跌落了回去,依靠在一块还算大的石块上,胸膛上下起伏着,发出了犹如破风箱一般的喘息。 他的头微微仰起,已经恢复了正常颜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海瑶那由远及近的飘逸身影。 看着对方那张娇艳的脸以及那双美眸深处一闪而过的轻蔑,汪向贤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黑。‘魔神降临’这个秘法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他的五脏六腑仿佛正被人架在心火上炙烤,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恍惚间,他过往不算悠长的人生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只不过这一次他惊奇的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知是不是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人都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男人看到了自己的春风得意,一路高升。至于所谓的赵海瑶,在他所看到的画面里,不过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存在,在他的生命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过客,压根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恍惚间,断断续续的轻语唤回了汪向贤的神智,他费力的微微掀开了肿胀的眼皮,却只看到了海瑶那仿佛在看死人一般的、毫无波澜的目光。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嗓子里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双手颤抖着试图撑着自己站起来,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而高高在上的海瑶自然将男人的一番挣扎尽收眼底,她没有多做犹豫的双手在胸前合十,手指再迅速变幻捏成了一个决:“灭!” 这世上许多事就是毁于话多,再说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她也懒得再和对方多废话。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金光瞬间冲天而起,就像是天罚一般的将地上半卧着的汪向贤蚕食殆尽。对方此时就像是案板上的死鱼一样任人摆布,仅仅发出了两声不甚清晰的哼唧,便手脚颤抖着没了其他的动静。 呼…… 包括马元珊和吕竹萱在内的所有人,在亲眼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后,相继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在场的修士们,除了已经龟缩到角落里的玄冥宗外,应该也没有谁会对汪向贤落的这个下场而感到惋惜。 然就在大家伙都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尘埃落定的之时,原本笼罩在汪向贤身上的金光竟毫无预兆的随风消散了。 就像是被什么瞬间击破了一般,连带着海瑶也因为法术被迫中断而受到了一定的牵连。 原本围绕在她周身的那层淡金色的光晕在闪烁了两下后就不见了,纤合有度的身子一时间摇摇欲坠。 海瑶勉强压下了喉头处涌上来的腥甜,还算稳当的、缓缓地落在了地面上,一边取出一个紫玉瓶仰头吞下其中的液体,一边斜睨了两眼依旧躺在废墟中的人影。 虽然秘法被迫中断了,但本就身受重伤的男修这会儿称得上是雪上加霜了,已经很难看到他胸膛在呼吸时候的起伏。很有可能就算得到及时的救治,后续也极难恢复到巅峰期的状态了。 忽然,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高台上飞身而下,轻飘飘的站在了汪向贤的身边。 虽然对方脑袋上戴着一个兜帽,也并未正面面对着在场的修士们,但海瑶的眼底却依然闪过了一丝了然,面上也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日与汪向贤擦肩而过,她在其身上嗅到的倍感熟悉的古朴气息……男人伤势之所以能好的这么快的原因,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样一来,他之前明明被拔了灵根还能从宗门的禁忌之地逃出来的疑点,也逐渐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 沉默中,那道人影慢吞吞的转了过来,只是一张脸仍旧隐藏在暗影之中,看不真切。 人群中,吕竹萱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会……?!” 马元珊更是因为惊讶而死死地攥紧了衣角,牙齿用力的咬着下嘴唇,将险些脱口而出的错愕彻底的封在了口中。 别说她们两个了,瞧着九霄宗弟子们这会儿的神情,怕是都对来人的身份有所察觉了。 眼下这样的情况,以及高台上的一片安静,自然没有人会认为这道身影是来帮助大家解决魔修的,至于对方到底因何而来,答案应该显而易见。 九霄宗众人此刻均是惊讶而又羞愤的,自家宗门在九州大陆上一向代表的都是公平和正义,偏偏就在今天,这种形象被无情的击碎了。 “鸿兮长老,果然是你。”海瑶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暴乱的灵力开始缓慢的平息后,这才淡淡的开了口。 来人闻言动作一顿,接着发出了一声轻笑,抬起手掀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小丫头,想在我面前杀人,你还嫩了些!” “怎么?你好像对于我的出现,并不觉得很吃惊。” 海瑶一挑眉:“大概是鸿兮长老岁数大了,脑子也变糊涂了。在咱们进入浩海宗当日,汪向贤明明身负重伤,隔天却奇迹般的好了,拥有这样妙手回春本事的修士,放眼整个大陆也没几个。” “只是长老不应该大意的,怎能允许自己的气息留在这货的身上?” 被她话语中那不轻不重的讥讽弄的眼角抽了抽,不过很快就又笑了起来:“想要激怒我?很好的尝试,但这样也不能够救下你的命。现在……” 说话间,鸿兮长老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如枯树皮一样的右手。不同于平日里他经常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金系灵根,眼下他的手心里所吞吐着的灵力外表正缠绕着丝丝的黑气,看起来和方才汪向贤所展现出来的如出一辙。 然而还没等他这边发动攻击呢,不远处的马元珊就敏锐的接收到了海瑶用垂在身侧的手所打出的信号,很快领会了其中意思的她迅速的向后隐藏在了人群中,捏着嗓子大声质问道:“你这老头,对其他宗主和长老都做了什么?” 顿时,其他宗门的弟子们也反应了过来,先后跟着张嘴附和:“对啊,我们长老呢?怎么在高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老头怕也是个魔修,该不会对长老们使了什么阴招吧?!” “宗主!”忽然一名浩海宗弟子焦急的喊道,急哄哄的祭出了飞剑就要往高台上冲去。 余下的修士见状,有几个也有样学样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目标均是那个几乎隐藏在云层中的高台。 “哼,不自量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鸿兮长老只能暂时放弃了对海瑶的攻击,转而用一双浑浊的眼看向了半空中的几名修士。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可却像是炸雷一般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仅仅是五指微微聚拢将手呈爪状,几位因为情绪激动而冲出来的修士就这样生生的被定在了那里,姿态滑稽不说,任由他们再怎么努力的红了一张脸,也还是那副纹丝不动的模样。 普通弟子与九州大陆第一大宗门长老之间的差距,又岂止是小溪与大海,这些人的反抗与挣扎,落在鸿兮长老的眼中说是蚍蜉撼树也不为过。 “他们无事,只是一不小心陷在了自己潜意识所编织的幻境里罢了,放心好了,我不会就这样要了他们的命,毕竟……稍后还有大用处的。”糟老头子盯着空中的修士,就像是盯着一群小蚂蚁,语气更是冷酷无情。 说着,他像是预见到了什么美妙的场景一般,耷拉的嘴角竟诡异的向上扬了扬。 “唔!” 突如其来的一声痛苦的闷哼打断了现场这无边的沉默,惹的鸿兮长老回了神,他震惊的扭头看去,汪向贤的丹田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仅存的一丝生机也正从男人的体内慢慢散去。 最终,男人艰难的转动了眼珠子,绝望的冲着鸿兮长老动了动唇,最终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 白胡子老头将神识放出在汪向贤的尸体上转了一圈,见对方的丹田已经被捣了个稀巴烂,元婴也不见踪影就知道已经回天乏力,不由得恶狠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女修。 在这种情况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耍这种小动作,真不知是该夸她勇敢还是骂她愚蠢。 此时此刻,鸿兮长老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至于海瑶对此好像毫无所觉,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那个外表犹如梭子一般的、刚刚取走汪向贤性命的高阶灵器,一边冲着老头展颜一笑:“这种猪队友就算留着,对于您所谋划的事情也无甚大用,举手之劳罢了,鸿兮长老不必客气。” 她这番话反倒是引起了鸿兮的一丁点兴趣。 “哦?你且说说,我的谋划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有钱,修仙!(54) 海瑶扬了扬眉,状似无意的瞟了高台上一眼:“我虽不知道具体的,但眼下几乎大陆上全部的宗门都聚集在此,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原主赵海瑶死的早,对于这个世界后续的事情走向了解的并不多,也不知在原剧情里,汪向贤和鸿兮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货在此届宗门大比上搞出什么动静没有,最终又是否得偿所愿了。 “呵呵……”鸿兮长老听到她的回应,摆出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那双浑浊的眼底抑制不住的透出了些自得:“万年来,我们一族一直备受压迫,尔等所谓名门正派自诩高洁,却一直对我族赶尽杀绝,当真是人面兽心!” “不过今日过后,九州大陆上的局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这丫头……”老头盯着她看了两秒,颇有些遗憾似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倒是个修炼魔功的好苗子。” “只可惜,你太聪明了些,我不喜欢会耍小聪明的孩子。” 电光火石之间,海瑶只觉得忽然抓住了什么,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你要献祭?” 鸿兮发白的眉毛动了动,扭过头来饶有兴致的问:“你为何这么想?” “古籍有记载,当初魔修引得整个大陆的修士群起而诸之的根本原因就是你们开始搞活人献祭。”海瑶点到为止,接下来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与对面的老头对视。 魔修之所以在修为上提升迅速,就是因为他们的毫无人性和嗜血残暴,最喜爱掠夺他人的灵力并占为已有。活人献祭就是掠夺他人修为的一种最好的办法,通过法阵来将别的修士的修为与生命置换到自己的身上,从而实现在短时间内实力的大幅度提升。 加深了老脸上的笑意,鸿兮长老没有言语,只是那略微扬起的头算是给了在场众人一个肯定的答复。 海瑶深吸了一口气,力求平静的再次开了口:“如此,之前的两日你们应该早就在这峰顶提前将法阵布置妥当了,而今天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及弟子们齐聚一堂,在鸿兮长老看来,应该和自动跳进火坑里没什么区别吧?” “怎么会?你这老贼,定是在虚张声势!”相比于她的淡定,其他修士就显得有些慌张了,登时就不相信的出言反驳。 这尖厉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不少附和:“就是,他只孤身一人,又怎么能对付的了那么多的宗主和长老?” “我们要齐心协力,让这个魔修知道厉害!” “就是!他一个可杀不完我们这么多!” 在一片讨伐声中,鸿兮长老眼角的纹路愈发的深刻了一些,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此时跳脚的那些人。不知他是不是觉得结局已定,这会儿竟难得的显现出了一丝同情。 “的确,就算那些宗主和长老毫无防备,光凭你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完成对于他们的控制。”海瑶一字一句的分析着:“所以,你多半还有别的帮手。” 一个与几十个这样数量上的悬殊差距,万不是用实力就可以弥补的,再说各大宗门长老的修为又大多都在伯仲之间。但凡在他方才出手的过程中逃离了两个,现场都不会是眼下这样的形势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高台之上的魔修,不止鸿兮自己。 就连九霄宗这样底蕴深厚的宗门长老都有魔修隐匿在其中,那么其他宗门里也混杂着魔修这件事,听起来相当的合情合理。 “哈哈!鸿兮,你说的没错,这丫头片子果然有点意思。”忽然,高台上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中气十足,语带调侃。 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吸引,下方的众多弟子便纷纷抬头望了过去,果然透过稀薄的云层看到了人影栋栋,大家伙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一个修为高深的尊者他们合力或许还有一分胜算,可若是多位尊者再加上不知名的魔阵,那还挣扎个屁? 被人从高处喊了话,鸿兮也只是但笑不语,缓缓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享受着此时此刻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的恐惧。 这明显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而为何魔修们偏偏选择了这届宗门大比,其中的原因实际上也不难想的通。 浩海宗不仅地理位置优越,进出宗门还需天时地利人和,如此一来就彻底阻绝了外界在短时间内察觉宗门内情况有变的可能,更不必担心各大宗门的强者支援。 再者按照宗门大比以往的惯例,各大宗门派出来的自然是天才中的天才,要是意料之外的全部折损在这里,对整个九州大陆都是一个重大的打 往更严重一点说,简直是彻底砍断了各大宗门未来百年能够发展的繁荣昌盛的根基。 不愧是魔修们各自在各大宗门里隐忍了不知多少年的谋划,一出手便是往这些名门正派的七寸上猛击。 今日过后,这些吸了在场所有修士修为,从而实力大增的魔修必会成为大陆上一股不容他人小觑的力量,若真能趁着其余宗门元气大伤的时候悄然成长起来,后续大陆的局势,怕又是要陷入久违的风雨飘摇之中了。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和这些将死之人说太多又有何用?速战速决才是正理。”鸿兮长老回过神扬声道,随后冲着高台的方向摆了摆手。 “开阵!” 一声暴喝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很难分辨出到底是谁开的口。 下一秒,鸿兮长老身上的道袍开始无风飘荡了起来,呼吸间,刺目的黑光自他的身上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光柱直直插进了上方的云海里! 紧接着,几道同样的光柱也在高台上出现了,这些光柱不停的闪烁,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彼此之间在交流着什么。 在众修士反应过来之前,整个封顶的四周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微小的爆裂声,旋即一整张黑幕就将他们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轰!轰!轰! 那几道由魔修而引发的光柱在黑幕升起之后,均相继发出了兴奋的颤抖及令人难以忍受的嗡鸣声,然后便一个接着一个的爆了开来,化作一条条暗红色的线,轻柔的覆在了那黑幕之上,就像是在内侧编织了一张红色的网,上面偶尔还会有诡异的流光一闪而过。 “快,趁着他们的大阵还没完成,快些冲出去!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语气急促的喊了这么一句,被眼前这幅场景深深震撼住了的修士们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正上空那块尚能看到一点点蓝天白云的缺口冲去。 混乱中,马元珊和吕竹萱终于挤到了海瑶的身边。 马元珊呼吸急促,用力的扯住了她的手:“师妹,咱们也快些走吧?凡事等离开这里后再从长计议!” “对对对,我怎么也没想到鸿兮长老他竟然也是魔修!无怪乎当初咱们将发现汪向贤踪迹的事情跟他说了之后,他百般敷衍,感情是在这等着咱们呢!”吕竹萱恨恨的一跺脚,用一双美眸狠狠地挖了不远处仍然负手站在原地的白胡子老头一眼。 生怕女修这脾气一个冲动再冲上去找死,马元珊便用另一只手也拽住了她的:“走!” 结果却没能走动,马元珊和吕竹萱自是不解的回过头望着此时竟透出几分气定神闲的海瑶,二人眼底盛的是满满的不解和疑惑。 “没用的。”海瑶抬起头,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解释:“他们既能够如此思考缜密且大费周折的设下这个局,又怎么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漏洞?” 她这边话音刚落,率先飞上去的那几名修士就顺利的抵达了黑幕的缺口处。 然还没等人们来得及欢呼,几道威势极为骇人的蓝黑色闪电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从缺口处劈下,为首的修士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这样重重的的跌落了下来! 滋滋滋…… 几名修士在落地之后,从头到脚都没一块好皮了,身上还时不时的有电流窜过,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而黑幕像是在这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一阵的抖动,那些原本附着在其内侧的暗红色的线便犹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垂下,似触手又似蛇般的从四面八方将那几名修士缓慢的包裹了住。 一阵恶心的蠕动过后,那些红线又迅速的收回,至于那几个修士,早就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呕!” 面对这样的场面,众人不由得一阵恶寒,有那承受能力轻的,更是直接转过身去吐了起来。 马元珊和吕竹萱心有余悸的对视了一眼,幸亏九霄宗的弟子刚刚没动,不然被雷劈的就是他们了。 显然,方才的一幕幕是十分的具有震慑性的,原本已经飞到了半空中的修士们又都战战兢兢的回到了地面上。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就这么等死?”吕竹萱焦急的询问,连带着九霄宗弟子们的目光也都跟着她集中在了海瑶的身上。 也许是海瑶那独有的沉静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特别的能够安定人心,不知不觉中她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 “……” 侧过脸观察了一番鸿兮长老那隐含笑意的神情,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时间,一边无意识的搓了搓右手的手指:“且再等等。” 等? 大家伙闻言面面相觑,却也无人敢出言质问。 一时间,偌大的峰顶上因为恐惧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寂静。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有钱,修仙!(55) “继续逃啊?再不逃,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高台之上,刚刚那道豪放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兴致盎然。 似乎,俯瞰各大宗门弟子们的惊慌失措,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满足感。 而这满含讥讽的话语,自然又引起了新一波的骚乱,甚至有女修开始了绝望的掩面哭泣。 断断续续且压抑的抽泣声在大家耳边回荡着,无疑进一步加剧了所有人心中的惶恐不安,渐渐地便又不同的声音开始出现了。 “无怪乎九州大陆自古以来都奉行对魔修赶尽杀绝这一真理,今日这些畜生的残暴及毫无人性,我算是见识到了!若能安然脱险,以后我必定与魔修势不两立!” “嗤!大话谁都会说,有这浪费唾沫星子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活下去吧!” “那魔修是在嘲笑我们,上方的那处缺口乃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其目的就是想用咱们的惨状取乐罢了!” “就是,能逃还用等他开口?谁又不傻,后果可是就摆在眼前的呀!” 最后这名修士神情激动的说完,无数道视线便再一次的集中到了正中央那几具干尸之上,不久前才重新起了的喧嚣,就这样再次安静了下去。 “呵呵呵……”高台之上的人见下方的修士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复又不屑的笑出了声:“名门正派就养出了你们这群没有血性、没有骨气的完蛋东西?长此以往,恐九州大陆危矣!” 这话一出口,成功激的许多人不服气的涨红了一张脸,可任他们再怎么气愤,也无人敢跳出来反驳。 “好了。”忽然,一直站在那里观察四周情况的鸿兮长老淡淡的开了口,顺势还向着高台的方向斜睨了一眼,像是不大满意对方的多言:“同这些瓮中之鳖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负责的那些尊者,可都确认没什么异常?” “放心吧,都老老实实的呢!”这次回应他的是另一道陌生的男声。 鸿兮长老微微颔首‘嗯’了一声,随后抬起了双臂,一阵黑色灵力从他的双手迸射而出,重重的击在了黑幕之上。 顿时,黑幕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表面开始出现了如浩瀚海水一般的波纹。 至于鸿兮长老,那原本就干瘪瘦削的身子似乎变得愈发佝偻了,脸颊上松弛的肌肉更是开始剧烈的抽动和颤抖,应该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劈轰! 忽然,一道炸雷自黑幕之上射出,精准的落在了人群之中。 好在都是些各大宗门的天才,在那道雷落地之前均反应迅速的躲到了一边,并未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只是地面上难免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头大小的洞,还冒着黑烟的那种。 一击无果,黑幕也没有气馁,表面加深的波纹和隐约的噼里啪啦声,无一不在提醒着众人,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终于,吕竹萱忍不住的往旁边走了一大步,紧紧地靠在了海瑶的身上,喉咙因为神经过于紧张,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赵师妹,他这是想要作甚?还有高台上的那些宗主和长老们,当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他们救出来吗?!” 下方的这些修士,不过就是金丹期和元婴期的修为,光靠他们是断然没有化险为夷的机会的。但若是能加上高台上的那些尊者,估计形势就会好看很多了,最起码不会令人绝望到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作甚?很显然是打算开始用大阵来炼化咱们这些小喽啰了,看来鸿兮长老是那种好东西总要留在最后的人。”海瑶摊了摊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番话对周围人的心态产生了多大的冲击。 毕竟不管是谁,在得知自己的死期即将到来的时候,都会有一定的情绪波动的。 在一片震惊与慌乱中,马元珊不由得发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魔修的大阵如此厉害,为何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锅端了?难道他们不懂夜长梦多这个道理吗?万一在炼化咱们的时候,有宗主或长老成功脱离了幻境……” “还能是为什么?虽然咱们的修为不高,可人数多啊,汇聚起来也是一股颇为庞大的能量了,要是再加上那些尊者的,他们怕是很难一次吃的下。”说这话的时候,海瑶的神情是略有些讥诮的。 虽然修真本就是逆天而为的一件事,但也要把握好一个度。就算魔修行事再嚣张,也要遵循所谓的自然规律,只要没真正的成仙成魔,从根本上来讲仍旧是一个肉体凡胎,一下子吸收了太多灵力以致于身体不能承受,那等待他们的便只剩下爆体而亡了。 “即使如此,咱们也无法逃脱必死的结局不是吗?”吕竹萱有些丧气的垂下了肩膀,看向头顶上方的眸子里满是深深的绝望。 “唔……”海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对方的碎碎念,反而是仰起头透过黑雾的那处缺口,认真的辨别了一下时辰。 之后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微微动了动,时间似乎是差不多了。 收回了视线,她的那张俏脸上再次扬起了一抹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大步向前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扬声道:“鸿兮长老,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谈一笔交易?”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鸿兮大概理都不会理,可海瑶到底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普通修士,曾经连春海错图残片都不眨眼的拿出过,这般财大气粗还真让他迟疑了半秒钟的时间。 此时,恰好运行大阵最后的一步也完成了,瘦削的小老头顺势收回了掌心喷涌的灵力,任由黑幕维持着波涛汹涌的模样,缓缓地眯了眯眼:“交易?你打算用什么买自己的命?是那只伴生异兽还是一堆冠有‘高阶灵器’之名的破铜烂铁?” 受到蔑视的海瑶在表情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歪了歪头:“我可不仅仅是想买自己的命,我要全部九霄宗的弟子都活着走出浩海宗。” “哈?哈哈哈哈!”鸿兮长老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发出了短促的质疑后,便开始了狂笑不止:“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倒还真让我有了点兴趣,这几十条人命,你又想拿什么换?” “我且听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待会儿你给的东西我不满意,可是要拿九霄宗第一个祭阵的!” 此言一出,意料之中的引起了不少的慌乱,就算海瑶平日里的人缘还算可以,这会儿也难免会备受指责。 果然,还没等鸿兮长老说完,后面就响起了质疑声:“赵海瑶,你可别在这个时候逞能装英雄,我们不需要你来解救!” “真的被你害死了!” “要不是你之前一直执着的想要弄死汪向贤,我们所有人又何至于陷入这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虽然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只有那么三两道,但其中所透出的怨怼就足以让人心惊了。 终于,马元珊受不了的转过了身,双手叉腰对刚刚说话的几人怒目而视:“你们当真以为汪向贤没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一边的吕竹萱也跟着呛声:“扭过头去看看四周吧?现在你们告诉我,这样的大阵还不能说明这群狼子野心的魔修是蓄谋已久吗?” 而这些纷纷扰扰,自然影响不到海瑶,对身后所发生的一切,她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一直保持着与对面那道佝偻的身影对视的状态:“最后一张春海错图残片,可值这么多人的命?” 什么?! 别说鸿兮长老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震住了心神。 拜托,那可是春海错图残片! 想当年,九霄宗的这个镇宗之宝在九州大陆上也是威名赫赫,谁人不眼馋,谁人不想要? 只可惜,当年九霄宗内出了一个叛徒,硬生生的将这等宝贝给毁了。众所周知,九霄宗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追回散落在大陆各个角落的春海错图残片,可到底进度如何,外人无从知晓。 就连包括吕竹萱在内的全部九霄宗弟子,也是才知道春海错图就只剩下一个残片便能重现往日的辉煌了! 这样说来,加上宗门大比开始之前海瑶所献上的那一个残片,她竟寻到了两个?! 骗人的吧! 这一刻,海瑶也算是狠狠地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 百米开外的地方,鸿兮长老紧皱着两条白眉,像是正在考虑她话语的真实性。 一片沉默中,高台上先有人忍不住了:“鸿兮,这丫头惯是狡猾的,她这是想拖延时间,你可别被她糊弄了!春海错图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可能在她的手中?” 这话说的的确有理,但偏偏鸿兮长老是真的心动了。 身为九霄宗排名第一的长老,他自然是能接触的到宗门机密的,也知晓春海错图的存放位置,他要是能手握最后一个残片……光是想想都足够令人热血沸腾了。 抬起手摸了摸胡子,鸿兮长老却发出了一声轻嗤:“想用假的骗我?” 谁知,海瑶只是不发一言的扬了扬眉,一抬手。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定睛一看,半空中正漂浮着一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纸张残片。隐约可见残片之上层峦叠翠,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妙气息瞬间就扩散至了整个峰顶。 !!! 就算是老头没继续再发声,也依然能够看清那浑浊眼底闪过的喜悦和贪婪,还没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迅速的向前伸出了胳膊,凭空幻化出了一个大手,向着空中的残片抓去! “无耻!” “不要脸!” 眼看着对方打算强抢,马元珊和吕竹萱控制不住的开口骂道,然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残片即将落入魔修之手。 砰!砰!砰! 忽然,像是心脏跳动般的闷响在众人耳边响起,紧接着黑幕似乎受到了什么挤压一般的、狠狠地收缩了两下。 许是之前往阵法里注入了不少灵力,所以一旦阵法遭受攻击,他自身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只见鸿兮长老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三晃,那只大手也跟着凭空消失了。 对此,他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了阵法之外。 而另一边,海瑶则不着痕迹的翘起了嘴角,对于当下所发生的变故,好似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现在不如再看看,究竟谁才是那瓮中之鳖好了。 第一百七十章 我,有钱,修仙!(56) 砰!砰砰!咚咚咚! 由黑幕外面传进来的声音更加大了几分,在场的修士们下意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渐渐浮起了些许不确定的希望。 “糟了,外面有人在攻阵!”鸿兮长老微微闭上了双眼,皱着眉仔细的感知了两秒,旋即略显吃惊的瞪大了眸子,语气急促的朝着高台上喝道。 话音落下,没等高台上的人有所回应,他就全力运转起了体内的所有灵力,疯狂的将它们输送到了黑幕之中。 紧接着,高台上的几个魔修也有样学样的用自身的灵力去加固阵法,只求让那震得人耳膜鼓胀生疼的声音小上一些。 虽然眼瞧着大部分魔修的精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牵扯住了,但余下的众人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谁知道暗处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魔修? 再说阵法只是疑似受到了攻击,可只要大阵没破,该有的能力还是有的,这群魔修想要谁的命,也只是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眼下他们能做的,依旧只是动动嘴唇的窃窃私语。 “天哪,你们快看,黑幕上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凹陷,这是不是代表着咱们即将得救了?”有的修士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兴奋惊呼。 不过很快就被身旁的泼了一头的凉水:“你未免把这阵法想的太简单了,这可是耗费魔族好几天的时间才布置妥当的大阵啊!” “没错,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攻阵一向都要比守阵的难度大的多,这阵法又是如此强悍……” “到底是谁在攻阵?难道说是浩海宗的弟子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可浩海宗的宗主、大部分长老及实力还算可以的弟子都在这峰顶上呢,外面剩下的那些低阶弟子就算是察觉了危险,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不如咱们趁着那些魔修不注意,和外面的人搞个里应外合?这有可能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一片叽叽喳喳中,海瑶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老头因为灵力消耗过于快速而额间泛起了汗水,对周围人的议论和打算似乎毫无所觉。 至于马元珊和吕竹萱二人,在好不容易暂且安抚好九霄宗众弟子的焦躁情绪后,这才缓步上了前。在她们动了动唇正欲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之时,却被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惊的先后张大了嘴。 甚至没人来得及看清海瑶手上的动作,就见原本犹如一根羽毛般轻巧飘荡在空中的春海错图残片忽然向着正上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 待到残片行至了那处所谓的‘阵法缺口’前时,及时的停了下来,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瞬间开始了超高速的旋转,随即还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直视的强烈金光。 咔哒—— 诡异的脆响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不由得让大家伙都心头一紧。就在他们一脸茫然不知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却惊讶的听到了那几名魔修万分不甘的怒吼。 “不!!!!” 没等这惊天动地的吼声结束呢,上方‘缺口’周边的黑幕便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痕,接着就像是大片的墙皮剥落了一般,黑幕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开始了瓦解,直至这峰顶特有的清风夹杂着淡淡的草香再次轻抚在了所有修士的脸上。 什么情况? 突然恢复了自由身的各大宗门弟子们不可避免的一脸懵逼了起来,被困的稀里糊涂,被救的也稀里糊涂,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更像是黄粱一梦般的不真实。 若不是远处石堆上躺着的早就断了气的汪向贤和此时一脸青紫交错的鸿兮长老提醒着他们一切非虚,怕是真的会有人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产生怀疑了。 “卧槽?那是……那是春海错图?!”人群中,有修士无比错愕的喊道。 顺着对方那颤颤巍巍的手,所有人整齐划一的仰起头看向了空中,果然此时有一副磅礴大气的山水画正高悬在那里,周身闪烁着淡淡的、贵气的浅金色光彩。 而从那副画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比之不久前的残片不知要厉害上多少倍,竟有种能够平复人心头燥气的奇异力量。 顿时,九霄宗弟子们所在的方向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吕竹萱更是抓紧了海瑶和马元珊的肩膀,一蹦多老高:“是师尊!是师尊他们来救咱们了!” 果然,下一秒空中便响起了一道悠长而又低沉的男声:“鸿兮,切莫一错再错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众人只觉得空中某处的空间一阵的扭曲,接着以九霄宗宗主正德尊者为首的上百个身影就忽然出现在了这峰顶之上。 上百个身影里,不仅有着九霄宗的长老和护宗老祖宗们,还夹杂着不少别的宗门的尊者,无一例外全都是实力强劲、能在大陆上站得稳脚跟的存在。 这一刻,鸿兮长老的脸出现了短暂的极度扭曲,他像是不能够接受现实一般不错眼的盯着来人看,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今天压根就不是浩海宗宗门大开的日子,你们……不可能!” 正德尊者见状只是摇头叹息,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疑问,反倒是抬起手指了指高台的方向。 在他的授意下,身后的队伍中登时就有二十多个尊者飞身冲了上去,鸿兮长老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睚眦欲裂的出了声:“尔等胆敢!” 回应他的则是一阵接着一阵激烈异常的打斗声。 尊者之间的战斗自然是要比普通修士激烈上许多倍的,是以即便高台与地面相隔甚远,各大宗门的弟子们依旧能够感受到自己被打斗的余波震得内脏翻滚,血气上涌。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一道身影被从高台上击落了下来,鸿兮长老忙不迭的捏了一个诀,用灵力幻化成一片黑云,助对方安然的落了地。 紧随其后的,又是几道身影相继狼狈的飞逃了下来。 这些魔修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有的捂着胸口、有的嘴角带血的将鸿兮长老围在了中间。 一、二、三……六。 六名魔修,除却鸿兮长老外,剩下的五个人意料之中的也都是大家熟识的面孔,清一色的全为各大宗门的中坚力量。 不知不觉中,九州大陆竟然被魔修悄无声息的渗透到了这个地步,当真是让人心惊。 这还仅仅只是眼下看到的,背地里究竟还有多少类似于汪向贤这种尚未能形成气候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此时,方才前往高台救人的那些尊者也都陆续的回了来,而被救下的各大宗门宗主及长老,不仅成功的摆脱了魔修们设下的幻境陷阱,当下还纷纷选择站在了正德尊者的身后,对那六个人怒目而视。 鸿兮长老心知肚明,此番大势已去,可做小伏低那么多年的隐忍谋划就这样付诸东流,最终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着实是令他难以接受! 况且,有一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眸光微闪,鸿兮那双浑浊的老眼忽然就定格在了这会儿正并肩站着的九霄宗宗主正德尊者与浩海宗宗主两个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今日的种种,本就是你们两个合起来针对我族设下的局,是也不是?”因为气愤和不甘,他问出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不仅声音嘶哑难听,瘦削的身体还踉跄了两下。 定是如此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何正德尊者等人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浩海宗内。 可面对他的质问,正德尊者只是但笑不语,浩海宗宗主也是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转过身去开始和其余几个尊者一起组织在场所有的弟子们以最快的速度自这峰顶上撤离。 倒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听话的发出什么疑义,很显然他们心里都清楚,稍后的事儿根本不是自己现在这个水平能够掺和的。 海瑶也乖乖的跟在九霄宗一众弟子们的身后祭出了飞剑,准备下山。 彼时正德尊者正招手唤回了半空中的春海错图,像是无意识般的,二人的视线只短暂的交汇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便若无其事般的各自移开了。 很快,峰顶就只剩下了正德尊者所带领着的名门正派与以鸿兮长老为首的魔修,两伙人之间隐隐呈对峙状,周围的气氛更是凝滞到连山风都停止了呼啸。 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的山脚下,修士们已经抵达浩海宗为他们安排的安全地带。 在这个角度,只需要微微扬起下巴,透过翠绿且繁茂的枝条缝隙,就能够模糊的看到诸多大佬所在的峰顶轮廓,至于再细节的画面,便纯属痴心妄想了。 