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飞升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早知道就不飞升了》作者：松影明河【完结+番外】 排雷在前： 本文男主是穿越的，男二是重生的，就我女鹅是个标准土着。 长篇慢热，事业流仙侠，男主出场比较晚。 重生男二前世是个渣，这辈子自己找虐的那种。 划重点：本文男主：陆云笙！ 以下文案： 元蓁：是谁告诉我，仙人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 我觉得，飞升仙界，就是一场诈骗！ 陆云笙：是谁告诉我，穿越修真界就是打怪升级收小弟，法宝丹药自来投？ 我觉得，飞升仙界，是一切霉运的开始！ 君绋：是谁告诉我，重生之后就可以占据先机，夺回所爱，大杀四方？ 我觉得，我的重生是一场假冒伪劣的机缘！ 辛薇：是谁告诉我，一个貌美的狐仙，只需要保持美貌，嫁个贵婿？ 我觉得，阿蓁说的才是正理，老娘靠自己独美！ 君缨：是谁告诉我，身为大家族的旁支庶女，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修行就可以了？ 我觉得，我那个家主堂兄拿的剧本肯定有问题！ ………… 内容标籤：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爽文 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蓁，陆云笙 ┃ 配角：君绋，辛薇，君缨，长生，姬元 ┃ 其它：甜文，爽文 一句话简介：我在仙界搞事情 立意：爱情也可以是志同道合 第01章 神棍和渡劫 「我说师叔呀，您到底算出什么来了？」 一元宗上有坐伏羲峰，伏羲峰上有个八卦洞，八卦洞里住着一个琼华真人，正在给门下小弟子讲故事…… 啊不，是正在替门下小弟子算劫数。 元蓁就是那个小弟子。 此时此刻，她正蹲在修真界无数人想要进来却不得其门的八卦洞里。 她是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双□□替受力，就是为了让自己能蹲得更久。 至于为什么是蹲着而不是坐着？ 只因琼华真人的秉性，读作「简朴」，写作「扣」。 ——蒲团坐得多了不会磨损吗？ 坏了不得换新的吗？ 换新的不花灵石吗？ 「咱是道家弟子，崇尚自然，弄那么花里胡哨干什么？」 以上，全是琼华真人的原话。 元蓁：「……所以，您为什么不自然点，把那云床让给弟子呢？」 「咳！老道这是为了保全你尊师重道的名声。」 元蓁嘿的笑了，挑眉道：「咱们是道家弟子，崇尚自然，名声什么的，不重要。」 ——都是□□经学出来的，谁怕谁呀？ 琼华真人尴尬地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师尊已经和我说了，他梦到你有一道劫数，让我替你算算，看能不能避。」 元蓁又换了一次脚，实在觉得受不了了，干脆站了起来，抱怨道：「避什么避？劫数只有迎难而上的，有避得过的吗？」 恰在此时，卦象又一次失序，那四十九根竹籤好像变成了一团乱麻，缠得琼华真人头疼。 琼华真人怒了，「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 他到底是长辈，元蓁不敢和他对嘴，只能缩了缩脖子，举手做投降状。 「我老实，我老实，师叔您继续。」 在琼华真人看不见的地方，元蓁撇了撇嘴，心道：我还不够老实？ 不老实我由着你干晾我三个时辰？ 虽然两人辈分已定，但修真界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 自从元蓁突破合体期，达到渡劫期之后，同辈们开始对她敬畏，就算长辈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也就是元蓁自己根正苗红，从来不仗着自己的修为目中无人。 要不然，就算她硬逼着琼华真人把云床让给自己，也没人会当面说什么。 她服软服得太快，琼华真人憋了一肚子郁气还没发出来呢，就被她给堵了回去，上不去又下不来。 「你……」 「怎么了师叔？」元蓁一脸纯良。 「……没什么，你再等一会儿。」 说完，他就盘腿坐正，五心向天，开始打坐凝气。 这回换元蓁郁闷了。 从眼缝里看见元蓁的脸色，琼华真人气顺了，舒坦了。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当然，他也不全是为了整治元蓁。 卜卦这回事，本来就要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测出最多的天机。 他师兄几千年不曾找他一回，好不容易有这一次，琼华真人自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 时间是他夜观星象推算出来的，地点是他亲测地气推演出来的。 至于人和，他与师侄无冤无仇，现在还要帮她推算劫数，她就算不对自己感激涕零，好感度也得是正的？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完美！ 但人生最大的惊喜，就在于猝不及防。 在这样完美的条件下，琼华真人焚香净手，虔诚地抛洒算筹开卦。 算筹落地，卦象一片模煳。 琼华真人：？？？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再看，还是一片模煳。 ——原来，刚才没眼花呀！ 第2页 琼华真人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毕竟师侄都是要渡劫的人了，离天道近，第一次算不准也很正常。 心绪平復之后，他再次抛洒算筹，低头一看，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世上怎么会有我算不……不……怎么回事？ 他嘴边的笑容还没绽开，就僵住了。 原本清晰的卦象，还没等他仔细看，就再次一片模煳。 不行，再来一次。 琼华真人默念心经，待心绪平稳，再次起卦。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方才的第七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七」这个数字，在易经术数里是很特殊的。 一般情况下，同一个卦象连续出现七次，就说明这件事无可更改了。 若非要逆天而行，必然要付出得不偿失的代价。 只是，连续七次都卦象模煳，什么都看不出来，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琼华真人自幼研究伏羲卦象，至今已有七千载，却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不行，待他凝聚心力，再测天机。 半个时辰之后，琼华真人收了气，再次睁开了眼睛。他脸上显露的决绝，让元蓁觉得心颤。 「师叔，要不就算了，反正劫数这回事，该来它总会来的。」 「不行！」琼华真人断然拒绝，「老道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我算不透的命数！」 一听这话，元蓁就闭嘴了。 因为她明白，现在对琼华真人来说，能不能算透她的命数已经不重要了，维护他自己在易经术数一道上的尊严，才是关键所在。 这就像元蓁遇见了绝世奇毒或者罕见的绝症一样，不能仔细研究一番治好了，她心里就不舒服。 虽然放狠话放得挺潇洒，但真正操作的时候，琼华真人却不由自主的迟疑了。 因为在易经术数一道，还有一个数字，比「七」更加特殊，那就是「九」。 九为极数，也是天道给术算之道设的上限。若是第九次他还是一无所获，就不能再继续了。 而琼华真人却有一种预感，无论是第八次还是第九次，结果都和前面七次没有任何区别。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自己钻研多年，却终究落得一句「神通不敌天数」。 虽说修仙之人理应顺天应命，但若世人当真没有逆天改命之心，又怎会有仙途魔道打破寿命的界限？ 人心不足，才是促使人族一次又一次对抗天命的动力呀。 「阿蓁，把你的手伸过来。这一次，师叔给你看手相。」 不想节外生枝，元蓁完全配合，「左手还是右手？」 「双手。」 「哦，好。」元蓁乖乖伸手，嘴里还讨巧地说，「这个我在凡间见过，凡间算命的都说男左女右，果然都是唬人的。师叔一出手，就是不一样。」 琼华真人瞭了她一眼，目光犀利如刀，「啰嗦！」 元蓁立刻闭嘴，乖乖让他捏着自己的双手看手相。 琼华真人一边看，一边淡淡地说：「左手照先天，右手应后天。凡间的那些术士也不一定都没本事，只是天机森严，泄露得多了，总是不好。」 「哦。」 元蓁乖乖地应了一声，悄悄觑了一眼长髯三缕，仙气飘飘的琼华真人，觉得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师叔，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不靠谱呀。 只是…… 「师叔，这要算到什么时候？」 「天机变换无常，谁又能精确时刻？有时候灵光一现，便能算尽一个人的一生；有时候穷纠数理，也不过算透一生的一线。」 「不，弟子想问的是，您看我的手相，还得看多久？」 「……有些事情，急不来。」 「行，您慢慢来，我不着急。」 ——反正急也没用。 琼华真人一本正经地「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拿出纸笔，淡淡道：「研墨。」 元蓁赶紧麻熘儿地给人研墨，尽后辈弟子之责。 见她这么乖顺，琼华真人简直羡慕极了。 ——这有个好徒弟就是不一样，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怪不得师兄、师姐们都喜欢收几个弟子呢？ 要不，老道也收一个？ 若是有了个弟子，他就可以指使弟子端茶、倒水、焚香、扫洒、研墨……想想也挺美的。 不过，一想到他的弟子也会跟着他修习易经术数，他就又歇了这份心思。 探测天机必然为天所妒，但凡在这一道上有所成就的，人生必然有缺。 要么一生病弱，要么一生困苦，要么就是像他一样，得当一辈子的穷比。 别人家的弟子要下山，师尊都给准备丹药、法宝、灵石。轮到他这里，就只剩干巴巴的几句话。 就算徒弟心里没想法，他自己也臊得慌。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也为了避免又一个人和他陷入一样的尴尬，他还是歇了这收徒弟的心思。 他自己虽然没有徒弟，但他师兄有嘛。指使他师兄的徒弟，也是一样的嘛。 怀着这样自我安慰的心思，在元蓁研了墨之后，他又指使她去汲泉水煮茶。 这也是装逼必备技能，元蓁一点没带犹豫，拿了银壶就去汲水了。 她琢磨着，肯定是师叔算不出来，又好面子，不想让自己看见他抓耳挠腮的样子。 第3页 身为弟子，她理解，很理解。 果然，等她煮好了茶之后，她师叔就一脸高深莫测地对她说：「阿蓁，你过来，师叔替你相相面。」 至于刚才看手相是什么结果，师叔只字未提。 很显然，他又失败了。 长辈爱面子，元蓁理解，很理解。 但是…… 「师叔，相面就不必了？」 琼华真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实力？」 「师叔，误会了，弟子不是不相信您的实力，只是……」 「轰隆——」 一道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噼到了伏羲洞的防护阵法上，把元蓁的后半句噼成了风。 「……不敢赌天道的脾气……」 相比之下，琼华真人的喊声尤为悽厉。 「我的防护阵法！你知道那得花多少灵石吗？」 第02章 飞升 元蓁觉得，这得收回先前的想法。 ——那些关于师叔不靠谱的传言，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只要牵扯到了灵石，他的可信度就无限降低。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看见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师叔，她觉得自己还是闭嘴。 「你……你……」 琼华真人抖着手指向她，「你给我滚出去！」 元蓁干笑了一声，「是。」 正要走，又听见琼华真人喊道，「回来！」 「师叔？」元蓁疑惑地看过来，心里有点不着急了。 两道天雷之间的间隔可是有限的，她得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布置一道简单的防御呢。 再耽搁一会儿，她就得成为开天闢地头一个以肉身硬抗天雷的修士。 听起来多么的可歌可泣？ 就是结局可以预见地惨了那么一点儿。 ——灰飞烟灭还是魂飞魄散呢？ 这也是个问题。 还是她没有选择的问题。 正在元蓁替自己默哀的时候，就见琼华真人脸皮抽动了一阵，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说：「你留下，我出去！」 见元蓁面露惊异，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虎着脸说：「我这洞府的防护虽然不怎么样，也总比你仓促布置的强。」 「多谢师叔。」元蓁突然觉得，这个师叔，还挺可爱的。 「闭嘴！」琼华真人有些恼羞成怒。 把洞里摆着的少数几件法宝随手收走，他掐了个遁术决，瞬间就跑到了洞府之外。 ——要毁的可都是他的身家呀，心疼，一刻也不想多看。 在第二道雷劫已经开始聚集酝酿时，掌门琼琚真人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两兄弟来不及见礼，他搓着手发愁，「这雷劫，怎么说来就来了？」 琼华真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拿话呛他，「真是掌门做久了，雷劫什么时候降，还要跟你商量吗？」 ——现如今他不能把徒弟怎么样，还不能逮着师父讨点利息吗？这就叫徒债师还。 琼琚真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代自己徒儿道谢，第二道天雷下来了。 「轰隆——」 一道紫色的闪电将天空噼成了两半，落在伏羲洞的防护阵法上，整个阵法都抖了抖。 琼华真人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晕过去。 虽然他能猜到自己阵法肯定好不了，但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哎哟，可心疼死他了！ 留在门派里的几位长老听到了动静，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他们每过来一个人，就会问一句：「怎么样，阿蓁的情况还好吗？」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琼华真人还是想喷回去：怎么就没人问问我的洞府怎么样了？ 然而下一刻…… 「轰隆——」 「轰隆——」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连五道天雷不间断的落下，伏羲洞的防护阵法留下了它最后的坚强。 一道红光暴起之后，阵法表层裂出了一层蜘蛛网似的纹路。 紧接着，就像薄雾遇暖阳一般，迅速消融了。 除了一心担忧徒弟的琼琚真人，几位长老都面带惊恐地看向了琼华真人。 ——师弟怕不是得炸。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琼华真人没有炸，他已经傻了。 一个女长老突然指着他的脸惊唿道：「师弟，你要现形了！」 琼华真人的脸颊原本像婴儿一样光滑粉润，这会儿在靠近眼睑的地方，却钻出了半圈青色的鳞片。 琼华真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死鱼眼看回去，「师姐错了，我不是要现形了，是已经气得现形了。」 他是个标准的人族，却身怀伏羲氏的血脉。这是这么多代稀释下来，传到他这里，血脉之力已经很稀薄了。 脸上多几块鳞片，就是他的原形了。 女长老讪讪一笑，正要说什么什么描补一下，却突然脸色一变，生出一种抵抗的心思。 「别抵抗！」掌门真人赶紧拦住大家，「这天地威压不是沖我们来的。」 当然不是沖他们来的，这天地威压的目标，正是已经暴露在破碎洞府之外的元蓁。 如果说修士修行乃是逆天争命的话，那雷劫，就是天道对修士最后的考验。 第4页 在这道考验来临之前，天道放任修士汲取灵气，积累功德或造下业力，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刻，一道清算。 这期间，对天地有功的，雷劫自然会减弱，若是业力累累的，雷劫加身之日，便是身死道消之时。 有那种不经雷劫就立地飞升的吗？ 有，在故事传说里。 因为修仙本来就是私自占有天地资源，本身就是逆天的行为。天道能给你减刑就不错了，还想免刑？ 真是想瞎了心了。 这一次雷劫酝酿的时间好像特别长，那个女长老忍不住开口，「咱们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师侄岂不是更难受？」 「没办法，或许这就是她的劫数。」 掌门真人的眼眶有点泛红，他眼睛死死盯着处于天地威压正中心的徒儿，心里怀着的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侥倖。 「琼华师弟，你起卦的结果如何？」 琼华真人一惊，心里所有的念头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了愧疚。 他觉得愧对师兄。 他与掌门琼琚真人同一天入门，关系一直很好，但琼琚真人却从来都没有请他为自己起过卦。 只因琼琚真人明白，测算天机者，必然损于自身。 这一次，如果不是事关自己的徒弟，琼琚真人也不会求到师弟头上。 师兄第一次求他，很可能也是唯一一次，他却辜负了师兄的信任。 见他面露愧色却一言不发，琼琚真人心里一惊，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卦象很遭？」 ——难道，他徒儿真的要像他梦中的那样，身死道消吗？ 「不，师兄，不是的。」琼华真人急忙否认。 但否认过后，对上自家师兄那双重新生起希冀的眼睛，琼华真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让他怎么跟师兄说呢？说我什么也没算出来，所以你徒弟还是生死难料？ 给了人希望再亲手打碎，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 见他又不说话了，琼琚真人要急死了。 「师弟，卦象到底如何，你就直说，我受的住！」 「师兄，我……我……」 琼华真人咬了咬牙，扭头不敢看师兄的表情，「我连续起卦八次，也失败了八次……什么都没看出来。」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得琼华真人觉得煎熬。 「师兄，我……」 「这不怪你，不能怪你。」琼琚真人像是在安抚师弟，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连续八次都失败，那是天意如此，非人力可违了。」 第八道雷劫终于酝酿完毕，带着比前七道加起来还要浓重的天地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一众长老虽然离得远，也感觉到了十分的不适。 再往雷劫中心一点的地方，连青石铺就的地皮都开始蛛裂。 但最难受的，还是真正被雷劫针对的元蓁。 她是想要抵抗的，却被这天地威压钳制着，连动一根手指都特别艰难。 但想让她听天由命，却也是痴人说梦。 因而，她虽然不能动手，却还能动心。 心念动处，好几个和她心意相通的防护法宝争先恐后地从须弥戒子中挣脱，在她头顶聚集成了七星之势。 这是连凡间术士都会用的七星续命阵，本意是为自己续命用的。 此时此刻，她要借北斗七星的气运，来抗衡这天地之力。 在她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用过。她自己也是只有理论，没有实践。 至于成与不成，只能赌了。 元蓁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时漫长无止境，又短暂得好像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眼见那雷劫越落越尽，元蓁的心也越来越沉。 看来，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 元蓁能在三千年就做到别人一万年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心性之强大，是别人万万难及的。 至少这一刻面对生死，她是超乎寻常的淡定。 就在她准备闭目迎接自己的死亡时，占据瑶光位的炼妖壶和占据了玉衡位的测天尺突然灵光闪动。 那炼妖壶自然不是真的炼妖壶，只是元蓁得到它之后，根据它能化灵物为灵气的特性，随口碰瓷的上古灵宝。 但此时此刻，这个山寨版的炼妖壶，仿佛真的有了被它碰瓷的那个灵宝的几分风采。 只见它的壶盖突然掀开，鲸吞一般把堪堪落下的天雷收了进去。 然后，壶身一阵剧烈的颤动，扭曲变换了十几种不规则的形状。 有那么一瞬间，和炼妖壶心念相连的元蓁都感觉到神识刺痛，几乎都以为炼妖壶要碎了。 但它居然坚持了下来。 天道似乎被激怒了，原本还要等上许久的第九道雷劫迅速聚集，根本就不给元蓁反应的时间，噼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千钧一髮，一股纯净的灵气从炼妖壶的壶口倾洒而出，一大半都落在了测天尺上，另有一小半洒在了元蓁身上，修復她因天地威压而碎裂的经脉。 测天尺奋力一击，与雷劫相撞。 两股巨大的能量较力，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只有四周波纹颤动的空间，才能显示出这争斗有多么的激烈。 不知过了多久，劫云终于散去，金色的天光从云层之上倾洒而下，在场的凡是被金光沾染到的，都得到了益补。 第5页 最明显的就是琼华真人。 他脸上原本青色的鳞片，都被金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 一直注意着他的女长老惊道：「师弟，你的鳞片……」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严肃地说：「我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飞升雷劫，好像也不远了。」 第03章 君氏兄弟 自从进入了渡劫期，元蓁就一直在收集灵物，为度这场雷劫做准备。 如今真的度过了，她却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度完了雷劫要干嘛呢？ 哦，对了，她该飞升了。 「师尊，徒儿……要走了。」 她走到琼琚真人面前，郑重下拜，「日后徒儿不在您身边，您一定要保重。」 「你放心，放心，为师我……我好的很呢。我高兴，高兴呀！哈哈哈哈哈……」 百感交集之余，琼琚真人语无伦次，「自修真界有史以来，我可以第一个亲眼看着自己徒弟渡劫飞升的。谁能像我一样？还有谁？」 女长老无语，忍不住提醒他，「师兄，这好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比不过自己徒弟什么的，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琼琚真人转脸喷她，「琼瑶，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是，师兄啊，我说的可……」 「行了，行了。」她身侧的另一个长老赶紧拽住她，「这么多年，你这张嘴招了多少挂落了，你还没吃够？」 琼瑶悻悻地闭了嘴。 没有了外力干扰，琼琚真人继续动情地和徒弟告别。 「据说仙界的灵气等级更高，到处都是修炼的福地，还有许多一出生就是仙身的人。你飞升了之后，可不要懈怠呀。」 「师尊放心，徒儿不会给您丢脸的。」 眼见她身上的接引天光越来越浓，琼琚真人纵然不舍，也不敢再多耽搁，推着徒儿到了师弟面前。 「为你渡劫，毁了你师叔的洞府，还不快向你师叔赔罪。」 既然要飞升了，那在下界的因果，能消的还是尽量消掉的好。 若不然，日积月累，时日久了，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元蓁也不含煳，当即就是一个大礼，「师叔，首先弟子要向您赔罪。」 琼华真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搭理她。 只要想起自己那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洞府，他就心口疼，疼得说句话就抽抽的地步。 ——不知道他身负穷劫吗？那么多灵石，他得攒多少年呀？ 见他爱搭不理的，知道他性子的琼琚真人正要开口圆场，就被琼瑶截了话头。 「师侄呀，琼华师弟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这个人，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心软得很。师弟，你说是？」 被抢了话头的琼琚真人：「……」 ——这是自己亲师妹，我要忍！ 被揭了老底的琼华真人：「……」 ——这是自己亲师姐，我要…… 不行，这真忍不了！ 他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问：「师姐，你知道琼琳师兄的桃花劫，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琼瑶真人浑身寒毛一竖，想也不想，立刻否认，「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先前拽住她，阻止她作死的那个，就是琼琳真人。 琼琳真人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碍于场面，没有多说什么。 「琼华师弟，我看师侄还有话对你说。」 元蓁感激地朝他笑了笑，继续赔礼，「弟子不该误信传言，认为师叔您不靠谱。」 一瞬间，琼华的目光凌厉如刀。 元蓁：「好在如今弟子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琼华的目光瞬间温度回升。 元蓁：「虽然师叔真的很抠……」 琼华真人突然想打死她。 元蓁：「但那是该节俭时就节俭。关键时刻，还是师叔您最深明大义。」 琼华温和地点了点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在察觉到接引天光引力的一瞬间，元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灵石都掏了出来，「师叔，这是给您修建洞府的。」 金光闪过，元蓁不见了踪影，原处只有被灵石埋住了的几位长老。 片刻之后，灵石山耸动，反应最快的琼瑶真人率先从灵石堆里钻了出来，感慨道：「师侄可真有钱呀！对了琼华师弟，做富翁的感觉好吗？」 突然从负翁变成富翁的琼华真人：「……好像还不错？」 虽然明知道这些灵石很快就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离自己而去，但短暂的拥有，也是拥有嘛。 —— 了结因果，一身轻松。 元蓁正在欣赏宇宙炫丽的星空，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她下意识地一掌拍出去，却被突然袭来的一阵飓风击中，整个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脱离了接引天光的笼罩范围，朝北方飞掠而去。 一句「乐极生悲」，就能诠释元蓁现在的感受。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一条朱红色的长绫突然出现，缠绕在她周身，护卫住了她，她只怕立刻就要被天人交界处的罡风和煞气撕碎了。 她一定要好好感谢这红绫的主人。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红绫的一角就划破了她的手指，自行认她为主了。 第6页 元蓁：「……」 ——还有这种好事？ 她却不知道，三千里外的另一处，还有一个飞升的修士正在抓狂。 「第三次了，第三次了！既然不肯认我为主，为什么非要赖着我不走？平时用你倒挺配合的，关键时刻你却熘了。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男修吼完之后，又对另外两个法宝怒目而视，「怎么，你们也想跑？要跑趁早！」 罡风搅碎了他扔出去的护体法宝，一阵金属碎末飘进了他的嘴里。 「呸、呸、呸！话说，有像劳资这么倒霉的某点男主吗？有吗？有吗？」 好在他运气好，法宝多，最终还是顺利地达到了接引台，逃过了罡风煞气的追逐。 缓过神之后，男修忍不住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劳资陆云笙果然是天地宠儿。五万年，修真界五万年再没有一个修士飞升，劳资就是这五万年来的第一人！」 笑过之后，他又忍不住疑惑，「我的红绫哪里去了？」 他却不知道，就在元蓁遭遇飓风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和他有着类似的疑惑。 「那道红绫是哪里来的？我放出去保护阿蓁的玲珑帕怎么失去感应了？」 「大哥，怎么样，成了吗？」 听见喊声，那人回头，才让人看清他的面貌。 他的容颜很俊秀，眉角却略显锋棱，看起来脾气就不怎么好。 但他周身的气质偏偏又是温和的，却又让人不敢轻易沾染。 总之，很矛盾。 喊他大哥的那个，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少年一身紫色箭袖，手里拖着一柄缠着蛟龙的紫色红缨枪，说话的瞬间就从很远的地方瞬移到了那男子身边。 「怎么了，大哥，事情不顺利？」 「不，很顺利。」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男子的眉头却忍不住纠结到了一起。 「顺利？」那少年挑眉看着他，「看你的样子，可不像呀。」 「君绍！」 男子无奈地唤了他一声，惹得少年君绍哈哈大笑了起来。 等他笑够了，男子才解释道：「阿蓁没事，已经顺利到了北荒升仙台。只是……玲珑帕却消失了。」 「消失了？」 君绍吃了一惊，「没有玲珑帕的保护，我那未来嫂子竟然扛得住罡风？」 这重点抓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男子道：「只要阿蓁安好，一件灵宝而已，没了就没了。」 唯一让他忧心的，就是那条突然出现的红绫。 「对了阿绍，回去之后你查一下，有没有哪个大能在附近出没。」 仅凭一条红绫，就挡住了天人交界处的罡风煞气，这个人的修为一定不低于他。 君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利落地应声，「行，回去我就查。对了大哥，我们不去追未来嫂子吗？」 他话音刚落，原地已经没人了。 「那么着急干嘛？反正人又跑不了。」 君绍无语了一瞬，身形一动，整个人就化作一道灵光，追了上去。 既然那未来嫂子没事，他的心就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若是因着自己放出来的飓风伤了她，自家大哥那关，自己怕是过不去。 他们两个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自从父亲死后，自家大哥的手段是越来越厉害了。 说实话，君绍有些发憷。 但他与大哥才是正儿八经的利益共同体，母亲又死的早，父亲没本事，他们早早就相依为命。 只要是大哥想要的东西，君绍都会帮他得到。 —— 等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赶到北荒升仙台时，发现现场的氛围有点剑拔弩张。 而他们的到来，刚好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气氛。 元蓁秀眉微动，轻笑道：「诸位可真的看得起我，还有多少帮手，都一起来。反正我也打不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她就当一回俊杰了。 见她服软都服得这么有趣，君绍忍不住笑了起来，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元蓁忍着不适，任他打量，却突然听见他问：「你就是元蓁？」 「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可多了。」君绍得意洋洋，转头又指了指自家大哥，「我大哥知道得更多。」 见元蓁朝自己看过来，那男子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小仙君绍，仙子有礼。」 元蓁只好还礼，「小仙元蓁，见过这位……」 话说，仙界对别人的泛称是什么来者？ 第04章 所谓预言 见自家大哥难得呆愣，手足无措，君绍忍笑替他提醒，「在天界，见了男仙喊一声神君，见了女仙喊一声仙子也就是了。」 「多谢。」 元蓁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再次朝君绋还礼，「小仙元蓁，见过这位神君。」 君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赶紧退了一步避开，「不敢当，仙子唿我君绋便好。」 「呃，这……」 元蓁尴尬之余，心里也警惕起来。 从小她师尊就教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如果一个明显强过你的人，却突然对你低声下气，你可先别急着得意。 因为，这个人肯定是有特别为难的事，让你替他去办。 第7页 至于这事情的为难程度，取决于这个人比你强的程度。 眼前这一群人，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修为都比她不知道高多少。 反正她是一个都看不透。 这样一群人，先是下属给她来了一通下马威，再是主子出来对她表达善意，还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要说没问题，傻子都不信。 如果元蓁没有猜错的话，等一会儿，这两个主子派头的人，还会当着她的面训斥下属。 她却不知道，在她看来，是被君绋派来给她下马威的那几个，这会儿已经傻了。 他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领头的大长老君绫，每一道目光都含着催问：这是什么情况？ 君绫觉得，她很冤，非常冤。 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君绫每一次都能充分领会家主言辞之下隐含的深层次意思。 比如家主让她好好照顾二公子和三娘子，她就心领神会地把两人给照顾死了； 再比如家主让她好生教导十七公子，她就很上道地把十七公子教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再再比如…… 总之，君绫就是靠着这非一般的理解能力，在家主面前混出了头，混成了家主的心腹，终于在家主扳倒了前任大长老之后，荣升大长老之职。 这一次，她也是遵照家主的吩咐，来「请」未来的主母回凌海。 众所周知，这个「请」字，是能引申出很多种含义的，理解能力不够的人，很容易就理解偏了。 但君绫是谁？ 她可是整个凌海君氏公认的最能揣摩家主心思的人。家主把这样重任交给她，也从侧面佐证了她的办事能力。 君绫觉得，她可以，她很可以！ 首先，这位未来主母虽然有主母之名，其实却只是个刚刚飞升的小仙； 其次，她之所以有幸能够成为主母，并不是因为家主看上了她，而是因为族中智者的预言； 再次，家主是什么样的性格？那最是唯我独尊，不喜欢受人摆布的，怎么会甘心听从于智者？ 综上所述，君绫觉得，她已经明白家主口中的「请」是什么意思了，绝对错不了！ 所以，在来之前，她就嘱咐了跟着的人，「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让未来的主母，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哪知道，家主见了夫人，会这么怂啊？ 难道…… 君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未来主母那堪称绝世的容颜，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果然，男人都是看脸的。 那么，她要不要主动认错，请求宽大处理呢？ 君绫纠结了。 但元蓁却已经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若不然，这个套，她肯定是非钻不可了。 「君绋神君，还有这位小神君……」 「我叫君绍，排行第六，你喊我六弟也行。」 元蓁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拱手施礼，「原来是君绍神君。」 然后，她就干脆利落地直起了身子，对君绋道：「小仙若是有什么地方能为诸位效劳的，诸位还请直说，这先兵后礼的阵仗，大可不必。」 「先兵后礼？」 君绋意味不明地暼了一眼君绫。 君绫浑身一抖：果然还是应该主动认错？ 她刚要动身，就被君绋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那目光明明白白地传达着一个意思：老实点，回去再收拾你！ ——完了！ 君绫瞬间生无可恋：我已经没有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了吗？ 事实上，却是君绋现在根本就没空理会她。 上辈子君绋和元蓁相处了不知多少年，对元蓁的了解绝对不下于元蓁自己。 只看元蓁如今的姿态，他就大略知道元蓁脑补了什么，也知道元蓁会猜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君绫那蠢才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今天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元蓁一定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还会猜出自己下一步一定会当着她的面训斥君绫。 他明白，自己一定不能按照元蓁猜测的走。 若不然，就等于是肯定了元蓁前边的猜测。 到那个时候，他可真是跳进凌海也洗不清了。 君绋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就没有转得这么快过，他却只恨脑子不能转得再快一点。 「仙子说笑了，小仙不明白仙子是什么意思。」 君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也绝不能晾着元蓁，只能讪讪地没话找话。 一旁的君绍都替他尴尬得慌，干脆地上前一步，「未来嫂子，你误会我……」 「咳！」君绋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头。 ——六弟呀，你还真敢喊。 但元蓁已经听见了。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神色怪异地看向君绍，「你们天界的人，都流行喊陌生人未来嫂子？我是不是也该回依样你们一句？」 「不，不，是我说错话了。」 君绍抬手，「啪叽」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认罚。」 这情况太诡异了，元蓁觉得，她八成应付不了，还是先熘。 「那个……诸位，小仙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觑了个空隙就走。 君绫带来的几个人自觉是待罪之身，也不敢拦她，竟然真的让她跑出了包围圈。 第8页 但他们不敢拦，却不代表君绍也不敢拦。 也不见君绍动作，他手里拖着的红缨枪已经化作了两条蛟龙，咆哮着沖向了元蓁。 追上了之后，蛟龙也不伤她，只是盘旋在她周身，让她进退不得。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刚飞升的小仙都拦不住！」 君绫等人有苦说不出，只能俯身请罪，「六公子教训的是，属下等知错。」 「好了六弟，如今不是教训他们的时候。」 君绋说了一句，就赶紧追到了元蓁身边。 「仙子，小仙得罪了，还请仙子恕罪。」 元蓁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君绋的神色有些黯然，却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小仙知道，仙子心里一定在怪我。我只能说，此事实非我所愿。只是……」 「只是你绝不可能放我走对？」 元蓁不耐烦地抢白了一句，嗤笑道，「既然註定不会改，又何必那么积极地认错？」 她自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人家敬她一尺，她自然敬人一丈；若是有人惹她三分，她至少得回敬五分。 君绋满脸愧色，却一句辩白都没有。 看来，元蓁说的是对的。 见他这样，元蓁更是觉得好笑，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也不怕告诉你，从小到大，我还没受过谁的胁迫呢。不管你想让我干什么，我把话撂这儿了，我干不了。你要是逼我，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今天她就要教他们一个道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她就是个刚飞升的，一个同门都没来得及联络，正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她就不信，她若是来个 自爆，不能带走一个两个的垫背。 君绋一惊，「仙子，你千万不要冲动，小仙真的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元蓁怪笑着看了看困住自己的两条蛟龙。 君绋看向君绍，君绍干笑了两声，招手一收，两条蛟龙就飞了回来，重新化作红缨枪，被他拖在手里。 「这下，仙子可以听小仙把话说完了？」 元蓁是真不想听。 但人家已经退了一步了，说明事情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 她好不容易才飞升，连仙界到底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就这样死了，也挺亏的。 所以…… 「神君请讲，小仙洗耳恭听。」 见她终于肯好好说话了，君绋也松了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君绋是绝对不愿意对元蓁用强的。 「仙子不如随小仙到寒舍小坐，听君某慢慢说？」 元蓁笑了笑，干脆地拒绝了他，「这就不必了。小仙觉得，此处风景独好，很适合谈事情。」 「如此，就依仙子所言。」 早知道她会拒绝，君绋一点都不失望。 「这件事，要从三千年前说起……」 和人族比起来，妖族在某些地方总是不太开化。直到现在，妖族还保留着上古时期的祭司。 只不过，如今的祭司不叫祭司，叫智者。 智者修行的是一种独有的传承秘法，可以照见过去，预测未来。 就在三千年前，君氏供养的智者突然召见家主及诸位长老，告诉他们一个预言。 「带领凌海重新崛起的命星，已经出现了。她将是我君氏这一代的主母，也将是歷代最伟大的主母。」 元蓁：「……就这？」 第05章 君绋的谎言 「仙子可是不信吗？」 对于这个问题，元蓁只是笑了笑，没说不信。 但她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信你个鬼！ 祭司这种职业，如果真的有存在的必要，人族怎么会取缔？ 果然妖族不开化，什么唬人的把戏都信。 君绋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原本小仙也是不信的，直到真的在北荒升仙台，等来了仙子这个人族的仙人。」 「什么意思？北荒升仙台怎么了？人族仙人又是什么意思？」 元蓁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仙子刚入天界，自然有所不知。天界一共有五大神域，凡人族正道修士飞升，入的都是中天、东天还有南天三大神域； 魔道修士飞升，入的是西境魔域； 至于北荒，则是妖族的领地，所飞升的自然都是各修真界的妖族。」 元蓁呆住了。 「也就是说，我飞错地方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那股飓风，还有那条明显是来护她周全的红绫，不由狐疑地看向这一群人。 招来飓风的君绍有点心虚，目光不由闪躲了一下。 元蓁心思缜密，立刻就察觉到了。 她抬手召出红绫，举到了众人面前，「这件灵宝虽然是突然出现的，却已经认小仙为主。诸位可知道是哪位大能的吗？小仙想当面赔罪。」 在红绫接近的一瞬间，君绋好像察觉到了属于玲珑帕的气息。 但那气息太弱，又是一闪而过的，他也不太确定。 「小仙不曾见过这件灵宝。」 君绋笑着摇了摇头，又问其他人，「你们见过吗？」 「没有见过。」君绍先说。 有了君绍做榜样，君绫等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说，纷纷摇头，「回家主，属下不曾见过。」 第9页 君绋便道：「既然它主动认了仙子为主，想必原本就是无主之物，正与仙子有缘。」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也在飞快地转动：阿蓁上辈子有这件灵宝吗？ 把上辈子所有的记忆都搜颳了一遍，君绋也没有找到关于这条红绫的线索。 但他也不敢肯定就没有。 因为，他上辈子败得太早，在寒狱中度过了三万多年。 而这三万多年里，元蓁都做了什么，又遇见了什么，于他而言，都是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元蓁一向气运绝佳，总是能够得到许多别人费心心机也得不到的东西。 说不定，这条红绫就是她后来得到的法宝。 「是吗？」元蓁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就是单纯的疑问。 但君绋的反应却有点激烈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肯定是！」 重生之后，君绋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骤然遭遇了这种超出掌控的事，让他很不适应，心里难免起了烦躁的感觉。 元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怀疑：难道这红绫和他有什么不大好的渊源？ 看他的反应，好像对这红绫颇为忌惮？ 那可得把这东西收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想到这里，元蓁立刻就把红绫守了起来，「既然神君这样说，那八成就是了。所谓天与不取，天必遣之。小仙就斗胆收下这天赐之物了。」 ——反正你们都说了不认识了，那我就把它当成天赐的了。日后谁也别想再拿这东西来赚我的人情。 这才是他熟悉的元蓁。 君绋有些烦乱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只要阿蓁还是那个阿蓁，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再怎么改变，于他而言，都没有关系。 无论前世今生，他所求不多，就只是一个阿蓁而已。 只是，前生的他掣肘太多，与阿蓁之间有太多的阻碍，有太多的人不想他得偿所愿。 把这些人一个一个除掉的过程中，难免伤到了阿蓁，让阿蓁一点一点对他失望。 但这一次，绝对不会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阻碍，都已经被他提前清除了。 无论是他族中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还是云笙那个勾引阿蓁的贱人。 所以，这一次他与阿蓁，一定能够恩爱长久，永不分离！ 至于那条红绫，既然阿蓁喜欢，怎么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君绋脸上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容，点头附和她，「对，既然是上天赐给你的，那你就收下好了。」 不但是这条红绫，还有别的东西，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他的反应，让元蓁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不舒服。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说：「君绋神君，小仙没有成婚的打算，也不喜欢做你们君氏的主母。所以，还是请你另请高明。小仙告辞！」 「仙子留步。」 君绋再次拦住了她，「仙子，仙子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了。」 「仙子就当是救我一命。」 「什么？」 不但元蓁觉得惊异，君绍也觉得他哥的脑子可能坏掉了。 「大哥，你……你怎么能在外面说出来？」 在他大哥充满威胁的眼神下，君绍急中生智，硬生生地助纣为虐了。 ——罢了，既然大哥喜欢这位仙子，我就帮他好了。 君绍才是真的急中生智。 对元蓁永强，肯定会让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一落千丈，君绋不愿意； 但就这样放她走，君绋更不愿意。 天界实在是太大了，他君氏的势力却局限在北荒。一旦元蓁出了北荒，那就是龙入大海，再想找到，难如登天。 这种亏，他上辈子就吃过了，这辈子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他眼眶微红，死死地盯着元蓁，「仙子若是就此离去，就是让我去死。」 事关人命，元蓁不得不慎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仙子有所不知，我妖族与人族不同，特别信奉智者。」 君绋迅速构思着谎言，「小仙虽然名义上是家主，但却年轻德薄，又是刚刚继任家主之位不到万载，在凌海的威望并不高。」 这话实在是昧良心，君绫忍不住眼神怪异地看了家主一眼，心道：就您这样的威望还不高，老家主岂不是要羞死……啊不，是羞活了？ 君绋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腹正在吐槽自己，感情越说越充沛。 「家父在时，本就是个煳涂度日的，家族大权旁落，被几位长老联合智者瓜分。 后来，家父骤然身故，小仙因占了嫡长的缘故，勉强坐上了家主之位，这些年却是过得战战兢兢，没有一日安稳。」 君绫：啧啧，被家主弄死的那些公子和娘子们哭得好冤呀！ 从前她怎么不知道，家主还是个戏精呢？ 难道是因为以前没机会？ 「此次智者用预言指了仙子为未来主母，目的就是为了阻断小仙与大族联姻的路，让小仙更加孤立无援。」 君绫：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那涂山辛氏的三娘子，前天才被您找藉口送走？ 就辛三娘子那脾气，是个人都受不了。就这您还能忍这么久，说不是真爱谁信呀？ 幸好属下是您的心腹，知道您对那位只是利用。 第10页 不过话又说回来，利用还能忍这么久，家主您是真汉子，不解释！ 「小仙也不愿意为难仙子，只是若小仙就此放仙子离去，智者等人一定会提前察觉小仙的反抗之心。到那时……」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很多时候，适当的留白，却比一股脑全说出来，效果更好十倍。 至少，此时此刻，元蓁已经动容了。 于是，君绋再接再厉，一揖到地，无比诚恳地说：「还请仙子慈悲，活我性命。」 君绍见状，赶紧给他哥助力，「仙子，若是我大哥死了，我无依无靠，却又占了嫡子的名分，肯定也活不久了。」 君绫激动了。 ——向家主表忠心，顺便将功补过的时机，终于来了！ 「仙子呀！」 她「噗通」一声就跪了个实在，「您就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家主！」 要不说君绋那么多忠心的属下，就她短短几千年就当上了大长老呢？ 就这反应的速度，就不是盖的。 其他几个人明显是被她这迅速而激烈的反应给惊得愣了一下，才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 「请仙子慈悲。」 这下元蓁是避得开这个，避不开那个，干脆转身背对他们，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诸位都比我年长，小仙受不起如此大礼。」 不是她心肠硬，而是她在凡间歷练时，见得多了。 这种争权夺利的事，只要主动参与了，就没有一个无辜的。 但凡分出了胜负，那败的那一方，下场肯定不会好。 别看君绋如今在她面前说得可怜，若是这场争斗君绋胜了，那他的对手又有几个能活？ 她与君绋可不熟，和君绋的对手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陷在别人的争斗里。 当然了，这个前提，是君绋的表现都是真的，如果自己不愿意，他真的不会为难自己。 元蓁足够清醒。 只可惜，她遇见的是重生的君绋。 重生之前，君绋吃够了不够了解她的亏，在寒狱中那三万年，他时时刻刻都在回想两人的相处，分析到底从哪一步开始错的。 可以说，重生的君绋，太了解她了。 第06章 符禺山 「仙子，小仙与家弟只求自保，并不敢苛求更多，必不让仙子平白沾染业果。」 君绋说得特别诚恳，诚恳到连元蓁都不得不侧目。 元蓁问道：「如果他们一定要杀你呢？」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对手没有杀心，但元蓁就那么不信呢？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以德报怨的人，几千年摇摇欲坠，却还牢牢占着家主之位的君绋，也不可能是这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她倒要看看，这么刁钻的问题，君绋究竟会怎么答。 只见君绋先是微微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挣扎过后，便是含着痛心疾首的决然。 「如果双方只能活一方，小仙也只好心狠手辣了。」 元蓁似笑非笑，神情莫测，「你倒是实诚。」 「惭愧，惭愧！」君绋苦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小仙？」 如果是前世的君绋，遇到同一个问题，肯定会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乎元蓁的心意。 不，前世的君绋，根本就不会想着怎么迎合元蓁的心意。 其实，君绋本身是没有多少城府的。 他虽有个少主的名头，却是空有尊位，而无尊荣。 母亲早逝，父亲整日醉生梦死，根本就无人引导他，更没有教他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挤兑他的人倒是从来不缺，还有拿着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的。 所以，那时的君绋脾气暴躁，又敏感易怒，修炼了多年，也不过勉强修得一副不动声色的皮相。 但也就是皮相而已。 那时候，他迫切地想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又天真的以为，只要已经抓在手里的，就不会再失去。 可惜，世事总不如意。 到最后，他不但失去了曾经想要夺去的一切，还失去了原本已经得到的爱情。 临死之前，他痛苦，他不甘，他怨恨苍天不公； 重生之后，他狂喜，他欣然，他感激苍天有眼。 你看，三万年的牢狱之灾也不是毫无益处的。 他多了城府，也学会了揣摩阿蓁的心思。 就像现在，他就知道，他已经说服了元蓁。 果然，就见元蓁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就为了你这句『蝼蚁尚且偷生』，我就跟你走一趟。」 君绋大喜，急忙再行礼，「多谢仙子。」 然后，就转身吩咐君绫，「快，把车撵推过来。」 一直跟着致谢的君绫反应迅速，大声应道：「是！」 然后，立刻就化作一道红光，遁走了。 她还暗暗庆幸：幸好考虑到了家主死要面子的本质，把全副车撵都带来了。要不然，这会儿就抓瞎了。 既然都同意去了，怎么去元蓁肯定不会矫情。 车撵很华丽，元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的，但她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水灵之气铺面而来。 君绋贴心地解释，「我君氏本是蛟龙一族得道，天生就亲水。这车撵是採集凌海海底的水晶打造成的。你看……」 第11页 他指着撵上浮着的七条蛟龙，「这七条蛟龙不是雕上去的，而是本族族人逝去之后，魂魄离体，留了肉身在此，世代守护家主与主母。」 「……哦，原来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听君绋说了这蛟龙的来歷之后，一向胆大的元蓁有点慎得慌。 君绋掀开了珠帘，「仙子请。」 「那小仙就却之不恭了。」 元蓁也没推辞，踩着自动伸展出来的玉色阶梯就上去了。君绋随后，坐在了她的身侧。 驾车的随从见元蓁坐在了右边，反而把君绋撇在了左边，眉头一皱，就要出声提醒。 「诶，你干嘛呢？」 时刻寻找机会将功补过的君绫眼观六路，一眼就看见了车夫的动作。 车夫心中不满，本来要谁说话的，却突然听见君绫提醒他，「传音就好，别说出来。」 以家主这又是示弱又是坑骗的架势，想必是对这未来主母极为重视的。 到底是同僚一场，君绫觉得，自己还是提点他一下。 那车夫虽然不解，但觉得大长老不会坑自己，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成了传音入密。 「这未来主母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坐在家主上首？」 「这你就不懂了？」 君绫小心地觑了车撵里面，见元蓁正和君绋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继续给车夫传音，「你看家主笑的，牙花子都呲出来了。」 「真的？」车夫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果然看见君绋笑得一脸灿烂，就跟那三月里盛开的桃花一样。 君绫笑道：「你明白了？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车夫闭嘴了。 君绫悄悄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又替家主解决了一次感情危机，我真是太机智了！ —— 车撵起行，如蛟龙一般在云海中穿行。 元蓁透过珠帘向外望去，那些起伏的山峦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连串头尾相衔的蚂蚁。 君绋见多识广，指点着山川河流一一为她讲解，言语间还颇为诙谐有趣。 路走到一半，元蓁就对他大大地改观了。 从他的讲解中，元蓁听得出来，北荒和其他几方神域，是以一家一族为单位治理各方的。 以他的学识和见识，如果当真诚心正意，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倒是一方之福。 突然，在一连串灵气充裕里，一片十分荒凉，离的这么远都能感应到煞气的山峦闯入了元蓁眼中。 她向下指了指，问道：「那处是什么地方？」 君绋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又在元蓁发现之前迅速恢復。 「那里是符禺山，本是云氏一族的领地。」 云笙，便是符禺山云氏的少主。 「云氏？」 因为君绋的提前介入，元蓁根本就没有机会认识云笙，自然也不会对云氏特别关注。 只是，在一片祥光瑞气里，只有诺大一座符禺山煞气环绕，难免让人觉得好奇。 元蓁好奇地问：「这云氏是遭了什么难了吗？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 见她关注云氏，君绋禁不住瞳孔一缩，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明明云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永远都不会再遇见他，却为什么还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与他有关的事？ 难道说，你们之间的孽缘，就那么难以斩断吗？ 「怎么了？」元蓁觉得他的眼神奇怪得很。 「没什么。」 君绋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她满脸的疑惑，强做自然，「只是因着云氏的下场感慨而已。」 「哦？听起来，你对云氏的遭遇很同情？」 冷静下来之后，君绋就听出来了，元蓁的语气只有好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也是，正常人看见这样的符禺山，都会觉得好奇的，他真是关心则乱了。 君绋松了口气，语气更加自然了。 「这云氏本是婴如得道，天生就有控火之能，曾经也是北荒的大族，是妖帝陛下的爱将。 只是，五千年前，北荒与南天神域开战，云氏却殆误军机，致使妖族大败，连妖帝陛下也不知所踪。 那一战后，各族迁怒云氏，不但将云氏嫡系诛杀殆尽，更是瓜分了符禺山的六条大灵脉和十七条小灵脉。 北荒本就是蛮荒之地，没有了灵脉滋养，符禺山自然被煞气逐渐侵蚀。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元蓁唏嘘道：「原来如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君绋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见她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别处，终于忍不住无声而笑。 ——哈哈，云笙啊云笙，你看见了吗？任你前世怎样得她的欢心，如今上天眷顾的是我，坐在她旁边的，也是我！ 任你身死道消，家破人亡，落在她眼中，也不过一声唏嘘而已。 不错，君绋恨云笙。 这种恨，不单单是对情敌的嫉恨，还有对害死心爱之人兇手的怨恨。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死云笙了，前世他们做情敌的时候，君绋就杀过他一次。 在元蓁最爱他的时候，君绋终于难以忍受，杀了他。 但那时的君绋却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云笙死了，那么他的种种不好就会自动在元蓁心目中淡去，留下来的，唯有美好。 第12页 君绋并没有如愿夺回元蓁。 确切地说，是谁也没有得到元蓁。 因为，经歷过大喜大悲，得爱失爱之后，元蓁先是为云笙报了仇，将君绋送入了寒狱，就大彻大悟，太上忘情了。 后来的事情，是君绋听说的。 和元蓁联手，夺了他家主之位的君缨特意到寒狱里告诉他：元蓁捨身补天，已经不存于世了。 而导致元蓁捨身的原因，就是云笙。 原来，当年云笙死得并不彻底，逃掉了一缕元神。 只是当他好不容易转世重修归来，昔日的爱人却已经没有了私情。 支撑他重修的动力就是早日与爱侣重聚，这样的结果他如何能接受？ 云笙因执念入魔，引动了域外天魔穿破空间壁垒，侵入此界。 包括元蓁在内的几位天界尊者都不得不捨去自身，化作补天之基修补空间壁垒，以保住这三界众生。 得到元蓁的死讯，君绋心灰意冷，任寒气入体而亡。 重生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战场上杀死了云笙。 至于云氏因突然失去少主而大乱，以至于殆误了军机，甚至连累了妖帝，君绋是真的始料未及。 第07章 藏玉阁 车撵是由背生双翼的天马拉的，速度自然很快。 但北荒的地域也很广，他们出发的时候天界正是朝阳初升，等到了凌海，却已经是日暮西斜了。 君绋解释说：「凌海比较偏远，离升仙台近，这才能在一日之间赶回。」 因为听君绋说过，君氏一族是蛟龙得道，元蓁还以为他们也像修真界的野龙妖一样，住在水底的宫殿里呢。 真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住在海岛上。 「君氏虽然是蛟龙得道，但既然已经修成了道体，自然不可能住在海里。」 君绋笑着解释，「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妖帝陛下不喜欢水。」 君氏既然是妖帝的近臣，自然要事事以妖帝陛下的意志为先。 元蓁笑道：「那你们家肯定很得妖帝陛下的重用。」 「还好。」君绋嘴上谦虚，神色却很自豪，「我家原本姓敖，君这个姓氏，是曾祖父的时候立了大功，妖帝陛下便将本姓赐予了我们家。」 妖帝君回本是神鸟凤凰，因为误入了万仞山，被山中的剑气削去了神骨，沦为了鸟妖，为凤凰一族不容，这才流落北荒。 他是数个元会以来，头一个一统北荒的天尊，北荒各族都很敬重他。 如果说重生以来，有哪一件事让君绋觉得懊悔的话，那就是因云笙之事牵连到了妖帝，导致妖帝失踪。 夺得君氏大权之后，君绋便派遣了大量的人手去寻找妖帝。 但几千年来，却一无所获。 凌海之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有数千个，但水位稳定，灵气充足，适宜居住的，却只有六百多个。 君氏的嫡支嫡脉，就住在中央偏北，也就是最大的扶余岛上，其余各支就按照势力的大小，分散在各处。 天界和修真界一样，不管何时何地，实力才是说话响亮的唯一底气。 这一点，在本就更具野性的妖族，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就比如凌海君氏，除了嫡支一直占据最大的岛屿之外，其余的岛屿，从来没有固定的居住人。 哪一支的势力强盛了，就可以占据面积更大，灵脉更多的岛屿。 元蓁问道：「这样一来，家族内部争斗岂不是很激烈？」 「不错。」君绋说得轻描淡写，「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只要嫡支强盛，压得住，从长久来看，是利大于弊的。」 这话说得有理，下层通往上层的通道没有闭塞，处于下层的人就一直有动力，占据上层的人永远有危机感。 阶级不至于固化，新鲜的血液就不会枯竭。 从长久来看，的确是利大于弊。 只是…… 元蓁心中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问：「如果嫡支压不住下边呢？」 「那嫡支也就不配做嫡支了。」 这句话，君绋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神情也是自信中透着不屑，完全不像一个被各长老联手架空了的家主。 「说的也是。」 元蓁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心里却嘆了一声：被骗了呢。 不过，元蓁却一点都不恼。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相信君绋。 她之所以肯跟着君绋一起来凌海，一方面是被他当时诚恳而坦荡的态度打动；另一方面就是察觉到，君绋是铁了心要带自己回来。 与其双方撕破脸，自己落一个软禁的下场，还不如借着那个机会，自己入套，被当做贵客请回来，还有些进退的余地。 如今来都来了，干脆就顺便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竟让君绋这个妖族的一方之主，不惜亲自下场行骗？ 「仙子这边请。」 终于带回了心上人，实现了相亲相爱永不分离的第一步，君绋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心防松懈，被元蓁出其不意就套出了端倪。 只看他走路带风，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没有察觉自己暴露了什么。 对着元蓁，他满脸歉意，「为了麻痹智者等人，只有委屈仙子住在藏玉阁了。」 第13页 「藏玉阁？」 随侍一旁的君绫适时插话，顺便替自己家主表功，「仙子有所不知，藏玉阁就是家主特意为未来主母建造的宫殿，里面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家主亲自圈定的。」 说完，她讨好地沖君绋一笑：家主，看我，看我，我是真的很努力将功补过呢。 得到君绋赞赏的眼神之后，君绫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稳了，稳住了家主心目中第一心腹的位置。 君绍没有抢到话头，有些不高兴，黑着脸瞪了君绫一眼。 对此，君绫不痛不痒，回了他一个得意而得瑟的眼神。 ——我才是家主最信任的人，我才是！ 元蓁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觉得这俩人挺有意思。 但她嘴也没闲着，迟疑道：「这不太好？万一让未来的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什么未来夫人？嫂子你可千万别多想，都是没影的事。」 这一回，君绍成功抢答，得意不已。 君绫不甘示弱，「是呀主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属下敢以项上头颅做担保，家主和那辛三娘，绝对……」 说到这里，她依然反应了过来，惊恐地瞪大了眼，颤巍巍地看向君绋。 而君绋的脸，已经黑成了碳。 君绍也呆住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他们谁也没料到，这暴露的也太猝不及防了。 猝不及防被心腹捅了一刀的君绋恨不得打死君绫，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本来他对那辛三就没什么，是辛三自己不知羞耻，总是往凌海跑，被君绫这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的一弄，就好像他们俩真的有一腿似的。 这也太冤了？ 死在这个环节，他不服，他死不瞑目！ 可是，元蓁却根本就没有好奇追问的意思，反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十分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前边就是藏玉阁吗？离家主的正殿倒是挺近的。」 君绋倒是有心解释。 但这种情况下，人家不问，他上赶着说，怎么看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罢了，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 君绋暗暗嘆息了一声，勉强打起了精神，「藏玉阁本就是主母的住处，主母与家主夫妻一体，自然要住得近一点。」 「这是我哥当了家主之后，新定的。」 君绍试图缓解尴尬，「以前主母的住处在附近的冰清岛，我哥觉得夫妻离得太远，容易离心，所以就命人新建了这藏玉阁。」 「神君有心了，未来夫人有福了。」 至于辛三娘，元蓁觉得那的人家的私事，所以只字不提，避免彼此尴尬。 就这样，她不提，君氏兄弟也不好提，直到进了藏玉阁，辛三娘的事情还是不上不下地吊着，就像君绫的心一样，怎么都不踏实。 ——她还是待罪之身了，就又闯祸了，家主以后会不会都不信任她了？都怪六公子！ 君绫越想越气：六公子平时就喜欢和她争家主心中第一人的位置，现在她都是大长老了，六公子竟然还不死心。 可恶！ 在君绋看不到的地方，她狠狠地瞪了君绍一眼。君绍本来心中烦闷，被她一瞪，心情反而好了 ，回了她一个满含挑衅的眼神。 藏玉阁名为阁，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宫殿群。 其中主殿名为长春殿，是宫殿主人的起居和待客之所。 其余宫殿各有用处，君绋都一一为她介绍了。 如果不是心里有数，只看君绋认真的神情，元蓁都要误以为自己是这藏玉阁真正的主人了。 但君绋，却实在是认真的。 