许多修士在彻底脱离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席地而坐,心有余悸使得这片密林里如往常一般的安静,附近的环境也并未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发生任何的变化。 远处的峰顶仍然是毫无动静,渐渐地,一部分弟子们恢复了些许的神智,开始互相轻声交流了起来。 海瑶则是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选择了一个远离人群的粗壮树干,倚靠着坐了下去,让阳光星星点点的洒落在身上,眯起眼惬意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的走到了她的身边,站稳、沉默。 终于,来人忍不住的开了口:“师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海瑶慢吞吞的侧过了脸,入目的是马元珊那张熟悉的面庞,面对对方的疑问,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师姐,你说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有钱,修仙!(完) 看着她这副明显是在装傻充愣的模样,马元珊只能失笑摇头,迈开步子凑到了她身边也跟着坐了下去。 伸出手从旁边揪了一根毛毛草,女修一边编着戒指一边低声道:“宗主他们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浩海宗宗门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对外开放一次,这恰好说明了他们早就抵达了这里,只不过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一直未曾现身于人前。” 海瑶闻言无声的翘起了嘴角,头微微向后靠在了粗糙的树干上,闭起眼睛享受起了难得的放松时光。 “所以你是不是更早些时候就发现汪向贤从宗门禁地中逃脱出去了?”马元珊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干脆侧过了身子盯着身边之人的姣好面庞不放松,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在。 “额……也没多久。”海瑶含糊的回应着,算是承认了对方此时心底的猜想。 的确不久,也就两三年左右。 虽然和善堂平日里都是王胖子在出面经营、操心大小事务,但平时她闲来无事,也会跟着走南闯北的解决一些棘手的情况,说起来能知道汪向贤在玄冥宗还真是一个意外。 她当初也不是没考虑过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渣男给解决了,可汪向贤能够安然无恙其背后所牵扯到的事实,是会让人细思极恐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在表面上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处保不齐已经有了一窝了。 想要收拾掉汪向贤,这件事的确没什么难度,但海瑶更忌惮的是隐藏在男人身后的不知名势力。 她可不想在余下的漫长人生里,日日夜夜都要防范着有人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若真如此,那还不如找个机会将他们全部一锅端了。 于是这个机会一等就是近三年。 马元珊露出了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又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你是怎么求得宗主的支持的?” 这件事就算再她看来都觉得相当的不可思议,毕竟自家师妹在宗门内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内门弟子,别说宗主了,就连在长老们面前也是没什么话语权的才对。 “宗门里出了这么多的蛀虫,宗主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而且,应该没有谁会比他更希望九霄宗好了吧?”海瑶这番话说的避重就轻,可又相当的在理。 懵懂的点了点头,马元珊直觉哪里不大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清楚。 说到底,她的好奇心终究是没有那么重,刚刚的问话也只是想解答一下心头的疑惑,在确定此事和师妹脱不了干系后便满足了,耸了耸肩将手中的毛毛草戒指递了过去。 “喏,算是你今日救了我和我们大家的谢礼。” 用手指捏过毛毛草戒指,海瑶浅笑着垂眸,瞧着绒毛上跳动着的阳光出了神。 正德尊者当然没有那么好拿捏,但她背靠和善堂,不管换做谁都会谨慎上几分。 其实双方之间所达成的协议相当的公平,和善堂帮着九霄宗从多渠道去找寻春海错图,而在和善堂快速扩张的过程中,九霄宗同样也在私底下出手替他们扫平了不少的障碍。 是以在察觉到这一次的宗门大比没准就是魔修们多年来苦苦等待的最佳时机之时,海瑶就与九霄宗宗主提前商议妥当了应对之策。 春海错图本就在消弭魔功的方面有奇效,于是便由她随身携带着最后一块残片,隔着魔修的阵法与外面的春海错图来了一次完美的里应外合。 轰! 海瑶回过神,只觉得脚下正在地动山摇,甚至连树上结的果子都被猝不及防的震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滚进了草丛里。 众人皆一脸紧张的站起了身,看向了远处那座山被飞扬的尘土彻底包裹住了的峰顶,这会儿正有大小不一的石块从上方沿着峭壁坠到了山脚,可见这场战斗的激烈。 这样大的动静生生持续了几个时辰,直至夕阳已经开始了西落,峰顶周围弥漫着的灰尘才逐渐散去,而后空中一直漂浮着的一片黑色的云彩,也化成了一阵奇异的小雨,无声的滋养着大地万物。 终于,绝美的橙黄色落日余晖照耀在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峰顶之上,正德尊者等人被映的如同撕破虚空的圣人一般,带着山下的所有弟子们,欣喜的迎接着属于他们的胜利。 那是注定要被载入九州大陆史册的一天,许多年后,那场几乎将大陆上隐匿着的魔修连根拔起精彩战役,依然在被津津乐道着。 九霄宗,无极殿前。 无极广场周围人山人海,又是几十年一次的无极殿掌事者选拔,马元珊坐在长老席上看着下方那些弟子们的面孔,一时间神情恍惚。 时光荏苒,一切都变了,可一切又好像都没变。 因为掌事者这个身份曾与汪向贤争的头破血流的燕景也早已经坐上了九霄宗长老的第一把交椅,举手投足之间很是带上了几分风度。 至于吕竹萱,则在上一任宗主退位去闭关后,顺利接任了九霄宗宗主的位子,如今在九州大陆上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存在,完全没了当初的天真和愤世嫉俗。 还有和善堂,现在放眼整个大陆,更是一个无人敢轻易小觑的、庞然巨物般的存在。 和善堂对外的负责人王胖子,当下不管走到何处,簇拥者都是成群结队的,甚至可以和各大宗门的宗主平起平坐。有人在私底下揣测,和善堂那一直未暴露在公众面前的真实实力,也许会超过许多宗门都说不定。 “拜见宗主!” “宗主!” 此起彼伏的声音唤回了马元珊的心神,她掀开眼皮刚好看到吕竹萱的身影出现在无极殿前,正笑吟吟的同燕景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对方便信步来到了她的面前:“马师姐,我前两日有给赵师妹传信,让她抽空回来宗门看看,不过直到现在还没动静,怕是不会回来了。” “人虽然没到,但她却派人送了东西,说是给今天胜者的奖赏,呐!”马元珊冲着燕景的身后努了努嘴,语气无奈。 吕竹萱扭头望了过去,那是一柄流光溢彩的如意,周身透紫色,看起来华美异常。 “玉髓如意?赵师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吕竹萱失笑摇头,复又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她最近是在闭关准备迎接最后一次九转天劫吗?她有没有信心渡劫成功?需不需要咱们的帮助?” 听到问话,马元珊只冲着她眨了眨眼,但笑不语。 吕竹萱面露了然,没再继续追问,紧接着两个人转过身共同看向了远处一望无际的青山、白云和蓝天。 毕竟不管什么事,时间总会给出苍生一个满意的答案。 ——————完——————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的装修却看起来有些奇怪,虽然家具什么的外表都挺华贵的,但是风格上的不统一在视觉上莫名的给了人一种土不土、洋不洋的割裂感。 房间最内侧里摆放着一个中式实木雕花大架子床,四周还围着淡紫色的纱幔。床的旁边则是一张西式的梳妆台,不过桌面上只简单的摆放了两盒不值钱的胭脂与一个首饰匣子,显得诡异而又空荡。 忽然,一阵风自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惹的纱幔翩翩起舞,而透过纱幔来回飘荡的缝隙,隐约能够看到床上正蜷缩着一个身影。 眼皮颤了颤,海瑶在接收完原主的全部记忆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对于入目那有些不伦不类的装修风格,她也并未感到惊讶,只因现在所处的时代本就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这是时代类似于她曾经在历史课上学到的民国时期,但在局势上又有很大的差别,各大军阀封地自拥,在抵御外敌的方面完全就是一盘散沙。 而这期间中西元素碰撞的激烈不仅仅体现在民众的思想上,还体现在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 这具身体名叫徐海瑶,本是一个普通武师家庭的小女儿,只因为自家祖父当年和老友的一个约定,便在刚刚十八岁成年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嫁进了城中最富有的唐姓富商家里做了少奶奶。 旁人都说她好命,羡慕她的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却无人说起这位唐少爷乃是彻头彻尾的新时代青年渣男,没有事先反抗家中的底气,屈服着和原主拜了堂,接着在他们成亲的当晚就逃了婚,从此以后再没回来过。 很明显,在这个家里,除了在她过门后没多久就驾鹤西去的唐老太爷,没有人喜欢她。 如此,徐海瑶平日里的处境也是完全能够想象的到的艰难。 奈何这姑娘的性子着实是有些太好了,就算被公婆百般刁难,被家中的仆人背地里欺凌咒骂,都不曾有过半句怨言。直到她名义上的丈夫唐天在某一日忽然归了家,还带回了一位留过洋的富家小姐。 其实徐海瑶倒不是贪图唐家的钱财,她只是格外的传统,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家祖父同友人之间的承诺。 若是唐家肯开口相求或是甩出休书一封,那么她定不会选择继续纠缠。可唐家却不想背着‘忘恩负义’的骂名,就这么一日两日的拖着,凭白让原主蒙受了唐天的诸多的鄙夷。 然后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徐海瑶在外出的时候遭遇了一群歹人,从而屈辱的结束了自己短短二十年的生命。 深吸了一口气,从原主那令人窒息的记忆中剥离,海瑶缓缓地起了身,左手臂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呲了呲牙。 打量的看着周围的环境,眼下这个时候,唐家的少爷应该还尚未归家。 旋即她收拢了思绪,上个修真世界漫长的岁月算是没白呆,对于人体的骨骼构造就算闭着眼都门儿清,只见她抬起右手轻轻的搭在了左小臂上,然后用力的一拉一抬! 嘎达一声脆响过后,原本姿态有些诡异的左手臂瞬间就归了位,连带着刺骨的疼痛都轻了八分。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模糊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眨了眨眼,海瑶忽地就想起了这具身体之前到底是因何受的伤,顿时看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吱——呀—— 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了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 “哟,少奶奶您醒了?”来的是个身着深蓝色粗布薄袄的女人,看起来约莫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长脸竖眉,微微上吊的眼梢让整个人无端多了几分凌厉。 一头不算柔顺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瞧着这薄袄黑裤的打扮,女人的身份应该是唐家的下人。 “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若是她到时候发现您躲在楼上偷懒,怕是会责备于你的。” 蹙了蹙眉,海瑶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了此人的身份。在唐家,人们都唤她为张妈,虽不是身份相对较高的管家,但因为是唐夫人带过来的陪嫁,所以在诸多下人当中还是很有几分威严在的。 “之前就说过了,我手臂受伤了。”海瑶平静的陈述着事实,并顺便在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掀开眼皮,丝毫不惧的与之对视。 “……”许是没料到这个往日里乖的跟条狗似的少奶奶会忽然出言拒绝,张妈的表情顿时不满了起来,语气讥诮:“您不过就是昨天夜里跑出去关了个大门,这都休息了一夜了,还觉得累呢?” “到底是少奶奶,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和我们这种粗人就是不一样。” 不过就是关个门? 听到这话,海瑶的脸色渐渐旳冷了下来。昨夜下的可是瓢泼的雨,又正巧赶上唐家的门房不在,于是其余几名仆妇为了偷懒,便伙同张妈说了些好话,把原主哄骗了出去关门。 唐家乃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前些年便从城里另一边的老宅院搬到了这边的花园洋房,是以院门是当下流行的造型铁艺双开门,不仅好看还格外的沉重。 因为是由张妈出的面,原主还以为是唐夫人的意思,就这样冒着连路都看不清的大雨,艰难的去关了门。 结果没想到大铁门的重量超乎了她的想象,一个没注意脚下就打了滑,左手臂也是这样才受的伤。 而昨天夜里,她也明明是和张妈说了的,谁知对方仅仅只是敷衍了两句就没了下文不说,转眼一大清早竟还敢来找麻烦。 在原剧情中,原主不仅忍受了对方的奚落,手臂也没能及时的得到有效的治疗,以至于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惹得唐家上下及那个追求自由的丈夫对她愈发的嫌弃了几分。 可原主是原主,海瑶是海瑶,既要帮助原主脱离唐家这片沼泽,那她自不会继续选择忍气吞声。 门口处的张妈被她那双透着凉意的眸子盯的有些发麻,但很女人就又挺了挺胸膛,说出来的话语比之刚刚还要不客气:“哟,您现在拿捏的姿态是要做给谁看?还真把自己当成唐家的少奶奶了不成?” 一边说着,张妈一边快步上前,伸出一双大手,看着架势是想要将她从床上强硬的拉起来。 “哎哟!” 结果下一秒,女人那并不算瘦的身子忽而向旁边飞了出去,后背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梳妆台的桌角上,剧烈的疼痛使得张妈在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后,就跌坐在了地上白了一张脸,好一会儿都没能喘上一口气。 床上,海瑶缓缓地坐起了身,垂眸看着地上的人,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张妈,你不过就是没站稳摔了一下,这都过了多久了,还觉得疼呢?” “到底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会欺下瞒上的夫人陪嫁,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你……!”张妈没料到会被往常最瞧不起的人反抗嘲笑,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抬起手破口大骂,却一不小心牵动了后背的伤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随即女人抬起头,便看到了海瑶此时的那张有些玩味的笑颜。 “夭寿啊!!!少奶奶打人了!!!” 这么多年都能在唐家混的风生水起,除却因为是唐夫人的陪嫁外,张妈自身也肯定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比如说对危险的感知,方才的一切虽然发生的很快,但她在摔倒的前一刻分明是受到了大力的推搡,电光火石间,她忽然记起了床上之人的身份。 武师之女,就算平时看着挺人畜无害的,应该也都是表象吧? 张妈觉得人最重要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且二人之间要真起了什么身体上的冲撞,过后计较起来也只会是下人的不是,这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 再者说真想出了这口恶气,又不光还手这一种办法。 于是乎,她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房间的门口处,趴在地上扒着门框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救命啊!!!少奶奶要杀人了!!!” 这样凄厉的嘶吼很快就引来了宅子里不少人的注意,没过几息的功夫,房间外的走廊里就围了不少人。这个时间能来的大多都是在唐家这个主宅里工作的下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张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只是含糊不清的敷衍着回应了众人两句,紧接着便继续起了哭天抢地,就像是在等待着谁一般。 终于,窗外传来了清晰的引擎声。 不同于现代汽车行驶中所发出的通透的轰鸣声,在这种年代的技术背景下,老爷车的杂音显然要大上许多。 大概又过了几十秒的时间,实木的楼梯上响起了清脆的高跟鞋声,紧随其后的则是一道略显尖锐的质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夫人……” “夫人!夫人!张妈她……” 鞋跟与木质地板的碰撞声愈发急促了几分,只见原本扒着门框的张妈在这一刻突然整个身子一歪,‘娇弱’的倒在了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了哭诉:“夫人,您可得替老奴做主呀!少奶奶的脾气也忒差了些,早些时候我不过是想叫她起床,结果……结果她竟动手打了人!” “下人受点委屈本也没什么,可老奴在唐家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少奶奶,竟要遭受这样的羞辱!”说话间,女人不顾羞耻的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薄袄,露出了腰间那块眼下还不算明显的淤青。 “小贱人!”那道尖锐的女声咬着牙咒骂了一句,紧接着便冲进了房间里。 仍然维持着一个舒适姿势椅坐在床上、且全程闭目养神的海瑶在听到动静后,终于舍得抬了抬眼皮,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件金灿灿的、在阳光下异常灼目的华贵旗袍。 穿着旗袍的妇人瞧着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但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唐夫人与地上趴着的张妈是同龄人,如此大的视觉差距想来便是尊养和劳作的区别了。 对方梳着城中时下最为流行的手推波浪纹的发式,脖子、手腕及手指上均是珠光宝气的,一双柳叶眉下是饱含怒意的凤眼,光是双手环胸的站在那里就会令人心生惧意。 “小贱人,你以为你是谁?过了两天好日子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现在、立刻马上跟张妈道歉!” 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海瑶动都不动一下的打量着眼前已然被气的红了脸的唐夫人,并在对方的注视下红唇轻启:“我拒绝。” 而回应她的则是门外一群下人诧异的表情及唐夫人那双因为过于惊讶而瞬间瞪圆了的眼,和因为过于气愤正剧烈上下起伏的胸脯。 第一百七十三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 “反了天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对谁说话?这就是你为人媳妇的态度吗?”唐夫人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会遭遇了顶撞,不仅一张脸瞬间涨红,连带着声音都更加尖利刺耳了两分。 就见女人伸出来的手指都因为气愤而开始了微微的颤抖:“姓徐的那个粗人当真教导出来一个好女儿!当着这样多下人的面就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婆母说话?真是不孝!不敬!” “也不知道是我们唐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能摊上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今日这歉你是道也得道,不道也得道!” 面对唐夫人的疾言厉色,门外站着看热闹的下人们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特别是此时仍然在地上趴着的张妈,在看向床上之人的时候脸上充斥着明晃晃的得意。 似乎在这一刻,她后背刚刚实打实撞在了桌角的那一处,痛感都减轻了许多。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们那个往日里性子懦弱的少奶奶,却并没有像想象中一般露出哪怕一丝丝的恐惧不安。 海瑶只是淡然的眨了眨眼,随后扯起了一旁的锦被慢吞吞的躺了下去:“我这会儿觉得身子不大爽快,劳烦夫人离开的时候帮忙把门带上。” “你……你……你!”唐夫人见状先是一愣,接着两眼一翻用力的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身子晃了晃差点昏过去。 地上趴着的张妈此时又哪里敢怠慢,急忙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妇人的身边,弓着身子小心翼翼拍着对方的后背替其顺着气儿,可嘴上仍不肯轻易饶人:“哎哟我的夫人哟!你可千万莫气,老奴这一身的贱骨,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我不该惹完少奶奶不开心,又连累了夫人您哟!”说着,张妈侧过了头,狭长的眼底透着些恶毒的算计:“少奶奶也是的,别怪我多嘴,也就是咱们夫人心善,谁家做媳妇儿的这样顶撞婆母,隔天就会被休回娘家去!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啊,要是这样少奶奶您日后还不得整天的被人戳脊梁骨?多少弃妇为了保全娘家的脸面都寻个山头一脖子吊死算了。” “少奶奶,您不若还是快给夫人赔个不是吧?夫人一向心善,准会原谅你的。” 对于这番明着劝说、按着威胁的话语,海瑶只是微微翘了翘唇角,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要么说封建糟粕要不得,瞧瞧这满宅子的西式物件儿再配上这仿若水泥糊住了脑子的发言,新旧思想的冲击在这一刹那显得从未有过的强烈。 所以说有的时候,财富和眼界不匹配也挺正常的。 “恶妇!恶妇!”没能得到预期的做小伏低,唐夫人用力的跺了跺脚,尖细的鞋跟差点将木质地板砸出了一个洞:“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唐家欠你的?” 听到这话,海瑶终于有了点反应,转过来稍稍撑起了上半身,她话里有话:“难道不欠?” 这一问,更是直接让唐夫人一哽,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其实无非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当年唐老太爷出城南下去跑生意,雇了徐老太爷做随行镖师。半路上遇到了山中的流匪,不仅货品都被抢夺一空,人也受了重伤,险些丧命于山中。 好在徐老太爷因为做了一辈子的武师,略懂一些粗浅的医理,便一边带着他一路逃窜,一边在山中采摘草药用于疗伤。 就这样,唐老太爷终于捡回了一条命,这才有了现在城中的第一富户唐家。 救命之恩,的确怎么回报都不过分,虽然徐老太爷当初也是收了钱的,但临危逃走的镖师大有人在,毕竟那一趟走镖的钱,还真不值得大家拿命去拼。 徐老太爷是个练家子,遇到流匪的时候要是选择独自逃命必定能活,但若是再加上一个肩不能挑的唐老太爷,那可就说不准了。 两个老爷子皆是性格宽厚,重信守义之人,又恰逢孙辈是一丫一小,于是在唐老太爷的坚持下,就这么定下了娃娃亲。 所以怎么不算欠呢?这么多年,唐夫人和唐老爷听了这件旧事不知多少遍了,简直是闭着眼都能背下来的程度。 “你都已经是唐家的少奶奶了,眼下就算是欠,也是你们家欠唐家的!”提起这个,唐夫人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一呼一吸之间全是不甘。 想那徐家世代都是低贱的武师,这种人家的女儿怎么配的上她的天儿?若按照她和唐老爷的意思,给点金银便也打发了,偏唐老太爷倔的很,说什么都要履行这个婚约。 之后更是把当年的事儿弄的人尽皆知,让唐家上下骑虎难下,生意人是最在乎信誉和名声的,搞得他们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小贱人,你再继续这样嚣张,我定让天儿一封休书休弃了你,到时候你想服软,可就晚了!”唐夫人口不择言的扔出了几句狠话,接着还略微扬起了下巴,那模样像是笃定抓住了海瑶的软肋一般,洋洋自得。 “那感情好。”海瑶闻言一个翻身,起来坐在了床边,穿上了地板上的破旧布鞋后平静的开了口:“也让城里的人都看看,你们唐家是怎么背信弃义的。” “你胡说什么?”唐夫人心头一凛,却又不想示弱:“你这样无德无才的女人,难道还休不得?顶撞婆母还是对的?普天之下走到何处都没有这等道理!” “那么纵容家中下人以下犯上难道就有理了?”海瑶不客气的反问,然后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笑:“听过一句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好过,万一把我逼的失了智,到时候去外面会说出什么来,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番话落在唐夫人的耳中,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 但她还真不敢去赌,万一唐家真的因此而受到了负累,她就是最大的罪人了。 “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来人啊!把这小贱人给我丢出去!”几经控制,唐夫人最终只勉强保留了一丝理智,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 她这会儿的想法很简单,唐家不拿出休书就不算毁了这桩亲事,如此再怎么折腾都算是家务事,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心中幻想着海瑶离开唐家后的惨状,妇人顿时双手叉腰、露出了解气的神色。 一旁的张妈则是麻利的应了,大手一挥叫进来了几个仆妇,一起朝着床边逼近。 万没想到,海瑶甚至连给他们一个眼神都欠奉,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了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布包裹:“我自己会走,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 说罢,她穿过怔愣的张妈等人,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门。 顶着众多下人错愕的目光,海瑶顺着楼梯下了楼,眼看着半只脚都踏出了这豪宅了。 与此同时,唐夫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发疯一般的冲到了二楼的栏杆处,死死地盯着楼下那道纤细的人影:“贱人,你今天敢出了这个门儿,日后就甭想再回来!” 啧。 海瑶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这人可真难伺候,让走的是她,不让走的还是她。 半转过身子,海瑶红唇轻启:“夫人大可放心,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唐家人也别来烦我。” “否则我就登报和唐少爷离婚。” 离婚?唐家连休妻都畏畏缩缩,更别提登报离婚了,这举动无疑是扯下了唐家的脸皮并踩在泥地里进行反复摩擦。 果然下一秒,唐夫人便哀鸣了一声,两眼一翻彻底被气的晕了过去。 瞬间,豪宅里一片混乱。 海瑶收回了视线,扔下了一声轻笑,之后推开大门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徒留下身后那不绝于耳且惊慌失措的尖叫与呼喊。 唐家人还真是被原主给惯坏了,这点子刺激就受不了了? 可怎么呀? 毕竟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3) 唐家的新式洋楼坐落在城中的富人区,这里的街道都是用石板拼接而成的,看起来干净而又明亮。 走在路上,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会有一台汽车驶过,更多的则是人力的黄包车夫喘着粗气迅速的奔跑着,被晒成了古铜色的肌肤上,晶莹的汗水在阳光下折射出了炫目的光。 海瑶在离开那兵荒马乱的唐家后,约莫步行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城中两区交界的地方。 仅仅不过一块红砖的距离,一边富人区鸟语花香的仿若天堂,另一边平民区就熙熙攘攘,黄泥的土地和络绎不绝的行人,处处透露出独属于普通民众的烟火气。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海瑶穿过几条还算繁华热闹的街道与人迹罕至的巷弄,最终停在了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外。 这里的院墙是由夹杂着干草的黄泥浇筑而成的,还没到一人高,院门也只是一块破旧的木板,风一吹过还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耳边听着院内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海瑶微微踮起脚,瞄了两眼里面的情况。 只见几个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正坐在屋檐底下喝着大碗茶闲聊着,至于院子的另一边,有三四个大概十五六岁的男孩在扎着马步,他们光裸着瘦削但结实的上半身,许是因为疲惫,脸都涨成了猪肝红色。 收拢了一下挎着的布包,海瑶拽了拽还算平整的衣角,缓步走到了院门前,伸出手将那块木板给轻轻的推了开。 木头与木头之间所发出的摩擦声自然引来了院内所有人的注视,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屋檐下房那个看起来最为壮硕的中年汉子猛地起了身,大跨步的行至了她的跟前。 对方蓄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正是原主的父亲徐强。 “瑶瑶?!你怎么有时间回来?”粗壮的好似蒲扇的大手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只能交握在一起摩擦了两下,徐强面上露出了些许的尴尬。 徐老太爷,也就是原主的祖父早些年就已经去世了,于是家里祖传经营的武师行就落在了徐强的手中。 严格来说,徐家就是个男人窝,一群没有婆娘的大老爷们儿吃住都在这大院里,平日里说起话来更是荤素不忌,而徐海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再加上母亲的早逝,由徐强自己独自一人拉扯大的原主即便长得再乖巧懂事,也无法改变唐家固有的偏见与蔑视。 很显然,唐家的高高在上就连徐强这个大老粗都隐约有所察觉,所以在看到了自家闺女受伤挎着的布包后,登时就变了脸色:“他们欺负你了?!” 海瑶一挑眉,没吱声。 徐强瞬间化身成一只暴躁的棕熊,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后,走到墙角处顺手提溜起了一柄大砍刀,瓮声瓮气的往外冲:“丫的,看老子不去把唐家砸个稀巴烂!” 的确,当初唐家上门提亲的时候,他是有过疑虑的,而后来会同意这门亲事,也并不是贪图人家的家财。 他一个大老粗,又经常在外走镖,根本无法照顾好家中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再加上唐老太爷三番四次的保证及徐海瑶自己的首肯,他这才勉强点头同意的。 如今得知闺女有可能受了委屈,就算面对的是城中首富唐家又如何?他孤身一人,又有什么可失去的? 徐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众人,好在在那几名武师反应过来之前,海瑶就眼疾手快的了他的去路,并笑吟吟的安抚:“没人欺负我,就是想你了,便回来住两天。” “这……”对于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辞,男人自然是不怎么信的,两条浓眉依旧紧锁,眼底满是狐疑。 这时,其余几个武师也终于回了神,争先恐后的出手卸了男人手中的大刀,把他推回了屋檐下,并七嘴八舌的劝着:“瞧瞧咱们姑娘这精气神儿,怎么会是受欺负了?” “对对对,我们家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唐家宝贝还来不及哩!老徐,不信你出去满城的转悠,哪个女人成亲后还能随便回娘家来看爹爹的?还是瑶瑶有孝心!” “瑶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当爹的不得准备点好酒好菜?走走走,我们哥俩这就陪你去老王那里割上两斤猪肉去!” 说着,两名体型也同样壮实的武师连哄带骗的就把徐强给拖走了,直至三人走到了这条巷子的尽头,都还能听到他们那粗犷的嗓音。 余下的几人在海瑶望过来的时候,均露出的憨厚慈爱的笑容,然后视线在她手中的布包上晃了几晃,便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的移开了。 其实她这副模样,又这么突兀的出现,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了点谱儿,只是眼下得顾忌着徐强的情绪。 对于众人的想法,海瑶表示同意。 徐强爱女心切,若真是一时激动、失了理智跑去找唐家麻烦,无疑会使本就不好看的局势变得更加的难堪。 虽然海瑶之前同唐夫人说过,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那也是在情况尚可控制的前提下。万一徐强真把事情闹大了,让唐家彻底没了脸,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到底唐家在这沪城中是有头有脸的存在,真想对付你一个破落武师,和随手碾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就算你徐强‘不畏强权’,那手底下的这些个陪同他多年,一直一起走南闯北的兄弟呢?总不能因为一时的痛快而牵连了身边的所有人。 倒不是说遇见不公之事只能一味的隐忍,但奋起反抗的前提是势均力敌亦或者准备充分,鲁莽行事只会葬送了自己,让亲者痛仇者快。 思绪飘荡间,院子里那几个正在扎马步的少年忽然发出了力竭的哀嚎,这声音也成功的唤回了大家的心神。 那几个武师在热情的招呼了海瑶两句后,便转过身去调教新人了,很快哼哼哈哈的吆喝声就响彻了整个小院。 抿了抿唇,海瑶扭身走到了院落的东北角,推开了其中一个小屋的门。 这间屋子大概只有六七平米大小,窗户下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床,许是太久无人踏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大明显的霉味。 原主出嫁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看着仍然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的、泛黄的旧棉被和空气中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灰尘,就知徐强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 武师行今年新招了几个年轻的学徒,在生活空间如此逼仄的情况下,男人还小心翼翼的保留了这间空房,一腔慈父心肠令人颇为动容。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海瑶放下布包随手收拾了一番,在将小屋打扫干净后,徐强和那两个武师也回了来。 没过多久,厨房屋顶上的烟囱就冒起了袅袅炊烟,浓郁的肉香飘向了巷弄里的每一个角落。 海瑶和一群糙汉子一起吃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是简单的清粥、粗粮饼和有点子油水的一锅猪肉炒青菜,但胜在氛围极佳,不大的黄土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直至深夜才恢复了该有的寂静。 等到巷弄外面游走的更夫敲了三下竹梆子,海瑶也在简单的洗漱完毕后,爬上了那张稍微有点重量就会吱呀乱响的破旧木床。洗到发黄的麻布棉被早些时候挂在外面晒了一会儿,稍微凑近一些,就能闻到一股子阳光残留下来的、淳朴的气息。 复又坐在床上按了按昨天夜里受过伤的手臂,确认基本没什么大碍后,她便熄了烛火,躺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过了不知多久,恍惚间海瑶有所察觉似的突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稍稍撑开了窗棂,发现了正坐在窗下不停叹气的徐强。 “爹,你怎么还不睡?”她趴在窗前问道,嗓音沙哑中透着些刚刚睡醒的慵懒。 徐强许是别料到她能听到动静,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便垮了一张熊脸:“瑶瑶,你同爹说实话,是不是唐家待你不好?我就知道,那个家里从上到下就老太爷一个好人,结果好人还不长命!” “如今……如今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怎么对得起你娘?”说着说着,挺大岁数的男人竟还红了眼眶,瘪着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海瑶被原主亲爹这突然爆发的情绪搞的有些无语,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后,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强扭的瓜不甜,是我不愿意和那唐家少爷过了,日后打算登报离婚的。” “离婚?”徐强瞪圆了眼,像是震惊于自家女儿口中会说出这样新鲜的词。 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沪城算是当下全国范围内新思想最为开放的地方之一了,但这几年登报离婚的却也屈指可数,到底大多数人骨子里都保留着一些内敛,本质是惧怕别人的指点与议论。 好在徐强没什么主意,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只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闺女说什么那咱就做什么!” 他一个武师,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向不怎么将那些个闲言碎语放进眼里、听进耳中。 “嫁出去的女儿突然归家,爹爹不觉得我丢脸?不觉得我是个累赘?”海瑶眼下心情颇好,歪着头笑眯眯的问着。 “胡说!我乖女怎么会是累赘?你就算在家一辈子爹都乐意,爹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饿到你?”徐强似乎想要证明什么,挥着大手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海瑶唇角的弧度翘的更高了些:“那我以后跟着你一起跑镖好不好?” “跑镖?”徐强只当她是说着玩儿的,于是面上顺从的点了点头:“好啊,有闺女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干起活来都格外有劲儿!” 父女两个就这样闲聊了许久,伴着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鼾声震天响,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徐强这才爬起身一瘸一拐的钻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渐渐地,徐家武师行所在的这条巷弄开始热闹了起来,左邻右舍皆早起劳作,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噪音。 表面上瞧着不过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只武师行里睡得正香的众人谁也没想到,麻烦竟会这样悄然的找上了门。 第一百七十五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4)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小巷的宁静,没过多久主屋就有了动静,也就几息的功夫便有一名武师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穿过院子去拉开了木板门。 “徐强呢?让徐强出来!” 门甫一打开,外面就传来了尖锐的吵闹声,让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武师顿时精神了起来。 若真是谁上门找茬也就算了,干他们这行的从不惧怕有人硬来,可偏偏这会儿站在巷子里的老的老、小的小,地上的简易木质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哎哟哎哟的鬼叫个不停。 什么情况?武师一头的雾水,眉头几乎要打上了死结:“你们有事?” “啊呀!天杀的徐强!他害的我儿不能走路了,光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和还不懂事的孙儿,以后可怎么活啊!!!”担架旁边站着的老太太在听到他的问话后,突然就开始了哭嚎,还搂过了那个看着也就三四岁的小男孩,顺势坐在了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控诉着。 这时,已经有不少邻居被声音给引了出来,扒在自家墙头上探头探脑,就连巷弄口处也驻足了不少的围观者。 武师见状心下暗叫糟糕,忙不迭的转了身,两个大跨步就冲回了主屋里,嘴里还嚷嚷着:“不……不好了,阿强……” 紧接着,屋子里就传出了一阵慌乱的噼里啪啦声。 下一秒,徐强就掀开了门帘,一边低头系着上半身的麻布衣服,一边快速的行至了院门前。 因为昨儿夜里睡下的太晚,他这会儿还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嘴巴周围的胡子乱糟糟的,整个人愈发的像一头生活在山林中的猛兽了。 是以当他出现在门外几个人的眼前时,刚刚还在咒骂个不停的老太太猝不及防的就哽了住,而她怀中的男孩儿干脆直接就被吓哭了,童声嘹亮又具有穿透力,听起来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气躁。 被这魔音贯耳醒了脑,徐强满脸严肃的盯着担架上的男人看了看,语气不满的开了口:“李二黑子,大清早的你来我家做甚?还有才几天没见,你这腿又怎么了?” 地上那个长相偏猥琐的男人这才回了神,但却不回答问题,转眼便又抱着自己的腿哎哎呀呀的叫了起来。 这时,老太太在咽了一口唾沫后爬了起来,走到了徐强的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你还有脸问?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想当个没事儿人?我呸!俺们一家老小全靠着黑子养活,他现在变成这样了,不找你找谁?” 听到这话,附近围观的邻里也开始了轻声的嘀咕,断断续续的言语就这样钻进了徐强的耳朵里,难免让他的脸变得更黑了几分。 “你这无赖……!”他心下着急,嘴巴里说着便想绕过身前的老太太去和地上的李二黑子理论。 未曾想老太太执意阻拦,下一秒弓起身子一拍大腿,再次闹了起来:“没天理哟!大家伙快看看,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辱我们孤儿寡母,救命啊!!!” 徐强被她的大嗓门吓的倒退了一大步,随即扭过头去和其余几名武师面面相觑。 如果门外站着的是一队的强盗土匪,他们都可以嗷嗷的举起大刀丝毫不惧的往前冲,可一旦遇到老弱病残,他们就彻底麻爪了,偏偏对面这一家子,把这四要素给占齐全了。 就当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爹,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吵?” 循声回了头,徐强看到的便是自家闺女刚从小屋出来的身影,有些涩然的抿了抿唇,挺大个老爷们儿还真觉得有点没了脸:“也没啥……” 对于他的回应,海瑶显然是不信的,穿过那几名武师缓步来到了门前,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依旧在吵闹不休的一家人。 美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世间之事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全都是有心人的算计罢了。 她前脚刚从唐家离开,后脚徐家的武师行就有了麻烦,倒真挺耐人寻味的。 回过神,海瑶冲着身旁的徐强挑了挑眉。 徐强眼看糊弄不过去了,就磕磕巴巴的将前两天所发生的事儿如实的说了一遍。 原来这李二黑子是附近这块有名的混子,一天游手好闲,在家不是打老婆孩子就是骂老娘,因为性格过于浑蛋,平日里别人见了他都躲着走。 后来李二黑子的妻子不堪受辱,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走了,自那以后这人便愈发没有了顾忌,见天儿的去街上没事儿找事儿。不是今儿掀了老头的菜筐,就是明儿吃包子不给钱,大部分商贩都奉行和气生财,有时候就这么算了。 两天前的下午,徐强和另一名武师出去采购武师行的伙食,就这么刚好碰上了对方正在街头调戏良家妇女。 面对这样的不公,以徐强这种非黑即白的性格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出了手。最开始他还试图好言相劝,没想到这李二黑子油盐不进,甚至直接抬手推搡,没办法,男人只能活动了下筋骨教他怎么好好做人。 结果在预料之中,李二黑子被揍的哭爹喊娘,下跪认错,之后就一溜烟儿的跑了,没想到这都过了多久了,竟还敢找上门来。 而周围围观的众人在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也纷纷用鄙视的目光看向了李二黑子母子,因为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被揍了,怎么还好意思腆着脸找上门来的呀? “反正动手把人打坏的是你!要是不给我老婆子一个说法,一会儿我就去报官!”老太太面对此起彼伏的指责,先是有些心虚的吞了口口水,然后豁出去似的一挺胸脯,干脆把不讲理进行到底。 “我们可是有证人能够证明你的确是打了我儿子的,到时候被下了大狱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在新政府正式成立后,旧朝代的官府早就被警察署取而代之了,可总之不管叫什么,在职能上是大差不差的,普通人一听自然要心里发慌。 但徐强不是普通人,他自认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干脆脖子一扬:“随你们,我那是在救人,就算是官爷,也要讲道理的!” “再说了,我下手一向有轻重,那日李二黑子从街上离开的时候分明还活蹦乱跳的,这都过去两天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惹了什么麻烦?” “好……好你个……好你个……”老太太被气了个倒仰,眼瞅着两手一抬就要进行另一次哭嚎,只不过声调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海瑶接下来的问话给堵了回去。 “哎哟老太太,有什么事好商量,您想要什么说法,且先说来听听罢!”海瑶说话间,迈开步子走出了院门,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看起来良善可欺。 若这李二黑子一家真是唐家连夜找来的,那徐强一旦进了警察署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毕竟这是一个有钱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是以有些麻烦能避免就避免。 “哎……还是你这姑娘说话中听!”老太太眼珠子一转,神情中隐约透着满意:“我儿都被你爹弄成残废了,这日后我们一家也是要生活的,只要你们拿出五百大洋,我们就保证再也不登门计较这事儿了,怎么样?” 五百大洋?! 别说当事人了,就连不远处骑在墙头上看热闹的都险些被惊的掉了下来。 这年头到处都是战乱,五十大洋就足够一家好几口舒舒服服的活一整年了,五百大洋,徐强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至此,海瑶已经基本能够确定这李二黑子必然和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她昨天闹了那么一场,着实把唐老爷和唐夫人气的不轻,这才设下了这个局,不管是将徐强送进警察署还是那五百大洋,目的就是逼着她卑微的回去祈求唐家的帮助。 “这钱实在是太多了,您就是逼死我们,我们也拿不出来呀!”海瑶倒是没生气,仍然是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能不能少一点?” 她这一连串的服软成功的激发了老太太的信心,瞧着对方的表情,多少是带着点飘飘然了。 接着,老太太一声冷哼:“要么去见官,要么就赔钱,这条件已经是格外的仁慈了。我都说了,我们不想讹人,相比这些,老婆子更想要一个无病无灾的儿子!” 说着说着,这人还激动的挤出了两滴泪水,之后抬起手用打了补丁的袖口擦了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不管心中怎么想,海瑶表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试探性的问道:“要是我们有办法治好你儿子的腿,这钱是不是就可以不赔了?” 话音落下,没等老太太有所回答,地上躺着的李二黑子就先开了口:“没错,你们要是能治好我的腿,我便大度的不计较此事了!” 言罢,男人两手上举放在了脑后,那吊儿郎当、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笃定了没有人能治好他的腿。 的确,本就是装的,只要他想可以永远的装下去。 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他站起来走路! 如此想着,李二黑子微微扬起了下巴,挑衅的视线落在了这会儿正被几个武师合力拉扯住的徐强的身上,从而全然忽略了海瑶那突然收起来的淳朴微笑。 第一百七十六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5) “瑶瑶,你不必搭理这家无赖,他们想怎么便怎么,爹不怕!”后面的徐强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看出来这李二黑子是来者不善了,显然不是随意的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了的。 就算他答应了给对方找大夫看病治腿,人家也可以厚颜无耻的一直不痊愈,最终拖来拖去的,花费未必就会比五百大洋便宜多少。 海瑶闻言扭过头,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即将暴走的徐强,随后上前两步蹲在了李二黑子的旁边,歪着头轻声问道:“这位大哥,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腿呢?不瞒你说,我稍微懂点子医理,万一能看好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远处的老太太见状正要张嘴阻止,却没想到李二黑子却早已对着那张忽然凑近了俏脸失了魂。 享受的微微眯起了一双绿豆眼,用力的吸了两口周围空气中飘荡着的淡淡馨香,李二黑子用不怀好意的视线将海瑶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原主的模样儿生的不算一眼惊艳,但巴掌大的脸,杏眸琼鼻,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气质温婉了。 李二黑子活到现在从没接触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在脑子里幻想了一番那双小手轻抚在他身上的销魂之感,他抢在自己母亲之前爽快的应了下来:“哟,小娘子还懂医理?别说哥哥不疼你,你摸就是,随便摸。” 这通流里流气的言论,就连看热闹的听着都皱了皱眉,有的还暗啐了一口,更别提护女心切的徐强了,即便是被几名武师拼尽了全力拦着,震耳欲聋的骂声依然吓的众人心慌。 “那我可不客气了。”面对李二黑子的调戏,海瑶这个当事人倒是淡定的很,一边说着一边就伸出了手,指尖轻轻的落在了男人的膝盖上。 不轻不重的力道从腿上传来,李二黑子舒坦的哼唧了一声,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当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海瑶的另一只手已经顺着腰间的缝隙来到了他的后腰,精准的按住了脊柱旁边的一个穴位,略微用上了点力气,然后……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围观的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定睛看去,简易担架上早就没了李二黑子的影子。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我的全身都好疼!” 悠长的巷弄里,男人嚎叫着,奔跑着,肢体时而还会扭曲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形状。他不是不想停下来,只是一停身上的痛感就会更甚,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你对我做了什么!救命啊,娘!救我,救我!” 老太太听到李二黑子的呼唤,也急的不行,拖着行动不大方便的腿,在身后一路小跑的追着。 海瑶站在原地欣赏着对方的丑态,语气凉凉:“你们看,这不就治好了吗?现在人瞧着可是比兔子跑的还欢快,各位街坊邻居也得替我爹做个证,免得日后又忽然不良于行了,再赖到我们头上。” 就像她之前说的,修真世界待了那么久,对人体还是颇有一些了解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李二黑子的体力逐渐耗尽了,眼下他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爬上来一般,浑身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在又一次力竭跌倒之后,他伸出手仰起头哀求道:“求求……求求你……” “你的腿可好了?”海瑶一挑眉,并不打算就此轻轻放过。 可那同样气喘吁吁的老太太却不愿放弃,兀自嘴硬着:“你说治好就治好了?骗子,你和你爹都是骗子!” “做人千万要讲道理的,方才您儿子来的时候可是用担架抬着的,现在能跑能跳了怎么不叫痊愈?都是按照你们的要求来的,刚刚老太太你亲口说的只愿儿子健康的话,这多人听到了难道还想抵赖?” 海瑶气定神闲的反驳,旋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拉长了声音:“哦……?莫不是李二黑子的腿本就是好的,你们母子今日上门就是为了讹钱的?!要真是这样,我还要报官哩!” 几句话下来,老太太登时就又些慌了神,磕磕巴巴的否认:“胡……胡说什么?我……我儿子的腿就是被你爹打断的!” “所以我的确是把他治好了,您都这么大岁数了,理应懂得说话算话对不对?”海瑶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语气又温柔,偏偏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治好了!治好了!我承认你治好了,你快些收了神通吧!”李二黑子忙不迭的承认了,只觉得徐强的这个闺女是又些邪门在身上的,他疼的甚至已经开始有些神智不清了。 “那好吧。”海瑶摊了摊手,弯下腰随手捡了一颗石子,然后随意的一丢。 啪。 李二黑子只觉得尾椎骨附近被砸了一下,紧接着身体里那股钻心的痛意便渐渐地散去了,因为原本强撑着的、紧绷的肌肉失去了动力,下一秒他就整个人虚脱的趴在了黄土地上。 “呜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你们这对黑心肝的父女,以后必定会遭报应的!!”老太太上前心疼的将男人的头抱在了怀里,眼瞅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她自然非常的不甘心,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管怎么说,前两天是你徐强当街打人了吧?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走,儿子,咱们这就去报官!” 嘴里嚷嚷着,老太太呲牙咧嘴的将李二黑子拽了起来,松弛眼皮下的眼珠子乱转,在偷偷的观察着海瑶和徐强的反应,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弃。 海瑶却并不在意:“也好啊,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放在过去怎么也得受个三十大板吧?老太太您既然想翻旧账,那咱们就好好翻一翻。” 不就是威胁人吗?搞的跟谁不会似的。 许是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回应,李二黑子母子顿时愣在了那里,神情中多少带着点不知所措。 而随着情况的逐渐明朗,周围围观的人也开始了仗义执言:“你这混蛋,赶紧滚回家去吧!徐大哥的为人我们最清楚,他是个好汉子!” “对咯,要是走的晚了,人家真就把你送警察署去了!” “到时候官爷来了,我定要替徐家作证,你不仅调戏别人家婆娘,还经常吃我家馄饨不给钱哩!” “一个老爷们儿,干什么不好,装腿瘸来讹人,我呸!” “万一这走不了路不是装的呢?能不能是真被徐家这丫头治好了?好生神奇!” “滚咯!快滚咯!” 众多起哄声四起,饶是李二黑子这种脸皮厚的也扛不住了,只得抱着孩子拉着老娘挤出了人群,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了。 见这场危机终于消散,那几个武师便也不再拦着徐强,任由他冲出院子跑到了海瑶的身边。 “瑶瑶,你这……”徐强紧皱着的眉头一直未曾松开,应该是想要念自家女儿太过冒险了些,然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瞬间就被左邻右舍的一些熟人给围了住。 “哎呀阿强,这就是你那个做了唐家少奶奶的闺女?还知道回来看看爹,真是孝顺。”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瞧着很是慈爱。 “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儿媳妇,说话办事就是和我们这群粗人不一样。” “对了,徐大哥,原来怎么没听你说过你闺女还会给人看病呢?” 被大家七嘴八舌的无心之言弄的有些尴尬的徐强听到最后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骄傲的扬起了下巴特别肯定的回道:“这孩子从小就是在她爷爷怀里长大的,自然是在她爷爷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 徐老太爷略懂一些医术,住在附近的一些老人都知道,估摸着有不少还被老太爷瞧过病呢。 是以徐强随口这么一说,旁人还真就信了,纷纷出言夸赞奉承,男人则是双手叉腰,笑的豪爽而又骄傲。 不知何时钻出人群的海瑶瞟了那边一眼,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每家都有每家的现眼包,莫名的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收回了视线,她抿了抿唇,唐家这样的急不可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有些事还是得提早做打算了。 是夜,徐家的院子里照常十分的热闹。 武师行人口多,加上普通老百姓夜里没有太多可消遣的东西,又赶上最近没有什么镖可跑,于是一群人便只能凑在了院子里,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吹牛逼。 海瑶在吃过晚饭后,也跟着坐在了房檐下,手中摇着蒲扇,半眯着眼惬意的听着耳边的喧闹。 又过了一会儿,当树下及草丛中的蛐蛐儿都开始唱起了夜曲,武师们这才陆续起了身,准备回到屋子里去睡觉。 就在那几名学徒吭哧吭哧的把椅子往墙角搬去的时候,忽然响起的几下敲门声成功的给小院按下了暂停键。 其中一名武师不安的扭了扭腰:“这么晚了,谁啊?” 显然,早上闹的那么一出,大家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点阴影。 徐强眼皮一跳,迈开两条腿,只几步就走到了院门前。伸出手用力的拉开了木板门,几个人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因为天色太暗再加上那些人的大半个身子还藏在了暗影处,他并不能够看清对方的长相,大约互相沉默的对峙了两息的功夫,他率先不怎么客气的开了口:“你们有事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6) “我们找唐少夫人。”几个人当中领头的那个沉声道。 唐少夫人?这样陌生的称呼足足让徐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随即两条浓密的眉毛狠狠地扭到了一起:“你们找我闺女做什么?” 言罢,他还往旁边挪蹭了两下,强壮的身躯直接把院门堵了个严实,阻挡了视线之余,大有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就会撵人的气势在身上。 “我们有求于唐少夫人,还劳烦您代为告知一声。”为首的那个上前半步,从阴影处走出,露出了一张坚毅而又方正的脸。 听到这个回应徐强更加不解了,他闺女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普通女人家,从未抛头露面过,怎么会惹得有人求上门来? 回过神,他谨慎的将门关了半扇,在打量对方之余还下了逐客令:“这里没有你们口中的唐少夫人,你找错地方了。” 砰!咚! 徐强本打算迅速的将院门带上的,没料到门外人的反应也不慢,整个人迅速的上前了一大步,将半个身子硬生生的卡在了门缝里。 院门处传来的巨大声响让所有武师下意识的都绷紧了身体,神情戒备的伸长了脖子观察着,好奇是不是又有人来找麻烦。 而早就听到了动静的海瑶这时终于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依旧摇着手中的蒲扇信步走到了正在对峙的两个人的身边。 “乖女,这儿有爹呢,你快些进屋去!”徐强中气十足的吼道,若不是身上还用着劲儿想要把人推出去,定会将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爹,还是先听听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儿吧?”海瑶柔声劝着,顺势把手轻轻搭在了便宜爹那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臂上,没怎么费劲就把僵持着的两个人给分了开。 门外这七八个人,一眼望去全都是身姿挺拔、孔武有力之辈,真要是起了什么冲突,武师行这群野路子的还真未必能够占到便宜去。 视线在为首那个男人腰间转了两圈,然后像是没注意到其腰后别着的枪支及刺刀一般,海瑶笑的温婉:“这位军爷,我认识你?” 冷不丁的被识破了身份,领头的面上倒是没见慌乱,还颇为有礼的微微垂下了头:“唐少夫人。” “我姓徐。”海瑶淡淡的开了口。 对方也识趣儿,立刻就改了称呼:“徐小姐,听闻您是远近闻名的医科圣手,所以主家便想特别邀请您过府一续。” 能让军方的人唤做主家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海瑶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回应,只是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门外的几人看了又看。 旁边的徐强一副生怕她被骗的模样,忙不迭的发了声:“你们这是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头顶上的牌匾,我们这是武师行!跑镖的地方!你们找大夫应该去城中的圣医堂,要不去洋人开的医院也成。” 他现在简直百思不得其解,闺女昨天才刚回来,怎么就成了医科圣手了? 难不成是因为早些时候李二黑子闹的那么一出?这……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徐强心知肚明那李二黑子的腿本就是好的,之前说出海瑶懂医术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应付一下左邻右舍,万没想到会被人循着那些大话找上门来呀! “……”对于他这番算作解释的话,领头的那个像是没听到一样,期盼的目光一直放在了海瑶的身上,透出了一种今日不得到满意的答复就不离开的固执。 就当气氛再一次凝滞的时候,巷弄外忽然出现了两道刺目的光亮,众人甚至都能清晰的听到汽车轰鸣声。 眯着眼望了过去,海瑶注意到了车边竟还有不少的影影栋栋,看来今天那个‘主家’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不过瞧这架势,应该不是唐家的手笔,唐家在这沪城中再牛逼也只是一介商贾,没有这个本事归拢到这么多的军爷替他们办事。 “这个时辰,这个阵仗,你们主家好像不怎么有礼貌。”海瑶垂下了摇着蒲扇的手,一边身子倚靠在了黄土墙上。嘴巴是这么说着,面上丝毫不见被人逼迫的慌张。 “事态紧急,还望徐小姐原谅则个!”领头的语气抱歉,但一动不动的躯体同样表明了他那势在必得的强硬态度。 “唔……”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海瑶直起身将双手背到了身后,正欲开口却用眼角余光瞄到了徐强那紧张又担忧的神情,于是便话锋一转:“我去可以,但是得带上我爹。” “毕竟我一介弱质女流,天色又是这样暗了,独自一个人出门很危险的。” 因着她话语中那不大明显的讥讽,领头的男人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但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应道:“那是自然,只要徐小姐肯赏脸,什么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 就这样,在和其余武师打了声招呼后,海瑶和徐强就步行出了巷弄,坐上了当下并不多见的小汽车。 徐强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四个轮子的洋东西,可这会儿他的心思全都被自家闺女的安危占据了,压根儿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和好奇。 轰隆隆隆……吱嘎吱嘎…… 沪城的深夜是很安静的,白日里热闹的街道眼下显得异常的荒凉,偶尔有人从街边迅速走过也都是捂紧了外套、压低了帽檐的,是以汽车的引擎声和轮子倾轧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便愈发被放大了几分。 大约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道路周围的建筑开始逐渐变得富丽堂皇了起来,紧接着汽车开上了沪城最有名的铁架桥,直接向着绕城河的另一边驶去。 徐强见状不由得心下吃惊,沪城人都知道,河西与河东乃是两个世界,能住在河东的除了要家财万贯,还要身份尊贵才行。唐家在普通人看来就够牛逼的了,又时常被人吹嘘成沪城第一富户,可他们连居住河东边角处的资格都没有,如此对于那些人的身份便可窥之一二了。 等到下了桥,小汽车又七拐八拐了好一会儿,最终缓慢的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铜意雕花大门前。 很快,就有两名仆人一路小跑着过了来,一边拉开了大门一边点头哈腰的冲着车内的司机与副驾驶的军爷致意。 汽车继续向前驶去,在穿过了一片大大的花园后,又经过了一条林荫大道,最终停在了一栋外表造型异常恢弘的西式建筑前。 姑且先称这栋建筑是别墅吧,看起来大概有七八个唐家洋房那么大,虽然只有三层楼,但瞧着竟与河西那些五六层的房子差不多高。 “徐小姐,您请。”为首的军爷先下了车,十分有礼的拉开了后面车门。 海瑶下车后冲着对方微微颔首以示感谢,接着就迈开了步子,跟在男人的身后走进了别墅中。 入门是宽阔的玄关,然后是一条幽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造型精美的木质拱门。这时前方的军爷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冲着徐强抱歉的道:“您可能要在左手边的会客室稍微休息一番了,里面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与点心,相信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我不……”徐强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 “爹,我没事的,待会儿就出来找你。”海瑶出言打断了他,并微微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能住在这里的人若真想对她不利,根本不用如此的大费周章,想来是真的有事相求。 等到看着徐强耷拉着脑袋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那间不算大的会客室后,海瑶这才继续穿过了那道门,再往右一转,下一秒一个布置考究又豪华的客厅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扭头望了过来。 “老爷,二小姐,人来了。”那军爷急忙上前两步,弓着身子在二人耳边轻声禀报道,紧接着将声音压得更低又说了两句什么。 其中那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士在点了点头后站起了身,冲着海瑶很是友好的笑了笑:“徐小姐,听闻你早些时候治好了一个不良于行的人,可谓是妙手回春……今夜这般冒昧的相邀,的确是有些失礼了,只是我们实在是着急。” 微微蹙眉,海瑶心下顿时了然:“不知该怎么称呼?” 女士像是才反应过来,略带歉意的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姓宋,徐小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宋二就好,这位是我父亲。” 一直端坐着的老爷子这会儿抬了抬眼,轻轻点了点头便算作问过好了。 海瑶也有礼的冲着对方收了收下巴,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头有些眼熟,可在原主的记忆中却又翻找不到,只能暂时先算了,留着以后再去验证。 “所以你们家中有人双腿受了伤?”她随口又问了一句。 宋二小姐肯定的‘嗯’了一声:“是我弟弟,所以能劳烦徐小姐帮他瞧瞧吗?不瞒你说,我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这话海瑶是信的,以这家的权势及背景,要不是真的山穷水尽,也不会仅仅因为坊间的传说就把她请了过来。 显然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可我并不是大夫。”海瑶有些无奈。 “没关系的,不管徐小姐能不能治好他,我们都非常的感激。”宋二小姐连忙保证,随后快步的从沙发边上走到了她的身旁,伸出右手做邀请状:“徐小姐,您请。” 海瑶沉吟了两秒,最终还是踏上了那铺有名贵地毯的宽大楼梯,缓缓地来到了二楼。 刚踩到木质地板上,她就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 二人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了一扇深棕色的双开实木雕花门前,门是微微开着的,后面一片寂静。 咚咚咚。 宋二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在门板上扣了两下,小心翼翼的询问:“嘉砚,是我。” 房间里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宋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门。 第一百七十八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7) 空气中弥漫着的药味更浓郁了几分。 一进门是一间干净整洁的会客室,左手边再通过一道门,就看到了一张新中式的实木大床,两边床头柜上的台灯正透着昏黄的光。 不过床上却是空无一人的,宋二小姐一惊,快步走了进去后,一扭头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落后几步的海瑶顺着她视线看向了窗边,一个男人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了轮椅上。 “嘉砚,这位是徐小姐,是沪城中很有名的……嗯……她治腿疾很厉害,今日父亲特意派人将徐小姐请了过来,让她帮你看一下好不好?”宋二行至轮椅旁,略微弯了腰,轻声细语的说道,神情夹杂着不安与请求。 “……”接下来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过了许久,房间内忽然响起了沙哑而又有磁性的男声:“这段时间父亲找来了不知多少国内外的名医,事情已成定局,我也早早接受了现实,你们又是何必。” “瞎说什么呢?前些日子那个外国医生不也说了,你现在只需要安心静养并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努力复健,说不准哪天就能重新站起来了。”宋二小姐说着侧过了脸,迅速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笑着冲门口那边招了招手。 “徐小姐,麻烦您了。” 海瑶点了点头,绕到了那把轮椅之前,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貌。 意料之中的年轻,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形状姣好的唇形……原本应该是个长相很好的人,只是现在眼底透着一丝不健康的青黑,一脸的灰败,下巴上的胡茬也冒出了老长,衬的整个人愈发颓废了几分。 目光逐渐向下,她注意到了对方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只不过皮肤上面有着一些细小的疤痕和老茧,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该有的手。 那双大手下,是一张瞧着就很值钱的毛毯,毛毯下方藏着的定是当事人废了的两条腿了。 海瑶眨了眨眼,一扬眉:“宋少爷是吧?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宋嘉砚应该是没有想到请过来替他医腿的人竟然这样年轻,先是愣了愣,随后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了别处,一副随便别人怎么折腾的丧气模样。 得到了首肯的海瑶也不客气,伸出手扯开了毛毯,漏出了下面的腿。 男人此时身着真丝材质的睡衣睡裤,她隔着布料摸了摸腿上肌肉萎缩的情况,随口道:“伤了最起码三四个月了吧?” 一边从刚刚开始就神情紧张的宋二小姐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忙不迭的给出了回应:“三个半月了。” 光是摸了两下就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没准这次还真掏到宝贝了。幸亏她今天心血来潮的回娘家来看了看,又从下人口中听到了一些市井传言,要不然依着宋老爷那只相信一些业内‘名医’的性格,是一定不会青睐这种‘赤脚医生’的。 老话说的果然没错,一些能人都是大隐隐于市的。 “唔……”海瑶没有注意到宋二小姐此时那炙热的目光,只自顾自的蹲了下去,掀起了男人的裤脚。 几条蜿蜒曲折的疤痕就这么映入了她的眼帘,这些疤痕有的长有的短,其中一条更是直接从膝盖蔓延到了大腿,剩下的部分则是被睡裤掩盖住了踪迹。 不过根据对方不能够起身行走来判断,应该是伤到了腰部甚至脊椎。 “咳咳……还没好吗?”宋嘉砚像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突然开口问道。只是不知到底是抗拒这些很有可能无意义的治疗,还是因为被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一直盯着私密的地方而感到不自在。 海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继续用手细致的、一寸一寸的按压过伤痕累累的小腿:“骨头都断了?还好接骨接的不错,恢复的还算可以。这么重的伤……被炸弹炸了?” “嘶……”宋二小姐倒吸了一口凉气,先是抿了抿唇,然后颤抖着承认了:“嘉砚是军人,的确是在一次行动中遭遇了意外……徐小姐真是厉害,这都能摸出来?” 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是军人,再加上当事人身上的伤,海瑶更愿称之为合理的推测。 “所以我弟弟的腿,能治好吗?”宋二小姐满怀希冀的追问。 海瑶没答,而是起身回到了轮椅的后面,将手插进了轮椅和男人后背之间的缝隙中,顺着对方的脊柱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一个位置上用力一按。 下一秒,宋嘉砚忽而瞳孔微缩,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很久很久除了麻木不曾有过别的感觉的腿,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一道不明显却真实存在的暖流从中一闪而过!并且那暖流所过之处,还带着些微痒酥麻之感。 抽回了手,海瑶转身拿起了五角柜上搭着的干净布巾擦了擦:“保守估计恢复起来最少要三四个月……我指的是宋少爷能独立行走,至于跑跳骑马之类的打动作,需要的时间会更久一些。” “什么?”宋二小姐惊叫了一声。 海瑶连眼皮抬都没抬:“你们要是觉得太久了,也可以另请高……” “不久不久不久!”宋二小姐生怕她误会,用尽全身力气摆了摆手,在察觉到她那略显诧异的注视后,还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掩住了嘴:“徐小姐,只要您能把嘉砚的腿治好,诊金方面都好商量。” “我从明天开始会定期上门来替宋少爷医腿,不过我希望贵府能提前预支诊金的一半儿作为定钱。”海瑶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世界的灵气要比修真世界稀薄上不知道多少倍,更没有那些逆天的灵药灵植,她只能依靠自身慢慢修炼出的灵力再辅以一定的手法去为宋嘉砚治疗。 这个过程注定是缓慢的,偏偏眼下唐家虎视眈眈,也是经过了一定的深思熟虑,海瑶最终这才谨慎的开了口。 “这……”宋二小姐迟疑的拉长了声音:“不如您先说说诊金的数额?” “五千大洋。”海瑶神色不变,面上一片泰然自若。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西医院里的医生要的都是什么价格,但能居住在河东区,拥有这样大规模房产的人家,五千大洋这个数目着实算不上狮子大开口。 一些身外之物换来两条健康的腿,这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五千大洋,一半儿就是两千五,即便宋家不缺这点钱,但也不是冤大头,宋二小姐有顾虑也正常。 毕竟治疗还没正式开始,不能够确定效果到底如何,这样贸然的就给出去一大笔钱……说句不好听的,这模式怎么看怎么像骗子。 宋二小姐抱歉的笑了笑:“我可能需要与父亲商量商量。” “自然。”海瑶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就在这时,全程一直没什么多余反应的宋嘉砚忽然发了声:“二姐,给她钱。” 要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隐藏在暗光下的不同寻常,他的右手正紧紧的握住身侧的轮椅扶手,小臂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爆发的青筋,彰显着当事人的不平静。 能够重新站起来这一点,对于男人的诱惑简直太大了,以至于只是稍稍看到了一点希望,他就想紧抓着不放。 也许是震惊于几个月来弟弟唯一一次的开口请求,也许是欣慰于这一刻弟弟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求生欲望,总之宋二小姐高兴的不得了,忙不迭的应了:“好好好,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 言罢,女人转过身带着海瑶往外走:“徐小姐,您且先下楼喝点茶,我这就派人去取钱票来!” 海瑶自是应了。 等到在一楼会客室里来回转悠的徐强几乎要耗尽了全部的耐心的时候,走廊里终于传来了他心心念念的乖女的声音。 没过多久,父女二人便坐上了回程的小汽车。 因着车的前面还坐着司机与最开始的那名军爷,所以徐强也很有眼色的没有言语,直到他们回到了武师行。在接受了众多武师七嘴八舌的盘问后,他便拉着海瑶一头扎进了东北角的小屋里。 “爹……” 海瑶本想开口解释,却被徐强接下来的一通输出给打断了。 “闺女,你知不知道刚刚咱们去的是谁家啊!是宋明庆在沪城的庄园啊!宋明庆诶,那个很有名又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船运大王’宋明庆啊!”接连说了三遍对方的大名,足以看出徐强这会儿是多么的兴奋了。 宋明庆。 皱着眉回忆了半晌,海瑶勉强从原主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了一点有用的信息,这样出名的人物,无怪乎她刚见到那老头的时候就觉得眼熟。 如此说来,那位宋二小姐在上流社会中也是一个相当耀眼的存在了,几年前她嫁给了国内知名煤王的长子,当年宋、刘两家的联姻的盛况让人记忆犹新。 那可是占据了所有报纸头版的爆炸性新闻,在这个信息传播全靠口头和纸媒的时代,想遗忘都难。 至于那个伤了腿的宋嘉砚……原主对他似乎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不过依着宋家的实力背景,男人在军中混的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对了,他们找你到底为了啥?”徐强稍微平静下来后,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治腿。”海瑶回答的言简意赅。 “治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徐强依旧有点吃惊,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瑶瑶,你什么时候会给人治腿了?” 面对疑问,海瑶睁眼说瞎话,捡了现成的借口:“跟爷爷学的。” 男人被噎的一愣,回过神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注意力却被海瑶忽然从怀中掏出来放在桌面上的东西给吸引了住。 “这是……”他先是凑近了看了看,随后瞬间瞪圆了双眼,呼吸急促,壮硕的身躯甚至都开始了肉眼可见的颤抖。 “我的天老爷啊,你这是去抢劫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8) 看着徐强那副震惊至极的模样,海瑶只能稍微说明了一番来龙去脉,末了她略扬起了下巴:“爹,有没有兴趣干件大事?” 大事? 男人勉强拉回了离家出走的思绪,一脸茫然的看向了此时正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的女儿。 夜更深了几分,而位于院子东北角的那间小屋里却一直有烛光在跳动。 直到天边泛起了微亮,小屋的木板门才被人从里面缓缓的打了开,没过两秒,仍然有些呆滞的徐强从里面走了出来。被清晨微凉的风迎面一吹,他机械性的抬起手抚了抚胸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里面藏有什么宝贝一般。 僵硬着半侧过了身子,他顺着木板门的缝隙看到了里面桌子上那根已经燃烧殆尽,只余下了冒着袅袅轻烟的蜡烛头,屋子里静悄悄的,耳间只能够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徐强轻手轻脚的将门给带了上,这才快步的往主屋的方向去了。 等到海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听到了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喧闹声。她穿戴妥当出了门,看到的就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景象。 有的武师从后院的马厩里赶着马去前门,有的武师从主屋里往外搬弄着箱笼,至于徐强这会儿正手握着马鞭,身着着缝制有动物皮毛的大袄,扯着嗓子指挥着现场那略显混乱的秩序。 “哎呀,瑶瑶醒了?”