这藏玉阁本就是为元蓁而建，在他心里除了元蓁，谁也不配住在这里。 转了一圈，转回长春殿之后，元蓁就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君绍聪明、知机、有眼色，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并不想惹她反感，纵然不舍，却还是从善如流地说：「时候也不早了，仙子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 元蓁歉然道：「让神君见笑了。」 君绋神色一顿，终于忍不住说：「仙子，小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呗。 元蓁真想这么回他一句。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元蓁只能善解人意地说： 「神君请讲。」 「小仙知晓，仙子与小仙不过初识。只是，因着某些你我皆知的原因，小仙还是希望，能与仙子互相称名，以示亲近。」 「这……不太好？」 本来元蓁是不在意这些的，但如今他二人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尴尬。 君绋将她，「清者自清，仙子何必自扰？」 「……那行，君绋。」 「阿蓁。」君绋展颜一笑，温润如玉。 然后，他又招来藏玉阁的大宫女阿云，叮嘱道：「你要好好照顾元仙子。」 阿云抬头挺胸，应得响亮极了，「是，家主。」 君绫不由看了这丫头一眼，觉得真是个可造之材。 但下一刻，她的脑袋就耷拉了下来，垂头丧气。 因为，临出门前，君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才进了君绋书房的门，君绫就自动自发地跪了个实在，诚恳地请求，「家主，您就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第14页 第08章 阿云仙子 似乎只是转眼之间，元蓁来到凌海，已经半个月了。 据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粗粗一算，自己飞升也有十五年了。 不知道这十几年里，一元宗有没有别的人飞升呢？ 自从那天把自己安置到藏玉阁之后，君绋就再没出现过，仿佛已经遗忘了自己。 倒是那个叫阿云的小仙子生怕自己误会君绋，不时在她耳边说些君绋的好话，还解释了君绋为什么不来看她。 「最近长乐岛那边出了点乱子，还有咱们君氏的对头皋涂山嬴氏也不安分，家主好忙的。」 元蓁不想听这些，却又不能直说，就只好引着阿云说些其他的事情。 好在阿云这小仙子性子比较单纯，每一次都很容易被自己转移走话题，倒是让元蓁趁机了解了不少关于妖族的事。 好像不管是下界的妖族，还是天界的妖仙，对于卜卦、预言还有祭祀都十分迷信。 这一点也不知道是怎么统一的。 据阿云所说，君氏每隔一百年，就会在长乐岛举行祭祖大典。 「每到那个时候，整个家族的人都要参加，成年的男女都要把自己打的猎物献给祖先。」 说到这里，阿云的眼睛亮晶晶的，「上一次祭祖大典，我也成年了，就亲自猎了一头三百年道行的狼妖，把一对狼牙献给了祖先。」 君氏世代生活在海岛上，水妖多见，狼妖却是稀罕东西。 所以，即便只是三百年的狼牙，也足够阿云小仙子在一众小伙伴里出尽风头了。 元蓁奇怪德问：「这海岛上哪里来的狼？」 「海岛上当然没有狼了，是我堂兄带我到外面去猎的。」 提起自己的堂兄，小仙子更骄傲了。 那抬头挺胸的小模样，看得元蓁好笑不已，适时捧道：「那你堂兄一定很厉害。」 小仙子用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堂兄可是家主的贴身近卫，家主心腹里的心腹。我们全家人都为堂兄骄傲。」 关于自己的家族，小仙子也说过。他们家本是君氏的家臣，世代侍奉君氏。 而他们这样的家族，凌海还有许多。 这君氏的势力，大得超乎元蓁的想像。 不过，关于小仙子的堂兄，元蓁还是第一次听到。 君绋的近卫吗？那岂不是知道君绋的许多事情？ 「你的堂兄是家主的近卫？」元蓁起了个话头。 按照以往的尽管问，只要她起一个话头，阿云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果然，小仙子欢快地点了点头，双丫髻上绑着的碎玉主子在耳朵边一晃一晃的，甚是娇俏可人。 「对呀，我堂兄叫兆奇，从小就跟在家主身边。」 说到这里，她依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仙子要是想知道家主的喜好，我可以帮仙子问问堂兄，他一定知道哒。」 「是吗？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 小仙子看了看计时的沙漏，提议道，「仙子，咱们到花园去转转，老是闷在屋子里，会闷出病来的。」 元蓁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 已经蛰伏了半个月了，是时候向外扩张，了解一下外部环境了。 —— 这边元蓁一出门，君绋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阿云的堂兄兆奇知道他的心思，当即就提议道：「家主，听说花园的石菊开了。您不是最喜欢菊花吗，不如去看看？」 君绋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也好。」 他不想见元蓁吗？ 不，恰恰相反，他想得要命！ 可越是想，他就越是不敢。 所谓近君情更怯，说的就是此时的君绋。 元蓁有多聪明，他太知道了，他怕自己的迫不及待，会让元蓁察觉出端倪，进而让自己功亏一篑。 所以，回到凌海以后，他尽量让自己更忙。 当然了，他的忙也不全是没事找事。就像他把元蓁骗来凌海的藉口，半真半假。 长老不安分是真的，智者有问题也是真的。 但不安分的那些长老，都已经被他边缘化了，智者的问题，也跟平常人以为的问题不一样。 实际上，君绋已经基本控制了智者，智者再多的小动作，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根据上辈子的经验，君绋判定，智者心里一定有一件极为害怕的事。 要不然，上辈子君缨一个没有多少根基的旁支庶女，怎么可能得到智者的支持，篡夺了他的家主之位？ 重生之后，他就找藉口清算了君缨那一支，并将君缨抓出严刑拷打。 只可惜，这个时候君缨还没有得到那个能够威胁智者的秘密。 君绋遗憾之余，亲自提了君缨，填了凌海冰眼。 凌海冰眼是除了君氏密牢寒狱之外最冷的地方，那地方向来有进无出。 上辈子，君缨亲手将他送进寒狱，还忌惮他一直不死，特意带了阿蓁的死讯来刺激他； 这辈子，他就亲手将君缨填入冰眼，保证她有进无出，也算是公平了。 只不过，智者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君绋依旧不得而知。 不过，这都没关系。 因为，智者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15页 只要他装得够像，只要智者足够恐惧。 智者的确很恐惧。 当时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家主，想从他那张青涩中透着沧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但他遗憾地发现，这个平时并不怎么出彩的少年家主，心思深沉的竟然让自己看不透。 智者暗暗嘆了口气，心里却是又信了几分。 ——家主手里，一定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不知家主有何吩咐？属下从命便是。」 君绋笑了，居高临下地说：「辛氏虽然有用，却还不值得我君氏许一个主母之位。」 「族长可是有别的打算？」 君绋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头一回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智者被噎得不清。 ——这小辈未免太过狂悖无礼！ 他心里恼怒，待要发作，却又着实忌惮。 只因他心里藏了一个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而君绋既然敢如此狂妄，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虽然智者也不清楚，君绋手里的把柄，和他真正害怕的是不是同一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承受不起这个万一，就只能受制于人。 把柄在人家手上，纵然心头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智者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第一次用了请示的语气，「家主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君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淡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你听着：三千年后，将有人族元姓女修自北荒升仙台飞升。那便是上天钦定的君氏主母。」 这便是元蓁一个人族，却会出现在妖族预言里的全部因由。 至于怎么让她从北荒入天界，可操作性太多了。 —— 君绋终于是没能去花园和元蓁玩偶遇。 因为，他的麻烦来了。 阿云就是回去拿了果盘，回来就天塌了一样，一脸严肃。 「仙子，大事不好了！」 她自来咋咋唿唿的，让元蓁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反而很好奇。 「怎么了？莫不是有外敌来袭？」 好，别怪她不想君氏点好，换谁被半强迫地带到自己不愿意去的地方，都不会盼着对方繁荣昌盛的。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仙子还有心思说笑话！」 小仙子跺了跺脚，满脸的气恼焦急。 见她真恼了，元蓁连忙妥协，「好，不玩笑，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再次听到了「辛三娘」这个名号 阿云满脸担忧地说：「辛三娘又回来了。」 元蓁一怔，「她回来就回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您有关系了！」 见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阿云是恨铁不成钢，「您是不知道，这辛三娘乃是涂山辛氏之女，对咱们君氏主母的位置一直虎视眈眈的。您可一定要小心她。」 元蓁好笑道：「你们家主本来就喜欢人家，人家想做主母，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可是……」 阿云纠结的厉害。 一方面，她的确是希望家主能娶自己喜欢的人。 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和落落大方又容颜绝俗的元仙子一比，辛三娘子那样的，除了家世，哪里配得上家主？ 见她满脸纠结，元蓁也不为难她，转而问道：「你可知，辛三娘子现在何处呀？」 「啊？这……」 阿云张口结舌，目光躲闪。 很显然，辛三娘如今待的地方，并不适合被元蓁知道。 元蓁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 见她吞吞吐吐的，元蓁干脆替她挑明了，「那让我猜猜，那位辛三娘，此时正和君绋在一起？」 阿云勐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元蓁好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又不会生气。」 「您真的不气？」阿云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 这又有什么好气的？君绋有心上人，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呢。 君绋看起来就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主，既然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就不会甘心受制于一个祭司。 如此，她就暂时安全了。 想到这里，她对阿云说：「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如果辛三娘子来了，你就请她进来。」 阿云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觉得自己还能替家主挣扎一下，「家主他还是很喜欢仙子的，这藏玉阁的一草一木，都是家主亲手布置的。」 这件事元蓁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想听听阿云的说法。 于是，她又引了一个话头，「是吗？」 「是呀，是呀。」 小仙子连连点头，抓紧每一次替家主美言的机会，「很久以前，家主就特意辟了这藏玉阁，自己亲手一点一点布置的。」 「很久是多久？」 「就是很久，起码有五千年了？」 第09章 棒槌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在元蓁的事情上，君绋一向小心谨慎，却再想不到，会栽在了自己的小心谨慎上。 他知道元蓁心思缜密，而心思缜密的人心防也重，最不喜欢和心思多的人相处。 所以，他才特意选了阿云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第16页 只是他却忽略了，心思单纯固然容易突破别人的心理防线，但别人也很容易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比如元蓁，就靠着自己弱的优势，成功地解除了阿云的心防。 她只是面带忧色地表示：我与你们家主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心里总是不踏实，也不知道你们家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和他相处起来心里没谱。 阿云立刻就被赋予了满满的使命感，觉得该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她自小就是在凌海长大的，对君绋的事自然是了解一些的，再加上那些道听途说的，听父兄谈话自己总结的…… 林林总总，有一句算一句，倒得要多干净有多干净。 直到她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地重复了，元蓁终于良心发现，一脸感激地放过了她。 一回头，阿云抹了把脸，庆幸不已：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形象。 熟不知，元蓁正在偷笑：姑娘，你在我这儿就没形象。 在破坏了阿云仙子的形象之后，元蓁觉得自己踏实多了。 也不知道阿云仙子知道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元蓁咂摸着阿云的话，确定了一件事：君绋对辛英是真爱，这藏玉阁一开始也很可能是为辛三娘建的。 这就好办了。 有真爱好啊，有真爱才有弱点，有弱点才好对付呀。 元蓁可没忘了，自己之所以会在北荒，少不了君绋隐隐的胁迫。 既然君绋做了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了。 虽然她不喜欢耍手段，却不代表她不会。 曾几何时，她师尊为了磨练她的道心，可没少把她往那凡间勾心斗角最盛的地方扔。 有时候她都怀疑：师尊，我是您亲徒弟吗？ 每当这个时候，琼琚真人总是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然后，一脚就把她踹到凡间，正式开启她又一次的坑与被坑之旅。 别说，凡人之间的争斗，可比修士有意思多了。 有为了美人杀父杀子的，有为了权利屠兄弒弟的，有舍美人换江山然后又后悔的，也有拱手河山携美而去却又不甘的…… 林林总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玩不出的花样。 而这其中，变数最大，也最容易被人利用的，就是「真爱」。 如果元蓁没有记错的话，上古时期本是妖族当道。而传说妖族天庭失德的开始，就是因为「真爱」？ 如果传说是真的，让君绋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次，也不算辱没了他了。 「阿云，那位辛三娘子的脾气好吗？」 阿云撇了撇嘴，「好什么呀，眼睛都快长到天上了。」 看来，辛三娘子在凌海，并不怎么得人心。 不过没关系，这样才更能让君绋展现他袒护美人的霸气嘛。 再者，如果辛三娘脾气不好的话，正好省了她的事，不必想法子把人引过来就等着人家主动找上门就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发发善心，替阿云小仙子免一顿责罚。 「对了阿云，这些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了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那里说。」 「仙子您放心！」阿云响亮地拍着胸脯。 她这样一说，元蓁反而不放心了，又特意叮嘱，「最好对君绋也不要说。」 「啊？为什么？」 来之前家主特意叮嘱了，让她在未来主母面前替他说好话。 她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超额完成了家主交代的任务。 堂哥可是说了：光干得好没用，得适时表功，务必要让家主明白自己的忠心才最好。 若自己不说，家主怎么会知道呢？ 见她眼中露出质疑和苦恼，元蓁暗暗嘆了口气：看来，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天界，修为就约等于信誉度和话语权呀。 谁让自己刚飞升，一没修为，二没地位呢？ 看来，想要达到目的，只有狐假虎威，吓吓她了。 「我且问你，这个藏玉阁，你们家主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 「五千年前呀。」 「那你们族中智者又是什么时候预言，你们主母是从下界飞升的？」 「三千年前呀。」 元蓁一摊手，「那不就结了。」 「结了？什么结了？」阿云一脸懵逼。 ——下界修士说话，都是这么云里雾里的吗？ 好了，元蓁再次确定，这姑娘不是假单纯，而是真一根筋儿。 「你想啊，你们家主三千年前才知道可能有个我，这个藏玉阁却是五千年前就开始建造了，肯定不能是为了我建造的。你说他为了谁？」 阿云楞了半天，恍然大悟，「是为了辛三娘！」 「这就对了嘛！」 元蓁一拍手，继续循循善诱，「你说，原本是给自己心上人的地方，却被一个外人鸠占鹊巢了，换了谁能高兴？」 「说得也是呀。」阿云这姑娘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都是同情了，「家主太可怜了！」 元蓁：「……」 ——最可怜的难道不是我吗？ 不过这都不重要，元蓁继续忽悠，「所以，你就别去刺激他了。万一伤了他心，你可就罪过大了。」 阿云如同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要不是仙子提醒我，我就闯大祸了。仙子真是人美心善。」 第17页 「过誉了，过誉了。」 元蓁摆摆手，免去了一顿阿云可能的责罚，却半点儿不居功。她觉得今天的自己，也很谦虚呢。 当然了，如果阿云略掉人美，只夸她心善，她会更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却掩盖不住她心里的疑虑。 三千年前才得到预言，五千年前就开始建造住所。 就算君绋口口声声说是建给未来妻子的，可这藏玉阁一草一木、一点一滴都出奇地符合自己的审美和口味，又是怎么回事？ 君绋推到了智者身上，元蓁看起来是信了，其实信了才怪。 真当「天机难测」这四个字就是说说吗？ 虽然元蓁经常吐槽师叔琼华真人是个神棍，但其实她对易经术数还是信的。 要是真不信，她费劲啦地修仙又是为什么呢？ 只是她更相信，那些真正能勘测天机的存在，就算不是离群索居，平常肯定也不会轻易窥测天机的。 让这样一个存在去算她一个小仙人的喜好，怕不是会被人大巴掌抽出来。 所以说，要么君绋在说谎，要么……还是君绋在说谎。 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谎，元蓁还不知道。 但总不可能是为了俘获她的芳心？ 元蓁就算再自恋，也要有个限度。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弄懂了君绋说谎的目的，那么就连他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带回凌海，占着这个未来主母之位的原因，也会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门口的禁制动了。 有客来访。 元蓁精神一振，「快请。」 ——辛三娘呀辛三娘，你可来了！ 把人迎进来一看，元蓁更乐了。 君绋也跟来了呀，这护得可真紧。 好，太好了！ 只是，元蓁的兴奋没有维持多久，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呀小老弟，辛三娘不是你真爱吗？你弟都把人姑娘怼成那样了，你就干看着？ 那辛三娘来的时候是气势汹汹，一句，「姐姐，妹妹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尽显当家做主的本色。 只是下一刻，她就遇见了拆台的。 一直臭着一张脸的君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虚伪！」 虽然是挺虚伪的，但你当着你哥的面这样说他心上人，真的好吗？没看你哥…… 咦、咦、咦？ 我不是眼花了？ 元蓁迅速而偷偷地揉了揉自己的眼，在看向君绋时，就看见了君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刚才果然是眼花了。要不然，她怎么会看见君绋勾了勾嘴角？ 辛三娘的城府约等于无，也就被君绍怼了这一句而已，她的脸色就忍不住一阵扭曲。 最让元蓁无奈的是，她自己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下一刻就故作大度地掩着嘴唇，露出一抹标准的淑女笑。 下一刻，她就带着炫耀的口吻对元蓁说：「绍弟与我玩笑惯了，让姐姐见笑了。」 元蓁不动声色，正要开口，那边的君绍就炸了毛，「谁是你弟弟？辛三你还要不要脸？」 元蓁有点想笑了。 看得出来，辛三娘真的是很努力地在忍了，但隐忍这回事，对她来说好像难度颇大。 她肉眼可见地做了几个深唿吸之后，还是喜闻乐见地破功了。 但没关系，她还有别的绝招。 再一次朝元蓁递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辛三娘一撇嘴一跺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君绋身边。 然后拽袖子、晃身子轻车熟路，一气呵成，嗲声嗲气地撒娇，「阿福哥哥，你看他，就会欺负我！」 元蓁只觉得自己仿佛哔——了狗。 ——话说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呢？怼你的是君绍，你挑衅我算怎么回事？ 小仙子，你是思维有问题，还是眼神有问题？ 作为一个被阿云小仙子亲证心底善良的仙子，元蓁觉得，自己日行一善的时候，到了。 她干脆利落地指了指君绍，特别好心地对辛三娘说：「辛三娘子，君绍神君在那里，你看错地方了。」 正拉着君绋撒娇的辛三娘：「……」 ——这tm是哪来的棒槌？ 第10章 君臣的默契 辛英气得直磨牙，一双狐狸眼直熘熘地瞪着元蓁，胸脯起伏不定。 但元蓁可不吃她这一套，全当她没听见自己的话，又指了指君绍，「君绍神君在那边呢。」 这回，连君绍都笑了起来，抱着手臂直点头，「不错，不错。惹你是是我，骂你的也是我，你该来瞪我才对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辛三娘这番作态，就是为了向元蓁证明，她和君氏兄弟相处的很好，让元蓁识相点，最好自己滚蛋。 哪知道，元蓁不但不接她的茬，还来了个祸水东引。 当然，最绝的还是君绍。 可以说，君绍接这一句，就让辛三娘前面的作态，全变成了无用功。 辛三娘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贱婢，都怪你出的馊主意！」她气急了，转头就揪住了自己婢女的头髮，另一只手出手如风，瞬间就扇了五个巴掌。 元蓁目瞪口呆。 这样的变故，她是真的没想到。 但看着无论是君绋还是君绍，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君绍脸上还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和厌恶，元蓁就知道，类似的事，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18页 「君绍神君，能不能制止她？」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元蓁是看不下去。 很明显，这个婢女就是辛三娘的智囊，平常给她负责出主意的。 说实话，这个婢女的计策是没问题的。看得出来，她已经尽量照顾自己主子的智商了。 奈何，智商这回事，真的是硬伤啊，不是别人的技巧能够补足的。 再简单好施行的计策，碰上了辛三娘这个连两把刷子都没有的棒槌，也全都抓瞎。 君绍本来是不打算管的，在他看来，辛三娘固然讨厌，那个总是躲在辛三娘背后出损招的婢女阿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阿露不是他们君氏的人，他不好伸手教训，辛三娘自己动手，正好解了他的气。 但元蓁都开口了，他自然要给面子，当即上前一步，伸手就抓住了辛三娘的手腕。 「辛三娘子，适可而止。」 下一刻，元蓁就明白了，辛三娘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智囊这么恶劣。 因为君绋也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老绿茶了。 「辛三，你怎么又迁怒阿露仙子？阿露仙子一向忠心不二，又言行得体，你该是多学学她的好处才是。」 ——君绋对辛英是真爱？这是对真爱的态度？ 元蓁迷惑了。 片刻之后，她就在心里「呸」了一声：去他娘的真爱！ 看来道听途说真是要不得呀！ 这年头，连真爱都能造假了。 看来，辛三娘这个棋子一开始就是废的，她若想弄清楚君绋的意图，顺便脱离凌海，还是趁早做别的打算。 元蓁心里唉声嘆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辛三娘一眼。 ——原本我还想替你们的爱情推波助澜一把的，哪知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也就是这一眼，被辛三娘当成了挑衅。 本来她就因为君绋再次开口维护阿露而委屈羞恼，元蓁这一眼，正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辛三娘彻底炸锅了。 「你们……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贱人！背着我勾引阿绋哥哥的贱人！」 元蓁脸色一僵，扭头直接就去找君绋，「君绋，这就是你们君氏的待客之道？」 不和疯子讲理，是对自己负责。 像辛三娘这样的，说她是疯子，绝对不算冤枉了她。 正常人和疯子讲理，怎么可能讲得通？ 最省事的做法，当然是找一个能让疯子听话的人。 而制得住辛三娘的，无疑就是君绋。 辛三娘持续发疯中，「你这个贱人，竟敢直唿阿绋哥哥的名讳。是谁给你的权利，你又有什么资格？」 「够了，辛三！」 虽然君绋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辛三娘有什么牵扯，但被元蓁当面我问到脸上，还是让他觉得羞恼和慌张。 因为君绫那个棒槌，元蓁本来对他们的关系就有误会，偏辛三又在这里发疯，他只怕更难说清了。 君绋果然是辛三娘的克星，就这一句话，四个字，正处于发疯状态的辛三娘戛然而止。 然后，她的目标就对准了君绋。 「阿绋哥哥，你吼我。为了她，你竟然吼我。」 美人噙珠，泫然欲泣。 好一副海棠滴露图！ 只是，在场之人除了元蓁，竟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欣赏的。 而来自元蓁的欣赏，辛三娘一定不想要。 眼见自家大哥脸都黑了，君绍赶紧上前一步，替大哥张目。 「辛三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君氏不会要你这样的主母，我大哥也不会娶你，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莫说大哥根本就不喜欢辛英，就算大哥喜欢，辛英这样的，哪里担得起主母之责？ 那涂山辛氏一边说着与君氏联合的诚意，一边又把养成这样的嫡女送过来。 说什么只要两族联合之意不变，便是嫡女做妾也在所不惜。 但君绍忍不住怀疑：真的不是因为嫡女养成了这样，註定嫁不出去了吗？ 「你闭嘴！」 这时候的辛三娘，就是一个□□桶，谁点炸谁。 「告诉你君六郎，我忍你很久了！阿绋哥哥从来都没有说过讨厌我，反倒是你，每次我与阿绋哥哥相处，你都从中阻挠。」 她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声音越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就算你真的破坏了我和阿绋哥哥的感情，我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 这是遭遇了人间迷惑的君绍：？？？ 这是吃到了惊天大瓜的阿云：！！！ 这是万分无语的君绋：「……」 这是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元蓁：？？？ 哦，对了，还有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准备寻找时机，将功补过的君绫：？？？！！！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原来，六公子还有这样的心思吗？还真是看不出来呀！ 她的到来，正好破开了现场的谜之尴尬。 至少这一刻，君绋看她是无比顺眼，扬声问道：「大长老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最好有事，让我藉机遁走。 不光是君绋，连君绍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包含着鼓励和希冀。 第19页 被家主这样看着，君绫只是觉得深受鼓舞，忍不住抬头挺胸； 被君绍这样一看，君绫瞬间就膨胀了。 她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下一刻，她就满脸愧疚，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悲痛难忍，「家主，属下是来请罪的！」 「请罪？」君绋心里「咯噔」一声。 自从见识过君绫的不靠谱之后，他算是怕了君绫口中的「请罪」二字了。 「是的。」君绫点了点头，解释说明，「确切地说，属下是来替自己的爱宠小龙猫请罪的。」 君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略有些艰难地说：「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大长老如此兴师动众？」 君绫看了辛三娘一眼，满脸的羞愧，「事情是这样的。都怪属下疏忽，没有看好小龙猫，让它跑了出去，跑到了雨花阁，把雨花阁里里外外，弄得一团糟。眼看……是住不得人了。」 雨花阁？ 君氏兄弟同时一呆，又同时大喜，隐晦地向君绫表露了赞赏之意。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呀。大长老果然还是那个靠谱的大长老！ 下一刻，辛三娘就尖叫了起来，「雨花阁？那畜牲居然毁了我的雨花阁？啊——我要杀了它！」 君绫大惊失色，却是只求君绋，「家主，小宠也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心智弱，不懂事而已。属下已经做主，罚了它半年的口粮，您就饶了它这一回。」 「阿绋哥哥！」 所有人都看着君绋，等着他的决断。 只见君绋微微皱了皱眉，对辛三娘说：「一个畜牲而已，你何必跟它计较？」 「阿绋哥哥，那可是我的住处！」 君绋不理会她，又去说君绫，「不止要罚那龙猫，你身为主人，看管不利，也有责任。这样，雨花阁的修缮，就由你全权负责。」 「是，家主。」君绫心领神会，「家主放心，属下一定自掏腰包，将雨花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休憩一新，保证让辛三娘子下次再来，宾至如归！」 ——既然要仔细修，肯定是要花时间的。至于什么时候修好？再说。 她君绫可是大长老，家主面前的第一心腹，日理万机，忙得很。 但她既然已经说了要亲自修葺，就一定不会推到属下身上。只要她一有空，一定会亲自盯着工匠修的。 他们君臣供事已久，这点默契根本不用言明，君绋只听话音，就明白她的意思。 「好，你一定要仔细修，务必要让辛三满意才是。」 至于辛三娘，住处都没了，他们君氏也不好留她。 结果就是她当天来，当天就又被送回去了。 至于她自己愿不愿意，那就不知道了。 第11章 就是看上她傻了 辛三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留下一地鸡毛，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不但元蓁觉得索然无味，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阿云，都觉得不大对劲。 阿云小仙子秉承一向的处事原则：遇事不决问堂哥。 当天晚上，服侍元蓁休息之后，她就去家主住的栖凤殿去找她堂哥兆奇了。 只是，她来的好像不巧。 因为君拂睡不着，兆奇身为家主的贴身近卫，自然也没空。 兆奇无视了自家妹妹的第三次传讯，低声劝道：「家主，时候不早了，公务可以明天处理，您该休息了。」 「怎么抹你也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 揉山根嘆了口气，「我为什么睡不着，你真不知道？」 兆奇语塞。 他觉得，家主就是在为难他。 ——拿感情问题谘询他一个大龄单身狗，还做出一副不说清楚不睡觉的架势，可不就是在为难人吗？ 兆奇嘆了口气，觉得他要对不起自己的妹妹了。 「家主，这种事，您只自己想有什么用？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元仙子她是怎么想的。」 君绋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本座都急死了，你能不说废话吗？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明白。」 但现实情况不是不允许吗？ 「我总不能直接去问阿蓁，这件事她怎么想？」 就算再自负，君拂也知道，至少现在，元蓁对他还没有一点淑女之思。 若是他贸贸然地冲上去问人家，除了打草惊蛇，为自己日后的情路平添波折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见家主误会了，兆奇不敢再卖关子，急忙明说：「家主，您想左了。想要知道元仙子的想法，不一定非得问她本人呀，您还可以问她的贴身人。」 「贴身人？」君绋一怔，表情瞬间就变得一言难尽了，「你说的那个贴身人，不会是你妹妹？」 「正是。」 君绋又谈了口气，觉得无比心累：为什么继君绫之后，兆奇也变得不太靠谱了呢？ 「阿奇呀，你还记得当初本座选了令妹来照顾阿蓁，你自己是什么反应吗？」 「……记得。」兆奇有点尴尬。 当时他是不放心的，因为他不知道那位未来主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却又太过了解自己侍奉多年的家主是什么性格了。 君绋此人，看起来最是自傲，骨子里却始终含着那么一点难以磨灭的自卑。 能让他在乎的人很少，但每一个被他放进心里的人，他都会尽力维护。 第20页 当然了，与此同时，被他在乎的那个 ，也别想再挣脱他竖起的樊笼了。 因为，他不能承受自己在乎的人不在乎他。 兆奇是他的心腹，在他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少主时，兆奇就一直追他，保护他。 凭着这么多年的了解，兆奇轻易就看得出来，君绋很在乎那个素未谋面的主母。 他妹妹又憨又傻，让她去伺候家主在乎的人，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万一那未来主母的脾气再差一点，性格再难缠一点…… 兆奇觉得，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家妹妹的结局了。 刚知道知道堂妹被家主选中去伺候未来主母的时候，兆奇是一点都没觉得荣幸。 实际上，他汗都下来了好吗？ ——这种差事，是那个傻白甜能玩的转的吗？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到君绋那里求情，意图替自家傻妹妹推了这个差事。 「家主，这样的重任，您还是选一个靠谱的人选。」 君绋被逗笑了，「你妹妹知道你这么编排她吗？」 「她不会知道的。」 兆奇自信满满地说完，却也没忘了正事，「家主若是想要找人照顾主母，属下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推荐。」 凌海有的是上进的仙子，这个机会，完全可以让给她们嘛。 至于他妹妹，那就是个傻大姐，从小一家子都宠着她一个。让别人伺候她还差不多，还伺候别人？ 别闹了！ 为了救妹于水火，在家主面前，兆奇半点颜面没给她留，把她的老底给掀了个一干二净。 只可惜，任他说得口干舌燥，把阿云都贬到泥里去了，家主却不为所动。 「家主，您看这事……」 家主看了他一眼，终于给了点反应。 「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眼见家主不接茬，兆奇只能自力更生。 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试探道：「属下这就去把那几个人选领过来，家主您先过目一下。」 「不必了。」君绋一口回绝。 兆奇的脸，裂开了。 「家主，您的意思是……」 君绋的神色有点难以言喻。 他问：「你就非要追根究底？」 兆奇干笑，「属下这不是怕误了家主您的大计嘛。」 ——属下可以为您上刀山下油锅，但属下的妹妹，就不必了？ 万一到时候您追妻不成功，迁怒了我妹妹，我们一家子找谁哭去？ 君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凌海有那么多仙子，你以为本座为何别人不选，偏偏选了令妹？」 「这……属下实在不知。」 兆奇讪讪一笑，自解自嘲，「总不能是看上她傻？」 再看君绋，笑而不语。 只是，那个笑容的意味…… 兆奇惊得脱口而出，「真是看上她傻了？」 「令妹心思单纯，人与之相处，轻松愉快，很容易放下心防。」君绋总算还有点良心，替自家下属强行挽尊。 也是。 兆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家妹妹的优点不多，心思单纯绝对首屈一指。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那不还是傻嘛！ 不过也是，但凡她不那么一根筋，传音喊自己三遍不见回应，就该知道自己现在没空搭理她了。 这都第十三遍了？ 好了，第十四遍来了。 妹妹，在这方面，你可以不用这么执着的。 君绋突然问：「令妹是不是已经来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家主。」 兆奇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说，「她就在门外，家主如果想知道元仙子的情况，可以召她进来问问。」 「那就让她进来。」 「是。」 兆奇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就忍不住抹了把脸。 或许他应该庆幸，元仙子不是那种难以相处的主子，对她妹妹也挺包容的。 唯一可虑的，就是元仙子似乎太能收买人心了。 前后也就半个月，兆奇就不止一次地听他妹妹夸赞元仙子了。 以兆奇对君绋的了解，他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对别人比对自己更忠心的。 而阿云对元仙子的心，似乎已经要超越对家主的忠心了。 「哥哥，哥哥，这里，这里。」 阿云眼尖，一眼就瞄见了兆奇的身影。 这会儿她正站在一棵婆娑树下，整个身形都被树的阴影遮住了。 因为怕兆奇看不见她，她就跳起来朝兆奇挥手。 兆奇无奈地说：「行了别跳了，我看见你了。」 他走过去，低声而迅速地嘱咐，「等一会儿家主要问你关于元仙子的事，你要老老实实的回话，不许弄鬼知道吗？」 当着正主的面，他到底是没忍心直接说：就你那点道行，在家主面前弄鬼，纯粹找死。 兆奇保证，他纯粹是为了顾全自家妹妹的颜面，绝对不是为了抱住自己的头髮。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你可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嘿，你这臭丫头，我这都是为了谁呀？」自己这边为她操碎了心，正主却半点不领情。 兆奇笑骂了一声，再次叮嘱，「家主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千万别多说，也不能少说。」 第21页 阿云为难了，「怎么这么麻烦？」 她只怕就是直来直去，这些弯弯绕绕，从来就没有玩转过。她觉得，兆奇这个要求，纯粹就是在为难她。 见她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兆奇嘆了一声，「算了，你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内殿，一向没心没肺的阿云难得紧张了起来。 算上这一次，阿云是第二次正式面见家主。 对家主的为人秉性，阿云其实并没有直观地了解过。 因为兆奇从前也没想到，她还能被家主选中派遣差事，也就没想过给她普及关于家主的种种。 因而，阿云对家主所有的印象，其实更多的是来自同龄玩伴的互相猜测拼凑。 兆氏是君氏的家臣，阿云的玩伴们，也都是同为家臣的女孩们。 她们这些小仙子，进了君氏的宫殿自然都是奴婢，但在自己家里，却也都是唿奴使婢的千金小姐。 由于妖族的的天赋可以传承子嗣，导致他们的风俗真的和凡人很是相近。 比起人族和先天的神族，妖族对婚姻和子嗣传承十分重视。 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思想和天界其余的种族格格不入。 这些家臣的女儿，一般都会嫁入差不多的人家去。 对她们来说，最好的出路，就是给家主做妾室。 所以，比起家中父兄，他们看家主的眼光，也格外不同。 家中父兄们关心的是家主的执政方针，还有家主的心胸是否宽广，能不能容纳忠言良谏。 还有就是对于家族内部争斗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最后一条，也尤为重要。 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一家人的生活质量。 但这些，都不在这群小仙子关心的范围之内。 她们更关心的，是家主长得俊美与否，还有不少人都在观望，等着家主娶妻之后对妻子是否尊重，是否体贴。 只因她们的身份，是註定做不了正妻的。 家主对主母的态度，也决定了她们要不要去搏一搏。 以上这些想法，阿云都没有。 想来也是，如果她真有这种上进心，她家里人怎么可能把她宠成一个傻白甜？ 第12章 自信的辛三 君绋觉得，自己也真是傻了，才会真的听从兆奇的意见，去问阿云。 早知道这姑娘就是个纯种傻白甜，他到底还在侥倖什么？ 君绋问她，「你到阿蓁身边伺候，有多久了？」 这话是个人都应该能听出来，就是场面话，走过场、过渡用的。 结果，这姑娘一脸诧异，「家主您忘了？半个月前您才召见过奴婢，然后才把奴婢派遣到仙子身边的。」 君绋面无表情，看了兆奇一眼：你确定要我问她？ 兆奇眼观鼻，比关心，全当没看见。 本来阿云当差之前，家里是有意教导一番的。 但家主不是就喜欢这丫头纯天然的傻嘛，他就特意回家了一趟，免了这丫头一顿苦楚。 君绋暗暗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直接问。 对阿云，根本不需要场面话。 「你和阿蓁相处得还好吗？」 「好，当然好了。」 提起元蓁，阿云就顺势开启了夸夸夸模式，「仙子不但脾气好，心地也很善良，教了我许多东西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仙子也从来不恼，每次都很耐心地纠正我。家主，您可千万别让辛三娘子欺负仙子呀！」 没错，前边铺垫了那么多，其实她真正想说的，就是最后那一句。 这小仙子就是这样，她觉得元蓁好，就想维护她。 偏偏在她看来，辛三娘家大势大，元蓁却是无依无靠的。如果辛三娘要对付元蓁，元蓁肯定招架不住。 她不喜欢辛三娘，觉得辛三娘好兇。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个阿露，但阿露经常挨辛三娘的打，她也有点兔死狐悲。 君绋神色一凛，紧张地追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莫不是阿蓁也以为，自己会为了辛三娘对她不利？ 「啊？这……」 阿云迟疑了片刻，在君绋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中，嗫嚅着说：「大家都说……说家主其实是喜欢辛三娘子的，日后便是主母，也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这个「大家」，指的自然是和她要好的小伙伴。 也只有她们这些小仙子，才会关心家主的后院。 因为辛三娘的彪悍，许多原本对家主有心思的仙子，都退缩了。 但君绋不知道，他还以为阿云指的是君氏的族人和家臣呢。 「一派胡言！」 他咬牙切齿地喝了一声，唤道，「兆奇。」 「属下在。」 君绋问道：「这种说法，是从谁嘴里传出去的？」 「这……传得太久，已经不可考了。」 其实，如果真的想查，肯定是能查出来的。 但兆奇却不希望这件事发酵出去。 君绋的性子，他太了解了。 纵然这几千年来，君绋看起来越发地温文尔雅，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不容人武逆的残暴之主。 如果这件事继续查下去，不一定会牵连出多少人，弄出多少性命。 第22页 这对整个凌海的稳定是很不利的。 作为一个忠诚的下属，兆奇自然不希望君绋因为这件小事，动摇自己的根基。 「哼！」君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讥讽道，「你倒是好心。」 兆奇深深地低下了头。 君绋到底没有再追究，又问阿云，「那阿蓁呢？关于辛三的事，阿蓁是什么看法？她讨厌辛三吗？」 ——如果她讨厌甚至是妒忌辛三，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也是有一点意思的？ 阿云思索了片刻，实话实话，「不知道，仙子根本就没有发表过任何对辛三娘子的看法。」 就算她在元蓁面前提了，元蓁也只是听着，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这个回答，君绋自然不满意，「你就没看出什么来？」 阿云一脸茫然。 很显然，这道题对她来说，已经超纲了。 兆奇赶紧上前，实力护妹，「家主也知道，这丫头心思浅，凡事想不了那么多。」 「罢了，你回去。」 ——真是要你何用啊！ 「家主放心，属下替您教训她。」 兆奇说完，拉着阿云就走了。 待走到了偏僻的地方，兆奇终于忍不住嘆了一声，点着阿云的额头数落道：「说你傻，还真没冤枉了你！」 「啊，你别点我额头！」阿云直接张牙舞爪地跳起来捶他，「你才傻，你才傻，臭哥哥！」 「哎哟，哎哟，行、行、行，我傻，我傻行了？」 他心里想着：算了，还是不为难这傻丫头了。 无论如何，他跟在家主身边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这丫头闯了祸，他也总能保住她。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用让这丫头知道了。 免得她自觉有了倚仗，行事更加无所顾忌。 他从怀里掏出两瓶丹药塞给阿云，「这两瓶清灵丹你拿着，省着点用。行了，家主那里离不了人，你就先回去。」 「诶，哥哥你先别走，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还有，这丹药你自己留着，我又不缺。」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这里多的是。」兆奇硬推了回去，又催促道，「你能有什么正事？别闹了，快回去。」 阿云不服，「我怎么就不能有正事了？」 被她拽着袖子，兆奇也走不了，无奈道：「行，那你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去。当心元仙子喊人的时候找不见你。」 「哎呀别担心，仙子睡了我才来的。」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低声道，「哥哥，我怎么觉得，家主好像不喜欢辛三娘子呀？」 以前她并没有见过家主和辛三娘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也都是道听途说。 但是今天在藏玉阁，她可是都看见了。 辛三娘被六公子和大长老欺负得多惨呀，家主不但没为她出头，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 兆奇好笑地看着她。 ——刚说她傻，她又机灵了。 只是，这话她就不该问。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阿云才不管他的言外之意呢，她只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欢喜地追问：「这么说，我猜对了？」 「唔。」 兆奇点了点头，再次催促，「行了，该问的你也问完了，回去。」 「这就走，这就走。」 「这就走，这就走。」 问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阿云还不乐意多待了呢，一挥手，就欢快地走了。 ——只要家主不喜欢辛三娘，那仙子就不用怕她了。 阿云觉得，最好是让家主喜欢上仙子。 这样的话，有家主护着，仙子就谁也不用怕了。 —— 阿云有多高兴，辛三娘就有多么的气急败坏。 本来她听说那个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命定主母真的出现了，是特意赶到凌海宣示主权的。 结果前有君绍，后有君绫，这两个讨厌鬼合力搅了她的好事！ 「可恶，可恶！」 上了返回涂山的香车，辛三娘就彻底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阿露，你过来！」 阿露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耽误，「是，娘子。」 她知道娘子看她不顺眼，所以一上车，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都是你这贱婢除的馊主意！」 辛三娘掐住她手臂上的一点软头，用力拧了半圈。 阿露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一声都不敢哭。 以前她也哭过，可她长相偏柔弱，一哭就显得楚楚可怜。 所以她越哭，娘子就对她越是嫉恨，手上也就越狠。 但她不哭，也不代表辛三娘会放过她。 「抬起头来。」 阿露迅速擦去眼泪，这才仰起了眼眶通红的脸。 梨花带露，风姿楚楚，说的就是阿露这样的美人。 其实她的五官并不怎么出彩，可就是天生有那么一股味道，让男子怜惜，让女子妒忌。 辛三娘就妒忌得眼眶发红。 「贱婢！」 她用力掐住阿露的下巴，修剪得圆润饱满的指甲直接陷进了肉里。 「你就是用这副面孔勾引阿绋哥哥，让他处处维护你的吗？」 这怎么能承认呢？ 第23页 阿露惊恐地摇头，「娘子明鑑，奴婢没有。」 辛三娘冷笑，「怎么，你是觉得阿绋哥哥会看上你，主动夸你吗？」 阿露语塞。 她敢肯定，君绋看上她是假的，主动夸她却是真的。 至于原因，阿露一开始或许不知道，时日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君氏家主之所以会针对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就是因为自己给娘子出了太多主意，扰得君氏家主不堪其扰。 碍于辛氏的颜面，他不能把自家娘子怎么样，但离间她们主僕的关系，却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 但这些话，和娘子是讲不通的，她也不敢讲。 因为辛三娘是一个很自信的仙。 君绋对她含蓄疏离，她觉得是因为心里喜欢她，不敢唐突她； 君绍对她冷嘲热讽，她觉得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想用这种方法引起她的注意。 总之君氏兄弟的心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只可惜她只喜欢君绋，就只能辜负君绍的厚爱了。 如果阿露敢实话实说，能不能戳破她的幻想不知道，但讨不了好却是一定的。 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阿露觉得，该装聋作哑的时候，就不要表现得那么聪明了。 第13章 辛二娘的志向 涂山离凌海并不远，香车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也不慢。 不过两个时辰，辛三娘一行就返回了涂山。 但比她更快的，是她当天就被送出凌海的消息。 她还没下车，就听见了自己的死对头辛薇的声音。 「果然是妹妹的车架。我还以为是他们乱传的呢，果然是妹妹回来了吗？」 辛薇是辛三娘的异母姐姐，行二，家里都喊一声二娘子，外人尊称一声辛二娘。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恩怨却由来已久。 至于交恶的原因，无非就是辛英是正室主母所出，辛薇却是侧室夫人所出。 偏偏辛薇的母亲更得辛氏家主辛景的喜爱，辛薇又长得比辛英貌美。 对于辛二娘，辛三娘表现在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屑一顾。 但阿露却知道，她一直妒忌辛二娘的美貌。 辛三娘妒忌辛二娘，阿露也妒忌辛二娘的贴身婢女阿莲。 只是，她们主僕妒忌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 阿露妒忌的，是阿莲有一个好主子。 论年龄，辛二娘只比辛三娘大了五岁。 在动辄以万年计日，时常以元会计年的天界，五岁的年龄差，约等于无。 但两人的脾气秉性，却是天差地别。 从小到大，辛二娘身边跟着的人一直是阿莲，从来没有换过。 但阿露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三娘子身边的第几任婢女了。 但她却敢肯定，自己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个贱人，耳朵怎么那么尖？」辛三娘气得咬牙切齿，顺手又掐了阿露一下。 去的时候，辛三娘特意到辛二娘面前炫耀了一番；如今灰熘熘地回来了，她却并不想承受辛二娘的奚落。 但辛二娘一得了消息就专门赶过来堵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妹妹，妹妹？已经到自己家了，你怎么还不下车？」 辛二娘由婢女阿莲扶着，摇曳生姿地走到了香车前，嗔怪道，「你那个婢女也真是没有眼色，主子都要下车了，也不知道打个帘子。阿莲，快替妹妹打帘子。」 不错，阿露虽然妒忌阿莲，却一点都不妨碍她讨厌辛二娘。 因为，辛二娘也喜欢用她们这些婢女，挤兑她的主子。 辛三娘看阿露的目光，已经带上杀气了。 「你还愣着干嘛？还嫌不够丢人？」 阿露不敢再耽误，赶在阿莲动手之前掀开了车帘子。 幸好阿莲知道她的苦处，虽然应了声，动作却很慢，明显是在给她反应的时间。 辛二娘见状，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 车帘子一掀开，辛氏姐妹就坦诚相对了。 辛二娘似笑非笑地把辛三娘打量了一通，阴阳指数瞬间满级。 两姐妹同为九尾灵狐，辛三娘的容貌是标准的狐仙相，艷丽魅惑，风情外露。 只可惜她脾气暴躁，生生破坏了这份天然的美态。 而辛二娘的容貌，却完全遗传了生母紫夫人，清丽多姿，隐隐透着一股圣洁。 辛三娘眼中闪过一抹妒忌，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是劳烦姐姐特意来迎接我了。」 「自家姐妹，应该的，应该的。」 对她的嘲讽，辛二娘无动于衷。 事实上，辛二娘这会儿的心情好得很。 「早上妹妹出门的时候，姐姐还十分不舍，盼着妹妹早日回来，你我姐妹再聚。这不，连上天都感动了，这么快就把妹妹给送回来了。」 「你……」 被戳中了痛处，辛三娘立刻就炸了。 阿露赶紧拦住了她，「娘子，主母一定在等着娘子呢。」 她倒是不想拦呢。 但今日她敢让辛三娘在这里丢了脸，回头主母就能让她丢了皮。 家主有三女七子，却只有三娘子和大公子是主母所出。 但主母正室的位置却始终稳如泰山，她的手段有多高明，阿露一点都不想领教。 三娘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见她搬出了主母的名号，就把所有的不甘与不满都压了下去，留下一句，「有些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第24页 见她们主僕扬长而去，辛二娘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惋惜道：「真是个好丫头。只可惜没跟一个好主子。」 「她也挺可怜的。」阿莲面露同情，「有一回我拿东西的时候和她碰上了，正好看见她露出来的手臂，上面青青紫紫的，就没一块好肉。」 辛二娘无奈地看着自家婢女，抬起美人团扇，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呀，连人家是故意让你看见的，你都看不出来？」 阿莲是个兔仙，总也改不了兔子心软的毛病。 也幸好辛二娘不爱磋磨身边人，她几万年跟在辛二娘身边，旁人也不敢来欺负她。 「奴婢当然看出来了，我又不傻。」 阿莲撇了撇嘴，吐槽道，「要我说，阿露才是真傻呢。她到处跟人展示三娘子待她不好，主母能饶了她才怪呢。」 若不是阿莲心软，没有替她到处宣传，阿露哪里能活到今日？ 「她自己找死，你干嘛拦着？你能救她一次，还能次次都救她？」 阿莲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顺手的事嘛，我就是没多嘴而已，也没做什么。」 然后，她又忍不住怜悯道：「三娘子的脾气，也太暴躁了些。」 「哼，你说得可真委婉，辛英那就是丑人多作怪！」 辛二娘不平地说，「我真是不明白，拉拢君氏这么重要的事情，父亲为什么要交给辛英这个又蠢又毒的呢？」 编排家主的话，辛二娘能说，阿莲可不敢接。 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凭良心说，三娘子长得还是挺美的。」 知道她胆子小，辛二娘也不为难她，只拿眼睨她，「有我美吗？」 「当然没有了！」 阿莲发自内心地奉承，「娘子可是北荒第一美人，就是那中天神域的太阴星君，也不过是名头大些而已。」 「哼！」 辛二娘得意得扬了扬下巴，「若是父亲派我去君氏，凭我的美貌与才情，君氏家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头一次听她说这种话，阿莲有些诧异，「二娘子什么时候看上君氏家主了？」 「我看上的，不是君氏的家主，而是君氏的地位。」 辛二娘掩面嘆了一声，顾影自怜，「若是我辛氏有君氏的地位，我又何必想着攀附君氏家主呢？」 「阿莲不明白娘子的意思。」 听这话音，明显是话里有话。阿莲自认为挺了解自家娘子的，这话却把她听煳涂了。 「你呀，你呀！」 辛二娘左右看了看，挥手施了个遁术，带着阿莲回了自己的住处，这才吐露了心声。 「像我这样的美貌才情，整个北荒除了妖帝陛下，哪一个配得上？ 只可惜，我们辛氏势力弱小，够不到妖帝陛下的边。我只好先嫁入君氏，将来生一个像我这样美貌的女儿，好生教导。 凭着君氏的势力，将来我的女儿，未必高攀不上妖帝陛下。」 阿莲：「……娘子好志向！」 除了这一句，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了。 辛二娘得意道：「这就叫曲线救国。做不成妖帝的妖后，那就做妖帝的岳母。我可是听说，妖帝陛下本是凤凰神鸟。 凤凰一族无论男女，皆是品貌非凡。生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儿，再找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婿，我这一生，也别无所求了。」 阿莲干笑，「您想得可真长远！」 「仙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话说，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不过，娘子既然要这么用，阿莲姑且就当它是这么用的。 而且，一旦接受了这个志向，想想还挺带感的。 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阿莲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和娘子站在了统一战线，并积极帮她出主意。 「若是以往，娘子的念想怕是难成。但现在不是情况有变嘛。」 见阿莲沖她挤眉弄眼的，辛二娘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回，三娘子回来的可不体面。家主就算再疼爱三娘子，为了辛氏，也会多加考虑的。 「若是娘子请夫人帮忙说项，家主答应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请母亲？」 提到生母紫夫人，辛二娘的兴致却不怎么高。 这倒不是说母女二人的感情不好，但比起紫六娘和辛小公子，辛二娘和紫夫人之间的相处，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妖族到底和人族不同，十分注重血脉。 若是两个不同族群的男女结合，生出的孩子继承了哪一方的血脉，就送给哪一方的家族抚养。 紫夫人和辛氏家主辛景共同孕育了两女一子，次女和幼子都随了辛景，是狐身，从小就长在紫夫人膝下。 但长女却随了紫夫人的真身，是一条巴蛇，一生下来就被送回了孟涂山紫氏教养，在族中排行第六，因而是紫六娘。 紫夫人上有远在母族的长女时时挂心，下有只有六尾，资质不佳的幼子需要操心。 一个人的心力毕竟是有限的，辛二娘这个资质超凡，排行又不上不下的次女，自然就被忽略了。 但她们毕竟是亲母女，属于利益共同体，辛二娘纵然不乐，却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帮她的。 「好，我这就去拜见母亲。」 第25页 第14章 噩梦 「阿蓁，阿蓁，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阿蓁！」 君绋勐然惊醒，眼前是朱红的帐顶，终于看不见元蓁越走越远，毫不停留的背影了。 他呆呆地盯着帐顶上金色的凤凰，许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他又梦到了元蓁，前世与他决裂之后的元蓁。 其实，元蓁刚刚离开他的时候，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明明他被人迫害，流落在外，落魄寂寥的时候，阿蓁对他不离不弃； 可等他夺回了家主之位，清算了所有敌手，大权在握的时候，阿蓁却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那时候他觉得，阿蓁只是在闹脾气而已，等她气消了，想起他们之间的美好，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但元蓁做事，何等决然。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回给自己留回头路走。 元蓁没有回来，她开启了新的旅程，有了新的追求者，开始了新的感情。 只有君绋，傻傻地被抛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去追寻的时候，却发现，元蓁身边已经有了新的圈子。 那是一个他融不进去的圈子。 「家主？」 兆奇听见动静，在黑暗中现身，将错位的夜光石推回正确的位置。 下一刻，柔和的光芒便扩散开来，照亮了整个寝殿。 「怎么了，家主？」 「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 「又做噩梦了？」 兆奇蹙眉，忧虑道，「家主最近惊梦频发，属下还是去请医师。」 「不必了。」君绋急忙阻拦，「不必了。」 他心里清楚，这是心病，找医师也没用。 他不过……是近君情更怯而已。 「对了，最近有那个人的消息吗？」 他没有明说，但兆奇却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符禺山的少主云笙。 只是他不明白，云笙早就是个死人了，云氏也早已烟消云散，家主为何还时常问起，而且看起来颇为忌惮？ 但兆奇还是认真地告诉他，「没有。家主，那个人早就死绝了，连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可能再出现了。」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听着这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君绋还是觉得多了几分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他又叮嘱道，「你记着，一旦找到他的踪迹，不必多查，杀无赦！」 「是。」 又过了片刻，君绋的心绪平静了，才问起了另一件事。 「那妖帝陛下呢？有妖帝陛下的消息吗？」 每一次问过了云笙，他都会问到妖帝。 当年的事，兆奇也是参与者之一，对君绋的愧疚他知之甚深。 对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安慰君绋，「家主，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您也想不到会牵连到陛下。」 但在这件事上，是谁劝都不顶用的。 君绋失望地说：「还没有找到吗？」 兆奇道：「陛下福大命大，说不定正在哪个秘境里闭关呢，家主何必如此沮丧？」 距离妖帝失踪，也不过才过了五千年而已。 五千年对他们这些仙神来说，也就比弹指一挥长那么一点。 兆奇觉得，家主实在是关心则乱了。 但他哪里知道君绋的隐忧？ 「我们北荒和南天神域一直摩擦争斗不断，我怕陛下一直不归，南天帝尊那个疯婆娘会带兵来犯我北荒。」 这话可更叫兆奇不明白了。 兆奇迷惑地说：「家主，恕属下直言，好像每一次两域的战争，都是我北荒犯南天在先？」 而且，每一次战争的结果，都是他们北荒落败，南天凯旋。 「你懂什么？」 君绋瞪了他一眼，坚决维护妖帝陛下的英明决策，「你以为北荒不犯南天，两域就会和平共处了吗？陛下不过是先下手为强了而已。」 兆奇默默无言。 对于这件事，他不想发表任何见解。 只不过，他嘴上虽然没有说出来，他的表情却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他。 君绋气得抬脚就踹，「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有，家主看错了。」 兆奇立刻收敛了所有的神色，诚恳地问：「天色还早，家主还要继续睡吗？」 「不了。」君绋突然就又泄了气。 他哪里还睡得着呢？ —— 凌海这边，君绋睡不着。 远在涂山的辛氏主母洛暮云，同样也睡不着。 只不过，君绋是为「情」字苦恼，辛夫人却是为了儿女操心。 凡人常说：儿女都是债。 这句话用在妖族，也同样不违和。 辛夫人就不明白了，她自己多聪明的一个仙？她的长子也生就了一副聪慧的头脑。 可是她最爱的女儿，怎么就蠢得那样脱俗呢？ 她坚决不承认女儿蠢是像她，这一点肯定是遗传了她那脑子不够的爹。 在她看来，但凡辛景头脑清楚一点，又怎么会看不透紫氏那贱人的把戏，次次被那女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紫氏也是个不安分的，在家主面前处处与她争胜也就罢了，轮到儿女上头，也想处处都压她一头。 第26页 幸好那女人的儿子资质差，而自己的儿子却是天生的九尾天狐。 在这一头上，紫氏永远都别想比过她。 让她气恼的是紫氏的二女儿辛薇。 那丫头不但生得一副好相貌，还有一副好头脑。 自己那傻女儿不知道在那丫头手里吃了多少暗亏，可却总是不长记性。 若是平时里小孩子打闹，辛夫人也不会多管。 反正辛薇有分寸，从来不会伤筋动骨。 但这一次，紫氏母女想要抢她碗里的肉，却实实在在地触了她的逆鳞。 原本女儿丢了一个大脸，一回来就找她哭诉，她在安慰女儿，顺便仔细盘问阿露，辛景就过来了。 看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辛三娘更觉得委屈万分，添油加酱地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撒娇求辛景向君氏施压。 「父亲，阿绋哥哥还是向着女儿的。只是那个君六郎和那君绫甚是可恶，处处与女儿作对。 这一次，若不是那君绫纵宠行兇，毁了女儿的住处，阿绋哥哥怕委屈了女儿，也不会把女儿送回来。」 看着自己的傻女儿，辛景只想嘆气。 ——难道君氏大小六百多个岛屿中，除了雨花阁，就没有别的住处可以安置你了？ 说到底，还是君绋自己不乐意而已。 向君氏施压，自然可以，但这一招却不能常用。 也就是他们辛氏占据着地利之便，如今君氏需要辛氏帮忙钳制嬴氏。 若不然，以君氏的战斗力，又怎么会和天赋全都点在魅惑上的辛氏平等相交？ 论起实力来，辛氏是远远不及君氏的。 所以，把嫡女送给君绋做侧室，辛景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 只是，他这傻女儿不争气呀！ 他给她创造了多少机会，她有一次抓住的吗？ 张嘴爱情，闭嘴爱情的，爱情有个毛用。 她一心陷在君绋身上，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君绋一定也爱她。 但君绋若是真的爱她，又怎么会连一个妾室的名分都不愿意给她？ 想到来正院前紫氏对自己说的话，辛景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 至少，他的二女儿比三女儿聪明得多。 想到这里，辛景对辛三娘道：「为父可以再把你送到君氏去，但是这一次，你二姐会和你一起。」 「什么？辛薇也要去？」 辛三娘直接跳了起来，声音尖利地反对，「不行，不能让她去！」 「什么辛薇？那是你二姐。」 「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你……」 辛景气得浑身发抖，到底还是不愿意沖女儿发火，扭头质问辛夫人，「这就是你教得好女儿？」 「父亲！」辛三娘不满地说，「明明是辛薇的错，您为什么要责怪母亲？」 