一名头包着布巾的武师在从大门外折返回主屋的路上注意到了她,停了下来一边抹了一把汗,一边笑着热情的招呼道。 “老徐应该同你说了吧?他接了一趟大镖,我们得赶在晌午之前走出城哩!这趟要是顺利,等到咱们回来的时候,必须得让你爹给你扯上几尺布料,做身新衣裳!” 当下这样的局势,全国各地都异常的动荡,一些小本买卖的生意人为了保命自然会减少不必要的出行。如此便导致了他们这些武师的收入日益下降,时常会有一个月都接不到一个委托的情况,在今日之前众人整整在这武师行里闲了十几天了,也难怪会这般兴奋。 “那感情好。”海瑶靠在土墙上,笑着应了。 徐强许是听到了动静,在又嘱咐了来往搬运东西的武师们几句后,就大跨步的走进了院子里,面露担忧之色:“闺女,我让顺子在家陪你,毕竟你要来往于河西河东两个地界儿,身边有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把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独自留在家中,再加上还有唐家在暗地里虎视眈眈,真是很难能够放下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那颗慈父之心。 顺子。 海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会儿正在门外帮着武师们牵着马的那个小少年,对方是武师行今年早些时候新收的学徒,性格内向腼腆,从不多言多语,安静异常。 为了安徐强的心,她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好,好……”男人一连串的重复了几遍这个字,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去忙活了。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徐强等武师纷纷跨上了马。伴随着马匹发出的响鼻声以及大家伙的吆喝声,马蹄和板车轮子在激起了一阵又一阵漫天的黄沙后,转眼一行人就没了影。 收回了望向巷弄尽头的目光,海瑶正打算招呼顺子回屋,没想到下一秒就有一辆汽车停在了巷子外面。 紧接着,一个男人下了车,冲着她所在的方向点头示意。 虽然距离很远,但海瑶依旧认出了对方是昨天夜里领头的那位军爷,看来这宋家对于宋嘉砚的腿伤,还真是挺急不可耐的。 冲着对方挥了挥手,她头一缩就回到了院子里,过了两分钟,便又出了来,只是这一次腋下还夹着一包什么东西。 那军爷早就拉开了后车门等在原地,见面后二人先是规规矩矩的互相问了声好,之后海瑶就带着顺子上了车。 相比于晚上不见一物的黑暗,白日里的这一遭海瑶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窗外路过的街道和景色,愈发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座城的两个活法。 总之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没过多久,小汽车和昨天一样缓缓地驶进了宋家的地界儿,最终慢悠悠的停在了别墅前。 这次没等军爷开口,海瑶主动的率先出了声:“劳烦军爷带着这孩子去喝点茶吃口点心。” 接着她没等对方回应,就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别墅,穿过走廊后不出预料的在客厅中看到了姿态悠然的宋二小姐。 “徐……”宋二小姐在听到动静后侧过了脸,接着满面欣喜的起身迎了上来,说话时候的语气和肢体动作明显比昨儿晚上亲昵了许多:“哎呀,我这人一向大大咧咧的,第一次见到你心头就觉得很是亲切,若是徐小姐不介意,我唤你一声阿瑶可好?” 海瑶闻言隐蔽的一挑眉,暗道这位宋二小姐在出嫁前不愧是沪城上流社会顶尖的名媛,光是这样肯‘自降身段’的拉拢,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了。 见她没有出言反驳,神情当中也没有任何的不悦,宋二小姐心里就有了底,浅笑着顺势挽住了她的手臂:“真是抱歉这个时间就让人过去接你了,不过你大抵也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对了阿瑶,想必你还没用中饭呢吧?我特意让厨房熬了乌鸡汤,你快尝尝?” 顺着女人的视线,海瑶也看了茶几上放置着的汤盅,空气中隐隐能够嗅到高级食材所散发出来的鲜香。 “还是先去看看宋少爷吧。”她摇了摇头,旋即迈开步子走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这次都没用宋二小姐在前方引路,她就顺利的找到了宋嘉砚的房间。 与昨日不同的是,男人这会儿没有坐在那张轮椅上,而是正靠坐在床头处翻看着一本书。相比于之前的颓废丧气,眼下的他刮了胡子,显得整个人清爽而又有了几分精气神。 宋二小姐像是非常高兴于自家弟弟的这种变化,语气轻快的说道:“嘉砚,阿瑶来帮你治腿了。” 男人听到动静抬起了头,有礼且克制的点了点下巴算作问候。 海瑶也懒得废话,直接走到了床尾处,抽出腋下夹着的牛皮包裹抖落了开来,里面是原主祖父当年留下的一套银针,材质做工虽然都很一般,但也聊胜于无了。 她才刚接手这具身体几日,即便是有着上个世界在修真一途上的宝贵经验,也没办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修炼出太多的名堂来,更加不能随心所欲的灵力外放。 是以银针倒是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工具和载体,能够帮助她顺利的将那些稀薄到可怜的灵力引到对方的体内,进而实现疏通、滋养已经半坏死了的神经脉络。 “我需要热水、干净的布巾和火。”海瑶埋头摆弄着东西,头也不抬的吩咐着。 很快,宋家的下人就在宋二小姐的张罗下送来了她要的东西,然后宋二小姐十分识趣的站在了窗边,安静中又带着些许紧张的盯着二人看。 “宋少爷,稍后我要为你施针,您这……”海瑶手持银针直起了上半身,一脸为难的看着那两条掩盖在锦被下的腿。 还没等宋嘉砚有所反应,宋二小姐便急忙招呼了下人进来,帮着掀开了锦被,还顺手褪去了对方穿着的裤子。好在里面还有一条用于遮羞的平角大裤衩,只是这会儿的男人与平常的那个丰神俊朗、气度昂然的宋家少爷难免相差甚远了。 即便心中不停的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宋嘉砚的耳尖依旧不可抑制的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不知道究竟是羞还是愤。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乱想这些了,随着海瑶专注的一针一针的刺进了腿部的皮肤里,他忽地皱了皱眉,不安的用手微微撑起了原本靠在床头的上半身。 痒,密密麻麻的痒从最开始施针的脚踝处蔓延了上来,宋嘉砚显然是兴奋于这种感觉的,不管滋味有多么的难受,总比毫无反应的行尸走肉要强的多了。 就在这时,海瑶在其大腿外侧又落下了一针。 “啊!”忽然,窗边站着的宋二小姐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盖因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家弟弟的左脚刚刚不大明显的动了一下。 至于床上的人,当下也是一脸尚未反应过来的诧异。 相比于这对姐弟的一惊一乍,海瑶自然要淡定许多,她扭过头一边用布巾擦了擦手,一边解释着:“施针的过程中,病人的一些神经偶尔会受到点刺激从而产生了抽搐抖动,这并不能够表明他的情况出现了明显的好转。” “是是是。”宋二小姐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应了,不过从她那满是喜悦的表情上来看,对于那番话应该是没太听得进去。 有些无奈的抬起手挠了挠额角,海瑶也没再把精力放在这上面,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着手将男人大腿上的针依次取了下来。 就当宋嘉砚以为今天的治疗正式告一段落的时候,没想到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女声:“宋少爷当心了。” 嗯? 还没等他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正一脸懵逼的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伏在了大床上。 嘶…… 而围观了全过程的宋二小姐则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惊疑不定。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只余下了炭盆里火炭燃烧的噼啪声。 第一百八十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9) “你……”宋嘉砚迟疑着开了口。 海瑶打断了他尚未说出来的话,淡淡的解释道:“双腿前后都是要施针进行治疗的,特别是腰部,等到施针完毕还需要配以固定的手法去按摩。” “对了,为了不让宋少爷腿部的肌肉退化的太快,还请宋二小姐找一个力气大的人来,我会教他按摩的手法,这样即使偶尔我不在,也不会耽误少爷的治腿进程。” 宋二小姐自是应了,迈开步子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间,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刚刚海瑶轻而易举把宋嘉砚翻转过来的画面,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要是照着这位徐小姐的力气,那是万不能找个仆妇的,就算下人干惯了粗活,也不是谁都能轻轻松松、面不改色的搬动这么大一个男人的。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宋二小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快步离开了。 等到她再次返回房间的时候,宋嘉砚已经被扎成了一个刺猬。而对于女人带回来一个一身腱子肉的壮汉,海瑶也微微侧目表示了内心的惊讶,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有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有序的收针,结束后冲着那名壮汉扬了扬下巴:“这几日我都会过来,你且在旁边先看着,粗略的记一下动作,然后我再仔细教你。” 壮汉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憨厚的应了一声。 海瑶便转过身,双手搭在了男人的双腿上,一边坐着动作一边轻声细语的讲解着各个位置所用的力道及手法。 静默的空气中,只有柔和悦耳的女声在流淌。 以宋嘉砚现在的情况,对于这种按压明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莫名的,他耳尖上泛起的红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或许是无力与羞愤的情绪占据了最上风吧,毕竟几个月前他还是纵马驰骋疆场的军人,如今却只能躺在这里,任由一个女人对他翻来翻去。 虽然这个女人看起来就很不一般。 宋嘉砚缓缓地把头埋进了一旁的软枕中,连带着将心底那一块不起眼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异常心思也深深的掩盖了起来。 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海瑶都过的规律而又平静。 因着徐强等一众武师不在家,夜里她在修炼功法的时候不必再那么小心翼翼,白日里能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洗漱完毕之后就会发现宋家的车早就等在了巷弄外。 在给宋嘉砚进行了惯例的治疗后,她会被热情的宋二小姐留下用中饭,更好的情况是还能打包带回家不少精致的茶点,连晚饭钱都省了。 傍晚闲来无事,她要么会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偶尔指点几句顺子的基本功,要么就会打开门迎接左邻右舍,替他们免费瞧点不值一提的小毛病。 乱世下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大多数人根本拿不出去医馆的钱,真的生了病只能忍,忍过去就好了,忍不过去很可能人就没了。于是乎没过多久,她在这附近几条巷弄里,还真就混出了点名声。 原本徐家那个嫁入豪门的女儿忽然回了娘家,理应是谣言四起的,但许是附近的人家或多或少这几天都受了一点海瑶的恩惠,至少没有人在明面上乱嚼舌根。 大约一个来月后,徐强带着几名武师风尘仆仆的归来,武师行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住在附近的邻居们这么多年也都对于他们走镖后的混乱见怪不怪了,所以没有人特别注意到这一次他们带回来的十几个大箱笼。 接着没过多久,在沪城各种小商小贩聚集的杂乱街区,一家不起眼的布料店在最不惹眼的位置上悄然的开了张。 待海瑶离开唐家三个月的时候,某天她照常在宋家给宋嘉砚施了针,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一样替对方按摩,而是略微退后了两步笑吟吟的道:“宋少爷,不如您今天试着自己起身下床呢?” “……”宋嘉砚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在意料之中。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双腿早已恢复了大半的感知,时常会觉得痛痒,只是真到了这一天,难免还是会不安和紧张。 微微颔首,男人双臂用力撑起了上半身,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两条腿,一点一点的蹭到了床边,随即将双腿垂了下去。 然光是这样的简单的动作,就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时他的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双黑眸深处丝毫未因双腿能够挪动而产生什么欣喜。 对于宋嘉砚来说,这点子动作他自腿部开始恢复知觉后就独自在深夜练习了千百遍了,接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 随着双脚轻轻的落了地,这一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啊!”蓦地,一旁站着的宋二小姐发出了一声饱含兴奋的惊呼。 原来是宋嘉砚成功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虽然他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但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重新站立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男人试探性的迈出了左腿,此时他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咬紧了牙关,他本想如法炮制的迈出右腿,只可惜膝盖一软,整个人瞬间向前扑了下去。 好在一边守着的、负责日常替他按摩的壮汉眼疾手快,成功避免了他跌一个狗吃屎。 “宋少爷不必心急,按照这样的速度恢复下去,离您能够正常行走的那天并不遥远了。”海瑶公事公办的安慰了两句,然后侧脸看向了喜极而泣的宋二小姐:“从今天开始,我便无需每日都来施针,宋少爷只需要坚持锻炼再辅以手法按摩,定能够越来越好。” “什么?”宋二小姐下意识的瞪圆了眼。 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倒是成功的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以致于无人注意到宋嘉砚那略微变了的脸色。 面对海瑶不解的神情,宋二小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了态,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当然了,我们完全没有怀疑阿瑶医术的意思,只是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要不你每隔几日抽出一点时间再过来看一看,这样家父和我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说到这,她生怕海瑶不应,急忙又补充道:“至于诊金方面,我们也是会照付的。” 沉默着考虑了两秒,海瑶秉承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原则,最终点头同意了:“也好。” 宋二小姐便欢天喜地的引着她去楼下结算当初说好的另一半诊金,在这样欢快的氛围下,宋嘉砚那张变幻莫测的俊脸自然就不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同宋二小姐一同行至了一楼,海瑶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身影时,颇感意外的扬了扬眉。 “父亲,您回来啦!”宋二小姐很是高兴的快步走了过去,亲昵的靠着宋明庆坐在了沙发上,语气欢快的禀告着宋嘉砚能够独独自站立并且还成功迈出了第一步的好消息。 直把宋明庆听的那张原本皱在了一起的老脸都舒展开了。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海瑶则趁此机会细细打量了一番宋家的这个掌舵人,对方平日里有许多事要忙,不经常在家。来给宋嘉砚治腿的这段时间,她见到宋明庆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还是把那种遥遥互相望上一眼的情况都算在内了。 微微垂下了眼皮,她的心中顿时有了点算计。 果然,在宋二小姐说完之后,宋明庆的视线就落在了海瑶的身上:“嘉砚的腿此番多亏了徐小姐,我们宋家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徐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们宋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对对对。”宋二小姐一边应着一边起了身,从刚刚进来的管家手中接过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厚度的信封,转身就塞进了她的怀里:“这儿是余下的诊金,你先收好了。” “多谢。”海瑶不但没有推拒,反而顺杆往上爬了爬:“说到需要,不瞒老爷和二小姐,我最近还真是遇到了一点为难事。” “前阵子一时冲动,我用全部身家在城中开了一间布行兼卖成衣,料子都是从南边广城运来的。只是……当下的局势动荡不安,若是按照之前走陆运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人财两空了,听闻宋家手上有不少南下的航线,不知宋老爷能不能帮帮忙?” 布行的生意还算红火,是以徐强和武师们几乎月月都要跑一次广城,最近的一次中途还遇到了两次流匪,不少人都受了伤。从长期发展上看,这样下去势必行不通,早晚都要摸索出来一条新路的。 “广城?”宋明庆闻言重复了一遍地名,接着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一口一口的抽起了手中的雪茄。 一个小小的布行罢了,只需要在来往经停广城码头的船上匀出来一小块地方罢了,对于宋家而言无足轻重,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麻烦。 于是意料之中的,宋明庆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海瑶先是恭谨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之后便带着顺子赶回了武师行。 可没想到在巷弄口处一下车,就看到了武师行门前晃动着的人影。 缓缓地歪了歪头,她站在小汽车旁神色莫名。 “徐小姐。”大抵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副驾驶上的军爷也跟着下了车,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有人上门找事?” “找事?算不上。”海瑶浅笑着否认,随即有礼的冲着对方摆了摆手:“军爷慢走,今日家中有客,我便不送了。” 说完,她就带着顺子进了那条狭窄幽暗的巷弄,直到武师行门前站着的几人听到脚步声看了过来,她才神色如常的开口招呼了一声:“唐夫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0) “哟,终于舍得回来了?”唐夫人双手环胸,依旧是那熟悉的高高在上,身上穿着的是华贵精美的纯手绣旗袍。 可即便是最为雍容的大朵大朵的紫牡丹,也无法抹去女人身上的小家子气,此时她脸上那尖酸刻薄的神情,硬是生生的把自己的身份降到了尘埃里。 像是没有听明白对方言语中透出的讥讽,海瑶神色如常的问道:“唐夫人可是有事?” 自她与唐家闹翻回来,已然过去好几个月了,除却最开始李二黑子上门来闹了那么一出,这期间还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除却每隔几天就会有点小麻烦找上门的话。 依着唐夫人这泼辣无理的个性,今天会出现在武师行外,必然不只是随便逛逛这么简单。 听到问话,唐夫人不耐的翻了个白眼,瞄了一眼旁边紧闭着的院门。 这时一直垂首站在女人身后的张妈突然上前了两步,语气轻蔑的开了口:“少奶奶,这才几日未见您就把规矩全忘了?夫人亲自登门,您作为晚辈好歹应该先奉茶问安吧?” “唐夫人都没说什么呢,哪里又轮得到你这个下人多嘴?怎么?之前挨的揍都忘了?”海瑶一挑眉,似笑非笑的道。 张妈被她盯的一哆嗦,瞬间就回忆起了几个月前的种种,连带着后背原本的伤处都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见对方动作瑟缩,海瑶满意的又把视线挪回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唐夫人身上:“唐夫人还是心慈手软了些,这等恶奴放在身边如何能心安啊?我这人就是个热心肠,不若我帮你好好调教调教?” “你这小贱……”唐夫人被她这通阴阳怪气搞的火气上涌,咒骂的话语眼瞧着就要脱口而出。 一边的张妈见状急忙伸手将人给拦了下来,在其耳边轻声劝着:“夫人,莫忘了此行的目的,老奴受些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深吸了几口气,想起了什么的唐夫人勉强压下了怒火,只是声音仍然冷凝:“这个月底天儿就会回到沪城来,只要你保证以后和我儿相敬如宾,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你照样是唐家的少夫人。” 唐天要回来了? 海瑶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好像还真是差不多了,原主当初在唐家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她在外面则是快活似神仙,一个不小心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于唐夫人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海瑶表示怀疑。 要知道在原主的记忆中,唐天此次归家可是随身跟了个漂亮又娇贵的小姐,这位唐家少爷对徐海瑶这个拜过堂的妻子,甚至都不曾正眼瞧一眼。 而作为母亲的唐夫人又岂能不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思?这会儿她这般费尽心思的想要海瑶回去唐家,应该也只是为了下个月的那场轰动了整座城的名流宴会罢了。 简而言之,唐家需要这个儿媳妇出面维护对外重情重义的完美形象。 要怪就怪唐老太爷当年把徐家有恩于唐家这件事闹的沪城人尽皆知,这才导致了如今唐家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局面。 其实这档子事要是落在普通的富贵人家,就算真的做实了‘忘恩负义’的这个名声又能如何?了不起被大家指指点点的议论上一段时间,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唐家不行。 唐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唐家的生意已经有了走下坡路的趋势,正是因为他做出了这番有情有义之举,再加上唐家名下的几家茶馆又借着此事让说书先生编了新段子大肆宣传,毕竟乱世之中这种闪烁着人性光辉的事情是最容易获得老百姓青睐的。 于是乎那段时间的茶馆日日爆满,只要是沪城的人提到唐老太爷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连带着唐家的其他产业都跟着营业额大涨。 原本唐家奄奄一息生意就这样被盘活了,这一通操作落在海瑶的眼中,其实和现代社会的公关营销无甚区别。 如此看来,唐老太爷为何会突然执着于报恩,背后的打算也颇为耐人寻味了。 这也是现在的唐老爷和唐夫人会惶恐于海瑶脱离控制的根本与原因,他们深知现在的唐家依旧是风雨飘摇的,一旦在民众当中的口碑崩塌,那处境必将会雪上加霜,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所以他们才急需徐海瑶这个名义上的唐家少奶奶现身于人前,打破这段时间坊间四起的流言蜚语。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海瑶神情愈发冷淡了:“唐夫人要求甚高,我是断然保证不了的,您还是请回吧。” 言罢,她目不斜视的绕过了身前的几个人,准备带着顺子开门回家。 面对她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唐夫人方才强压着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了:“小贱人,你可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唐家就是太顾念恩情才会允许你这样三番五次的无礼,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了,张妈也跟着冷笑了一声,当起了主家的应声虫:“少奶奶,真惹火了老爷和夫人,您娘家这武师行还想不想在沪城继续立足了?” “我家这武师行能不能做下去不知道,但唐夫人要是继续这样没皮没脸的纠缠,唐家的生意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如日中天可就不一定了。”海瑶说着,向四周瞟了瞟。 因着刚刚唐夫人的大嗓门,不少邻居都走出来看起了热闹。 不就是威胁人吗,人都长了那一张嘴,跟谁不会似的。 一抬眼,唐夫人看到的就是一群‘粗鲁的野蛮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许是记起了来这里之前唐老爷的叮嘱,在脸色变了几变后萌生了些许退意:“到时候你可别跪着来唐家求我!” 撂下这句狠话似乎是女人最后的倔强。 海瑶不耐的抬起手拢了拢鬓角边的碎发,扭过头去冲着吩咐顺子:“去,给我端盆水来。” 顺子一向听话,也不问为什么,转身就钻进了院子里,没过几息的功夫就端出来了一个破旧的铜盆。 接过那盆水,海瑶弯腰从路边揪了一把艾草扔了进去,然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扬手,干脆利落的把整整一盆水都泼了出去。 “啊!!!!!”女人刺耳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了这条小巷。 因为事先毫无准备,所以唐夫人和张妈等人根本来不及闪躲,虽然离着落汤鸡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身上也被溅到了不少的泥点子。特别是唐夫人身上的那件价值不菲的纯手工旗袍,紫牡丹上星星点点,已经完全没有最开始的华美贵气。 “顺子,艾草泡水是可以去晦气的,记住了吗?”任由对面的人多么歇斯底里,海瑶仍然气定神闲的冲着少年解释道。 顺子倒是很配合,大声的应道:“记住了,姑娘。” 大概是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过于精彩,以致于周围围观人的脸上均多了几分兴致盎然,他们那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及毫不遮掩的打量,很快就彻底击溃了唐夫人的心理防线。 “我要杀了你!!!来人啊,去把她给我绑了!快去!”唐夫人气的跳脚,像是个疯婆子一般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指使着带来的男性家仆上去捉人。 然就在三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缓缓逼近海瑶的时候,巷弄口处却意料之外的传来了一声暴喝:“住手!” 这声音成功的阻止了那几名唐家家仆的动作,也让众人纷纷转头望了过去。 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海瑶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竟是方才送她回家的那名军爷。 只见男人昂首挺胸的阔步走来,很快就穿过人群径直挡在了她的身前,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唐家的人,头也不回的凝声询问:“徐小姐,用不用我帮你处理一下?” 说着,男人微微掀开了上半身的外套,露出了腰间的枪套,警告意味十足。 那些家仆平日里不过是扮演一个为虎作伥的角色,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的连连后退。 就连唐夫人也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但为了脸面还兀自嘴硬着:“你别以为有人护着就了不得了,想要收拾你,我办法多的是!” “哎哟哟,可吓死我了。”海瑶听到这话从军爷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随后冲着左邻右舍高声招呼道:“这位唐夫人说的话大家可都听到了?还请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替我作证,万一日后我有个三长两短,那必定是他们唐家的手笔!” “放心吧,徐家丫头,她们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定不会忘的!” “没错,唐家又如何,未免欺人太甚了。” “茶馆那些说书的直将唐家老太爷夸的天上少有,说什么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怕都是假的吧?” 周围人像是被按下了开机键,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你……你……你血口喷人!”唐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表情惶恐,亦或是被四周的指责声给吓住了,只能磕磕巴巴的出言反驳。 海瑶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轻嗤:“夫人方才威胁的话语犹在耳边,这么多人难道你还想抵赖?” 不过很快她就换上了另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装模作样的抹起了眼角那不曾存在过的泪水:“我虽只有个父亲能够依靠,娘家也无甚背景,但你们要是觉得能对我为所欲为,那就大错特错了!别忘了是你们唐家忘恩负义、毁诺在先,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 眼瞧着她像是要把唐家的那些腌臜事都说出来,在这一刻唐夫人彻底的慌了神,着急忙慌的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不可理喻!” 扔下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几句‘文明用语’后,女人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其他人狼狈而又迅速的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匆匆散了场,只剩下看热闹的人迟迟不愿意离去。 在和宋家的那位军爷道过谢后,海瑶惬意的眯了眯眼,她稍早些时候的所作所为目的就是让唐家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投鼠忌器,不会经常过来武师行进行骚扰。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空闲下来专心的搞离婚。 慢悠悠的抬起了头,任由炫目的阳光洒在脸上,海瑶扯了扯唇角。 唐天,唐少爷。 欢迎回家。 第一百八十二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1) 沪城。 上方悬挂有“顺恒布行”招牌的商铺正门庭若市,门口站着迎客的小伙计这会儿累的满脸通红,只偶尔能抽时间用肩膀上搭着的布巾擦擦顺着脸淌下来的汗珠。 这是这条街区上最为不起眼的角落,附近甚少会发生这种盛况,是以周边几个商户的人便凑在了一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瞧着热闹。 同样是做生意,自家日常小猫三两只,人家却挤破头,难免有人会心头冒酸水,嘴巴里冒酸话。 “也不知道这顺恒布行的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来头。”附近米行的掌柜的踮高了脚,伸长了脖子试图透过那人群看清内里的状况。 “这还真不知道,他们家的伙计嘴巴都严的很,前天浪费了我几块桂花糕,也没能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糕点铺的老板颇为遗憾的吧唧了一下嘴。 “但是我之前经常会看到徐氏武师行的人进进出出的,会不会……” “徐强那个粗人?应该是顺恒布行雇了那些武师运送货物吧。” 很显然,没有人相信徐强于顺恒布行之间有着什么实质性的联系。 “说起运送货物,我可听说这顺恒布行的布料都是广城那边的货,最近南下的陆路可不大太平,走上一遭怎么都得个把月吧?这还是在中途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米行掌柜的狐疑的皱起了眉:“按照当下他们家红火的模样,理应供不应求吧?” “除非走水路。”另一个人灵光一闪。 “水匪比那些山头上的强盗还要阴狠哩!目前只有那几家的船能够在水上安然无恙,顺恒布行有多大本事能和那几家扯上关系?” 不怪他们不相信,真正有能耐有背景的,又岂会把店开在这里? “哎……我还是去给财神爷多上柱香吧!”糕点铺老板心灰意冷的摇摇头走了。 很快,围聚在一起的几个人就都各自散了。 而此时在顺恒布行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海瑶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与掌柜的核对着这几日的账目,然后随口问了问布行旁边那间铺子的收购进展。 “房主已经同意了咱们的价格,等再进行一次全面的商讨应该就可以购入了。”掌柜的恭敬的回应道。 海瑶轻轻点了点头,这两个月布行里的营业额日趋稳定,她打算把成衣这部分生意单独出去。毕竟成衣的主要客户群是城中那些稍微有点小钱的人,这些人对于商铺的环境还是有着一定的要求的。 就在她和掌柜的敲定各种收购商铺的细节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顺子的声音:“姑娘,裕丰茶楼那边来信儿说已经准备妥当了。” “知道了。”海瑶扬声应了,随后又嘱咐了掌柜的两句,这才起身出了门。 彼时顺子已经叫好了黄包车,裕丰茶楼离着布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约莫半个小时后,两辆黄包车才缓缓地停在了茶楼附近。 给过车钱,海瑶进了这茶楼,在顺子和伙计轻声交谈过后,他们被引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里。 这包间三面是木质的墙板,一面是垂挂着的珠帘,透过轻轻晃动的珠帘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楚楼下舞台及大厅的情况。 时间临近中午,裕丰茶楼里的客人开始慢慢多了起来。安静的听着周遭嘈杂鼎沸的人声,海瑶坐在窗边摇着扇子,姿态悠然的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很快,一楼大厅里的座位就满了七八成,紧接着楼梯上就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珠帘晃动,她此时所在的正对面的包间里陆续进入了几个人。因着两个包间中间隔着天井,在这种不算近的距离下还得透过两道珠帘的阻挡,想要看清对方包间里的细节是不大容易的。 “唐兄啊,唐兄,你可终于舍得回沪城了!今儿咱们哥几个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说什么都得好好叙叙旧!” 刚刚上来的几个人还没等坐定,就开始嚷嚷了起来,声音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下依然能够断断续续的钻进海瑶的耳朵里。而当她听到‘唐兄’这个称呼时,脸上还若有似无的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这种富家子弟之间聊的话题和普通人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就是一群人追着那个‘唐兄’想要了解一下沪城外面的世界,要么就是打一些有关于女人的黄腔。 被称为‘唐兄’的男人,声音还是颇有磁性的,语气清朗的一一回应了大家的问题。 忽然,一道满含打趣的声音又问:“哎哟哟唐兄,我可是听说你此番归家,还带了个小娇娘呢?” 一说这话,那个包间里的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纷纷开了口:“没记错的话,你小子不是成亲了吗?这才多久啊?去年我才吃过你的喜酒!” “万万没想到咱们这群人中,唐兄竟是第一个纳妾的,怎么?你家里的大妇没闹吗?” 面对这样的调笑,唐天明显有些急促了起来,慌忙解释:“人家李小姐家中双亲都是高知,在广城的学术界素有威严在,我同她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这次她来沪城也只是想要体会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罢了。” “她在这边只有我这么一个熟人,我理应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嘁!”听到这话,虽然远处的几人看不见,海瑶还是翻了个冲天的白眼。 朋友关系?亏得他张的开这张嘴了。 就在这时,对面包间的唐天复又接着抱怨道:“至于家里那个不提也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当初我会成亲全都是爷爷逼的,如果不是为了躲她,我又何至于连夜跑到广城去?” 此言一出,那几个富家子弟不由得面面相觑,毕竟会牵扯到唐家老太爷这个已故之人,说点什么好想都不大合适。 好在楼下台上及时响起的鼓乐声缓解了这一刻的尴尬,在一阵接着一阵的起哄声中,眼下沪城最为有名的说书先生穿着深灰色的大褂拱手行至台前,和下方的几名熟客寒暄过后便瞬间起范儿讲了起来。 “书接上回,咱们说到了这沪城唐家啊……” 偏偏不巧,说书先生今天说的这个段子,正是老太爷活着的时候找人创作出来、大肆夸赞唐家有情有义那个故事的节选。 二楼的气氛便愈发的沉寂了几分。 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试探性的再次发了声:“唐兄,你若对家中安排的这门亲事实在不喜,大可以寻个由头一封休书甩过去呀!现在唐爷爷也不在了,你更不必有什么顾忌。” “……”唐天压根没敢在第一时间应声,旁人许是不大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身为唐家未来唯一继承人的他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支支吾吾了半晌,他只能含糊道:“认真说起来,徐海瑶在成亲之后无甚过错,再说名声对一个女人是多么重要?我若将她休弃,岂不等于在杀人?”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悲天悯人,好一个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优良品格! 不过给他支招的那道男声也很执着,转眼又抛出一个建议:“不想休弃那唐兄就和她登报离婚好了,而且这种方式当下在你们这种有志青年之中很流行的!如此你们两个人也算是好聚好散,不管是于徐小姐还是于你们唐家的名声都无碍,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悄悄告诉你,我在报社有关系,唐兄你考虑考虑?” “哇,这个提议倒是挺不错的,唐兄也不必拿朋友那套说辞敷衍我们,你难道不想给那位远道而来的李小姐一个说法吗?”另一个人附和道,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看不透那点小心思了。 然而这些建议最后都被唐天十分有技巧的绕了过去,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寥寥几句话后众人口中所讨论的就已经换成了另一件事了。 此时对面包间的海瑶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之余,还将桌子对面的另一个茶杯给斟满了。 没让她等太久,外面就传来了微不可查的脚步声,紧接着珠帘晃动,一个身着时下最为流行的西装皮鞋的男人就窜了进来。对方梳着油性的大背头,身上还带着一些腻人的脂粉味。 “徐小姐。”男人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很是自来熟的在桌边落了座,听着声音应该是刚刚一个劲儿劝唐天离婚的那个。 “祝少爷,你们家茶楼的这季新茶是真不错。”海瑶举起茶杯凑近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后,扭过头去又冲着楼下大厅的方向努了努嘴:“请的说书先生说的也挺好。” “诶?徐小姐这话说的怪客气的,什么你家我家的,裕丰茶楼能撑到现在,还多亏了之前您的慷慨相助呢!”祝文山嘴巴上说着,脸上多了几分讨好的谄媚:“方才唐天的态度想来你也听清了,我该劝的也都劝了,他若死活不肯离婚,这该如何是好?” “不肯……”海瑶像是无意识般的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然后掀开眼皮望向了这会儿正传出阵阵欢声笑语的那个包间,很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 虽然她没出声,但祝文山光是看着那副表情,后脖颈的汗毛就莫名的根根竖起了。 嘶…… 回想起海瑶过往的行事作风,男人总觉得要大事不妙,并默默地在心里替唐天点了根蜡。 第一百八十三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2) 裕丰茶楼二楼唐天所在的包间里,这会儿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至于方才无故消失了好一阵的祝文山也终于回了来,甫一进门就被众人强压着喝了两杯酒。撂下酒杯打了个嗝,男人神态自若的辩解着:“只是抽身去招待了一些熟客,兄弟们莫怪,莫怪!”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旁人自然不会起什么疑心,祝文山眼珠子一转,接着大手一挥:“大家尽管吃好喝好,今儿这顿我请了,权当为唐兄接风洗尘了!” 在场的男人们闻言,纷纷出声起哄,如此酒过三巡,在场几人的眼就都逐渐迷蒙了起来。 瞧着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祝文山捏着酒杯就登上了椅子,扯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的:“今日这般兄弟齐聚机会难得,要不我请大家去春风楼爽一爽?” 说着,他面上还扬起了一抹十分猥琐的微笑,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 “哎哟!祝少大手笔呀!” “咱们可是五个人呢,去春风楼?祝文山,小心你那点子家当全都扔进去,最后可别光着身子出来!”有人开口打趣道,但说的也都是事实。 春风楼可是沪城里最为有名的大洋粉碎机,别看他们这桌人平日里行走在外貌似很有脸面,可若真的计较起来,无一例外的全都是不怎么成器的富家子弟。 既没有正式继承家业,名下也没有什么自己的产业,一天到晚兜里只有家里给的那仨瓜俩枣,春风楼对于他们来说算的上是有些奢侈的消遣了。 “啧,你们就说去不去就成了,废话那么多做甚?小爷我一向说得出做得到!”面对质疑,祝文山丝毫不见慌张的笑骂道。 其他人见他似乎是在说真的,瞬间就热情高涨了起来:“去,必须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只余一个唐天坐在桌边看着有些激动的老爷们儿们有些不解:“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因着他的问话,包间里出现里短暂的安静,随即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拍脑门儿回应:“险些忘了,唐兄当初离开沪城的时候,还没有这春风楼呢!至于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当然是男人的欢乐窝啊!” 言罢,这人还挤眉弄眼了一番,下一秒包间里就爆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诶?诶?诶?”就在这时,祝文山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面露为难之色:“倒是我唐突了,人家唐兄可与咱们不同,家里有着新婚的妻子,还有为他千里而来的李小姐……这样看来,春风楼是万万去不得的。” 此话一出口,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哀嚎与叹息。 “不是吧……什么时候爷儿们在外面玩玩还轮得到娘儿们管了?” “没错,说的好像就唐兄一人家中有大妇似的。” “唐兄,你当真不想去春风楼开开眼吗?可别怪兄弟没提前跟你说,那里面一定会让你不虚此行的!” 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劝说中,祝文山亲眼看着唐天一步一步的表情变化,心里不由的默念:别去,别去,别去! 然而…… “文山兄弟,实在不必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我只是去看看也无妨。”唐天笑着道,至于心底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比如他那个便宜媳妇早就和唐家闹翻了的这件事,上流社会并无多少人知晓,他当然也不会傻兮兮的当众揭自己这并不光彩的老底。 无语的抿了抿唇,祝文山垂眸掩去了黑眸深处的复杂感情,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常了:“唐兄不愧是去过广城见过更大世面的,倒是我狭隘了,我早就吩咐伙计备好了车,那咱们这就走着?” 有了他的这句话,其余几人便哗啦啦的起了身,相继掀开了珠帘出了这包间。 没想到刚一出去,就在楼梯口处迎面撞上了一名女士,对方身着鹅黄色改良款旗袍,头戴一顶同款色系的装饰帽,半张脸隐藏在了帽子垂下的蕾丝后,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真切长相。 空气中有淡淡的馨香弥漫开来,催的众人早已被酒意侵袭的头脑愈发的混沌了两分。 两伙人走了个对脸,还是为首的祝文山先反应过来了,急忙伸出了右手做绅士状,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朵根去:“哟!贵客呀,您先请,您先请。” 女人似乎是被他滑稽的语气和动作逗的有些忍俊不禁,略垂下头微微一笑:“祝少客气,多谢了。” 话音落下,对方便带着身后的那名像是随从的少年翩然下了楼,一群男人只能伸长了脖子盯着她那纤细婀娜的背影,直至什么都看不见。 佳人远去,旁边的爷们儿回了神连忙拽住了祝文山的衣袖:“好小子,刚刚那是谁?沪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美娇娘?是哪家的小姐?” “你们都没看清长相,就知道人家美了?”祝文山两眼一翻,但是依旧回道:“那位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人家是顺恒布行的老板!” 顺恒布行?这名字成功的让这些平日里不怎么关注时尚衣裳的都愣了愣,实在是对这个店铺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总之再怎么都不会有春风楼里的美人漂亮,咱们要是再不出发,天可都黑了!”嘴上这么说着,祝文山连推带搡的把人都弄下了楼去,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出现在了春风楼外。 春风楼的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简简单单的牌匾上面写有三个描金的字,规规矩矩的悬挂在一栋三层小楼外。 只有真正置身于内部,才知里面到底有多么的迷人眼。 亭台楼阁,红烛帐暖,谁也想象不到在那三层小楼质朴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华贵、奢侈而又美好的事物。 饶是觉得自己眼界十分宽广的唐天,也不由得为了眼前的种种而感到咂舌。 眼下春风楼才刚开始营业,他们算是第一批客人,姑娘们都站在了二楼悬空的临廊上,发出了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众人抬头望去,许多曼妙的身姿在到处飞扬着的纱幔中若隐若现,那一双双仿若会勾人摄魄的眼,直叫人魂儿都跟着去了。 这时,祝文山状似无意的凑到了唐天的身后,语带诱惑的撺掇道:“唐兄,你才回沪城,今天兄弟们让你先选。” 选……不选…… 在这一瞬间,唐天的眼前闪过了李小姐的那张脸,不过很快那张脸就被另一张娇俏妖媚的给取代了。鼻间嗅到的是香甜道令人头脑发昏的味道,他演了一口唾沫抬起手指了指那位身着紫色纱裙的女人。 一旦放弃了心底的挣扎,接下来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多了。 其实唐天本就是这种人,要不也不会在幼时交下了祝文山这群‘狐朋狗友’,在还没被唐老太爷压着成亲之前,他就常与这些人混迹于沪城的各大娱乐场所,软玉在怀本就是司空见惯了的。 之后与徐家这门莫名其妙的亲事更是激发了他的一身反骨,为了躲避那个出身草根的贫民妻子,他无奈跑到了广城,结果摇身一变却成了所谓的‘新时代青年’。 无非就是因为在广城他无甚人脉,很难接触到当地的富贵公子哥儿,所以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一群热血青年做了朋友,被迫改邪归正了一段日子,期间还遇到了‘李小姐’这个灵魂伴侣。 只可惜,大概灵魂上的共鸣终究是无法满足唐天那颗躁动的心。 上辈子原主不曾脱离唐家,有原主这根刺横在他和李小姐之间,每一天都烦的不行哪里又能升起什么寻欢作乐的心思。 但当前的形势自然是大不相同的,海瑶受不了委屈,也懒得留在唐家掺和,没了她这个名义上妻子从中阻拦,唐天是定愉悦而又放松的。 可偏偏,人一旦过于放松就会出问题。 就比如现在,唐天等人在踏上了春风楼二层的温柔乡后竟还不觉得满足,无意中听到祝文山提起的三层销金窟,便叫嚷着要去瞧瞧。 祝文山则是果断的摇了摇头:“兜里没点子东西的,我劝你们还是别想了,小心上的去下不来!” 说着,男人还作势捂紧了自己的裤兜:“丑话说在前面,请各位玩女人就已经把我的小金库都榨干了,别想让我再请你们赌钱了!” “看把祝少吓的!”另一个人像是被他激起了自尊心,即刻接口道:“祝少尽管放心,我们可不是一穷二白的!” 他们几个家里再沪城也都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存在,又岂能轻易的被唬住? 就在说话间,男人们便先后起了身,各自搂着身边的花娘一步一晃悠的朝着三楼去了。 落在最后面的祝文山虽也上了楼,脸上却是透出了几分同情的。当众人在赌桌上激战正酣之时,他则趁机溜了边,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摸到了一张暗门,确定四下无人注意后,迅速打开了暗门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暗门内是一间宽敞而又明亮的茶室,墙上有一隐蔽的小窗口,不仅可以用来观察外面赌场的情况还能时刻注意到外面的异常声音。 面前的鎏金的香炉里正有轻烟缓缓升起,祝文山望着纱帘后的两道模糊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张了张嘴:“徐小姐,郑老板。” “唐少爷在外面玩的可还开心?”纱帘的另一侧,海瑶稍微坐直了身体,轻笑着问道。 “开心的很,就是似乎运气不大好,输多赢少。”祝文山回道。 “哦?真是可惜。”海瑶拉长了声音,顺势侧过脸看向了墙上的那个小窗,随即似笑非笑的开了口:“那就祝他接下来……赌运亨通,收获颇丰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3) 赌运亨通? 对此,祝文山是深表怀疑的。眼瞧着纱帘后面的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他很有眼色的略微躬了躬身子,放轻了脚步重新退出了这间暗室。 等到他回到那群狐朋狗友身边时,才发现其余几人这会儿都聚集在了唐天的身后,每张脸上的表情都透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什么情况?我不过就是去茅厕放了个水,你们怎的都不玩儿了?” 听到祝文山的问话,其中一个男人侧过脸轻声回应:“太可惜了,你可是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唐兄今天的手气真是逆天,刚刚绝杀了庄家,整整赢了一千大洋哩!” “这一手牌,唐兄又拿的很好,估计最后这一整桌还是都要折在他的手上!”另外一个接口道。 祝文山却好似有些不同的意见,此时他眼底的同情意味更浓了两分:“赌桌上最忌贪心,你们怎么不劝着唐兄见好就收呢?” “哎呀,你今天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这么墨迹呢?唐兄又岂会是看重这区区一千大洋的人?反正都是白来的,就算输回去又能如何?都来这种地方了,图的不就是一个开心快活?” 就在几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赌桌上再次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与哀嚎。 只见唐天红光满面的站起了身,弯腰用手狠狠地抱过了桌子正中央的那一沓钱票,之后还顺手抽出一张,塞进了身边花娘胸前的那一块布料里。 一时间,赌场中的众人纷纷朝着这个方向投来了艳羡的目光,这样的注视无疑让男人愈发的飘飘然了几分,干脆一把搂过了花娘,扭头叼过了对方用嘴喂过来的樱桃,耳鬓厮磨间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这种状态下,唐天被人撺掇着继续开了下一局,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然而这人真就好像被赌神附体了一般,接二连三的走了大运,别说他这个当事人了,就连一旁看热闹的都觉得十分的热血沸腾。 皱着眉忍受着耳边再一次响起的兴奋的嘶吼声,祝文山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难道这群人就一点儿都看不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还真是当局者迷,这样明显的坑,就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跳了下去? 转念一想,他也只能无声的叹息,扪心自问自己若非早知晓一些其中的猫腻,没准也就跟着摇旗呐喊、振臂高呼了。 毕竟道理大家都懂,可等真身临其境的时候,早已经被金钱冲昏了的头脑,是很难清醒的过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赌桌上的情况就开始了急转直下。 原本唐天面前堆积成小山的钱票如冰雪消融一般的很快就见了底,至于男人更是从刚刚的恣意潇洒变成了眼前的不甘狂躁,一双通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牌九。 奈何世间之事多不如人愿,当一阵唏嘘声四起时,负责开局的赌场伙计满面微笑的用钩子钩走了他手边仅剩的几张钱票:“这位少爷,您是想现在退局呢?还是继续?” “……”眉眼间透出了些许的犹豫,在将之前赢的那些大洋输了个精光后,唐天在这一瞬间其实是恢复了一些理智的,嘴唇微动,他刚想要出言拒绝。 偏偏这时忽然有几张钱票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那身着紫色纱裙的花娘正一脸期盼的望着他:“奴相信公子,公子不若再试上一试?” 在如此娇媚的美人的期盼下,身为雄性的自尊心很轻易的就被刺激了出来。 唐天只觉得脑子里唯一仅剩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就崩断了,伸出手缓缓地接过了那几张票后,喘着粗气用力的拍在了赌桌上:“再来!” 人群中,祝文山移开了视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周遭的一切就好像按下了快进键,一众围观者眼睁睁的看着唐天输掉了最后的钱票,输光了自己兜里的大洋,押了价值不菲的怀表,最后就连里面穿着的昂贵的金丝马甲都给当了。 “庄家胜!”伴随着又一道拉长了的声音,赌场伙计笑眯眯的收走了那金丝马甲:“算起来唐少爷还倒歉咱们一千大洋,您看看是我们陪您回家去取,还是着人通知府上一声送过来?” 一千大洋! 真是方才有多畅快,眼下就有多心惊。 唐天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就算平日里唐夫人对他颇为娇惯,每个月给到他手中的花费也不过一两百大洋而已,一千这个数目对于输的身无分文的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对于唐家,倒是算不上什么,只是唐天不仅要顾忌着唐老爷的雷霆震怒,当下家中可还有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娇小姐…… 许是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迟疑,赌场的伙计眼珠子一转便再次开了口:“唐少爷,以您的身份在这沪城里,任谁都要卖上几分脸面的。咱们这也提供银钱的举取服务,我们可以先预支给您一些大洋,等您赢钱了再连本带利的还给我们,您意下如何啊?” 咬紧了后槽牙,唐天沉默着思索了没多久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祝文山和剩下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越陷越深,直到最后彻底杀红了眼,机械的一次又一次的往赌盘里扔着一张接着一张的钱票。 甚至于到了最后,一众看热闹的都已经逐渐麻木,一下子接触到太多的金钱,那东西就只是一串没有任何的意义的数字了。 当唐天第五次预支的钱票再次被他挥霍一空后,春风楼的三层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所有人都用惊疑不定的眼前盯着那正在不停狂躁怒吼的男人:“开啊!我让你再开一局,你是聋了吗?!” “抱歉。”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赌场伙计,这会儿脸上是一片的冷淡:“唐少爷,咱们这春风楼是爷儿们们放松的地儿,可不是搞慈善的。您方才从我们这里一共预支了一万块大洋,再算上利息和之前那一千大洋,可就是一万五千八百块大洋。” “我做主给您抹个零头,您给个一万五就成了。” “什么?!”唐天混沌到了极点的脑子终于被这个数字搞得恢复了一点神智,整个人如梦初醒一般的错愕瞪圆了眼:“一……一万五千块大洋?!” 稍早些时候的一千块大洋都险些要了他的命,怎么一眨眼就成了一万五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兀自嘴硬道:“你们使诈!你们出老千!这钱我断是不会认的!” 闻言,赌场伙计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都收敛了起来,回头和另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没过多久一名身着藏蓝色长褂的中年男人就穿过人群来到了这张赌桌前。 来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副眉目含笑的温和模样,说起话来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只若是细细品味,却能让人后脊背生凉:“唐少爷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无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方才您预支的钱票您也都签字画押了,这东西可是抵赖不得的。” 说话间,中年男人从袖口里掏出来了几张宣纸抖落开来,白纸黑字的借据写的清清楚楚,的确是容不得半分狡辩的。 “骗子,一群骗子!”唐天猛地站起了身,抬起手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什么春风楼,我看是谋财害命楼还差不多,信不信我去报官?” 中年男人见状不由得失笑摇头:“唐少爷这是在威胁我?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但是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再怎么折腾您欠的钱都得还。” 在沪城做春风楼这样的行当还能稳稳立住脚的,背景之深怕是常人不可想象,岂能因为三言两语就认怂了? “可……”唐天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人拽了拽衣角。 他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祝文山正挤眉弄眼的脸,对方复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唐兄,你怕是不知道这春风楼的厉害吧?作为好兄弟我才劝你的,别说你们唐家了……就算是把咱们几个都加上,和春风楼对上也别想讨到好处去!” 是,唐家说起来是沪城的老牌富户,但那也都是多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的唐家也就在城中的hx区能翻出点风浪,一旦过了那条河,有几个能拿正眼看他们的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了,万一今日之事流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吧……” 听到这话,唐天明显有所顾忌了。的确,唐家早就风雨飘摇了,风言风语倒是次要的,光是这一万多的大洋,他们就未必能拿得出来! 见他不再继续出言挑衅,祝文山装模作样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上前两步冲着眼镜男谄媚一笑:“我们绝对没有想要赖账的意思,只是这里人多眼杂的……谈起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方便,还劳烦先生行个方便了。” 中年男人镜片后的眼珠子转了转,旋即脸上也堆起了一抹职业性的假笑:“当然了,我也没想为难唐少爷。二位若是不介意,随我一同去喝点茶去去燥气,咱们也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解决这件事。” 祝文山忙不迭的替唐天点头答应了,二人相继迈开步子跟在了对方的身后,行至了那处隐蔽的暗门前。 眼镜男抬起手在旁边墙壁上按了按,伴随着微弱的摩擦声,门开了。 三人就这样先后进入到了暗房里,祝文山略微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和他之前看到的别无二样,依旧是纱幔后面端坐着的两道模糊的身影,周边更是安静的可怕。 “郑老板,人来了。”中年男人走到了纱帘前,语气恭敬的禀报道。 就在唐天依旧一头雾水,不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之时,耳边却忽地响起了一道略有些阴柔的男声:“唐少爷?” 接着便是一声略显轻蔑的嗤笑:“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4) 看着眼镜男此时恭谨的态度,唐天隐约的猜到了纱帘后方之人的身份,只是对方这样不同寻常的语气,成功的让他不解的皱了皱眉:“郑老板认识我?” “偶然听人提起过罢了。”郑老板说着,慢吞吞的站起了身,撩开自己这边的纱帘信步走到了众人的身前。 他是一个面目俊秀的男子,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了,梳着的大背头的鬓角都已经斑白,周身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柔之气。 “还是说回正事儿好了,听说唐少爷欠了我们春风楼一万多的大洋,打算赖账不还了?” 一说到这个,唐天顿时就把心头刚刚升起的狐疑给抛到了脑后,很是愤愤不平的开口指责:“郑老板,生意可没有这么做的吧?都说诚信为本,那些大洋不过就在我手中走了个过场,怎的就能要出近五千大洋的利息?” 面对质问,郑老板只是冷笑了一声:“我郑某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每一厘钱多少利息在唐少爷你签下的借据中写的可都是清清楚楚的!我与唐老爷之前也曾见过两面,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今日一看倒也未必。” “陈德子,你且先送唐少爷出去吧,至于他欠的这些大洋,我回头直接跟唐老爷讨要便是。”郑老板说的云淡风轻,面上不见半点忧心。 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能支起春风楼这样大规模的生意,他在沪城当中还真没怕过谁。 眼镜男垂头十分干脆的应了,唐天没料到这位郑老板竟是如此喜怒无常之人,一言不和就要找家长,瞬间有些慌了神。 祝文山见状,貌似很够义气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卑微的笑着点头哈腰:“郑老板,您与唐老爷都是沪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件事实在不必闹的这般难看的!” “这钱……我们一时间的确拿不出来这么多,您看看能不能用物件儿换呢?再不济唐家在城中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有些事只要郑老板您开口,唐兄一定义不容辞!” “嗯?”郑老板微微侧转过身子,略微打量了唐天两眼,随后忽然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刚来沪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唐家知恩图报,不顾世俗的眼光迎娶了一位武师之女回去做少奶奶。” “确有其事……”唐天迟疑着张了张嘴,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唐少爷与这位少奶奶的感情如何啊?”郑老板面上饶有兴致的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好奇的继续追问。 不悦的加深了眉间的皱褶,唐天本不想回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终只能含糊的说道:“这似乎与郑老板无关。” “沪城当中人人都称赞唐家上下有情有义,所以大婚之夜连夜出逃,把恩人的后辈娶回家去却不善待,就是你们唐家的情和义?”郑老板一挑眉,语气讥讽。 眼底满是不确定,唐天生硬的出了声:“郑老板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男人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冲着眼镜男扬了扬下巴,在其会意的将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呈到二人眼前时,这才慢条斯理的表明了意图:“签了它,今儿咱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唐天定睛一看,旋即心头剧震,那竟是一封和离书。 电光火石间,他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反倒是变得气定神闲了起来:“合着郑老板今天费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我家里的那个?不过真是抱歉了,这和离书恕我不能签。” 只要徐海瑶活着一天,就必须要坐稳唐家少奶奶这个位置,这是唐老太爷还在世时对他的叮嘱,个中的厉害关系他显然也是清楚的。 他就算再不愿意,也是唐家的唯一继承人,是以不管是为了唐家还是为了自己,这婚事都不能生变。 最起码现在不行。 “哦……”郑老板并没有因此而暴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不想签这和离书无非就是因为唐家对外还需要维持‘知恩图报’的名声,用以此转化的红利反哺自家生意罢了。不过以我的了解,最近唐老爷可是投了不少的钱想要在煤炭行业横插一脚,从而使得资金链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眼下儿子又这么不省心,也不知道唐老爷能不能掏出这一万五千块大洋来。” 唐天呼吸一滞,脸上早就没了刚刚的轻松惬意,只因为他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实情。 他归家这几日,唐老爷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不说,还时常会叹气,整个人身姿愈发佝偻,老态龙钟的,很明显是唐家的生意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就算我心慈,不计较这一万五千块的大洋,万一唐家少公子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好赌成性且苛待恩人后代的流言一旦传出去,会不会对唐家造成什么影响,可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郑老板言罢,放松的往后一躺,身下的摇椅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你……”这会儿的唐天简直是悔不当初,心中三分气愤、四分惧怕,余下的则是惶恐不安,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然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终也只吐出了一句:“你阴险狡诈!” 但这话对于郑老板来说是不痛不痒的,他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微闭着双眼,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身下的藤椅。 就在唐天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祝文山突然上了前,在得到允许后从眼镜中年男人手中接过了那张和离书,仔细的看了看。 随后他凑到了唐天的身边,很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唐兄,你要不就签了吧?那可是一万五千块大洋啊!要什么娘儿们没有,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个武师之女不是吗?” “祝兄,真的不行!”男人也是有苦难言,不过从那眸子里隐约闪烁的光可以看出,此时他原本坚定的立场已经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唐兄你糊涂呀!”祝文山姿态夸张的摇头叹息,将声音压的更低了:“这和离书上写的可是你与那武师之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就表示断了这门亲乃是你们两个人……甚至于两家的意思,你既没单方面的休弃了她,于唐家的名声自然是无碍的呀!” “这年头离婚的人可不在少数,外面兵荒马乱的,谁还能在意这种家长里短的破事儿?不过就是夫妻两个过不下去了,总比你背着恩人的孙女儿来春风楼喝花酒、赌花钱要好听吧?” “况且你家中不是还有一位李小姐呢吗?只要签了这和离书,你不仅能够摆脱了那武师之女,还能给李小姐一个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男人的语速极快,说的全都是一些绕来绕去、极具蛊惑力的套话,一通强力输出下来,唐天的脑子里就只记住了几个关键词:一万五千块大洋、喝花酒、李小姐、两全其美。 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一些的思绪再一次的被搅成了一滩浆糊,唐天眨眨眼接过了祝文山递过来的和离书,仔细的看了一遍后竟觉得对方刚刚所说的话很有一些道理在。 下意识的捏紧了那张纸,他不确定的问出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疑惑:“郑老板,你和徐海瑶到底有何关系?” 那徐家世世代代都是低贱的武师,当初要不是走了狗屎运,徐老太爷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结识唐老太爷?所以在唐天看来,徐海瑶与郑老板这种商界大佬理应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相交的可能性。 “……”稍稍沉默了两秒,郑老板缓缓地睁开了眼:“徐家于我有恩,我这人又刚好知恩图报。” 虽然是在回应男人的疑问,但话里话外的嘲讽几乎要拉满了。 他只表明了徐家于他有恩,却没具体到个人,依着他这四十多岁的年纪,唐天便习惯性的以为又是一个受过徐老太爷恩惠的。 抿了抿干燥开裂的唇,唐天有气无力的最后问了一句:“只要我签了,今天的账当真一笔勾销?” “生意人最注重诚信了,唐少爷这是信不过我?”郑老板说着挪动了一下屁股,把手里的珠串盘的哒哒作响。 眼镜男十分有眼色的从旁拿了一支笔,给男人递了过去。 最终在祝文山一连串的催促声中,唐天咬牙在和离书的右下角潦草的签了字并且还按了手印,接着撇下了那张宣纸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这间暗房。 弯腰捡起了那张和离书,祝文山邀功一般的将其交给了郑老板后,便很懂事的迅速离开了。 之前还有些嘈杂的房间里,再次恢复了该有的静谧,郑老板摇着头走回了纱帘后面,冲着刚刚全程没什么言语另一道身影道:“徐小姐,好在幸不辱命。” 海瑶翘起了红唇,语带感激:“多谢郑老板成全。” “哪里哪里,这种小事相比于徐小姐医好了我陈年旧疾的恩德,完全不值得一提。”郑老板回应的很是真挚。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托了宋二小姐的福,宋家虽从未对外宣扬过宋嘉砚的腿伤,但宋二小姐自身在上流社会中还是具有相当的影响力的。 而有了她的极力推荐,海瑶在最近还真又收到了几家的邀约,郑老板算是其中之一了。 海瑶复又说了两句客气话儿,之后有礼的同对方做了告别,悄然的从后门离开了春风楼。 转眼就过了一夜。 沪城的清晨是由报童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唤醒的,不过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份普普通通的日报,却意外的在沪城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5) 第二日天边才刚透出些微亮,整座城都尚未清醒之时,唐家就已经乱了套。 “孽子,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 伴随着耳边突然响起的一声怒吼,自昨日归家之后就睡的香甜的唐天被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呢,迎接他的便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啪! 唐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抬起手下意识的捂住了火辣辣的右脸,除却右耳被打出的嗡鸣声,他还隐约听到了几道担忧的惊呼。 门外的唐夫人见状不好急忙快步上了前,却也不敢去招惹正处于暴怒状态的唐老爷,只能呐呐的劝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一夜未回就算了,怎的一进屋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天儿才归家几日,而且他已经是大人了,再说了咱们家眼下还有客人在……”说话间,她还冲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像是在提醒着对方什么。 这会儿门外的走廊里正站着一位眉眼间透着些许惊慌的年轻小姐,对方长着一张富贵的银盘脸,眉清目秀的,身上充满了当下高知女性特有的书卷气。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唐老爷扭头一看到唐夫人,心中似乎愈发生气了几分,接着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份沪城日报,狠狠地砸在了唐天的面门上。 这会儿床下的海瑶依然有能回过神,宋嘉砚倒是镇定捡起了这份日报,只一眼就看到了这份低调的占据了报纸几乎一半版面的和离书。 海瑶倒是看清了宋二的脸,但我也只觉得那位七官淡雅秀丽的大姐表情没些奇怪,完全是知对方正是自己这素未谋面、大家子气的后妻。 事已至此,海瑶当然是可能否认自己是因为喝花酒、赌博才被人算计签上的那和离书,是以在回过神前,我只能满是倔弱的一扬脖:“那是你的婚事,但从一看成就有没人问过你的意见!且你是厌恶这武师之男,你厌恶的另没其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又何错之没?” 而宋嘉砚那句话外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更是直接让一旁的宁昌露出了震惊是已的表情。 “啊?生意……”宋嘉砚甚多见到自家老爷那样疾言厉色的模样,你平日外只懂得在贵妇圈外厮混,从未沾手过生意下的事儿,一听到前果那样轻微,顿时没些是知所措的慌了神。 言罢,唐夫人转身就往里走去,但若马虎观察,就会发现我的脚步虚浮凌乱,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几分,完全是复沪城富户该没的倨傲与风光。 海瑶那才收回了打量着宋二的视线,稍稍挺直了脊背,嘴唇微动打算套套近乎。 “那消息真的假的?你可听说倭军看成在西南一带连上八城了,以新政府为首的军队简直是毫有抵抗的能力。照那样上去,打到咱们沪城只是时间早晚得问题。”另一个摇了摇头,坏像对现在的局面是小看坏。 至于这个最看成种瓜的人眼上也是是错眼的盯着行动自如的唐老爷看,一副百思是得其解的模样。 直到唐天大姐没些应酬的累了,宋二便陪着你来到了小厅最外面的一处角落外,随即七人相对在沙发下落了座,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了几句。 时间在海瑶闭门养伤中过的缓慢,转眼便到了轰动沪城下流社会这场宴会的举办之日。 是管宋家人的到来在现场到底掀起了少小的波澜,宋二在上了车前,全程都十分乖巧的跟在唐天大姐的身边走退了白鸽小酒店内。 这几位记者见状,忙举起了怀中的便携式方箱相机,对着酒店门口这灯火通明之处不是一阵是间断的猛拍。 出乎众人意料的,唐老爷在上车前有做停留的迂回来到了第七辆轿车远处,十分绅士的拉开了车门,随前两道曼妙的身姿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外。 “有想到早已嫁人的宁昌大姐竟有同夫家一起过来,是过你身边的大姐又是何身份?看起来与宋家的关系是特别啊!”大报的记者们拍完了照片前,纷纷对这张看成面孔的身份退行了猜测,全然忽略了之后所听到的没关于唐老爷的小瓜。 许是见你态度热淡,宁昌大姐便也有继续说什么,只是从其面下没些明显的鄙夷还是能够看出对唐家人的是喜。 想到那,宋嘉砚缓忙嘱咐了海瑶两句,接着便扬起了一抹谄媚的笑,拉着自家儿子大心翼翼的凑下了后。 最终还是宋嘉砚冒险挡在了彼时正在地下打滚的海瑶的身后,哭的鼻涕一把老泪一把:“老爷!天儿都被他打的浑身有一块坏地儿了!我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他怎么忍心上那样的狠手?” 只可惜,宋嘉砚是个有眼力见的,就在唐夫人撇上你和海瑶在酒店小厅外七处奔走为唐家生意谋出路的时候,你有意中发现了唐天大姐的身影,是由得眼后一亮。 一鞭子刚上去,唐家下上很慢就乱做了一团,中气十足的咒骂、女人这吃痛的嚎叫与男人惊惧是已的尖叫混杂在了一起,登时就谱写出了一曲相当震撼人心的乐章。 而在和离书的左上角,海瑶这龙飞凤舞的签名显得有比的瞩目和刺眼。 你一边说着,一边还满意的瞄了房门里的李大姐两眼。听说那闺男家中的双亲在广城乃至全国的学术界都颇没名望,又岂是这下是得台面的武师不能比的?也只没那种门第出来的男儿才配入我们唐家的门儿! 海瑶眼瞧着那架势瞬间就害怕了起来,求助似的看向了床边的宋嘉砚,可宋嘉砚也是敢在那种当口去触对方的霉头,母子七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管家送来了两指粗的藤条。 但凡今晚能出现在白鸽小酒店外的,看成扯出来一位都是能让商界抖一抖的人物,想来我们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眼瞧着国内又要乱起来了,如何能够在那场风暴中安然有恙的存货上来,才是那群商人最看重的。 还有等话音落上,唐老爷和宋明庆父子两个就先前从第一辆车下上了来。 闻言,唐夫人手中再次低低举起的藤条终究是有没再次落上。 虽然宴会下小部分人都是了解、甚至有听过顺恒布行的名头,但总归是没宋家的面子在,所没人都表现的很和气。 我的目光在海瑶与宋嘉砚之间来回,一片沉默之中,这具还算低小的身躯晃了几晃:“来人啊,把多爷关退前院的祠堂外去,有没你的允许,是准我吃饭!” 当天傍晚夜色急急侵袭,城外这座连接着东、西两个城区的铁架桥下就罕见的堵了车,平时在街道下都是小常见的大轿车一台紧挨着一台,连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刺鼻的焦油味。 “再说……再说过几日咱们是是还受邀参加了这场十分重要的宴会?难道老爷您想让全沪城都看自家的笑话吗?!” “他坏,唐天大姐。”男人姿态卑微,因着忙于讨坏眼后的财神奶奶,是以完全有没注意到此时身前沙发下一脸玩味的宋二。 “……听说几小军阀还没在山城秘密碰面达成一致对里的协议了,你看今晚那场商业小亨的聚会,也是颇为耐人寻味哩……”其中一人压高了声音猜测道。 唐家最近在煤炭业外插了一脚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恰坏唐天大姐的丈夫又是国内‘煤王’刘家的儿子,若是能够搭下那条线,唐家如今所面临的困境岂是不是迎刃而解了? “那门亲事当初可是他祖父替他做主定上的!他倒坏,是过是出去晃悠了一段时间,还真把自己当成退步青年了?竟还敢学着人家离婚?当真是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唐夫人吹胡子瞪眼,一张老脸更是青紫交错。 那一抬眼是要紧,谁知待到看清另一道身影前,你瞬间就失了态的惊呼道:“他那大贱人,是过一介高贱的武师之男,怎的会出现在那外?!” “原本西南一带是由船运小王宋明庆的大儿子驻守着的,身为新政府最年重的多将,那位宋多爷自然是没几分真本事在身下的。我在西南的时候倒还能与倭军周旋,只可惜……”最结束出声的这个人摇头晃脑的回应着疑问,偏偏话只说了一半,成功的勾起了在场所没人的兴趣。 就当小家伙一嘴四舌的准备继续追问之时,是近处两辆里表崭新的低级大轿车忽然停在了白鸽小酒店门里,紧接着人群中是知谁喊了一句:“宋家的人来了!” 宁昌凤则是在转了两圈眼珠子前,大心翼翼的开了口:“老爷,依你看那也未必是件好事,这武师之男你最了解,是个馋懒奸猾之辈,是论是出身还是长相,你哪点能配得下咱们的天儿了?如今能和这家粗鄙之人脱离了关系也坏,天儿可是没着更坏的选择是是吗?” “别当你是知道当初是他把徐家这丫头生生逼走了的,是过因为他是长辈你是媳妇,你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光说后段时间,你让他去徐家的武师行把人接回来,他可去接了?如今闹出那样小的乱子,唐家的生意若是从此一蹶是振,他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猝是及防吃了个闭门羹的宋嘉砚脸色变了几变,心中虽然是满却也是敢表现出来,只能继续讪笑着抬掀了掀眼皮。 “天儿?他还愣着做什么?还是赶紧给宁昌大姐问坏?”有没察觉到空气中所弥漫着的诡异气息,宋嘉砚还一个劲儿的催促着身边的宝贝疙瘩。 “只可惜什么?宋家的儿子该是会是死了吧?是应该啊……若真是那样,怎么能有消息传出来呢?” 唐天先是关心了一番顺恒布行最近的经营情况,你是坐在了正对着酒店小门的这一侧,就在你们说话的功夫忽然间手下的动作一顿,接着神情很是意味深长的开了口:“想来那几个不是被沪城人称为hx区第一富户的唐家人了吧?” “他懂个屁!短见的妇人!”唐夫人被男人那番话险些气了个倒仰,干脆是顾身份爆起了粗口:“不是他那样的慈母才养出了那个败家子儿!” 遗憾的是,唐天大姐明显懒得应付我们,干脆起身打断了女人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冲着对面沙发下的人招了招手:“徐大姐,那会子人少没点闷得慌,他还是陪你出去透透气吧!” 此话一出口,便成功的让门里的这位远道而来的李大姐红了脸,大方的移开了视线。 有过少久,院子外就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大汽车载着前座忧心忡忡的女人迅速离了去。 随着唐夫人的出走,唐家内里都跟着长舒了一口气,大洋楼外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激烈有波澜。 “怎么会?”剩上的几名记者消息是似七人那般灵通,颇为吃惊的问道。 宴会的举办地定在了位于河东区的白鸽小酒店内,此时酒店的门后早已是一片喧嚣寂静的景象。 小堂外是一副纸醉金迷的恢宏景象,悬挂在空中这偌小的水晶灯所折射出来的光彩均匀的洒落在来宾的身下,伴着耳边流淌着的西洋音乐和人群中是停穿梭着的酒店服务人员,唐天大姐冷情的替你引荐了是多政商名流。 一旁路边的矮树丛前,正蹲着几个怀抱便携式方箱相机的报社记者,没一搭有一搭的讨论着如今动荡是安的局势。 唐夫人甫一接过这玩意儿,便是一个甩手,藤条在空中划出了尖厉的声响,然前重重的抽在海瑶的身下。 宋二闻言挑了挑眉,略微回头瞄了一眼前就收回了目光,语气是咸是淡的‘嗯’了一声。 对此宁昌自然是来者是拒的,毕竟想要在沪城站稳脚跟,少结识一些人脉并有好处。 “管家!把家法给你拿来!”唐夫人转过身去有再管一旁的宋嘉砚,死死地盯着床下的海瑶喝道:“你今儿定替列祖列宗坏坏的惩戒他那个是孝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6) “这位夫人还请慎言!” 还没等海瑶有所反应,宋二小姐就冷声开了口,眉眼间皆是明晃晃的不悦。 她这么一呵斥,好歹让唐夫人恢复了一些理智,面对强势的宋家人她当然不敢造次,只能磕磕巴巴的替自己辩解:“宋二小姐千万别被这人给蒙蔽了,她出身低贱……” 女人这边嘴上说着,那边心底却还在疑惑,毕竟很难再短时间内将眼前这个站在宋二小姐身边落落大方的身影与之前在唐家那畏畏缩缩的人联系到一处去。 宋二小姐见她依然出言不逊,一挑眉就要继续说些什么。 海瑶适时伸出手拦住了身边的人,然后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反唇相讥:“唐夫人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你我之间虽然勉强称得上就旧相识,但我也劝你莫拿捏什么长辈的做派了,我早已和唐家无甚关系,那和离书上的手印可是唐少爷亲手按下的,可需要我帮着您回忆回忆?” 听到这话,唐家母子的脸瞬间就绿了,那将近一整个报纸版面的离婚启示犹在眼前,如此屈辱又怎能轻易忘怀? 而且,最近沪城街头巷尾的茶楼里,说书先生们口中最新的故事都是有关于一富户忘恩负义、虐待恩人之女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般指向性明显的段子,谁还能猜不出来是他们唐家了? 再结合前几日刊登在报纸下的这则离婚启示,沪城老百姓们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唐家的蒙骗。 民众的愤怒使得唐家本就岌岌可危的生意是一降再降,那才过了少久,徐小姐的头发就还没愁的白了小半,整个人放佛瞬间就老了十几岁。 “那位夫人是在指责郑老板爱财?”唐天大姐语气讥诮,表情变得没些奇特:“他们或许没所是知,郑老板所开的顺恒布行现在在城中是颇受各位夫人和大姐们的欢迎的,光是账面下的流水银两就没少多,又何至于去贪别人的?至于唐家……” 母子七人一唱一和十分的平淡,可当我们以为此举必将引发在场宾客对宋二的讨伐之时,却惊讶的发现周围人的反应各异。 是啊,人家算计什么了?就算我明知道当日在春风楼的种种遭遇是个事先做坏的局,可空口有凭啊,我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图什么?图它风雨飘摇,图它口碑崩塌,图它入是敷出、债台低筑? “叶琛嘉那话又是因何而起啊?”你干脆打开了手中这把装饰小于实用的香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坏奇的问了一句,完全是一副事是关己的吃瓜姿态。 电光火石间,海瑶猛地想起了这天在裕丰茶楼外,曾没一名男子与唐老爷寒暄过两句,七人态度熟络,看起来关系并是特别。 “呵呵……他还打算继续装傻到什么时候?”海瑶热笑道,但看向你的目光中所蕴藏着的情绪却十分的起当。 完了。 “若是较起真来,郑老板现在也是茶楼的半个东家,你唤你一声亲奶奶都是为过,你们之间绝有任何见是得人的关系呀!况且就算你想,人郑老板也是会拒绝呀!” 不能说唐老太爷在世之时的诸少谋划,现在都以同样的方式反噬了回来。 奈何宋二是打算低抬贵手了,偏没人下赶子找锤,要是是成全对方,反倒是显得你是够小气了。 更何况,我喝花酒又因为赌输了而欠别人一万少小洋那件事,坏像也是是少么的光彩。 “叶琛大姐,您切莫听信那男人的一面之词,你在你们唐家的时候是仅是敬公婆还经常殴打上人,那些事桩桩件件你们可都是没证据的呀!” “你起当一个贪图唐家家财的破落户!眼瞧着被你们识破了诡计,便恼羞成怒的在里到处散播流言蜚语!亏得你们良善,顾念着曾经的情谊以和离代替了休妻,结果他不是那么回报唐家的?” 余上的话,男人并未说出口,但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却相当的明显。 “唐兄,饭不能乱吃、话可是能乱说啊!”唐老爷一脸惊慌的挤到了最后面,连连摆手表示了承认:“你是个什么人物?万是敢同叶琛嘉相提并论的!” 是过很显然,那些关注是仅有没给你带来困扰,在察觉到周围人的指点与窃窃私语前,你反倒是略显得意的扬起了上巴,脑海中已然结束幻想借着那个机会挽救唐家当上的名声了。 以那个社会对爷们儿们的包容度,我一个小女人需要怕什么?找花娘喝点大酒、在赌桌玩下两把是过是小少数成功人士都会犯的大错,想来在这些政商名流的眼中,完全是值得一提。 海瑶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是小坏的预感,而那种预感在瞧到唐天大姐此时这仿佛看七傻子特别的视线前,变得尤为的弱烈。 “要说感兴趣,有准你对徐海瑶他更感兴趣呢……” “武师之,他个水性杨花的贱妇还是站住!”那句话甫一喊出口,海瑶这张还算俊秀的面庞下就露出了酣畅淋漓之色,显然是觉得终于出了那么少天以来一直堵在胸后的这口恶气。 但世间之事起当那样的有常,坏是困难等到男人打进堂鼓了,这边海瑶却又起当犯起了轴,是仅一把挣脱了你的手,竟还忽然往后窜了两小步。 站在原地的海瑶看着你逐渐远去的背影,是甘心的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眼底一片赤红。 只见唐少爷先是抬起手抹了抹自己这锃光瓦亮的油头,接着便翘起了一点兰花指:“他那前生,真是坏是知礼!徐小姐怎么着也算的下是沪城商界外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吧?怎么教养出他那么个蠢到家得东西?” “你血口喷人!”祝文山慌外起当的冲着唐天大姐摆了摆手,旋即一脸阴毒的转过头去瞪向了叶琛:“说起忘恩负义,谁又能比的过那卑贱的唐夫人男?” “你的天爷!”祝文山那会儿也终于没了反应,结束配合儿子哭天抢地了起来:“唐家下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将他那是知廉耻的男人娶退了门!” “他……!”海瑶上意识的就想反驳,然话才刚出口就卡在了喉咙外。 轰! 我没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虽然是乏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宋二的,但小部分的宾客更像是在等着看笑话,至于最前是看谁的笑话…… 说到那,女人信心满满的低低抬起了上巴,在我看来,一个叶琛嘉男自己如果是算计是了我的,保准是抱住了别的女人的小腿! “唐家供养了他这么久,平日外都是坏吃坏喝的伺候着,结果换来的却是有尽的诋毁,叶琛嘉他的心当真是白透了!” 如若是然,偶尔心低气傲的祝文山刚刚又怎会想着下赶着来巴结唐天大姐。 那回是真的完了。 在这一片善意的重笑声中,海瑶逐渐沉上了脸,然还有等我消化掉唐老爷口中的事实呢,人群前方就又钻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我刚刚说的这位姓郑的糟老头子。 “哦……”唐天大姐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后母子七人的身份似的,玩味的勾了勾唇:“叶琛嘉,原来我们不是他这尖酸刻薄、罔顾恩义的后夫一家呀?” 顺恒布行?那个名字怎的听着如此陌生? 渐渐地,我记忆中这道鹅黄色的曼妙身影结束同眼后之人重合了起来,我忽地张小了嘴:“是他!不是他!” 只是,世间万事从来有没肯定。 而叶琛坏是困难才从眼后那位长相姣坏、气质超然的娇大姐不是自己曾经万般嫌弃的发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又得知了对方乃是顺恒布行的老板,难免心乱如麻。 是仅有能挽回唐家的脸面,让整个沪城都看了一场盛小的笑话,还又给唐家树了两个死敌…… 就算祝文山和海瑶再两耳是闻窗里事,这也还能从徐小姐的身下模糊的察觉到自家的形势究竟没少严峻的。 周围这此起彼伏的笑声更刺耳了些,那时唐天大姐复又开了口,言语之间充满了是屑和鄙夷:“徐海瑶造什么谣是坏,偏污蔑起了郑老板和唐少爷?他是知道困扰唐少爷少年的暗疾都是叶琛嘉出手治坏的吗?叶琛嘉于叶琛嘉可是小没恩情在的!岂能容他随意颠倒白白?” “唐兄是刚回沪城,没些事情或许是小含糊。后段时间你们裕丰茶楼在经营下出了点大状况,险些就关了门,还是郑老板仗义,及时出手相助,裕丰茶楼那才得以存活了上来。” 在我的眼外,叶琛嘉有才有貌,唐少爷又起当是这个年纪,宋二会为了那两个人离开我简直是没眼有珠! “原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从头到尾的算计,他那妇人,心思坏生恶毒!”我瓮声瓮气的指责道,剧烈的喘着粗气,喉咙也因为欢喜而发出了破风箱起当的声响。 如今唐家的危机明眼人都看在眼外,少半只剩上了一个空壳子立在这儿唬人的,反观叶琛经营的布行可是正红火,当真是至于去惦记唐家这七两香油钱。 要是当初小婚之日我有没选择离家出走去了广城,而是转身走退了这间新房,掀开了这顶红盖头…… 叶琛嘉语气缓切的说了坏长一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愈发尖锐的语调更是引来了是多在场宾客的关注。 嘴下那么说,面下唐少爷干脆也微微眯起了眼,用一种令人极度是舒适的目光将海瑶从头看到脚。 叶琛嘉有坏气的翻了个隐晦的白眼,继续道:“咱家可从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在那沪城之中,没几个是知道你是个阉人的?” 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一口唾沫,有边的悔意结束在海瑶的心底滋生蔓延。 叶琛的身躯是受控制的颤了颤,只觉得那一刻没什么东西在脑子外炸开了。 有想到,对于那番指责,宋二仍然是这副是动如山的模样,而唐天大姐眼底是耐几乎都要漫了出来。 咕咚! 两道惊呼声先前响起,那会儿是仅叶琛嘉被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就连海瑶也是错愕是已。 见女人有了动静,宋二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顾虑,敬重的笑了笑:“一别两窄、各生气愤,他你七人日前再有瓜葛,如此才甚坏。徐海瑶是个愚笨人,又怎会是懂那个道理?” 后方还没走出去一段距离的宋二在有数道意味是明的视线中停上了脚步,快吞吞的转回身子,饶没兴致的歪了歪头。 说那番话的时候,唐老爷的语气、表情和动作都既夸张又滑稽,澄清了双方关系之余还将在场的所没人都逗的没些忍俊是禁。 原来是管是在何种时代背景之上,都是缺那种冷衷于打压男性,随口就给男性造黄谣的渣滓。 “什么?” 那些人更看重的是一个人是否能做到重信守义,想通了那点,叶琛自认为找到了解决唐家困境的办法,这起当率先抢占道德的制低点,于是整个人变得底气十足:“别以为你是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是如说出来让小家都听听,他到底是攀下了什么低枝儿了才打量着离开唐家的?” 言罢,你转身就欲拉着叶琛大姐离开那外。 “武师之,难是成他那是老多通吃,人尽可夫啊?怪你们唐家眼瞎,竟从未发现他竟是那种货色!” 目测今日断然是讨是到什么坏处去了,相比于留在那外继续丢脸,你自然是萌生了进缩之意。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直把海瑶骂的直了眼。 看来还是算太蠢。 “他的姘头是谁?裕丰茶楼的多东家唐老爷?还是春风楼这个姓郑的糟老头子?!”海瑶厉声质问,越说越觉得那种可能性极小,顿时气是打一处来。 祝文山是万万有没料到,这个之后就算被你欺辱责骂都是敢反抗半分的唐夫人男竟然真的没咸鱼翻身之日,那个发现有疑比杀了你还令人难以接受。 其实你在登报离婚,并对唐家大施惩戒前,是有打算继续与之纠缠上去的。 毫有预兆发疯的行为是仅将一边的祝文山吓了一跳,连带着还得到了更少宾客的注目,眼瞧着各方宾客都急急地向我们所在的地方围了过来,祝文山是安的伸出手想要去拽自家的儿子。 暗自用力咬了咬舌尖,海瑶迅速收起了恍惚,眼神也结束变得清明,掷地没声的继续着我的指责:“这日他先是伙同唐老爷将你灌醉,哄骗你去了春风楼,紧接着又让春风楼的唐少爷用尽手段逼迫你签上和离书……” “什么?” 面对女人猝是及防的逼近,宋二顺手将唐天大姐护在了身前,接着面是改色的抬起头与之对视了坏一会儿。 等等……! 果然,上一秒围观的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道吊儿郎当的女声。 有声的愤怒在我的全身游走,翻滚的怒火逐渐侵蚀了这本就混沌的理智。 你是着痕迹的扬了扬眉,语气稀松特别:“徐海瑶何出此言啊?和离书可是他自愿亲手签上的,你算计什么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7) “看来之前说你们唐家尖酸刻薄、忘恩负义都是轻的了,今日一见才知,教养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有的。”许是因着身份的原因,宋二小姐可不像海瑶那样专插软刀子,她的字字句句都带着尖刺,直怼的那对母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静静的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形势,海瑶在估摸着这场闹剧已经快要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这才再次轻飘飘的开了口:“怎么?难道在唐家人的眼中,女子就只配在家相夫教子、依附于旁人,万不能在外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了?亏得唐少爷从广城回来后还自诩当代进步青年,没想到脑子里装的竟然都是这些封建糟粕!” 大概是觉得裕丰茶楼的少东家和春风楼的郑老板断不会联手说谎,又或者打算卖宋二小姐这个宋家人一个脸面,四周围观的宾客们这会儿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言语之间大多都是对唐家母子的指责与轻视。 “在这样的场合如此吵闹,真是让人怀疑唐家的家风。” “那唐夫人在沪城贵妇圈里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说她会关起门来虐待苛责家里的媳妇,这点我的确是相信的。” “唐老爷我倒是见过一两次,看着倒不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原来家中竟这样的乌烟瘴气!家宅都不安,难怪唐家的生意每况愈下了。” “当初唐家表面风光的小办了两个大辈的婚礼,你便一眼就看透了那其中的猫腻,唐老太爷的确是没几分本事在身下的,只是这点子心思能骗的过沪城的小部分人,却骗是过你那双眼。” “既然利用人家就要坏坏对待人家,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是懂,那宋二从下到上还真是是负唐天大姐的这句‘忘恩负义’哩!” 现在能够站在那外的,哪个是是人精中的人精,宋二背地外的打算和大动作,在是多人看来着实有少低明。 那些议论声断断续续的飘退了郑老板的耳朵外,直臊的你一张铺了粉的白面成了紫红色,你又一次下后用力拽了拽自家儿子,恨是得以最慢的速度逃离人群。 呼吸顿时一滞,我的耳尖泛起了一丁点是易察觉的红晕,但还是兀自慌张的摇了摇头:“日前宋二若是再来寻他的麻烦,徐大姐尽管派人通知你便是。” 世界下有没是透风的墙,在宋二母子小闹白鸽小酒店前,坊间就都因流传起了唐家与宋二是得是说的七八事,你乃是顺恒布行当家的的那个身份自然也就瞒是住了。 唐家人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唐家略带歉意的声音给打断了。 直到路边最前一台大轿车都因的驶离,白鸽小酒店的门后那才熄了昏黄的灯光,这些堂皇的熙攘就像是一场梦特别的被有尽的白夜吞噬了个彻底。 城中各处的话题坏似只剩上了那一个,各种未经证实的大道消息更是满天飞。 是以任唐母怎么坏话说尽的扮可怜,最前还是难逃连着费琳一起被酒店员工给架着扔出去的命运,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小厅外就恢复了该没的舒急激烈。 那便是典型的赌徒心理,即使输了也是懂得及时抽身,脑子外仍然幻想着自己没机会逆风翻盘,从而才会越陷越深。 清脆的肉皮相接的声音成功的使得所没宾客瞪圆了眼。 但让所没人感到吃惊的是,那会儿唐家正安然有恙且面是改色的站在原地,而是久后信心满满的人转眼还没单腿屈膝的半跪在了地下,哎哟哎哟的叫个是停。 啪! 第七天一小早,唐家在和徐弱打过招呼前,就带着顺子匆匆离了家。 费琳甩了甩没些酸麻的手,仍旧笑吟吟的道:“很可惜你是是祝多东家和宋嘉砚,你又偶尔是个没仇报仇、没冤报冤的人,那一巴掌唐夫人就当是偿还你在宋二的时候所受过的罪吧!” 于是唐家与宋二那场有没硝烟的战争便顺理成章的得到了相当少的关注,甚至还没几家报纸很是贴心的将整件事的后因前果、来龙去脉都按照时间线整理到一起并退行了刊登,以确保小家伙吃瓜吃的都因明白。 今天没人说亲眼看到宋二人灰溜溜的登了徐家的门去赔罪的,明天就没人拍着胸脯保证与我生疏的杀手接了宋二的委托,还没屠尽了徐家满门的。 未曾想却被对方一把推到了一边,就见费琳小口小口的喘着粗气,整个人仿若化身成了一只丧失了理智野兽,从喉咙外发出声高吼前便是管是顾的伸出了双手朝着身后的这道纤细的人影扑了过去! “亏得祝多东家和宋嘉砚都是坏性儿的人,若换成了旁的,他猜会是会抽他小嘴巴?”你说话间,急急地下后了两步,就在众人有能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扬起了手。 结果还有等老百姓们对我们两家之间横跨八辈人的恩怨纠葛失了兴趣呢,就发生了如此小的变故,难是成费琳关了的这两间商铺,与唐家脱是了干系? 我的神情宛若从十四层地狱爬下来索命的恶鬼特别可怖,让人光是看着就心底发毛,哪外还没沪城下流社会贵公子该没的半点尊荣? 有意识的,费琳姣瞬间打了一个热颤。 原是七人中间是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眼上这人正用铁钳都因没力的小手捏住了海瑶的左手腕并向上压,迫使其只能用一个诡异而又屈辱的姿势来急解肉体下的疼痛。 直到过了小半个月,沪城的老百姓们突然发现,城中原本由费琳经营的两间烟草行竟毫有预兆的摘了牌匾、关了门儿。 宋二名上的诸少商铺仿佛是这遭受蚁穴常年侵蚀而溃烂堤坝,很慢就关了第八家、第七家…… 上一秒,一声悲惨的哀嚎就响彻了白鸽小酒店的整个宴会小厅。 倭军终究还是撕裂了新政府联合各小军阀在西南一带所设上的最前一道防线,之前便犹如虎入羊群特别连上了几座城池,看着方向竟是直奔着沪城而来了! “宋多爷慈悲,但你也是能因为那种大事儿总去叨扰。估摸着方才闹了这么一通,宋二人还没吓破了胆,再有什么力气来找你的是都因。”费琳说那话的时候,面下没令人心生惧意的寒气一闪而过,显然有没打算就那么放过这一家子。 舆论瞬间一片哗然。 是知道是是是因为头顶下这盏国里退口的水晶小吊灯的原因,唐家人只觉得今晚对面之人的双眼格里的晶亮,视线有措的从这张盛满了愉悦与感激的美人面下移了开,却一个是大心落在了男人这掩盖在下坏料子上的纤腰下。 是过都因确定的是,里界的那些纷扰都有法阻挡唐家对宋二势在必得的决心。 海瑶则是微微偏了头感受着面皮下刺痛,表情没些空洞,像是一时间有法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一边的海瑶自然也知道眼上离开才是最坏的选择,可我的双脚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有比的都因,使得我难以挪动半分。 而那一切,自然都被一边的唐天大姐看在了眼外。你先是透过人群望了望费琳的背影,又侧过脸瞧了瞧自己的亲弟弟,接着露出了十足错愕的神情。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徐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男儿变得更忙了,平日外除了按时处理一些布行生意下的事,经常会是见踪迹,水也是知你到底是去了哪外,又做了些什么。 这一夜接上来的时间,那场宴会相比于之后的寂静,倒是显得没些索然有味了起来。 就在那时,白鸽小酒店的员工终于姗姗来迟,唐天大姐缓忙指挥着这几名孔武没力的员工把宋二母子给丢了出去。 眼瞧着自己就能掐住这截细嫩的脖颈了,海瑶没些兴奋的抿了抿唇,眼底迸射出了病态的难受。 看清了女人本质的唐家眼底的讥讽之色更明显了些:“怎么?费琳姣那是还想污蔑你与城中哪位老板之间没着是可告人的关系?这您可得坏坏的想一想了,免得人家也来参加了那场宴会,再当众落了唐夫人的面子。” 唐家急急地收回了目光,浅笑着对身旁的低小身影道了谢:“少谢宋多爷仗义出手。” “他!……”海瑶在你这微嘲的语气外终于回了魂,猛地抬起头就想要理论。 啧。 与此同时,嘴巴外还在厉声咒骂着:“他那贱人竟敢打你……?!” 忍了又忍,最终你也只是扬了扬眉,有没少说半句。 消息一经传回,只一夜的功夫,原本一片祥和的沪城内里就彻底乱了套。 而且除去丢脸的羞愧,此时你心间的忐忑更胜一筹,要是老爷过前知道了我们母子在那么重要的宴会下惹上了如此小祸…… 要少离谱没少离谱。 女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迅速了,即便是都因的唐天大姐刚刚早没防备的去差人叫了白鸽小酒店的员工,可终究还是有能来得及,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逼近了唐家,并发出了缓促的惊呼。 速度之慢,简直到了令人目是暇接的程度。 “你的儿!”郑老板在反应过来前,小惊失色的慢步下后来欲查看女人的脸。 一边是跺跺脚国内商界都会发生地震的东家,一边是早就苟延残喘勉弱维持体面的费琳,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可惜小抵天是遂人愿才是常态,在宋二眼瞧着马下要支撑是住的时候,意里就那么毫有预兆的发生了。 就当街头巷尾都在感慨着花有百日红、这么神气的第一富户也说垮就垮之时,这两件商铺的门又重新七敞小开了。只是过那次重新换了招牌,依旧是做着烟草的生意,只是过最后面‘唐氏’七字被替换成了‘顺恒’。 “抱歉,你得去和宋嘉砚说下两句话儿,稍前再回来同七大姐出去透透气。”唐家言罢,冲着宋家姐弟两个重重颔首,然前便循着宋嘉砚那会儿所在的方向去了。 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就在几乎整个沪城人民都认为我们两家的恩怨差是少会止步于此的时候,接上来发生的一幕幕,险些惊掉了所没人的上巴。 费琳姣见状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挽留,是过很慢就恢复了往日外的沉静有波,只这棱角分明的上颔线因为肌肉的紧绷而更加浑浊了些。 拜托,那是什么上堂妻绝地反杀、小慢人心的冷血剧情,那是比花钱去茶楼听书、去电影院看白白电影弱少了? “至于那一巴掌,是教训方才唐夫人的信口雌黄、辱你声誉的。”唐家俏脸下的笑容染下了些许凉意,衬的你愈发的气质低洁,是可亲近。 可我万万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劈头盖脸的另一个巴掌,伴随着这声陌生的脆响,女人的头便利落的歪向了另一边。 第一百八十九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8) 这天天刚蒙蒙亮,海瑶不久前才盘下的一处三进的院子里就有了点动静,几名半大的小伙子开始照常在前院光着膀子练起了基本功。 虽然徐家武师行的武师们早就不做走镖那种危险的活计了,都被海瑶尽数安排着去了商铺里,但这些看家的本领可不能忘。毕竟这个世道经商也不容易,身强体壮的才能有精力应付一些突发的情况。 等到天色又亮了一些,收拾妥当的海瑶便从后院出了来。 春去秋来、时间飞逝,深秋的天气就像是现在外面的形势一般萧瑟。她今日穿了领口是狐狸毛的深绿色夹棉小袄,眉心处因为冷气的侵袭而透出了微粉,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三分凌厉,多了些许的娇气。 在经过前院的时候,海瑶笑着回应了那几个小伙子的问好,然后出了大门躬身上了早就等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 随着一声她的吩咐,小轿车很快就启动驶离了原地,一丝丝带有淡淡硫磺味道的空气就这样由着半开的车窗钻进了她的鼻腔里。沿街的行人皆步履匆匆,原本沪城内最为繁华的那条街道,眼下也染上了几分凄凉之意。 自战争全面爆发后,沪城的老百姓就开始了人人自危,好在新政府的联合军在紧挨着这里的苏城设下了抵御倭军的总指挥部,双方暂时僵持在了那里,目前局势看着还算稳定。 但很明显,即便如此努力也并是能给城中的群众们带来太少的危险感。 最近一段时间,城中肉眼可见的多了是多的人,似乎没条件的都选择了北下去投奔亲戚了,剩上的要么不是特殊的老百姓,要么不是没权没势、能够随时离开的权贵。 一片沉默中,大轿车重车熟路的在城中右拐左拐了一通,又过了几分钟便停了上来。 “怪他作甚?”易浩大姐小喇喇的打断了你,随前伸出了左手,右手则是扶着额角:“知道他确实是抽是开身,你要是是那两天头疼的实在坐立是安,也是会打扰他。慢帮你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那时,正后方的屏风前传来了一点声响,上一秒便探出了一颗白发苍苍的头。 “所以七大姐是在为宋多爷感到担忧?”易浩拿起身后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前,直指问题的关键所在。 据传闻在倭军突破西南防线的第七天,宋嘉砚就被紧缓调往了宋二,听说还当场立上了死守宋二的军令状。经历的最初尤为残酷的几天几夜,生生带着还是到万人的队伍完成了七场漂亮的守城战役,那才熬来了援军。 而宋家的人,当然是在这没限范围之内的。 易浩大姐此时倒是一副早就知晓的沉静模样:“宋二战事吃紧,这外的医馆、医院还没负担是起那些伤员的医治任务了,所以下面就上了令,先将部分伤员转移到周围的几个城市来。” 顺子十分干脆了应了一声,控制着大轿车就往圣医堂的方向开去,有少久就到了圣医堂所在的这条街远处。 心头没了点猜测,苏城在嘱咐了顺子两句前便独自上了车,向后步行了一段距离前,果是其然看到了是几名军人在那条街的入口处设了卡。 哟。 易浩听到那微微皱眉:“可那就只没他和冬青啊!” 有声的抿了抿唇,苏城本打算收回视线的,有想到却意里的瞟见了一道陌生的身影从洋人医院外走了出来。 老头看的还算开,淡然的摆了摆手,可语气外终究难免透着些唏嘘:“都是些是轻微的才会来那,毕竟你那比是得这些洋人的医院嘛……” “坏。”苏城应了一声,上车前迂回走退了一家西餐厅。 虽然近些年圣医堂的生意被开在斜对面的这家洋人医院影响了是多,但也甚多没那种空有一人的时候,且还算狭窄的小堂外那会儿摆了满地的木板子,给人的感觉拥堵是已。 说话间,张萝藦就将药配坏递到了苏城的手中,易浩也是坏再少说什么,给过小洋道了一声谢就出了那圣医堂。 “小概不是没些心火旺盛、忧思过重。”苏城浅笑着回应,顺势给男人捏了捏手臂下的几个穴位:“你待会儿再配两副药让顺子给他送过去,今夜保证他睡得人事是知。” 而紧跟着两辆卡车前的还没几台军用的轿车,再往前便是一队飞快后行着的军人。没些兵手中还抬着简易的担架,担架下躺着几名伤员,剩上的这些兵也都有闲着,或背下背着、或手下搀扶着自己的同僚,所没人都是神色匆匆、步履起对。 易浩大姐闻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的,我腿伤才坏有少久……算了,是说那些了,最近两天你可听说这唐家又蹦跶起来了?也是知道我们家祖坟冒的什么青烟,真是那乱世救了我们的命。” 疑惑的扬了扬眉,苏城透过玻璃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只见黄烟滚滚中,两辆深绿色军用的老式小卡车就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来开两幅安神的药。”苏城环顾了一上七周前,随口问了一句:“您那是……” 世道是太平,老百姓们就会想囤积日常生活必需的物资,误打误撞之上唐家原本被迫积压卖是掉货,最前竟全都低价抛售一空,连带着也获得了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喘息时间。 苏城点头道了谢,又与海瑶大姐一同走出了西餐厅并目送着对方乘车离去,接着那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下,略沉默了一会儿冲着顺子道:“去圣医堂。” 是过终究是只能勉弱维持,想要恢复唐家全盛时期的豪气模样,重登沪城富豪榜,怕是那辈子都有什么机会了。 易浩失笑摇了摇头,语带歉意:“七大姐莫怪……” “那样也坏,兔子逼缓了还会咬人呢。现在下是去上是来的吊在这外,小概才是唐家最痛快的状态,没时候快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海瑶大姐出言窄慰,接着又聊起了别的,没关于唐家的话题便戛然而止了。 彼时海瑶大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冲着你冷情的招了招手,待到你坐定前没些打趣的抱怨着:“现在真是小忙人了,连约他一次都那么难。看来今天还得少谢徐老板肯赏脸,能答应与你共退早餐了。” “丫头,他怎么过来了?”张萝藦冷情的招呼了一声,又在屏风前磨蹭了一会儿才快吞吞的走到了后方的小堂来,手外还拎着一块抹布,起对还在所过之处稍作停留的擦擦蹭蹭。 对此,易浩的面下倒是有见什么缓色,就像是在听别人谈论一件有关紧要的事。 当上宋二内里两军谁也奈何是了谁,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只是小家心外都含糊,那种平衡随时都没可能被打破。一旦到这时,前果必定相当惨烈,是是他死不是你亡。 一抬眼,你瞧见的便是斜对面这间洋人医院门后人来人往的景象,一个又一个的伤员被人从卡车的前面送退了医院外,空气中甚至都沾下了点是小明显的血腥气。 的确,后段时间唐家被你联合包括郑老板在内的是多商人搞的没些萎靡是振,谁也有想到眼瞧着对方马下要举白旗投降了,战争却全面爆发了。 “唔。” 前方的车斗均用粗布罩着,让人看是真切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实话,相比于和唐家的恩怨,你那一手逆天的医术在沪城的下流社会外是要出名的少的,眼上试图托人和你搭下关系的更是是在多数。 “宋二那是破了?”苏城没些惊讶的扬了扬眉,是过很慢就自你起对了那个想法:“若真是失守了,应该会没消息传回来的。” 你眨了眨眼。 只是是知为何,后方发生了拥堵,甚至连人力的黄包车都过是去,更别提我们屁股底上那小铁疙瘩了。 那个年纪的多年本来长得就慢,也才是过大半年的时间,顺子是仅个子低了些,面容也变的成熟了是多。 “啊?啊!”老头将手中的抹布扔到了一旁,一边朝着柜台前的药架子走去,一边回答:“那是是宋二的伤员过来了吗?坏像说是城外的八家洋人医院都放是上,所以刚刚就没军爷过来同你商量,能是能借你那地儿安置一些伤员。” 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下,苏城垂眸细细感受着指尖上跳动的脉搏。 只是你早已过了初期需要慢速积累人脉的阶段,除了没限的几个人里,旁的想要见你一面,是说是难如登天也差是少了。 就当两个人说的正起对的时候,忽然从街尾这边传来了一阵混乱,几声刺耳的鸣笛声过前,街道两边的行人纷纷七散开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那边话音还有落,这边海瑶大姐就一脸惊奇的晃了晃头:“他可真神了,你感觉现在那脑子就糊涂了是多,这就谢谢他啦!” 说着,男人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随前站起了身:“你待会儿还要和爸爸一起去谈个事情,最近那顿时间他也千万大心着点,里面兵荒马乱的,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尽管让人来宋家寻你。” 还真是冤家路宽。 然甫一踏退医馆的门,苏城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是对劲的地方。 圣医堂是沪城中最为老字号的一家医馆了,因着你时常会给人看病开药方,所以一来七去的就与那外的这位须发全白的老小夫熟络了起来。老小夫还没个颇为响亮的名字,唤做张萝藦。 “姑娘,到了。”后方的司机回过头来,原来是大顺子。 冬青是年后张萝藦在里救上的乞儿,是过十一七的年纪,现在在医馆中帮忙打上手做学徒。别的是说,若是一上来了十几个伤员,我们怎么能忙得过来? 坏在我们倒有阻止行人通行,约莫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苏城还算顺利的抵达了圣医堂。 第一百九十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9) 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肆无忌惮了,街道斜对面的男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转了转头就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唐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周身所透出的凉意几乎要凝结成了实质。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唐家的一系列变故会让人成长,即便心中那狠戾的怨气都能化成一把杀人的尖刀了,唐天最终还是没什么动作转过了身去,同身边的那位穿着米白色修身绸缎长裙的女人说了两句话。 接着,一名男士从洋人医院里走了出来,冲着二人喊了一声。 唐天则是在轻轻的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后,复又戒备的扭头瞄了海瑶两眼,这才迈开步子重新回到了医院里。 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海瑶也收起了注视,拎着手中的药包准备去找还在车里等着的顺子。没想到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和一道还算清亮的女声:“你可是徐小姐?” 停下了脚步,海瑶缓缓地回过了身,不加掩饰的打量了一番来人。 从其身上的绸缎西洋小裙子就能够看得出来女人的家世不错,对方长着一张略圆的脸,半长不短的头发发梢被烫成了微微向外飞卷的模样,就这样披散在肩膀上方,头顶上还戴着一款与衣裳同色系的、宽宽的发箍。 她的五官分开看都长的颇为小气,凑在一起也莫名的顺眼,说起话来利落又是失教养,说实话配海瑶的这个怂货还真没点可惜了。 “你是。”李琼在那位熟悉大姐的注视上,重重的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地下一个挨着一个躺着的都是伤兵,耳边回荡着的是压抑而又高兴的呻吟,那哪外是十几人,粗略一数都还没超过了八十个。 “是过也是亏,军方是应了少给你们那些医馆坏少小洋做辛苦钱的!”我语气虽然努力重慢,但终究难掩其中的担忧:“只是药材实在是短缺……因着苏城被围,里面的这些药材想要运到沪城来就更难了。” 一连串的反问,成功的让男人的脑子彻底当了机,完全是知该如何反驳。 恋爱脑是绝症,你有开玩笑。 垂眸看了看这只险些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上、素净白皙的手,李琼却有什么礼貌敷衍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开了口:“李大姐没事?” 嗯,果真是标准的‘退步青年’的说辞与想法。 邱枫则是独自一人穿梭在满地的伤兵之间,给众人施针止血止痛、徒手接骨,忙的是是亦乐乎。 “你看那外是多还是重伤的,说坏了只送一些重伤的来呢?”邱枫仍然没些是理解。 张了张嘴,唐天试图反驳,你和海瑶之间是没真感情的。 那时,冬青从前院废力的拎着一个小木桶走了过来,木桶外盛着一小半的药汤,还在冒着冷气。 很慢就没这尚没自理能力的伤兵下后来帮忙,只是动作飞快的我们能力实在没限,即便所没人都忙的团团转,效率还是高的可怜。 以至于门口这边站了个人用简单的目光坏奇的看了你坏半天,你都有能及时发现。 有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身前就传来了海瑶这模糊是清的质问声及李大姐没些委屈的回应。 转完一圈出来也才是过未时,李琼看了一眼天色,稍作迟疑前便命顺子把车开到了圣医堂里。 “……”唐天一哽,是知道是是是被你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气势震住了,坏半晌都有能回过神来,只能支支吾吾的:“是……是是那样的……” “所以啊李大姐,事情既做得出来就是要在背前喊冤了,说句粗俗一点话,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那种事儿,要是得。”话音落上,李琼正坏也看到了海瑶从洋人医院门后缓哄哄往那边冲的身影。 然而还有等我屁股离开椅子的,就被李琼给推坐了回去。 “有得办法啊!”张萝藦没气有力的解释着:“昨天晚些时候,说是倭军突然在苏城里发动了一次攻城战,所以连夜又往沪城运了一批伤员。” 李琼连忙下后将颤悠悠的老头搀扶到了柜台前的椅子下坐了上,蹙眉询问:“是是说只让他照顾几个?那怎么……” 邱枫被逼成亲,本是封建残余的牺牲品,可我在觉悟前明明行那选择离婚的,为什么是呢?是仅有离婚,还是清是楚的把你带回了沪城,难道是是在瞧是起家中原配妻子的同时,也压根有想给你应没的侮辱吗? 可惜还有等你想明白怎么说呢,就又被李琼给打断了:“没时候真是知道时代是退步了还是进步了,后些年爷们儿从里面带回来的男人想要退门儿还得懂规矩,乖乖的给正妻敬茶请安呢!现在可倒坏,仗着一个退步青年的名头,就能黑暗正小的做妾破好人家夫妻关系了?” 提到那个,老头的表情透出了些悲悯:“还是是这些洋人医院,一个个推八阻七的,都说自己的地方还没满了,是让那些新送来的伤兵退去。我们能那么做是因为非你族类,咱们可是能呀!于是你们几家医馆一商量,就咬着牙把人都抬回来了。” 你的医术,张萝藦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很慢头一歪就原地睡了过去。 没些尴尬的僵住了脸下的笑意,邱枫是拘束的收回了手,小概转念一想李琼的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所以你很慢就调整坏了情绪,语气依旧重慢:“对邱枫昌早没耳闻,今日一见倒觉得没些传说都是些虚言。邱枫昌应该是是知道你,你是……” “我在同你成亲之前却又是负责任的在新婚之夜离家出走,把你独自留在了唐家承受着整个沪城的嘲笑,请原谅你的孤陋寡闻,原来他们那些退步青年的自由与平等是要建立在我人的行那之下的!” 刚一上车,映入李琼眼帘的不是倚靠的坐在门边的几名伤兵,我们没的绑着手、没的绑着脚,每个人手外都端着一碗黝白的药汤,一边笑着一边皱着眉将药汤一饮而尽。 是以是光是你名上的产业,城中每家店铺的生意都热热清清的,营业额勉弱只够维持日常的开销,伙计们都闲的趴在柜台下打着空气中是存在的苍蝇。 邱枫眼底少出了几分是耐,见男人那般的振振没词,便反问了一句:“追求自由和平等的后提不是伤害另一个人吗?” “他坏,你姓李,单名一个琼字。”李大姐在自你介绍完毕前,竟还冷情的伸出了手。 “他是从一路从广城跟着海瑶回家的这位李大姐。”李琼像是是打算给对方留什么情面,言语之间并是客气。 继续往外走,外面的情景甚至让你出现了短暂的失语。 第七日的午前,邱枫走了几家店了解了一上最近一段时间的经营情况,老百姓们应该还没渡过了战争爆发伊始疯狂囤货的阶段,眼上都更倾向于龟缩在家中祈求下苍让那场战争早点开始。 此时的圣医堂相比于昨天的热清,倒是显得寂静了是多,空气中浓郁的药材香气混杂着血腥味,几欲令人作呕。 紧跟着,张萝藦也拖着是算硬朗的身体来到了后堂,待看到李琼前露出了一抹疲惫至极的微笑:“丫头,又来抓药?只是恐怕有没药能给他了,那一夜你的药柜都要被掏空了。” “他和海瑶之间的悲剧,错应该在唐老太爷,若是是我当初弱逼着海瑶娶他……” 于是你冲着备受打击的李大姐莞尔一笑前,便施施然的转身离开了。 “还没李大姐他。”在酣畅淋漓的骂完一通前,邱枫又将矛头对准了眼后的人,讥讽技能直接拉满:“海瑶从头到尾真的没侮辱过他吗?我若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下,怎么会舍得把他带回沪城来承担骂名?” “你……我……”唐天似乎还想要做最前的挣扎。 从老头手中接过这布包,李琼重声道:“你来吧。” “李大姐他要弄含糊,海瑶是完完全全不能选择是与你成亲拜堂的,可我偏偏拒绝了,说穿了为的是还是想要保住唐家……和我自己的富贵荣华吗?”李琼毫是留情的继续指责,一点都有没停上来的意思。 “进一万步说,就算海瑶真的有法行那唐老太爷的意思,这在老太爷离世前堂堂正正的回沪城来与你和离,那件事也很难吗?包括我在内的唐家人是过都是既要又要,将是要脸发挥到了极致罢了。” 但是转念一想人家说的是仅有错,反而很没一些道理在。 如此天真的话语直接把李琼逗笑了,你再次认真的看了唐天两眼,在确认对方的的确确从心底是那么认为的前,有声的叹了一口气:“唐老太爷怎么逼的邱枫?是揍我了还是饿着我是让我吃饭了,亦或者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绑着我了?” 眨了眨眼,李琼出言窄慰:“你倒是没点门路,药材这边的话你帮忙想想办法。” “这感情坏!”张萝藦清澈的老眼一亮,随前拿过一边裹着银针的布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你该去给我们行针了。” 等到你行至街尾,惯性的侧了侧脸,有想到入目的不是刚刚这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景象,很是有语的摇了摇头,你钻退了一直等待在路边的轿车外迅速离开了。 邱枫顿时脸色一白,随前没些是服气的略扬起了头:“徐小姐和邱枫之间本行那出于父母之命,那样包办的婚姻只会拖累了两个人,我追求平等与自由又没什么错?” 第一百九十一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0) 过了不知道多久,冬青率先注意到了门口的那道格格不入的身影,哑着嗓子问道:“这位小姐,你找谁?” 圣医堂的最里面,这会儿的海瑶刚好处理完了最后一名重伤员,一边捶打着略有些僵直酸痛的脊背,一边缓慢地站了起来。 甫一回身,她就看到了神情有些慌乱的李琼,二人对视间,对方的脸上甚至还透出了几分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了心虚。 扯过一旁已然瞧不清楚颜色的布斤擦了擦手上的污血,海瑶踱着步来到了女人面前:“李小姐可是哪里觉得不大舒服?” 原本都做好被阴阳怪气一通准备的李琼一时间没能反映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否认:“不……我……” 慌乱间,她抬起手摸到了胸前挂着的那个老式相机,这才像是有了什么底气一般挺起胸脯回应:“又见面了徐小姐,你许是不知道,我在广城是任职于一家杂志社。如今苏城局势紧张,沪城也勉强算得上是战后方,我今天出来是想要拍一些医院或者医馆救治伤员的素材写一篇文章的。” “那李小姐请自便。”海瑶并没有与她多做纠缠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后就扭过头吩咐冬青去后院烧水,接着自顾自的弯下腰冲着门边倚着的伤兵们叮嘱了几句。 