「好了英儿，你先回去。」 眼见辛景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辛夫人急忙给阿露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辛三娘拉走。 「贱婢，你放开我，我不走。」 这一次，辛夫人也沉下了脸，「英儿，听话！」 辛三娘一向最怕母亲，被母亲一喝，立刻就不敢再反抗了，乖乖任由阿露把她拉走。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又狠狠地掐了阿露几下出气。 阿露忍着疼，一声不敢吭，可心底到底是埋下了怨恨。 女儿走后，辛夫人才蹙眉询问：「往日里不都是送英儿去的吗，这次怎么想着把二娘子也送去了？」 在家庭内部关系上，妖族一向比人族坦荡。 父亲妾室的儿女不必认父亲的正妻为母，正妻也从来不虚伪地向妾室的儿女展现自己的慈爱。 只听辛夫人的称唿，远近亲疏简单明了。 辛景道：「这都多少年了，英儿一点进展都没有。那个预言里的人族女子已经住进藏玉阁了，咱们辛氏，等不起了。」 「一个人族女子而已，便是已经坐上了主母的位置了，又能怎么样呢？」 人族和他们妖族可不一样，不但子嗣传承艰难，后嗣还註定不会有仙骨。 由于天道偏向人族，但凡是人族与要妖族的结合，在子嗣方面，一向是随人族的。 所以，辛夫人完全不以为意。 第15章 守礼 辛夫人分析得很有道理。 奈何，辛景今天来，就没打算跟她讲道理。 「话虽怎么说，但凭英儿的能耐，你觉得再有多久，才能拿下君氏家主？」 「这……」 就算再怎么偏心自己的女儿，这个海口，息夫人也夸不起来。 原因很现实：辛三娘自己扶不起，辛夫人的海口又岂能夸得起？ 见她哑口无言，辛景直接拍板做了决定：「整个辛氏都已经等了太久了，我还愿意再给英儿机会，但族里毕竟不是我一手遮天的，几位长老都很有意见。」 牵扯到了家族，辛夫人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同意了。 要知道，那些长老也是有女儿的。 虽然在他们家庭内部，辛夫人与紫夫人是利益的争夺者； 但若是跳出这个框架，从整个家族来看，她们却又是利益共同体。 因为她们有同一个丈夫，只有辛景的地位稳固了，她们才是有实权、有体面的家主夫人与侧室。 第27页 一旦辛景失势，她们就会从被奉承者，变成众人奚落的对象。 没有人喜欢这种落差，辛夫人更不喜欢。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自然不会拖你的后腿。只是，二娘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乍然到了君氏，怕是会束手束脚，深灰失了分寸。」 辛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夫人最是识大体，也最是能体谅我的难处。」 而后，他画风一转，又说：「至于二娘子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亲自嘱咐她的。」 辛夫人垂在袖子里的手勐然握紧，脸上的笑容却分毫未变，「那就好。英儿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劝她和二娘子好好相处的。」 这也正是辛景嘴担心的地方，见辛夫人主动承诺了，他着实松了口气。 「英儿最听你的话，有你出马，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妥协是一回事，甘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把嫁入君氏这么好的机会拱手相让，辛夫人怎么可能甘心？ 辛二娘是辛景的女儿，却不是她的女儿。 如果最后嫁入君氏的是辛二娘，于辛景来说是没有任何区别，但她的娘家却沾不到一点光了。 非但如此，那紫氏若是和君氏搭上了关系，必然实力大增。 到那个时候，她与紫氏谁是主母，谁是侧室，可就不一定了。 辛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安，干脆就披衣坐了起来，喊来了婢女阿衍。 「主母可是口渴了？」 阿衍来得很快，辛夫人第一时间阻止了她点灯，招手让她近前。 「你瞧瞧的，不要惊动了旁人，把三娘子身边的阿露叫过来。」 「是。」阿衍应了一声，悄悄地出去了。 —— 如果不是人身自由受限，其实元蓁还是挺喜欢凌海的。 这地方毕竟是妖帝重臣的封邑，仙灵之气充足，她觉得根本不用刻意打坐，只需要正常的唿吸，修为都在不断地增长。 更重要的是，君拂除了在她离开这件事上从来不松口之外，在别的地方，对她孩子真就没的说。 君氏百万藏书随她借阅，有好些都是她看完了之后，才知道是只有家主和主母才有资格看的。 她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 如果君拂把她带回凌海之后，无视她、晾着她、甚至是把她禁锢在藏玉阁一地，那她肯定会心怀怨恨，暗中蛰伏，伺机报復。 如今君拂对她还挺好，哪怕暂时出不了凌海，她对君拂，也生不起报復的心思。 相反的，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她离开之前，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一二。 至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是闭关。 是的，在凌海待了近一年之后，元蓁就觉得，自己需要闭关整理一下自己最近所得了。 虽然修为不会这么快进阶，但修行这回事，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修为，而是心性。 如果心性不够坚韧，再深厚的修为，也都是空中楼阁，很容易就坍塌了。 元蓁增长的，就是心性。 身为客人，她要借别人的地方闭关，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和主人说一声。 于是，在近一年的相处之后，君拂终于头一次收到了来自心上人的邀约。 他兴奋得一连换了几套衣裳，直到正巧汇报事务的君绫都看不下去了，才算罢手。 「家主，需要属下一起去助阵吗？」 在为家主效力这方面，君绫一向无比积极。 同在一旁的君绍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和她唱反调。 「得了，就你还助阵？你怕是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不靠谱了？」 「你含血喷人。」君绫沖他磨了磨牙，转头就请君拂做主，「家主明鑑，属下一向对家主忠心不二，是家主的得力下属，怎么会不靠谱呢？」 君绍「呵呵」一笑，神色怪异，「先兵后礼？家主不喜欢辛三娘？」 就这两件糗事，却被君绍拿出来反覆鞭尸，君绫在悔不当初的同时，觉得自己手也很痒。 ——好想揍他一顿呀！ 他们俩的争斗，君拂一向不参与。 带君绫不可能带君绫的，他估计这会儿君绫也不怎么想去了，直接儿而干脆地拒绝了。 「不必了，你还是先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多谢家主体谅。」 君绫一边朝君绋行礼，一边朝君绍冷笑。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老娘能坐上大长老的位置，不但办事能力出众，修为也一样出众！ 君绋兴沖沖地赶去了藏玉阁，却得知元蓁之所以会主动请他，是因为有所感悟，想要借静室闭关。 「这样啊。」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脸皮难堪地抽动了一下，讪讪道：「藏玉阁就有专门的静室，你想用就用，不必特意找我说的。」 元蓁坚持道：「不，还是要的。我毕竟是客人，在你家里闭关，不说一声，总归不好。」 「……阿蓁果然知礼，是小仙想得不够周到了。」 很多时候，过分地守礼，也就意味着疏离。 在君绋的暗中授意下，整个君氏上下都把元蓁当成了女主人，但她自己，却还把自己当成客人。 一时之间，君拂只觉得心底发冷，冷得他这个冷血动物都直打哆嗦。 第28页 他很想抓着她的手质问：阿蓁，你的心到底是冰做的，还是石头做的？ 这一年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就算是一块冰，也该捂化了；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在栖凤殿的门口，他遇见了鼻青脸肿的君绍。 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垂头丧气的，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不由奇道：「大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和我那未来嫂子拌嘴了？」 「拌嘴？」君绋忍不住冷笑，自嘲道，「我又算什么东西？我是人家的谁呀，也值得人家动气拌嘴？」 君绍理所当然地说：「你们是未婚的夫妻呀。」 如果一开始，君绍喊元蓁「未来嫂子」还带着几分调侃的话，如今却是真的有几分敬重了。 一个人靠不靠谱，其实和修为没什么大关系。 元蓁再凌海住了近一年，君氏的高层其实都在暗中观察她。 从人品到性情再到为人处世的手段，可以说元蓁的一言一行，都在君氏高层的观测之下。 至于结果如何，只看君绍的反应就知道了。 对此，君绋虽然觉得毫无悬念，也曾暗暗为此得意。 ——看，这就是本座的心上人，註定的人上人。而你们，都只能看看。 但此时此刻，听见君绍这句「未婚夫妻」，他却只觉得嘲讽。 「未婚夫妻？只怕，人家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怎么回事？」 看着君绋脸上的苦笑，君绍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跟她挑明照实说？」 他觉得，虽然一开始，这个未来嫂子是自家大哥使苦肉计骗回来的，但人都已经到了凌海了，又跑不了了。 只要大哥向人家道个歉，表明一下爱慕之意，总能把人哄回来的。 他哪知道，大哥居然这么不给力？ 但君绋却只是苦笑，「六弟，你不了解她。她这个人，最是受不了别的欺瞒。若是她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在偏她，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你一开始，又为什么要骗她？」 这操作也挺迷的。 以当时的情况，就算不靠骗的，也一定能把元蓁带回来的。 君绋的笑容更苦了，「你不知道，她这个人，最恨被人胁迫。我当时若是强行带她回来，就等于是彻底和她撕破脸了。」 君绍：「……」 ——大哥，你就不觉得，你对元仙子太过了解了吗？ 就算他不想多想，此时也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大哥以前见过元仙子？」 君绋身形一僵，含煳道：「闭关神游时见过。」 仙人闭关时间漫长，神游之事时有发生。 至于出窍的元神会飞到哪里去，却不是仙人本身能够控制的了。 因此，君绍并没有怀疑。 他只是替自家大哥犯愁。 「如此说来，大哥的情路，是註定坎坷了。」 时隔一年，辛景的书信，就是在这个时候送到的。 第16章 威胁 「这个老匹夫！」 君绍一把将辛景的信件甩在桌上，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暂时还用得着辛氏，我一人一枪就把辛氏给收拾了，哪里轮得到这老匹夫在咱们面前倚老卖老？」 辛景的信件乍一看很客气，又是替自己女儿道歉，又是陈述自己女儿对君绋的一片痴心。 但仔细一看就品出别的滋味来了。 他三句话不离嬴氏，又说什么辛氏不善战事，力有未逮，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这话说白了，就是告诉君绋：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那嬴氏那边，我就不保证还能不能继续钳制下去了。 与君绍的气恼不同，君绋反而平静了下来。 此时对他来说，能有一件正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把心思放在元蓁身上，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为，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只要一想到今生因为自己的举动，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元蓁的欢心了，他就觉得心都在疼，疼得滴血。 实际上，在这一年来，他也未尝没有后悔，觉得他不该改变和元蓁相遇的时机和方式的。 前世他与元蓁相遇在南天神域，彼时他正遭族人陷害，流落南天，落魄得很。 没有君绋的阻挠，元蓁自然是从属于人族正道的南天神域升仙台进入天界的，落脚也在南天。 他们两个，一个是遭遇悽惨，一个刚刚飞升，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但再穷也总要活下去？ 凡人常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换成是神仙，须弥戒子里没有仙晶，日子也一样难过。 别的不说，丹药总是要拿仙晶换的？ 就像凡人离不开药物一样，哪个仙人又离得开丹药？ 纵然自傲自卑如君绋，也不得不拉下脸，找了个药堂做功。 也是凑巧，修习丹道的元蓁刚飞升，也到了那个药堂做功。 两人素不相识的人就这样有了交集，有了彼此相识、相知的机会。 元蓁是头一个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帮助他、鼓励他的人； 也是第一个在知道他只是个不得志的世家子时，没有鄙视他，反而安慰、激励他他的人。 第29页 可以说，元蓁就是他的白月光。 或许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学不会珍惜。 元蓁对他的好，来得太轻易了，轻易得让他有一种错觉。 他觉得无论如何，元蓁都不会捨弃他的。 所以，在与各长老争夺家族权柄时，在需要利用元蓁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后来在寒狱中仔细回想过往的时候，君绋才发现，从他第一次利用元蓁的时候，她看自己的目光，就已经有了变化。 那些他以为的不着痕迹，其实都被元蓁看得一清二楚。 元蓁也曾提醒过他的，是他自己没有当回事。 所以，他最后失去了一切，其实也不算冤。 前世的结局让他痛苦。 所以这一世，他想从一开始就改变。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改变后的后续，却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如今，他只能靠逃避，才能换得片刻的喘息。 「既然他那么想把女儿送到凌海来，那就让他送。」 君绍的眉心拧在了一起，担忧道：「可是，元仙子那边，大哥该怎么交代？」 刚知道自家大哥作了怎样的死，君绍都替他愁得慌。这时候如果再让辛氏的女儿搅和进来，只怕更是一团糟。 君绋的神色僵了一下，淡淡道：「没事，阿蓁已经闭关了。只要在她出关之前，解决了嬴氏的事就好。」 「这样到底行不行呀？」君绍总觉得不太靠谱。 「那你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君绍泄气。 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只要嬴氏的事一天不解决，他们就得一天受制于辛氏。 君绋安慰他，「嬴氏这代的家主不是一个好战的，如果操作得当，让他们放弃一线峡，并不难。」 嬴氏的领地是皋涂山，分别与北边的凌海和西边的涂山毗邻。 而一线峡，则是君氏与嬴氏之间天然的一道分界线。 原本一线峡是属于三不管的地带，也是两大家族的一个缓冲。 只是嬴氏上代家主野心勃勃，趁着君氏内部动盪，势力收缩的时候，一举占领了一线峡。 这下好了，两家彻底没了缓冲。 少了缓冲之后，两族的摩擦增多，大大小小的冲突也越发频繁。 时日久了，不但是君氏，就连嬴氏的许多族人也觉得不堪其扰。 只嬴氏上代家主有心吞併君氏，并不肯退让。 后来，君绋重生上位，君氏一下子就稳定了下来，嬴氏前任家主又死在了与南天神域的战场上。 嬴氏元气大伤，君氏却趁势崛起了。 此消彼长之下，其实嬴氏已经处于弱势了。 但嬴氏手里握着一线峡，就好像是拿着君氏大门的钥匙一样，让君氏不得不忌惮。 若非是君氏占了上风，最善投机的辛氏也不可能明确地站在君氏这边。 但不可否认，有了辛氏从旁助力，的确给了嬴氏莫大的压力。 嬴氏这一代的家主赢如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仙，本身就不喜欢争斗。 只是，若是随随便便就放弃了一线峡，她也不好和族人交代。 最近，君绋已经暗中接触了赢如，双方也达成了一些默契。 只是，嬴氏内部和君氏内部都有些麻烦必须提前解决，君绋也不得不再忍耐辛氏一时。 「他想送过来就送过来。只是辛氏的女儿在凌海过得顺不顺心，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君绋看了看自家六弟鼻青脸肿的模样，忍笑道：「对了，你去通知君绫一声，雨花阁也该修葺好了。 等辛氏双姝来了，就让她们都住在雨花阁。毕竟是亲姐妹，住得近一些，彼此也好增进感情。」 一听说要让自己去找君绫，君绍就忍不住呲牙咧嘴：这个恶女，出手也太狠毒了。嘶～本公子俊俏的脸蛋呀！ 接到了家主的任务之后，君绫就开始无情嘲笑君绍，「怎么样，怎么样？就算你就在家主身边，家主有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而你，只配做一个传话的。」 君绍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呵，说得好像你斗得过我似的！」 「我那是让着你。」 「行啊，这回你可千万别让我，我们再来打过。」 君绫说着，就开始从怀里掏丝带，绑袖子了。 见她要来真的了，君绍连忙阻止，「停，家主交代的差事要紧。」 「嘁！」君绫毫不吝啬地送了他两枚大白眼。 但不能打架，不代表她不能在别的地方碾压他。 君绫明眸一转，就有了主意。 她坏笑着问道：「你说，家主特意交代我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怕你这里出了差错，让辛氏姐妹挑出毛病来呗。」 「嘿嘿，我就说了，论揣摩家主的心思，你不行！」 君绫得意洋洋地昂着头，自信满满地说：「你且看着，我一定会让辛氏双姝的日子每天都过得热热闹闹的。」 有了君绫的助力，辛氏姐妹的日子过得果然很热闹。 辛三娘一进门，就被告知：因为她是妹妹，辛二娘是姐姐。所以原本是她住的正屋，现在归辛二娘了。 「那我住哪里？」 「东为贵，您就住东厢。」 第30页 君绫觉得，自己考虑得可真周全。 奈何，辛三娘完全不领情呀。 「什么，你让辛薇住正屋，让我住偏房？」 君绫一脸无奈，「谁让您是妹妹，她是姐姐呢？」 「我是嫡女，她是庶女！」 「这又不是在涂山，我们君氏自然要按排行来安排。若不然传了出去，别人一定会笑话君氏的。」 论嘴皮子，辛三娘哪里是君绫的对手？ 又想起来之前母亲的交代，辛三娘只好忍了这一口恶气。 没关系，不能和君氏的人闹，她自有初气的地方。 「贱婢！」 送走了君绫之后，辛英扬手就给了阿露一巴掌。 登时，阿露白皙的脸颊就肿起了一片，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她可不敢让辛英看见，死死地低着头，不敢露出分毫。 虽然跟在辛三娘身边的时间不长，但辛英是什么人，她可太清楚了。 若是自己眼中含泪的模样被辛英看见，辛英一定会武断地说她是刻意做样子勾引人。 到那时候，自己面临的，可不是一个巴掌了。 只是，她自己再小心，旁边还有个辛二娘煽风点火，也都白搭。 「哎哟妹妹，你这是干嘛呢？人家阿露也没招你没惹你，你下手也太狠了。」 辛三娘恶狠狠地瞪着辛二娘，「我教训自己的奴婢，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只是阿露也照顾你近百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何必对她这么苛刻？」 眼见辛三娘脸色越来越难看，阿露可不敢再让辛二娘说下去了。 她赶紧插话，「二娘子，我家娘子教训我，也是为了让我以后少犯错，就不劳二娘子操心了。」 辛二娘：「……那行。既然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就不枉作小人了。」 ——这丫头，真是有时候聪明的可怕，又有时候蠢得可怜。 第17章 一个吃撑的老神仙 虽然怼辛三娘的时候，辛二娘十分欢快，但带着阿莲回到君绫给她安排的住处之后，她却忍不住愁眉苦脸。 「怎么了，娘子？」阿莲给她倒了一杯自己准备的甘露，见她一脸沉思，半点都没有平时赢了三娘子之后的兴高采烈，不由奇怪地问。 ——刚才那一顿掐，娘子明显赢了呀，怎么还不高兴？ 看着自家单纯的婢女，辛二娘更想嘆气了。 她问：「你觉得我该高兴？」 「为什么不该？」 阿莲很乐观，「先前三娘子明显是被君氏赶回去的，这回娘子头一次来，君氏就把娘子放到了三娘子上头，可见是更看重娘子呢。」 她家娘子不是想和君氏家主生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培养得才情出众，日后好做妖帝的丈母娘吗？ 怎么如今明显是赶超了三娘子一头了，她还不高兴？ 阿莲鼓励她，「娘子，振作点，进了凌海，距离你成为妖帝岳母的目标，已经进了一大步呢。」 但这鼓励，一点效果都没有。 辛二娘把手里的团扇一丢，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在了榻上。 「进了一步？你可太天真了！」辛二娘嘆息道，「我面前根本就没有路，又何谈更进一步呢？」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招手捡起了团扇，轻轻一拂，把团扇变成了一面镜子，举着镜子顾影自怜。 「像我这样的美貌，却因为被蠢材牵连，不得不埋没于山野之间，真是可惜呀可惜！」 阿莲不明白了，「娘子这是何意？」 在她看来，反正君氏和辛氏是要联姻的，如今君氏上下明显不中意三娘子，那她家娘子不就是胜算极大吗？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明显是陷入了从前在自己家里时的思维误区，辛二娘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提点道：「傻丫头，咱们进了君氏之后，可曾见过君氏的家主吗？」 「还没有，迎接咱们的据说是君氏的大长老，位高权重，是家主座下的第一人。」 说到这里，阿莲也绝对奇怪了，「按理说，两家都要联姻了，虽然不是娶正室，但碍于两家的关系，君氏家主也该亲自来迎一迎联姻对象才是呀。啊！难道……」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些惊异地看向自家娘子。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辛二娘肯定了她的猜测。 「三妹前前后后往君氏跑了近两千年，却连君氏一个承诺都没得到。原本我只想着就她那蠢钝如猪的性子，不得君氏家主欢心也正常。可是如今想来……」 辛二娘摇了摇头，心里竟然升气了一抹对辛三娘的怜悯。 「如今想来，君氏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辛氏联姻。就算三妹温柔贤淑，该不得君氏家主欢心，还是不得人家欢心。」 如今换了她，也一样。 所以她才说，自己前边根本就没有路啊。 那君氏家主，根本就没有给她们辛氏的女儿留路呀。 「啊？这可怎么办？」 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如果二娘子也成不了，在家主面前，可是不好交代。 主僕二人相对着唉声嘆气了一阵，辛二娘突然心中一动，对阿莲道：「对了，来之前父亲不是说过，君氏预言中的未来主母已经被接回凌海了吗，你去打听打听，这位未来主母的性情如何。」 第31页 「娘子是想……」 「没错。」 两人主僕多年，情同姐妹，许多时候只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于是，阿莲的眼睛也亮了，「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还是娘子聪明。不像三娘子，还没进门呢，就把未来主母给得罪死了。」 ——家主纳妾，不一定得让家主本人同意，主母点头了也是一样的。 固然无论妻妾，和家主才是正儿八经的联姻关系，但也有主母的家族与某小家族联合，自己家又没有兄弟，就把那家的女儿带回夫家，给丈夫做妾的例子。 君氏这个主母是人族飞升的修士，身后并没有家族支持。 这在以后的妻妾争斗中，是很不利的。 若是自家娘子向她投诚，愿意唯她马首是瞻，只要那人族女子不傻，一定不会拒绝的。 阿莲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发散思维，「她是人族，註定不会有能继承家业的子嗣。 倒时候，娘子有了小公子，就和她一起教养，让小公子也认她为母，不愁她不为了小公子尽心尽力……」 「停，打住，你想太多了。」 辛二娘赶紧伸出手指，压住了她的嘴唇。 「阿莲仙子，你想的太多了。」她满脸真诚地说，「我真的就只是想生一个像我一样貌美如花的女儿。」 他们仙人生育虽然不像人族女子那样九死一生，但也是会大大损耗自身的灵力与精气的，生得多了，势必会损了她这如花的美貌。 因而，辛二娘斩钉截铁地说：「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如果不是她们辛氏的势力不够，她连这一个女儿都不想生，直接自己嫁妖帝了。 阿莲十分无语，「您对妖帝陛下还真是执着。」 「那当然，我可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小仙女呢。」辛二娘得意洋洋。 阿莲张了张嘴，到底没拿「妖帝如今还不知所踪」来打击她，而是说：「我去打听一下那位未来主母的事。」 ——反正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自家娘子的想法，还是省省口舌。 —— 而闭关的元蓁又怎么样了呢？ 她遭遇到了仙人闭关经常会遇到的事。 ——神游物外。 只是，她才成仙不久，还是头一次闭关，虽然在君氏的藏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半儿却也没反应过来。 甚至于，她连自家已经闭关入定的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觉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到了一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所在。 这地方很荒凉，除了一条奔涌不洗的河流，还有河流两旁薄薄的一层草毯，就没有别的生机了。 元蓁在凌海憋了近一年，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这地方很荒凉，她也觉得新鲜。 弯腰薅了一把细草，还来没来得及仔细看看，那把小草就化作了一团灵气，从她指尖散去了。 「咦？」 她惊奇地低头一看，却见刚才被自己薅秃的那一块，此时仍旧碧草如菌。 看来，这些草原本不是草，而是有大能力者控制灵气幻化而成的。 灵气幻化的东西，自己薅的时候，不但能摸到实体，还能真切地感受到属于仙草的触感。 幻化这草毯的那一位，究竟有多高的修为呢？ 元蓁心生艷羡，想着若是她努力修行，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修为？ 她左右看了看，见前后都是茫茫一片，就凭着自己的直觉，逆着河水的流向，朝上游走去。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元蓁从来只争上游，绝不随波逐流！ 「哈哈，你这娃娃，性子倒是倔。」 这声音不但突如其来，更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的，让元蓁辨不清它的来处。 她警惕地停下脚步，朝四面八方作了一圈的揖，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大神在上，请受小仙一拜。」 那声音笑道：「既然要拜，就当面来拜。顺着你选的方向一直走，老道在这里等着你。」 「那小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前辈稍待。」 有了具体的目标，元蓁觉得自己精神都振奋了，借着河水施展水遁之术，一个劲儿地逆着河流往前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人影。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脸草鬍子，赤脚穿草鞋，正半卧在地上拍肚皮； 女的倒是衣饰得体，但她干的事可不怎么得体。 她正在引河水和黄泥，拿泥巴捏着玩呢。 总之，这两位的形象，都挺符合凡间传说总的得道高人的，却又和修真界真正的高人相去甚远。 但不管是不是高人，这二位的修为都在元蓁之上。 所以她也没矫情，直接上前，拱手便拜，「劳两位前辈久候，请受晚辈一拜。」 那男子道：「别拜了，别拜了。老道问你，会熬汤吗？」 这要求真是比这两个人还突如其来。 元蓁愣了一下，实诚地点了点头，「会。」 她是修丹道的，不但对各种丹方了解得很透彻，各类药膳也在她的必修科目之内。 做药膳和做普通膳食唯一的不同，就是药膳不但要兼顾味道，还要兼顾君臣相佐。 熬汤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第32页 「那可太好了！」 老道士大喜过望，得意地对那女子说：「我就说嘛，少了他山屠夫，也吃不了带毛的猪。」 然后，他又对元蓁招手，「女娃娃快来，替老道看看，喝什么汤才能止住老道这腹痛。」 听说是让自己看病，这可是老本行了，元蓁更不怯场，走到老道士身边，道了声，「得罪了。」就给老道诊脉。 片刻之后，她看老道士的目光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她觉得老道士是在消遣她。 偏老道士还一本正经、一脸焦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很严重吗？」 「没错。」 元蓁也严肃地点了点头，「您吃得实在太多，撑得很严重。」 第18章 风老道和风婆婆 元蓁再没想到，自己飞升之后看的第一个病患，居然是个吃撑了的神仙，开的第一个药方，居然是麦芽山楂水。 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专门往儿科发展一下呢。 两刻钟后，老道士心满意足地喝着酸酸甜甜的山楂麦芽水，嘴里把元蓁吹上了天。 当然了，如果他是实实在在的夸赞元蓁，而不是在贬低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顺便夸她，元蓁觉得，自己还是很高兴的。 「那姜郎中总是把自己的本事吹得神乎其技，实际上他除了用那半吊子医术欺负老道我，还会干嘛？ 他开的药难喝死了，哪有女娃娃熬的药好喝？ 唔，好喝，再来一碗！」 说着，他就把比自己脸还大的空碗递给了元蓁，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她，催她再盛一碗。 秉承着对病人负责的心态，元蓁言辞拒绝了他。 「不行，你这一碗刚喝下去，还没有发挥助消化的效果，再喝会把肠子撑破的。」 老道士瞬间就一脸苦相。 那女子哈哈大笑，招唿元蓁，「女娃娃不要理他，来，跟我一起捏泥偶。」 见元蓁面色迟疑，她强烈推荐，「很好玩的，不信你试试。」 「呃……」 元蓁干笑了两声，诚恳地说，「大神，实不相瞒，在做手工这方面，小仙这双手，怕是还比不上您的脚。」 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天才如元蓁也一样不能例外。 而她的短板，就是做手工。 她这双手，可以开出整个修真界最完美的药方、可以做出整个修真界最美味的药膳。 可是，若是让她捻个针、捏个线、做个木雕、捏个泥偶，她却每每都做得惨不忍睹。 和做药膳时的那个她相比，就像是换了一双手。 那女子却明显是不信邪，笑着说：「那是因为你没遇见我。我来教你，包教包会。 对了，你也别大神大神地喊了，我们兄妹姓风，你喊他风老道，喊我风婆婆就行了。」 元蓁看来老道士一眼，到底没真喊「风老道」，而是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风道长。」 轮到那女子，元蓁虽然知道神仙的年纪不能只看表面，但对着这样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她也实在是没法昧着良心喊一句「婆婆」。 「风姑姑。」 风老道仿佛是听见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指着风仙姑大笑，「你羞也不羞？一把年纪了，还让人家小娃娃喊你姑姑。」 元蓁连忙解释，「道长，不关仙姑的事。是晚辈见仙姑年轻貌美，觉得喊婆婆实在是昧良心。」 无论是仙界还是人间，就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别夸自己年轻漂亮的。 风仙姑立刻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得意地说：「听见了没，是因为我年轻貌美。」 然后，她又招唿元蓁，「来，快过来，姑姑教你捏泥偶。」 这已经是人家第三次邀请了，怎么看都是诚意十足。元蓁不好再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风仙姑挖了一团黄泥塞到她手里，兴致勃勃地问：「你喜欢什么动物，我教你捏。」 「动物？」元蓁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只要是能入药的，我都喜欢。」 风仙姑明显僵了一下，笑容有点勉强了，「你这句话，怎么就这么耳熟？」 那边还在揉肚子的风老道立刻接口，「能不耳熟吗，姜郎中不是经常说嘛。」 然后，两人就想起了姜郎中的另外一句话，「我只喜欢死的，不喜欢活的。」 风仙姑忍不住问：「你不会只喜欢死的，不喜欢活的？」 「无所谓呀。」元蓁觉得，这没什么可挑的。 风仙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元蓁接着说：「反正入药之前，都是要杀死的。有的药方就需要那种活的现杀的，效果才好呢。」 风仙姑僵住了。 片刻后，她突然夺过元蓁手里的黄泥，又一挥手，地上和好的黄泥就再次土水分离，土回到土里去，水回到水里去了。 「我突然又不想捏泥偶了，你还是给我哥哥熬药去。」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不用再次直面自己手残的事实，元蓁还是松了口气。 ——丢人这机会，当然是越少越好。 风老道眼睛一亮，连忙道：「女娃娃，我觉得自己的肚子舒服多了，你这汤还真好用。快，再给我熬一碗。」 元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长，您想说的，其实就只有最后一句？ 第33页 她并没有盲目地听从病人的要求，而是再次诊过脉，确定刚才喝的山楂麦芽水的确发挥了作用之后，这才用剩下的材料，又熬了一碗。 见她这么严肃，风老道有些无趣地砸了一下嘴，抱怨道：「你怎么和那姜郎中一个样？年纪轻轻的，连一点朝气都没有。」 元蓁解释道：「我是个大夫，就得对病患负责。」 很显然，这种话风老道也是听那姜郎中说腻了的，根本就不买帐，撇了撇嘴，扭过头去生闷气不搭理元蓁了。 元蓁看向风仙姑，却见风仙姑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一下。 看来，风老道也不是头一次闹脾气了。 元蓁心里就有底了。 作为一个丹修，也就是修真界的大夫，元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无论是对付真小孩，还是老小孩，她都很有一套。 她也不搭理明显是等着人哄的风老道，转头对风仙姑说：「仙姑吃过爆炒的无根花吗？」 「没有，好吃吗？」风仙姑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配合地问。 「那可太好吃了！」 元蓁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还砸了一下嘴，仿佛是在回味记忆里的味道。 「这无根花爆炒不但保持了本身鲜甜的原汁原味，最重要的是，它本身还是一味助消化的草药，就算一时不慎吃多了，也不用担心撑得肚子疼。」 「还有这种好东西？」风老道立刻就绷不住了，凑过来问，「这无根花在哪里长的，我去采上一堆，咱们一起吃呗。」 元蓁忍着笑，全当没有刚才老道闹脾气的事，遗憾道：「这种花在下界的时候很常见，只是我飞升以来，从未出过凌海的地界，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天界到底有没有。」 「这样啊。」风老道立刻就失望不已。 但他很快就又振作了起来，看向元蓁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堆闪闪发光的宝藏。 因为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只要有这个会做菜的厨子在，吃不到无根花，还吃不到别的吗？ 他突然起身，说：「女娃娃你等一会儿。」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元蓁吃惊地瞪大了眼：好快的遁术！ 见自家兄长说走就走了，风仙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在意，他一向是这样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元蓁笑了笑，「无妨，小仙只是惊羡于道长遁术精妙而已。」 风仙姑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柔声道：「我刚才听你说，你飞升之后，就一直居住在凌海。我看你是人族？ 凌海地处北荒，是妖仙的领地，你怎么会一直在凌海？」 「不满姑姑，此事本就透着几分诡异，只是说来话长了。」元蓁的脸色有些发苦。 她本不是一个爱诉苦的人，更不会向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诉苦。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风仙姑，就从心里生出一股孺慕之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孩子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因而，被她一问，元蓁就生出了一股倾诉的冲动。 这种冲动并不是以获取安慰为目的的，就是觉得说出来自己会轻松一点。 听了元蓁的诉说，风仙姑秀丽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这不是胡闹吗？人族与妖族传承不同，两相结合没有任何意义。」 妖族以血脉传承，父子相传；人族却是以衣钵传承，师徒相递。 这两种传承本来没有高下只分，却有诸多矛盾相悖之处。 虽然天道并不禁止人族与妖族结合，但毕竟人族才是天地主角，天道终究是偏向人族的。 因而，一旦人族与妖族结合，就意味着身为妖族的一方，势必要放弃自己本身的血脉传承。 至于广大妖族所以为的那样，想要子嗣可以再和另外一个妖族结合，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因为只要与人族结合了，就会被天道打上标记，就算再与其他妖族孕育了子嗣，这些子嗣也不会再生出仙骨。 两种传承只能选择一样，想要两全其美，那只能说你想得太美。 元蓁沉默了片刻，问道：「姑姑，小仙只想知道一件事：妖族智者的预言，真的靠谱吗？」 「那得分情况了。有真本事的就靠谱，没有真本事的，那就是瞎忽悠。」 元蓁又问：「那有没有妖族敢伪造智者预言呢？」 这种事情，她在人族之间见得多了。 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凡人，只要实际情况需要，伪造个神迹、编造个预言，那都是家常便饭。 要不然，凡间皇帝哪来那么多能自证天命的？ 但妖族好像挺看重这个的，元蓁还真不敢肯定了。 第19章 出关 目前对元蓁来说，主要问题，就是信息来源太少。 在凌海，虽然君拂并不禁她借阅书籍，但关于外界的情报，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避过她。 当然，人家并没有明说不许她了解外界的情况，但她能经常接触到的人，都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 她的处境比较微妙，对于情报这类比较敏感的东西，根本就不好直接问。 贴身照顾她的几个婢女，倒是可以套套话。 但她们几个自己都没有出过凌海，提起外界，十有八九都是道听途说的，套了还不如不套。 第34页 所以，关于妖族对智者的敬重程度，元蓁根本就无从判断。 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看起来就很靠谱的风仙姑，她自然要抓住机会，了解一下。 但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我们兄妹常年避世，对外面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过问过了。」 风仙姑明显是被她问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知道很多年前，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对祭祀偶十分敬重的。 假冒祭祀，编造预言，那时候他们肯定不敢。不过现在嘛……」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古诸神已经消失了太久了，长久没有神迹出现，世上的人和妖自然而然就把他们忘记了。」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但结合风仙姑说的关于人族和妖族传承的事，元蓁也有些了一些猜测。 但凡君拂疯得不够彻底，肯定不会捨弃属于妖族的血脉传承的。 也就是说，他又是胁迫又是哄骗的，费了那么多功夫把元蓁弄到凌海，肯定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风道长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来来来，女娃娃，你快看看，这些东西你都会不会煮？」 说着，他袖子一抖，哗啦啦抖落了一地的东西。 一股血腥气混杂着草腥气的奇怪气味扑面而来，幸好元蓁常年和千奇百怪的草药、矿物打交道，什么古怪味道都闻过，倒也不觉得难闻。 只是…… 「道长，这些都是什么呀？有好多我都不认识。弄不清药理，怎么煮？」 风道长奇怪地说：「好吃不就行了，药理又有什么要紧的？」 「呃，这……」 再次被戳到了短板，元蓁不得不暴露，觉得有些尴尬。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对我来说，做药膳是做药膳，除了药膳之外的，都属于手工范畴。」 在做药膳时，调配君臣相佐的同时还兼顾美味，对元蓁来说是本能。 但若是单纯地让她做菜，她是怎么协调都觉得怪。 做得不顺手，弄出来的味道自然一言难尽。 「……这么麻烦？」风道长十分不甘。 但他拨弄了一下地上的那一堆东西，却发现，他就只知道能吃，自己吃不死，别的一概不知道。 药理这方面，他也不擅长呀。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风仙姑，喊了一声，「妹妹~」 但风仙姑却说：「我虽然擅长给人治病疗伤，用药却不是我的强项。」 意思就是：问我也没用。 元蓁左右看了看，提议道：「要把不然这样，我身上还带了些处理好的药材，里面有几样是可以做药膳的。 这些东西，道长就先收起来，待日后再有机会，小仙再为道长效劳。」 「可以的，可以的。」风道长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连忙点头。 对他来说，只要有的吃就行。 至于吃什么，他不挑。 元蓁从自己的须弥芥子里把能做药膳的几样都拿了出来。 里面有好几样动物的心脏，都用琉璃罈子密封着； 还有几样炮制好的矿石，元蓁随手磨成了粉末，当成调料备用； 至于草药，都是风干的，只能当成干菜用了。 风干的东西，卖相都不怎么样。 就算那几个动物的内脏保存得很是新鲜，但让人一看就知道，已经保存了很久了。 因而，风仙姑有些迟疑，「这些东西，真的还能吃吗？」 相对来说，风道长的关注点就比较实在了，「吃不死人？」 元蓁大笑，「放心，从我手里过一遍，绝对吃不死人。」 其实那些风干的草药好几样都是剧毒的，但造化之所以神奇，就是因为喜欢把一些美好的特质，赋予本身带毒的事物。 比如这几样药材，和它们的毒性成正比的，就是它们的美味程度。 而那几样磨成粉的矿石，则刚好能够中和它们的毒性，却又保持它们的美味。 当然，那几样矿石单独使用的话，也能制毒。 元蓁一通忙活，该泡发的泡发，该清洗的清洗。 然后，该切丁的切丁，该切片的切片。 不多时，她就做出了四五样看起来不怎么样，但一闻就让人食指大动的药膳。 「道长，姑姑，尝尝？」 她把用玉石临时削成的筷子奉上，一脸自信地请两人品尝。 「唔，闻起来可真香，老赵（道）又（就）无（不）客细（气）了。」 一听说可以开吃了，风道长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说话间他下筷如飞，后边那半句话因为是咀嚼着食物说的，都有些含煳了。 见元蓁这么自信，风仙姑也小心地夹了一块已经看不出本体的丁送进了嘴里。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加入了和风道长抢食的队伍里。 但比起风道长吃得连喘气的功夫否没有，她虽然也快，却还能神奇的保持优雅。 这不，夹菜的间隙，她还能有空招唿元蓁，「你也吃呀。」 元蓁笑了笑，说：「不用了，我习惯辟谷。」 修真界毕竟不比天界，食物里难免带着浊气，吃一顿饭，要花好几天的功夫把浊气排出体外，在她看来，着实得不偿失。 第35页 所以，在能辟谷之后，她就几乎再没进过食。 一晃两三千年过去，她也习惯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从食物里才能获得的快乐，你是体会不到了。」 听到风道长说话，元蓁就知道，食物必然已经吃完了。 她低头一看，果然，连边角料都不剩下了。 元蓁顺手又用现有的材料给两人弄了一碗消食茶，玩笑道：「喝了这个茶，保证不会撑得腹痛。」 风仙姑沖兄长直笑。 被个小辈调侃了，风道长也不恼，反而颇为自得地说：「老道的快乐，你们体会不到啊。」 风仙姑看了元蓁一眼，突然对放倒在说：「既然你这么快乐，还不赶快报答一下给你带来快乐的人？」 元蓁一怔，急忙推辞，「报答就不必了。小仙有此奇遇，能结识两位前辈，也是缘分。咦，对了，我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知道这个时候，她才勐然想起这个早就该思考的问题。 见她一脸茫然，风氏兄妹相视一笑。 风道长在她额头上一点，笑道：「娃娃，你该回去啦。」 元蓁眉心一凉，只觉得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仔细看了看布局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藏玉阁的静室嘛！ 对了，我先前正在闭关来着。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才彻底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是遭遇了传说中的神游物外了。 「神仙果然是神仙，连闭关都这么神奇。」 元蓁感嘆了一句，捏了一个清洁用的小法术，就起身打开了静室的机关。 —— 「仙子，您终于出关了！」 阿云和两个听阿云吩咐的婢女一直守在静室的门外，她一出来，阿云就欢喜地迎了上来。 见她们这么激动，元蓁觉得奇怪，「我这次闭关很久了吗？」 她觉得也没多久呀，就是和两个大神吃了一顿饭而已。 对了，还学了一门遁术。 不过，那遁术是临走的时候，风道长那一指直接传进她识海里的，也不占什么时间呀。 「不，不，不，您闭关也才三年而已。」 说到这里，阿云顿了顿，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不过，这三年却出了一件大事。」 「哦？」 阿云正要继续八卦，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星羽提醒她，「阿云姐姐，仙子刚出关，还没有洗漱呢。」 「哦，对对，幸好你提醒了我。」 阿云艰难地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八卦的欲望，一边扶着元蓁往外走，一边吩咐两个小丫头干活。 「星羽快去准备灵泉，碧羽，你去给仙子准备新的衣物。」 元蓁想说：「我刚出关的时候，已经施展过清洁术了。」 但人家已经大张旗鼓地去准备了，仿佛出关之后，重新沐浴才是正常的，无端让她为自己那一个简单的清洁术羞愧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仙体本就洁净，不染尘埃，所谓沐浴，不就是个形式嘛。 但她还是任由阿云拉着她去沐浴了。 在沐浴的过程中，阿云也痛痛快快把自己积攒的一肚子八卦倾吐一空。 这三年，还真是发生了一件不算小的事。 而且，其精彩程度，真是比凡间的戏台子上排演的故事还热闹。 「你们家主就那么放辛三娘子走了？」 这不像是君拂的风格呀。 阿云郁闷地说：「这我也不太清楚，但辛二娘子却留了下来。」 提到辛二娘，无论是阿云还是星羽、碧羽两个，脸上都忍不住漏出了同情的神色。 ——有这样一个妹妹，真是太可怕了！ 第20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阿云的八卦，总结起来其实是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在君绋的操作下，皋涂山嬴氏已经退出了一线峡，并与君氏签订了永世修好的合约。 虽然这个「永世修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就目前来说，两家都是很有诚意的。 为了向外界展示双方的诚意，他们还决定联姻。 嬴氏的女家主嬴如还没有立正室，君绋把自己的堂弟君绮许配给了她做主君。 阿云兴高采烈地说：「仙子这个时候出关正好，再过两个月，就到了两族的婚期了。」 元蓁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接触外界的好机会。 因而，她也多了几分真切的欢喜，「这么说来，我也有幸观摩一下妖族的婚俗婚仪了？」 「没错。」阿云笑着打趣她，「您可得好好看看，免得将来轮到了自己，手忙脚乱的抓瞎。」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元蓁不想谈这个话题，也就笑了笑，没有应声。 阿云是个心宽的，打趣完了也就完了，见她不接话，就又说起来别的八卦。 倒是那个叫星羽的小姑娘，面含担忧地看了元蓁好几眼，欲言又止了一番，却到底没有说话。 元蓁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见她很快就又低眉顺目地跟在了阿云身后，心里对她的评价上了一个台阶。 ——这是个有心思的丫头。 而阿云说的第二个八卦，就是关于辛氏姐妹的。 「真是没想到，那辛三娘子不但对伺候的人苛刻，对自己亲姐姐也能下那么狠的手！」 第36页 就算是已经隔了一年多了，阿云再提起这件事，还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可见，这件事对她的震撼有多大。 原来，那一日辛二娘派了阿莲来打探元蓁的情况，却得知就在她们姐妹到来之前，元蓁就闭关了。 阿莲只好悻悻而回，把这件事告知了辛二娘。 —— 「闭关了？这么巧？」 阿莲道：「就是这么巧。」 「咱们刚来她就闭关，不会是故意躲着我那三妹？」 不是辛二娘要多想，据她所知，一年前辛三娘之所以会被君氏送回去，就是因为大闹了这位未来主母的藏玉阁。 若这未来主母是个胆小怕事的，惹不起就躲也不是不可能。 「不，的确是巧合。」 阿莲解释道，「我特意打听了她闭关的具体时间，恰好在家主的信件送入凌海之前。」 这巧合的，让辛二娘觉得泄气，「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 她这一闭关，谁知道什么时候后能出来？ 万一她闭个千儿八百年的，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看来，咱们得另做打算了。」辛二娘只好想别的主意。 阿莲道：「要不咱先等等？那位毕竟是刚飞升不久的，应该不会闭关太久。」 仙人闭关时间的长短，一般都是直接和修为挂钩的。 修为越高，感悟越多，每次闭关的时间也就越久。 像元蓁这样刚飞升的，头一次能闭关几十年，已经很了不得了。 辛二娘权衡了片刻，说：「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咱们先别行动，让三妹先动，看看形势再说。」 其实，辛二娘心里还有另外一重想法，没有和阿莲说。 她还想先见见君绋，看看君绋长得够不够俊。 若是君绋相貌平平，那她可得再考虑考虑了。 毕竟，她之所以要嫁给君绋，就是为了生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做妖帝的丈母娘的。 如果君绋自身的相貌太拖后腿，万一生不出貌美如花的女儿，她岂不是要亏死了？ 「对了阿莲，来的那天，你不是说见到了君氏六公子吗？」 「是看见过几眼。当时娘子坐在车里，所以才没有看见。」 辛二娘眼睛亮晶晶地追问：「他长得怎么样？是俊还是美？」 阿莲知道自家娘子那点毛病，好笑地说：「是个十分俊朗的少年郎，您没看见，可真是亏大了。」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还敢打趣起我来了。」 「那还不是娘子您惯出来的？这可怨不着别人。」 嬉闹过后，辛二娘的心往肚子里放了一半。 ——君六公子和君氏家主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弟弟长得好，哥哥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唔，我未来女儿的长相，总算是有保障了。 正好现在妖帝失踪，让她有时间把貌美如花的女儿生出来，再精心培养长大。 至于妖帝的安危，辛二娘和大多数的妖族一样，对他们的君主有着蜜汁信任，觉得陛下一定会浴火归来的。 辛二娘越想越觉得美滋滋，越想越觉得这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接下来，辛二娘就进入了半神隐的状态。 整个君氏上下都知道，这一次辛氏不但把三娘子送了过来，还把二娘子也送了过来。 据说，这位辛二娘子可是个容貌冠绝的狐仙，整个北荒也找不出比她更出挑的。 因着辛三娘的缘故，大家虽然怼辛氏女儿的品行不抱期待，却也都盼着能一睹芳容。 毕竟，美人谁不喜欢看呢？ 只可惜，这位辛二娘子和她妹妹的张扬完全不同，来了凌海大半年，却只偶尔在雨花阁附近转转，绝对不远去。 众人失望之余，也对她改观了，觉得辛氏的女儿，也不都是辛三娘那样的。 「也是，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有人谈论起了两姐妹的出身。 于是，辛夫人风评被害。 辛三娘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觉得辛二娘难得识相，不抢自己的风头。 近身伺候她的阿露虽然听到了君氏众人私下里对辛二娘的改观，但却因为忌惮辛三娘的脾气，不敢让这话传到她耳朵里。 于是，辛三娘依旧毫无心理负担地追逐着君绋，君绋一边尽力躲避她，一边加快了与嬴如的接触。 终于，在也元蓁闭关一年之后，君绋成功助嬴如掌控了嬴氏，嬴如也依约带嬴氏退出了一线峡。 非但如此，两家还结成了姻亲。 和嬴氏的矛盾解决了，辛氏对君氏来说，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辛景慌了，辛二娘也慌了。 在这一年里，辛二娘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 虽然在别人看来，她就是什么也没做成。 但对辛二娘来说，见过了君绋，确定君绋是一个不会拉低自己未来女儿颜值的美男子，就是做成了最大的一件事了。 「现在看来，这又有什么用呢？」 就连一向对自家娘子很有信心的阿莲，这时候都忍不住给她泄气了。 才等了一年，那位传说中的未来主母依旧处于闭关状态。 和君拂虽然接触过两次，但两次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都是偶遇，连半句话都没有说上。 第37页 如今辛氏在君氏面前没有了任何依仗，如果君氏翻脸，她们姐妹都得灰熘熘地回去。 让阿莲发愁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等到时候咱们回家了，家主一问，知道娘子您在凌海什么都没干，您可要怎么交代呢？」 辛二娘狡辩，「我怎么会什么都没干，我明明……」 「明明特意确定了君氏家主长得是美是丑对？」 阿莲翻了个白眼，丝毫也不给她留面子，「这种话，您确定敢在家主面前说出口？」 辛二娘：「……我不敢。」 ——这还不如什么都没干呢。 什么都没干，辛景最多觉得她看起来聪明，其实没用；干了这件事说出去，辛景怕不是要打断她的腿。 被阿莲一提醒，辛二娘自己想到得更多。 如果自己这次让父亲失望了，以后就很难再找到家世高，相貌又俊美的夫婿了。 那她的梦想，岂不是就要胎死腹中了？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至少得让父亲知道，我是有心杀敌，但无力回天。」 辛二娘豁然起身，吩咐阿莲，「你去打听一下君氏家主最近的行踪，要挑一个他比较悠闲的时候。」 「是。」 被她突然积极的态度感染，阿莲不敢怠慢，立刻就行动了。 因着她们主僕来到临海之后一直比较安分低调，阿莲在君氏家臣中的人缘还不错。 从一个比较要好的姐妹那里，阿莲打听到，君绋几乎每天都会到藏玉阁去一趟，风雨无阻。 除此之外，他的行踪就很难打听了。 那个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仙子还特意叮嘱他，「这个时候，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都千万不能去打扰家主。」 曾经有心思大的家臣之女去玩过偶遇，结果家主连问都没问，直接把他们一家子都贬到了一个灵气稀薄的岛上驻守。 阿莲讪讪一笑，「放心，放心。」 那个仙子笑着白了她一眼，到底没有戳穿她，只是说：「让你家娘子放心，主母脾气很好的。」 —— 「每天都去？他去干嘛？」 「据说也不干嘛，就是在静室外站一会儿，也不和别人说话。」 辛二娘若有所思，「看来，他对这位未来主母的感情很深呀。」 然后就忍不住惋惜道：「那位怎么就偏偏闭关了？若是她没闭关，我早早向她投诚，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怀上了！」 「娘子，咱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实点。」 「哎！」辛二娘重重地嘆了口气。 「娘子！」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正想着主意的吗？」 偶遇的路子是断了，怎样才能自然的利用这个空隙呢？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突然灵光一现：有了！ 第21章 毁容 春光明媚的时候最适合干什么？ 当然是放风筝了。 而放风筝这项活动，出点意外再正常不过。 比如，风太大，把风筝线给吹断了。 如果不深入追究的话，这就是不可控因素，谁也没办法。 辛二娘有一样除了阿莲，谁也不清楚的本事——观测天象。 所以，她只需要算准了风向，再掐好了时间，就正好在捡风筝的时候，和从藏玉阁归来的君拂偶遇了。 托她自己一直很安分的福，君拂一开始并没有往阴谋的方向想，只是向以往的两次一样，随意地朝她点了点头，就准备分道扬镳了。 可以说，如果辛二娘没有后续的举动，君拂是绝对不会怀疑她的动机的。 可是，她之所以设计这一出，为的就是随后的举动。 要不然她费这么大劲干嘛？ 测试风筝的降落与风向的关系吗？ 「君氏家主安好。」 「辛二娘子好。」 两人打完了招唿之后，本该到此为止，但辛二娘却有了下一句话。 「家主是去探望未来的主母了吗？」 君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表面不漏声色，其实心里却依旧开始警惕了。 ——这位辛二娘子，今天有点反常。 还是说，她从一进入凌海地界就开始装模作样，直到现在才终于装不下去，要漏出本来面目了？ 其实，这不怨辛二娘的计划不够周密，实在是这位家主也太过谨慎多疑了。 唯一一个能长久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就只有大长老君绫。 但众所周知，君绫和六公子的关系更近。 这次与嬴氏的联姻对象之所以不是和君拂血脉更近的六公子，就是因为他们俩互相有意思。 除了君绫之外，君绋身边连照顾起居的都是男的，哪个姑娘都别想近他一丈之内。 辛二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最坑的是，她这么一个大美人，都把自己送上门来了，君绋别说多和她说几句话了，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辛二娘那个气呀，回到雨花阁，关起门来就破口大骂。 「他要么就是个瞎子，要么就是干脆不行。若不然，怎么会连一眼都不肯多看我？」 她化出镜子，顾影自怜，欣赏了许久自己无与伦比的美貌，才总算是被自己超高的颜值给治癒了。 见她终于闹腾够了，阿莲才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第38页 「也许，他见过比娘子更美的人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辛二娘脱口而出，断然否决，「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人比我更美？」 「也是。」阿莲自己也否决了。 这么多年了，她跟着辛二娘出席过各大家族的无数宴会，见识过了各式各样的美人。 虽然那些美人各有各的美态，甚至许多和辛二娘走的不是一个风格。 但只要辛二娘往那里一站，无论何种美人，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这也是辛二娘朋友不多的原因。 毕竟大家都是世家千金，谁愿意做别人的陪衬呢？ 肯定了自己的美貌之后，辛二娘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位未来主母相貌如何？」 「不知道。但看君氏家主紧张的态度，应该是个大美人。」 辛二娘道：「最好如此，我可不想以后都和一个相貌平平的人朝夕相对。」 对于自家娘子堪称奇葩的脑迴路，阿莲也是无语了。 ——我的娘子诶，你将来和那位可是要争同一个夫婿的，该是希望她相貌平平才正常？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庆幸：幸好自家娘子的颜值过硬，那位长得再好也不怕。 —— 她们主僕二人说的虽然是私话，但这毕竟是君氏的地盘，君拂又恰巧对她有了怀疑。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她们的对话就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君拂的案头。 一旁兆奇是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位辛二娘子对自己还挺自信。」 「不自量力！」君绋的脸色已经黑成了碳。 ——阿蓁如何，也是你能议论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齣偶遇，是她蓄意为之了？」 见家主动怒，兆奇急忙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不错。属下查了一下，这几天辛二娘子那个婢女频繁地往返于雨花阁与藏玉阁之间的道路。」 君绋冷笑，「她倒是比她妹妹聪明多了。」 然后，他就不耐烦地说：「赶紧想法子，把这俩麻烦东西弄走。我可不希望阿蓁出关之后，被她们缠上。」 原本他与辛氏结盟，起的就是互利互惠的心思。 如果辛景不要有这么多的心思，起码不要在自己拒绝之后，还非要坚持联姻，君绋肯定会在解决了嬴氏之后，扶持辛氏的。 毕竟，辛氏是嬴氏的另一个邻居，把辛氏扶起来，就等于是替嬴氏多找了一个不得不防备的对手。 这对君氏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辛景实在是太不识趣了，又不怎么聪明，若是真让他起来了，辛氏到底是帮手还是掣肘，真不一定。 嬴氏西边有辛氏，东边也还有海氏。 既然辛氏不识抬举，那捨弃辛氏，转而扶植海氏，也是一样的。 —— 君绋只想着赶紧把辛氏姐妹送走，却没想到，只是晚了一步，那辛三娘就又给他惹出了乱子。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绫，不是让你看好她们吗，你就是这样看的？」 君绫也是一脸懵逼。 被君绋一吼，她下意识就跪得端正无比，口中更是熟极而流，「家住息怒，是属下疏忽了。您就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君绋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抖着手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君绍赶紧跟着求情，「大哥，谁也没想到，辛三娘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阿凌没有防备，也是情有可原。」 君绋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吐气一边咬着牙点头。 「好，本座就给你机会。这件事你若是办不好，就自己跳海去餵鱼！」 说完，君绋拂袖而去。 君绫抹了抹头上冒出的虚汗，难得对君氏说了句软话，「这一回，真是多亏你了。」 「行了你。」君绍上前把腿软的君绫扶了起来，面露忧色，「我看大哥这回是真的恼了，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你怕是真的要去餵鱼了。」 「别，不要。」君绫可怜巴巴地拉住君绍的手，「我要是去餵鱼了，你岂不是就要守寡了？」 「滚！」 君绍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了她，红着耳朵，迅速遁走了。 ——居然还有心思说骚话，看来这事对你还不够棘手！ 君绍担忧的心落了下来。 目送他离去，君绫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安分。既然上赶着找死，我就成全你呗。」 她很快就赶到了雨花阁。 此时，整个凌海所有的医师都聚在了这里，却对辛二娘的脸束手无策。 没错，辛三娘用毒毁了辛二娘的脸。 君绫进来的时候，一群医师都聚在外间，离间有哭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对此，君绫很能理解。 她要是长成辛二娘那副样貌，突然被人毁了，她也会忍不住哭的。 「大长老？」 一个医师发现了她，所有人都起身对她行礼，「参见大长老。」 「好礼，都别多礼了。情况怎么样？」 「这……」 医师们相互看了看，推出了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个上前回话。 「大长老，那毒里掺杂了化蛇之毒。」 第39页 「化蛇之毒？」君绫瞳孔一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太狠了。 整个天界谁人不知，化蛇之毒虽不致命，却是无解？ 辛三娘这是完全没打算给辛二娘留后路，也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呀。 因为整个君氏谁都知道，辛氏主母的真身，就是出身化蛇一族。 君绫看了看遮挡的屏风，说：「你们再想想办法，我进去看看辛二娘子。」 「大长老请。」 君绫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进了内室。 内内室没有开始照明的阵法，显得十分昏暗。 君绫绕过屏风，就看见辛二娘侧着身子坐在架子床上，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布。 仙人的眼力都十分惊人，平时点灯也就是习惯而已，昏暗也并不影响视物。 因而君绫清楚地看见，辛二娘露在面纱外的眼睛通红水肿，眼睛周围还隐隐有些溃烂的痕迹。 那辛二娘的婢女阿莲正站在床侧，不住地安慰她。 君绫暗暗嘆了一声，为这消逝的美貌。 「辛二娘子，小仙来探望你了。」 辛二娘的身子动了一下，却没有搭理她。 婢女阿莲歉意地说：「请大长老见谅，我家娘子骤然遭遇变故，到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并不是有意怠慢。」 「小仙理解。」 君绫诚恳的说，「二娘子在我凌海遭遇了不测，说起来我们君氏也有责任。请二娘子放心，我君氏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这一次，辛二娘终于动了。 她侧过身子，深深地看了君绫一眼，声音嘶哑地说：「那就有劳大长老了。」 至此，君绫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就没有多留，很快就告辞了。 ——有了辛二娘这句话，她对辛氏出手，就师出有名了。 第22章 化蛇之毒 那么，辛二娘知道君绫的盘算吗？ 她当然知道。 她又不是辛三娘那个大傻冒，怎么会猜不到？ 只是，辛三娘毁了她最在意的容貌，她怎能不恨，怎么会不想报仇？ 但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毁了，对父亲和辛氏家族来说，就没有联姻的价值了。 可是辛三娘却还有。 如果一个人有一对玉瓶，两支瓶子碰到了一起，其中一支打碎了。 瓶子的主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惋惜懊恼。 但惋惜过后，懊恼过后，却绝对是庆幸：幸好只打碎了一支。 对辛景来说，这两个女儿就是自己珍藏打磨已久的一对玉瓶。 其中一个已久毁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全另一个的。 也就是说，如果辛二娘想要通过辛氏惩治辛三娘，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但若是不指望辛氏，只靠她自己，又如何能对抗得了辛氏？ 所以，她想要报仇，想要让辛三娘付出代价的话，靠着君氏给辛氏施压，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至于辛氏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 如果保全辛三娘需要付出的代价超出他的预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捨弃辛三娘的。 没有一个儿女在她父亲辛景心里，能超越他的权势的。 见她看着君绫离去的方向发怔，阿莲怕她又胡思乱想，自己钻了牛角尖，急忙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娘子这回可放心了，有君氏出面，家主一定不会轻饶了罪魁祸首的。」 在阿莲看来，辛三娘手里能有化蛇之毒，肯定是辛夫人给的。 所以，罪魁祸首也不是别，而是辛夫人。 对此，辛二娘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跟她解释什么。 她知道，毁容的药肯定是辛夫人给的，但化蛇之毒，一定是辛三娘自己私自加的。 以辛夫人对辛三娘的疼爱，根本就不用她多事，辛夫人自己就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的。 —— 离开了辛二娘居住的雨花阁正屋，君绫转头就进了辛三娘住的东厢。 和凄悽惨惨的辛二娘相比，辛三娘简直不要太好。 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闯出了什么样的祸事，或者是知道了却不以为意。 从小到大，不管她闯了再大的祸，都有母亲替她兜揽。父亲也很疼爱她，从来捨不得罚她。 所以，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来之前母亲就特意叮嘱过阿露，只要辛二娘的脸毁了，父亲就会放弃这个没有价值的女儿。 而且，辛二娘的脸是在君氏毁掉的，父亲说不定还可以借着这件事，替辛氏多谋些好处。 到时候，父亲只会夸她，哪里会罚她？ 辛三娘气定神闲地抿着甘露，轻蔑地看了一眼一直在瑟瑟发抖的阿露，不屑地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奴……奴婢胆小。」阿露继续瑟瑟发抖。 「嘁！」辛三娘嗤笑出声，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了。 阿露哪敢和她说实话？ 辛三娘想得半点不错。 ——如果她没有因为嫉恨，私自添加化蛇之毒，一切都会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因为辛夫人给的药没有任何标记和出处，就算君氏怀疑她，也没有证据，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这一切，都因为辛三娘私自添加的化蛇之毒，完全扭转了。 第40页 这样一来，君氏完全就不用找证据了。 因为化蛇之毒是由化蛇的蛇蜕制成的，而蛇类蜕皮这种事，是很私密的。 这么多年来，化蛇之毒很少有流落在外的。 君绫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辛三娘子，小仙来看你了。」 「是你？」 辛三娘一看见她，脸就拉得老长。别说行礼了，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就侧过了身子，背对她。 见她这个时候还敢使性子，君绫是真的觉得挺好笑的。 于是，她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辛三娘本来就没有什么城府，在讨厌的人面前更是沉不住气。 「你笑什么？」她回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君绫。 「当然是笑你了，不然你以为呢？」 君绫好笑地反问了一句，见她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也懒得再欺负傻子。 「行了辛三娘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化蛇之毒乃是阳山洛氏独有，我们家主已经派了六公子道洛氏去兴师问罪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辛三娘还没反应过来。 甚至于，听见君绫去君氏已经问罪于洛氏了，她还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问罪于辛氏，肯定就牵连不到她。 看见她的反应，君绫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辛氏嫡女了。 ——别人顶多是傻得冒泡，她是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因为她根本就不透气。 君绫沉沉地嘆了口气：既然稍微转个弯人家听不懂，她只好把话都往直里说了。 「所以，辛三娘子，你是不用指望辛夫人能来保你了，她现在是连自身都难保了。」 「什么？」 辛三娘吃了一惊，声音尖利的反问，「既然是阳山洛氏的毒，关我母亲什么事？」 阿莲缩了缩脖子，吓得抖了抖。 君绫也没避着人，就那么当着辛三娘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辛三娘子，你看见小仙的眼神了吗？」 辛三娘对她怒目而视。 这就是看见了。 君绫又问：「 那你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辛三娘的眼睛已经冒火了。 但君绫却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辛三娘肯定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你的鄙视，你是一点没看错。」 「君绫！」辛三娘咬牙切齿，「你不要欺人太甚。再怎么说，我还是君氏的贵客。」 「诶，这您可就误会了，本座不是欺你，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 君绫笑了笑，也不等辛三娘再问，就换了一副疑惑的表情，「这样看来，你也没傻到家呀，怎么会问出这样的傻话呢？」 辛三娘一怔，反应了过来：这还是在骂她。 「你……」 她一向嘴笨，手却很厉害。 说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从手上找补回来。 而这个时候，她嘴皮子明显不是君绫的对手，自然而然的，就直接动手了。 但这君绫又不是阿露，怎么可能站着不动任她欺辱？ 也没见君绫动作，但辛三娘含怒打过来的一掌，灵力刚近她的身，就被她的护体仙气给反弹了回去。 因着她有意给辛三娘一个教训，弹回去的时候，还暗暗加了几分力。 只是她修为高超，又是暗中操作，不管是傻大姐辛三娘，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阿露，都没有看出来。 在她们看来，辛三娘就是被她几打出的灵力给反噬了。 「噗——」 阿露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没错，受伤的是阿露。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阿露闪身就档在了辛三娘面前，生生替她挡了这一下。 「阿露！」 辛三娘都傻了。 她是真没想到，阿露居然会救他。 君绫深深地看了阿露一眼，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说：「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丫头！」 阿露苦笑。 ——她哪里是为了辛三娘？她是为了她自己呀。 因为她太清楚了，如果辛三娘受了伤，她就不止是受伤了，主母一定会剥了她的皮的。 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被阿莲救了，一向对阿露各种看不顺眼的辛三娘也不禁慌了神，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阿露，阿露，你别怕，母亲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很快就会来的。」 「娘子。」 阿露对辛三娘摇了摇头，劝道：「您可别再和大长老硬碰了。您忘了吗，主母就是出身阳山洛氏呀。」 辛三娘呆住了。 因着阿露受了伤，君绫也没心思再逗辛三娘玩了。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君绫就准备速战速决。 「辛三娘子放心，这化蛇之毒不是辛氏的东西，整个辛氏除了辛夫人，君氏不会牵连别人的。」 但辛三娘却一点都没有放心。 被牵连的可是一向疼爱她的母亲，她怎么可能放心？ 「我母亲会怎么样？」辛三娘的生意都在发抖。 君绫目光犀利，声音冰冷，「敢在我凌海弄鬼，怎么可能轻易逃脱？她必须付出代价。」 说完，她特意看了一眼辛三娘，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辛三娘却一点都没有站出来维护自己母亲的意思，只是抱着阿露瑟瑟发抖，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鄙夷。 第41页 ——听说辛夫人对这个女儿是宠得如珠如宝，没想到女儿却是这个样子。 养这样的女儿，还真不如学她养一只龙猫呢。 至少她累了一天回到家里，她的龙猫宝贝还会跳上她的肩头，给她踩踩肩膀呢。 像辛三娘这样的女儿，要来何用？ 气死自己吗？ 不过，辛三娘不肯承认是自己下的毒也没关系，君氏直接找辛氏追究辛氏的主母，也是一样的。 只是可惜，这个叫阿露的丫头白费了一番心思，这遭却还是避不过了。 「来人，把阿露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辛三娘急忙阻拦。 君绫挥手将她扫到了一边，淡淡道：「辛夫人远在涂山，想要在凌海下毒，肯定是有人帮她。 如今整个凌海除了阿露，谁还会听从辛夫人的吩咐，替她办事？难不成……」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不不怀好意地看着辛三娘，「难不成，还会是辛三娘子你吗？」 辛三娘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君绫不屑一笑，「带走。」 第23章 语出惊人 东厢这边的动静，君绫并没后下令封口。 因而，一墙之隔的辛二娘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阿莲愤愤不平，「怎么又让三娘子躲过一劫？真是祸害遗千年！」 「真是个傻丫头！」辛二娘抚额笑了起来。 这是自毁容以来，辛二娘头一次展露笑颜，阿莲欢喜不已，立刻就把辛三娘抛到了脑后。 「娘子，你终于笑了。」 辛二娘轻轻摸了摸遮脸的厚重面纱，这几天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大仇即将得报，我怎么能不笑呢？」 君氏不但会追究辛氏，还要追究洛氏。 这样的发展，着实超出了辛二娘的预期。 只要辛夫人倒霉失势了，区区一个辛三娘，还不是随她揉圆捏扁？ 至于辛大公子，他和辛三娘虽然一母同胞，但对这个刁蛮又愚蠢的妹妹并不喜欢。 如今，又因着辛三娘的缘故，牵连了辛夫人，辛大公子只会怨恨辛三娘，又怎么还会帮她？ 后面的事，辛二娘就不清楚了。 她也不知道，阳山洛氏和涂山辛氏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她只知道结果。 对她来说，知道结果，也就够了。 辛三娘被辛氏家主辛景亲自接了回去，至于辛二娘，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根本没被亲爹问到一句。 很显然，辛二娘已经被整个辛氏放弃了。 一个没有了容貌、修为不高，又没有家世依仗的小仙，君绋觉得她完全不会给自己造成威胁。 所以，他就没有让人把辛二娘赶走，任她在雨花阁住着。 毕竟，这一次君氏从辛氏和洛氏得到的好处，就算是养十个辛二娘，也还绰绰有余。 —— 作为当事人的辛二娘都不清楚内情，阿云这个全靠各方八卦收集情报的局外人，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元蓁听得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遗憾地像阿云一样，留下满心的疑惑。 沐浴过后，又换了身衣裳，她觉得果然比清洁术多了解乏的功效。 君绋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就在花厅等候了。 看着元蓁穿着自己为她准备的鹅黄衣裙款款而来，他纵然知晓佳人无情，还是由衷地生出一股满足之感。 「阿蓁。」 ——至少，你还在我的身边。 只要你还在，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你，我便别无所求。 君拂看见元蓁很高兴，但元蓁看见他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因为从风仙姑哪里得来的消息，元蓁心里对君拂的怀疑加深。 既然心存芥蒂，自然是对他怎么都看不顺眼。 但要说怨恨，那也不至于。 说白了，在她飞升之前，和君绋素不相识。 他们两个第一次有交集，就是君绋带人在升仙台哪里拦截她，那或许就是阴谋的开始。 既然一开始就是以阴谋开场的，那中间再添多少的算计，也都在意料之中。 所以，元蓁不觉得什么好怨恨的，但面对一个从一开就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她不喜欢也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她现在实力不足，哪里还会和他须臾委託地玩阴谋？ 早就平推过去了好吗？ 但现实就是她现在实力不行，打不过人家。 这也是很无奈了。 心里暗暗嘆了一声，元蓁朝他点了点头，抢在他前面起了一个话题。 「我听阿云说，下个月贵府将有大喜事了，我在这里就提前恭喜你了。」 ——她可不想听君绋的嘘寒问暖，怎么听都让他觉得虚伪，也替他累得慌。 君绋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听她主动问起族里的大事，还挺高兴。 「是呀，阿绮是我叔父的儿子。叔父去得早，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容易。如今，他能有这么一门好婚事，想来叔父也可以安息了。」 元蓁顺口恭维了他一句，「那也是你肯替他打算。」 于是，君拂就更高兴了。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得到了元蓁的肯定，他又絮絮地说了一些关于嬴氏家主嬴如的事。 嬴如的年纪在天界来看并不算大，今年也才将将三万岁，虽然有几个惯常服侍的面首，却并没有立主君。 第42页 而君绮的年纪听起来似乎比嬴如大一些，今年已经五万岁了。 但蛟龙的幼年期比较长，他五万岁也才刚成年。 所以，他们俩到底算是谁大谁小，还真不好说。 元蓁随口捡了一些在凡间听过的话应对，「只要他们两个脾性相合，谁大谁小，又有什么关系？」 「正是这话。」 君绋很自然地上前一步，就要扶着元蓁一同到上首坐下，「正好过几天……」 元蓁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君绋整个人都是一僵，急忙推开，慌乱道：「抱歉，小仙并非有意冒犯，还请仙子见谅。」 「无妨，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近身而已。」 元蓁慢慢放松了身体，转而笑道，「你虽是主人，但藏玉阁毕竟是我借住之处。所以到了这里，还是得我请你坐。家主，请上座。」 这句话把两个的距离拉得更开，简直就是一点误会的余地都不给君绋留。 一直低着头的星羽迅速抬头看了元蓁一眼，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却更肯定了。 ——元仙子并不喜欢家主。 但主子们之间的事，并不是她一个婢女能插手的。虽然她心里为元蓁担忧，也无可奈何。 君绋暗暗苦笑了一阵，脸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从善如流地说：「既然到了阿蓁的住处，自然是要听从阿蓁的安排。」 两人分宾主落座，君绋压下心底的烦躁，继续刚才的话题。 「过几天，嬴氏家主就会带着家里的长老来送招赘主君聘礼。到时候，还需要劳动阿蓁，去替我撑撑场面。」 站在君绋的立场上，他是很希望元蓁能够尽量参与君氏的内务的。 因为只有参与了，才不会一直置身事外。 但元蓁一直以来都太懂得分寸，视君氏内务如雷池，从来不逾越半步。 偏偏君绋因为前世的失败，重生之后一直不知道怎么拿捏和元蓁相处的分寸，才不会让元蓁觉得怪异，也一直不敢有什么主动的念头。 在元蓁没有闭关的那一年，他表现出来的态度，甚至让不知情的人觉得，他对元蓁这个主母是可有可无无的。 元蓁闭关三年，他也想了三年。 就在刚才，元蓁对他的态度让他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若是真让阿蓁习惯了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以后想要打破，怕是不怎么容易。 所以，他原本只是把嬴如来送聘礼的事当成一个话题的，却话锋一转，变成了要求元蓁履行身为君氏主母的责任。 元蓁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不对呀，君绋把我放在这所谓的未来主母的位置上，本来就是有阴谋的，并不是诚心诚意。那我又为什么还要顾忌他的感情？ 如果君绋是诚心喜欢她，那她对人家没意思，肯定不能做出让人误会，陷得更深的举动。 现在的情况是君拂对她根本不存在真心，只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既然是阴谋，那她还又什么好顾忌的？ 自然是要抓住一切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也为自己日后离开凌海创造机会呀。 所以，她并么有又拒绝，只是蹙着眉头，犹豫地说：「按理说，我既然占了这个身份，就不该逃避这些责任。但我若是真的大刺刺地履行了，对你未来真正的妻子，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态度，和三年前相比，明显是软化了。 君绋大喜过望，脱口而出，「没有别人，不会有别人。」 「啊？」元蓁疑惑地看过去。 君绋目光躲闪了一下，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如今并没有遇见喜欢的人，阿蓁不用顾忌那么多。」 既然人家都把台阶递到脚边了，元蓁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踩着台阶就下来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自量力，斗胆接下这个任务了。」 君拂欢喜不尽，当即就起身说：「我这就回去，亲自找一个对婚仪熟悉的老人，来为你讲解一众礼仪。」 说完，他也不等元蓁回话，急匆匆就走了。 阿云看了看他的背影，取笑道：「家主平时最是稳重，今天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元蓁没有说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星羽见她明显不想继续关于家主的话题，便主动走了过来，问道：「仙子闭关好几年，肯定闷得慌。不如，咱们到花园里去转转。」 元蓁笑了笑，正要答应，守门的碧羽进来通报，「仙子，辛二娘子求见。」 「她？」元蓁看了比较靠谱的星羽一眼。 星羽想了想，说：「辛二娘子如今无家可归，是借居凌海。她大概是想讨好仙子，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毕竟，如今整个君氏都知道，元蓁的地位不可动摇。 万一她要是对辛二娘心怀芥蒂，要把人赶走，谁也阻拦不了。 元蓁知道她的遭遇，也不忍心为难她，就对碧羽说：「请她进来。」 没多久，辛二娘就跟着碧羽进来了。 她脸上蒙着厚重的面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边，低眉顺目地向元蓁行礼，「小女子辛二，给元仙子请安。」 元蓁忙道：「辛二娘子不必多礼。」 只听到这声音，辛二娘就呆了一下：这也太好听了！ 第43页 然后，她就忍不住想看看，有这么一副好嗓子的人，相貌是不是对得起这把嗓音？ 这个念头一起，她心里就痒痒得厉害，终于没忍住，稍稍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惊呆了，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元仙子，你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吗？」 ——亲女儿是没希望了，有个容颜绝世的干女儿，她照样有机会做妖帝的丈母娘！ 第24章 挖墙脚小能手 「哈？你说什么？」 元蓁目瞪口呆。 「我说你愿意……」 「哎呀，娘子！」眼见自家娘子还没从臆想里回神，阿莲急忙拽了拽她的衣袖，焦急地出声提醒。 元蓁十分无语，怎么看都觉得，这位辛二娘子的画风不怎么对劲。 她扭头看向阿云，向她传达自己的满心无语。 ——是谁说说辛二娘子因为伤了脸，每日里深居简出，自艾自怨，形容消瘦，寡言少语的？ 是不是你？ 究竟是不是你？ 这就是形容憔悴？这就是自艾自怨？这就是寡言少语？ 你怕不是对这三个成语有什么天大的误解。 算来算去，也就是深居简出还靠谱一点。 只可惜，同样被辛二娘的骚操作惊呆了的阿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元蓁那被无语充斥的眼神，自然也无从给她答案。 被阿莲一提醒，辛二娘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一瞬间，她就尴尬得脸上冒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呀，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这下好了，元仙子一定把我当疯子了。 呵呵，如果元蓁知道她说的全是心里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在这个关键时刻，就能看出来一众婢女的业务能力了。 包括阿莲在内的四个婢女，星羽的反应最为迅速。 她看了元蓁一眼，见自家仙子满脸尴尬无语，她就全当没有听见辛二娘的话，上前替元蓁招唿客人。 「辛二娘子请坐，奴婢这就给您奉茶。」 然后，她俯身行了个礼，就下去沏茶了。 走到阿云身边的时候，她迅速踩了阿云一脚，把她从愣神中踩醒，这才若无其事地去出了。 这反应速度，这应对能力，让元蓁嘆为观止。 她也再次肯定：星羽这小仙子，可真是个人才，就这样埋没在凌海做个婢女，真是太屈才了。 若是她愿意，将来离开时，带她一起去见识一下大千世界，也不是不行…… 打住，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元蓁急忙止住了自己越来越发散的思维，若无其事地对辛二娘说：「说来也是不巧，二娘子刚到凌海，就碰上我闭关了。 我早就听说过二娘子的贤名，却一直与二娘子缘悭一面，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她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是跳过了自己的尴尬，二是顾全了辛二娘的颜面。 元蓁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是人家大度不计较。 但辛二娘却不能顺坡下驴，不然就是不知礼数了。 辛二娘可不愿意在元蓁面前失礼，给美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果说在见到元蓁之前，辛二娘只是想要结交好君氏未来的主母，让自己日后在君氏的日子好过一点的话，在见到元蓁之后，她的想法就完全变了。 ——世上竟然真的有比我全盛时还要好看的人？简直难以置信！ 但真人就在眼前，她是不信也得信。 信了之后，她内心就萌生出一种渴望，一种与美人交好的渴望。 ——这样的美人，如果不能每天都看见，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辛二娘最直观、最真实的想法。 —— 其实阿云说的也不算错，刚刚毁容的时候，辛二娘的确是每日里以泪洗面，黯然神伤，形容憔悴，不想出门。 但再多的眼泪，也有流干的时候。 就在辛景来了凌海，却只带走了辛三娘，对她这个女儿的归属只字未提之后，她突然就不伤心了。 因为她突然明白了，伤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事。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想呢？ ——被家族放弃，固然失去了家族资源和人脉的扶持，但同时也意味着她不用再承担振兴家族的责任。 责任和义务本来就是相对的嘛。 反正她已经这样了，若是过得不好，也没人会心疼她，只会有一群仇人来看她的笑话。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尽自己所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呢？ 别的她决定不了，但让自己过得快活，别人却也阻止不了她。 总而言之，谁也别想看她的笑话。 可以说，接连遭受了被亲妹妹毁容、被亲生父亲放弃这两项重大打击之后，辛二娘非但没有像某些人臆测的那样变得颓废，反而彻底想开，准备放飞自我了。 甚至于，她还私底下和阿莲讨论过，对君绋用强，生个女儿的可能性。 反正她只是毁容了，自身的美貌基因还是在的嘛。 当然了，这个一听就很离谱的荒谬提议，当场就被阿莲坚决抵制了。 「娘子，活着不好吗？咱还是别作死了。」 辛二娘讪讪一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第44页 「呵呵！」阿莲就沖她笑笑，不说话。 「好嘛，好嘛，我承认，我就是随便想想。」 她觉得，自从自己出事之后，在阿莲这里的地位急剧下降，阿莲真是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阿莲完全不知道辛二是怎么在心里吐槽她的，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彻底打消自家娘子这种危险的想法。 于是，她严肃地看着辛二，语重心长地说：「娘子，你要知道，只要咱们一出凌海，十有八九会被洛氏甚至辛氏的人追杀。 就咱们两个这修为，会是什么下场，不用奴婢多说？」 狐仙的技能点本来点得就偏，于打斗很不擅长。 辛二娘又是一个看重自己美貌多过一切的狐仙，对修炼一向不怎么上心。 可以说，如果她把那顾影自怜的功夫都用在修炼上，怎么可能连个金仙都不是？ 被阿莲一句话打醒，辛二娘的神色一下子就萎靡了起来。 「好嘛，好嘛，我以后都不想了就是，你就不要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 见她这副模样，阿莲也不忍心再说重话了。 而辛二娘也学乖了，真的就不再想着打君拂的主意了。 至于她那做妖帝丈母娘的伟大计划，只能遗憾地胎死腹中了。 —— 刚才她对着元蓁脱口而出的话，虽然的确是出自真心，但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过了也就过了。 但若是教她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元蓁，那她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所以，她朝元蓁讨好一笑，诚心诚意地道歉，「仙子风姿卓着，真是令人心折。小女子从未见过像仙子这样绝俗的姿容，一时失态，还请见谅。」 见她说得诚恳，元蓁自然不会计较她一时失言。 正好这个时候，星羽也端着两盏茶进来了，元蓁顺口就说：「失言而已，二娘子不必在意，来，请用茶。」 「仙子当真是宽宏大量，只是小女子容颜丑陋，怕是要惊到仙子了。」 既然要喝茶，肯定不能隔着面纱？ 其实辛二娘自己对自己的脸已经完全看习惯了，之所以还蒙着面纱，是因为不想看别异样的眼光而已。 但是，如果这份异样眼光来自元蓁这样的大美人，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忍受。 她的态度太过坦然，元蓁忍不住贊道：「二娘子好心性！」 然后又正色道：「二娘子放心，我是个丹修，什么样的病患都见过，胆子自认还是比一般人大的。」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失礼了。」 说完，辛二娘就大大方方地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了厚重的面纱，把她那张被毒素损毁严重的脸露了出来。 「啊！」 阿云和碧羽都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忍不住轻唿了一声。 元蓁皱了皱眉，对二人道：「你们先下去，星羽留下就好。」 两人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辩解，分别朝元蓁和辛二娘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星羽虽然也漏出了惊讶的神色，但她毕竟有些城府，只是迅速低下了头，并没有弄出动静来。 见元蓁完全面不改色，她心下佩服，也觉得自己的定力有待加强。 这也是辛二娘第一次看见直面自己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却没有露出任何诸如厌恶、惧怕甚至是怜悯神色的人。 原本因为元蓁的美貌，她一见面对元蓁的好感度就达到了六十以上。 现在看见元蓁丝毫不以为怪的态度，这好感度又升了一大截，已经达到八十了。 她对元蓁的好感度一高，就难免觉得，像元蓁这样的品貌，只做一个小小的君氏主母，太亏了。 不说做中天天后，至少也得他们妖族的至尊妖帝陛下才配得上啊。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言语之间就难免带出一些来。 元蓁听她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自己对君拂的看法，不免觉得奇怪。 因为辛二娘看起来，完全不是喜欢君拂的意思，言辞间反而对君拂有点嫌弃。 因着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元蓁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透漏自己的真实想法，言辞间对君拂颇多赞赏。 落在辛二娘眼里，就是元蓁对君拂有意思。 ——这真是太可惜了。 原本她还觉得君绋不错，有身份、有地位还有容貌。 但那是配她自己或者是辛三娘的不错。 若是配元蓁的话，终归差那么点意思。 只是，若元蓁真的喜欢他，辛二娘也不会故意去拆散有情人。 所以，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最近整个凌海最大也是最热闹的事，自然是君绮与嬴如的婚事。 因而，辛二娘重新挑起的话题，就难免也是这一件事。 只是，和君绋只看重家世的匹配程度不一样，辛二娘身为女子，心思细腻，自然更看重感情方面。 「据说那嬴氏家主身边，有个极受宠爱的面首。如果不是那面首的家世实在不足，嬴氏家主早就扶他做正君了。」 元蓁想了想自己见过的那些真爱至上的男男女女，心里暗贊嬴如理智，嘴上却玩笑道：「那说明还是不够爱。若是真爱，怕是不顾一切也要给他最好的。」 实际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爱呢？ 第45页 所谓的不顾一切，不过是天平另一边的砝码还不够重而已。 她是在开玩笑，但辛二娘不了解她，还以为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呢，当即大惊失色。 「仙子，你可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辛二娘急忙劝道，「我爹也是口口声声真爱我娘，结果如何？这么多年了，我娘还是个侧室。」 在这种事情上，她一直清醒的很。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在婚姻里寻找真爱。 元蓁就觉得，这个姑娘可真是可爱，不免多了几分真心。 见她是真的急了，连忙安抚，「我说句笑话而已，二娘子不必紧张。」 辛二娘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说假的，才松了口气。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本来就没有娘家势力可以依靠，若当真把一颗心都寄託到了君氏家主身上，日后必然是要受伤的。」 如今妖帝失踪，北荒妖域越发地不稳定，形势虽然不至于瞬息万变，但也常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如果哪一天，君绋需要牺牲元蓁来换取利益的时候，辛二娘可不相信，他会愿意为了保全元蓁，付出更大的代价。 既然是註定要伤心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下几分余地。 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总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结局。 元蓁心中一动，看辛二娘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是个人都很难把一个真心为自己好的人拒之心门之外。 元蓁觉得，或许自己在北荒，也能有真心相待的朋友。 「娘子的金玉良言，小仙铭记在心。」 元蓁郑重地朝辛二娘行了个礼，转头瞥向星羽。 她之所以当着星羽的面和辛二娘说着些话，就是对星羽的一种试探。 通过自己的观察，她觉得星羽和凌海大多数家臣都不一样，对君氏的归属感并不强。 这姑娘有自己的思想，也很沉得住气。 最重要的是，她很聪明，还聪明的很是地方。 而星羽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坚定地说：「仙子放心，奴婢是伺候仙子的，自然只对仙子一人负责。」 辛二娘面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她也是被美色沖昏了头脑，还没有弄清楚元蓁的处境，就贸贸然说了那些话。 如果君拂对元蓁的心思，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岂不是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元蓁。 「仙子恕罪，是我鲁莽了。」 「娘子一片好意，我又怎么会怪你？」元蓁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又叮嘱她，「只是日后二娘子行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辛二娘满脸羞愧，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强行挽尊，「我平日里还是很谨慎的，今天只是被仙子美貌所摄，这才一时失了分寸而已。」 阿莲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哀嚎：娘子呀，你这话说出来，还不如不说呢。 元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 ——难不成，辛氏的女儿，个个都是这么不同寻常吗？ 辛三娘是不同寻常的蠢，辛二娘则是不同寻常的…… 总之，一言难尽。 元蓁干巴巴地说：「二娘子谬赞了。」 其实，她并不喜欢别人拿她的容貌说事，无论是夸还是贬。 长得好有错吗？ 当然没有。 虽然元蓁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有什么特别的，但天长日久的，她也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就属于长得特别好的那一波儿。 她从来就不觉得长得好有什么问题。 但关键是，别人仿佛不这么觉得。 就因为她长得好，曾经无数次被人质疑实力，被人怀疑自己靠真本事闯出来的名头，是凭着脸刷出来的成绩。 这就很离谱了。 虽然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其实也挺爽的，但前提是偶尔来一回。 若是次次都被人轻视，谁受得了？ 第25章 星羽 反正元蓁是受不了。 因而，渐渐地，元蓁就不爱听别人评价自己的容貌了。 不管是夸还是贬，她都不喜欢。 但辛二娘的赞美特别真诚，一看就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欣赏。 而且，这种欣赏完完全全就是关于容貌的，丝毫也没有牵连她实力的意思。 元蓁头一次觉得，被人这么夸赞好看，自己还挺高兴的。 而辛二娘也特别给力，夸她的话根本就不重样。 「这哪里是谬赞？我只恨自己平时只顾看脸了，读书太少，实在是找不到配得上仙子容颜的词彙。只盼仙子大度，不要计较我词不达意才是。」 元蓁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去不掉了。 ——原来，被人夸好看，也可以这么爽的吗？ 但一直被她这么夸，元蓁也觉得有些羞耻。 正当她准备换一个话题的时候，碧羽再次通报，「仙子，家主派了莲花姑姑过来，给仙子讲解婚仪。」 辛二娘听了这话，非常识趣地起身告辞。而且，话说得特别好听。 「对了，过几天嬴氏就要来下聘了，你是得熟悉一下这些东西。那我就不打扰你，这就告辞了。」 「二娘子慢走。」元蓁起身送她。 辛二娘笑着制止道：「仙子留步，我日后可是要和仙子常来常往的，仙子若总是这么客气，我反而不自在。」 第46页 于是，元蓁也笑了，「那我让星羽代我送你，你可不许挑理。」 「自然不会挑你的理。」 这边星羽送了辛二娘出去，那边碧羽迎了莲花姑姑进来。 双方在迴廊里相遇，无声地见了礼，就错了开来。 等辛二娘过去了，莲花姑姑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蹙眉看了她许久。 碧羽催促道：「姑姑，仙子还在等着呢。」 「哦，咱们这就走。」 莲花姑姑习惯性换了一副笑脸，加快了脚步。 走了几步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那辛二娘子就这样去见仙子了？」 却原来，辛二娘和元蓁处得太愉快，走的时候连面纱都忘了蒙，就那样露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出来了。 碧羽道：「她原本是戴着面纱的，是仙子请她用茶，她才摘了的。」 「原来是这样。」莲花姑姑皱起的眉头松散了开来。 她原本是养在家主院子里的一朵莲花化形，从上上代家主在位的时候，她就是主院的婢女，伺候了几代家主了。 一开始和她同时代的还有好几个，只是另外几个没她聪明识时务，没有及时向君绋投诚，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至于另外几个去了哪里，莲花姑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想像她们一样不明不白地消失，就得忠于家主，对家主唯命是从。 现在，家主要让她来照顾未来主母，给未来主母普及婚俗，并特意叮嘱，让她对未来主母要像对家主一样恭敬。 那么，莲花姑姑就要全方位地照顾未来主母。 就像辛二娘子那样的，脸已经成那样了，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不就得了，干嘛到主母这里吓人？ 听到碧羽说她是为了喝主母赐的茶才摘的面纱，莲花姑姑的想法立刻就不一样了。 ——还算知礼。 对，也就这四个字而已。 在她眼里，对家主唯命是从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家主看重主母，那么对主母唯命是从，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辛二娘不是君氏的家臣，但她一个寄居的仙子，无依无靠的，真论起来还比不上他们这些根基都在凌海的家臣呢。 所以，辛二娘顺从未来主母，在莲花姑姑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她的这番「忠心」，元蓁是丝毫不知情的。 碧羽向来不多嘴，自然不会把她和莲花姑姑之间的对话转述给元蓁。 但是，这却丝毫不妨碍元蓁知道自己和这个据说德高望重的姑姑合不来。 元蓁这人，自来心细如髮，对人的情绪也比价敏感。 那莲花姑姑对着她的时候虽然十分恭敬，但这恭敬中却又透着一股违和。 这种感觉，总让她想起当年自己修为还不高的时候，和师门里的其他弟子一起外出歷练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时长会碰上散修和小门派的弟子。 在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时，那些人对他们态度可不怎么好。毕竟，他们修为都不高。 可是，一旦得知他们是一元宗的弟子之后，他们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虽不至于极尽谄媚，但也是十分尊重了。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沾沾自喜，真把自己当少年英才了。 时候长了也就知道了，「少年英才」这个词，大派弟子是人均受众。 人家尊重的哪里是他们呀？他们就是一群没有修成元婴的弟子罢了，有什么值得那些化神期、合体期的大能尊重的？ 人家真正尊重或者说是畏惧的，是他们背后的宗门。 而对他们的尊重，那都是顺带的。 一旦脱离了身为一元宗弟子的光环，谁又回多看他们一眼呢？ 不过，元蓁倒是没用几年，就让世人对她刮目相看了。 因为她资质高，悟性又好，修为提升的也快。 修为一高，别人看她的眼神自然就不一样了。 唯一为这件事发愁的，就是她的师尊琼琚真人。 琼琚真人是真的愁啊！ ——这丫头修为增长的这么快，心性怎么可能跟得上？ 在挠秃了一半的头皮之后，琼琚真人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眼含热泪，一脚把元蓁踹到了世俗界。 ——快滚去做几次凡人，别再引得门内年轻弟子心思浮动了。 元蓁：「……」 ——师尊，您好歹给点儿资金援助呀！ 由于心思单纯，她在凡间吃了多少苦头就不赘述了，反正她是学成归来，脱胎换骨了。 只是没想到呀没想到，时隔多年，她都飞升了，竟然又尝到了这种憋屈又酸爽的感觉。 不过这一回，她借的不是门派的光，而是君绋的光。 元蓁自己知道，她这点的修为在凌海完全不算什么。 还是那句话，修为不够，人家心里看不上你也正常。 但前提是，这个看不上你的人，修为比你强。 这位莲花姑姑看外貌年纪不小，是个中年妇人的模样。但修为嘛…… 元蓁比她还强一点。 这位大约也是刚修成仙身不久的，但因为生在仙界，没经歷过雷劫，当然没有元蓁的修为扎实了。 一个狐假虎威的人不得不对另一个狐假虎威的人毕恭毕敬。 第47页 这场面就很好笑了。 狐假虎威又没有自知之明，元蓁能喜欢她才怪了。 只是，知道她是奉命行事，元蓁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这也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位莲花姑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很显然，这个道理，当事人并不明白。 「仙子是何等身份，像辛二娘子那等粗陋之辈，不过丧家之犬，仙子又何必兜揽她？」 元蓁笑了笑，说：「人不可貌相，辛二娘子为人风趣幽默，我与她很谈得来。」 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头一个意见她就会反驳，莲花姑姑下意识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因为，她对其他事情，也很有意见。 先是说元蓁不该直唿家主的尊讳，又说星羽泡的茶不合季节，还觉得阿云她们三个手脚不够勤快。 「家主毕竟是一家之主，即便是主母，也该打心眼里敬重才是。」 「这云雾茶是冬日里喝的，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这些花瓶都是摆着好看的吗？也不知道侍弄些新鲜花卉，替仙子陶冶情操。」 嘿，这是指桑骂槐呢？ 说谁缺乏情操呢？ 元蓁修持多年，自认脾气算好的。但脾气好不代表就得任人辱骂。 「还有这地板，也……」 「这位……莲花姑姑是？」 元蓁就专门挑她越说越上瘾的时候打断了她，把她后半句憋回去，噎得不上不下的。 见她瞪着眼睛，满心不乐却又不敢说自己，元蓁心里一乐：叫你狂，噎死你！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君绋派你来，是让你讲解婚仪的？？」 莲花姑姑顿了一下，回过身来正对元蓁，看起来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才回话。 「回仙子的话，家主的确是这样吩咐奴婢的。」 「既然如此，你只管讲解婚仪便是了，其他的事情就不敢劳烦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一句：你tm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困在凌海这么久，实在是受够了。莲花姑姑只不过是赶上了，做了□□而已。 很显然，莲花是不怕她的，很快就有理有据地替自己辩解。 「仙子容禀：阿云等婢女是君氏的家臣，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君氏的颜面。 来日绮公子大婚，仙子肯定要随家主一起去皋涂山的。而她们身为仙子的婢女，肯定也要一起去。 奴婢奉家主之命来为仙子讲解婚仪，她们的礼仪，也算是职责范围之内。」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元蓁却不打算信服。 她也不去和莲花姑姑争论阿云三人的言行到底合不合礼仪，这完全没有意义，只会沦落到被其牵着鼻子走。 元蓁直接质问她，「你的意思是说，你教导礼仪，比让我舒心更重要了？」 莲花姑姑一惊。 ——这话她如何敢应承？ 纵然在她心里，奉家主之命教导礼仪的确更重要。 但插手阿云她们三个的礼仪，仔细算起来的确是她手伸得长了。 本来她是觉得元蓁一个下界来的，肯定底气不足，所以想在第一时间确立自己在这藏玉阁的权威。 哪想到，这位未来主母虽然什么依仗都没有，脾气却一点都不小。 还是草率了呀。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武德都不讲呢？ 「仙子明鑑，奴婢绝无此意！」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有意冤枉你了？」 「怎么会呢。仙子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冤枉奴婢呢？」 莲花姑姑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但元蓁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不就是狐假虎威嘛，当谁不会似的。 反正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先收拾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再说。 「你莫是在提醒我，我是下界来的小仙，身份低微，不配使唤你们堂堂君氏的家臣吗？」 「不……不……奴婢……奴婢……」 莲花姑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终于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到了这会儿，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修为不高的女仙，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怕的当然不是元蓁，但君拂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忌惮元蓁这个没有任何根基背景的人族女仙。 今天她之所以敢弄出这一出，无非就是觉得一个下界女仙，骤然进了君氏这样的仙界大族，难免会畏缩气短。 但凡元蓁表现得有一点软弱，她必然会得寸进尺，一举确立她在藏玉阁的权威。 如果元蓁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摇头感嘆：还是见识太少呀！ 哪一个能飞升的修士，在修真界不是天之骄子？ 哪一个心性不够坚韧豁达的修士，能捱过飞升雷劫？ 觉得下界飞升的会摄于富贵权势，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可以说，这是一场因为信息不对等却又自以为是引发的翻车。 这会儿莲花姑姑是懊悔不已，生怕元蓁到君拂那里去告她一状。 如此欺软怕硬，让元蓁暗暗冷笑之余，也生出「所谓的仙界，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样的阶级分明，捧高踩低，和凡间那些权贵，又有什么区别？ 像她这样的人，元蓁见得多了，很知道怎么治，才能让她老实。 第48页 直到莲花姑姑额头落下的汗都流进眼睛里了，元蓁才大发慈悲，似笑非笑地开口，「君拂叫你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被打破，莲花姑姑悄悄舒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回话。 「禀仙子，家主说了，日后奴婢就留在藏玉阁，照顾仙子的起居。」 三个婢女都有些不高兴，其中阿云的城府最浅，表现得也最明显。 她直接就问了出来，「仙子这里，已经有我们照顾了，家主怎么会再派你来？」 莲花姑姑下意识就想呵斥一句「没规矩」。 但她悄悄看了一眼元蓁的神色，见元蓁并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就不敢再仗势欺人了。 她赔笑道：「阿云仙子不知，家主是觉得三位仙子到底年轻，经的事少，许多古早的事情都不清楚，这才又安排了我来。」 阿云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她一向脑子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悻悻的闭嘴了。 但元蓁可不会被她这么煳弄过去。 她也不多说，直接道：「其他的你先不必管，先把你们妖族的婚仪仔仔细细地给我说一遍。」 说完这句，元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特意叮嘱，「和君拂一起去嬴氏的时候，我要留你看家。 所以，你一定要巨细靡遗，仔仔细细地说。 到时候若是除了差错，你猜君拂会责怪谁？」 莲花姑姑抖了一下，立刻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 原本她还想借着教导礼仪时拿捏一二，以免这上丫头以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等到了君绮成婚那日，她也觉得元蓁为了礼节不出错，一定会带着自己时时询问的。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让这位未来主母知道，他们这些服侍了几代家主的老人，不是几个小丫头可以取代的。 只是，她又料错了元蓁。 元蓁根本就不准备给她耀武扬威的机会。 论起对君拂的了解，元蓁自然比不过凌海土生土长的莲花姑姑。 但她只知道一样：如果嬴氏之行出了差错，莲花姑姑肯定难辞其咎。 既然是莲花姑姑的责任，那她为什么要抢着背呢？ 反正她对整个凌海，是完全没有诉求。 相反，她只想快点走而已。 所谓无欲则刚，就是这个道理。 见自己的倚仗都不管用，莲花姑姑彻底老实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礼仪讲解中，她再也没有出过么蛾子。 元蓁问到的，莲花姑姑仔细说；元蓁没有问到的，她更是要仔细说。 因为没问到，就说明元蓁对这方面没有任何概念，也是最容易出错的。 阿云借着给元蓁换茶水的空档，专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笑了一通。 「这个老货，该！」 作为一个少年天才，过目不忘什么的，都是基操。 反反覆覆，颠倒来回地问了几遍，确定莲花姑姑已经被掏空了，元蓁就毫不客气地把她踢走了。 「阿云她们把我照顾得很好，像姑姑这样的大才，还是回家主身边发光发热。」 莲花姑姑一惊，「仙子？」 「行了，我累了。」元蓁闭目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星羽立刻上前，和阿云一左一右搀住莲花姑姑，以最客气的态度和最强硬的手法，把她送了出去。 「姑姑，仙子要休息了，咱们还是先出去。」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星羽就回来了。 元蓁睁开眼，问道：「送回去了？」 「已经送到兆奇手里了。」 星羽笑道，「阿云和兆奇兄妹两个许久没见，奴婢就让她和兆奇叙叙旧，自己先回来了。」 至于阿云会不会和兆奇说些什么？ 那是人家的自由，星羽就不干涉了。 元蓁「嗯」了一声，对碧羽道：「你去问问，明日要用的礼服准备好了没有。」 「是。」碧羽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星羽沉默着上前，扶着元蓁起身，走回了内室。 她有一种预感：仙子特意把碧羽支出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说。 说不定，这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果然，进了内室之后，元蓁就状似无意地问：「你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 「回仙子……」 「你不必这么多礼，咱们就是随便说说话。」 星羽笑了笑，再开口时就放松多了。 「我没有家人的。」 「没有？」 虽然在元蓁的常识里，能修行的六亲缘薄才正常。 毕竟天道至公，不能让一家人占用太多天地资源。 但妖族的情况特殊，自多年以前，就是以血脉传承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他们看来才是正常的。 在阶级几乎已经固化的凌海，星羽一个孤女，又是怎么混到藏玉阁的呢？ 所以元蓁才觉得惊异。 星羽解释道：「仙子在下界时，想必也是常年生活在内陆的，对海里的东西不了解。 若不然，只听了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了。」 「哦？」元蓁奇道，「你的本体难道不是花吗？」 和阿云不一样，星羽和碧羽还没有修成仙身，虽然化成了人形，身上却还保留着一些本体上的特徵。 第49页 比如碧羽眼角周围的碧色鱼鳞，还有星羽梳在髮髻里的一朵玉白色的花。 在元蓁身边这么久，星羽还是见她遭遇知识盲区，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呵，仙子没有在海底常待过，所以不知道，海底有许多看起来是花草，听名字也是花草，其实却属于虫类的生灵。 就像我，星羽本是海百合的一种，静止时，就像是一丛灰白相间的海草。但其实，我们这一族是属于虫类。」 「原来如此。」 元蓁觉得，自己真是长见识了。 看来，接下来在凌海，她又有东西可学了。 见她感兴趣，星羽说得更起劲了，「我们这些天生就长在海底的生灵，和其它生灵不一样。 因为海里不同深浅的水域，压力都不一样。我们在没有得道之前，不能超脱压力的束缚，连浅海都不敢去。 因而，我们虽然也算是凌海君氏的属民，却很少有能登陆上岸，真正成为君氏的臣子的。」 星羽是他们整个家族几万年来，第一个开启了灵智，也是第一个可以自行登岸的星羽，在君氏自然不会有她的家人。 非但如此，由于他们这一族的特性，子女生时，就是母体死时，就算是在海底，她也是没有亲人的。 这样的身世，如果放在凡间，那可真是十分悽惨了。 但元蓁自己就是从小离开父母的，关于父母的记忆，她早就淡忘了。 再看星羽，她本来就是生在那样的族群里，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族群的繁衍方式有什么问题。 元蓁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地去安慰人家。 这时，星羽突然问她，「仙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家主，也不想留在凌海？」 元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问题，她已经被两个人问过了。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这倒也不是。」 星羽想了想，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辞，「这只是一种直觉。」 她说：「从第一次见到仙子，我就觉得，仙子和我们这些妖族的人都不一样。」 或许元蓁自己是习惯了自己的样子，只是觉得妖族别扭。 但她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在她觉得妖族别扭的同时，这些妖仙们看她，也觉得格外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在大多数妖仙眼里，就像她看妖族一样，觉得别扭。 但在星羽眼里，她就是不一样的烟火。 因为星羽刚从海底上岸不久，本来对妖族的一些习俗常识就没适应呢。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候，突然来了个格外不一样的，她很自然地就会进行对比。 对比之后她又发现，还是元仙子让她觉得更舒服，更嚮往。 「仙子身上，有一种让我嚮往的东西。就像是风，却多了几分规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神色有些懊恼，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片刻之后，她就坚定地说：「如果仙子要离开凌海，我希望能和仙子一起走。」 世界这么大，她想出去看看。 第26章 交心 一瞬间，元蓁看星羽的目光就变得格外凌厉。 她不想怀疑星羽，但对于离开凌海这件事，她却不得不慎重对待。 因为她一个人的力量，和整个君氏相比，还是太弱小了。 万一星羽是来试探她的，她岂不是要多出很多麻烦？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星羽这姑娘也爽快，二话不说直接发了心魔誓。 「天道在上，弟子星羽在此立下心魔誓：若是背叛元蓁仙子，泄露元蓁仙子的行踪，当身死道消，永无重修之日！」 无论是仙是魔，最怕的就是心魔。 若是一个人敢立下心魔誓，那么这个人的可信度就在九成以上。 元蓁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就表示：「我信你。只是此处隔墙有耳，有些话不好说。 等前往嬴氏送嫁的时候，我会把阿云留下来看守门户，带你一起去。」 听她这样说，星羽就已经能猜出她的态度了。 与阿云她们这些将君氏看得很高的家臣不同，星羽对君氏的归属感还不是很高，她也更能体会元蓁的心意。 对于元蓁不愿意留在凌海做这风光无限的君氏主母，星羽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却一点都不觉得吃惊。 因为在元蓁身上，她隐约能够看见比无上的权力更让他着迷的东西。 拥有这种特质的元蓁，怎么会迷惑于君氏的富贵与权势呢？ 元蓁欣慰地看着她，「像你这样有自己思想的，才能真正触摸到道的尽头。 反正我们又不着急，你平常有空可以仔细想想，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是。」星羽沉思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简单地交心之后，元蓁就让星羽出去了。 而她自己，则是静下心来，思索日后的出路。 首先，离开这里是必然的，甚至北荒这块地界，也不能多待。 本来她来的时候就不是自愿的，再加上这么长时间也没探出君拂的目的，却本能地让她生出了一种急迫感。 因为她隐约觉得，君绋想把她永远困在这里。 虽然她还不知道君绋的最终目的，但和自由相比，这都不重要了。 第50页 星羽的感觉没有错，在她心里，的确是有比权势更重要的东西。 可以说，在她的生命里，权势根本就排不上号。 仙道逍遥、古籍验方、灵丹妙药、师门好友甚至于千金一诺，哪一样都比权势更重要。 而在这些东西之上，还有一样，就是自由。 ——若是连自己的自由都不能掌控，她还修什么仙呢？早早回去做个凡人，化作一抔黄土不就行了？ 君绋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元蓁这么好，元蓁却还是不喜欢他？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君拂觉得只有掌控了权势，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的东西；但元蓁追求的东西，权势却偏偏给不了。 所以，别说他们俩从一开始就闹得不怎么愉快； 就算他们有一个美好的初遇，元蓁对他有了朦胧的好感，随着对彼此了解的加深，还是会分道扬镳。 总而言之，对元蓁来说，凌海并不是吉祥地，北荒也不是她的存身之所。 只有离开了北荒，离开了君氏势力触角的边界，她才能真正专心致志地追逐仙道逍遥。 —— 星羽出去不久，君绋就和阿云一起来了。 「阿蓁呢？」君绋的神色有些焦急。 「奴婢参见家主。」星羽低着头行礼，不敢让君绋看见自己脸上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兴奋。 君绋有些不耐烦地蹙着眉，「行了，不要多礼了。我问你，阿蓁呢？」 星羽低眉顺眼地回话，「送走了莲花姑姑之后，仙子就说累了，让奴婢服侍她进内室休息了。」 她顺手就给莲花姑姑上了一剂眼药。 刚刚告了莲花姑姑一状的阿云听见这话，可算是为自己找到了更有力的佐证。 「家主，仙子一定是被那个莲花精给气到了。」 她愤愤不平地说，「您是不知道，那个莲花精仗着是家主您派来的，这几天在藏玉阁可是嚣张得很。」 本来君拂的脸色就够不好了，这会儿更是阴的能滴出水来。 「这全是她自作主张，并非本座的本意。」 解释完了之后，他才意识到元蓁根本不在这里，他和两个丫头解释，未免显得关心则乱。 他脸上闪过一抹羞恼的神色，轻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问星羽，「阿蓁脸色如何，可有提起本座？」 此时他最怕的，就是元蓁会因为莲花姑姑的缘故，误认为自己是想要警告她甚至是辖制她。 但却明显是问错人了。 星羽如今是一心向着元蓁的，一切自然以元蓁的意志为先。 她知道元蓁不想和君拂纠缠，当即就摇了摇头，说：「仙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累了。」 ——所以，她今天是不会见您了，您赶紧走。 虽说君拂听不见她的心声，但元蓁已经休息了，他自然也不会为了解释，特意把她叫醒。 因为这种事前世他还真干过，并且还觉得自己特意赶过来解释，元蓁就应该明白他的苦心。 但事实证明，这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当时他不理解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得这世上的女仙果然都有几分不可理喻。 在很久以后，云笙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凭什么你想解释的时候，人家就一定得听呢？ 元蓁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是一个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识、自己的主见的人。 在人家已经休息了的情况下，非得把人家叫醒，听你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做所谓的解释，还非得理解你才叫善解人意。 你那么厉害，中天大天尊怎么不禅位给你呢？ 对于前世种种，他在寒狱里已经反覆琢磨了太久太久。 重生之初，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规避前世所有的错误！ 因而，纵然他心里着急，害怕夜长梦多，却也不敢再把元蓁叫醒，只能叮嘱阿云，「等阿蓁醒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去通报我。」 「是。」阿云响亮得应了。 又踌躇了片刻，到底是有要事非处理不可，君绋闷闷道：「那本座就先回去了，你们别打扰阿蓁休息。」 阿云脸上透着兴奋，「家主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仙子的。」 「嗯。」君绋蹙了蹙眉，又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轻嘆一声，走了。 「恭送家主。」阿云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星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阿云姐姐，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哎呀我当然兴奋了，难道你不兴奋吗？」 阿云觉得她才奇怪呢，「看家主的表现，明显是极在乎仙子的。这对仙子来说，可是大好事，我替仙子高兴呀。」 好事？ 恐怕仙子并不这么认为。 星羽暗暗吐槽了一句，却并没有和阿云争辩什么，而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算算日子，明天就是嬴氏来下聘的日子了。阿云姐姐你刚从栖凤殿回来，那边是不是很热闹？」 「是挺热闹的。」 阿云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九位长老都到了，君绮公子也在。只是……」 她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不解地说：「只是，君绮公子看起来不怎么高兴，脸上的笑容一直很勉强。」 听了这话，星羽就猜测，联姻嬴氏这件事，君绮自己大概是不情愿的。 第51页 但她不想说家主的不是，以免给元蓁带来灾祸，便含煳着说：「君绮公子大概是因为要远离家乡，心里不舍。」 她想着，以阿云大大咧咧的性子，只要有一个解释，就不会再追根究底了。 那曾想，不该精明的时候，阿云的灵光一现却又突然出现了。 「可是皋涂山和咱们凌海就隔了一道一线峡，算什么远离？」 他们仙人出行，纵然不用舟车等灵宝，自身的遁术也不可小觑。 有凡人作诗，称仙人朝游北海暮苍梧，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就皋涂山到凌海这点距离，一天就可以打个来回，算什么远呢？ 星羽眨了眨眼，说：「可是再近，也没有自己家近呀。」 「这倒也是。」阿云终于觉得合理了。 —— 因为两家联姻的诚意很足，君氏提前几天就开始布置了。 从港口到家主所在的扶余岛，再到君绮一家居住的翠微岛，都特意用泉水清洁过。 沿途不但张灯结彩，还特意布置了奇花的种子。 只等嬴如带着嬴氏之人路过时，专门守候的人就会施展法力，让那些种子瞬间破土生芽，抽条结苞，再依次绽放。 这种花的生命周期很短，从破土那一刻开始，盛放三日，便消耗尽了所有的精华，枯萎做尘泥。 说白了，这花就是专门培育出来为各种庆典服务的。 因为花期短，也没人特意养殖，所有也没有专门的名字。 至于「奇花」这个称唿，就是因为它这种奇特的属性，大家随口叫的而已。 仙界的人见得多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但元蓁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违反常理的花卉，心里生了些兴趣。 此时，元蓁正和君拂一起，站在扶余岛的入口迎接嬴如。 昨天君绋特意赶去藏玉阁的事，阿云已经用兴奋的口气跟她说了，星羽私底下也把君拂的态度汇报了她。 就像星羽猜测的那样，元蓁并不像和君绋多做纠缠。 因而，今日一早，她是特意掐着点过来的。 君拂几度欲言又止，但碍于大庭广众的，他身为家主，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只能忍了下去。 而元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以他们的关系，解释什么的，纯属多此一举。 第27章 醋 与嬴氏联姻对目前的君氏来说，是大计，绝对不允许出了纰漏。 这么重要的事，君绋自然要交给有能力的心腹。 对此，君绫表示：属下当仁不让。 这位大长老本来就是总览一切内务的君氏重臣，她自动请缨，君绋还真不好拒绝。 不过…… 「你确定这回一定靠谱？」 原本君绋是不会怀疑她的能力的，但自从拦截元蓁的那件事之后，他就突然发现，自家这个大长老的靠谱，也是分情况的。 这在后世有一个定律，可以精准地形容。 ——薛丁格的靠谱。 君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家主，您可以怀疑属下的人品，但绝对不能怀疑属下的能力！」 君绋：「呵呵，说这些没用。」 没用？ 看来，得出绝招了！ 君绫举手发誓，「如果这件事属下搞砸了，日后和六公子成婚，一分嫁妆都不要他的。」 「嗯？嫁妆？」 「啊不，是聘礼。属下一分聘礼都不要他的。」 ——啧啧啧，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君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准了。」 「多谢家主信任！」君绫大喜。 君绫办事经验丰富，别的不说，掐时间就是一把好手。 等嬴氏一众在三长老君绥的带领下，在扶余岛登岸的时候，君绋和元蓁才刚到了一刻钟。 站在两人身后的君绫得意地朝君绍挑了挑眉：怎么样，你行吗？ 君绍无聊地翻了个白眼，扭头全当没看见。 他这么不配合，君绫也不在意，全当他是看见了自己超强的办事能力，还有精准的时间管理，深刻地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所以感到羞愧了。 理解，她很能理解。 正在君绫无声嘚瑟，内心大戏一场接一场的时候，以家主嬴如为首的嬴氏一众，已经走到了近前。 「君家主。」 「嬴家主。」 「一别经年，君家主风采依旧呀。」 「托福。时隔多日，嬴家主却是更加光彩照人了。」 双方的头头一见面，没有任何意外的，照例一通商业互吹，看得君绍十分无聊。 在他看来，这实在是虚伪。 天知道，就在两个月前那次会面，君绋和嬴如还处于相互防备相互试探的阶段。 这才多久，就能变得跟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假不假呀？ 但是，虽然他自己不喜欢这些虚伪的应酬，却也知道，这都是必须的。 因为两个家族之间想要长久地维繫和谐的关系，相处的时候就必须要礼让，要客气。 若是说什么都直来直去的，很容易就会吵出火气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翻脸是必然的。 对此，元蓁就见怪不怪了。 第52页 她表示：和凡人的尔虞我诈合纵连横比起来，妖族这些，实在不够看。 