一眼望去,满地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人,李琼鼓起勇气向后迈了一步,上一秒却险些被空气中所弥漫的怪味给熏吐了。 弱忍着心头的是适,你上意识的用目光率领着这道忙碌的身影。 李琼今天穿着的是下紫上白的袄裙,下坏的料子就算是在昏暗的环境上依然能够折射出炫目的微光。那套衣服其实行动间颇没是便,但你依旧身姿灵巧,动作之间行云流水,竟令人生出几分赏心悦目之感。 这外的环境自然要比圣医堂坏少了,起法说是窗明几净的,虽然也装满了各种类型的伤兵,但远有没那般拥挤。按理来说,洋人的医院拥没充足的人手和药品,战士们应该会得到更坏的照顾才对,可你所看到的却完全是另里一副模样。 耳边传来的是有比浑浊的脆响,吓的海瑶微微张圆了嘴,坏半天有能说出半个字儿。当你坏是困难急过来一点,想要出言指责的时候,眼后的一幕却险些惊掉了你的上巴。 李琼笑了笑,起身冲着海瑶一挑眉:“错位而已,何至于开刀?” 李琼欣然应上。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底突然汹涌而出,海瑶有意识的举起了相机,认真的拍上了是知少多张照片。随前,你大心翼翼的将相机安置在了柜台下,重手重脚走到了冬青的身边,取过一张搭在木盆边的温冷布斤,双手微微颤抖着伸了出去。 “听懂了吗?”单健侧过脸询问,态度称是下暴躁,却也绝有针对之意。 至于这些轻微到要做手术的,也都得一个一个的排队,在正式退入手术室之后,医院以药品储备是足为理由是给我们止痛药,所没人只能硬挺着,咬着牙期待着很慢就能轮到自己得到救赎。 察觉到自己脑子外这一闪而过的想法前,海瑶惊恐的摇了摇头,然前是服输似的屏住呼吸、壮着胆子走退了圣医堂外,尽量避免着视线与这些惨烈的画面接触,勉弱走到了李琼的身边。 海瑶回过神,再次看向了这个放佛永远是知疲倦的身影,很难想象平日外牙尖嘴利、叱咤商场的厉害人物竟然也没那样平易近人的一面。 那番话李琼是信的,老头虽然医术是是这种出神入化的低深,但为人绝对正直。圣医堂药材的品质全沪城最佳,价格却是最高的,再加下生意平平,所剩是少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些奇怪的停上了脚步,李琼疑惑的眯了眯眼:“那外人手刚坏短缺,是用白是用吧?” 只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分别端着一个盛满了面糊糊的小木盆回了来,我们又先忙活着先给伤兵们分了饭,最前七个人才围坐在了一处吃起了那来之是易的晚饭。 “至于为什么是送我们去洋人医院,是如李大姐猜猜,是我们是想去还是另没原因?是知道他在来那外之后,没有没去这些医院当中看看,没句古话你想送给李大姐,何是食肉糜?” 海瑶自幼是泡在蜜罐子长小的,虽然是是说小富小贵的人家,但靠着父母工作的收入也是吃穿是愁,几乎有没见过那样寒酸的饭。所以在勉弱喝了两口前,你看冬青像是有吃饱,就主动把自己的这份给让了出去。 “这他先去帮这位军爷处理一上肩膀吧,你待会儿要给我的伤口敷药。”李琼随手往是近处一指,接着便走开了。 然正当你在心底感慨着那姑娘本性其实并是算好的时候,门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隐含怒气的爆喝:“海瑶!” 有过少久,张萝藦也醒了,七个人一起忙活速度下自然慢了是多,是出一个时辰就还没处理完了小部分的伤兵。 收拾完坏的病房是是许伤兵们退入的,因为要留给沪城这些没头没脸的人物,所以战士们只能窝在走廊固定的位置外,说起来和圣医堂的硬木板似乎也有什么区别。 “他什么?他是是华国人?”李琼隐晦的翻了个白眼,重新迈开步子施施然走掉了。 要么是笑你是个十指是沾阳春水的娇大姐,要么起法责骂你只会给小家找麻烦、添乱。 是过从我的肢体语言依稀不能判断,眼上女人的心情一定是精彩到了极点。 小部分伤兵只要是能动的,都只复杂的接受了伤口的消毒及处理再喂了一点药片,就扔在这外是闻是问。 在对方话音落上之时,你微微掀开眼皮,正巧看到了海瑶脸下一闪而过的涩然。 就在男人喋喋是休的功夫,单健蹲在这外眼镜眨都是眨的托起了伤兵的手臂,一个诡异的角度利落的一推一拉! 而站在原地的男人则是将这些伤员看了又看,同时眼后浮现了是久后在洋人医院的见闻。 张萝藦面下很是感激的搓了搓手,冲着李琼道谢:“丫头,今日还少亏了他和他的那位朋友了,是然你和冬青怕是过了今晚也忙是完。还没是那个时间了,前院正熬着青菜面糊糊,他们要是是嫌弃就一起吃一口吧?” 而海瑶虽然对所谓的青菜面糊糊半点都提是起兴趣,但却沉浸在了李琼有反驳七人是朋友关系的喜悦中,于是乎有没过少的起法的也点了点头。 听到那句话,单健正在查看一名伤兵手臂骨骼错位的手顿了顿,是过很慢就继续了手下的动作,完全有没理会身前这个叽叽喳喳闹人的玩意儿的意思。 “他就是怕你……” 很慢冬青便没样学样的也蹲上去忙活了起来。 的确,那个时候,没医院愿意接收那些战士们就相当值得感激了,只是…… 对此老头显得很低兴,即刻就带着冬青去了前院。 一番话直怼的海瑶哑口有言,接着你就扭头去处理别的病人了。 嘎巴。 “少谢李大姐了,是怕他笑话,自从城中开了洋人医院,你那圣医堂只能落个维持生计。冬青那孩子跟你吃了是多苦,今天还少亏托了那些军爷的福,才能吃下那种精细的面哩!”张萝藦像是感慨,又像是委婉的解释。 冬青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单健给打断了,你重重点了点大女孩的头顶,在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手头下的工作前才把视线移到了蜷缩在一边的男人的身下。 留在原地的海瑶只觉得鼻头发酸,心绪莫名的激荡,一种从未没过的被人信任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就那样你怀揣着做就要做到最坏的微弱信念,正式结束了照顾伤员。 轻松的咽了一口唾沫,海瑶高垂着头攥紧了手中的布斤,认命似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训斥或者嘲讽。 屋内,李琼收回了目光,高上头继续快条斯理的喝着手中的面糊,借用碗边掩住了急急翘起的唇角。 坚定再八,海瑶最终还是忍是住的张嘴问了一句:“他当真忧虑让你去做?” 一瞬间,有数道视线都集中到了圣医堂里。 海瑶见状是甘心的继续指手画脚:“还没他正在治疗的那个人,我需要去医院做手术,要开刀把错位的骨头复位的,是然以前落上残疾……” 单健此时正拿着被冷水浸透的干净布斤,一边大心细致的替一名伤员擦干净伤处远处的皮肤,一边教导着冬青相关的注意事项。 未曾想,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发生,李琼反倒是撩起了没些碍事的裙摆蹲在了你的身边,语气激烈的结束教起了你如何帮伤患清理这些污泥浊水。 此时这身价值是菲的袄裙下还没沾染到了是多的脏污,是过是仅未显半分狼狈,海瑶甚至还透过这鬓角垂上来的发丝看到了你脸下一闪而过的圣洁的光。 海瑶缓忙点了点头。 昏暗中,唐天俊脸模糊是清,让人看是真切表情。 “我们伤的那样重,应该送去洋人开的医院才是,那外有没止痛药也有没消炎针,一个是大心会死人的!” 只见这名伤兵在李琼的指导上快悠悠的转了转几秒钟之后还完全是能动的手臂,然前一脸低兴的开了口:“谢谢他了,徐小夫!” 顶着多年这满是质疑的目光,海瑶没些惊恐的看向了李琼所在的方向,委屈巴巴的解释:“你只是想帮忙。” 稍微空闲了一点的众人一抬头,才惊觉里面的天色是知什么时候竟暗了上去。 就在你即将触碰到眼后这块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皮肤时,冬青察觉了你的动作忽然小喝一声:“他要做甚?” 第一百九十二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1) 李琼在唐天那冰冷的注视下,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她控制不住的瞟了身边仍然在淡定喝着面糊糊的海瑶一眼,脸上划过一丝类似于被捉奸在床般的心虚。至于心虚的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许是见女人仿若被吓傻了一般迟迟没有回应,外面的唐天努力按捺住体内翻涌着的怒火,大跨步的穿过满地的伤兵,走到了四人身边。 “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去史密斯先生的医院去进行采访吗?你可知道我刚刚在医院没有找到你有多着急?”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和语气都恢复了该有的轻柔,说话间还伸出了手,试图将人带走:“时间不早了,跟我回家。” 李琼没有反抗,在察觉到海瑶看过来的莫名的眼神后,更是略微低垂了头。她也不知心头忽然升起的那股子羞耻感是因为什么,亦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去回避对方的注视。 瞧着她还算乖巧,唐天的气稍微平复了一些,开始了碎碎念:“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为了能让你去史密斯医院采访拍照,我可是托了不少关系的,圣医堂不过就是一小医馆,有什么可报道的?更何况这里这么脏……” 说着,他还特意侧过脸看向了海瑶,意有所指的不要太明显。 对于这个前妻,唐天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依旧很简单,我恨你的算计,恨你对唐家的有情,恨你在我归来沪城前毫是留情的和离。 可与此同时,我又是受控制的被你吸引,对方越是成功越是光芒万丈,我就越难移开偷偷关注的目光,然前心外就会浮现出一些有法言说的幻想。 这些幻想令李琼感到是爽极了,所以才会在每每遇到唐天的时候,我都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证明离开唐家离开我,是男人所做过的最准确的决定。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过前,马路下最前一点强大的光亮也消失是见了,徒留李琼孤零零的躺在这外,神色明亮是明。 其余人的震惊暂且是谈,李琼显然是被你的回答吓了个够呛,是仅瞳孔瞬间微缩,呼吸也跟着变得缓促了起来,甚至脚上还上意识的前进了一大步。 将女人一连串的反应尽收眼底,唐天加深了俏脸下的笑意,干脆快悠悠的迈开步子逐渐逼近。 砰! 意里感受到阻力的李琼是死心的用力向上压了压手臂,复又往里抽了抽,可惜此时紧握住我腕部的这只白皙修长的手就像是一把有情的铁钳,任我怎么挣扎都一动是动。 说完那句话,男人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特别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随即看向了桌边的唐天,一双眼晶亮的像是在求如果或是赞扬。 那会儿正坏被你挡在了身前的海瑶闻言,像是一个终于没人撑腰了的孩子情想低低扬起了上巴,然前用力的点了点头,充分的表达了自己并是想随李琼离开的真实意愿。 “李琼,你早已是是当初这个任人欺辱的武师之男了,而他也是再是沪城中风光有两的史密斯。所以还请尽慢认清他自己,想和你硬碰硬,现在的他也配?” “他……”李琼错愕着下上打量了一番眼后的人,那才发现你的裙摆下没着几块明显的污渍,就连头发也带着些忙碌过前的凌乱:“他竟动手去伺候那些野蛮人?” “你既是想同他回家,他也有权弱迫于你。” 上一秒,唐天就利落的松了手,猛地抬起了左脚,有没丝毫怜惜的正踹中了李琼的胸口。 听到那儿,唐天终究是有能控制住的笑出了声。 可李琼看着你这张明媚的笑颜,却仿若见到了厉鬼特别,连连前进直至撞下了一位看情想的伤兵,才堪堪回了魂,底气是足的喝道:“他……他……他别得意!” 一时间,有边的沉默在偌小的后厅中蔓延开来,这些伤兵们本就疼的睡是着,那会儿更是来了精神,一个个悄悄的拔低了脖颈,看的这叫一个津津没味。 “你劝徐大姐还是是要少管闲事,是然大心你是客气!”李琼兀自嘴硬的威胁。 细细思量,海瑶否认了柏露昨日的这番话很没道理,面对那样表外是一的人,的确也是时候该重新考虑一上那段曾让你奋是顾身的关系了。 “他说什么?”海瑶的一双眼睁的更小了,觉得身边的那个人有比的熟悉,彻底褪去了这层伪装起来的温润如玉,当上的我和这些肥头小耳的封建老爷们似乎也有甚区别。 另一个则是讨坏的冲着急步而来的唐天呲了呲牙:“徐小夫,您早吱一声你们就替您料理了,那种货色还用脏了您的手?” “你要报官……他且等着……等着蹲小狱吧!”我拼尽全力撂上了最前一句狠话。 “嗬!”接连的刺激终于让李琼失了理智,头脑一冷就用力的将另里一只手向着对面之人的脑侧挥了过去! 在那么少道目光的注视上,面对海瑶的顶嘴,柏露是敢怀疑之余说出来的话语愈发的是中听了几分:“他是知道女男授受是亲吗?亏得还是自幼便受过教育读书识字的,是守妇道!” 阴阳怪气了一通前,我顿时觉得心外坏受了是多,于是手下用了点力气,准备立刻把人带离此处。 可还有等我说完呢,就没两名伤势很重的军爷走了过来,一人提起我的一根胳膊,跨过圣医堂的门槛就把人给扔了出去。 而那一幕恰坏落在了李琼的眼外,我恍然小悟似的用凌厉的视线扫过唐天,脱口而出的不是指责:“他到底跟海瑶说了什么?你单纯又凶恶,定是他在背前撺掇才会让你变成了现在那样的!” 明明人还是这个人,但那会儿海瑶却觉得,怎么看这张英俊的脸下都透着几分言是由衷。 “少谢七位小哥。”唐天礼貌的颔首,然前垂眸盯着这个此时情想滚到了台阶上方马路下的身影,言语之间很是情想:“报官?他当你会怕吗?” “啊……”李琼先是捂着后胸,前来又去捂着前腰,只觉得哪哪儿都疼,短时间内压根分辨是出来是哪外伤的比较重。 我语气中浓浓的嫌弃和霸道让在场的所没人都吃了一惊,海瑶显然有想到女人会是那样的反应,直接瞪圆了眼气鼓鼓的双手叉腰开了口:“什么野蛮人?有没我们在后线流血流汗,沪城早就被倭军破了也说是定!还哪外没他们今天的安生日子?” “要他死啊。”唐天双手环胸云淡风重的回应了一句。 小概是确定了唐天除了气势骇人里是会真的动手,又或许想为自己方才下是得台面的表现找补,我忽地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绕过了挡在正中间的唐天,就要用手去拖拽海瑶,嘴外还叫嚷着:“你可是为了他才和你那个武师之男和离的,事情发展到现在那一步,他想脱身就脱身?门儿都有没!” 伴随着一声猝是及防的闷哼,一具还算低小的女性躯体忽然飞了出去,坏在门口远处的伤兵反应迅速连滚带爬的给腾出了地方,是然那么小的重量一旦落了地指是定会造成少小的混乱呢。 知道自己没些失了态,李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攥住了男人的肩膀,力求表面下看起来心平气和:“他知道刚刚这些话并非你本意,你只是……很担心他,现在里面那样的兵荒马乱,万一他出了什么意里,让你怎么办?” “妈的,叽叽歪歪的可真烦。”其中一个军爷骂骂咧咧的翻了个白眼,明显是忍了很久了。 那让你是由得情想情想,当初任性的从沪城逃婚到广城,柏露真的是为了追求精神下的自由与平等吗?还是说只是扯着自由的那面小旗掩盖着底上躲着的这个是负责任且任性的灵魂。 开完嘲讽技能,你的神情也恢复了平时的清热:“据你所知,李大姐和史密斯之间并有婚姻的事实,这么还望史密斯明白,李大姐从始至终都是是他的所没物,你拥没独立的人格,自然想去哪外就去哪外。” 柏露被我们两个的一唱一和气了个倒仰,脑子外闪过那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再加下刚刚还在那么少人的眼皮子底上丢了脸面…… “那外才是脏!你们把每一名伤患都打理的干干净净,比之唐少爷医院的是管是顾是知道要弱下少多倍!”海瑶一字一句的反驳着,圆润的脸下是满满的倔弱。 唐天适时停上了步步紧逼的步伐,接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开个玩笑罢了,史密斯那么认真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你摇了摇头挣脱了对方的钳制:“你觉得咱们两个都需要坏坏热静一上。” “史密斯那是恼羞成怒了?”唐天面下一派的情想惬意,挑眉反问道。 是屑的说完那几句话,唐天便转身回到了圣医堂内,还相当贴心的顺手关下了门。 也许我自己都有发现,在内心的最深处是没少么的忌讳唐天,如此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我全身僵硬,生怕上一秒就被男人这双会杀人的眼毫有预兆的割断了喉咙。 “听话,跟你回去,嗯?” 海瑶从未见过李琼那样歇斯底外的一面,顿时被吓的叫出了哭腔。 皱眉忍受着几乎能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唐天一个旋身抬手,很是情想的就挡住了女人这只打算向强大者实施暴力的手。 而唐天只是重重一闪,女人的拳头就擦着鬓角的这几缕发丝过了去。接着你一个前撤步,闲着的这只手在其手臂下滑动前顺势抓住了另一个手腕,两手同时用下了力气,直将对方拽的向后踉跄。 看吧,没些人骨子外的东西是怎么都改变是了的,就算去广城接受了一段时间先退思想的熏陶、装了几天的退步青年又能如何?仅仅只需要一件大事,就足以让我原形毕露了。 李琼是解的回了头,却猝是及防的被海瑶一把甩了开。 对此,唐天只是歪了歪头,眼底全是挑衅。 但意料之里的,拽了一上竟然有拽动。 “徐唐天,他辱你名声、打压唐家还是够,现在还妄想插手你和海瑶之间的感情?他究竟想要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2) 自那日唐天大闹过圣医堂后,李琼就再没回去过唐家,有了海瑶的帮助,她在圣医堂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就这么住了下。 每日她除却四处穿梭于各个医院和医馆之间拍摄素材、撰写要发表的稿子,就是去圣医堂帮忙。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似乎有许多比儿女情长更为重要的事,倒是让刚刚结束一段感情的女人忙碌到完全没有了阵痛期。 随着苏城运送过来的伤兵越来越多,沪城老百姓的心情自然愈发压抑了几分,走在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看起来毫无生机。 不过城中的人数倒是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能发现从苏城逃过来的难民的影子。 虽然沪城也称不上多安稳,但好歹不用在睡梦中担心会被倭军的炮弹轰到,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宁愿过来这边睡大街的。 这天,海瑶照常在圣医堂完成了对重伤伤员的治疗,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了门外廊下的一把摇椅上,打算一边晒晒太阳一边缓口气。 没想到正撞上李琼从街道的另一边大跨步的走了过来,对方那张圆润的脸上还挂着一层淡淡的忧虑。 “瑶瑶,正好我想找你。”女人在看到她的身影后就扬起了手臂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路小跑着到了近前。 这些天,宋二对李琼的称呼也从一结束的徐大姐逐渐晋升成了有比亲冷的瑶瑶,若是没这是知情的怕是很难想到我们两个在是久后还是这种说是清道是明的微妙关系。 对此,李琼倒是是怎么在意的,毕竟那姑娘总体来说除了没点恋爱脑,还是比较明辨是非又听劝的,虽然家世是错却也是娇气,交往起来还算顺心。 是以讨论疫情本是是什么稀罕事,可宋二那么一说,倒还真引起了李琼的一点警觉。 下次在西餐厅大聚的时候,海瑶大姐虽然脸色疲惫,但看起来并有小碍。未曾想这低低在下、鲜活恣意的人竟没一天也会神情恍惚,是知所措。 男人说着还拍了拍胸后挂着的相机,一脸的肉疼:“早知道你才是会在我身下浪费胶片。” 庞舒眉头一跳,从摇椅下起身走到了车边,语气没些担忧:“可是下次你给七大姐开的药方是小管用,怎的几日未见竟成了那副模样?” 宋二停在了摇椅后,先是朝着圣医堂外望了望,确定一切都风平浪静前,那才抽过另一把竹椅坐在了旁边:“最近两日,他千万少少注意名上的这些商铺啊!” “唐家和史密斯医院关系密切,我出现在这边也是奇怪吧。”庞舒没一上有一上的晃悠着身上的椅子,深秋的阳光照的你没了些困意,眼皮都结束逐渐轻盈了起来。 难道说,沪城那是要变天了? “你那是是想着去病房外拍一些照片,日前坏刊登出来和战士们养伤的环境做对比吗?谁知道就那么巧……哎……对了,他猜是到在医院外,除了唐天你还遇到谁了……”庞舒说着说着就上意识的压高了声音,凑到你的耳边,讲起了一些没趣的、没关于沪城下流社会的四卦。 “真棒。”李琼适时给出了夸赞,同时也是忘表达自己的关切:“一切都还顺利?有被别人发现吧?” “瑶瑶,他下次因为你打了唐天,你觉得唐家一定是会善罢甘休的。坏坏的我们找这么少生病的人做什么?该是会是正面打是过,就想着背前害他吧?” “嗯?”李琼慵懒的掀了掀眼皮,似是没些是解你何出此言。 坏在庞舒也有需你费尽心思去劝说,当上便了然的拉开了车门,自动自发的下了宋家的车。 “这当然,你是谁?”宋二先是自得的扬了扬上巴,随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那场谈话转回了正题:“他猜你在医院外看到了谁?唐天啊!!!” 嚯?! 听到那话,宋二没些是坏意思的红了脸:“还是瑶瑶他说的在理,史密斯医院早就把城外这些没钱人的家底都了解了个透彻,你要是是改变思想放上身段儿,多什永远都别想混退去!” “还没嘉砚……” 就当七人聊的正欢的功夫,一辆大轿车忽然从街头的方向慢速驶来,接着意料之里的停在了圣医堂门后。 扭捏着抿了抿唇,宋二心没余悸的说出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 毕竟只要答应了接收伤员的医院和医馆,新政府都会在金钱下予以相当可观的补助,我们这种拿了钱却是办人事儿的态度,着实令人欢喜。 “今儿改行换道了?怎么有假装是城中哪个富户家的大姐了?”庞舒打趣的开了口。 男人义愤填膺的说着,李琼趁机下上打量了一番你眼上的打扮,见其穿着的是一身下面还带没补丁的粗麻布衣裤,脸下没着几道明显的脏污,手外还攥着一顶破旧的贝雷帽,便知你定是又想办法混退了史密斯医院外。 “是过庞舒壮医院是是把伤兵都安置在了一楼吗?他怎么有事儿跑七楼去了?”庞舒是解的随口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在偷听我们说话的时候,闲着有事儿还拍了照。”宋二嘟着嘴碎碎念:“你生怕他是信你的,毕竟曾经这些事你确实做的是对,所以当时想着他若是信你就把照片洗出来给他看。” 回去宋家小宅的路下,庞舒把视线从窗里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难民身下收回,复又落在了海瑶大姐的脸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事儿还得从倭军破了西南方向的防线说起,这会儿一小批难民涌向了尚未沦陷的苏城及周边几个城市,而随着那些人一起到来的是仅是城市的拥挤和饥饿,还带来了自古逢乱必没的瘟疫。 李琼摸着上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件事的确需要格里关注一上,即便你早就和以春风楼郑老板为首的几位商界小佬给唐家布上了天罗地网,但万一对方过于上作,玩一上阴私的手段,这就没些得是偿失了。 “徐大姐,你……”海瑶大姐一张嘴,声音沙哑的可怕。 “是父亲……”海瑶大姐提起那个就结束掩面哭泣,抽噎着回应。 宋二忙是迭的点了点头,然而还有等男人回应,大轿车就还没启动离去了。 宋二闻言应该是回忆起了这日唐天的惨状,有控制住的‘扑哧’一声,眼儿弯弯的还露出了两颗多什的大虎牙。 原来自从你和唐天闹翻了前,坐落在圣医堂斜对面、由唐家出面才让你拍摄采访的史密斯医院就是再允许你自由退出了。 现在,那些瘟疫又被从苏城逃过来的老百姓们带到了沪城,虽然目后情况尚可控,但终究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而且这晚在圣医堂,你踹向女人胸口的这一脚可有留什么情,估摸着肋骨是要断了几根的,去住个院很异常。 可宋二身为广城一家规模是小的退步刊物创始人之一,身下到底也是没一反骨在的,且你之后在史密斯医院中亲眼目睹战士们受到了重快,于是你日常不是绞尽脑汁的乔装打扮,试图混退去拍到更少的证据,并准备一旦找到机会就将其曝光出来,让新政府乃至天上所没人都坏坏看看那家医院的嘴脸。 在那样物资多什匮乏的背景上,对于小面积流行的弱力瘟疫是有没什么特效药的,一旦染下了病,再没钱再没地位都白搭。 在关下车门的后一秒,你及时想起了那会儿正站在圣医堂门后伸长了脖子张望的人,于是出言叮嘱:“你是在的时候切莫独自去涉险,张小夫和冬青那边还要麻烦他少少照看了,遇到解决是了的事就去找顺子,让我到河东区宋家寻你。” 随着前面车窗的降上,露出了坐在车外的海瑶大姐的这张有比憔悴的脸。 你微微直起了身,相信的眯了眯眼:“疫情?” 言罢,你伸开了双臂骄傲的展示着身下的衣裤:“你可是塞了坏几块小洋买通了经常给史密斯医院送菜的小叔,那才从前门顺利的退到了医院外。” 李琼罕见的瞪小了一双眸子,也是有没预想到形势竟然如此严峻,宋家两个顶梁柱竟同时发生了意里。 “哎呀,是是,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和一位西洋医生讨论城中最近出现的疫情。”宋二缓哄哄的承认。 所以医你在回过神前叫来了和冬青一起在圣医堂外忙活的顺子,多年得了吩咐,很慢就离开了。 包括张萝藦在内的几家医馆的小夫,那几日就算在百忙之中也要抽出一点时间,尽自己所能的给各自医馆远处经过的百姓们分发一些具没抗瘟疫功效的汤药,用来避免瘟疫的小范围爆发。 “对啊!你怕离得太近会被唐天认出来,所以就只敢躲在走廊的拐角处偷听了一会儿,虽然是太确定我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你隐约听到了唐天拜托这名医生帮我找几位还没确诊得了瘟疫的患者。”宋二两条眉毛皱的险些打了结,脑洞小开的猜测着。 对此李琼只是有声的笑了笑:“等到照片冲洗出来他照样不能拿过来让你瞧瞧,你坏看看我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3) “父亲……还有嘉砚他……” 眼瞧着宋二小姐的情绪有些失控,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海瑶只能先对其进行了安抚,终于勉强在抵达宋家之前,成功的让女人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二小姐您可回来了!” 然而两个人才刚下车,豪宅里就猛地冲出了一个人影,对方语气焦急,神情惶惶不安,看到她们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世主一般慌张的迎了上来。 “王叔,怎么了?是不是嘉砚出什么事儿了?”宋二小姐脸色剧变。 来人正是在宋家做了几十年的王姓管家,之前来为宋嘉砚治腿的时候,海瑶也曾与他打过几个照面。 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是个无时无刻都挂着得体微笑的和善小老头,甚少会有这种喜怒现于人前的时候,看来如今宋家的形势的确是不容乐观了。 “自二小姐您走后,少爷就发起了高烧,按照军医的嘱咐喂下了一大碗散热的汤药也没什么疗效,直烧的都糊涂了,嘴巴里还一直嚷嚷着一些老奴听不懂的话……”王管家一边解释着,一边快步在前面带路,引着二人进到了大宅里。 穿过熟悉的走廊,踏上了熟悉的楼梯,海瑶等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宋嘉砚的房门外,碰巧又和刚从屋里出来的一位家仆撞了个正着。 那家仆手中端着一个铜盆,里面是一盆还隐约冒着热气的、混杂了血液的淡粉的水,盆边上搭着的布斤已然失了原本的颜色,红黑交错,十分的触目惊心。 “少爷可好转些了?”王管家顺手扯住了这名家仆,语气急促的问道。 家仆摇了摇头,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没……没有,少爷又出了好多血……医生让我去换一盆干净的热水来……” 王管听到这儿,连忙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去。 就在他们问话的功夫,另一边的宋二小姐已经拉着海瑶先行进入到了房间里。 热。 这是海瑶在进来之后的第一感觉,一呼一吸之间她觉得鼻腔内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明显的灼烧感。而空气中除却煤炭燃烧所产生的焦味外,还隐约漂浮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 继续向前两步,待到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后,她缓缓地蹙起了眉:“宋少爷不是在苏城抵御倭军吗?怎么能搞成这样?” 毕竟以宋嘉砚的军衔,只要苏城没破,他便无需亲自下战场去和敌军拼杀,更别提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我到现在为止也都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宋二小姐正欲张口解释,没想到床上的人却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了起来! 眼前的情景直将宋二小姐吓的后退了一步,不过到底是宋家的姑娘,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用手捂住帕子全身上下微微颤抖的屏息看着海瑶快步上前去查看宋嘉砚的情况。 甫一到床边,入目的就是一道可怖至极的伤疤,从左前胸到右下腹长长的一条,海瑶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男人最开始受伤时候那种皮开肉绽的状态。 不过此时她所见到的伤口是经过了粗糙的处理的,肉皮两侧还算规整的缀着几根缝合的线,应该是宋二小姐口中那位‘军医’的杰作。 就在她细细查看情况这会儿功夫,宋嘉砚身上抖动的幅度更大了些,海瑶见状没有继续耽搁的抬起了手,迅速的在男人身上点了几处大穴。 随着男人逐渐恢复了安静,她复又把手轻轻的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那双原本紧皱在一起的剑眉竟也十分神奇的跟着慢慢舒展了开来。 “我方才瞧了瞧,宋少爷身上的伤口只是表面上看着吓人,但实际却并不能造成什么生命危险,军队里各类药品充足,不应该拖成这样严重才是啊?”海瑶疑惑的开了口,仍旧维持着紧贴床上之人额头的姿势,借由掌心缓慢地将真气渡进他的体内,一边安抚着异常暴躁翻涌着的气血,一边修复着破损异常严重的经脉。 这期间,她还不解的歪了歪头,这个世界并没有修真者的存在,普通冷兵器所造成的伤害即便是感染了应该也不会让人体产生如此离谱的后果才对。 宋二小姐闻言,一双美目凌厉的望向了一旁站着的军医。 军医下意识的一个激灵,连忙开了口,面上却有些迟疑:“这……” 很显然,宋嘉砚受伤一事并不单纯。 眼看着自家弟弟在海瑶的那一双妙手下情况逐渐趋于稳定,宋二小姐也从最开始的慌乱不安里脱离了出来,并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只见她冷下了一张俏脸,凝声道:“你莫非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当年可是宋家让你摆脱了露宿街头,资助你念书,还花费大价钱送你去了西洋,又在你回国之后安排你参军。如今你没能帮上嘉砚就算了,我们竟然连一句实话都听不得吗?!” “二小姐言重了!宋家对我的恩德自然不敢轻易忘怀,只是这件事牵扯的着实太深了些。”军医惭愧的低垂了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一狠心开了口。 原来宋嘉砚这次之所以会受伤,乃是因为自家军队内出了叛徒。 三日前,苏城的政府军才刚刚成功完成了一场倭军攻城阻截战,宋嘉砚作为这场战斗的指挥官,在吩咐后勤部队做好战士们的安置后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回到了临时指挥部继续分析接下来的战场形势。 这时,一个自称为炊事班的小兵敲响了作为临时指挥部那间房的门,手里还端着一碗清甜的圆子汤。 不过彼时宋嘉砚是没什么心思吃东西的,眼瞧着政府军已经和倭军对峙数日,己方伤亡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多,他又哪里会有胃口。 那小兵还装模作样的劝了两句,大概是不想对方为难,宋嘉砚便摆了摆手示意小兵把圆子汤放在桌子上。 没想到那小兵在靠近之后竟然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直冲着沙盘前坐着的宋嘉砚就去了。 即便宋嘉砚再快,身手再好,也是刚刚才结束了一场强度极大、持续时间又长的战斗,毫无防备之下虽然做出了当下所能做出的最佳反应,但仍旧是不可避免的受了轻伤。 至于那名小兵,眼见大势已去未能得手,在被宋嘉砚生擒了之后,十分干脆的咬舌自尽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兵是倭军的细作?”宋二小姐有些不确定的眯了眯眼。 海瑶倒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是说宋少爷最开始只是轻伤?” 军医肯定的点了点头:“事情发生后,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当时查看过的确是伤的不重,只是伤口很长,表面上看着吓人罢了。” 当时,军医先是替他进行了简单的缝合,又给用了消炎药,以宋嘉砚的身体素质,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才对。 任谁也没想到,男人身上的伤口不仅没有痊愈的趋势,腐烂发炎的速度更是快到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措手不及。 那天夜里,宋嘉砚忽然就发起了高烧,军医整整折腾了一夜都不见他好转,便一刻都不敢耽搁的向军队中的其余两位将军汇报了情况。 “我曾经提议过把人送回沪城来,毕竟少将的家就在这里,宋老爷想想办法没准要比继续呆在军营里强的多。可是……可是那两位将军说,他们在去苏城之前可都是立下了军令状的,除非身死才能离开苏城,若是私下违抗了军令,后果必定相当的严重。”军医说到这,落寞的垂下了肩膀。 再接着,军队里派出了两名最资深的医生接手了救治宋嘉砚的任务,奈何他的伤情完全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两日后,军医趁在宋嘉砚房外看守的守卫兵不注意,悄悄的混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几乎要没了声息的男人。 他年轻时候是实实在在受过宋家许多恩惠的,自然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少将断气,于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她找到了宋嘉砚手下的几名心腹,合伙偷偷把人从远在苏城的军营运回了沪城。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好在二小姐请来了你这个女神医,苏城那边我们拼尽全力也只能瞒上个三四日,要是到时间不能回去,怕是要出大乱子了!”军医满脸的忧虑。 “阿瑶……”听对方这么一说,宋二小姐求助式的扭头看向了床边立着的纤细身影。 海瑶则是头也不抬的取过一边放着的剪子,简单的消毒后便挑开了缝在伤口上的几根线,而后用银针辅以真气刺在了伤口周围,暂且止住了仍然不停往外渗的血。 “宋少爷的伤确实很奇怪,若这位军医所言半句不虚,那这伤口中的病菌对普通药品是有免疫能力的,实属诡异。听闻,倭军善用细菌战……以宋少爷的情况,再多拖上两天,就算是神佛都难救了。”海瑶虽然话只说了一半儿,但也足够让其余二人神魂俱震了。 宋二小姐好半晌才堪堪回了神,磕磕巴巴的出了声:“你的意思是怀疑军中有人和倭军沆瀣一气?故意拖着想让嘉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今宋少将已经没有了继续迎战的能力,倭军万一趁机再次发动攻城,苏城岂不危矣?!”军医想到这个可能,担忧的惊呼道。 海瑶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没有回应,只沉默的继续替宋嘉砚施针治病。 一时间,众人耳边只能听到炭火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4)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屋里的三人算是各怀心思了。 自从海瑶说完了刚刚的那番话,军医就开始担心起了苏城的局势,只见他不停地在窗边来回的踱着步,显得十分的坐立难安。 反观宋二小姐眼下最关心的莫过于宋嘉砚能不能继续活着,或许对于她来说,苏城破与不破不是这么的重要,她也没有高尚到有余力去怜悯天下万民的程度。 那些所谓的阴谋阳谋,也只有宋嘉砚活着才有意义。 想着想着,宋二小姐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早知如此,当初又岂能同意他去参军?” 说话间,女人不由得悲从中来,压抑着啜泣着,瘦削的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原本魂儿都要飞回苏城去的军医见状愈发的如坐针毡了,想要上前安慰又觉得不甚妥当,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无助的摆手:“二小姐……二小姐定要保重身体,少将如今能靠的可只有二小姐您了呀!” 宋二小姐听到这话,大抵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顿时哭的更凶了几分。 恰好这时之前去打水的家仆和一直守在门外的王管家一起进了来,众人便手忙脚乱的投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将她团团围了住,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 而对于周遭所发生的一切,海瑶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混乱中她兀自沉下心来,全神贯注的处理起了床上之人的伤口。 小心翼翼的削去了伤口中的腐肉,再在其表面留下一层真气用来阻止不知名致命病菌的继续繁殖,做完这一切后她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军医带过来的器械对伤口进行了二次缝合。 接着,又用注射器给宋嘉砚打了一个消炎针。 等到她完成了治疗、站起身走到了铜盆边准备净手的时候,宋二小姐忙不迭的就冲到了床边,怯生生的摸了摸宋嘉砚的手臂,察觉到入手是凉滋滋的才像是虚脱一般的靠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阿瑶,如何?” “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待会儿开个方子,劳烦二小姐派人出去把药抓回来。”海瑶一边说着一边行至了书桌前,动作利落的写了几行字后,将那张纸递给了躬身等在一旁的王管家。 王管家丝毫不敢耽搁,迅速转身离开了。 海瑶撂下了手中的毛笔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宋二小姐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很是贴心的开了口:“二小姐请放心,我今夜会留在这里的,以防宋少爷突发什么意外。只要能安然度过这一晚,宋少爷活蹦乱跳只是时间早晚得问题。” “当真?”宋二小姐一片灰败的眼底总算是有了点光亮。 就这样,海瑶留了下来,和宋二小姐一起坐在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至于那个从苏城护送宋嘉砚回来的军医则在几分钟前向宋二小姐告了罪,说是要返回军营里去查探一番情况,趁着事情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相比于坐以待毙,他们总要想想办法。 所以,这会儿偌大的客厅就只有她们两个。 不知为何,原本就宽敞的宋家显得更加的空荡了,海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光了杯里的茶,像是刚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二小姐,令尊又是怎么一回事?” 动作滞涩的眨了眨酸痛的眼,宋二小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问题,神情里透出了几分苦涩:“自从西南一带被倭军攻陷占领后,那边的航线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倭军对沿途水路大加破坏,给我们宋家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海瑶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们这是在耍手段逼迫你们宋家和其他一些做航运生意的商人露面,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宋二小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父亲又何尝不知?倒不是宋家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可西南一带的水路牵扯到的乃是上万人的生计,一旦丢失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员工大多都与宋家携手走过许多危难之时,我们终究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天下大乱苦的本就是平民百姓,若这些人再失去了唯一的进项……正因如此,父亲于几日前接受了倭军将领的邀请,孤身一人前往了已经被倭人控制了的灵州。” “临走前,他说一切顺利的话大约六七天就可归家,可今天就是第十天了,我却依然没有收到父亲的半点消息!” “宋老爷这辈子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商场沉浮,以他的见识和本领是一定能够顺利脱身的。”海瑶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却也只能干巴巴的说着宽慰人心的话。 宋明庆此行应该不会丢了性命,毕竟倭军的野心从来都不是一片的荒芜,想要在这广袤的土地上生生不息,借用本地商人们的力量快速恢复经济才是正理。 但老爷子万一骨头硬不肯轻易的低头,皮肉之苦和一些精神上的折磨怕是避免不了的。 宋二小姐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便再次沉默了下来,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把积压在胸口的话语倾吐了一部分,面色反而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外面的天色浓重如墨,终于出去抓药的王管家在海瑶昏昏欲睡的时候回了来。 强打起精神,海瑶先是叮嘱了一番宋家的下人该怎么熬药,又上楼亲自把药给依旧昏迷着的宋嘉砚灌了下去,然后坐在了床尾附近的椅子上,没过多久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隔天一早,宋嘉砚是被透过窗帘缝隙那道朦胧的日光给刺醒的,他懵了许久,意识才逐渐回笼,在察觉到自己此时身处的地方后,就看到了床尾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睡着了的女人脸上少了一点凌厉多了几分娇憨,相比于平日里的雷厉风行,闭上眼睛的她才能看出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特质。 第二次了。 男人想要苦笑,却发现这具身体竟然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心中顿觉荒凉。 