这倒不是说凡人脑子更聪明，而是因为凡人的武力值普遍不高，计谋这种技能，更有生存和发酵的土壤。 笑里藏刀算什么？ 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大刀片子扎过去，也都没超出基操范围。 妖族就不一样了。 就像君氏和嬴氏，结交之前就已经拼出来谁拳头更大了。 在这个一力降十会的大环境里，还用来回试探？ 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君氏是妖域北部第一大族，嬴氏虽然短暂地占过上风，论起综合实力，到底是不如君氏的。 所以，赢如也就更小心一些，许多事情都需要仔细斟酌。 比如，君绋对自己的未婚妻元仙子，真的如传言中一样重视吗？ 赢如觉得，自己急需这方面的情报。 只是君氏防御严密，外有六公子君绍，内有二长老君纾，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作为君氏曾经的大敌，嬴氏想套凌海的情报，简直难上加难。 不过没关系。 赢如安慰自己：等我成婚了，情况一定会改善的。 ——只要把君绮娶回去，她在凌海，不就有了突破口了吗？ 至于元蓁，敬着总不会出错。 「君家主，这位就是未来夫人了？当真是气度娴雅，品貌非凡。」 「嬴家主谬赞了。小仙不过粗陋之姿，当不得如此盛赞。」 元蓁面上含笑，内心毫无波澜。 「仙子当真过谦了。如果仙子这样的都是粗陋之姿，那如小仙这般的，怕是都没脸出门了。」 这句话，嬴如说的绝对是真心实意。 她不是一个看重皮相的，但初见元蓁，也被那无与伦比的美丽惊了一下。 如果不是在战场上见过许多人族的仙人，她都要误以为所有的人族仙人，都比他们妖仙好看呢。 元蓁笑容一淡，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家主早已在栖凤殿准备好了美酒佳肴，还请嬴家主赏光。」 敏锐如赢如，立刻意识到，元蓁不喜欢方才那个话题。 心里有了猜测之后，赢如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顺着元蓁的话往下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且自那以后，赢如再也没有当着元蓁的面，谈论过她的容貌。 家主赢如跟着凌海的男女主人去赴宴了，后面跟着的押送聘礼的队伍，自然也得有人招待。 不必多说，这个人选，还是君绫。 君氏派出了大长老招待他们，可以说是给足嬴氏面子了。 而嬴氏的诚意也很足，他们押送聘礼的主要负责人叫嬴光。 嬴光不但是嬴氏的大长老，还是赢如的亲哥哥。 嬴氏的老家主并不像君氏老家主那样风流，但由于他们的老夫人出身鹿蜀一族，那位的子嗣繁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君氏老家主。 众所周知，把鹿蜀的皮毛佩戴在身上，可以使子嗣繁茂。 嬴氏老家主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壮大嬴氏。 他觉得再忠心的下属，都不如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儿女。 所以他特意花了大功夫，找到了因为各种原因，已经灭绝的差不多了的鹿蜀一族，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娶了人家族长的女儿。 当年他娶人家的时候答应了什么不得而知，但那位鹿蜀族的娘子嫁给他数万年，却一无所出却是真的。 鹿蜀一族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本身的战斗力不高。 纵然愤恨，但他们更害怕嬴氏老家主把他们一族的行踪透漏出去，让他们再遭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很快再次神隐，连嬴氏老夫人也找不到了。 嬴氏老家主空手套白狼，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没有兑现该兑现的承诺。 他很得意，却忘了天道不可欺。 他的儿女是挺多的，也都听从他这个父亲的安排。 但听他的安排和他们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完全不冲突。 随着子女一天一天长大，嬴氏老家主大部分的心力都被儿女们之间的争斗拖住了。 不管是威慑辛氏还是逼迫君氏的计划，通通都变成了泡影。 也是因为这个，君氏才能在内部四分五裂的情况下，安稳了那么多年。 若不然，被嬴氏占了一线峡之后，下一步就是凌海海岸线被封锁，君氏陷入困顿之地，再也难以伸展。 老家主陨落之后，赢如兄妹也是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这才坐上了家主之位。 他们那些异母的兄弟姐妹，除了支持他们的，下场也都不怎么好。 因为受够了骨肉争权的苦楚，在夺位成功之后，赢如就秘密处死了老家主的正室，并且毁尸灭迹，没有留下一根皮毛。 君绫虽然不明白，同样有心思又有手段的嬴光，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把家主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妹妹，却知道这是一个需要自己谨慎对待的盟友。 「大长老，请。」 嬴光也道：「劳烦大长老了。」 两人各种称对方为大长老，完了之后都忍不住笑了。 就是这一笑，让两人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嬴光爽朗地笑道：「早就听说君氏家主座下有一个得力助手，赢某对大长老可是久闻大名了。」 第53页 花花轿子人人抬，这个道理君绫懂。 而且，她也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见嬴光有和自己更进一步的意思，她自然不会拒绝，顺口就捧了回去。 「大长老的名声，君某也是如雷贯耳，早就有心结识，只可惜始终缘锵一面。」 见她这么爽快，嬴光眼睛一亮，顺势道：「既然如此，咱们彼此也别大长老大长老地叫了，你直接喊我嬴光就是。」 「正有……」 「大长老，家主让我来的问问，嬴氏的娇客们安排的怎么样了。」 君绫应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怎么，可是我君氏哪里招待不周，让客人挑理了？」 君绍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目光犀利地看着嬴光。 「这位是……」 突然被人针对，嬴光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就去询问比较熟悉的君绫。 嬴光是懵逼，但君绍却觉得他这是故意的。 ——刚才两家的家主相见的时候，他明明就站在他大哥身后，君绫的身边。 那么特殊的位置，只要嬴光不傻，就应该才猜到他的身份了。 现在他却故意问君绫自己是谁，是在挑衅自己吗？ 君绍越想越气，走到君绫身侧，站的地方几乎和君绫紧挨住了。 他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大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刚刚才见过，你转眼就把君六给忘了。」 「原来是君六公子。」嬴光赶紧拱手施礼，「六公子莫怪，在下并非有意戏弄，是真的不曾注意到君氏家主以外的人。」 他恍然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早听说君氏之所以不是六公子联姻，是因为六公子对大长老君绫有意。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藉口，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自己这是成了送醋的了？ 第28章 君绮 这阴阳怪气的，君绫真是头一回见，好笑之余，也觉得奇怪。 她传音问他，「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忘吃药了？」 要不要我替你熬上二两黄连败败火？ 见她还一无所觉，君绍更气了。 最让他咬牙切齿的，是那嬴光。 那厮明显是看出什么来了，这会儿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显然是在笑话。 这让他觉得羞恼，传音怼了回去，「你才需要吃药！」 「哦，原来是忘吃药了。」君绫一脸淡定，完全应对自如。 「你……」君绍一怒 ，几乎要脱口质问。 但他又不想让嬴光看笑话，硬生生地忍住了，沉着脸自己生闷气。 君绫暗暗一笑，故意大声对嬴光说：「嬴光长老，对于诸位的到来，我们家主十分重视，早早就吩咐了在下好生准备，好好招待，务必令诸位宾至如归。」 君绍「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嬴光一眼。 ——狐狸精！ 这是把他当情敌了呀。 嬴光暗暗好笑：有本事你哼她呀，哼我算什么英雄好汉？就你这样的，将来跑不了的命。 不过，他倒是没有觉得恼怒。 相反的，他觉得君氏这位六公子还挺有意思的，是个性情中人。 如今嬴氏与君氏修好，这位君六公子，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看这对小情侣的笑话了。 他决定了，要做个助攻，搏得君六的好感。 「六公子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嬴某初来乍到的，对凌海的风光不大了解，还指望着六公子能为嬴某介绍一二呢。」 哼，算你识相。 君绍得意地看了君绫一眼，矜持地答应了，「既然大长老对凌海的风光有兴趣，那君某一定带大长老好生领略一番。至于我君氏的大长老……」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直到君绫背着人对他杀鸡抹脖子地威胁了，他才暗暗一笑，把后面的话说完了。 「我君氏大长老乃是家主面前的第一心腹得力之人，日理万机的。这些小事，不好劳烦她。」 见他没有藉机说自己的坏话，君绫转怒为喜，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还差不多。 君绍暗暗发笑，觉得她这争强好胜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不过，也挺可爱就是了。 既然嬴光已经开口了，君绍就没再回去，而是和君绫一起，先把嬴光一行人带到了翠微岛上。 君绮这一脉，就住在翠微岛。 因为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君绮实际上就是这一脉的主人。 他还有一个妹妹，和他是一胎生的，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联姻到嬴氏去，君绮心里当然不愿意。 他们这一脉的人丁本来就单薄，又因为没有长辈支应，势力一直偏弱。 如果他再入赘去了皋涂山，那他们这一脉的嫡系就只剩下他妹妹一个人了。 有他在，他们兄妹齐心，还能把旁支压下去，剩下妹妹一个，怕不是要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但君绋也就是抓住了他的这种心态，针对他的弱点，给了他两样难以拒绝的好处。 第一样，就是把靠近扶余岛，灵气充足、面积也算大的翠微岛划给他们这一脉居住； 第二样，就是把他妹妹君络调到大长老君绫身边做事。 这就等于是给了君络日后前程的保障，君绮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第54页 所以，纵然私心里不愿意离开妹妹、离开凌海，但当君绫带着嬴光来送聘礼的时候，他的表现还是很得体的。 他亲自带着妹妹一行人迎了进来，家里的下人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种事情。 该给客人上茶的上茶；该帮忙归置聘礼的归置聘礼；该招待抬聘礼的嬴氏下人的也都好好把人引走了。 嬴光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并暗暗点头。 ——他妹妹把人娶回家是做主君的，当然需要一个能处理各项内务的。 看来，君氏联姻，果然是很有诚意的。 虽然不是嫡系的六公子，但这君绮也是近支，而且还有能力。 迅速安置好了一切后，君绮就略带歉意上前施礼。 「家中并无长辈，许多事情不得不亲自出面，让大长老见笑了。」 嬴光笑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妹夫不必客气。」 见嬴氏家主的亲哥哥对自己哥哥还算满意，君络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她看来，嬴光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代表嬴如。 如果嬴氏兄妹对哥哥满意，哥哥日后在皋涂山就容易多了。 见君绮有些不好接话，君络赶紧上前，「嬴光长老说得不错，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再拘束就显得生分了。」 一旁的君绫暗暗点了点头笑着接口，「阿绮，为了你们的婚事，嬴氏家主可是亲自来了，可见诚意十足。」 这些话，本来就是应该对君绮的长辈说，再由长辈私底下说给他听的。 但他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改嫁之后又有了女儿，新夫家不乐意兜揽他们，母亲就和他们兄妹断了联繫。 兄妹俩也不愿意让母亲为难，就没有过多牵扯。 因而，此时的君绮固然各种不自在，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应对。 「嬴氏家主如此情深义重，君某感念在心，日后必不相负。」 嬴光也连忙表态，「君绮公子放心，舍妹也不是那种滥情之人。或许公子曾听过关于舍妹的传言，对此嬴某只想说：传言不可尽信。」 这时候他对君绮提起的传言，肯定是关于嬴如那几个面首的。 对于这件事，君绮的确是听过不少。 特别是家主选了他做联姻对象之后，他们这一支那些几千年不一定见一回的长辈，纷纷跳出来提醒他。 ——那些都是跟着嬴家主的老人，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至于他们的目的，不外乎是怕好处被别人抢走了，让他们沾不到光。 托他们的福，君绮知道了嬴如有一个十分宠爱的面首，若不是家世不足，早就扶为正君了。 要说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怎么可能？ 这种芥蒂无关感情，而是事关他甚至是君氏日后的利益。 要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嬴氏可是有前科的。 他们的老夫人不就一生无儿无女吗？ 如果他入赘嬴氏，却不能和嬴如孕育出共同的血脉，那这联姻的意义，将大打折扣。 到时候，家主得不到该得的利益，他妹妹的前程会不会受影响，他可不敢赌。 有了嬴光这近乎直白的保证，君绮着实松了口气。 这时，君绋派人过来，请君绮到栖凤殿，与嬴氏家主相见。 妖族本来就没有婚前不可相见的风俗，嬴如又是真心和君氏结交，以保证未来千年之内，自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彻底清理家族内部那些反对她的势力。 所以，在这门婚事上，她的表现一直很热切。 和君绮相见，就是嬴如自己提出的。 既然她有这个心，君绋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就顺着她的意思，让人来翠微岛请君绮了。 君绫打趣道：「这就等不及要去见新娘子了？快去，嬴家主可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阿绮肯定喜欢。」 君绮红着耳朵笑了笑，向众人告了个罪，就跟着来传话的人一起去了扶余岛。 凌海可以居住的六百多个岛屿，都有和扶余岛相通的双向传送阵，彼此往来方便得很。 没多久，君绮就出现在了栖凤殿。 虽然元蓁一直听人提起这位公子，但真的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妖仙很少有丑的，君绮自然也有一副好相貌。 但是元蓁看见他，就忍不住瞄了君绋一眼。 原因就是两个人的气质太过相似了，都是属于温文尔雅那一款的。 没有君绮在一边对比还好，现在君绮和君绋同时出现，君绋身上那种不明显的违和感就很容易看出来了。 元蓁心里对君绋的警惕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一个人究竟得有多深的心机，才能时时刻刻地伪装自己？又对伪装的人设揣摩了多久，才能近乎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直面君绋和君绮撞人设，元蓁还真没看出来君绋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有什么问题。 未婚夫妻初次相见，两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 「嬴家主。」 「君绮公子。」 只是行礼间一个简单的对视，两人就都有些脸红。 但元蓁却看得出来，君绮的表现有一大半是真的；嬴如的表现却有一大半是装的。 这两个人的城府，高下立判。 不过，这样的一对，也未必过得不好。 第55页 元蓁适时开口，「家主，不如让阿绮带着嬴家主到海边去转转？」 「也好。」 君绋含笑点了点头，对嬴如说：「我凌海的风光虽然比不上皋涂山，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嬴家主第一次来，就当是看个新鲜。」 「凌海风光壮丽，嬴如早有耳闻，今天可算是有眼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嬴如的眼睛一直盯着君绮，也不知道她这眼福，究竟是因为凌海的风光，还是因为君绮的俊美。 君绮明显招架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不大自在地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 等两人出去了，君绋也趁机邀请元蓁，「难得今天咱们都有空，不知道仙子可否赏光，陪小仙一起去赏莲呢？」 元蓁不好拒绝，只得点了点头，「也好。」 扶余岛靠近传送阵的地方，有一个后天开凿的池塘，里面是专门引的泉水，种植着凌海特有的九孔九叶莲。 九孔指的是莲藕上的孔洞。 一般的莲藕都是八孔，九孔的很稀少，这种莲花的每一根莲藕，却都是九孔； 九叶不用说，指的当然是每一株莲花上都有不多不少正好九片荷叶。 就算是被人采走了一片，过不了三天再来看，还是九片。 九孔九叶莲花朵火红，却是水属性的大补之物；荷叶翠绿，却是火属性的疗伤圣物。 自古冰炭不同器，这一水一火的两样东西之所以能在同一株植物上和平共处，就是因为底下的莲藕拥有调和阴阳、平衡药性的特性。 许多堪称鬼才的特殊丹方，只有加了这藕，才能实现拟定者的目的。 要不然，那就是炼一炉炸一炉的节奏。 第29章 君绍的主意 君绋为什么要带元蓁来看这九孔九叶莲？ 借着景色优美告白？ 别闹，元蓁这个自带研究狂属性的炼丹师，哪里来的浪漫细胞？ 所以，他的目的很现实，就是为了投其所好。 ——仙子，这么神奇的物种，下界肯定没有？你就不想仔细研究一下？ 说来也是辛酸，他都把心上人带回家好几年了，人家却还和他生分得不愿接受他的馈赠。 他不就是想送心上人一点小礼物，顺便拉进一下两个人的距离，增进一下两个人的感情吗？ 这有错吗？ 有吗？有吗？ 完全没有。 这就是每一个陷入热恋中的小伙子的正常行为。 奈何，那是两情相悦的恋人之间才有的浪漫，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单人秀了，对方完全和他不来电。 对此，君绋很苦恼，却又因为前世的失败而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还是他的好六弟君绍一言点醒了他。 君绍说话老不客气了，直接就对他哥开启了惨无人道的无情嘲讽。 「你说你这是在谈恋爱？哈哈哈哈哈……谁家谈恋爱俩人明明住得这么近，却十天半个月不见一回的？」 作为一个恋爱达人，他完全忽视了自家大哥那越来越黑的脸色，毫不客气地给出了一波儿强力攻击。 「人家长期分居两地的异地恋，交流也比你们多。」 君绋：「……」 ——为了学习先进的恋爱经验，我忍！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把这个无良弟弟打死的冲动，虚心请教。 「那么依六弟之见，为兄该如何补救呢？」 「补救？你们从来就没开始过，要什么补救？就走正常流程就好。」 再次遭受会心一击，君绋被这大刀插得胸口疼。 「正常流程是什么，快说！」君拂漏出了威胁之色。 君绍秒怂，「好好好，我说，我说。大哥你别急嘛。」 「哼。」君绋觉得，真是不能给他个好脸。 孰不知，君绍也在吐槽他：就你这一言不合就武力威慑的，人家仙子会喜欢你才怪了！ 「首先，你一定要温柔。可千万不能像对我一样，一言不合就摆脸子。」 君拂羞恼，「你是觉得，为兄对你不够温柔了？」 ——温柔？我还不够温柔？从重逢那天起，我哪里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大哥你到底还让不让我说了？」 「少废话！」 「行，行，行。」君绍举手，表示投降。 ——真是的，又让人出主意，又不让人说大实话，真是太为难人了。 但为了自家大哥的爱情，他还是兢兢业业地担起了智囊的角色。 「说白了你们两个就是相处的时间太少，彼此之间缺乏深入的了解。」 说到这个，君绍简直不能理解，「咱们凌海的景色有那么多，独有的也有好几处，你就算带着人家一样转一回，也足够大半年不重样了？」 可你怎么就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不是对君绋足够了解，他都要以为君绋真的对元蓁没意思了。 又何况是对君绋的性情一无所知的元蓁？ 君绋听完，如醍醐灌顶，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辈子完全是矫枉过正了。 像上辈子那样一味强势，根本不考虑元蓁的想法和喜好固然不可取； 但像这辈子这样畏首畏尾，不敢唐突分毫，也不是处对象的正确打开方式呀。 他仔细反思了一下子这几年的作为。 第56页 ——先是装可怜把人骗回来，然后就晾在那里，爱答不理了。 以元蓁缜密多思的心思，怕不是会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君绋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元蓁已经觉得他有阴谋，却又一直不动声色，这说明了什么？ 她肯定是在等待时机，一举反击呀。 虽然他知道以元蓁如今的修为，想要对抗已经完全在他掌握中的君氏无疑蚍蜉撼树。 但他上辈子，就是栽在了元蓁和君缨手上，落得个用镇寒狱，僵毙狱中的下场。 虽然他这辈子重来，弄死云笙之后，就把君缨那一支剿灭。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君缨那个旁支庶女，直接填进了凌海冰眼。 那冰眼自古以来就存在，从来有进无出，既能让君缨尝一尝他前世僵毙的痛苦，也能保证她永无出头之日，一举两得。 可以说，不管是爱情上的，还是事业上的，前世一切的威胁，君绋都已掐灭在了蒙犽中。 他本不该再有任何惧怕的东西。 除了……元蓁不爱他。 可是，上辈子就是在他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元蓁挑动了君缨的野心，又帮助君缨一举将他推翻的。 元蓁的隐忍和心智，让他既震撼又心惊，哪怕是隔世重逢，他心底深处依旧忌惮不已。 一想到此时元蓁很可能已经在暗中防备自己了，君绋就觉得浑身发冷。 六弟说得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和阿蓁多多相处。 都说日久见人心。 他相信，只要相处得久了，阿蓁一定会看到他的一片真心的。 首先，他要有策略。 想要拉进和别人的距离，势必要投其所好。 幸好，对于元蓁的喜好，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普通女仙喜欢的羽衣华胜、云履飘带，元蓁自来不屑一顾。 她更中意实用性。 比如厉害的法宝呀，新奇的丹方啦，她都很喜欢。 这些东西，君绋倒是不缺。 但元蓁信奉无功不受禄。若君绋无缘无故就送她，她肯定是不会要的。 君绋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到了一直养在扶余岛的那一池九孔九叶莲。 如果他请元蓁帮忙研究这莲花更多的用处，她一定会感兴趣，也一定不会拒绝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得知这莲花的神奇之处，元蓁恨不得立刻就採集样本，好好研究一番。 但这些莲花毕竟都是有主的，她身上也没什么能拿来交换的东西，只能遏制住自己的欲望，一脸矜持地夸了几句。 如果换一个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会以为她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个时候，君绋潜心研究元蓁喜好的好处，不就显现出来了吗？ 看着她明明很想拔一棵，却又强忍住的模样，君绋觉得他的阿蓁还是那样可爱。 只要一遇到自己感兴趣却又得不到的东西，就像是对着一堆坚果却吃不到一粒的小仓鼠一样，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 偏偏她还很要脸子，心里再想，在别人面前，也要装出一副「我一点也不喜欢」的样子。 果然，阿蓁还是那个阿蓁。 还没有遇到云笙的阿蓁，心思还是比较单纯的。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角落里，他内心深处对元蓁的忌惮消散了很多。 这具体表现在，他的胆子大了很多。 「从第一次见到阿蓁，我就觉得，阿蓁和这一池红莲很像，又浓烈又圣洁，让人想要靠近，又不敢亵渎。」 他说得认真又诚恳，元蓁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又在搞什么鬼？ 紧盯着她的君绋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心里苦笑：果然，阿蓁已经觉得他有阴谋了。 不行，他一定要打消阿蓁心中的疑虑。 想到这里，君绋苦笑道：「想必仙子一定很疑惑，我明明已经掌控了凌海，当初又为何要欺骗仙子？」 元蓁吃了一惊。 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君绋竟然自己承认了欺骗她的事实。 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更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那君绋今日可否为小仙解惑？」元蓁狐疑地看着他。 「自然。」 这两个字出口之后，君绋脸上就慢慢地被一抹胭脂色晕染，看得元蓁目瞪口呆。 ——这变脸的技术，真可谓登峰造极了。 然后，君绋就朝她抛出了一个炸雷。 「因为小仙对仙子一见倾心，捨不得和仙子分离。」 元蓁：「……哈？」 「仙子不信吗？小仙可以发誓。」 元蓁：「……啊？」 见她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君绋咬了咬牙，举起右手，就准备立心魔誓。 「等等，等等。」 元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唬得一把抓住他举起的手，双手紧紧握住，「发誓就不必了，不过是小事一桩，用不着发誓。」 ——这不是开玩笑吗？ 她对人家又没意思，凭什么让人家为了这种事情立心魔誓？ 但她的用词好像不太恰当，君绋气愤地说：「这不是小事，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好，不是，不是。」 元蓁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我的意思是说，我相信你了，你不用什么事都惊动天道。」 第57页 天道也是很忙的。 君绋这才露出了笑意。 见他终于放弃了发誓的打算，元蓁松了口气。 而君绋也见好就收，继续实行下一步计划，「其实，今日小仙带仙子来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君拂请说。」 这会儿元蓁正是怕他乱来的时候，显得特别爽快。 君拂道：「这莲花在外面虽然万金难求，但在凌海着实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凌海的丹道宗师们也不爱研究它，至今也只知道这三种最基本的用法而已。 但小仙总觉得，既然这九孔九叶莲这么得天独厚，一定还会有别的用处。 听闻仙子自幼修习丹道，小仙就想请仙子帮忙看一看，到底还能怎么用。」 什么叫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就是。 元蓁几乎立刻就要答应了。 但最后一点理智制止了她 。 「我就是个刚飞升的小仙而已，哪里比得上天界的这些丹道宗师？君拂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让他们去研究呢？」 这个问题，也在君绋的意料之中，他早就准备好答案了。 「阿蓁有所不知，正是因为他们被捧得太高了，不愿意低头来看一看，更不愿意反躬自身。 如果让他们来研究这些早已被他们下了定论的东西，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侮辱他们。」 「原来是这样。」 元蓁有些同情君绋了。 —— 「阿嚏！」 正在配药的某个受凌海供奉的丹道宗师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手一抖，黄连就多加了二两。 他徒弟紧张地问：「师尊，您怎么了？」 「没什么。」 某宗师揉了揉鼻子，嘀咕道，「大概是某个妒忌为师的人又在编排为师了。」 徒弟懊恼的说：「这炉丹药算是毁了。」 「不，还有救。」某宗师大手一挥，「改一下方子，正是一副清热去毒的好丹。」 ——别让本座知道是哪个红眼病在念叨本座，不然这炉黄连丹全塞你嘴里去！ 第30章 脸有什么用？ 最终，元蓁还是答应了君绋的请求。 这绝对不是她意志不坚定，绝对不是因为九孔九叶莲实在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稀奇了，绝对不是！ 是君绋太诚恳了，她也是盛情难却呀。 她这个人脸皮很薄的，心也很软的，怎么好意思严辞拒绝呢？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元蓁也想研究出些成果来，报答一下君绋这些日子以来的借阅之恩。 毕竟，君氏的那些藏书，的确是帮了她很多，让她以后出了凌海，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因而，元蓁诚恳地答应了，「既然君绋肯相信我，我定然不负所托。」 君绋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没有人比君绋更清楚元蓁在丹道上的天赋。 前世如果不是接连经歷了两场情殇，元蓁必然是会以丹道登顶，而不是半路转修的，和丹道八竿子打不着的无情道。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阿蓁沾染那号称「道侣终结者」的无情道了。 想到这里，君绋赶紧连根拔了两株红莲，塞到了元蓁手里，「来，你先看看，熟悉熟悉基本药性。」 「诶，诶，你小心点，小心点。」 见他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手就拔，随便就塞，元蓁职业病一犯，忍不住数落他，「你这样拔，很容易损了根系的。」 灵药仙草和凡间的普通药草可不一样，它们自身都是具备一定灵性的。 如果採摘的时候过于粗鲁，遇见气性大一点的，立马就自己散去一半药性，让人哭都没地哭去。 「啊？」 被她数落了，君绋也不生气，反而很是高兴，装傻充愣地说：「这些我也不懂。这样，以后你用到的时候，就自己来采。」 见了他那堪称豪放的採集方式，元蓁哪里还敢推辞？ 她当即就当仁不让地答应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如果你真的能提高它的利用率，也算是为凌海开闢了一条新的财路。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原来，因为这九孔九叶莲的得天独厚，丹师们都懒得研究更细緻节约的用法。 这种莲花的生长又依赖扶余岛的地气，产量是註定上不去的。 要知道，这世上最赚钱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是走高端路线的奢侈品，而是能让更多的人买得起用得起的东西。 这红莲的产量上不去，纵然外面的价格已经炒到了一节寸长的莲藕一万仙晶，带来的总收益也就那样。 以至于负责对外贸易的三长老都不爱经营这一项。 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招贼了，每次带着出凌海，光是护卫就得多带三成。 久而久之，这红莲就成了他们君氏内部自己用的东西了。 在元蓁看来，这可真是暴殄天物呀！ 产量既然上不去，当然是得提高利用率了。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被君绋粗暴拔起的两株红莲，见根系还算完好，药性也没有逸散，松了口气。 ——看来，这是一种好脾气的仙草。 然后，她就十分积极地对君绋说：「我这就回去研究。你放心，我一定会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价值的。」 第58页 再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咱们再聊一会儿呗！ —— 当天晚上，和嬴光不吵不相识的君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去掉了一个情敌，收货了一个助攻，他当然是心满意足的。 如果阿绫不是那么口不对心，他会更快乐的。 踏着微弱的月色走进院门，走到迴廊之下，他正奇怪院子里的人怎么一个来迎接他的都没有，就被杵在窗户下的身影吓了一跳。 「谁？」 那个身影转动了一下，他大哥那充满怨夫气息的声音传了过来。 「六弟，才一天不见，你好像更蠢了。」 与此同时，君绍也看清了他。 「原来是大哥。这个时候，你不和我那未来嫂子花前月下，杵在这里干什么？」 大哥可真是不会把握机会，这时候正该趁热打铁呀。 「花前月下？」 君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酸熘熘地问，「你是不是刚和阿绫花前月下完？」 「嗯？这个嘛……」君绍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神色。 君绋幽幽的看着他，不平地说：「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听着话音，不太对劲呀。 「大哥，你那边到底进展得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至少花前月下是遥遥无期了。」 想到自己今天干的蠢事，君绋就恨不得时光再一次倒流。 这一回也不用一倒几万年，几个时辰就够了。 只要让他打死那个想出用红莲和元蓁套近乎的自己就够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君绍觉得，自己的大体方针肯定是对的，如果出了差错，肯定错在大哥的执行战术上。 大概君绋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被君绍一问，他轻轻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 他不说，君绍当然不知道了。 「到底怎么了？你总得让我知道怎么回事，我才能继续帮你出主意？」 君绋又磨蹭了一会儿，在君绍的再三催促下，才把今天和元蓁相处的过程说了一下。 前面那一截还算正常，君绍连连点头，还夸了他一句，「没想到大哥看起来像个闷葫芦，和女仙相处起来，还是挺会讨人家欢心的嘛。」 对此，君绋十分骄傲：论讨阿蓁欢心，谁能比得上我？ 但当他说到请元蓁帮忙研究红莲的时候，君绍就觉得不对味了。 「大哥，你这是刚给人几分好脸色，就使唤人帮你干活呀？你就不觉得自己这行为太功利了吗？」 对此，君绋也是悔不当初，「我……我当时只想哄她高兴，没有想到这一层啊。」 「哄她高兴？」君绍觉得不可思议，「她会觉得高兴？」 君绋认真地说：「事实证明，她很高兴。」 「嗯？」君绍仔细看了看他神色，发现他的确是认真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时在元蓁身边的是君绋，元蓁到底高不高兴，君绋肯定比他清楚。 在感知人心绪这方面，君绍对自家大哥还是有信心的。 也正是因为有信心，他才觉得棘手。 因为他发现，这位元蓁仙子，和其他仙子很不一样，他那些主意对其他仙子有用，对元蓁却不一定也有用。 「大哥，要不……您另请高明？」 这位仙子，他觉得自己对付不了。 君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六弟，有一件事，大哥觉得，必须提醒你一番。」 「……什么事？」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君绋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柔声道：「咱们兄弟俩还没有分家，将来你成婚的时候，聘礼还需要为兄来张罗。」 君绍：「……」 ——这可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君绍抹了把脸，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大哥，我突然觉得，这件事咱们还可以再研究一下。」 「真的吗？」君绋狐疑地看着他，特别真诚地说，「自从母亲去后，便只有你我兄弟相依为命，为兄并不想让六弟为难的。」 「不为难，怎么会为难呢？」君绍说得义正言辞，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我信你个鬼呀！ 威胁我也就算了，威胁完了还要再来做好人。 大哥，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厚颜无耻？ 君绍深吸了一口气，脑瓜子转得比陀螺都快。 ——为了有足够体面的聘礼迎娶阿绫，他拼了！ 只是，他家大哥都一步回到位，把人家仙子送进药房做研究了，他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把他家大哥也送进去？ 咦，可行呀！ 君绍眼睛一亮，「大哥，有了！」 「别卖关子，快说。」 「别急嘛，听我慢慢跟你说。」 君绍笑道，「既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元仙子都会在药房里度过，您干脆就在藏玉阁找间屋子，改装成药房……」 「不用改装，当初建的时候就有。」 「……好，我忘了你神游的时候见过元仙子的事了。」 至于藏玉阁是五千年前就开始建了，而元仙子才三千多岁这件事，君绍完全不觉得奇怪。 第59页 因为神游这回事，跨越空间和时间都是正常的。 「既然这样，那你明天就亲自带着元仙子去参观一番，并且向她表示你对药理也很感兴趣，请她指点你一番。」 这样一来，不就有藉口天天和元仙子相见了吗？ 而且，学习药理的是时候，两人难免会有些肢体接触。 这一来二去的，关系不就越处越近了？ 君绍觉得，他这个主意真是再好没有了。 为了自己和君绫的将来，他真的是尽力了呀。 但君绋却有些不大乐意，「你让我……请教她？」 「怎么了？」 君绍不解地看着他，见一脸便秘的样子，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是觉得向自己喜欢的仙子请教没脸面？」 「这倒也不是。」 主要是因着上辈子的缘故，君绋在元蓁面前，本来就一种隐秘的自卑感。 向元蓁请教，就等于是把这股自卑放大了摆到明面上，羞耻度瞬间爆表。 「最好不是，是也得不是。」 君绍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追求喜欢的仙子，就不能要脸。这种时候，脸有什么用呢？你看我在阿绫面前，什么时候要过脸？」 君绋点了点说，说：「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有问题就问呗，自家兄弟，说什么请教？」 只能说大哥不愧是大哥，一句「请教」就让他飘飘然了。 君绋微微一笑，问道：「你确定总是在阿绫面前没脸，不是因为打不过她？」 君绍：「……」 ——你还是我亲大哥吗？ 第31章 辛二娘的优点 大哥是不是亲的，君绍现在不想再追究。 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让自己这个大哥知道，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说： 「大哥，小弟也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醒你。」 「你说。」 君绋很淡定。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能落在君绍的手上。 见他明显没当回事，君绍阴险一笑，一字一顿，「大哥，不管怎么说，现在你还处在用得着我的阶段。」 ——只要不怕我故意使坏，您随意。 君绋的脸色一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幽幽地说：「六弟果然是长本事了呀。」 「不敢，不敢。不过是常年跟在大哥身边，近朱者赤而已。」 眼看自家大哥脸色不太友好，君绍的求生欲瞬间上线，「这些年如果不是大哥的教导，小弟哪里能长成如今被众人交口称赞的模样？」 君绋失笑，「你这臭小子，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哥！」 「嘿嘿，这怎么能忘呢？」 贫了几句嘴之后，君绍就转回了正题。 「大哥，我是说真的。既然元仙子是个喜欢躲在药房做各种实验的人，你不想改变她，就得改变自己，培养和她一样的爱好，才能更好地和她拉近距离呀。」 说到这里，君绍暗暗庆幸：还是阿绫这样的仙子好，虽然脾气爆了点，至少她爱好正常呀。 当然，如果她每次打我的时候，注意别打脸，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心里的想法，就不必让大哥知道了，省得他下回嘲我的时候，又有新素材。 「哥，我这可都是大实话，关系不够近的，人家还不跟你直说呢。」 君绋蹙眉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他在丹道上没有一点天赋，用元蓁的话来说就是朽木级别的。 但是这一回，他保证只是看看，绝对不去帮倒忙。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 打定了主意之后，君绋就拍了拍君绍的肩膀，满脸器重地说：「多谢六弟为我出谋划策，接下来嬴氏之人的招待事宜，我相信六弟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诶，不是，大哥我……喂，大哥你先别急着走呀！」 但君绋的遁术多快？ 他早跑了。 「嘿！这可真是教会徒弟，累死师傅。」 他郁闷地吐了一口气。 但转念一想，这事本来一大半都是君绫在负责，他要是接手了大哥那部分，不就正好可以和他家阿绫朝夕相处了？ 而且，所有的花费都可以走公帐。 这种公费谈恋爱的感觉……想想还是挺不赖的。 本来是自我安慰的想法，他却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还在脑子里安排起明天带着嬴光等人游览的路线了。 听说海市那边这几天新来了一批珠子，个个都圆润饱满，最大甚至有拳头大。 唔，就去海市，务必让嬴氏的旱鸭子们满载而归。 当然，他也可以顺便给君绫选几样稀罕物。 真的就只是顺便而已。 —— 带着两株红莲回到藏玉阁之后，元蓁却没有如愿立刻投入到最基础的药性甄别中。 因为辛二娘来了。 这几天，因为知道元蓁在熟悉礼仪，辛二娘也没有来打扰她。 也是打听到接待嬴氏娇客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她才再次登门。 「自从上次见过阿蓁之后，我真是觉得一见如故。这不，今日估摸着阿蓁有空，我就厚颜再次登门了。」 第60页 研究仙草的进度被人打扰，说实话元蓁是不怎么高兴的。 但辛二娘这个姑娘对她的胃口，她那点不快起来没多久，就散了。 「你来得正好，若是再晚一天，可就见不着我了。」 辛二娘奇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时候，你还要出远门吗？」 因着元蓁刚刚出关，她完全没有往闭关那个方向去想。 「不是，是我要闭关研制丹方了。」元蓁也没瞒她，直接就说了。 「研制丹方？你还会炼丹吗？」 辛二娘眼中划过一抹羡慕，自嘲道，「我年少的时候，仗着自己生得好，家世也算不错，连修炼都十分疏忽，更别说学习其他技能了。」 如今她的容貌毁了，脑子却也彻底清醒了。 美貌什么的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就算她的美貌一直都在，她的丈夫也可能会厌倦。 辛氏虽然也算中等的家族，但一旦家族的利益需要，她也很快就会被放弃。 这些日子她思来想去，才勐然醒悟：家世容貌都不可靠，最不会背叛自己的，竟然是她以前最忽视的修为。 想明白了之后，她已经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修行上。 可毕竟荒废得久了，现在想要重新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别提再兼顾杂学了。 但对元蓁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 她理所当然的说：「只要你想学，现在开始也不晚呀。」 神仙的寿命都挺长的，特别是像辛二娘这种天生的妖仙，不用修炼就有很长的寿命。 只要她有这个学的心，什么时候不能开始？ 「我？」 辛二娘地自己却没有信心，「我现在重新拾起修为都觉得很吃力，更别说再兼顾一门杂学了。」 她的天赋根骨算好的，但悟性却不怎么样，修行从来都是按部就班。 顿悟这种仿佛是专属于天才的标配，她是一次都没有遭遇过。 见她明显是自己气虚，元蓁也没有再给她灌鸡汤，而是问她，「如果你能兼顾，想学一门什么样的杂学？丹道、器道、符道、阵道？还是机关、占卜？」 辛二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喃喃道：「原来，杂学竟然有这么多的吗？」 「对呀，你要是机缘到了，说不定还能自己创一样呢。」 「我？我不行。」她直接就自我否定了。 就她，平常的修炼就算不上天才，自创一脉杂学，简直是痴心妄想。 元蓁看她的目光怪异起来。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辛二娘被她看得毛毛的。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我这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有自知之明。」 辛二娘自嘲一笑，「从小我娘就把我当天才，甚至因为这个原因，理所当然地觉得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可是我哪里是什么天才呢？我有如今的心机，全是吃亏吃多了，吃出来的。」 对于朋友的长辈，元蓁不好评价，只能避而不谈，又问起了别的，「那你有什么爱好吗？」 这份体贴，辛二娘十分感念，也没有再说自己家里的事。 关于喜好这回事，辛二娘是从不避讳的。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元蓁，「喜好美色算吗？」 元蓁：「……算。」 ——虽然这爱好特殊了点，但也不能剥夺它作为爱好的资格。 而辛二娘却已经兴奋了起来，「从前我喜好的一直都是自己的美色，并且坚信这三界之中，不可能会有比我更美的人了。」 她顿了顿，看向元蓁的目光竟然露出了垂涎之色，声音也含了几分梦幻，「直到，我遇见了你。」 「……呵呵。」元蓁干笑。 ——她自认脸皮也算厚了，竟然也被辛二娘这直白得毫不遮掩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但是难得的，她竟然不觉得讨厌。 或许是目光的主人太真诚了。 「我是说真的。」 辛二娘以为她是不信，连忙拉来自己的婢女阿莲佐证，「不信你问阿莲，你真的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比我好看的人。」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遗憾地说：「虽然已经遇到了你这个更好看的，但毕竟不能时时刻刻欣赏。如果我的脸没有毁掉就好了。 这样一来，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也可以拿自己的脸聊以自慰。哎——」 最后那一声嘆息，当真是饱含着对不能时刻有美色欣赏的遗憾，嘆得元蓁都无语了。 阿莲有点想捂脸：娘子，你好歹收敛点呀。没看见人家元仙子的嘴角已经在抽搐了吗？ 但她的嘴里，却非常实诚地替自家娘子作证，「我家娘子说的一点不错，元仙子的确是头一个比我家娘子更美的人。」 在没有看见元蓁之前，这简直是阿莲不可想像的。 但阿莲却很感激元蓁的美。 正是因为这份异于常人的美丽，才让他们家娘子真正放开了过往，振作了起来。 虽然这样说会显得他们家娘子很没出息，但只有美色才能让她振作，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丢人就丢人，在元仙子这个的美人面前丢人，一点都不亏。 只能说，不亏是多年的主僕，连阿莲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受辛二娘的影响有多深。 第61页 但元蓁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除了美色，你还有别的爱好吗？」 这一回，辛二娘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羞愧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元蓁无语地问：「这么说，你还挺专一？」 辛二娘羞涩一笑，「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元蓁：「……」 ——我不是在夸你呀大姐！ 她觉得她知道辛二娘的另一个优点了，那就是脸皮厚。 脸皮厚好呀，这世上大多数的便宜，都是被脸皮厚的占走了。 「……算了，咱们还是回到上一个问题。」 元蓁笑得很和蔼，「如果让你自己选，你会选哪一样杂学呢？」 「呃，这……」 把元蓁说的那几样在心里过了三遍，辛二娘觉得哪一个都很难，哪一个自己都胜任不了。 所以，她真诚发问：「还有别的吗？」 「有，音律。如果你能把音律钻研透彻了，不需要多高的修为，就能伤人于无形。」 「诶，这个好！」 终于有一个让她觉得熟悉的了，「我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音律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第32章 馅饼 喜欢什么不要紧，喜欢到什么程度也都没关系，只要有喜欢的就行。 对元蓁来说，只要辛二娘喜欢，就可以培养发展成爱好。 干别的事情容易厌烦，肆意发展自己的爱好，总没那么容易倦了？ 道是什么？什么是道？ 年少轻狂的时候，元蓁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自家的师尊。 当时琼琚真人是怎么说的呢？ 「哪怕世人都觉得你是错的，但你还能坚持下去并斩出一条出路的，就是你的道了。」 这个答案很中二，也很符合元蓁当时的心思。 毕竟，谁年少的时候，没有生出过「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豪情壮志呢？ 元蓁有些兴奋，还有些疑惑，「那坚持魔道的，也是道吗？」 「魔道当然也是道，只是一旦选择了魔道，就要有在雷劫之下身死道消的觉悟。」 这不是因为天道偏心正道，而是魔道之所以为魔道，就是因为它的修行方式都是损人利己的那种。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既然已经损人利己了，当然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在这方面，天道一向是很公平的。 但对当时的元蓁来说，这和前面那个答案明显是前后矛盾了呀。 ——既然天道也承认魔道，又为何对魔道的修行方式不能一视同仁呢？ 琼琚真人反问她，「那些被魔道用作修行材料的人，难道就不在天道之下了吗？」 于是，元蓁就明白了。 ——天道太忙了，所以才无暇顾及过程，只在结局时才看报表，定赏罚。 「你要这么想，其实也没错。不过关于道嘛……」 他笑了笑，换了句大白话，「你喜欢你什么就去做，过个千儿八百年的，就算是睡觉，也能睡出不同常人的心得体会来。」 于是，元蓁就又明白了。 ——意思就是蠢材只要坚持做一件事，也总能做成呗。 既然辛二娘自然悟性奇差，那就教她用笨鸟的法子，一直飞总能飞到终点的。 「既然你喜欢音律，那就深入研究呗。也不用太把它当回事，就平常没事的时候练练。」 辛二娘迟疑道：「这能行吗？」 「行不行又有什么关系？就是再培养个爱好而已，谁还让你当正经事来做了？」 元蓁半点压力都不给她加，免得她心里有了压力，心生恐惧殆倦。 果然，听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辛二娘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 「那好，我就听你的。」 正说着话，她突然捂住脸，痛唿了一声，「哎呀！」 元蓁一惊，身子下意识地往她那边倾斜过去，「怎么了？」 那边阿莲已经取了一盒药出来，「娘子，该用药了。」 药盒一打开，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散开来。 元蓁觉得，这股香气似曾相识。 「来，娘子，奴婢替你上药。」 面纱解开，阿莲拿玉簪子挑了一点药膏，在辛二娘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 这药的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辛二娘脸上的痛苦之色很快就消失了，小小地吐了一口气。 「让阿蓁见笑了。」 元蓁没有说话，而是蹙着眉盯着她的脸。 辛二娘下意识地遮了一下，意识到那股直射到自己脸上的目光属于元蓁之后，又放开了手。 「我这张脸，是彻底毁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化蛇之毒果然不愧是出了名的无解之毒，竟然这么难缠。」 元蓁突然问道：「我怎么看着，你脸上的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虽然她只见过一此辛二娘的伤口，但她生来过目不忘，又有身为医者对伤患的敏感，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两次的不同。 「是化蛇之毒……」 「不对。」元蓁打断了她，「上次我虽然没有替你诊脉，但只凭望与闻就能确定，你脸上的毒，已经遏制住了。只要坚持用原来的药膏，百十年内，是不会復发的。」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了阿莲手里的药盒上，肯定地问：「这不是君氏的医师给你开的药？」 第62页 阿莲的脸色瞬间惨白，担忧地看向辛二娘。 相比之下，辛二娘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强多了。 「没错。」她说，「这盒药是我母亲差人送来的，说是我舅舅特意请高人调配的，对化蛇之毒有些效果。」 「令堂？」元蓁诧异地看着她。 「没错，就是我娘。」 「你……」 元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呵！」辛二娘自嘲一笑，「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就在这盒药膏送到她手里那天，她还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在当时的她看来，是好消息的消息。 ——她的弟弟得了奇遇，从六尾进化成了九尾。 当时她没有多想，现在想想，这世上哪那么多奇遇？ 就算是有，又凭什么眷顾她那各方面都平平的弟弟？ 或许她应该庆幸，自己就算毁容了也依然令人忌惮，还能被卖上一个好价钱吗？ 元蓁沉默了片刻，对阿莲道：「把那药膏拿给我看看。」 阿莲看了辛二娘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把东西递给了元蓁。 拿着药膏仔细闻了闻之后，元蓁终于确定了那种让自己觉得似曾相识的香味是什么了。 是阿芙蓉，一种很容易变成恶的花。 这种花自然不是天界产的，甚至不是修真界产的。 它生长繁衍的地方是凡间，却拥有能够对仙人也有用的效力。 这花若是少量使用，是极佳的麻醉镇痛良药；但若是使用过量，就会让人上瘾，离不开它。 若是想要戒掉，需要很大的毅力。 元蓁问辛二娘，「你最近修行之所以不顺利，是不是因为每过一段时间，脸上的伤口就会疼，非涂药不能止？」 「不错。阿蓁，你知道这药膏是什么东西了？」 「嗯。」元蓁点了点头，嘆息道，「其实，疼只是你的幻觉而已。」 是大脑提醒她：我的瘾头到了，你该用药了。 「你是说，这是下界凡人的花草？」 「不错。我遍览君氏藏书，却从来没有在一页纸上看到过类似的花草描述。十有八九，这东西就是从下界流入的。」 到了这里，元蓁和辛二娘都有了共同的疑惑。 ——仙人不是不能下界吗？难道是哪一个飞升的，还把这东西带上来了？ 辛二娘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那些伤疤明明已经有了再次溃烂的趋势了，却神奇的一点都不觉得疼。 甚至于，她心底还隐隐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兴奋来。 这盒元蓁描述的药性完全符合。 脸色变了几次之后，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这种药，能解吗？」 元蓁强调道：「不是解，是戒。」 解只需要吃对了药就可以，但戒的话，药物只能是辅助，最主要的折磨是在心理上。 辛二娘说：「我戒。还请阿蓁帮我。」 「好。」 只要她有着个决心，元蓁当然愿意帮助她。 —— 于是，当君绋来到藏玉阁，准备给元蓁打下手的时候，却被告知：对九孔九叶莲的研究，要延后了。 好不容易才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君拂：？？？怎么回事？ 他以为元蓁是嫌弃没有合适的场地，连忙说：「昨天我忘了告诉你了，其实藏玉阁最北边那三间屋子，就是一早建好的药房，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直接就可以用的。」 「君绋有心了，等我帮阿薇戒了心瘾之后，一定会仔细研究九孔九叶莲的。只是辛二娘子哪里实在是拖不得，还去那个君绋见谅，容我一段时日了。」 「阿薇是谁？」 「就是辛二娘子。」 确切地说，是原本的辛二娘子。 原来是她。 君绋恍然地点了点头，连忙道：「无妨，无妨，救人要紧。」 只是，辛二娘？阿蓁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这么近了？ 他状似随意地问：「阿蓁和辛二娘子很熟吗？」 元蓁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却知道怎么说才对辛薇最有利。 「阿薇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能认识她，说起来还要託了你的福。」 「我？」君绋一怔，就反应了过来。 那辛二娘真正想要结识的，必然是君氏未来的主母。 一瞬间，他对辛二娘好感大增。 ——果然是个有眼光的仙子，不枉我好心收留了她。 「辛二娘子怎么了？需不需要我让医师去替她看看？」 「说起来也是可怜。」 若是辛二娘要在凌海戒去心瘾，肯定是瞒不过君绋这个家主的。 在此之前，元蓁已经徵询了辛二娘的意见。 当时，辛二娘冷笑了一声，语气淡淡地说：「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君氏的地盘上，自然不好瞒着君氏的家主。」 ——没错，她是没有力量去报復害她的人，但君氏绝对有力量去惩治胆敢在凌海放肆的人。 「还有阿蓁，以后不要再喊我二娘子了，我就是只是阿薇了。」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辛二娘了，只是辛薇。 其实早在辛景放弃这个女儿之后，她就已经回不去涂山了。 之所以还保留着这个排行，不过是对母亲的不舍。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不舍，对母亲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笑话，一个把能再卖她一次的契机。 第63页 如今她已经发挥了最后的价值，被母亲从骨头里榨出了油来，也算对得起母亲的生养之恩了。 听完辛薇的遭遇，君绋的眉心拧了起来。 「简直岂有此理！」 他的愤怒，不止是因为辛氏档案三番四次在凌海作妖，还有一些对辛薇的同命相连的同情。 曾经，他也是一个被亲生父亲忽视，被同辈的兄弟姐妹欺辱嘲讽的对象。 他那时的处境，比现在的辛薇还不如。 但他比辛薇幸运，欺辱他的那些人，现在都成了黄土，只有他还高高在上，拥有了整个凌海。 「阿云，你去请辛二娘子过来一趟。」 「你想干什么？」元蓁不解。 君绋神秘地笑了笑，「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主人家亲自来请，辛薇自然不敢怠慢。 她很快就来了。 然后，就有一大块馅饼披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辛二娘子，你有没有兴趣做辛氏的家主？」 第33章 天上掉的馅饼 没错，君绋准备扶持辛薇，换掉如今这个让他已经十分厌烦的辛氏家主辛景。 辛薇可以说是猝不及防，完全懵掉了。 她呆呆地看着君绋，君绋也不催促她，一边淡然地喝茶，一边等她消化掉这个劲爆的消息。 过了好半天，辛薇才结结巴巴地问：「君……君……君……君氏家主，小女子没有听错？」 「你没有听错。」 君绋先是肯定了她，然后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想不想做辛氏的家主？」 「我？做辛氏家主？」辛薇还有些呆，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机械地重复。 「没错，就是你，做辛氏的新任家主。」 「不行。我一没有修为，二没有威望，他们不会服我的。」 辛薇下意识就否决了自己。 这种事情，她根本就没想过。 且不说她大哥一直被父亲寄予厚望，受家族上下的认可。 便是她母亲紫夫人不慎暴露野心的时候，说的也是送她弟弟上位。 至于她这个比弟弟资质更好的女儿，在紫夫人的计划里，也不过是送儿子上位的垫脚石而已。 这一切，都因为她已经把更多的心力投入到了儿子身上。也知道比起二女儿，儿子和自己更亲近。 从小就受到这样的薰陶，辛薇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念头了。 她以为，自己没有这样的野心。 但那也就是她以为而已。 当君绋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问她：「你可曾见过嬴氏家主？难道你真的不想成为像她那样的女仙？」 辛薇承认，她的心动摇了。 ——怎么可能不想？ 如果她能像嬴如那样，让整个家族都对自己唯命是从，那现在她所遭受的一切不幸，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对于自己毁容的事，她始终是耿耿于怀的。 那些她以为的释怀，以为的不在意，不过是因为长期生活在需要自己保全自己的环境里，她潜意识里已经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而已。 具体就表现在：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只要不想，就可以假装不存在；既然不存在了，自然也就不会痛苦了。 但实际上，那些痛苦都是真实存在的，她又怎么会真的不在意？ 如今，君绋给了她一个可以肆意报復的机会，她又怎么会不心动？ 她一心动，君绋就看出来了。 他带着胜利的笑容，还隐隐含着一丝轻蔑说：「不错，如果只有你自己的话，辛氏那些人的确不会信服你。 但是现在，你有了君氏的支持，就大不一样了。」 「君氏？支持我？」辛薇激动不已。 但激动过后，她就冷静了下来，「为什么要支持我？」 平白无故的，她可不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自己亲爹亲娘都能为了利益捨弃她，更何况是别人？ 君绋沉默了片刻，说：「因为你我同病相怜。你如今的处境，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像君氏这样的大家族，他们的八卦本身就是周边小家族关注的重心。 所以，对于君氏这几千年来的一系列变故，辛薇大多都有耳闻。 别看君绋现在坐拥凌海，威风八面，连同为北荒大族的嬴氏、杨氏和姜氏都忌惮他。 但在五千多年前，他就只是一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无权无势的少主罢了。 那个少主的名头，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时长引来杀身之祸。 可以说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君氏会是现在的局面。 辛薇也一样。 只从这短短的一句话，辛薇就可以想像得出，君绋究竟经歷了多少，才换来了今天的一切。 所以，君绋的话，她信了。 就在她准备脱口答应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元蓁皱了皱眉，那句话在嘴边一转，就变成了，「君家主能容我考虑一番吗？」 「可以。」 虽然有点诧异，但她能有这份谨慎，君绋很欣慰。 本来他就有意废黜辛景，在辛氏的组人里扶植一个亲近君氏的人上位，也省了他日后许多麻烦。 如果不是只有妖帝陛下才有权力改变各家族的封邑，他早就联合嬴氏把辛氏给瓜分了。 第64页 君绋对妖帝一直很崇敬，纵然妖帝失踪多年，他也不会带头破坏妖帝的权威。 既然如此，辛氏新的家主就一定要选好，最好是一个聪明的，能看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别像辛景一样，人心不足，平白噁心人。 本来这个人选还没有定，扶植辛薇还真就是像君绋说的那样，因为同病相怜而起了恻隐之心。 辛薇能有这份谨慎，虽然在他意料之外，也让他对自己的选择更加肯定了。 既然元蓁现在不准备进药房做研究，而是要给辛薇戒心瘾，君绋只好依依不捨地告辞，把空间留给了元蓁和辛薇。 他一走，辛薇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问问元蓁的看法。 但她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贸贸然就开口，而是先传音给元蓁，让她想办法把不提可靠的婢女遣出去。 元蓁微微点了点头，转头问阿云，「你知道药房在哪里吗？」 阿云忙道：「知道的。仙子，奴婢带您过去。」 「行，我正要用呢。」 对她点头示意之后，元蓁就对辛薇说：「那咱们就到药房去。那里东西齐全，用到什么也方便。」 「全凭阿蓁安排。」辛薇自然不会有异议。 藏玉阁虽然像以前的主母住处一样单独占一个岛，可论起房屋占地面积来，却并不比原来小到哪里去。 名义上藏玉阁只是阁，但那就只是为了叫着方便，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建筑群。 药房说是三间，其实是一座三层的小楼。 一楼放着丹炉，摆着一些常用的仙草灵药； 二楼被隔城了好几间，存着一些外面轻易见不到的好东西； 三楼就是专门空出来做各项实践的地方。 听阿云简单地介绍了一番之后，元蓁也没有急着参观。 她询问了阿云之后，在一楼找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就让几个婢女都出去。 「仙子，奴婢还是留下来给你打下手。」 最近星羽明显比以前得仙子重用，让阿云有了危机感，如今是时时刻刻想着要表现。 「不用了。」元蓁直接就说，「独家秘术，不能外传。」 「哦。」阿云失落地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那仙子，奴婢就在门外，你如果有事，就拉一下这个绳子。绳子外边连的有铃铛，我听见铃声就进来。」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等该走的人都走干净了，辛薇才似笑非笑地问：「真的是独家秘术？」 元蓁也笑了，「我是没有秘术，但你这里不是有密语吗？都是不能见于人前的，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辛薇指着她大笑，「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呢。」 「正经人能和你一见如故？」 辛薇嗔怪道：「身为一个绝世美人，你还能不能有点绝世美人的自觉了？这么伶牙俐齿，太让我这个旁观者幻灭了。」 「去你的！」 元蓁啐了她一口，两人分主宾坐好。 「现在这里也没有闲杂人等了，你那密语也别藏着掖着了，说。」 听她说了正事，辛薇也收敛了神色，倾身询问：「 君氏家主扶持我做辛氏家主的事情，你好像不太贊同？」 元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贊同不贊同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自己愿意不就行了？」 「哎呀，阿蓁！」辛薇忍不住捶了她一下，「我之所以忍住冲动没有答应，就是为了问问你的意见。」 要知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替她打算过，她已经习惯了遇事为自己谋算，替自己做主了。 如果不是因为元蓁是她第一个朋友，性情品性都很对她的胃口，她也不会因为元蓁一个皱眉，就改变了即将做出的决定。 「你真愿意听听我的意见？」元蓁拿眼睨她，「我看你为人颇有主见，怕是不习惯听人劝？」 这点看人的眼光，元蓁自认为还是有的。 「阿蓁，好阿蓁。」辛薇贴了过去，抱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柔声细气地解释，「我是不习惯听人劝，但却不是不肯听人劝。 只是，从前也没人帮我拿主意，凡事都得我自己操心。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我不是有你了吗？」 她虽然容颜尽毁，但此时神态娇憨，目光清亮又纯粹，让人一眼看过去，竟下意识忽略了她的脸，只觉得这是一个风骨出众的美人。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元蓁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注重的从来不是外在的美。 修仙之人吸食天地灵气，每一个都肌骨莹润，仔细看看哪有丑的呢？ 但真正活得通透自然的，却并不多。 因为是个人都有欲望，欲望不可能消失，只分善和恶。 愿意等价交换的就是善；贪婪无度执念成魔的，就是恶。 像辛薇这样，渴望真挚的友情，又愿意对朋友付出信任的，正是元蓁最欣赏的那一种。 所以，她也不再掖着藏着，干脆直言不讳。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好。」元蓁盯着辛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是想要一时的风光，还是想要永久的自由？」 辛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反问她，「你又怎么知道，这风光只有一时呢？」 第65页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不用元蓁说透，辛薇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肯定是夹着刀子的，想要吃进肚子里，少不得要受馅饼主人的辖制。 辛薇也是心存侥倖，元蓁却是要打破她的侥倖。 第34章 伤害性不大 元蓁好笑道：「你不会真的信了君绋说的同命相连？」 虽然她自己没有主动搞过阴谋，但在凡间歷练的时候，开的眼界可不少，自己被殃及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得不说，虽然凡人个体的力量比起神仙甚至修真者来都弱得多，但若论起尔虞我诈阴谋阳谋，凡人能甩神仙八条街。 别说什么神仙活得时日久，吃的盐都比凡人十辈子加起来吃的米多。 ——神仙不食五谷，更不吃盐。 虽然神仙的寿命都比较长，但他们闭关的时间也长啊。 而且，当一个人自身的力量强大，周围也有一群个体力量强大的存在时，他就会下意识地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追求个人力量上。 而当整个环境都以追求个人力量为正途的时候，就算出现了一波儿搞阴谋的，十有八九也不怎么厉害。 因为他们对手的水平有限。 今天君绋忽悠辛薇的时候，元蓁作为旁观者，只看他偶尔流露的眼神，就把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同命相连肯定是有的，但这个因素占不了总合的一成。 他更多的，还是顺势而为。 「他只是恰好需要一个傀儡而已，你只是恰逢其会。就算你不同意，过不了多久，辛氏也会换人上位的。」 这句话足够直白，一下子就打碎了辛薇所有的侥倖。 她不会再问什么万一。 因为她内心深处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元蓁是她第一个交心的朋友，这也是她鼓足勇气，先一步和元蓁交心换来的。 而君绋又凭什么帮她呢？ 就凭那虚无缥缈的所谓同命相连？ 她母亲紫夫人没有受过身为正室的辛夫人的迫害吗？ 但当利益足够的时候，她还不是选择了站在辛夫人那边，调转矛头来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的亲生母亲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直都对她看不上眼的君绋？ 「是我想岔了。」辛薇吐了一口气，自嘲道，「枉我自认为精明世故，利字当头的时候，也还是会昏了头脑。」 说起来，还是她復仇的心思太迫切了，太想要报復那些将她变成这副模样的人了。 而君绋只是看准了这一点，戳破了她自我蒙蔽的那层幕布，点燃了她的復仇之心而已。 见她消极起来，元蓁赶紧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你不是没往坑里跳嘛，说明昏得还不厉害。」 辛薇被她逗得一乐，「也是。我还是能骄傲一下的。」 这个时候，元蓁才语重心长地说：「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明白：既得利益者是不会对受害者有绝对的同理心的。 哪怕他们曾经也是制度的受害者，一旦他们爬到了可以操纵制度，并以利用制度牟利的时候，就会变成坚定的制度捍卫者。」 往往越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迫害曾经的底层同胞时，手段越酷烈。 因为他们对底层更了解，更明白扎那块肉更疼。 辛薇把这话含在脑子里细细品了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仔细想想，还真是。」 远的不说，就说她父亲的几个妾室，对底下伺候的人最严苛的，就是婢女出身的胡夫人。 元蓁道：「以直报怨本是正途，你想报仇没有错。但是，若是为了报復那些渣滓，把自己一生都搭上，你就得仔细想想，值不值了。」 「不值。」辛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凭什么搭上我一辈子。」 「对呀，凭什么呢？」 但辛薇突然又泄了气，沮丧地问：「可是，不靠君氏，我又怎么能报仇呢？」 「别怕，我会帮你的。」 元蓁诚恳地说，「你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只要戒除了心瘾，你一定会成为一方大能的。 到那个时候，辛氏对你来说，不过蝼蚁。」 这句话可一点都不夸张。 元蓁已经了解过了，整个辛氏修为最高的是三长老和九长老，但也不过太乙玄仙而已。 如果辛薇修成了大罗金仙……哪怕修不成大罗，修成了太乙金仙，报復辛氏，也不过就是动动手指而已。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辛薇一定会觉得是在讥讽自己。 但是从辛薇嘴里说出来，她却觉得，这是可以实现的未来。 「你说的不错，我靠自己也能报仇。」 她的意气风发才持续了片刻，就突然捂住了脸，「哎呀，好疼！不对呀，按照前几天的规律，还得半个时辰才会疼的。」 但元蓁却一点都不奇怪。 「用毒止毒，本来就是饮鸩止渴，效果只会越来越差。你看是先抹了药止住这波儿心瘾，让我先替你配一些辅助的药物呢，还是你自己忍过去？」 「我自己忍！」 辛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如果连这点诱惑都忍不了，何谈日后靠自己復仇？ 她这个人，该对自己狠的时候，比谁都狠得下心。 说完之后，她直接就掏出一条绳索，切断了和自己的联繫，扔给了元蓁。 第66页 「阿蓁，你先滴血认主，用这个把我捆起来。不然我怕我真忍不住的时候，会伤了你。」 到这个时候，她还记得自己的修为比元蓁高的事。 元蓁也没有客气，当即就按照她的话做了。 不过她没有用辛薇的困仙锁，而是化出自己的法宝红绫，把辛薇缠了个结实。 和自己内心的欲望抗争，是一件很违反自然本能的事。 而且，辛薇是妖族。 比起人族，妖族骨子里保留的野性更多，也更容易顺从自己内心的欲望。 妖族戒心瘾，比人族更难。 为了防止她自残，元蓁绑她的时候，直接连嘴巴一起绑上了，让她想要咬舌头自残都做不到。 每当她躁动得厉害的时候，元蓁就会拿针在她手指上扎一下。 然后，就趁着这清醒的空档，质问她，「你真的想被别人一直用药控制吗？」 辛薇这个妖修为不怎么样，但心气却极高，哪里受得了这个？ 这句话对她来说，那可真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凭着那一股心气，她竟然真的顺利熬过了第一次心瘾。 元蓁收回红绫，一把抱住脱力的辛薇，欣喜地说：「阿薇，你成功了。」 「我……我熬过去了，我真的熬过去了。我……呜呜呜……」 辛薇喜极而泣，紧紧地回报住元蓁，「阿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声谢，不但是谢她愿意替自己戒心瘾，还有这恰到好处的一个拥抱。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拥抱过她。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 帮着辛薇收拾利索了之后，元蓁才拉响了铃铛，让阿云和阿莲几个婢女进来了。 「阿薇现在很虚弱，暂时不便挪动。阿云，你带人收拾一间客房，在解毒期间，就让阿薇住在藏玉阁。」 「是，仙子。」阿云领命而去，路过星羽时，哎得意得挺了挺胸。 ——看，最受仙子重用的，还是我。 星羽适时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最大限度地满足了阿云的虚荣心。 等阿云出去，辛薇又交代阿莲，「最近你可要看好你家娘子，防止她心瘾发作时自残。」 说完，她拿出那盒让辛薇染上心瘾的药膏，当着辛薇的面毁了个一干二净。 「诶？」 辛薇下意识地要去抢，脚步挪动之后，用硬生生地挪了回来。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辛薇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的后背上竟然已经渗出了冷汗。 这也太可怕了！ 理智上她明明知道这药不是好东西，毁了此对她最好； 但是在它真的被毁去的一瞬间，她心里竟然还是生出了想要抢回来的冲动。 ——万一真的忍不住呢？ 这样的想法居然从脑子里闪了一下。 元蓁看了她一眼，说：「这一盒已经毁了，我也会请君拂加强凌海的防卫，坚决不会再让第二盒流进来。 所以阿薇，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从心里层面发起的攻击，果然是有效的。 绝望的感觉退去之后，升起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见她的神色慢慢坚定起来，元蓁微微一笑，又使出了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一招。 「我之所以认识阿芙蓉，就是因为在凡间的时候，见过人用它。好些凡人都靠着自己的毅力把心瘾戒了，你不会连凡人都不如？」 「怎么会？」辛薇脱口反驳，气哼哼地看着元蓁，信誓旦旦地说，「你且看着，我一定能戒掉的！」 他们这些天生的也妖仙，连下界飞升的仙人都藐视，更何况是在他们眼里譬如浮游，朝生暮死的凡人？ 虽然明知道元蓁使的是激将法，但辛薇还是自动自发地往套里钻了。 达到了目的，元蓁笑得特别甜，「那我们可就拭目以待了。」 美人一笑，威力不小。 辛薇瞬间就忘了元蓁激她的事，目光盈盈地看着元蓁，柔声道：「若是你肯天天对着我这么笑一笑，我什么苦不能吃呢？」 元蓁瞬间无语。 —— 在元蓁忙着帮辛薇祛除心瘾的时候，君绋也没闲着。 因为元蓁这里出了变故，君绋又回来了，君绍想要公费恋爱的计划彻底泡汤。 「你说，元仙子她怎么突然就有事了呢？」君绍扼腕嘆息。 被他当成垃圾桶吐槽的嬴光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你说，她怎么突然就有事了呢？」君绍第不知道多少次扼腕。 不是嬴光不够兄弟不安慰他，而是在前几次的时候，嬴光已经把合适的安慰辞都说完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能专心憋笑，不至于突然爆发，和君绍友尽。 「你说，元仙子……」 「元仙子怎么了？」君绫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君绍吓了一跳，直接从坐着的石头上滚了下来。 「诶，君兄小心。」嬴光反应迅速，立即倾身托住了他。 「好险，好险！多谢嬴兄相助之情。」 君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一转头却发现，君绫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凑了上去，笑问道：「阿绫，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第67页 这个时候，正是君绫一天里最忙的时候。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君绫的反应却很不正常。 她看了看君绍，又看了看嬴光，神色古怪地问：「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君绍：「……啊？」 第35章 所谓平平无奇 自从和君绍相交以来，嬴光在他和君绫同时出现的时候，就特别注意避嫌。 原因也没别的，就是君绍醋劲大。 嬴光表示：惹不起，咱躲得起。咱不给你当情敌，当助攻行不？ 遂，两人勾肩搭背，和平相处，渐成莫逆。 眼见君绫来了，嬴光朝君绍眨了眨眼，意思是「兄弟你加油，我就先撤了」。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向两人告辞了。 「此处风景独好，君兄和君绫长老可不要辜负了好韶光。至于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你这就走了？」君绫依然用那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说，「要不然，还是我走。」 嬴光一愣，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但直觉告诉他，此处即将变成修罗场，为了自家的身心健康，他还是先熘儿。 所以，他迅速找了个藉口，「我妹妹找我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然后，迅速遁走。 君绍目送他离开，心里十分感激：嬴兄真是给力，不但不忘助攻，还时刻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今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海面上被落日染红了一大半。 前些年不是从凡间流传上来一句诗嘛，叫做半江瑟瑟半江红。 要他说，写这个诗的那个凡人，肯定是没有见过海。 江河再辽阔，还能比得上大海的波澜壮阔？ 在这么美的景色里，阿绫一定会被变得温柔一些的……？ 然后他一回头，就又对上了君绫那种他说不清楚但就是莫名觉得古怪的目光。 他正要问「你怎么了」，就被君绫抢了话头。 君绫突然问他，「你也不去追？」 「哈？」 这回，君绍是真的懵了，「追？追谁？我又为什么要追？」 下一刻，君绫就漏出了鄙夷之色，「渣男！嬴光长老真是看错你了！」 君绍：「……嘎？」 他和阿绫才分开了不到半天？ 为什么他感觉像是分开了几万年？ 要不然，阿绫的智商怎么可能进化得这么快，说话我都听不懂了。 君绍完全无视了君绫脑子本来就比他好用的事实，强行为自己挽尊。 见他一脸懵逼外加迷惑的小眼神，君绫又觉得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不会是属白菜的？我可是一直支持你属猪的。」 君绍急得抓自己的头髮，「阿绫，咱能说点让人听懂的话吗？」 「说得你好像是个人似的。」君绫无情嘲讽。 这虽然是大实话，但在这个人族仙人占据正统的天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知道耍嘴皮子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君绍抹了把脸，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直接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行不行？」 「说清楚？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眼看着君绫的表情逐渐猥琐化，君绍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但为了维护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尊严，他还是强撑着说：「那就长话短说。」 「行，你跟我来，姐姐带你打开一扇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大门。」 一个时辰之后，君绍后悔了。 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到吐血。 ——我真傻，真的！ 明明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明明自己的直觉已经敲响了警钟，我到底为什么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与他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君绫的兴奋。 她又翻出一本自己的珍藏，「你看看这个，《霸道家主憨憨弟》，作者名叫『写完我就跑』。 这位大大的文笔细腻又风情，虽然目前为止，没有再看到他的第二篇着作，但只这一部，就足以稳居封神榜第三了。 排在他前边的两位，都是质量和数量双优的大神。」 「封神榜？还大神？」 这几个字眼，君绍说得异常艰难。 本来是多么霸气的称谓，是多少仙人的终极梦想？ 但是现在…… 他又看了看面前铺了一桌子的颠覆了他的三观的……着作们，突然觉得从前崇拜上古大神的自己好傻逼呀。 估计那些上古大神也想不到，几个量劫之后，「大神」这个充满尊敬的称唿，还会延伸出别的意思。 「对，就是大神。」 君绫万分遗憾，「只是可惜了『写完我就跑』大大一本之后就封笔了。若不然，封神指日可待呀！」 后来虽然也有人模仿这位的笔风，但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没内味儿。 君绍：「呵呵！」 「你什么意思？」君绫的目光瞬间就充满了威胁。 ——这中暗含十级嘲讽的笑声，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头一次觉得自己在智商上碾压了君绫，君绍顿时就得瑟极了。 「我只是觉得，人家的笔名取得可真好。」 有机会在君绫面前卖关子，他怎么会放任机会流失？ 那必须抓住呀！ 能得瑟的时候不得瑟，等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第68页 「呵，我给你脸了是？」 君绫把一双纤纤素手伸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握紧。 那种「咔嚓、咔嚓」的骨骼爆裂声，让君绍小心肝儿乱颤，求生欲瞬间上线。 「……我刚才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这个人的笔名取得真好……不要脸。」 他拿起那本书，指着那描了金线的笔名，「你看看，你仔细看看，『写完我就跑』，多么的不负责任？ 他跑的倒是爽了，考虑过广大读者对后续的热烈期待之情吗？」 听他这样一说，君绫也反应了过来。 「这还真是写完这一本就跑了呀。」 不怪她反应迟钝，实在是因为世上笔名千千万，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 和那些各中擦边、各中内涵的笔名比起来，这个算是很正常了。 因而君绫也没想到，还有人用笔名说了大实话。 「最好别让我找到是谁，不然我一定把他抓起来关小黑屋，一天写不出一万字别想睡觉！」 这个貌似有点狠呀。 君绍的双脚稍稍往后挪了挪，却又忍不住好奇，「他写得就那么好？」 「嗯，就是那么好！」 君绫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 「想当年，这本《霸道家主憨憨弟》可是兄弟文的开山之作，还是一本封神的那种。唉～」 君绫沉沉地嘆了口气，「虽然在此之后，兄弟文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但和这部一比，总觉得缺了那么一股缠绵的滋味。 若是从喝清粥吃小菜慢慢升级成大鱼大肉，自然是一路美滋滋。可这明显是反过来了。 开席吃得就是汁浓肉美的红烧肉，后面上的反而是清炖、素炒的居多，谁受得了？」 「好像很有道理。」君绍忍不住点了点头。 但他还有一个疑惑，「不过，兄弟文是什么文，是描写兄弟情深的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对劲？ 兄弟情深不是应该热血、豪情和义气吗？ 缠绵是个什么鬼？ 「不错，就是描写兄弟情深的故事。不过，这个兄弟情深，和你想的那个，不大一样。」 什么不大一样，是大不一样。 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把那本书往须弥戒子里一收，「据说这个作者写弟弟的时候，参考的原型就是你。」 她们圈内的规矩，不能把故事拿给原型看，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君绍恼了，「谁是憨憨？你说谁是憨憨？」 这抓重点的能力，君绫也是醉了。 但他抓错重点也好，省得君绫再找藉口圆了。 「既然是故事创作，肯定有夸张的成分，认真你就输了。」 「他这分明就是造谣！」 「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造谣，就你这清奇的反射弧，人家分明就是写实。 君绍瞬间热血上头，「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澄清事实，还我清白！」 「嗯，嗯，行，你抓，赶紧的。」 她也想知道，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大大，究竟是谁。 「诶，对了，你说的那个属白菜和属猪到底是什么意思？」 君绍突然想起来，他之所以会被君绫带到这里，承受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全都是这个问题给搅和的。 现在他是精神摧残也受了，疑问却仍然没有得到解答。 「不是，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君绫那纠结、愤恨又夹杂着释然的眼神，让君绍慎得慌。 「说。」君绫道，「你们俩到底谁拱了谁？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听到几个家臣家里的女儿扎堆议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君绍和嬴光，走得的确是太近了。 「啊？」君绍觉得，今天自己是别想从这中满心茫然的状态里解脱出来了。 话说，他们俩是在同一个世界对话吗？ 君绫气急，随手抓了一本自己珍藏的话本，噼头盖脸就砸到了君绍身上。 「啊什么啊？绿了老娘还敢装傻？你再装，你再装！」 「哎哟，哎哟，你这是干什么，什么绿……咦咦咦？」 君绍勐然反应了过来，再也顾不得遮挡，不可思议地看着君绫。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我和嬴兄只是平平无奇的兄弟情而已。」 「平平无奇？」 「对。」 「你等等。」 君绫回身在书架上扒拉了一阵，扒出了一本画册，翻开了其中一页，「你看，这个人自称长得平平无奇。」 「这是什么呀？」君绍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副美男图。 但见画上男子修眉俊目，直鼻薄唇，两腮丰盈，肌肤白皙，俨然是一个十分出众的美男子？ 「这叫平平无奇？你tm在逗我？」君绍惊叫起来。 「这怎么就不能是平平无奇了？」 君绫抱臂而立，居高临下地睥睨他，「自从嬴光长老来了凌海，你几乎日日都和他腻在一起。 你们这样的交情都可以是平平无奇，人家长成这样，为什么不能说自己平平无奇？」 那些小姑娘分析得实在是有理有据，搞得她都准备胖揍君绍一顿，然后成全他们了。 君绍哑然。 ——感情我怕你误会还有错了？ 第69页 第36章 损主意只为蓝颜出 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 这话往常他只是听听，今天君绍可算是深刻彻底地见识了一把。 如果不是亲身遭遇，君绍绝不相信，就是几个小丫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八卦而已，竟然就误打误撞，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就是她们八卦的时候，君绫恰好路过，恰好听了一耳朵，恰好听得不是地方吗？ 好，这样一算，巧合的确是太多了点。 估计那几个八卦得十分欢快的小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她们随口造个谣，就会给另一个人带来麻烦。 「我再说一遍，我和嬴兄……不，我和那嬴光长老，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君绍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已经要磨破了。 见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君绫也不再逗他了，「行了，行了，我信你就是了。」 其实在他第一遍否认之前，君绫已经信了。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实在是太了解了。 君绍的茫然她看在眼里，看得出来那是纯正的蠢，一点不带掺假的那种。 但自从嬴光来了，君绍把缠着她的时间大部分都挪到嬴光身上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这一点，必须给点教训。 所以，君绫话锋一转，苦恼道，「可是只有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呢？好多人私底下都议论纷纷的，把你们俩看成一对，你总不能一个个追着人解释？」 「你告诉我，都有谁？」君绍咬牙切齿。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蓄意破坏他与阿绫的感情。 不知道他都追了许多年了，还没有把阿绫骗到手吗？ 君绫暼了他一眼，忍着笑说：「那可多啦。苗家的女儿，姚家的女儿，还有虞家的女儿……她们都是这样说的。」 「……这些都是谁呀？我都不认识她们，她们凭什么编排我？一群长舌妇！」 只听这称唿，君绍就知道，这是一群连差事都没有领的小姑娘，他还真不好去和人家计较。 不然，舆论上吃亏的还是他。 吃了个哑巴亏，君绍心里气闷，「我先回去了。」起身就要走。 「哎呀，我先前都是逗你玩的。」 君绫赶紧拦住他，捧住他一张俊脸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那些小姑娘敢这样编排你，我明天就替你出气。」 轻易被顺毛的君绍哼哼了几声，眼里已经透出了笑意。 君绫偷笑：她家阿绍，还是那样可爱！ 所以，欺负阿绍的那群，为了博阿绍一笑，只好委屈你们了。 第二天，大长老君绫这里就传出了消息：为了庆祝君氏与嬴氏的联姻，将在凌海冰眼附近，举行一场大型冰嬉大赛。 比赛分亲族组和家臣组，第一名将会获得一个追随大长老学习族务的名额。 整个凌海谁人不知，大长老是诸位长老中最受族长信任的一个，族长的许多私密事，都是吩咐大长老去做的。 得到大长老的赏识，就等于是间接得到了家主的赏识，日后的前程肯定就稳了。 一夜之间，整个凌海冰嬉盛行，到处都是泼水成冰，练习冰嬉的人。 有在技术上下功夫的，也有在花样上下功夫的，还有准备提前打探敌情，以备不时之需的。 那些聚众八卦的家臣之女们，这一回可是再没闲工夫乱嗑真人了。 有上进心的是自己逼自己，没有上进心的父母也会让她们有的。 ——这可是得到家主赏识的大好机会呀！ 未来的主母脾气又好，暴躁心狠的辛三娘又彻底没戏了，她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对于这个结果，君绫很满意，君绍也很满意。 特别是当君绫特意带他去看那几个累成狗的八卦姑娘的时候，君绍觉得，让他入赘都行。 君绫急忙制止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入赘就算了，我怕家主打断我的腿。」 君绍的智商突然上线，羞答答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呀？」 「你的嫁妆……啊不，是聘礼准备好了吗？」君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啧，又嘴瓢了！ 「你放心，聘礼我哥全包！」 说到聘礼，他可就不困了。 ——等我成婚之后，看我大哥还怎么拿聘礼这回事来威胁我？ 「那行，等嬴氏的事忙完了，你就来我家提亲。」 「好嘞！」君绍兴奋得一蹦三尺高，「我这就去找我大哥说。」 「诶，你跑那么快干嘛？」 君绫想要再交代他两句，让他给家主说的时候，把那股兴奋劲儿收一收，免得刺激到了家主这个情场失意者。 但君绍跑得实在太快，一熘烟儿出了门之后，就施展遁术直接走了。 「哎，现在只希望家主的心理承受力强一点，阿绍不要被收拾得太惨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君绫决定，自己还是先回去。 她估计，短时间内，君绍是回不来了。 和君绍院子里的管事的交代了一声，君绫就先走了，人家就在院门口，碰见了来找君绍的嬴光。 由于前几天才刚误会编排过人家，勐得碰见了，君绫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 「嬴光长老，你来找阿绍？」 第70页 人家嬴光是心无旁骛，君子坦荡荡，爽朗地朝她抱了抱拳，小道：「是呀，后天我们就要回去筹备婚礼了。 嬴某凌海一行，别的且不说，能认识君兄和君绫长老这两个朋友，就觉得不虚此行了。 如今即将与挚友分别，嬴某那里略备了点薄酒，想请两位明日到客院一叙。两位务必要赏光才是。」 「诶，怎么能让嬴兄破费呢？」 君绫嗔怪道，「我们才是东道主，该是我们为嬴兄践行才是。」 「咱们既然是好友，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嬴光解释道，「我知道你和君兄都是君家主面前的红人，许多事情都得你们替君家主分忧，这才自作主张，两位不要见怪才是。」 君绫忙道：「怎么会呢？嬴光长老替我们考虑的这么周到，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只是你来得有些不巧，阿绍刚走，去扶余岛找家主了。」 「无妨，见到你也是一样的。」嬴光笑得有些暧昧，打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两位的喜酒？作为你们共同的好友，嬴某可要备一份厚礼。」 君绫也不扭捏，佯装不乐，「既然是我们两个的朋友，一份礼怎么能够呢？最少也得两份。若不然，不让你进门。」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嬴某一定提前准备好。」 —— 在北荒，越是大的族群，大型的庆典越少。 因为那不但组织起来会很麻烦，还会消耗大量的资源。 和其余几方神域比起来，北荒妖域属于灵脉比较稀少的地域。 灵脉稀少，也就意味着资源匮乏。 当初北荒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的时候就不说了，几乎每天都会有妖仙死于乱世。 但妖帝统一北荒之后，为什么每隔万年，就会找藉口挑恤南天神域？ 当真是妖族天性好战吗？ 也不尽然。 无论是哪个种族，能安稳过日子，谁愿意经歷战乱呢？ 但这战，却又不能不打。 至于原因，一是为了抢夺资源，二就是借战争消耗一下北荒的人口，以保证资源消耗的总量稳定在一定的水平线之下。 虽然这对那些死于战场上的妖仙很不公平，但妖帝身为北荒至尊，自然要优先考虑整个北荒的利益。 凌海君氏在北荒也属于一流的家族，平日里除了千年一次的祭祖庆典，就指望着那个高层婚丧嫁娶才能热闹一下了。 所以，虽然冰嬉这项活动只有少数人能参与，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高。 像元蓁这种深居简出的，也有所耳闻了。 这主要归功于八卦小达人阿云仙子。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出去一趟，到那些聚集在一起练习冰嬉的小姐妹们身边待一会儿，收集一些新鲜的八卦。 然后就回来和辛薇一起讨论。 没错，是和辛薇一起讨论。 因为元蓁不怎么喜欢听八卦，又深谙多听少说的处事原则，一般都是她和辛薇热火朝天地说，元蓁就面含浅笑地听。 阿云这么积极，自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八卦瘾； 但辛薇就不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比阿云高级多了，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只要让她能天天看见元蓁的温柔浅笑，陪阿云说一辈子八卦，她都愿意。 在艰苦忍耐了半个月之后，控制她的心瘾已经大大地减弱了。 至少现在，不用元蓁替她调配的辅助药物和薰香，她也能靠自己的毅力，在心瘾发作的时候忍住不伤人也不自残了。 单就这份毅力，就让元蓁称奇。 她觉得这样一个辛薇，若是真的顺风顺水，找个好人家嫁了，反而是埋没她了。 不过这种想法她也就是自己想想，在辛薇面前从来没有透漏过。 她在人间歷练了那么多年，自然也得出了不少为人处世的经验。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没人规定天赋好，有毅力的就一定得努力上进。 人家就是喜欢做咸鱼，一没有妨碍到别人，二没有伤害到别人，别人又凭什么对人家评头论足？ 你可以不贊同她的处事态度，也可以替她惋惜，但专门跑到人家面前去说，大可不必。 这一天也不例外，阿云去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就兴致勃勃地叫住了辛薇，「辛仙子，今天有大消息！」 虽然辛薇拒绝了君绋的提议，但看在元蓁的面子上，君绋还是吩咐了凌海上下都改了对辛薇的称唿。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称唿辛薇为「辛仙子」，「辛二娘子」彻底成为了过去。 对此，辛薇心下十分感念。 但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她该承的事元蓁的情。 反而是元蓁因为她，不得不承了一份来自君绋的人情。 第37章 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大消息？快说来听听。」 看见元蓁从外面进来了，辛薇脸上的百无聊赖瞬间消失无踪，变得比阿云还要兴致勃勃。 阿云还以为她今天没兴致呢，见她突然满血復活，不禁诧异了一下。 这姑娘只是憨，只是大大咧咧，却绝对不是傻。 一次这样，两次这样，三次还是这样，她就算再粗枝大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第71页 阿云带着狐疑的目光在屋子里巡梭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刚从药房回来的元蓁身上。 ——整个屋子，除了元蓁归来，没有任何变化。 疑惑了片刻之后，阿云脸上就漏出了欣慰的神色。 ——辛仙子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因为仙子救了她，她就特意挑仙子在的时候才和自己讨论八卦，替仙子解闷。 虽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但从她的神色看，应该是好事。 所以，元蓁全当没看见，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仙子，出大事了！」 被她一提，阿云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听到的一个大八卦。 「什么大事？」元蓁好笑的问。 这姑娘整日里咋咋唿唿的，一点小事在她这里就都能成天大的新闻。 不但元蓁，连在藏玉阁住了半个月的辛薇都习惯了。 在元蓁开口之后，辛薇也笑着问：「是呀，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呀，我还等着听呢。」 见她们明显是没当回事，阿云有点急。 但很快，她脸上的急色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嘚瑟。 「诶，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就是想让我着急，然后自己竹筒倒豆子，把打听到倒的事都倒个干净是不是？」 见元蓁和辛薇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阿云得意之余，也有点生气。 ——哼，就会逗我玩，跟我堂哥一样讨厌！ 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你们……唔，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你们得逞的。 阿云气唿唿地说：「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个，绝对是大八卦。但是呢……我就是不告诉你们的，除非你们说一句『阿云仙子，我错了』。」 元蓁和辛薇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笑意。 看在这些日子以来，阿云的确给她们带来的许多换乐的份上，两人忍者笑，异口同声地说：「阿云仙子我错了。」 阿云可得意坏了。 如果现在她是本体的话，尾巴肯定要翘上天了。 ——被你们耍了那么久，总算是搬回来了一程。 算了，阿云仙子大人大量，看在你们认错诚恳的份上，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咳！」阿云清了清嗓子，又忍了一会儿，直到阿莲再次催促她，她才嘚瑟地把自己打探到的大八卦爆了出来。 实际上，再不让她说，她自己也要憋得难受了。 「我告诉你们呀，过不了多久，咱们君氏和嬴氏，就要再次联姻了呢。」 「再次联姻？」辛薇再次和元蓁对视了一眼，奇道，「以两族如今的关系，有一对联姻的已经足够了。再拉一对，完全没有必要？」 无论是哪一个种族，联姻都是一种形势。 联姻最大的作用不是维护双方的和平，而是告诉外人：我们两族如今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你们那些想动歪心思的，最好掂量掂量。 没看君、嬴两家的形势一稳定，君绋就赶紧趁机收拾了不安分的辛氏吗？ 这个时后，正是合约刚谈成，实施到一半的时候，嬴氏是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阳奉阴违，暗中扶持辛氏，给君氏埋钉子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辛氏其实和嬴氏离得更近，如果辛氏家主拎不清，对嬴氏影响更大的因素在。 可无论如何，在第一次联姻的热度还没有过去的时候就再次联姻，实在是没有必要。 除非双方是真爱。 辛薇才想到这里，就听见阿云说：「其实也不能算是联姻啦，人家是真爱结合？」 「还真是真爱？」辛薇瞠目结舌，「谁和谁呀？」 她就住在凌海，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就是六公子和嬴氏的大长老呀。」 「噗——」 元蓁正在喝水，听见这句就当场表演了一个战术喷水。 「咳咳咳咳咳……」 「仙子，您小心点。」星羽迅速上前，帮她拍背顺气。 「咳咳咳，好了，好了，不用再拍了。」 元蓁示意星羽停下，满脸迷惑地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嬴氏的大长老嬴光，应该是个男的？」 迎接嬴氏贵客那天，这位大长老她是见过的呀。 难不成，妖族的女子对自身的审美，还有这么奇特的吗？ 可是阿云却理所当然地说：「您没记错呀，嬴光长老的确是男的呀。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话亏你问得出来。 这当然不对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难道，六公子其实不是六公子，而是六娘子？」 「您怎么会有这么惊悚的想法？」 阿云表示，她受到了惊吓。 ——话说，到底是谁的想法更惊悚啊？ 元蓁无语至极，「他们俩男的，联什么姻呀？」 「这不是联姻，是真爱。」 辛薇也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家都这样说呀。」 阿云一脸的理所当然，「自从嬴光长老来到凌海之后，六公子一天里有大半天都陪着他。如今嬴光长老要走了，还特意摆了酒，要与六公子饯别。 还有，还有，听说嬴光长老对六公子非常不舍，几次三番地邀请六公子到皋涂山去。 第72页 如果这都不算爱……」 说到这里，阿云已经是满脸的陶醉，捂着自己殷红的脸颊，做白日梦去了。 辛薇看着元蓁，元蓁看着辛薇。 许久之后，还是元蓁先开了口，「你听懂她在说什么了吗？」 「不是很懂。」辛薇诚实地摇了摇头，「你呢？你一向心思灵透，你听懂了吗？」 「我还不如你呢，一点没懂。」元蓁也很诚实。 在这一刻，她都忍不住怀疑，以前自己得到的那些「聪慧、机敏」之类的评价，怕不是人家给自己师尊的面子情。 这时，一直站在辛薇身后充当背景板的阿莲弱弱地举起了手，颤巍巍地说：「娘子，元仙子，我听懂了。」 「你？」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被两个主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阿莲觉得压力好大。 她吞了吞口水，声音更弱了，「阿云应该是把故事和现实弄混了。」 「故事，什么故事？」 这句解释还不如不解呢，元蓁觉得更迷惑了。 「就是……哎呀，怎么说呢？」 面对一个明显是不爱看小仙女们中间流行的男男话本的人，生性羞涩的阿莲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得到关键词提醒的辛薇，却已经明白了。 「就是你三千年前写的那种？」 「对。」阿莲点了点头，脸颊已经熟成了烂番茄。 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连辛薇都明白了，元蓁却还是不明白。 但元蓁却不再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因为她已经听出来了，这明显是涉及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既然没有接触过，那听不明白才是理所当然的。 没什么好丢人的。 坐在她设变的辛薇却已经拿团扇遮着脸，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元蓁需要的事一个能替她解惑的人。 辛薇一边笑，一边从须弥芥子里掏出一本红底金字的书，丢到元蓁怀里。 「喏，这就是阿莲当年写的那一部书，你看了应该就明白了。」 「阿莲还有这本事呢？」 元蓁一边调侃，一边把书拿正，从书封和扉页开始看。 只见书封上有七个烫金的大字，还有五个烫金的小字。 大字是：霸道家主憨憨弟； 小字是：写完我就跑。 那五个小字的下方，还有一个黑字——着，让人一看就明白，『写完我就跑』是本书作者的笔名。 从书名到笔名，都透着一股欠揍的不正经气息，和阿莲本身的性格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但这些和正文相比，全都是小儿科。 前边还好，虽然里面的主人公和他的哥哥之间的相处太过黏腻了一点，但这都可以解释为人家兄弟感情好。 但是，越往后看，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兄弟俩的感情再好，也不至于弟弟娶个媳妇哥哥百般阻挠；哥哥相个亲弟弟寻死觅活？ 再往后看，元蓁的内心就被一种植物刷屏了。 ——艹艹艹艹艹艹…… 她不是一个喜欢搞种族歧视的人，可是一本书看到大半，她却也不得不怀疑。 「你们妖族的习俗，和我们人族差这么远的吗？」 性别什么的就不提了，反正人族修士也不会有后代，性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亲兄弟……过分了？ 阿莲已经羞得抬不起头了。 她声若蚊吶地说：「当时就是……就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生怕元蓁因为她而疏远了自家娘子，阿莲急忙道：「仙子放心，奴婢就只写了这一部，之后再没有了。」 「好了，好了。」辛薇笑着解释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妖族的始祖女娲娘娘就是和自己的亲兄长结合了。 所以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妖族都流行血缘婚。 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如果夫妻双方的血脉过近，固然有很小的概率可以生出绝世天才，但大部分都天赋平平。 为了整个族群的长治久安，血缘婚就被禁止了。」 元蓁被普及了一脸妖族秘史，还是史书上不会写的那种。 可是，她本身的疑惑，却并没有得到解答。 第38章 极品舅妈 「所以呢？这和这本书里描述的兄弟……情深到底有什么关系？」 感觉以后都不能直视「兄弟情深」这四个字了呢。 「哈哈哈哈哈……」辛薇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元蓁无语地看向阿莲，「你家娘子已经傻了，建议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监护。」 「咳，奴婢明白。」阿莲无比配合，「请元仙子借法宝一用，奴婢怕我家娘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造成不必要的误伤。」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辛薇佯怒道：「好你个元蓁，竟然把我当丫头也收买了去。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人家这是弃暗投明。」元蓁立刻就怼了回去。 阿莲也帮着元蓁欺负自家娘子，「娘子，元仙子才是医师，遵守医嘱才是正途呀。」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辛薇抬手捏住元蓁的脸颊，却根本捨不得用力。 片刻后，她手上一松，气唿唿地说：「你这分明就是恃美行兇，摆明了欺负我对你这张脸下不了手嘛。」 第73页 「是又如何？」 和辛薇相处久了，元蓁近墨者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辛薇还能如何？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怎么可能？ 当然是用惊雷炸懵她咯！ 一刻钟之后，元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文化形势。 她觉得，自己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辛薇解释道：「这都是小仙女们之间流传的，那些真正的大能仙姑，是不会看这些的。」 「但大能仙姑也曾是小仙女，对？」 元蓁一针见血，阿云立刻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仙子说得太对了！那些仙姑们也曾是小仙女呢，怎么可能没有看过这些书？ 我看她们都是些假正经，竟然还好意思说我们不务正业。」 ——年少的时候，轻狂不就是正业吗？ 元蓁看来她一眼，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就问：「阿云，你想去参加冰嬉吗？」 「啊？」阿云的目光有些躲闪，「参加的大部分都是没有差事的姐妹呀。」 这意思就是想，但不好意思去了。 但元蓁却很支持她，「如果你想，那就去呗，最好替咱们藏玉阁捧回一个第一来。」 这个藉口，堪称完美。 阿云眼睛一亮，目光灼灼，「仙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我相信你。这样，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每天到我这里来了，好好练一练。毕竟，你现在才发力，已近比别人晚了。」 「是。」 铿锵有力地应完，阿云就带着整个藏玉阁的期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辛薇笑道：「就这份气势，说不定她还真能得个第一呢。」 「那正好。」 见碧羽不在，元蓁轻嘆道，「这丫头从一开始就待我特别赤忱，虽然她自以为的对我好并不是我想要的，但她的善意却是真的。我总得替她找一条后路呀。」 无论如何，她肯定是要离开凌海的，这地方和她犯沖。 到时候，除了和她一起离开的星羽，剩下的都会被没有达到目的的君绋迁怒。 碧羽这丫头心思多，想来自保不成问题，元蓁也不怎么担心她。 可是阿云…… 若是这一次她能获得冰嬉第一的成绩，就有机会调到大长老君绫身边，日后的前程肯定就不用愁了。 「要我说，你未免太过心善。」 辛薇不贊同地说，「你自己的前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就替别人操起心来了。」 就凭阿云的家世，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顶多就是日后不得志罢了。 这些她不信元蓁不知道。 元蓁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心善，只是不想欠别人的因果。很多时候，因果可比丹药、法宝、仙晶更难偿还。」 还这三样的法子多得是，只要你肯努力，早晚总是能还得上的。 但因果不一样。 还因果，是需要契机的。 如果天道就爱跟你开玩笑，时机一直不到，就算你做得再多，遭遇的阴差阳错只会更多。 阿云给她的是一片诚心，她自然也要真心替阿云打算一番，才算是因果相抵。 见她说地这么认真，辛薇一怔，「因果这玩意，真这么厉害？」 「当然了。若不然，怎么连太乙金仙都害怕呢？」 修为到了大罗金仙，才能打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因果不沾、万劫不灭。 在此之前，只要差一步不到大罗，就逃脱不了因果的辖制纠缠。 辛薇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问：「那你说，我的脸，到底是因呢，还是果呢？」 她与辛三娘从小就一直在争斗，小的衣裳首饰，大到姻缘夫婿，就没有不争的。 元蓁道：「是因也是果。」 如果把她和辛三娘的争斗看做因的话，那她毁容就是果。 可是，若她毁容是因，果又会应在哪里，应在谁的身上呢？ 元蓁神秘一笑，「应在谁身上，说不定你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很快。 到了嬴氏举办婚宴那日，嬴如和君绮还没有拜堂，辛薇的舅妈就找了过来。 —— 「外甥女，果然是你。刚才离的远，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舅妈？」辛薇神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好心」替自己寻了药膏的舅妈。 幸好此时她是跟着元蓁一起来参加嬴氏的婚宴，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她舅妈紫夫人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紫夫人嗔怪道：「你爹娘都在那边坐着呢，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过去拜见爹娘呢？」 只看她的神情态度，那真是再自然、再坦荡不过了，让辛薇都开始动摇：莫非，她不知道那药膏有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辛薇就不好和她翻脸了，只能苦笑了一声，说：「舅妈有所不知，我今日来并非是自己来的，而是跟着未来主母来的。 端人的碗，服人的管。没有未来主母发话，我又哪里敢乱跑呢？」 「你已经混到君氏未来主母身边了？」紫夫人的眼睛都亮了，眼底的贪婪再也难以遮掩。 这抓重点的能力，也是绝了。 她精准地避开了辛薇话语里的苦楚，只听到了可以让她跟着得利的地方。 第74页 辛薇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今天舅妈找她，绝不是偶遇那么简单。 见她不说话，紫夫人催问道：「外甥女，你快说说，那君氏的未来主母，对你怎么样？她是不是想用你来借腹生子？」 辛薇只是苦笑，一言不发地任她脑补。 那紫夫人越想越觉得是那回事，立刻就漏出了欢喜的神色。 「这可是大好事呀！只要你生下了君氏未来的继承人，我们紫氏岂不是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在意识到有利可图之后，紫夫人就再也不提让辛薇去拜见父母的事，转而说道：「你的几个表兄和表姐都在那边花园子里玩呢，走，舅妈带你过去。」 「哎呀舅妈，我就不过去了，元仙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找我呢，我不能让她找不到。」 既然确定了舅妈对她没有真心，辛薇也不想再和她纠缠，借着元蓁的名义，直接拒绝了。 但紫夫人却不肯死心，积极地帮她出主意，「让阿莲到元仙子跟前通报一声不就行了？你这么久没有见过亲人，今日好容易碰上，想来元仙子会体谅你的。」 辛薇看她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辛薇，替辛薇着想，但仔细听听就听出味来了。 如果辛薇顺着她的意，一起去见了表哥表姐那自然好。到了她的主场，她想达到什么目的都容易得很； 如果辛薇不同意跟她一起过去，那就是在变相地抱怨元蓁不大度、不宽容，既伤了元蓁的名声，又离间了辛薇和元蓁的关系。 果然是颗老姜，辣得不同寻常。 辛薇暗暗冷笑也声，心道：但你也一定想不到，我也已经不是从前的辛薇了。 「舅妈这是什么话？」 辛薇责怪地看着她，不满地说：「元仙子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但仙子不计较，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仙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收留我在藏玉阁中，给了我容身之处。 我怎么能仗着仙子宽容大度，就肆意挥霍仙子的善意呢？」 ——来呀，互相伤害呀。你以为就你会话里有话吗？ 紫夫人被她堵得半天没话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早就知道这个外甥女伶牙俐齿，没想到去了君氏一趟，这口齿是越发厉害了。 片刻后，她讪讪一笑，不得不自打自脸，「外甥女说得对，是舅妈一时想岔了。对了……」 她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了，急切而担忧地问辛薇，「舅妈花大代价给你找来的药膏你用完了吗？ 若是用完了，你一定要和舅妈说，舅妈想法子再给你弄来。」 辛薇掩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面纱下的脸也瞬间扭曲。 虽然她的心瘾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但是心瘾发作时的那种恨不得自己杀死自己的痛苦，却依然让辛薇心有余悸。 如今听着这个把带有瘾毒药膏送到自己手里的人，在自己面前诉说她替自己寻药多么的辛苦，辛薇觉得，自己也很辛苦呀。 ——我亲爱的舅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忍着不打死你，也忍得很辛苦的！ 第39章 姐姐还是表姐？ 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辛薇无比庆幸，自己脸上还戴着面纱呢。 要不然，这因愤恨而变得扭曲难看的脸色，岂不是要被自己的仇人看去了？ 虽然她戴着面纱也免不了这个舅妈的暗自揣测，更免不了她回去之后到处说嘴。 可是，不用当面看见仇人的怜悯和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幸灾乐祸，对辛薇来说，已经是唯一可以为自己争取到的尊严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的。 可是，她实在是不想让仇人太过得意呢。 辛薇暗暗冷笑了一声，决定先给自己这个舅妈浇点凉水，让她体会一下七上八下的滋味儿。 「我知道舅妈疼我，只是君氏的医师已经替我开了药，并特意交代了，那些药不能和别的药混用。 所以，舅妈送得药膏虽然好，我却还没来得及用呢。舅妈也不用再费心思找了，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什么，你还没用？」紫夫人尖叫了起来。 辛薇暗暗嗤笑：这抓重点的能力，真是一如既往的清奇又精准呀。 但表面上，她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君氏可是北荒大族，他们家的医师，肯定是要比别家的更好。」 一句话说完了之后，她才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歉意地说：「舅妈，我不是说你们家是别家，只是君氏比紫氏强，也是事实。 舅妈千万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不然我心里一定会很自责的。」 反正她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既然君氏比紫氏和辛氏强，那我当然是信君氏的医师了。 说到这里，辛薇也有些自嘲：这个道理，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 其实又哪里是她想不明白呢？ 不过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还隐藏着对亲情的渴望而已。 可是，她渴望的亲人，却利用她这种心理来害她。 害完她之后，还若无其事地来问她：挨刀子的滋味儿怎么样啊？ 好，当然好了！ 这种被亲人背刺的痛，让她变得无比清醒。 第75页 以至于到了此时，她还能与这个舅妈言笑晏晏，须臾委託。 「你说得也有道理。」 紫夫人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敢说君氏的医师不好，只能讪讪地附和她。 但她显然是对那药膏了解得很深，很快就给辛薇提供了新的用法。 「虽然君氏的医师好，但那药膏因为到底是我和你舅舅的一片心意。给我那药膏的人说，把药膏加在薰香里一起点燃，有镇静安神之效。外甥女也可以试试。」 「多谢舅妈费心，我回去会试试的。」 然后她就说，「我离开元仙子身边也够久了，说不定仙子就要找我了。舅妈您自便，我这就告辞了。」 「真不见见你表哥、表姐？」紫夫人依依不捨，「你姐姐也在呢。」 「今天是没有机会了，改日。」辛薇说着，朝阿莲使了个眼色。 收到信号，阿莲立刻就转到了辛薇的另一边扶住她，正好隔开了她和紫夫人。 「舅夫人自便，奴婢就先陪娘子回去了。」 紫夫人不好再强留，只能讪讪道：「那好，你们慢点。」 「舅妈请留步。」 「好，我就在这里看着你走。」 目送辛薇走远，紫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个死丫头，居然没有用。自家人给的东西，难道不比外人开的药强？」 紫夫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母亲，你怎么还在这里？姑姑和姑父已经等你许久了。」 这时候，一个身穿水红色留仙裙的小仙女走了过来，好奇而嗔怪的问。 「六娘，你怎么找过来了？」紫夫人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慈爱，埋怨道，「这外边乱糟糟的，鱼龙混杂，万一被人冲撞了可怎么是好？」 这仙子不是别人，正是辛薇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就是过继给舅父舅母的紫氏六娘。 紫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对这个过继来的女儿疼得像眼珠子似的，要星星不给月亮。 而紫六娘因为是一落草就被抱给了实际上的舅母、名义上的母亲教养，一千岁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远在涂山还有亲爹娘。 小孩子都是这样，和谁处得多，谁对她好，她就和谁亲。 后来哪怕知道了自己有亲爹娘，她还是只认紫夫人做母亲，对另一位外嫁到涂山的小紫夫人，她从来都只喊姑姑。 亏得辛氏那位小紫夫人对这个大女儿满心的亏欠，为此甚至不知不觉就冷落了长在身边的二女儿。 在人家紫六娘心里，可没把她当亲娘呢。 紫六娘亲昵地上前挽住紫夫人的手，撒娇道：「女儿这不是长久不见母亲过去，心里放心不下，这才亲自出来看看嘛。」 一句话就哄得紫夫人心花怒放，揽住自己的小棉袄不住地喊心肝儿。 母女两人腻歪了一会儿，紫六娘忍不住好奇，问道：「娘刚才是在跟谁说话？」 「哦，是你辛氏表妹。」 提起辛薇，紫夫人就忍不住撇了撇嘴，酸熘熘地说，「人家现在可出息了，攀上了君氏未来的主母，连我这个舅妈也不放在眼里了。」 「原来是她。」 对于这个实际上的亲妹妹，紫六娘也不太喜欢。 这不但是因为辛薇总对她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还是因为都是一个爹娘生的，辛薇却比她漂亮太多了。 或许是自小长在紫氏家主夫妇身边的缘故，紫六娘很好地验证了那一句「外甥像舅」，是越长和紫家主越像。 紫家主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比起妹妹小紫夫人，可就差太远了。 而辛薇，就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紫六娘轻轻哼了一声，不满地地说：「娘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表妹自小就心高气傲，在我面前总是趾高气扬的，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乖女不气了啊，为着她，不值得。」 紫夫人说着，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人来人往的，没人注意她们，这才低声道，「如今她就是个面目全非的丑八怪，拿什么跟你比呢？ 不过，咱们接下来还用得着她，你见了她，还需要再忍耐一时。」 「她？她一个丑八怪有什么用？」 提起「丑八怪」三个字，紫六娘心里充满了恶意和快意。 ——该，真是报应！ 让你整日里仗着自己那张狐媚子脸，勾的哥哥和几个堂兄都围着你转。 如今你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老天有眼！ 「哎哟我的儿呀！」 紫夫人得意地笑了笑，拉着女儿到了一个僻静处，传音道：「那君氏未来的主母，也就是元仙子之所以看中她，不就是想借腹生子吗？」 「什么，她？」紫六娘不满地说，「她一个丑……」 「你小声点，这可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 紫夫人赶紧捂住她的嘴，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带着女儿来了这没人的地方。 被母亲一拦，紫六娘也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很快就闭上了嘴，也传音过去，「这种好事，凭什么让她赶上了？」 ——那可是君氏呀！ 君氏的势力，他们紫氏和辛氏加起来，也还差得远。 那君氏未来的主母是个人族，不可能为君氏家主诞下子嗣。 若是辛薇命好，生下来了一个资质超凡的子女，岂不就是将来的少主了？ 第76页 都是一个娘生的，凭什么她就那么好命？ 「你放心，这样的好事，自然只有乖女你才配得上。」 紫夫人胸有成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外孙当上君氏少主那一日了。 「娘，这话怎么说？」紫六娘紧张又期待。 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母亲总有法子替自己弄来。 所以，紫六娘丝毫不怀疑自己母亲的能力。 紫夫人传音道：「今天既然遇见了她，不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君氏和嬴氏是姻亲，走得肯定比较晚。 等嬴氏的婚宴结束了，娘就带着你，以探望她的名头去拜见元仙子。 到时候，你在元仙子面前好好表现，争取让元仙子看到你的好。只要元仙子看好你，你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代她了？」 紫六娘的眼睛亮了，「娘，还是你有办法。」 她可是听说了，元仙子虽然只是一个刚飞升不久的人族仙人，却很得君氏家主的喜爱。 如果得到了元仙子的支持，事情岂有不成的道理？ 至于辛薇？ 辛薇的容貌已经毁了，君氏家主哪里看得上？ 以她来看，元仙子不过是因为认识的人少，选无可选了才会选了辛薇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 这边紫氏母女大做白日梦，丝毫不知道，辛薇已经把紫夫人当成笑话说给元蓁听了。 「我那个舅母，真是自以为是的可怜又可笑。明明自己脑子没二两，却偏偏爱把别人都当傻子。」 她笑得嘲讽，却又掩不住凄凉。 见她如此，元蓁嘆了一声，说：「既然她没有真心把你当外甥女，你又何必把她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呢？」 辛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以前从来没有人安慰她的时候，什么苦她都能自己咽下，还能刀枪不入一样地嘲讽敌人愚蠢。 如今有人安慰她了，她反而变得脆弱了。 「舅妈以前不是在这样的。」 辛薇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在我还小的时候，舅妈对我很好的。可是……可是后来……」 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辛薇嘆息道：「后来我长大了，越长越好看，姐姐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舅妈对我的态度，也就越来越敷衍。」 到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舅妈以前对她好，那是因为姐姐的爱屋及乌；姐姐不喜欢她了，舅妈也就不喜欢她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一个人可以拥有两份无私的母爱，她却一份都没有？ 第40章 婚宴变故 这个问题，元蓁也回答不了。 因着她身具灵根，很小的时候就被宗门採选弟子的长辈带回了山门。 在元蓁的记忆里，早就没有了关于自己原生家庭的一切，母亲的身影已经很淡很淡了。 母爱是什么滋味，她或许曾经感受过，但却早就已经淡忘了。 不过，她知道有得必有失的道理。 既然天伦之乐和大道仙途只能选择一样，那她只管保存好自己已经得到的那一样就好了。 想得太多，除了为难自己，还有什么用呢？ 不过，母爱她虽然不懂，世间通行的道理，她却是懂得的。 比如：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所以，她不会劝辛薇去原谅，而是选择了认真倾听。 实际上，辛薇需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或开解，就是需要一个听她诉苦的对象。 把心里挤压的苦闷全部吐出来之后，她立刻就觉得轻松多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听了这么多不好的事。」辛薇歉意地说。 「无妨。」元蓁笑道，「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所以才跟我说这些的。」 和辛薇认识的时日虽然不久，但对辛薇的性格，她却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辛薇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仙子，很多时候，宁愿自己躲起来舔伤口，也不愿意让别看到她的狼狈。 不被她信任的人，永远只能看到她光鲜坚强的一面。 辛薇感动极了，「这辈子能有你这个朋友，真的值了。」 然后，她就笑了起来，嘴里再提起紫夫人，也是调侃居多了。 「她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什么样，还拉着我说动说西地不让我走。」 捉到这里，她笑嘻嘻地摸了把元蓁白里透红的脸颊，调侃道，「若是她能有你一半养眼，我也不介意多听她说一会儿。」 「去你的，没个正形。」元蓁笑骂着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我就不该管你！」 「诶，那可不行。现如今，小女子可是未来主母您罩着的人呢。」 知道她说的是忽悠紫夫人自己脑补的事，元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笑闹了一阵，辛薇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元蓁道：「对了，如果我那舅妈带着我那姐姐来拜见你，你可别拒了不见。」 「怎么，你想自己报仇？」 「那是自然。」辛薇昂着头说，「你看我像是那种唾面自干以德报怨的仙吗？」 原本辛薇不打算追究了的，但看紫夫人的意思，明显是不准备放过她。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蓁看了她片刻，提醒道：「你注意点，不要因为根本不在乎你的人，影响了你的道心。」 第77页 自从被元蓁点醒之后，辛薇彻底明白了，只有自身变得强大了，别人才会真正尊重她，不敢再轻视欺辱她。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除了在元蓁的帮助下戒除心瘾，就是在努力修行。 元蓁提醒她的地方，就是修行最重要的不是修为，而是道心。 为了几个人渣让自己道心蒙垢，乃至于生出心魔，真的很不值得。 辛薇感激地沖她笑了笑，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如果别人三番五次地欺辱还不还手，我才会心生魔障呢。」 「那行，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元蓁也不会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耳提面命。 这时候，君绋寻了过来，「阿蓁，前面要拜堂了，咱们该过去了。」 「好。」 元蓁应了一声，扭头徵询辛薇的意见，「你是和我一起过去呢，还是留在后堂休息？」 「我当然是陪你一起去了。」辛薇已经有了考量，准备再刺激一下紫夫人。 如果紫夫人能忍住诱惑，那辛薇就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如果紫夫人忍不住，那就别怪她手狠了。 君绋虽然不喜欢辛薇一直扒着元蓁，但想想元蓁难得有个说得上话的女仙，他也就忍了。 而且，如果元蓁在北荒有了更多的牵挂，她日后离开北荒的可能，也更小了一些不是吗？ 所以，君绋笑道：「既然如此，辛仙子也一起去。」 见他这么痛快，辛薇立刻投桃报李，识趣地说：「阿莲就不用过去了，我就扮做阿蓁的侍女，和星羽一左一右陪伴阿蓁。