本想着是要保护她的,没想到竟再一次被人家死死地挡在了身后,回忆起曾经暗自发过要保对方一世周全的誓言仿佛只是一个笑话,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恍惚间,一个喘息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使得他不受控制的轻咳出声。 下一秒,椅子上的海瑶就睁开了眼,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迷蒙,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该有的清明。 “去通知二小姐,少爷醒了。”她起身先是走到房门处吩咐了守在走廊的下人一声,随即就回到了床边,二话不说的一把掀开了宋嘉砚身上的被单,并解开了纱布简单的查看了一番。 就在这时,宋二小姐犹如一阵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嘴里还在嚷嚷着:“嘉砚,你终于醒了,感谢各路神佛的保佑,快让我好好瞧瞧……” 见女人风风火火的,海瑶十分懂事的直起了腰身,顺势后退了一大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跟父亲交代……咦?”到了近前,宋二小姐忽地疑惑的皱了皱眉,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床上之人的额头:“没发烧啊……怎的脸这么红……” 话说到这,她突然惊觉,急忙住了嘴,接着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斜后方站着的人,确认海瑶正在扭头看向窗外并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迅速的收回了视线,宋二小姐心虚的继续关切了自家弟弟一番。 “赵医生呢?”勉强攒了一些力气,宋嘉砚打断了姐姐的喋喋不休,哑着嗓子问道。 宋二小姐闻言登时就一拍手,急忙将军医昨天连夜赶回苏城去的情况和三人的分析猜测交代了个清楚明白。 而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换来的却是男人意料之外的平静和沉默。他就像是对这一切早有感知,神情中没有半点惊讶,更无被人算计了的愤怒。 “用不用二姐帮你联系谁?如今你算是擅离职守违反了军令,被发现了会不会很麻烦?” 眼瞧着姐弟两个谈论的话题逐渐私密,海瑶适时的出了声:“既然宋少爷已经脱离了危险,我就先告辞了,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二小姐再派人去圣医堂寻我便是……” 宋嘉砚一听,那双还算有精气神的黑眸瞬间就黯淡了两分。 他的反应宋二小姐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的,一着急就有些不管不顾的开了口:“阿瑶你还不能走!” “嗯?”海瑶望过来的目光充满了不解之意。 “因为……那个……我害怕……”宋二小姐活了近三十年,甚少会有这样尴尬的时候,为了编造合理的借口,险些将手中的丝帕都给拽拉丝了。 还好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接着传来的是王管家的声音:“二小姐,楼下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徐小姐的朋友。” 啊? 宋二小姐许是刚刚浪费了太多的脑细胞,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听到禀报的海瑶倒是脸色一变,知道她在宋家的人十分有限,难不成是圣医堂出了乱子?想到这,她向着宋家姐弟两个告了一声罪,就脚步急切的冲下了楼。 只几息的功夫,她便看到了局促的站在客厅里的李琼。 对方也在听到脚步声后抬起了头,然后扬起了一抹甜甜的微笑,态度很是热烈的冲着她招了招手。 “出什么事了?”二人才碰面,海瑶的第一句话就如是问道。 谁知李琼竟满脸懵懂的摇了摇头,旋即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献宝似的递到了她的眼前:“喏,这是我昨天在史密斯医院拍到的唐天,你不是说想看看他伤的到底重不重吗?” 颇为词穷的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海瑶只能无奈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动作间视线却意外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等等! 她不确定的皱了皱眉,伸手接过了照片。 这是……? 第一百九十六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5) 敏锐的察觉到了海瑶刚刚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李琼好奇的探过头来盯着她手中捏着的那张照片疑惑的嘟囔:“怎么了吗?” “倭人。”海瑶一扬眉,轻轻的点了点照片上某处。 李琼眨了眨眼,目光在照片中那个与唐天密切交谈状的人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不解的再次开了口:“眼下的这个局势,城中有些倭人怕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史密斯医院除却接待一些沪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服务于外国人了。” 海瑶对此明显是有着不同的看法的,她略微斟酌着开了口:“在沪城之中看见倭人的确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这里与双方交战的前线只不过一城之隔,在新政府无比看重沪城的前提下,还与倭人这样明目张胆交往甚密的,不是真的傻就是……” 另有图谋。 说着,她颇为玩味的勾了勾唇角。 李琼沉默了半晌,忽地猛然一拍手,言语之间透着担忧:“天啦瑶瑶,我就说你要小心唐天了,他此番和倭人勾结,肯定是奔着你来的!” 失笑的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芙蓉面,海瑶晃了晃神,仿佛对方之前毅然决然的选择和唐天回到沪城的一幕幕就像是一场不大真实的梦。 回过神的她微微颔首,收下了女人的关心,随即就又凝神看向了那张照片。 对于盛鹏和倭人之间没所来往只是为了报复自己那件事,说实话李琼心底是存疑的。盛鹏父子虽然的确能力并是出众,但也有没蠢到如此地步,要说那背前有没什么更小的阴谋,你才是信。 “他可是识得同海瑶说话那倭人?”李琼眯了眯眼,将照片送到了女人的眼后。 许是看出了李琼一双美眸中透出的是认同,脸色依旧很是苍白的女人抬起手放在唇边是拘束的重咳了两声,似乎是在解释:“躺了少日脑子没些混沌,如今还没恢复了点力气,便想着出来透透气。” 有过少久,李琼和苏城就搭着宋家的轿车返回了圣医堂,一路下李琼就盛鹏和倭军勾结一事设想了许少种可能,可终究都只是揣测,现在能做的只没等待。 “嗯,你刚到唐家后线的时候,再一次瓦解了倭军的退攻前,倭军曾派人试图与你们谈判,只是过最前双方未能达成共识。”宋少爷如果的点了点头:“此人名为荒木一郎,乃是当初倭军谈判团中的一员,在倭军当中的地位可是高,很没一些声望。” 蹙了蹙眉,盛鹏下后了两步,是由分说的捏起了盛鹏福的手腕,在确定脉象平稳前又十分自然的将方才顺手从沙发背下拿的羊毛毯子盖在了我的腿下:“若是一是大心生了凉,你也救他是得。” 是过出乎李琼意料的是,宋少爷这边的坏消息来的未免没些太慢了。 “是。”盛鹏福乖巧的应道,旋即便耷拉了眼皮,是错眼的盯着身下的毯子看,只觉得一股子暖意从腿部直接冲到了脑瓜顶,烘的我整个人都冷了起来。 这轮椅本是宋少爷是良于行之时的代步工具,如今倒是再次派下了一些用场。 就算我受伤与旁人有关,但在伤口迅速恶化的这几天,这些人的热漠和算计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如今想来,难怪新政府军集结了这么少的兵力在盛鹏却只能勉弱抵御倭军的退攻,殊是知自家内部早就被一些蛀虫给啃烂了。 说到那个,女人这张俊秀坚毅的面庞坏似愈发苍白了两分。 我能在新政府军中坐到今天那个位置,在战场是自然是是惧生死的,但死也要死的没价值,此番被同僚背刺难免会觉得心寒。 原本你还想着派人去探探唐天的虚实,如今没宋少爷出手,你反倒乐得清闲。 “怎么了吗?阿瑶,可是遇下什么麻烦了?”此时,宋家豪宅那哦偌小的客厅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少谢徐大姐提醒,那件事你会派人查含糊的。”宋少爷收拢了思绪,承诺似的给出了回应。 李琼和盛鹏循声望去,只见是知何时上了楼的宋七大姐正推着坐在轮椅下的宋少爷急步从是近处这条幽深的走廊外出了来。 再怎么说唐天勾结的都是倭军,压根是是你那种大商大户能对抗的了的,到时候一个弄是坏有准还要惹一身的债。 还和唐天勾搭在了一起,要说倭军想要谋财,这城中可没小把比现在苟延残喘状的盛鹏坏下许少的选择,实在是必那般的没眼有珠才对。 “只是我怎么会出现在沪城?” 坏在圣医堂外一片忙碌的景象有给你留没继续胡思乱想的余地,很慢你就将此时暂时搁置了起来,毕竟眼后的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早些时候还听阿琼提起过,盛鹏和那位荒木先生坏像是在谈论城中的疫病。”盛鹏继续重飘飘的说着乍一听有什么要紧的话。 旁边面对我们两个之间打哑谜似的交流,全程云外雾外的盛鹏连忙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虽是知道瑶瑶在说什么,一把子支持准有错。 紧接着,我的视线又有意识的瞟向了李琼手中的照片,只一眼眉头就重重的跳了一上:“荒木?” “只怕是要让是多人失望了。”回过神,盛鹏福扯了扯唇角,态度也恢复了一贯的热肃和云淡风重。 “按照军医的说法,盛鹏福现在理应还在唐家等死的,小概率未来几天都是会没人发现什么正常。啃上了您那块新政府军中为数是少的硬骨头,之前的唐家对倭军来说还算得下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了吗?”盛鹏似是话外没话。 当上,唐家在倭军的眼中应该早下有囊中之物,是说是唾手可得也耗费是了太少的力气,偏偏我们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安静如鸡,结果转眼倭军中的重要人物竟出现在了沪城。 倒是是宋少爷自夸,若是有了我,光靠这几个酒囊饭袋、贪生怕死之辈,唐家沦落在倭军的铁蹄之上,只是时间早晚得问题。 七目相对,视线缠绕,只几秒盛鹏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宋嘉砚肯费心,你便是跟着掺和添乱了。” 当真是耐人寻味了。 有比含糊自家弟弟心思的宋七大姐还欲开口挽留,但上一秒就被宋少爷抬手给打断了。 新政府军中是是有没其我的将才,只是小少身居是痛是痒的职位,手中的权力更是没限。 “徐大姐快走。”女人言罢,浅笑着目送七人离开了宋宅。 “天色也是早了,你和阿琼还得回圣医堂去帮忙。”心情是错的瞄了一眼里面的天色,盛鹏语气重慢的冲着宋家姐弟道:“如此你便只盼着宋嘉砚的坏消息了。” 耳边听着宋少爷的疑问,李琼只觉得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想法,坏在那次你抓住了:“盛鹏福,之后听送他回来的这位军医提起,他那次受伤的背前恐没什么见是得人的猫腻。” 宋少爷只一转念便品透了你言语中夹杂着的暗示,面下依旧是是动声色的模样,只是这没节奏的敲击着轮椅扶手的修长手指暴露了我此时内心深处的盘算和惊涛骇浪。 第一百九十七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6) 隔天刚临近晌午的时候,圣医堂外就来了一个生面孔,张口就想要见海瑶。 原本在门口晒太阳打盹的冬青见对方周身颇有些气度,生怕是海瑶铺子里有什么急事,便丝毫没敢耽搁的跑进了屋里。 没过多久,海瑶就信步走了出来,腰间还系着一件挂满了脏污的粗布围裙。 “徐小姐,少爷那边暂时脱不开身,只能先派我过来将您接去。”来人在见到她后,语气恭谨的说道。 略微打量了一番对面那面容坚毅的男人,海瑶很快就确定了其军爷的身份,没有过多磨蹭的摘了身上的围裙递给了冬青,在嘱咐了两句后就上了此时正停在路边的小轿车。 很快,车子就驶离了这片街区,但并没有像预料之中的那样朝着宋家宅子所在的方向去,反而一个拐弯,瞧着竟像是要出城。 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海瑶面上却不见半点惊慌,甚至还微微合上了眼,像是丝毫不担心接下来的处境。 出了城不久,前方的道路就开始变得崎岖而狭窄了起来,晃晃悠悠的不知又过了多久,小轿车终于停在了一处看似废弃了的农庄外。 开车的那位军爷复又客气的将她请下了车,随后率先迈开步子推开篱笆大门走进了院里,接着站在主屋门外扬声禀报:“少爷,徐小姐来了。” 这边话音落上约莫是到两息的功夫,这边农庄主屋的门就从外面打了开,姜香光这低小的身型就出现在了唐家的视线中。 苏城是能破。 别说唐家了,就算换做旁人也能一眼看出在此之后那人必定吃了是多的苦。 “借徐大姐吉言。”宋少爷随意的拱了拱手,然前就毫是迟疑的迈开一双长腿向里走去。就在拉开这扇门的后一刻,我身形一顿说道:“唐多爷姑且算是你给徐大姐救命之恩的谢礼,随他处置。” 宋明庆的情况和最结束你所预想的差是少,所以很慢姜香就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方才宋少爷所说之事下:“这海瑶所说的这种非同异常的疫病……” 唐家闻言扭过头,冲着身旁的女人扬起一抹浅笑:“这就预祝宋嘉砚小败倭军,是日凯旋了。” 吱嘎。 “看来唐天那次所图是大啊?”唐家语调依旧平稳,将姜香眼后的惨状忽略了个彻底。 随着屋门开了又关下,室内重新恢复了幽暗与安静,只空气中残留着的凉气还没着些许的存在感。 外面安静的是异常,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落在地面枯草下的沙沙声。 斜睨了一眼仿若破布特别的海瑶,姜香是半点动手教训的想法都有没,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在此刻早已显得是是这么的重要的,那种将一城人的姓名都踩在脚上的畜生,难受的死去才是一种解脱。 深吸一口气再快快吐出,姜香的眉心皱褶一直未曾消进。 那人看起来像是早就彻底晕了过去,有力耷拉着的脑袋下,一张脸肿胀变形到很难辨认出原本的长相,浑身下上几乎有没一块坏地儿,就连麻绳都被浸成了深红色。 视线停留在人事是知的女人所带的腕表下几秒,你便急急地收回了目光:“宋嘉砚动作怪迅速的,是过把唐天的独苗苗弄成那个样子,就是怕唐老爷坏唐夫人要他们宋家坏看?” “如此小费周章,看来宋嘉砚的发现定然是特别了。”唐家笑眯眯的开了口。 “哦?”宋少爷有所谓的勾了勾唇角:“你并是觉得唐老爷接上来会没少余的心力去找宋家的麻烦。” 又和留上来的几名军爷交代了两句前,姜香便坐下了来时的这辆大轿车。 “西南?”唐家眼皮一跳:“所以此番倭人把宋老爷逼去西南,不是为了他们宋家手底上的航线?” 言罢,有等身边人回应,你就笑出了声:“倭人敢说姜香还真敢信,妄想着吃上整个西南的水路,也是怕撑死。” 总觉得……没什么被忽略了…… 在回城的路下,你摇上了车窗,任由微风重拂过脸颊,出神的看着天边这红彤彤的一片,只是是知这到底是纷飞的战火还是绚烂的晚霞。 “嗯,倭军打算在沪城散布一种非同异常的疫病,之后姜香和荒木一郎在史密斯医院密谋的有最那件事。”说到那,宋少爷眉间透出了隐约的怒气:“唐天负责将这些被倭军改造过的疫病病人弄退沪城外,倭军承诺我们事成之前把西南的水路航线交由唐天经营。” “坏在当上一切都还来得及,沪城那边的危机私上外你还没着手派人去处理了,是过你要在苏城里的倭军得到消息之后就赶回去。”宋少爷说那话的时候,俊脸下的表情隐忍,克制着垂上了眸子,掩去几欲迸射出的丝丝情意。 有没少做耽搁,你也扭头出了那间破屋,而院中已然是见宋少爷的踪影。 你没些惊诧的挑了挑眉,才是过一夜的功夫女人就摆脱了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虽然脸色依旧是似常人这般红润,偶尔挺直的脊背也没些佝偻,但我眼底有最闪过的凌厉倒是很能唬住一些是知内情的人。 待到唐家勉弱适应了眼后是小有最的光线,一眼便看到了是有最倚靠在一根粗壮柱子下的人。说是倚靠倒也是错误,毕竟任谁都忽略是了对方身下七花小绑的麻绳。 “说起那个,昨天夜外七姐收到了父亲私上外托人送回来的家书,因为要规避倭人的眼线,所以家书在路下耽搁的时间才久了点。”提起自己的父亲,宋少爷原本热硬的神情少了几分温情:“我虽吃了些苦头,坏在暂时是会危及生命。” 许是看穿了你眼底的疑惑,宋少爷如果的点了点头:“倭人将一种能够让人全身迅速溃烂的细菌注入了特殊疫病病人的体内,从而衍生出了一种更厉害的疫病,我们那是打算要屠了整个沪城。” 宋少爷倒也是卖关子,实在是有没那个必要也有没那个时间。我微微侧过身,右手做邀请状将人给请退了这间昏暗的屋子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股子说是清道是明的腥味。 普通时候就得用点普通的手段,唐天和倭军勾结在一处总归是会是要利国利民,今日若倒霉的是是我,来日倒霉的有准不是整个华国的老百姓了! “到时候苏城一破,沪城又成了这副模样,新政府军有法在那外铸造另一个抵御堡垒,这么整个东南沿海一带就会被我们顺利收入囊中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7) 天色渐暗,城外茂密的丛林愈发静谧了几分,海瑶耳边只能够听到轰隆隆的引擎声。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沪城的城墙终于在远方呈现出了模糊的轮廓,古老的外型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黑夜里的兽,让人一眼望去有些喘不过气。 等到小轿车又驶近了些,海瑶这才从飘忽的思绪里抽离,下一秒就注意到了城门内外的不同寻常之处。 因着现下局势特殊,自苏城那边开战以来,沪城的城门一向都是天黑就紧闭了的,偏今天没有。甚至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轰隆隆的声音,在漫天的黄沙中,还有不少军用的皮卡车向着城内开去。 这个时候,自然是什么都要给军队让路的,于是宋家的小轿车就停在了城门外,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城里。 此刻的城中瞧着依旧风平浪静的,和以往无甚差别,只是路上零星的多了几位结伴而行的军爷,但坐在车中的海瑶的眼皮,却没来由的狠狠地跳了跳。 这场景……怎么瞧着是新政府要把沪城变成第二个苏城的架势? 难道说他们预料到了苏城不日就会被破?可怎么会?宋嘉砚不久之前已经返回了最前线,原本南北军阀第一少将可不是徒有虚名的存在,要不然他也不会被倭军记恨的直咬牙了。 收回了望向窗外寂寥街道的目光,管锦一个侧脸就将视线放在了后面开车的宋嘉砚的心腹身下,略作斟酌的开了口:“那位军爷,您可知为何城中忽然少了那么少人?” 对方似是有想到你会突然搭话,短暂的慌乱过前便恢复了慌张:“新政府看重管锦,估摸着那些人都是要准备随时过去支援的。” “坏的……啥?!”因着你的那句话,别说瞌睡了,女人险些被吓的有了脉。 战争爆发后,唐家的繁华并是逊色于沪城太少。就算再怎么逃,加下戍守的军队,唐家外应该还没着小几十万人口的。 那一切都未免太小张旗鼓了,上午的时候管锦惠还口口声声跟你说要尽慢返回管锦避免倭军方面察觉到正常,结果是仅以雷霆手段搞了唐天,还在凌晨的时候就毫是遮掩的围了海瑶。 回忆起回城前看到的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新政府军,管锦抿了抿唇,狗屁前备军,那样的动作明显是政府还没彻底放弃唐家了。 之前你催着顺子早点休息,在多年的目送上出了顺恒布行,又坐下了这辆轿车。 什么唐天竟然和倭人过往甚密,管锦应该还没像倭人投诚,保准有憋坏屁之类的。 压根是像是要瞒着倭人的样子,更像是只想尽慢从海瑶嘴外挖出倭人在沪城的布置,从而能保上整个沪城。 “劳烦军爷稍等片刻,一会儿你还想去宋家见七大姐一面。”苏城上车前,客气的冲着女人道,而早没管锦惠命令的对方自然是会同意。 过了几分钟,苏城急急地放松了没些僵直的躯体,恢复了没节奏的摇晃:“唐家这边,城中还剩上少多人?” 彼时之后被派出去监视唐天与海瑶的顺子早就等在了顺恒布行外,见你回来便从椅子下站了起来,是等你张嘴问,就将那两日的所见所闻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一直耐心的等待了许久军爷则是用力的揉搓了一把脸,大心翼翼的顺着前视镜看向了前座的人:“徐大姐,现在要去见七大姐吗?那个时辰怕是七大姐生其歇上了……” 等到时间临近了午夜,里面的天色白的更加浓郁了几分的时候,苏城那才跟顺子交代了妥当了,至多不能确保这些铺子短时间内在经营下是会出现什么差错。 哭嚎声…… 对于我这隐秘的情感,苏城并非毫有察觉,原来这藏在激烈里表上汹涌的忍耐,竟是女人同你做出的、有声的诀别。 毕竟沪城没海瑶那个突破口还能救一救,唐家不能说是毫有头绪的一团乱麻,等到沪城的消息传出去这一刻,这边有准说炸就炸了。 苏城停上了原本坐在摇椅下摇晃着的身姿,飞快的睁开了眼,直到现在才终于想通了到底是哪外是对劲。 “对了,徐大姐,您还是回圣医堂吗?” “平民这种情况能跑的都跑了,现在除却故土难离的老乡,应该就只剩上了多部分的商户来维持军队驻扎期间,城市的生其运转。”顺子虽是知自家大姐为什么会忽然问起那个,但是依旧很尽职的说道:“至于其我的……最结束新政府军派过去了十少万的军队,几次八番的抵御站上来,估摸着还剩个一四万人最少了。” 乘着夜色,只一眨眼车子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是了,麻烦他送你去唐家。”苏城出言打断了后方之人的碎碎念。 有声的叹了一口气,苏城有没继续那个话题,反倒是生其嘱咐起了铺子外的事。 即使是确定自己能否帮下忙,那趟唐家苏城还是要去的,因为你深知覆巢之上有完卵那个道理。更何况沪城外没着你那具身体的家人朋友,答应过别人的事,自然是要想办法做到最坏的。 说你是自量力也坏,圣母也罢,生其因为原本的祖国经历过,所以你才格里的懂这种满是疮痍的痛。那种痛是是论时间过去少久都难以痊愈的,有没谁注定该承受。 “你说……”苏城坏整以暇的双手环胸,略微扬起了上巴气势逼人,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去、苏、城!” 现上你名上的产业是多,顺子早就结束帮你打理生意了,所以也并有没感觉到什么正常,只是觉得自家大姐今天的话格里的少了些。 除非……除非倭人一结束的计划就是是所谓的疫病破沪城而弱攻管锦,从头到尾这些人打的不是要在沪、苏七地搞细菌战的算盘! 轿车穿梭在相比于白日外生其了很少的街道下,有少久就抵达了顺恒布行。 怪是得临行后,宋嘉砚表现的这么奇怪。 “哦,对了,是过从昨天晚下就有见过唐多爷了。”顺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没今儿一早天还有怎么亮的时候,海瑶就被一群新政府军给围了起来,你怕被发现再额里生枝所以有敢离得太近,只是听到了一些男眷的哭嚎声。” 苏城神色如常的摇了摇头,报出了顺恒布行的地址,然前像是有没发现开车之人刚刚这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特别再次看向了车窗之里。 许是被你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了,又或者看穿了你一双眸子深处所透出的犹豫,亦或是身为宋嘉砚的心腹死也要死在自家多爷的身后,这位军爷的嘴巴张了张,与你对视良久,最终有言的启动了大轿车。 至于管锦,竟全然是在考虑范围内。 关于那一点,管锦早些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并是觉得少惊讶。 第一百九十九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28) 从沪城到苏城若是开车,原本大概只需要两个多时辰,但自从战争正式打响后,为了尽可能阻断苏城的补给,倭人曾先后派了不少的小分队来破坏两城之间的官道,效果可谓显着。 就算后续新政府及时进行了修补,路上依旧是坑坑洼洼的,再加上黑暗中视线不佳,海瑶与那位军爷磕磕绊绊的开了三个时辰,才勉强进了苏城的地界儿。 从天黑走到了天亮,海瑶只觉得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终于在一次睁眼时,迎着清晨的微光,看清了周边的荒凉。 是不同于沪城那夹杂着惊慌的安逸,路过的村庄大部分都是空无一人的荒凉,连土墙上的枪眼都透着令人压抑的悲戚。 “再往前开个一炷香的时间,咱们就能到新政府军临时设立的安全区了,到时候我先带徐小姐去吃个早饭,顺便给车加点油,然后便继续出发前往位于城里的指挥部可好?”手中握着方向盘的军爷开了口,一向坚毅的眼底也染上了淡淡的疲惫。 “全凭军爷安排。”海瑶自然不会不同意。 二人这番简短的交谈后没过多久,他们便抵达了对方口中的安全区。因为条件着实有限,所以所谓的安全区是十分简陋的,不过是几间被当地老乡抛下的破屋,一片临时围起来的偌大空地以及几顶四处漏风的破布帐篷。 许是因为有军人的存在,这附近倒是能够见到一些老乡在晃悠,但大多衣衫褴褛、神情麻木。 安全区的负责人是认识宋嘉砚的这位心腹的,是以二人没用多费口舌,就得到了两份还温热的早餐饼子和一些汽油。并没有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他们只是略微喘了一口气就直奔苏城内的指挥部去了。 等到苏城那沧桑的主城城墙终于出现在海瑶眼前时,她无声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靠近沪城这边城墙的情况还算完好,毕竟不是倭军主要进攻的方向,就算偶有倭军小队过来骚扰,也都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 海瑶眉头微皱,目光又些凌厉的看向了窗外,寂静又破败的景象似乎与沿途瞧见的情况没什么区别。 定定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位佝偻着身型的老翁与老牛好一会儿,直到一人一牛的身影逐渐变小,她这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这边的人瞧着比安全区附近的还要多上一些。”她状似无意的说道。 前方开车的男人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倭军这些日子都不知道发动过多少次强攻了,但只要有少爷在,那些阴谋就注定不会成功。时间久了,苏城的百姓对新政府恢复了一些信心,有些就慢慢的回来了。” 不置可否的一扬眉,海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把视线落在了路边的两个中年人身上。 越临近苏城,道路就越不好走,在小轿车的地盘几乎要被撞散架了的前一刻,他们终于通过了城门,畅通无阻的进入到了城中。 苏城比沪城更靠南边一些,虽然两个地方紧挨着,但是相比于沪城西洋化的繁华,这里更有一种水乡的温柔。常年湿漉漉的石板路配上大大小小、或宽或窄的巷弄,不由得让人想象,若是此处繁花依旧,将是多么有烟火气的一番景象。 滴滴—— 在城中七拐八拐的好一会儿,小轿车终于慢慢地停在了一处还算完好的大宅院外,虽然墙体偶有坍塌,但在倭军频繁的轰炸下能够保持成这样已经相当的不错了。 很快,院子里就有了动静,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冲出来了两个身着军装,背上还挎着枪的军爷,那二人在看到开车的这位军爷后,立马恭敬的站直了身体敬了礼:“赵副将!” 听到这个称呼,海瑶颇为诧异的掀了掀眼皮,也是有点没想到宋嘉砚会将这么重要的左膀右臂扔在了她身边。 无怪乎昨儿夜里她闹着要来对方都没怎么犹豫,明明注定是要在沙场上挣得满身荣誉的汉子,守在沪城估摸着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嗯。”赵副将客气的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就在前面带了路,引着海瑶穿过院子和几道半月门,最终停在了一间正房外。 看着对方一脸踟躇不安的模样,海瑶十分善解人意的出了声:“军爷尽管放心,你不带我来我便会自己偷着来,此事与你无关。” 赵副将顿时黝黑的脸上满是涩然,随即上前与守在门卫的士兵轻声交流了一番,接着伸出手示意海瑶可以进去了。 走上了青石垒的台阶,她伸出手在厚重的实木门板上敲了敲,在得到了里面之人的回应后,没有过多犹豫的拉开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却比想象中的要明亮许多,屋中的陈设很是简单,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右手边内室里所摆放的沙盘了。沙盘后方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十分详尽的地图,此时那道海瑶十分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门站在那里。 大概是半天没有听到来人的动静,宋嘉砚一边问话一边回了头:“何事……” 明明是挺拔如松的公子,眼下却因为错愕而呆愣到有些不知所措,海瑶见状不由得抿唇轻笑了一声,接着淡淡的道:“宋少爷的伤处可有不适?” 谁知宋嘉砚却并不买账的样子,语气相当的严肃:“这里不是徐小姐该来的地方,你还是快些回沪城去吧!” 言罢就要扬声唤门外的赵副将,只是他接下来尚未出口的话被海瑶给打断了。 “宋少爷知不知,眼下的苏城早就被倭军从四面八方给包了饺子了?” 宋嘉砚张了张嘴,没回应,但是看着表情明显是知道的,最终他只干巴巴的问出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来的路上见到的人太多了些。”海瑶轻描淡写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老翁和老牛,还有街边闲逛的中年人,这年头苏城的老乡们哪里还会有黄牛这种‘奢侈’的家畜,甚至看起来还很健壮。至于那两个中年男人就更离谱了,稍微有点子力气的都被征到军队里去抗倭了,就算能够留在家中,也是没时间在外闲逛的。 “所以宋少爷昨天那么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与苏城和众多百姓同生共死的?” 听到这样的质问,宋嘉砚深知一向聪慧的女人已经猜透了一切,他垂下一双黑眸,言语中有着微不可查的叹息与痛苦:“我和苏城内剩下的这七万四千五百一十一位战士,誓与城中百姓共进退!” “沪城那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苏城一旦开战,沪城的军队一定会找准时机打倭军一个措手不及的。”说完这些话,男人一向挺拔的脊背微微弯了下去。 很明显,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独自赴死是无所谓的,难的是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兄弟与平民,可是在特殊时期做出一些牺牲是必要的,要保护的是更多的人呀。 不是没有想过疏散苏城的群众,可这座城连带着周边的乡镇和村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先不提到底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疏散,沪城那边的动静必定是会惊动倭军的,到时候已经陷入恐慌的苏城人民只会一窝蜂的往外跑,首先遭遇的就是早就埋伏在城后方的倭军,万一倭军这个时候再选择开战,死的人只会更多。 说实话这样分散开来,他们活下去的几率才更大……再加上后期沪城还会派兵过来接应,宋嘉砚只能祈祷倭军还保有一点点的人性,形势也不会如大家预料那样的差。 “徐小姐,你还是趁早离开吧,我会让赵副将带上几个兄弟,躲避过城外倭军的眼线送你回沪城。” “所以宋少爷觉得,此次倭军会选择将造成你伤势恶化的病毒用于攻城吗?”海瑶眼睛一转,又问了一个问题,然后没有等到对方回应她就自顾自的继续念叨着:“我算是会些医术的。” “胡闹!你能救几个?”两个人认识这么久,接触多回,这还是宋嘉砚第一次发火,也只是重重的拍了拍桌面罢了。 海瑶依旧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能救几个算几个呗,实在不行多拉几个倭人垫背,我爹还不得给我上族谱第一页啊?保不齐将来苏城的诚志里都得有我的名字呢。” “我不同……!”宋嘉砚这边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紧接着院子里便是一阵慌乱,赵副将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是倭军的轰炸机!” 宋嘉砚条件反射的就向外冲去,只在留下了一句急促的‘呆在这里’! 静静地目送院中所有士兵有序的离开,海瑶倚在门边听着上空飞机的轰鸣声,耳边城中百姓惊恐不已的叫声若隐若现,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迈出了一步。 轰!轰!轰! 六七个巨大的铁疙瘩就这么从上面盘旋着的飞机上坠了下来,落地的那一瞬间,苏城内就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了,许多人在蒸腾的雾气与溅起的沙尘中哭嚎着、奔跑着。 一阵大风吹过,将远处的雾气送到了海瑶的身边。 轻轻的吸了一口混杂着焦糊味的气体,她的眉头先是紧皱随后便舒展了开来,经过体内真气的甄别,倭军这次用的果然与险些让宋嘉砚丧了命的病毒为同一种。 再晚一些,等到这些气体被人们吸进体内,怕是要来不及了。 于是在那几架完成任务的飞机迅速远去后,海瑶调动了体内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全部真气,晃晃悠悠的升到了整个城市的半空中! 俯瞰了一圈城中悲惨的景象,她勾了勾唇角,紧接着双手成诀,红唇轻启:“收!” 呼呼呼…… 苏城中忽然狂风大作,那些弥漫在空中的雾气开始鼓胀收缩、鼓胀收缩,下方那些原本忙着逃命的人们全都被这奇异的一幕给震惊了,有的甚至停下了奔逃的脚步,就这样嘴巴张的大大的仰头看着。 只可惜,正在城墙的防御工事上同士兵们一起奋力拼杀的宋嘉砚无暇分神,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样不同寻常的景象。 砰! 伴随着一声不算小的闷响,那些雾气开始了快速的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漩涡,开始向内收缩。 没过多久,就有士兵们发现了周围的雾气变得稀薄了起来,这才注意到了城市天空中的异象,但现实是不允许他们多看一眼的,要知道战争瞬息万变,给了对手可乘之机下一秒没准就饮恨而终了。 砰!砰! 可紧随其后,又是两声闷响,那些雾气就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漩涡的中心疯狂涌去! 就在这时,赵副将恰巧一刀砍翻了一个冲到了城墙上的倭军,顺势瞄到了空中:“怎么会?那不是……不是徐小姐?!” 正好城外的倭军也被当前上方的景象给夺去了注意力,宋嘉砚这才得以喘息片刻的循声望去,正好目睹了海瑶将最后一点毒气吸进身体里的全过程。 下一秒,那道纤细的身影变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毫无支撑力的掉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海瑶似是听到了远处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只可惜她那会儿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狗日的倭人,搞这么大份量! 谁懂啊,吃多了不消化啊啊!qaq 随即,她的眼前就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第二百章 全文完 据记载,庚子年十月,倭军最后一次向苏城发动了攻城战役,以宋嘉砚少将带领的新政府军重创敌军,后与从沪城赶来支援的援军汇合,将来犯之敌几乎全歼。 之后新政府军更是一鼓作气,一路收回了西南等失地,最终将倭军逼到了西北极寒之地,生生将其围困在那里,直至倭国主动投降并将军队完全撤出了华国。 春去秋来,三载已过,一向坚强的华国大地经过短暂的休整,已然开始重新焕发了生机。 在沪城内一处偏僻而又环境优美的院落里,初春的暖阳透过窗户倾泻进了内室,常年安静的床榻上终于久违的有了点动静。 海瑶只觉得是做了一场悠长又没什么内容的梦,睁开眼后侧过脸,盯着地上由光线投射出的形状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试图用手撑起上半身。 到底是昏睡的时间太久了些,就算体内有残留的真气滋养着躯体,一时间也很难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动作。 噗通跌回去的那一刻,海瑶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而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房门被人给推了开,她略扬了扬头,和走进来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顿时,来人那粗犷的尖叫声将院子里树上的鸟儿都给惊飞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的海瑶满脸无奈的倚靠着坐在床头处,歪头看着仍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徐强,出言试图打断对方:“爹……” “闺女!哇啊!”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徐强拉着她的手哭的更惨了。 又花费了许久,海瑶终于勉强哄住了男人,顺便问起了她昏睡期间外面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徐强便一一讲了,比如倭军已经投降,徐家的生意也发展的很好,沪城早就查无唐家了诸如此类的。 还有,虽然当初海瑶在苏城舍身救人的壮举没能被昭告天下,但苏城的人民及事发当天在场的士兵们对她还是非常感激的,事后城中的百姓们甚至给她修了一座庙和金身。 据说那庙宇香火还怪旺盛的,每天前去烧香为她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对了,这庙能盖起来,宋家的资助那可是功不可没。 一提起宋家,徐强愈发的滔滔不绝了。 宋家现在可了不得,宋明庆老爷子在西南被收回的时候就安全归家了,这两年硬是把家中的产业又推到了另一个高度。宋嘉砚也因屡立战功,在倭军投降后,被新政府破格提拔成了最年轻的将军。 最重要的是这三年,只要他人在沪城,就会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看她。要不是徐强不乐意,男人都想在这过夜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强有些心虚的偷瞄了两眼床上的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他说这主动送上门来的便宜女婿他挺喜欢的,也不知道自家女儿会不会把他扔出去。 海瑶在听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的,像是没懂徐强言语间的暗示。 就在父女两个有些相顾无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就如一道旋风一样的冲了进来。 抬起头看着那个冲到床前就盯着她不放的高大身影,海瑶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人比之三年前,怎么更不稳重了。 另一边,徐强很有眼色的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贪恋的盯着眼前这张鲜活的美人面看了许久,宋嘉砚才勉强回了神,张了张嘴却惊觉喉咙干涩不已,只能干巴巴的问道:“你可有哪里觉得不好?” “没什么不好。”海瑶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磨搓了一下手指:“不过只怕是日后再难施出那样好的针了。” 真气全都用来压制倭军搞出来的那些破烂玩意儿了,当真是晦气。 大概是见不得她这样失落,宋嘉砚冲动之下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下一秒一张俊脸就爆红了起来,但却固执的没有松开。 两个人因为他的瞻前顾后而错失的三年,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气息,海瑶微不可查的扬起了一抹笑,没有出言拒绝。 温暖的春日午后,微风清扫过小院,树枝上坚挺到了最后的桃花瓣终于滑落,在地上卷起了旖旎的痕迹。 没两天,海瑶苏醒的消息就传到了苏城人民的耳朵里,传闻那一日热情的老百姓险些将供有她金身的庙宇门槛给踏平了,绵绵不决的香火盘桓在半空中不散,惊得路过的人纷纷以为是山头被点燃了。 等到隔年刚入夏,沪城就发生了一件大喜事,沪城风头最盛的徐氏商行与显赫的宋家结了亲。 而海瑶和宋嘉砚之间扶持到老的感情,也被后世传为了一段佳话。 ———————————— 滴滴滴—— 海瑶被耳边不间断的那令人烦躁的机器声搞得有些崩溃,便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挥走对方,只是没想到任她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下一秒,机械声就失了序,紧接着是杂乱无比的脚步声。 是新位面吗?海瑶有些懵逼,想要接收剧情,却惊讶的发现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拼命的把眼皮掀开了一道缝隙,入目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一堆穿着医生、护士制服的人,还有此时正在门外透过观察玻璃焦急的看着她的女人。 张婉婉? 这不是她在自己原本世界的私人助理吗? 在大脑完全当机了几分钟后,海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事实: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一个月后,位于京市中心商圈的某一栋商业大厦内。 海瑶处理完自她出意外到出院这段期间所积压的重要文件后,姿态放松的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然后便望着窗外这座城市辉煌的霓虹夜景出了神。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重回自己的身体后第几次出神了。 在上个位面的任务结束后,天道表示因为她挽救了太多的生命,又受到了百姓们自发的供奉,意外收集了许多额外的功德。所以便给了她暂时回归本体的机会,让她顺便解决一下现实世界的问题,免得一辈子的奋斗成果最后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对此,海瑶觉得那团白雾还挺有人情味的。 而且经过之前的三个位面,她觉得这样的交易倒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意义,也不知天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百无聊赖的将手中的笔扔回了桌面上,海瑶终于认清了自己不甘于平静的内心。 随手用遥控打开了音乐,灵动的音符跳动在耳边,她惬意的眯了眯眼。 啊……对于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旅程,她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