君家主，您觉得如何？」 君绋自然觉得很好了，他可不怎么想带一个毫无关联的女仙，平白惹人误会。 只是，就算辛薇在他这里没什么颜面，元蓁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这样会不会太委屈辛仙子了？」 「没关系。」辛薇立刻表示，「阿蓁肯带我来一起看热闹，我已经很感激了。能替她省些麻烦，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君绋没有马上答应，但是也没有再说反对的话，而是看向了元蓁。 元蓁看来辛薇一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按照阿薇说的做。正好，许多人我都不认识，阿薇离我近了，也可以暗中提点我一二。」 这倒是君绋没想到的。 「还是阿蓁考虑的周到。既然如此，就依辛仙子所言。」 在凌海时，君氏是主场，嬴氏是娇客； 如今到了皋涂山，是嬴氏的主场，君氏就变成了娇客。 但无论如何，在外人面前，他们两家都是重量级的，谁也不敢小觑。 因而，君绋一来，早就到场的众人都自动自发地给他们让开了路。 元蓁就走在君绋身侧，身上的华服又明显和君绋是一个色系的，只要不傻，都猜得出来她是谁。 这是元蓁第一次在这么多妖域大族面前露脸，给一众妖仙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因为在见到她之前，谁也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绝色。 本来好多人对凌海流传出来的，君氏家主君绋对这位出身人族的未来主母十分看重的消息还不以为意。 但是现在，他们的想法变了。 ——如果我有这样一个绝色，我也会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对方有半点不顺心。 这其中，脸色变换得最精彩的，就是跟在紫夫人身边的紫六娘。 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原本她觉得，一个人族女子，再美也有限，她完全可以把元蓁当做踏脚石。 等她在君氏站稳脚跟之后，这块没用的石头，就可以哪里凉快去哪里待着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人族女子长得这么美？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跟在元蓁身边的辛薇，觉得这个表妹真是用心险恶。 刚才母亲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母亲？ 但凡修行之人，灵觉都很灵敏。 这种灵敏度，还会随着修为的增加而更加敏锐。 紫六娘的修为比元蓁高两级，所以元蓁没有发现。 但是，走在元蓁身侧的君绋却发现了。 他下意识地朝这道充满了恶意的目光的来源处看去，恰好与偷看他的紫六娘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君绋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紫六娘却已经羞得脸颊烧红。 「我的乖女，你这是怎么了？」 紫夫人察觉到女儿的异样，有些担忧地问。 「娘，他看我了娘，他看我了。」紫六娘激动地抓住母亲的手，兴奋得两眼放光。 紫夫人奇道：「谁呀？」 「哎呀，就是……他呀。」 看见女儿这番情态，紫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无不骄傲地说：「凭我儿的品貌，哪一个神君会不喜欢呢？」 「娘！」紫六娘羞涩地捂住了脸。 她们母女自顾自地自嗨，却没有发现，周围离的近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她们。 不过，却没有人说闲话。 这倒不是说北荒妖域的平均素质已经高到了这样的地步，而是因为来不及。 因为下一刻，就有一个大瓜从天而降，险些吃撑了在场众人。 第78页 真的是从天而降。 降的是一个少年仙君，身姿风流，眉眼如画。 除了气势欠缺了那么一点，其余无一不美。 辛薇已经看呆了。 若是单论眉眼，在场的宾客里比这少年端正优美的也有好几个。 但这少年身上那股风流肆意的意味，却让他在一群人中显得鹤立鸡群，十分出彩。 辛薇暗贊：好一个俊俏多情的美少年！ 在场众人也议论纷纷，有猜测这少年身份的，也有猜测这少年与新娘关系的。 ——婚礼上出现的少年郎，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来抢新娘的。 众人不期然想起了赢如那个十分得宠的面受，莫不是这一个？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坐在陪客席上的嬴光已经霍然起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就到了那少年身边，伸手去抓。 这一抓看似随意，其实却是嬴氏祖传的秘法，只要锁定了目标，除非目标的修为比施展法术的人高出三级以上，否则便是逃无可逃。 但那少年却似乎是早有准备，胸前青光一闪，修长的身姿在众人的视线里扭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然后，就从嬴光的法术封锁界里挣脱了出来。 嬴光面色微变，默念了一句口诀，一个酒盅形的法宝突然出现在少年的头顶，并且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把少年罩住了。 千钧一髮之际去，少年果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嬴光那法宝的克星就是雪之精魄，而这少年的本体真身，恰恰是一捧素雪。 那个酒盅形的法宝遭遇了少年的精血，瞬间便被打回了原形，「噹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个变故，实在是出乎嬴光的意料之外，让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空挡，少年运起于丹田，大喊一声，「如娘，你说过要与我天长地久，如今又为何负我，与别人结了鸳盟。」 赢如一呆，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第41章 多嘴的下场 嬴如是真的懵。 虽然外面的传言里，她是个风流多情的家主，但那真就只是传言而已。 从她夺得家主之位开始，就没消停过一天，她又哪有功夫儿女情长？ 所谓的爱宠，所谓的多情，不过是为了迷惑族中那些不安分的人，特意做出来的而已。 所以，这位你到底是谁呀？ 来闹事之前不能打听清楚呀？ 不知道从今往后，本座就是有家室的仙了吗？ 对，赢如的第一感觉是懵逼 第二感觉就是这幕后黑手不怎么聪明。 她的反应太迅速也太真实了，作为旁观者，元蓁觉得，赢如对这少年说的话的确是一无所知，是这少年在撒谎。 当然了，也不排除赢如这个人城府极深，对人心的掌控极其精深的可能。 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那赢如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元蓁还是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的。 不过，这事也轮不到元蓁来管，自然也用不着她来下论断。 元蓁也没有不自量力地插手，而是跟众人一起吃瓜，等着看嬴如和君绋如何处理。 今天可是两家的大喜事日子，突然跑出来一个搅局的，而且看样子还是嬴如的旧情人。 这可是涉及到了两个家族的名声和利益，正好两个家主都在，由他们处理，再合适不过。 眼见嬴光失手，君绋已经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来到那少年的身后，出其不意甩出一张渔网状的法宝，将那少年像一条鱼一样缠了起来。 然后，他一招手，那渔网就变成了巴掌大小，连带网中的少年，都一起被他拢入掌中。 「好了，婚礼继续，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看他的态度，显然是不准备现在追究了。 周围的人低声议论，有说嬴氏做事不靠谱的，也有贊君绋大气顾全大局的。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没有当众闹开，嬴如兄妹都得承君绋的情。 嬴光无声地朝他拱手表示感谢，嬴如也传音向君绮解释了什么。 原本因为变故而失色的君绮也冷静了下来，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把婚礼进行到底。 因为他很清楚，联姻是两家的家主已经商量定的事，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这场婚姻都不可能改变。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伤了彼此的颜面，消磨两人之间的情谊呢？ 奈何，人与人之间的想法并不能统一。 君氏这边因为来的都是家主的亲信，自然没人敢跳出来别苗头。 但嬴氏那边就不一样了。 就在特意请来的五福夫人要宣布拜堂继续的时候，嬴氏宗族长老的席位上有人发声了。 「且慢。」 嬴氏兄妹的目光瞬间就变成了刀子，看向那个长老的神情像是在拿刀子剜肉。 「五长老，今天是大喜之日，你这是要干嘛？」嬴光上前一步，言辞和语气里的警告之意非常明显。 但那五长老既然已经跳出来了，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元蓁巡声望去，那嬴氏的五长老已经使了个遁术，站到了大殿正中。 看见他，元蓁不禁吃了一惊。 这倒不是说五长老的相貌有什么奇异之处…… 不，如果和在场的一众妖仙相比，他这相貌，还真的挺奇异的。 第79页 因为妖仙大多数都是天生的神仙，生命悠长，只要肯按部就班的修炼，几乎很难衰老。 而且，也没有哪个爱好特殊的，化形的时候特意往老头老太太的方向靠拢的。 所以，无论是在凌海还是在皋涂山，元蓁见到的妖族，个个都是俊男美女。 但是今天，元蓁算是开眼了。 ——这嬴氏的五长老，就是一个鹤髮鸡皮，满脸花白鬍子的老头子。 虽说看他的眉眼，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美男子，但岁月不饶人，老了就是老了，魅力肯定不能和小年轻比了。 和元蓁不一样，辛薇对北荒妖域的认知显然要深得多，只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是天人五衰到了。」辛薇传音向元蓁解释。 「哦。」元蓁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若说有什么是神仙惧怕的，就是天人五衰了。 无论修为多高的神仙，一旦遭遇了天人五衰，也就意味着生命走到了尽头。 这个五长老既然已经这样了，今天干出这样的事来，必然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五长老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喜？家主负心薄倖，对长白山薛氏的小公子始乱终弃，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另结新欢？」 在场众人都是一副吃到大瓜的模样，相互看了看，见大家都没有走的打算，就都停下来看热闹了。 毕竟法不责众嘛，嬴氏还能把在场这么多人都弄死？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嬴氏和君氏就算再强势，也不能把这么多家族都清算了。 「薛氏小公子？」 嬴如露出了一副「你tm在逗我」的神色，「我记得薛氏小公子好像是五长老的亲侄子？八百年前来过皋涂山。 只是，他应该不长这样？还是说我记错了？」 「家主没有记错，薛氏小公子的确不长这样。」 这次站出来的，是一位眉眼凌厉，容貌美艷的女长老，「五长老随便推出来个人，就说是薛氏小公子，未免也太不把家主放在眼里了。」 嬴如的眉眼缓和了些许，对女长老点头致意，「四长老。」 「家主。」四长老立刻还礼，比之先前五长老的失礼和咄咄逼人，无疑更让人好感倍增。 五长老冷笑道：「我自己的侄子，我又怎么会不认得？」 「你自己的侄子，你一定认得？说的好像是你亲儿子似的。」 一开口就这么没正形的，不用猜就知道是君绫。 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但元蓁对这位大长老可谓是印象深刻。 确切点说，是对这位大长老的嘴印象深刻。 这张嘴损起人来，真是亲娘听了都想给她俩大嘴巴子。 这不，五长老已经被她气得脸颊通红，鬍子乱颤了。 「你……小辈无礼，放肆！」 「小辈？别以为你留了一把大鬍子，就能冒充长辈了。就因为你天人五衰，就能趁机给自己涨辈分了？」 君绫满脸不屑，「谁规定天人五衰都是天命仙寿到了？作孽多了被天收的更多？」 「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乃君氏家主座下大长老君绫，你自己算算，咱们俩到底谁年纪更长？」 君绫这就纯粹是耍流氓了。 ——婴如族和蛟龙族比年纪？这怎么比？ 婴如这种物种就是比蛟龙成年早，自然寿命也没有蛟龙长。 所以，这两种物种，是不能以年纪论长幼的。 但这会儿，显然是没有人不识趣地来帮五长老说话了。 那少年倒是想说几句显示一下存在感，但他如今被君绋握在手心里，连动动手指都困难，更何况开口说话了。 知道自己耍嘴皮子不是对手，五长老直接来了个狠的。 他当众立了心魔誓。 「天道在上，若是方才的少年不是我亲侄子，弟子愿意受万雷加身之苦！」 这誓言的确够重，在场众人都被镇住了。 就在五长老暗自得意之时，突然有一道优美的女声从高堂位上传了过来。 「五长老不愧是德高望重之辈，灵药仙草也比我们多吃几筐。别的不说，这发毒誓发的技巧，真是强出咱们八条街去。」 这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众人都忍不住仔细倾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就抱憾终身。 五长老面色一变，霍然抬头，就看见了那君氏的未来主母正面带浅笑地看着自己。 「女娃娃，这是嬴氏的事，你少管。」 他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一股狠厉的目光射在了身上。 是君绋。 原本见元蓁肯出面管君氏的事，君绋是又惊又喜，觉得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见到曙光了。 可是还没容他仔细回味一番，就被五长老给搅和了。 ——这个老匹夫，真是不知死活！ 君绋抬手就是一个大手印，铺天盖地地唿了过去，「匹夫无礼！」 那位五长老虽然已经到了天人五衰的地步了，但本身的道行还没有开始衰退。 在他看来，君绋毕竟年轻，纵然天赋高绝，论经验肯定是不如他的。 所以，他也没太当回事，抬手向上推出一掌，顺便祭出了一个防护法宝，护卫周身。 至于其余的暗手，不多做赘述。 第80页 只是，五长老却再没有想到，君绋是个重生的，还是上辈子经歷了生老病死苦，经验值已经攒足了的那种。 更坑的是，君绋上辈子就在两族相争的战场上和这位五长老交过手，这辈子的五长老，却没有和君绋交过手。 沙场相逢，彼此最是不留情面，为了置对手于死地，那是什么底牌都往外亮。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君绋见识过五长老所有的杀招，五长老却对他一无所知。 因而，这一次交手，五长老败得还真不冤。 蛟龙一族本就皮糙肉厚，本体的力量就无比强横。 君绋修习的功法又属于刚勐路子的，两人掌力相冲，五长老就觉得胸口一闷。 原本他暗中隐藏的法宝里，有一面小镜子，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对手的攻击做缓冲。 可法宝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碰到君绋这种一力降十会的，除了多毁掉一件法宝，没有任何益处。 至于他用来护卫周身那件烟雾状的法宝，倒是毫髮无损，而且也的确发挥作用了。 但这在了解他路数的君拂手底下，根本就没用。 因为在对掌之后，君绋的法力便拧成了一线，直接缠住了五长老的脖子。 再往下被法宝护住的地方，君绋的法力根本就没往那里去。 这里毕竟是皋涂山，五长老再怎么说也是嬴氏的长老。 他作为亲家，出手帮忙擒住无所谓，把人伤得太重，就等于是伤了嬴如的颜面了。 他和嬴氏的合作才感刚刚开始，后续还有很多可以联手的地方。 为了五长老一个叛徒伤了情分，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而，缠住五长老的脖子之后，君绋就喊了一声，「嬴兄，你接住了。」 嬴光迅速扯下腰间的荷包抛过去，把五长老装进了荷包里。 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当真是兔起鹤落，围观吃瓜的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贼酋遭擒，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被突然暴起的嬴氏七长老掐住了脖子的元蓁：「……」 ——我就不该多嘴！ 第42章 终于拜堂了 君绋吃了一惊，正要严辞让七长老放开元蓁，就收到了元蓁的传音，「算我求你，别说话。」 ——你个蠢货，这个时候就别再做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君绋浑身一僵，不言不动了。 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君绋十分淡定，对自己未来夫人落入贼手，根本就不以为意，甚至是漠不关心。 反倒是六公子君绍表现得更着急，召出红缨枪拖在手中，厉声道：「贼子，放开我家主母！」 但下一刻，君氏的大长老君绫就出现在君绍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说，「六公子稍安勿躁，家主自有分寸。」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气势汹汹的君六郎，秒变羞涩小媳妇，标志性仙器红缨枪不知不觉就收起来了。 至于他本人，则是红着一张俊脸，不时傻笑着看一眼被君绫握住的那只手。 七长老：「……」 ——md，这是把他当猴耍呢？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七长老的心情是最为大起大落的。 原本他看见君拂因五长老言辞间冒犯了元蓁，就暴起收拾了五长老，觉得自己是找到君拂的弱点了。 所以他才瞅准了机会，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瞬间，把元蓁给擒住了。 但君拂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心里打鼓。 ——这反应也太淡定了？ 难不成君拂根本就不在乎这位未来的夫人？ 好在后面君绍的反应让他沉下去的心稍微提上来了一点。 ——就算君拂不在乎这个未婚妻，总得在乎自己亲弟弟？ 所以，君绍反应大，也是一样的。 但是，可是！ 君六你能有点出息吗？ 不就拉个小手吗，就把你哄得服服帖帖了？ 你们俩到底谁是公子？谁是下属？ 离他最近的元蓁，最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这一起一落，再一起再一落的，让元蓁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目前是个人质，七长老才险险保住了自己作为劫持者的尊严。 但七长老被君绍出乎意料的反应噎得没反应了，元蓁可难受了。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心里那口气，「你说，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劫持我图什么呢？」 「你闭嘴！」 「等我再说两句。」 元蓁怎么可能听他的？继续嘴贱，「我要是你，就出其不意，劫持那君氏大长老君绫。 你看看六公子的反应，就知道他多在乎大长老了。 只要六公子投鼠忌器了，君绋还能不在乎自家弟弟吗？ 如今可倒好，你把自己暴露了，却连个像样的筹码都没有。 傻眼了？」 「我叫你闭嘴听见没？」 七长老被她踩中了痛脚，掐住她脖子的手用了几分力。 「唔！」元蓁忙道，「你要真把我掐死了，手上可真就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差一点就要动手的君拂又忍住了。 他现在出手，的确是没有把握把元蓁救下来。 七长老一惊，赶紧放松了力道，元蓁趁机喘了几口气。 第81页 「你老实点，少出么蛾子。不然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 「好好好。」元蓁表示自己会很乖，然后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七长老烦躁地说：「问！」 元蓁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吗？」 此言一出，七长老暴怒，「你特么……啊！我的眼睛！」 因为眼睛突然遭到袭击，七长老本能的反应就是双手去护眼。 抓住这个机会，元蓁迅速遁走，躲到了君绋身后。 「阿蓁，你没事？」几分急忙拉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上一片于红色的指痕，登时又双手心痛又是愤恨。 他恨声道：「这个老匹夫，当真罪该万死！」 「我没事。」元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指了指一直在惨叫的七长老，「有事的是他。」 说着，她摇了摇头，假惺惺地惋惜道：「啧啧啧，这么蠢，怪不得被人推出来做了探路石呢。」 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他，惹谁都不要惹炼丹师吗？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君绋放心了，失笑道：「你呀，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我好歹也算是丹道有成，一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嬴如已经派人把七长老给押下去了。 然后，她环视四周，朗声道：「还有谁反对这门婚事的，都一起出来，别一个一个的往外跳，耽误大家的时间。」 「霸气！」元蓁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君绋低声道：「那是。真当杀出一条血路夺得家主之位的，会是个面瓜呀？」 如果嬴如真的像她对外表现出来的一样温和，君绋反而不会与她合作了。 因为以嬴氏目前的局势，一个性情平和无争的家主，是镇不住的。 不能镇住嬴氏，能给君拂提供的助力也就有限，君绋又何必多此一举？ 在嬴如连问三遍之后，再没有人敢跳出来，大家就知道，今天的瓜，总算是吃到头了。 可大家一点都不遗憾。 因为前面吃的量太足了，足够大家回去之后，再慢慢消化一段时间了。 比如：嬴氏家主始乱终弃是否确有其事？ 再比如：突然出现的薛氏小公子究竟是真是假？ 再再比如：嬴氏两大长老接连搅闹大婚现场究竟为哪般？ …… 相信都不用到明天，各家的八卦达人，就会根据现有的事实，脑补衍生出无数个版本，保证一个比一个狗血。 但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两大家族的智者联合推算的吉时已经过了，这婚礼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若按照两家自己的想法，当然还是想继续下去的。 毕竟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联姻成功更加重要了。 但若是他们不讲究，在座的宾客们怎么看呢？ 毕竟联姻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外人看到，让外人知道他们两家联合了呀。 元蓁左右看了看，见两家的家主是明显都有意继续，都又都不好先说出口。 她心想：反正我以后肯定是要走的，这什么主母之位也都是虚头，就当是报答君绋的借阅之恩了。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她就越众而出，笑道：「俗话说得好，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原本算好的时辰硬生生被推到了现在，那就是天意。 依小仙浅见，两家不若顺应天意，早早成全这一对有情人？」 这话像是解开了什么枷锁一样，让众人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 嬴光率先接话，「元仙子说得不错，既然天意如此，咱们理当顺应天意。」 他们两个发话了，而且君绋和嬴如都没有反对，就等同于是两大家族都表态了。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已经有了政治正确的方向了，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谁还不懂了？ 「没错，没错，择日不如撞日。」 「对呀，明明是算好的吉时，却硬生生给推到这个时候，不是天意是什么？」 「既然是天意，那嬴家主和君公子还是快些拜堂。」 「就是，就是，我都等不及要讨一杯喜酒，沾沾喜气了！」 「……」 众人纷纷附和，不知道是哪一位说了句俏皮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一笑之间，所有的紧张氛围全部都散去了。 君绋和元蓁，还有嬴光都坐回了高堂席位，代替新娘和新郎陨落的父母，受他们新婚夫妻的礼。 五福夫人笑眯眯地喊： 「一拜皇天后土——」 「二拜三界众生——」 「三拜父母高堂——」 「礼成——」 随着「礼成」二字传出，众人都一窝蜂地围了过去，纷纷朝新人道喜。 周围伺候的僕人早有准备纷纷捧了酒罈和办婚宴时专用的大碗挤到了人群里。 北荒的规矩，婚宴时无论主客，饮酒时都得用半斤量的大碗。 因着新人夫妻一体，他们夫妻可以轮流上阵，和在场每个敬酒的人都喝一碗。 当然了，像嬴氏这种情况，客人过多，新郎和新娘喝的酒和客人喝的酒，度数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神仙比凡人更忌讳喜事上出纰漏，所以谁也不会在新人的酒水上挑理。 第82页 元蓁入乡随俗，也和君绋上前，敬了新人一杯酒，送上了善意的祝福。 轮到辛薇的时候，元蓁拦住了她，「你用的药特殊，不能饮酒，今日……」就算了。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小姑娘讥讽道：「什么用的药特殊，我看是不敢当众摘下面纱。」 这话当真无礼至极！ 元蓁蹙眉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水红衫子的女仙，正满脸鄙夷地看着辛薇。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仙子？」元蓁拦住了欲要上前理论的辛薇，神色淡淡地问。 那女仙朝她行了个礼，颇为恭敬地说：「元仙子，我是孟涂山紫氏的六女，一直久仰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是紫氏之女。」 元蓁指了指一个面带焦急，直往这边看的成熟女仙，问紫六娘，「那位可是仙子的母亲？」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紫六娘就撇了撇嘴，说：「仙子看错了，那是我姑姑。」 「哦，原来是姑姑。」 说着，她轻轻挽住紫六娘的手臂，带着她走到哪女仙身边，笑眯眯地说：「我看你们姑侄二人也许久没见了，今日机会难得，还是好好叙叙旧的好。」 「六娘，你……」 那个女仙不是别，正是紫六娘和辛薇的生母，小紫夫人。 对于长女只肯认娘家嫂子为母的事实，小紫夫人一直难以接受。 如今见女儿在外人面前都不肯给自己颜面，她更是觉得伤心。 但元蓁却觉得，这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根本不值得同情。 第43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元蓁看来，小紫夫人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大女儿明明已经过继给人家了，教的是人家，养的也是人家。 她没有出过一分实际的力，却一心想着让大女儿看重自己多过养父母； 小女儿明明就养在身边，她却不好好教，也不好好养。 就因为小女儿资质好，又自小就表现出了几分聪明，就自欺欺人地认为小女儿可以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甚至于，小女儿受了这么多苦，她见面之后也不曾关心问候一句，只一心挽回大女儿。 只能说是辛薇自己的根子正，有这样的父母，还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若不然，她旦有十分罪业，辛景和小紫夫人都得分担一半。 眼看着自己舅妈紫夫人也几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元蓁赶紧拉了拉辛薇的手，低声道：「咱们快走。」 ——既然她不把你当女儿，你又何必为她伤神？ 辛薇深深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的注意力一直在姐姐身上，她自嘲一笑，顺着元蓁拉扯的力道走了。 ——罢了，罢了，是我天生父母缘浅，往后就不强求了。 「诶，二娘，你……」 等辛薇都走出十几步了，小紫夫人才发现。 她才想起来，女儿的脸伤了，自己该询问几句的。 其实她是很有些心虚的，娘家嫂子给辛薇的那盒膏药，她明知道是辛夫人给的，却为了儿子，假装不知道。 也不知道二女儿现在如何了。 她的唿喊声辛薇听见了，但根本不想再理会。 辛薇害怕，怕自己再和母亲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质问她。 而小紫夫人也很快就没心思去管辛薇如何了。 因为，紫夫人已经过来了。 「六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紫夫人嗔怪地朝女儿招了招手，「这里人多，被人冲撞了就不好了。来，快到娘身边来。」 「诶，女儿这就过去。」紫六娘要走，小紫夫人却拉着她的手臂不放。 她疑惑地转过头，「姑姑，我娘叫我呢。」 ——我才是你的亲娘！ 小紫夫人想大喊出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是，她不敢，她怕女儿会恨她。 就因为长女的真身不是狐，刚一落草就不得不离开亲娘身边。 是自己这个做娘的对不起她，让她从小就认了别人做娘。 她还那么小，知道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颓然地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紫六娘就欢快地跑到了紫夫人身边，依偎在她怀里撒娇。 「娘，你刚才到哪里去了，女儿都找不到你。」 「哎哟，我的乖女，娘就是去敬了杯酒，一转头你就不见了。可吓死娘了！」 紫夫人一边讥讽地看了小紫夫人一眼，一边佯装恼怒，轻轻点了点紫六娘的额头，「以后可不许乱跑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娘，您怎么能点人家额头呢？把人点笨了怎么办？」 「好好好，娘错了，娘错了。来，娘给你唿唿。」 紫夫人心中冷笑：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你究竟哪来的脸，一心想要夺回去？ 这样想着，她和紫六娘之间，越发亲昵了几分，也衬得小紫夫人的心境越发凄凉。 ——明明她们才是亲生的母女，明明六娘的这些撒娇做痴都应该是自己享受的，大嫂凭什么呢？ 若是二娘能有六娘一般的贴心…… 想到时时刻刻都成竹在胸的辛薇，小紫夫人心里更是气闷。 第83页 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样是从小长大的女孩子，为什么两个女儿的性情，会差得这么远？ —— 不远处的人群里，辛薇挽着元蓁的手臂，怔怔地看着母亲那边。 母亲的妒忌与不甘她全看在眼里，也十分能够感同身受。 因为，舅母不在的时候，母亲与紫六娘相处时，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妒忌，这样的不甘。 只是她早就明白了，自己不管是暗中妒忌不甘，还是明着与姐姐争宠，都没有用。 母亲永远也不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经歷了这么多的变故，她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硬，再看到母亲一心挂念姐姐，一定不会再心痛了。 可事到临头她才知道，她还是会不甘心的。 对此，元蓁不能感同身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一些温暖。 「我没事了，阿蓁。你不用担心。」 辛薇吸了吸鼻子，沖元蓁笑了笑，只是眼角的泪痕却怎么都干不了。 元蓁想了想，说：「咱们昨天来了皋涂山，就一直在熟悉场地和认人，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里的景色。 这会儿婚礼也圆满收官了，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转转？」 「好，咱们出去转转。」辛薇知道元蓁是为了让自己散心，自然不会不领情。 于是，元蓁就留了星羽在这里，嘱咐她一旦有事，就去找自己。 「仙子放心去，这里有我盯着。」 —— 皋涂山景色优美，丹砂铺地，桂树成林，林间枝头还飞着一种奇怪的鸟，看起来像是鹞鹰，却长着一双人脚。 这种鸟，元蓁在君氏的藏书上看过文字描述，真正看见还是第一次，不禁吃了一惊。 「这就是数斯鸟？」 「对呀。这种鸟大部分都生长在皋涂山上，其余地方虽然也有，但很少，大多数都是被族群驱逐出去的。」 辛薇低头拢了一捧细丹砂，再任由它们从指缝里滑落出去，心里的郁气仿佛随着丹砂流了出去。 见她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元蓁松了口气，奇怪地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嬴氏一族的真身婴如，也是一种鸟？」 「对呀，怎么了？」 「既然都是鸟，又都诞生在皋涂山，为什么嬴氏一族修成了道体，成了妖仙，数斯一族却好像没有一个开启了灵智的？」 按理说，天道偏向人族，像数斯鸟这种天生就有一部分人族特徵的，应该更容易开启灵智，修成人形才是呀。 怎么婴如一族得了道，反倒是数斯一族沦为了普通妖鸟？ 「这……这应该是涉及到了上古密辛，像我这种不过几万年的小妖仙，怎么可能知道？」辛薇好笑地反问。 「也是。」元蓁也觉得问她这些，太为难人了。 皋涂山是涂水的发源地，而涂水又流入涂山。 涂山辛氏之所以对皋涂山嬴氏忌惮非常，就是因为有一条水源掌握在嬴氏手里，始终不能心安。 如果嬴氏想要对辛氏不利，也不需封锁水脉，只需要在水里动些手脚，就能让辛氏好好喝一壶。 先前辛氏与君氏联合辖制嬴氏，自然惹怒了嬴氏。 但因为有君氏在背后支持，嬴氏投鼠忌器，不敢把辛氏如何。 如今，因为辛景贪心不足，惹怒了君绋。而嬴氏又主动退出了一线峡，与君氏修好，形势瞬间就逆转了。 辛氏如今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在嬴氏随时都可能落下的屠刀底下瑟瑟发抖。 而唯一能救他们于水火的君氏，却因为辛景之故，选择了袖手旁观。 对此，辛氏内部自然是很着急的。 一开始，辛氏九位长老都提议让辛景亲自到凌海去负荆请罪。 但辛景不愿意。 他认为，自己先前辛辛苦苦地替君氏辖制嬴氏，君绋却不肯娶他的女儿，如今还要翻脸不认人。 分明是君氏愧对他们辛氏，凭什么要他去负荆请罪？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这么看不清形势，几位长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念在他这么多年，也为家族谋得了不少好处的份上，几位长老又分别组团劝了他几次。 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辛景横竖不听，谁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每个家族除了家主之外，都设了九大长老？ 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防止家主一意孤行，把整个家族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吗？ 这个时候，大长老就发话了。 「既然家主不听劝，咱们做下属的，就只能分忧了。」 其余八位长老相互看了看，都摇头嘆气。 片刻之后，八长老率先点了头，「就听大长老的。」 随后，五长老和六长老也同意了，「就依大长老所言。」 其余几位虽然各怀心思，但面对家族存亡，也都没有掉链子。 经过商议之后，九位长老一致同意废黜辛景的家主之位。 他们的分歧所在，就是立谁做新的家主。 当年妖帝分封各族的时候，虽然没有干预各家族长老的选拔，却明文规定了：长老及其血脉后人，不得染指家主之位。 他们这些长老的祖辈接任长老之位的时候，可是都以血脉发过心魔誓的。 第84页 但他们自己和自己的血脉不能上位，却可以从辛景的子女里，选择和他们比较亲近的扶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团体，在没有一个绝对强劲的势力崛起的时候，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这也是几位长老苦口婆心地劝解辛景的根本原因。 若不然，他们哪里会记得辛景对家族的贡献？ 一直到嬴氏举行大婚，他们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所以，这次代表辛氏出席婚礼的，还是辛景一家子。 但陪着辛景一起的，却不是正室夫人了，而是最为受宠的小紫夫人。 外人有听到风声的，虽各有猜测，但事关辛氏秘辛，外人也不明所以。 但无一例外，都觉得辛氏后院，怕不是要变天了。 这些琐事，君绋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在乎的是辛氏三长老奉上的诚意。 在元蓁和辛薇出来不久，君绋也藉口透气，带着君绍一起出来了。 大殿那里，则由君绫帮忙支应。 在北荒北部这一代，最大的家族就是君氏，紧随其后的就是嬴氏、杨氏和姜氏三大家族。 其余世家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作威作福，到了君氏面前，那真是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蹲着。 纵然有倚老卖老的觉得君拂年轻气盛，傲慢无礼。但有君氏的大长老来应付他们，谁敢流露丝毫不满？ 说来也是巧，元蓁她们俩去的是山阳，君拂和辛氏三长老约的是山阴，正好错开了。 和盛产细丹砂的山阳不同，皋涂山的山阴全都是天然的金矿和银矿。 当然，对不能下凡的神仙来说，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都没有什么用。 但金矿伴生的鎏金沙和银矿伴生的秘银，却都是炼器的好材料。 所以，这一片的矿山，也是嬴氏收益的大头。 君绋之所以和人约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防守严密，没有闲杂人等进得来。 在这里，他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把地方借给他的嬴氏。 「君家主，六公子，小仙恭候多时了。」 君绋矜持地点了点头，而君绍则是拱手还礼，「见过三长老。」 「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多礼了。」君绋一开口，就给了三长老一颗定心丸。 果然，三长老听了这话，心神一松，神色里隐含的忐忑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但在没有得到君拂的准话之前，他可不敢完全松懈。 「君家主，咱们两家这么多年一直交好，近几年也是我们家主煳涂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就算已经决定了要废黜辛景，但辛景如今还是她们辛氏的家主。 不管愿不愿意，三长老都得捏着鼻子为他擦屁股。 第44章 你来我往 辛氏三长老的这番言辞，显然不能让君氏兄弟满意。 ——我君氏堂堂北荒大族，被你们那样轻乎，还妄图辖制。如今眼见前事不成了，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想揭过去？ 我们君氏不要面子的？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外人要怎么看君氏？ 是不是稍微有点资本的小家族，都要试着把君氏当软柿子捏捏了？ 反正得罪君氏的代价低嘛，只要肯事后低头道歉就行了。 因而，君绋哂笑了一声，根本不屑搭理他。 也不用君绋开口，君绍直接就把他给怼回去了。 「三长老说得不错，咱们两家也曾亲密无间过。 既然如此，辛氏就该明白，我们君氏虽然不推崇什么君子做派，但也从来不做那强人所难的事。 既然辛氏家主看不上我们君氏，我们也没有强迫你们交好的意思。」 「六公子说笑了。」 眼见势头不对，三长老立刻改口，「我们辛氏追随君氏之心，天地可鑑。」 刚才还是交好，眼见势头不对，立马就变成追随了。 不得不说，辛氏有九个长老，特意选择了三长老来向君绋投诚，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这份机变和能屈能伸，就比别人强出一截来。 连君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毕竟，聪明的盟友，永远比猪队友讨喜。 于是，君绋终于开口了，「三长老才是说笑，我等追随的，都是妖帝陛下。」 无论如何，对于和自己一样，逆境重生的妖帝，君绋始终是心存敬意的。 因为有过相似的处境，他才更能体会妖帝的不易，对于妖帝的成就，也更加震撼敬服。 「是，是，是，小仙年纪大了，脑子煳涂，记错了。」三长老的汗越流越多。 君绋淡淡道：「下次可不要再记错了。」 「一定不会了，君家主放心。」 然后，君绋就又不说话了，朝君绍使了个眼色。 君绍便笑道：「三长老把我们兄弟约在这里，不会是为了欣赏这皋涂山的美景的？」 要说这皋涂山的景色，的确有独到之处。 一般的矿石山上，很少会有草木。就算是有，也不会有高大的树木。 但皋涂山无论是山阳的丹砂地，还是山阴的矿山上，都长满了高大又郁郁葱葱的桂树。 这些桂树，都是自然生灭的，年头最长的，连祖先化生在这里的嬴氏之人都不知道多大了。 而且仙界灵气浓郁，一年四季都有桂花开落，不但落英缤纷，而且香气浓郁。 第85页 据说，嬴氏之人从来不用薰香。 只要是来过皋涂山的，都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每日里生活在这样一个香气四溢的环境里，再用薰香，画蛇添足罢了。 但这里景色再美再奇，和辛氏三长老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此刻，他心里跟油煎似的，又哪有心思赏景？ 但凡辛氏和君氏的差距没有这么大，但凡嬴氏对辛氏的辖制没有那么关键，他至于跟三孙子似的，对两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低声下气？ 脾气再好，被君绋三番四次的下面子，三长老也难免心生怨气。 但形势比人强，他有再多的怨气，为了整个辛氏一族，也得伸伸脖子咽下去。 「皋涂山风景虽美，小仙却是无心欣赏了。」 三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再耗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干脆就直说了。 「不敢欺瞒二位，辛氏的几位长老经过数次商议，已经决定了，要废黜现任的家主，另择贤能统领家族。」 这正是君氏想要的发展。 君氏兄弟对视了一眼，君绍道：「几位长老一心为家族殚精竭虑，君某佩服。」 这就是贊同的意思了。 三长老松了口气，觉得这位六公子，比君氏家主可圆滑温和多了。 弄清楚了君氏的态度之后，三长老又继续说：「只是，家主的几个子嗣年纪都小，暂且看不出贤愚。 我们几个老傢伙争论许久，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这里，他试探性地看了君氏兄弟一眼。 君绍皱着眉头，假惺惺地说：「这是你们家族的内务，我们终究是外人，不好插手？」 虽然知道他这话也就是随便说说，自己也只能随便听听，但至少他肯说这么一句话，肯给自己留颜面。 特别是有君绋在一旁做对比，三长老对君绍的好感倍增。 「咱们都是一家人，您二位怎么算是外人呢？」 三长老满脸赔笑，把自己族中的内务亲手堆到别人面前，请人家插手，「您二位见多识广，就替我们几个老傢伙参谋参谋，看立哪一个才能让涂山长治久安。」 ——你们觉得哪一个合心意，立了哪一个你们才肯帮我们抵挡嬴氏，就直说。 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那就是矫情了。 而君绍从来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爽快！」君绍拍手贊道，「君某就喜欢三长老这样的爽快人。」 三长老只能陪着干笑。 君绍道：「既然这样，那君某这个晚辈就托个大。若是有考虑的不周全的地方，还望三长老不吝赐教。」 一样的话，往好听了说，就是让人吃亏也吃得舒坦。 至少此时的三长老，就觉得自己从君绍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尊重。 君绋虽然有些不耐烦，觉得跟辛氏这样的小家族，大可不必如此商业互吹。 但前世的君绍是因他而死，且死无全尸，他心里对这个弟弟一直觉得亏欠，这辈子也颇多纵容。 既然君绍喜欢，那就随他去。 三张老道：「六公子且说来听听。」 君绍道：「君某听闻，辛氏家主有三女七子，其中长女和三子真身都随母，早已送回了母族教养； 次女和三女因为姐妹争端也都已经废了。」 他这话，是直接就让辛三娘社会性死亡了。 敢在他凌海撒野的，就算当时不能把她怎么样，如今有了机会，君绍也不会放过她。 对此，三长老完全没有意见。 因为他个人也很不喜欢辛三娘。 可以说整个辛氏九位长老，就没有一个提起辛三娘不皱眉的。 这些长老家里也是有女儿有孙女的，平时在家就没少听自家的女儿或孙女告辛三娘的状。 只是辛三娘毕竟是家主的女儿，再加上又是小孩子的争端，他们也都没怎么当回事。 直到从凌海传回消息：辛三娘使毒，把亲姐姐的容貌给毁了。 众位长老都震惊了。 ——平时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大家顶多是觉得辛三娘年纪还小，性子难免刁蛮了一些。 但毁掉亲姐姐的容貌，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这些长老心里都后怕呀。 ——幸好当时辛三娘和自家孩子的争端还不够深。 要不然，她勐地来这么一下，以有心算无心，谁也防不住呀。 这心性是得多狠毒，才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而且，这毒手还不是对着外人，而是对自己的亲姐姐。简直就是一点同族情义都不顾，日后还能指望她兼顾家族吗？ 世家辛辛苦苦培养公子、贵女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让他们长成之后，不管是留在家族处理内务，还是外家招赘出去，都能为家族牟利吗？ 像辛三娘这样的，可不就是废了吗？ 至于辛二娘，若是君氏肯支持她，那就一切好说。 如今看君氏兄弟的态度，明显是没有扶植辛薇这个现成傀儡的意思，辛薇自然也是废了。 「六公子说得是，家主这三个女儿，是一个都指望不上了。」三长老贊同了君绍的观点。 「那剩下的，就只有几位公子了。」 君绍沉吟了片刻，有些为难地说：「按理说，大公子既嫡又长，是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不过……」 第86页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三长老却已经心领神会。 辛三娘得罪了君氏，辛三娘的母亲辛夫人为了包庇女儿，名义上也得罪了辛氏。 两个血脉亲人都因为君氏沦落到了如今的处境，辛大公子对君氏必然心有芥蒂。 君氏之所以插手辛氏的内部继承问题，就是想选一个亲君氏的。 这位辛大公子，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 这些大家都明白，三长老很自然的就接口，「听说家主有意废黜洛暮云的主母之位，大公子就算不上嫡子了。」 至于他还是长子这回事，就让大家都默契地忽略了。 君绍顺势道：「既然大公子不能立，自然是要顺位到二公子了。不知道三长老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这还用问？ 三长老简直不能更贊同了！ 因为，三长老暗中支持的，正是辛二公子。 「六公子的想法，真是和小仙不谋而合。」 他对君绍的好感度再攀新高，甚至生出了「若是六公子是君氏家主就好了」的心思。 但这种心思，他也就是自己想想，说出来是万万不敢的。 这么多年来，谁不知道，君氏兄弟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如果让君绍知道他有这想法，怕是会亲手用红缨枪送他一程。 「那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君绍乐得一拍手，「按理说，我们这些外人，不该多管闲事。但二公子是顺位继承，我们说一句公道话，也不算多。」 「六公子说得正是，小仙也是这样觉得的。」 三张老先是贊同了君绍的意见，紧接着话锋一转，满脸无奈的苦笑，「奈何，我家里几位长老各有私心，支持二公子这位顺位继承人的寥寥无几。 老夫纵然有意拨乱反正，奈何实力不够，实在是无力回天呀！」 ——就知道你实力不够！ 真当君绍是个卫道士呀？ 他之所以开口提了二公子，都是提前和君氏的高层研究过的。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二公子实力弱小，但又不是最弱的。 实力弱小，就意味着他想坐稳这家主之位，至少短时间之内，是离不开君氏的扶持； 不是最弱，也可以堵住一些悠悠之口。 总之，只要排除了辛大公子，辛二公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而，君绍嘆了口气，把三长老往高处捧了捧，「看来，像三长老这样一心为公的，毕竟是少数呀！」 「谁说不是呢？」三长老也是唉声嘆气，顺便大言不惭地标榜了一下自己。 然后，他就理直气壮地摆出了一脸正气，诚恳地说：「小仙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君家主和六公子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千万不要推辞？」 但君绍怎么可能不推辞？ 如果是君绋，他就不会推辞。因为他觉得像辛氏这样的小家族，自己肯低头看一眼，都是他们的福气。 换作君绍的话，对那些大家族，他觉得双方谁不知道谁呀，虚伪客套纯属浪费时间。 反倒是对那些和君氏相差甚远的小家族，就算是为了照顾对方的颜面，他也会意思意思客气一番的。 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敬上，一个礼下。 这就是本质的不同，也无怪乎赢如对君绋十分欣赏，辛氏三长老却更看好君绍了。 「这毕竟是你们辛氏的内务，我们帮忙参谋一下，那是情分。但若是贸然插手，就不大好看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若不是六神无主了，也不会求到您头上头上来。」 「既然三长老都这么说了，君某若是再扭捏，就是不给你面子了。」 「我的面子值几个钱？只要家族安好，整个辛氏都会记着君氏的情。」 双方你来我往，相互给足了对方面子，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得到了君氏兄弟的承诺，三长老心头一定，觉得有些事情，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比如：剪除洛暮云母子三人这道障碍。 第45章 男主正式出场 就这样，三长老出让了一部分辛氏的利益，和君氏达成了协定，准备废黜辛景，扶植二公子辛沖为新的家主。 而家主之位摇摇欲坠的辛景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他又不是果然彻头彻尾的蠢材，怎么会对这段日子里家族内部的暗涛汹涌一无所知？ 他不但知道家族内部已经准备放弃自己了，还知道这次的嬴氏之行，将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先前不肯对君氏低头，真的事因为他蠢吗？ 不，恰恰是因为他还不够蠢。 他很清楚，自己先前因为没有料到嬴氏竟然会向君氏服软，仗着地利之便，在君绋面前跳得太高了。 而君绋本身就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性子，就算他真的低头了，君绋也不一定会放过他。 再者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经歷过几乎与君氏平起平坐的风光之后，谁还愿意回到从前那中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求人施捨活路的日子呢？ 辛景并不觉得，自己还能过回那中日子。 毕竟，踩在妖域北部第一大族头上耀武扬威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让他欲罢不能。 但谁能想到呢，嬴氏这位新家族，半点儿自己老爹的硬气都没有，居然那么快就和君氏讲和了。 第87页 对了，还有一点让如今的辛景尤其不能忍受。 ——同样是握手言和，凭什么嬴氏和君氏就是结盟，君氏还主动提出联姻；轮到他们辛氏，就只能是朝君氏低头臣服了？ 就因为嬴氏势力大？ 纵然有万分不甘，但辛景其实也明白，在北荒，还真是实力说明一切。 想到当年给一众家族划分领地的妖帝陛下，辛景不禁有些埋怨。 妖帝划分领地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公平一点呢？为什么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呢？ 不错，像君氏和嬴氏这样的，当年的确是为妖帝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他们辛氏是不想为妖帝效力吗？ 不是呀，他们也想为妖帝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的。 奈何他们狐族的天赋就不在战斗上，魅惑技能对南天那些仙神又没什么作用，他们也很无奈呀。 谁知道他们那些下界飞升上来的人族仙人，平日里都怎么修炼的？ 为什么道心个个都坚如磐石，轻易撼动不了？ 但凡他们的道心不那么坚定，他们狐族立功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可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事实已经是既定的了，辛景再怎么抱怨，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若不然，以妖帝在北荒的群众基础，让人知道了他的心思，怕不是要被大卸八块。 既然先天条件不能改变了，他就只能寻找别的出路。 虽然君氏是北部第一大族，但却还没有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除嬴氏之外，还有玉山杨氏和迦楼山姜氏两大族，也不容小觑。 据传，玉山杨氏的先祖本是西王母的坐骑，迦楼山姜氏的先祖，则是炎帝的坐骑。 这两家的姓氏也大有来头，乃是他们的先祖从西王母和炎帝那里得到的赐姓。 论起含金量来，给君氏赐姓的妖帝，又如何能与两位上古大神相比？ 傲慢如君绋，对这两家，也心存忌惮。 如果他能说服这两家联合对抗君氏，哪怕退一步，能够得到这两家的庇佑，辛氏也就不用再害怕君氏了。 但辛景打算得再好，也只能是他自己打算而已。 杨氏和姜氏的家主又不是绝世圣母救世主，怎么可能事事都站在辛氏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让他们两家联合不是难事。 因为目前的形势，嬴氏已经与君氏联合了，先前三家共同制约君氏的默契也就不復存在了。 如果他们两家不联合，又如何能对抗日益强盛的君氏与嬴氏？ 但直接与君氏对上，就大可不必了。 君氏又没有对付他们的意思，他们干嘛要想不开，和君氏过不去呢？ 除了修杀戮之道的，谁会放着现成的安稳日子不过，去刻意挑起战争呢？ 至于庇佑辛氏，也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辛氏明显是把君氏得罪狠了，庇佑辛氏，不就等同于对抗君氏吗？ 所以，辛景几次三番地求见，杨氏家主和姜氏家主根本就没有见他。 盘算落空，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嬴氏安排的客院，就看见了小紫夫人在抹眼泪。 如果是在平常，美人垂泪，他必然心疼不已，放下一切公务抱住安慰。 但是现在，他脑袋都在裤腰带上挂着呢，随时都可能掉了，哪里还有心思哄美人？ 小紫夫人哭了半天，见辛景一回来就瘫坐在椅子上，根本不搭理自己，不由心下不满。 「夫君回来了呀，怎么不喊我呢？」 她走的一直是解语花的路子，便是发泄不满也是柔声细语，含嗔带怨的，让人骨酥肉离。 辛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小紫夫人就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但别想从辛景这里得到安慰，反过来还得花心思安抚他。 她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走到辛景身后，力道适中地揉捏他的肩膀，替他放松身体。 「夫君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你。」 谁人不爱解语花？ 便是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末路，在小紫夫人的温柔乡里，辛景也忍不住心神一松，竟真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小紫夫人腰间的传讯符突然亮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她哥哥紫氏家主，约她在紫氏暂时居住的院子里一叙。 小心地看了看辛景，见他已经睡熟了，小紫夫人就毫不犹豫地去赴哥哥的约了。 —— 元蓁还不知道，就在这皋涂山上，正同时进行着多少暗涛汹涌。 此时，她遇到了一点麻烦。 事情还是得从她和辛薇谈论数斯鸟说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哪句话犯了数斯鸟的忌讳，本来自由在在地在桂树之间飞翔歌唱的数斯鸟，突然就像是受到了某中召唤一样，成群结队地朝她扑了过来。 因为一开始不知道这些妖鸟的目标究竟是谁，她就和辛薇分头逃窜。 见这些妖鸟只追着她跑，辛薇赶紧返回来救她。 但元蓁知道，以她们俩的修为，就算是一起留下，也就是多给妖鸟送一盘菜而已，根本于事无补。 于是，她百忙之中给辛薇传音，让她先不要管自己，赶紧去找人。 辛薇犹豫了片刻，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跺了跺脚，就依言跑出去搬救兵了。 第88页 而元蓁则是取出了曾经帮自己阻挡过天人交界处飓风的红绫护住自己，尽量往山峰比较奇诡的地方去。 若是还留在这中空旷的场地，不是正好给了妖鸟最大的发挥空间吗？ 桂树林里纵深固然大，但那是数斯鸟常年活动的地方，地利自然是在数斯鸟那边的。 算来算去，也只有险峻奇诡的山脉之间，还能有元蓁的一点施展空间。 然后她就一脚踩空，十分狼狈地滚到了山腹里。 「呸，呸、呸！」 元蓁吐了吐盪到嘴里的砂石，从须弥芥子里摸出日光石往四周照了照，发现这应该是一个天然的溶洞。 她掉下来的地方空间比较大，和那个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路口合起来，就像是一个茶壶。 如今她待的地方就是茶壶的肚子，那个路口就是延伸出去的壶嘴。 隐隐约约的滴水声从壶嘴深处传来，风里还夹杂着清甜和腐朽两中气息。 若是有别的选择，她是一点都不想往那壶嘴里去。 但是，她掉进来的入口已经封闭了，四周又没有找到别的出路，她只能往壶嘴深处去探一探了。 至于在原地等辛薇找人来救她这个选项。 她相信辛薇，却不相信别人。 以辛薇目前的处境，又能求谁呢？ 她劝辛薇去找人，不过是不想多一个人陪自己送死而已。 而且，坐等别人来救，也不符合元蓁的道心。 为了节省灵力，她收起了护身的红绫，只是在自己周深施加了一层薄薄的灵气，能少部分地反弹伤害。 然后，她就举着日光石，小心翼翼地朝壶嘴深处探去。 壶腹那边很干燥，越往里走，水系灵气就越浓郁，空气也就越湿润。 不知走了多久，元蓁一脚踩到了一小片水渍，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谁？」 一个清朗的男声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警惕和杀意。 元蓁浑身一僵，赶紧表达善意，「不是是哪位神君在此？小仙是误入此地，只是想找到出口，对神君绝对没有恶意。」 「是个女仙？」 那神君语气里的杀意一下子就退了个干净，但警惕依旧，「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待我收拾了这畜生，就带你一起离开。」 元蓁有中说不出来的感觉。 从这位神君的语气里，她虽然听不出对女仙的蔑视，但这一副男仙就该照顾女仙的姿态，让她浑身不适应。 她在修真界的时候，从来都是以修为论一切的好不好？ 修真界只分灵根、资质与修为，性别是个什么玩意？ 但想到这里是妖域，而妖族里掌权的那一方通常会对另一个性别有中居高临下之感，她也就说服自己释然了。 像君绫和嬴如这样掌权的女仙，面对男仙时，不也一样带着优越感吗？ 君绫喜欢的还是君绋的亲弟弟呢，也没见她将君绍捧得多高。 或许这位神君，就是掌一方权柄的大能呢。 这样的妖仙，修为肯定不低，自己还是识相点比较好。 努力说服自己之后，元蓁乖乖应道：「神君放心，小仙绝对乖乖站在这里，不会乱动的。」 「闭嘴！」 元蓁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她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到丁点的打斗声呢？ 第46章 谁的炼妖壶 安安静静地等来了大约两个时辰，元蓁还是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听那位神君的寥寥数语，他仿佛是在和什么东西斗法。 从他的语气里判断，元蓁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方才她一走到这里，对方就发现了她，元蓁与对方说话时，也没有使用任何传音的法术。 这说明自己虽然看不见对方，对方却能看见她，而且离她应该并不远。 综合以上因素，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对方现在正处于一个类似秘境的地方，跟她虽然处于同一个方位，却并不在一个空间。 但两个空间之间，又有着某种斩不断的联繫。 若不然，那神君直接隔绝两个空间的联繫就可以了，又何必在斗法的同时，还得分心注意有没有人过来打扰呢？ 这种情况，元蓁在修真界的时候也遭遇过。 一般能开闢特殊空间的人或妖，要么本身是大佬，要么就是身具大佬留下的遗泽。 总之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一连两个时辰都没有动静，元蓁不禁有些担心。 万一那个神君不是对手，受了重伤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求助呢？ 毕竟人命关天，元蓁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问一声。 「神君，你可还好吗？可需要小仙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是让你闭嘴吗？」 好嘛，中气这么足，看来再撑两个时辰不成问题。 元蓁放心了，再次闭嘴。 又过了两个时辰，元蓁又问了一次。 「神君，你可还好吗？」 这一回，对方应该是确定了她是真的没有恶意，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这位仙子，如果我撑不住了，一定会开口求助的。所以，你别再说话来分我的心了好不好？」 「好。有神君这话，小仙就放心了。」 第89页 元蓁松了口气，接着等。 这一次她没有再等多长时间，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原本幽暗的空间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极为刺目的亮光。 连已经修成了仙身的元蓁也承受不住，下意识遮住了眼睛。 幸好那亮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并没有给元蓁造成多大的伤害。 几乎是在元蓁遮住眼睛的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但这种强烈的反差，比强光刺眼还人觉得难受，让元蓁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 但也没时间等她慢慢缓了。 突然有一只手凭空出现，抓住了元蓁的手腕。 她还在适应骤然明亮之后的黑暗呢，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等手腕被抓住了，她才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反抗。 「放手！」 「还给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 顿了一下之后，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什么还给你？」 「还给我我就放！」 元蓁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的极速变换，一脸无奈地看向那个神君，「到底要我还你什么呀？你总得说清楚？ 再说了，咱俩见面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我连掐个决的时间都不够，能拿你什么呀？」 那神君灰头土脸的，身上的法衣也破破烂烂，无不显示了先前那场战斗的激烈。 元蓁一放下遮住脸的手臂，他骤然直面盛世美颜的冲击，忍不住愣了一下。 等元蓁开了口，他才回过神，不禁有些羞恼。 幸好他这会儿脸上又是灰又是土的，还有刚才和数斯鸟斗法时沾染的血迹，就算脸红成猴屁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他突然觉得手里那一截皓腕有些烫手，下意识就松开了，再开口就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是你拿的，反正……反正你还给我就是了。」 「我又没拿，我还你什么呀？」元蓁有些好笑。 那神君羞恼道：「是它自己跑到你身上的！」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被人坑到这个陌生的秘境里也就算了，反正他男主光环一向强大，每次都能化危机为转机。 那些杂碎自以为能坑到他，却不知道他们实际上就是在为他送机缘、送装备而已。 他陆云笙是一般人吗？ 当然不是了。 他可是x点男主，老天爷的私生子。 果然，这一回也一样。 虽然这个秘境里的数斯鸟特别难缠，但他们守护的宝物也是个特大惊喜。 ——炼妖壶的壶盖。 炼妖壶是他入道不久就得到的宝物，虽然是残损版的。 但上古神物就是上古神物，残损版的也依旧威力惊人，帮他躲过了好几次与妖族有关的危机。 只可惜，因为宝物不全的缘故，并能炼化或认主。 他虽然能用，但也仅仅是能用而已。 至于什么时候能用，还得看炼妖壶这位大爷自己的心思。 一开始他也挫败过，觉得自己一个x点男主，却连一个灵宝都收服不了，太给他们男主这个职业丢人了。 但他的性格一向乐观，时间久了就自我调节过来了。 ——越是难以收服的宝物，说明这宝物越厉害。 他这分明是捡到巨宝了呀，应该高兴才是。 只等他集齐了剩余的碎片，炼化它还不是分分钟？ 如果自己不是它命定的主人，它又怎么可能在没有认主的情况下，就会主动替自己化解危机呢？ 陆云笙越想就越自信，越觉得自己的猪脚光环厉害。 果然，整个修真界五万年都没有一个飞升的，他却打破了「末法时代再无仙人」的定律，短短一万年就白日飞升； 飞升不久，就在又一次被炮灰挑恤的时候，落入了这个秘境，遇见了炼妖壶的壶盖。 要说这不是天意，谁信？ 谁信？ 问出他讨要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元蓁也觉得：这可真是天意！ ——她在修真界得到了一个壶状的法宝，自己乱起了个名字叫炼妖壶，飞升不久就有炼妖壶的壶盖自动来投。 要说这不是天意，谁信？ 谁信？ 她迅速用神识探了一下自己的须弥芥子，见原本色泽暗淡的炼妖壶，壶盖已经变得流光溢彩。 她知道，这个叫陆云笙的神君没有说谎，他和数斯鸟打了半天争夺的那个壶盖，真的来投奔自己了。 可是，元蓁却不准备还给他。 ——开玩笑，炼妖壶可是她已经用了几千年的法宝，早就认她为主了，她凭什么还…… 不对，什么叫还？那本来就是她的。她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 虽然这位神君和数斯鸟争斗的确很辛苦，但机缘这种事，本来就有很大的概率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明她没有抢夺的心思，甚至在此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东西。 但这件宝物还是选择了认她为主。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她才是炼妖壶真正的主人，这就是天意。 修真界有句话，叫做：天与不取，反遭其咎。 上天亲自送的机缘，往外推的不是傻吗？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发现了，陆云笙应该也是刚飞升不久的，修为并不比她高。 第90页 既然这样，那就更没什么好说了。 且不说这壶盖还没有被陆云笙拿到手里。 就算他已经拿到了，元蓁就不能去抢吗？ 真当她一个修丹道的需要的那么多资源，都是病患和宗门提供的呀？ 「没错，那壶盖的确是跑到了我这里。」 陆云笙一喜，「那你快还给我。」 「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元蓁仿佛听见了个笑话。 她这么无赖，陆云笙仿佛是早就料到了，满心无奈地说：「这位仙子，如果是别的东西，送给你也无妨。但这个壶盖，真的对我很重要。」 「巧了不是，这壶盖对我也很重要。再说了，你说它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我……」陆云笙哑口无言。 ——宝物并没有认他为主，他有个屁的证据呀！ 不过，没有证据没关系，他有厚脸皮。 「美女，你看我为了得到它弄得多惨？你就发发慈悲，还给我呗。」 古代女子都矜持，就算是修真界的女子地位和男修相等，比起现代的女孩子，也差得远。 因而，陆云笙这一招在修真界的时候简直是无往不利，每每都能引得女修面红耳赤，又羞又喜。 毕竟，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呢？ 又有谁会比陆云笙这个混迹现代网络的老油条夸得更直白呢？ 把那些姑奶奶们哄高兴了，许多事情，就可以通融了。 陆云笙满心以为，这一次也一样。 但是，他却忘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并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容貌的。 这世上，还有像元蓁一样，希望别人把放在她容貌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实力上的。 所以，陆云笙这番无往不利的操作，却恰恰触到了元蓁的逆鳞。 她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冷了几分。 「既然你不能证明是你的东西，又凭什么来找我讨要？」 「诶，不是，你……」 「少废话！」 头一回踢到铁板，陆云笙无措了一瞬。 但他毕竟也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好，好，如果我能证明，你就还给我对不对？」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美女动手的。 而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不能保证动手的时候，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元蓁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陆云笙就当她是默认了，当即就从须弥芥子里掏出了炼妖壶的壶身。 下一刻，他就惊呆了。 因为壶身离开须弥芥子的那一刻，就从他手里脱出，弯都没有拐一个，直接撞到元蓁身上，不见了。 对，和壶盖一样，壶身也不见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的陆云笙：「……」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元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回过神来，呆呆地对视了一眼。 陆云笙：「美女，这下你怎么说？」 ——亲眼所见的事，你总不能狡辩了？ 元蓁犹豫了片刻，试探地说：「……多谢？」 陆云笙再次：「……」 第47章 气运这回事 陆云笙：「……」 ——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呢。 「不是，美女呀，咱不能这样啊。」 「为什么不能？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被他一声一声的「美女」喊着，元蓁发现，对陆云笙来说，「美女」就只是他对女修的一个称唿而已，约等于「仙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所以，她也就不在乎了。 陆云笙身上为什么也有一个炼妖壶的壶身，而且这壶身为什么会自行融入自己的法宝里，元蓁不清楚。 她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但炼妖壶她是绝对不可能给的。 陆云笙据理力争，「你也看见了，那个壶身，是我刚刚从须弥芥子里掏出来的。」 「没错，我是看见了。」 元蓁十分诚恳，「但这与我给不给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简直了！ 挫败地抹了把脸，陆云笙退了一步，「这样好了，壶盖我不要了，你把壶身还给我。」 至于壶盖，他就不信了，就一个壶盖，她拿着能有什么用。 元蓁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不是我不想给你，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给了你反而是平白给你增添因果。」 「呵！」陆云笙气笑了，「美女呀，我发现你这张脸除了特别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优点。」 「脸皮特别厚是？」 元蓁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自己破防，「这我早就知道了，不用等你发现。」 陆云笙：「……」 ——什么叫油盐不进？ 这就是！ 比起和元蓁在这里纠缠，他宁愿再和数斯鸟大战三百回合！ 这个念头刚起来，溶洞深处就传来了大量禽类拍打翅膀的声音，还有「数斯，数斯」的叫声。 两人同时一僵，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数斯鸟群！」 元蓁觉得，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数斯鸟针对了。 守护炼妖壶壶盖的数斯鸟，一定是察觉到了她身上属于炼妖壶的气息，误把自己也当成来夺宝的了。 第91页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个「也」字，当然是因为有陆云笙这个真夺宝的在前，她才会被误会呀。 元蓁吸了口气，对陆云笙道：「啥也别说了，还是先解决了这群妖鸟。」 要不然，他俩谁也别想跑。 虽然陆云笙觉得自己很冤，明明啥好处也没得到，却得承受来自数斯鸟的攻击。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别说他自己也是数斯鸟的目标之一，就算他不是，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这鸟最厉害的是一双爪子，最脆弱的是脖子。待会儿打起来我可能顾不上你，你自己当心。」 他和数斯鸟斗了那么久，早就把这鸟的长处和弱点摸透了。 「多谢！」元蓁郑重道谢，「虽然炼妖壶我不能给你，但我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你。」 陆云笙的脸色瞬间一垮，心疼得滴血，「美女，咱能先不提这个吗？」 ——这很容易影响咱们作为队友的团结的你造吗？ 元蓁讪讪一笑，「不提，不提。对了，待会儿我要用药，让你闭气的时候，你可千万别犹豫。」 「哟呵，你还是个丹修？」陆云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元蓁腼腆一笑，取出了目前她手里威力最大的护身法宝。 下一刻，陆云笙就炸了。 「我的红绫为很么会在你这里？」陆云笙怪叫了一声。 他还以为这件法宝已经损毁在天人交界处的罡风煞气里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见到自己旧日的法宝他很高兴，如果这法宝没有认别人为主，他就更高兴了。 元蓁一呆，下意识地解释，「是它先认的主，不是我强迫的。」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是我强抢了良家妇女似的？ 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的话完全没有毛病。 这条红绫，真的是自己跑过来认主的，真的是红绫先主动的呀。 「你知不知道，这红绫……这红绫是……哎呀！」 关于这红绫是他准备送给日后道侣的定情信物的事，陆云笙实在是没办法在一个刚认识的女仙面前说出口。 虽然他平时喜欢口花花，但对于婚姻这回事，他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的。 让他夸人家小姑娘好看，身为一个现代人，他没有任何心里障碍。 但这种在现代人看来都类似于调戏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他这番欲言又止，却让元蓁误会了。 「难不成，这红绫是你门中长辈赐予你的？」 「哎呀，不是。」陆云笙抓了抓脸，「你就别问了，反正……算了，你我还是专心应敌。」 他也是飞升之后才知道，天界和他穿越的那个末法时代的修真界不一样，根本不提倡结道侣。 而且不但是天界，许多灵气鼎盛，道法昌隆的修真位面，也都不提倡结道侣。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想找个老婆，那可真是太难了。 所以，定情信物什么的，大概率是用不着了。 这时候，一大群数斯鸟已经涌了进来。 元蓁传音给陆云笙，「闭气！」 陆云笙下意识地遵从，就看见元蓁施法朝鸟群撒了一把浅碧色的粉末。 撒完之后，元蓁就把日光石收了起来，整个溶洞立刻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修仙者筑基之后，五感都会得到一次进化，视觉不再依赖物体的反光。 因而，光源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元蓁用日光石照明，就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如今收了起来，也不影响他们视物。 同理，对这个妖鸟来说，有没有光源都一样。 但是，元蓁收起日光石之后，那群数斯鸟竟然乱沖乱撞起来。 「卧艹！这是怎么回事？」陆云笙目瞪口呆。 「嘘，别说话。」 元蓁悄然欺身上前，拉着他躲进了一处山壁的凹陷处，又拿红绫档在二人身前。 此时数斯鸟明显是失去了视觉，看不见他们，慌张之下，已经自相残杀起来。 「你放心，等从这里出去了，我就解除了红绫的认主契约，把它还给你。」元蓁传音给他。 但这会儿，陆云笙已经顾不上红绫了。 他心里都快痒痒死了，传音问元蓁，「那些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看不见了？」 「不是好像，它们就是看不见了。」 陆云笙想起了她一开始撒的那一把药粉，兴奋地问：「是你刚才用的药？」 「对呀。」元蓁也没隐瞒，「那药也没有别的效果，只能暂时蜕仙化凡。」 「哦，对对对，鸟类大多数都有夜盲症。」 陆云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佩服地拍了拍元蓁的肩膀，「美女，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这种药如果用得好了，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诶，你是怎么想到配这种药的？」 对上陆云笙灼灼的目光，元蓁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 「就随便配的呀，我平时就喜欢研究这种稀奇古怪又没什么大用的药方。」 这纯属个人爱好，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大用？」 陆云笙觉得，自己当面被人炫了一脸，「美女，你是凡尔赛学院毕业的？」 第92页 「凡尔赛学院是哪个学院？里面的丹道宗师很多吗？」 陆云笙噎了一下，「……不，没有。」 ——这种抛梗却没人接得住的感觉，实在是太寂寞了。 元蓁也没在意，现在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喜欢蜕仙丹？」 「这叫蜕仙丹？挺有意思的。」 见他表现出了喜欢，元蓁立刻就说：「我可以把丹方送给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明说，但陆云笙不傻，听得出她的意思。 「美女，炼妖壶真的跟了我很久了，也帮过我很多，我对它是有感情的。」 哪怕他再喜欢这蜕仙丹，也不可能拿炼妖壶去换。 这两样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元蓁笑道：「巧了不是。」 「你什么意思？」陆云笙直觉不好。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说：炼妖壶也跟了我很久了，也帮了我很多，我对它也是有感情的。」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信你自己看。」 元蓁说着，把炼妖壶拿了出来，放到了陆云笙手中。 陆云笙都傻了，「你……你不是不愿意给我吗？」 「是呀，我就是让你看看而已呀。」元蓁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陆云笙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美女，我觉得，你需要认清一个事实。」 「说来听听。」 陆云笙严肃地说：「虽然咱们俩修为相当，但我在修真界，那可是一路杀出来的。」 ——咱们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元蓁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巧。」元蓁笑眯眯地说，「你是一路杀出来的，我也是一路杀出来的。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开玩笑，哪一个混到飞升的，能是省油的灯？ 陆云笙砸了两下嘴，不知道怎么说。 他们那一界，五万年来也只有他这一个修到渡劫期的，别人怎么样，他还真不知道。 见他一副傻样，元蓁眉眼一弯，笑意盈盈地补充，「还有，已经认了主的宝物，是那么容易抢的吗？」 陆云笙已经呆住了。 ——不笑就够美了，一笑简直把人魂都勾走了。 元蓁蹙了蹙眉，懒得再搭理他，伸手召回了炼妖壶，重新收了回来。 方才她已经看过了，炼妖壶和陆云笙之间，没有任何因果。 看来，陆云笙说的炼妖壶帮过他好几次，应该是提前给他的谢礼。 至于谢的是什么，元蓁大胆猜测，是谢的带路之恩。 原以为自己三千年飞升，已经把气运耗得差不多了，怎么飞升之后，气运还更盛了呢？ 这种灵宝上赶着认主的好事，说不喜欢的那肯定是没说实话。 元蓁这人最实诚，她老实承认，喜欢得不得了！ 第48章 科学修仙 妖鸟本来就野性未训，见了血之后更是狂性大发。 再加上元蓁那一把药粉的功劳，它们是头一次失去了夜视的能力，这种无措和茫然更加剧了它们心底深处的阴影。 在不知道如何自保的情况下，唯一能让它们产生安全感的，就是厮杀。 ——只要把周围的生灵都杀死了，就没有人能伤到我了。 至于倒在自己尖牙利爪下的是不是同族，在自身的那一线生机面前，都不重要了。 元蓁不想搭理陆云笙，也不想看他在这里发花痴，索性就踩了他一脚，闪身去观察红绫防护之外的妖鸟了。 「啊！」 陆云笙一下子弹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脚。 「你干嘛踩我？」他一边单脚跳，一边委屈巴巴地问。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元蓁白了他一眼，表示懒得搭理他。 美人就算翻白眼，也别有一番风姿。 至少陆云笙被她白了这一眼，心里的委屈立刻就消了个干净。 「嘿嘿，美女，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了，炼妖壶呢？」 明明刚才还在他掌心里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唉——」 元蓁长长地谈了一声，心里除了无奈，竟然没有别的想法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你说他傻，他其实替挺聪明； 但你要夸他聪明，又觉得有点昧良心。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词勉强合适。 ——铁憨憨。 她突然觉得，和一个铁憨憨计较，傻的其实是自己？ 算了，看在炼妖壶的面子上……好，现在还要加上红绫。 总之，不跟他计较了。 「炼妖壶我已经收回去了。」 「哦。」陆云笙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了过来，「不对，归属权咱们俩还没商量好呢。」 「商量什么商量？」元蓁给他一对死鱼眼，「已经认主的法宝，有什么好商量的？」 「卧艹，死鱼眼也能不影响颜值！」陆云笙脱口而出。 元蓁：「……」 ——算了，看在炼妖壶和红绫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陆云笙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连忙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你想说什么？」 第93页 「我……唔……」 他眼珠子乱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正常的反应，「我想惊唿一声：什么，已经认主了？怎么可能？」 虽然这声惊唿有些滞后，但的确是陆云笙的心声。 从他得到炼妖壶的壶身算起，已经有近七千年了。 七千年来，他想了无数种办法，甚至连「画个圈圈诅咒你」都用上了，也没能让炼妖壶认自己为主。 炼妖壶给他唯一的反应，就是颠倒了一下壶身，把壶屁股砸到了他的脸上。 当时，陆云笙捂着自己被砸得冒血的鼻子，感慨万千：「不愧是传说级的灵宝，就算不会说话，也能把鄙视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他就瞬间满血復活，举着满手的鼻血和炼妖壶打商量，「反正这血已经流出来了，咱们也别浪费了，再试一次滴血认主呗。」 ——没准手指上流出的血不管用呢，用鼻血试试也好。 炼妖壶噁心得钻进他的须弥芥子里，三百年没搭理他。 自己那么久都没干成的事，突然被别人干成了，不刨根究底，陆云笙怎么甘心？ 「什么时候认主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元蓁实话实说，「就两千多年前，我刚得到它的时候，它就自动认主了。」 「自动认主？两千多年前？」 陆云笙敏锐地抓住了盲点，「不对呀，这法宝七千年前就在我手里了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元蓁再次取出炼妖壶，「你自己看看，我这个和你哪个，有什么不一样？」 陆云笙接过来，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你这个好像灵气更足，还多两个壶耳。咦？这两只壶耳的色泽，怎么和壶身差这么多？」 陆云笙不敢确定了，「难道咱们两个得到的，真不是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元蓁不肯给他就很好理解了。 不过，他的壶跑到哪里去了？ 「不，这就是你那个，也是我的那个。」 「昂？」 见他满脸疑惑，元蓁解释道：「确切地说，是你那一个，融合到我了我这一个里面，还有壶盖也是。」 凭藉着学生时代多年看小说的经验，陆云笙很快就逻辑自洽了。 「哦，我明白了。这两件法宝原本应该是一件。而一个法宝只能有一个主人，它既然已经认你为主了，自然就不能再认我了。」 但他推翻自己结论的速度更快。 「不对呀。我七千年前得到的，你两千年前得到的，论先来后到，也该是我？」 元蓁一把夺了过来，懒得看他犯傻。 ——机缘这回事，什么时候讲过先来后到？ 正好这时候外面的数斯鸟已经自相残杀地差不多了，元蓁顺手把炼妖壶扔了出去。 「诶，你干嘛呢？不要你给我呀，我不嫌弃它。」 本来已经要出去的炼妖壶听见他的话，壶身一顿，拐了个弯在他头上来了一下，把他砸了个头晕眼花。 然后，才继续遵从元蓁的意志，冲出红绫的防护范围，把一地的妖鸟尸体、羽毛甚至是血液都收走了。 「好，好，我知道你嫌弃我行了？」 陆云笙挫败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扭头问元蓁，「你这是要毁尸灭迹？」 元蓁反问：「你不是用过炼妖壶吗？」 「是呀，用了好几次呢。」 「用过你还不知道它是在干什么？」 陆云笙一脸茫然，「不是吞噬妖怪的吗？」 元蓁不想说话了。 ——就让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真论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根本不熟。自己的法宝，根本没必要让他知道的那么清楚。 而陆云笙已经再次自说自话，并逻辑自洽了。 「把这些鸟尸都吞了也好，免得血腥味会引来更厉害的妖物。」 元蓁问道：「妖鸟也几死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出去练练手？」 「当然要了。」 ——说起打架，他可就不困了。 他帅气地伸出右手往虚空里一招，一把泛着紫光的仙剑破空而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美女，你等着，哥哥给这些畜生来个物理超度。」 手中长剑一翻，剑身上 「噼里啪啦」冒出一阵电光。 元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取出量天尺，「一起。」 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残存的数斯鸟上，也就没有注意到，在看到量天尺的一瞬间，陆云笙陡然瞠大的眼睛。 陆云笙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量天尺藏好了，绝对不在这妹子面前拿出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敢情他那些一直不肯认主的法宝，都是替这妹子保管的呀？ 元蓁道：「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冲出去。」 「行。」 以前不管是闯秘境还是和人斗法，都是他自己沖，有什么事也都是他自己抗。 勐然有一个人，理所当然地站在自己身边，要与自己并肩作战，陆云笙有点不习惯，心里还有些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受。 他突然发现，再看元蓁的时候，那远超常人的美貌，已经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姑娘不是个花瓶，和他一样，她也是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强者。 第94页 纵然此时此刻，他们两个的修为在天界几乎是垫底的。 但强者之所以是强者，是先有强大的内心。 其余的，不管是力量还是法宝，都只是强者的附庸。 如果一个人，只有依託强大的力量，才能成为强者，那不用多问，他站得越高，也就摔得越重。 陆云笙不敢分神，元蓁刚数到三，两人就一起沖了出去。 无上剑意携着荡平妖邪的雷电之力，量天尺一出瞬间就扭曲挪移了空间。 这是飞升之后，元蓁头一次使用量天尺，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她自己都没想到。 看来，在修真界的时候，是因为环境里灵气稀薄，严重影响量天尺发挥了。 早知道到了天界量天尺这么厉害，当初在升仙台时她就该拼死一搏，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到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境地？ 不过现在也不晚，等她替君绋研究完了九孔九叶莲，交完了这几年的学费和房租，就带着星羽跑路。 「陆神君，等会儿我扭曲空间把数斯鸟困住，你用剑气斩杀如何？」 陆云笙也觉得可行，爽快地应了，「行。」 两人都觉得对方挺爽利，挺合自己胃口的。 元蓁心想：炼妖壶是不可能给他了，不过但凡我有的丹药甚至丹方，随他挑。 陆云笙暗道：既然炼妖壶已经认人家为主了，就确实是和我无缘了。看在这妹子这么合胃口的份上，就算了。 两人都有了和对方交好的心思，配合的也越发默契。 元蓁心念一动，量天尺随她的心意行动，先是把剩下的十七只数斯鸟全部困在自己扭曲挪移的空间之内。 既然进了它的空间领域，那就得受元蓁的摆布了。 眼见那些数斯鸟在量天尺的空间领域里左冲右突，就是出不来，陆云笙突然灵光一现。 「美女，你能完全控制量天尺的空间领域吗？」 「可以呀。」 「那你试试，把那个领域里的灵气和空气全部抽干。」 元蓁一呆，摇了摇头，「内部没有灵气，量天尺也不能用了。」 「这样啊。」 陆云笙蹙眉思索了片刻，又问：「我看你举手投足间水灵之气浓郁，你是水系的？」 「不错。」 「那你试试，把那些数斯鸟身上的水分全部抽干。」 初中的生物老师告诉他，动物身上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水。 如果脱了水…… 嘿嘿嘿！ 第49章 人手一本的畅销书 「好，我试试。」 元蓁应了一声，就将神识一分为二，一半用来操控量天尺，一半试着把被量天尺困住的数斯鸟身上的水分抽干。 一开始她觉得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毕竟，妖鸟只剩十几只了，就算加起来，又能有多少血液和□□呢？ 可是，真抽起来她才发现，现实远比自己想像的要难。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妖鸟体内的血液特别多？」 眼见触到她的知识盲区了，陆云笙可得意坏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动物身上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水。对了，百分之九十就是……」 「就是九成，猜出来了。」 「哦。」陆云笙讪讪地应了一声，干巴巴地夸她，「美女你可真聪明。」 元蓁无语。 ——分成一百份，取其中的九十份，跟分成十份，取其中的九分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的。 那就是分成一百份更麻烦。 随着自身水分流失过多，数斯鸟更加焦躁。 但随着水分一起流失的，还有它们储存在体内的灵气。 妖鸟和凡鸟的区别，就是体内有没有灵气。灵气流失越多，它们离凡鸟就越近。 而凡鸟体内水分流失过多，并发的就是干渴、浑身无力等负面影响。 在被量天尺困住之后，这些妖鸟已经失去了先机。 如今随着元蓁施法，它们只能慢慢地变成一具具干尸。 等到整个空间领域里再没有一丝生机了，元蓁才撤回了量天尺，欢喜地对陆云笙说：「没想到，你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懂。」 陆云笙笑了笑，只能说：「只是平日里爱看闲书罢了。」 不过，偏门什么的，初中生物书偏门吗？ 那可是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人手一本的热销书。 虽然一毕业就十有八九变纸飞机了，但上学的时候，谁手里没有呢？ 元蓁收起了红绫，当场斩断了和红绫之间的契约，递到了陆云笙面前。 「炼妖壶是真不能给你，这个红绫，就还给你。毕竟，它是你长辈留给你的遗物。」 「这……嘎？」陆云笙先是一惊，再是一呆，「遗物？什么遗物？」 他自己从秘境里得到的法宝，怎么就变成长辈留的遗物了？ 看他这反应，绝对不是假的，元蓁脸上一下子就烧红起来。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总之，还给你。」 元蓁直接塞到他手里，「它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也帮了我不少的忙。 当初在天人交界处，如果不是它，我早就陨落了。它能进阶吗？需要什么材料，我帮你找。」 陆云笙都傻了。 ——这妹子，还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第95页 他穿越之前的社会，人情已经很淡薄了，但凡能占的便宜，谁不想多占一点？ 穿越之后的世界虽然是古代，但末法时代的修真界，伦理道德早就沦丧得差不多了。 杀人夺宝是常态，更有那些打着「天予不取，必遭天怒」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巧取豪夺的人。 别说像元蓁这样把已经认了主的法宝抹掉痕迹归还失主了，就算是没有认主的，也是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别人用。 因为别得到了厉害的法宝，就意味着别人的实力要增强了。 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还是一个灵气稀薄，资源匮乏的世界，多一个强者，就意味着多一个竞争者。 虽然整个修真界都已经默认不可能再飞升了，但修为每晋一阶，寿命就会延长一截。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所以，先前元蓁不愿意把炼妖壶还给他的时候，他固然恼怒，却也在意料之中。 最后要不回来，他也不觉得失望。 如今元蓁半点没犹豫地就把红绫抹去痕迹还给他了，还说要帮他找能让红绫进阶的材料，以还报这段时日以来红绫对她的相助之恩。 如此恩怨分明，分明就是只有教科书里才见过的君子呀。 「我留着……」也没用，还是你拿着用。 陆云笙一句话还没说完，红绫自己先不愿意了。 只见那红绫突然暴起，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飞到元蓁身上，挨挨蹭蹭的，像是小孩儿撒娇一样。 「嘿，你这红绫，才跟了她几天呀，胳膊肘就往外拐？」陆云笙简直哭笑不得。 元蓁满脸尴尬，举着双手以示清白，「我说是它主动的，你信吗？」 「信。亲眼看见的，能不信吗？」 陆云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也看见了，它根本不愿意跟着我，大概是嫌弃我平常不用它。 既然它这么喜欢你，那你就留着。」 说到这里，他想起这红绫本来的用处，突然觉得脸有点烧得慌。 ——咦？怪了。先前看人家用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啊，这会儿倒是后知后觉了。 他掩饰性地抓了抓自己的脸，说：「你拿着用，反正我也用不着。」 「不行，这太贵重了。」元蓁立刻拒绝。 下一刻，红绫就突然探出一头，照着陆云笙的脑门就来了一下。 虽然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陆云笙怒了，「能不能别打我脑袋？怎么一个个都跟我脑袋槓上了？」 红绫一听，拉长了身子在空中扭了扭，明显一副「有本事你咬我呀」的姿态，特别有恃无恐，特别欠揍。 「嘿，你这破布头，我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眼见陆云笙已经开始挽袖子了，红绫「嗖」的一声就钻到了元蓁怀里，还特别有灵性地抖了抖身子，又蹭了蹭元蓁的手臂。 元蓁目瞪口呆，愣愣地抬头看向陆云笙，「它这是……在告状？」 「这不是很明显吗？」陆云笙都被它弄得没脾气了，「咱们到底谁先动的手？你还有脸告状。」 「呃……」元蓁尴尬地笑了笑，展现了自己护犊子的本性。 「这个……它还小，你别和它一般见识。」 「小？它小？」 陆云笙气笑了，「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睁着眼说瞎话。你知道它存在多少年头了吗，就说它小？」 「哈哈哈哈。」 元蓁再次干笑，并迅速转移话题，「数斯鸟的羽毛和骨骼都是上好的材料，你不收集一些吗？」 至于红绫的事，她暂时不想再提。 「哼！」陆云笙一扭头，给了她一个后脑勺，踩着重重的脚步声，去肢解数斯鸟的尸体了。 由于尸体水分流失严重，血肉是肯定不能用了，还真就只能收集一些羽毛和骨骼了。 陆云笙一边拔毛，一边心疼的滴血，「早知道就提议让你把它们的血液都冻成冰，让它们血脉爆裂而亡了。」 抽成干尸，得浪费多少好材料呀？ 元蓁上前帮他处理，随口答道：「我是水灵根，不是冰灵根。」 「有区别吗？」 这句反问出口之后，元蓁就被普及了一脸初中物理知识。 「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冰还是气，其实都只是水的一种形态，归根结底还是水？」 「对呀。」 「而且，水变成冰之后，还会变大而不是变小？」 「没错。」 「如果操作得当，冰还可以跳过水，直接变成气？」 「是这样啊。」 元蓁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掌心聚起一团幽蓝色的灵气，缓缓抚过一只数斯鸟的尸体。 她的手掌过去之后，原本干瘪的尸体，竟然重新鲜活起来，就像是刚杀的一样。 「我屮艹芔茻……」 陆云笙直接跳了过来，提起来反反覆覆地看了许久，一脸惊嘆地说，「美女，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您到底悟出什么来了？」 元蓁笑道：「既然水无论是变成冰还是变成气，都还能变回水，那我把它们变成干尸之后，自然也能再变回鲜尸呀。」 「哟呵，举一反三，学霸呀！」 她说起来虽然挺轻巧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96页 让干尸重新拥有活力和弹性，并不是像水的三种形态相互转换那么简单的。 陆云笙深刻地意识到，先前自己拍马屁的时候，不应该喊「美女」，应该喊「霸霸」。 这简直就是学霸中的学霸呀！ 虽然是第一次听见「学霸」这个词，但元蓁很快就理解了，失笑道：「真正的学霸应该是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些偏门学问，我也想不到呀。」 又见「偏门」，陆云笙只能干笑。 等元蓁把剩下的尸体全部恢復鲜活，两人迅速处理完了，把羽毛、血液、皮肉和骨骼分门别类地装好了，元蓁全部递给他。 「你快收起来，进来这么久，咱们也该出去了。」 「见者有份。」陆云笙分出了一半，推给了她。 元蓁想了想，说：「你说得不错，见者有份。」 说完，她又取出炼妖壶，从里面倒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灵气结晶，「这是你那一份。」 说完，就把自己面前那一堆材料收了起来。 陆云笙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炼妖壶真正的功效不只是炼化妖物，而是转化妖物为最菁纯的灵气。 他自嘲一笑，暗道：果然我不是真正的主人，法宝虽然跟着我，却从来没有出过真力呀。 但转念又想，炼妖壶虽然不肯认他为主，却数次从大妖手底下救了他的性命，也真不欠他什么了。 他本来不准备要那堆灵气结晶的，但元蓁都把那堆材料收了，他要是不收，未免也太矫情了。 ——这妹子厉害呀，一下子就把他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陆云笙只好收了起来。 不过…… 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其实我先前说的带你出去，都是骗你的，只是怕你乱闯，打扰我和数斯鸟斗法。」 说着，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早就不记得「惭愧」两个字怎么写了。 可是面对真诚坦荡的元蓁，他却无法将她和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修士相提并论。 那是在折辱元蓁。 元蓁愣了一下，笑道：「那咱们就一起寻找出路呗。」 「咦？」陆云笙惊喜地抬头，「你不怪我？」 「人之常情而已，换了我也差不多，我为什么要怪你？」 陆云笙欢喜地语无伦次，「美女，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第50章 妖族，不行 陆云笙激动得语无伦次，「美女，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那……好人能不能向你提个要求？」元蓁歪着脑袋，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嘶——」 突然接受十万点暴击，陆云笙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惊慌地摆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卖萌是可耻的。」 ——这明显是违规操作好吗？正常人谁受得了？ 行。 下一刻，元蓁就板起了脸，恶声恶气地威胁他，「说，好人到底能不能提个要求？」 陆云笙秒变遭遇恶霸的小娘子，瑟瑟缩缩，语无伦次，「能，能，能，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元蓁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无奈道：「你怎么这么贫？」 「这怎么能叫贫呢？」陆云笙立刻抗议，「这叫幽默，幽默懂不懂？」 「行。我也不管你是幽默还是贫，反正你往后不许再喊我美女。」 元蓁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个憨与贫的不规则结合体，很多时候，就不能和他讲道理。 因为这人歪理太多。 「为什么呀？」陆云笙不解，「我觉得这个称唿用在你身上，很写实呀。」 美女这个称唿，可是二十一世纪大部分女性都喜欢的。 这个大部分，往上数涵盖八十老太，往下数涵盖三岁小北鼻。 除了少数人是真不喜欢，简直是无往不利。 但是，被喊美女的，不一定是真的美女，也有可能是xx姐姐。 好不容易遇见元蓁这个货真价实的，陆云笙喊着是一点都不亏心，心里美滋滋。 突然不让喊了，陆云笙心里当然会有小情绪了。 「我不喜欢行不行？」 也许是陆云笙的态度看似不羁，实则诚恳，元蓁也愿意和他说真话，「难不成，我除了这张脸，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见她一副气唿唿的模样，显然是没少因为这件事恼怒。 见多识广的陆云笙秒懂。 ——这就是明明能靠脸吃饭的，她偏偏要靠才华。 瞧，多么凡尔赛的烦恼。 男的比不过潘安、宋玉，女的比不过西施、貂蝉，那都不好意思有这苦衷。 陆云笙承认，他酸了。 「美女，美女，美女，我就要喊你美女。」 为了防备来自美女的攻击，陆云笙一蹦三尺远，叉着腰，理直气壮。 「你长得那么美，凭什么不让我喊你美女？你知不知道因为我见了你，这世上将有多少女仙失去被我称唿美女的机会？」 「你……」 元蓁才一抬手，就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开了，叉着腰昂着脖子，跟个斗胜的公鸡似的，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气突然就消了。 「行，行，随你。」 她跟个憨憨计较什么？ 见她真不计较了，陆云笙反而不习惯，狐疑地问：「真随我去了？」 第97页 「嗯。」元蓁点了点头。 「那……美女，美女，美女？」陆云笙试探地喊了好几声。 元蓁表示：懒得搭理你。 但她也没有任何恼怒的表现。 陆云笙立刻满血復活，「我就说嘛，你长得那么美，干嘛不然人夸呢？长得美跟本事大又没什么冲突。」 「行了，行了，赶紧找出路。」元蓁不耐烦地催促。 但不得不说，陆云笙最后这一句话，很好地取悦了元蓁。 「好嘞！」 陆云笙响亮地应了一声，掏出两个他自己以仙晶做能量，改装的手电筒，「来，拿着这个照明。你看，推这个按钮，它就亮了；再推回来，它就又灭了。 还有，还有，按这个按钮，它俩的气场联通一下，不管隔得多远，都能做通话工具。」 这可是他根据现代的手机自己造出来的，可以说是把他近万年的炼器手段都用上了。 只可惜，目前只能做出老年机，除了通话和照明，没有别的功能。 虽然神仙都能夜视，但作为人族，他们还是喜欢周围有光源。 光带给人的不止是明亮，还有安全感。 所以，元蓁首先关心的，还是手电筒的功能。 她本来也已经取出了日光石，看见他展示的小手机，不由觉得新奇，拿在手里明明灭灭地推了好几下。 「怎么样，好玩？」陆云笙献宝般地问。 「嗯。」元蓁点了点头，满脸新奇，「真有意思。这个光源竟然不是日光石。」 陆云笙奇怪地问：「日光石是啥？」 「就是这个，也是照明用的。」元蓁把自己随身带的日光石递给他。 陆云笙仔细看了看，又用灵气探了探，也觉得新奇不已。 「这个石头竟然是天然光源，不需要任何能量支撑的。这不是天界的东西？」 「嗯，我飞升的时候带上来的。」 「怪不得我没见过呢，原来是你原生世界的特产。」 通过君氏的藏书，元蓁也知道了，天界下辖的有三千修真界，没有修士的凡人世界更是不知凡几。 所以，陆云笙的话她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对于陆云笙和她不是一个修真界飞升的，她一点都不奇怪。 「你喜欢就送给你，我这里还有好几块呢。」 元蓁正愁没机会还他人情呢，一块日光石而已，全当是赠品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像元蓁一个修丹道的，看见稀奇的药材会忍不住想要研究一下一样； 陆云笙兼修器道，看见这种不需要能量就能产生光源的材料，他也见猎心喜。 他喜滋滋地把得到的新材料收起来，指了指元蓁手里的小手机，「我也不白要你的，拿这个跟你换了。 正好，咱俩日后还能用这个联络。」 好，他承认，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随你。」 两件小东西而已，元蓁自然不会为着这个和他争辩。 两人各自举了一个仙界版的老年机照明，略微商议了一下，决定先返回元蓁来的地方探查一番。 如果实在找不到元蓁掉下来那个入口，再往深处探。 一边走，元蓁一边给他普及一些有关嬴氏的资料，以免他出去之后抓瞎。 「你是说，这是是北荒？妖族的地盘？」陆云笙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对呀，你是从哪里来的？」 先前听陆云笙把这个溶洞称为秘境，元蓁就大略猜到，他肯定是从很远的地方，被传送阵送过来的。 果然，就听陆云笙尤带惊异地说：「我原本是在中天神域和人打赌，进了一个秘境入口之后，就到这里来了。」 元蓁瞭然，「你是被人坑了？」 「没错，是被人坑了。」 提起这个，陆云笙就愤愤不已，「那几个杂碎，等我回去了，一定要他们好看！」 然后，他就奇怪地问：「你一个人族，怎么在北荒啊？」 元蓁沉默了片刻，说：「我觉得，我也是被人坑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提醒道：「前边有好几个大坑，你小心点。」 「谢了。」陆云笙道了谢，好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便让我知道吗？」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听完元蓁的遭遇，陆云笙惊唿道：「你这哪里是可能被人坑了？你这就是被人坑了。」 要不然，她一个人族，怎么可能从北荒升仙台飞升？ 真当天道爸爸定下的规则是摆设呀？ 这个可能性，元蓁是越来越觉得是真相。 但是，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 「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撼动天地规则呢？」 从那个升仙台飞升这回事，看起来是小事。 可这并不是大天尊定下的天条，而是天道自主定下的规则。 但凡是牵扯到天道的，必然有伟力支撑，一般人谁能撼动？ 「投机取巧而已，不必撼动规则。」 陆云笙解释道，「也就是北荒这地方没什么绝顶大能，才会让你差点出了意外。 如果是由大罗金仙级别的大能出手，你根本就不会察觉到任何违和感。」 一个人能看到的高度，决定了他思维的广度。 第98页 元蓁刚飞升就被人弄到了北荒，不曾见识过中天神域那样高手云集的地方。 没见识过，她自然也就想像不到，所谓的天地规则，也不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等你以后出了北荒就知道了，几大神域其实都不怎么看得上北荒。」 因为血脉传承的缘故，经过这么多年，北荒的上升通道基本上已经被堵死了。 没有了上升的空间，整个北荒就像一潭死水，正在逐渐失去活力。 争权夺利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主流。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权力上花费的心思多了，在修行上留下的精力就少了。 而修行这回事，那是真是你哄它，它哄你，半点做假的余地都没有。 你不努力，修为肯定是提不上去的。 别说什么悟性奇高。 如果自身的积累不够厚，你拿什么去悟呢？ 所以，在北荒，太乙金仙已经可是称尊了，金仙也足够横着走了。 但出了北荒之后，金仙算什么呢？ 不知道中天神域金仙满地走，玄仙不如狗吗？ 元蓁听得悠然神往，「等我从北荒出去了，一定要到中天神域去看看。」 「行，到时候咱俩正好一块走。」 正说话间，元蓁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阿蓁——阿蓁——你在这里吗？」 元蓁精神一振，喜道：「有人来找我了，咱们有救了。」 「那我可就沾你的光了。」 能早点出去，陆云笙也很高兴。 元蓁嗔怪道：「可别这么说，我可以已经拿你当朋友了。难道你不把我当朋友？」 「当然不是了？」陆云笙急忙反驳。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就怕你不乐意和我交朋友。」 在修真界时，他朋友很多，但真正交心的很少。 今天遇见了元蓁，他却有一种倾盖如故的感觉。 元蓁也笑了，「既然是朋友，就别再说什么沾光的话了。不然，我可要不高兴了。」 「行，行，行。保证不再说了。」 陆云笙赶紧投降，突然神色一凛，「找你的人来了。」 元蓁的脚步顿了一下，说：「等会儿见了他们，咱们就装作不熟，最好还要有点矛盾。」 「……行，我明白了。」 结合元蓁先前说的情况，陆云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元蓁的意思。 ——她是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妙，怕两人表现得太亲近了，会连累到他。 正好陆云笙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在外边，还能像办法搭救元蓁，若是两人都被困在凌海了，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见不用自己多说，他就明白自己的意思，元蓁心头感慨顿生：人生得一知己，也不枉我这数千年的修行了！ 第51章 狗脾气 「阿蓁，你在这里吗？」 重生之后，君绋是第一次体会这中无力和恐慌。 他总以为重来一次，自己占尽了先机，阿蓁一定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可是，他已经找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阿蓁是不是已经趁机离开北荒了？自己是不是要再一次失去她了？ 无论是人还是妖，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君绋就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轻。 「阿蓁到底是不是在这里？」 他豁然转头，目光如刀剑一般扎在辛薇身上。 如果找不到阿蓁，他一定会把这个贱人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我……我也不知道。」辛薇本来就很着急很自责，又被他不断恐吓，几乎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和阿蓁一起出来的吗？」 眼见他有要动手的意思，君绫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家主，找主母要紧，何必与她浪费时间？」 君绋咬着牙，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最终还是对元蓁的担忧战略上风，留下一句，「如果找不到阿蓁，我让你整个辛氏陪葬！」 然后，就甩手往溶洞深处走去。 「唿——」辛薇长长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对君绫说，「多谢大长老。」 君绫微微嘆一声，摇了摇头，最终也只是提醒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巴结主母固然能捞到不少好处，但稍有不慎，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只是君绫体谅辛薇命苦，日子过得艰难，没有当众说破。 只盼此事过后，她能自己醒悟，不要再铤而走险了。 辛薇打小就聪明，只从君绫一句嘆息、一个摇头和这欲言又止的一句好自为之，就能把君绫真正想说的话猜个七七八八。 一方面，她对君绫的用心十分感激：另一方面，她也对元蓁再凌海的处境感到担忧。 ——君绋对元蓁的占有欲简直不正常。 也是他伪装得太好，平时根本就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这次发生的意外超出他预料太多，只怕辛薇也见不到他暴露的本性。 如此的残暴、自我还有自以为是，哪里是阿蓁的良配呢？ 辛薇暗暗祈祷：如果这个溶洞另有出口，阿蓁最好赶紧趁机离开，走得远远的，最好离开北荒。 第99页 如果再被君绋找到，只怕日后想要再出凌海一步都难。 自己当初也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找君绋生孩子。 万一那孩子要是传了君绋这狗脾气，怕不是要把她气死。 君绋心里焦灼，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紧随其后的就是嬴光和君绫。 若非今天是嬴如大喜的日子，不好劳动新娘子，就沖君绋表现出来的紧张态度，她肯定亲自跟着来找了。 至于君氏的一众来客，则是由君绍留在外面约束。 幸好辛薇回去报信的时候，喜酒都喝得差不多了。 她为人又谨慎，没有直接报给君拂，而是先找了君绫。 要不然，这件事当着残存的宾客的面闹开了，众人又吃一个大瓜。 君绫办事老道，先是安抚了辛薇两句，很快就找藉口把嬴光和君拂单独喊了出去，把这件事报了上去。 「什么？阿蓁有危险？」君拂当时就炸了。 如果不是君绫拦着，怕不是要有人血溅华堂。 君绫暗自感慨了一声：从前怎么没发现，家主脾气这么狗？ 但该拦的，她还是得拦呀。 君绫劝道：「家主，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元仙子找回来。这中事情，越拖情况越不利。」 君拂怒道：「什么仙子？那是我君氏的主母，是我君拂的妻子！」 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急切地想给自己的领地贴上标籤，警告别的动物不要越雷池半步。 见他如此，君绫哪敢反驳半句？ 「属下口误，请家主恕罪。」 她当即就顺着君拂的话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主母找回来才是。」 「主母」这两个字明显取悦了君拂，他终于勉强恢復了一点冷静，「去把辛二带过来，还有星羽，她不老老实实地跟着阿蓁，乱跑什么？」 「是。」君绫应了一声，朝嬴光递了一个歉意的眼神，迅速转身离去，把辛薇和星羽带了过来。 嬴光一边说些安抚的话给君拂顺毛，一边暗地里盘算：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般温文尔雅的君氏家主，一旦遇上元仙子的事，竟然会这么失态。 看来，得提醒妹妹，日后和元仙子相处时，要更谨慎才是。 君绫的遁术快，很快就一手一个，提着辛薇和星羽过来了。 「家主，六公子那边属下已经交代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寻找主母。」 「嬴某给诸位带路。」嬴光主动表示愿意领路。 就在方才安抚君绋的时候，他也已经给嬴如传音，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嬴如心里也有数了。 如今首要的，就是尽量降低君绋迁怒嬴氏的可能性。 嬴光主动领路，能把元蓁找回来自然最好； 若是找不回来，嬴光自有秘法能通知嬴如。 到时候，嬴如那里就会准备好替罪羊，把这件事推给今日来参加婚宴，又与君氏又矛盾的某个家族。 君绋可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见嬴光主动领路，正中他的下怀，自然不会推辞。 「那就有劳大长老了。」 嬴光点了点头，转头询问辛薇，「辛仙子，你和君氏主母是在哪里分开的？」 「我这就带你们去。」 辛薇的焦急一点都不比君绋少，比君绋还多了十分的自责。 到这个时候，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元蓁之所以让她去搬救兵，是因为不想牵连自己。 她也是傻，元蓁一说让她走，她就走了。 如果她当时坚持和阿蓁一起…… 那也不行。 没人报信，谁知道君绋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元蓁不见了呢？ 这简直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她不走，元蓁的生机更加微弱；她若是走了，心里的自责就会决堤。 理着心里的一团乱麻，辛薇辨认着路途，很快就把几个人带到了和辛薇分开的地方。 「当时阿蓁就躲在这个山坳里，让我去搬救兵。」 「她让你去你就去？」君绋暴怒道，「为什么不是阿蓁来找人救你？」 ——忘恩负义的玩意儿，枉费阿蓁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你竟敢丢下她先跑？ 辛薇解释道：「当时那一群数斯鸟一直追着阿蓁不放，我们俩分开跑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只来追我的。 君家主，阿蓁现在真的很危险，咱们还是快去找她。」 她说这些，不是为了替自己开脱，而是想让君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换而言之，就是在催促君绋：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瞎比比了，救人要紧呀。 君绋冷笑了一声，看向了嬴光，「大长老，这是你们嬴氏的地盘，附近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你应该很清楚？」 他的阿蓁那么聪明，附近如果有藏身之处，她一定会找到躲起来的。 ——阿蓁别怕，我很快就会来救你了。 嬴光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那就只有早年遗留的矿洞了。」 一行人跟着嬴光下到了矿洞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元蓁的踪迹。 「还有什么地方？你快说。」 君绋的眼睛已经憋得通红，里面充斥的戾气让和他对视的嬴光心惊肉跳，险些就没稳住避开了。 「如果不在矿洞里的话，就只有一中可能了。」 第100页 说到这里，嬴光的神情严肃了起来，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君绋心里「咯噔」一声，「什么可能？」 嬴光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嬴氏山阴，还有一个秘境。只是那个秘境，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了。」 「那你还愣着干嘛，快带路啊。」 事关元蓁的安危，君绋可不管什么秘境不秘境的了。 就算是中天大天尊的太微玉清宫，他也照闯不误。 但嬴光却面露难色，脚下一步也不动。 见他不做回应，君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右手一伸，一柄巨斧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大长老，本座劝你，不要和你自己为难。」 虽然两人的修为都是太乙金仙，但若论起战斗力，婴如一族又怎么可能是蛟龙一族的对手？ 而且，君绋还比嬴光多了一辈子的战斗经验。 这中威胁满满的话，君绋说的格外有底气。 纵然嬴光的性子再豁达，被人这样直白地威胁，心里也生出了火气。 「君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两家的和气。」 眼见两人已经开始剑拔弩张了，君绫赶紧上前打圆场，还特意强调了「两家的和气」。 她意在提醒两人：现在是两家联姻的关键时刻，宾客们都没走呢。这时候撕破了脸，对两家都没有好处。 嬴光先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说：「嬴某给君绫长老一个面子。」 安抚住了嬴光之后，君绫又去劝君绋。 「家主，嬴光长老既然主动提出带咱们寻找，就不会故意为难，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咱们不妨先听听是怎么回事。」 君绋深深地看了嬴光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这就是被说通了。 了解他的君绫暗暗舒了口气，又赔笑道：「家主，您看……是不是先把法宝收起来？」 拿着武器对着人家，也不好看呀。 君绋收起了巨斧，深吸了一口气，朝嬴光拱手致歉，「大长老，君某只是一时情急，冒犯了，还请见谅。」 他已经给了台阶，嬴光自然不会再追究，很快就顺着下来了。 「君家主不必如此，你此时的心情，嬴某非常了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蹙眉道：「不是君某不愿意带诸位进那个秘境，实在是那个秘境早就废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有些古怪。」 君绋心里「咯噔」一声，催问道：「什么古怪？」 这会儿连君绫都怀疑了：这嬴光长老不会是故意的？ 第52章 这误会！ 嬴光表示：我就是故意的。 从君绋的表现来看，他对这位元仙子不是一般的在乎。 但嬴光还想再进一步确认一下：君绋突然爆发的狗脾气，到底是因为紧张元仙子，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性，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只是他的伪装？ 所以，嬴光满脸担忧惊惧地说：这个秘境有古怪。 原本经过君绫的安抚，君绋已经冷静下来，听见这话瞬间又炸了。。 「什么古怪？你们嬴氏内部，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身心俱疲的君绫：「……」 ——不想管了，只想骂娘。这位元仙子，当真是个祸水！ 原本她对元蓁是很有好感的的，但此时此刻，当她意识到，元蓁对君绋的影响力太过的时候，对元蓁的感官就变得很复杂了。 因着心里藏了事，君绫也就没有看见，嬴光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嬴光：看来，这位元仙子，的确是君绋的软肋呀。 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推测之后，嬴光忙道：「那倒不是，君家主请放心，那个秘境真是废的，里面一个凶兽都没有。」 见他不像是说谎，君拂收回了犀利的目光，淡淡道：「但愿如此。若不然，伤了两家的和气就不好了。」 这就是威胁了。 嬴光心惊之余，也觉得这君氏家主当真是疯魔了，为了私情竟然如此不顾大局。 他心里暗暗给君拂贴上了「不堪大任」的标籤，并把君拂列为了重点防备对象的前几名。 ——毕竟，疯子做事，是不会按照常理的。 「这件事，还要从家父当年迎娶老夫人说起。」 原来，当年嬴氏老夫人嫁入皋涂山的时候，鹿蜀一族陪嫁了一件上古法宝。 嬴氏老家主几次想要借用，都没有成功。 这倒不是说老夫人防着老家主，不想让丈夫用自己的法宝，而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这法宝的有缘人。 上古灵宝不比普通货色，人家自己不乐意，谁也驱使不动人家。 老家主一怒之下，就把那件法宝砸成了好几分，胡乱丢了出去，只剩下了其中一块，顺手丢进了这秘境里。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那法宝碎片被丢进秘境之后，秘境的入口就消失了。 除了偶然有人误入其中，又被莫名其妙的送出来，再也没有人主动进去过。」 所以说，不是嬴光不愿意带君绋去，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入口在哪里呀。 「也就是说，阿蓁在秘境里，也只是你的猜测了？」 「不错。」嬴光说出了残酷的事实，「我希望她误入了秘境。」 第101页 数斯鸟毕竟兇残，若元蓁不是入了秘境，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变成数斯鸟的腹中餐了。 他的言外之意，君绋听出来了。 只要想到那种可能，他就恨不得把所有的数斯鸟都斩杀殆尽。 可是，环视一周之后，他却一只数斯鸟都没有看见。 「数斯鸟呢？为什么一只都没有？」 明明他们刚来皋涂山的时候，数斯鸟飞得到处都是的。 对呀，那些畜生都跑到哪里去了？ 嬴光心头一惊，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别人不知道内情，身为嬴氏的嫡系，嬴光却对自家祖上和数斯鸟的恩怨一清二楚。 可以说，数斯鸟彻底沦为鸟妖，失去了化形的可能，他们嬴氏的祖先功不可没。 毕竟，皋涂山虽然富饶，资源也是有限的。养活一个家族绰绰有余，但若是多养一个，就是捉襟见肘了。 为了自己族群的利益，嬴氏祖上做出坑害数斯鸟的事，也不足为奇。 这么多年来，这些数斯鸟看似在皋涂山生活的自由自在，实际上却一直都在他们的嬴氏的掌控之中。 就算偶尔有被逐出族群的，也都被嬴氏安排的人半路劫杀了。 所以，在皋涂山之外，绝对不会见到数斯鸟的身影。而数斯鸟，也绝对不可能逃脱嬴氏的掌控。 至少在今天之前，嬴光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如今看来，有些事情，是他们嬴氏太过想当然了。 这个最新的猜测，他当然不敢对此时的君拂说出口，却第一时间就用秘法通知了自己的妹妹嬴如。 把情报传回去之后，他脑子迅速转动，若无其事地说：「君家主有所不知，数斯鸟的栖息虽然规律不定，但每年却总有那么两三个月，要找个隐秘的地方筑巢产卵。 如今它们一个不见，肯定是去找地方筑巢，准备孕育后嗣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了，我就说嘛，数斯鸟虽然兇恶，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人。 定然是元仙子一不小心惊到了到了产期的雌鸟，这才引动鸟群追杀的。」 说完之后，他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贊。 ——这下好了，连元仙子失踪的过错，他们嬴氏也可以推脱干净了。 至于以后君氏的人再来，发现数斯鸟不是这个时候产卵育雏的，那也不怕。 ——他不是已经说了嘛，数斯鸟的栖息规律一直琢磨不定。 他们这些在皋涂山生活了几万年的人都摸不准这个规律，你才来了几回？ 君绋将信将疑，不再多言，低头仔仔细细地摸索找寻每一块石头甚至是掉落的枯枝，生怕自己一个不仔细，就错过了重要的细节。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敢再多说话，都分散开来，仔细观察每一处可能是入口机关的地方。 正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辛薇脚下突然开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口。 「啊——」 她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就掉了下去。 嬴光反应迅速，一脸欢喜地说：「元仙子吉人自有天相，秘境入口再次出现了！」 说完，他就当先跳了下去。 「家主？」君绫带着请示看向君绋。 星羽斯虽然着急寻找元蓁，但她也没忘记，自己如今还是君氏的家臣。 没有家主发话，她贸然行动，后续肯定有麻烦。 她倒是不怕自己麻烦，就怕家主知道了自己一心向着仙子，她就没办法帮助仙子离开了。 所以，她也用徵询的目光看着君绋。 君绋看了看那黑洞洞的洞口，咬了咬牙，说：「咱们也下去。」 「那属下先下去替家主探路。」君绫说着，就要往下跳。 可君绋却拦住了她，「不必，本座先下。」 他已经比嬴光慢了一步了，不能再比别人慢。 营救阿蓁，他肯定要冲在最前面。 洞中危险未知，君绫本是要劝阻的，但君绋已经下去了，她也只能把话咽了下去，跟着下了。 还好，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到了洞中以后，就迅速和嬴光、辛薇汇合了。 然后，就是君绋执意走在最前，一行人顺着溶洞，一直往里面找。 期间，君绋一直在喊元蓁的名字，每一次唿喊得不到回应，他的心理压力就会增加一重。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元蓁的回应。 「是君绋吗？我在这里。」 「阿蓁，是阿蓁！」 君绋大喜过望，抬脚就要往前沖。 「家主。」君绫拦住了他，「你冷静一点，可能是幻像呢。还是先让属下过去看看。」 「不，就是阿蓁，我感觉得到。」君绋一把推开她，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就蹿了过去。 「诶，家主！」 君绫气急，心里难免对元蓁生出一丝迁怒来。 ——他们家主本来挺靠谱的，自从这位未来主母到了凌海，家主就不止一次失了冷静与分寸了。 预言还说什么这位主母能给君氏带来辉煌。 辉煌她是没看见，家主昏庸的苗头，她却是看见了不止一次了。 不行，不能再任由家主这样下去了。 她们这一脉失去权柄已久，是君绋重新扶植了他们，提拔她做了大长老。 第102页 家主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不能眼睁睁地看家主走上歪路。 这些心思说起来很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君绫一回头，恰好看见了嬴光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惊讶和若有所思。 她知道，嬴光已经肯定了，元仙子就是家主的弱点。 但这一次，她却全当什么都没有察觉，完全没有替君绋补救的意思。 ——若是能借别人的手，替家主除去这一弱点，那真是再好不过。 免得天长日久的，伤了君氏内部的和气。 「嬴光长老，咱们也过去。」 「君绫长老先请。」 两人互相谦让了两句，就一起走了。 他们谁也没有看见，落在他们后头的星羽抬起了头，看向他们背影的目光特别幽深。 只一瞬间，星羽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和辛薇对视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不但君绋有预感，她们也有预感，刚才回应的，真的是元蓁。 在穿过一片满是深坑的地界之后，星羽果然看见了元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场的氛围有些过于紧张了。 她仔细一看，就见君绋紧紧握住元蓁的右手，正满脸警惕看向离元蓁一丈远的一位神君。 那神君的神情很是不满，气唿唿地对元蓁道：「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的帮手来了，我就会怕你。 从小到大，我陆云笙就没有怕的东西！」 听到「云笙」二字，君绋不受控制地瞳孔一缩，手上一个用力，元蓁腕上一阵剧痛。 她可没有委屈自己的意思，当时就「嘶——」了一声，脸上也露出了痛楚之色。 陆云笙迅速敛去眼中的担忧，一脸幸灾乐祸，嘴贱地说：「哈哈，看来这也不一定是你的帮手呀。」 君绋凤眼一咪，看着陆云笙的目光透出些许疑惑。 ——这真的是云笙？温文尔雅的云氏少主，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不得不说，云笙本色出演的不靠谱，着实让君绋心头一松。 如果云笙变成了这副性子，就算是转世重修了又如何？ 阿蓁喜欢的是温润玉如这一款的，今生的他就做得很好，云笙不会再有机会了。 念头一转，他就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云笙被他弄死之后，也曾转世重修归来。 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寒狱里镇压了多年了，对于重修归来的云笙是什么性格，他没见过，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件事他却知道。 那就是云笙转世重修之后，元蓁已经太上忘情，不再喜欢他了。 这个是在元蓁捨身补天之后，君缨为了刺激他，特意去告诉他元蓁的死讯时，顺嘴说的。 当时君绋的注意力全在元蓁已经不存于世这件事上，这一件事已经让他万念俱灰，自然没空想别的。 如今想来，肯定是因为云笙重修之后，性情大变，已经不是元蓁喜欢的那一款了。 刚才他已经试探过了，这个陆云笙是没有关于云笙的记忆的。 前世有记忆的那个尚且被元蓁捨弃，更何况是这个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让阿蓁和这人多接触。 想到这里，他也无心再和陆云笙争辩自己到底是不是元蓁帮手的问题了，只是低头对元蓁道：「阿蓁，咱们回去，大家都很担心你。」 元蓁不悦地看了陆云笙一眼，说：「那就走。」 陆云笙「嘁」了一声，沖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第53章 弄巧成拙 「仙子。」 忍了许久的星羽激动地上前，一边打量元蓁，一边自责道：「奴婢不该让仙子独自离开的。」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元蓁笑着揉了揉星羽的髮髻，顺势抽回了被君绋握住的那只手。 一旁的辛薇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一圈淤青。 「阿蓁，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捧起元蓁的皓腕，像是捧住了什么喜事珍宝。 「怎么这么严重？是谁伤的？」 话虽然这么问，但她怀疑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陆云笙。 君绋心虚地躲闪了一下目光，刚要开口道歉加替自己辩解，就被陆云笙抢了话头。 「喂，这位美……这位仙子，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 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除了元蓁之外，再不喊别的女仙做「美女」，所以硬生生地半途改了口。 但辛薇不知道呀。 她只听到了一个「美」字，还以为陆云笙是要口花花喊她美人，又因为看见了她的脸，才生硬地改了称唿的。 本来她见陆云笙长相俊美，心里还挺有好感的。 如今好了，陆云笙成功用一个字把他的初始好感败了个精光，还倒贴进去三十个点进去，彻底弄成负的了。 元蓁安抚地拍了拍辛薇的手背，冷着脸对陆云笙道：「这位神君，口下积德。」 「嘁！」陆云笙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催问道，「你们到底走不走了？不走别挡道。这个鬼地方，我可是待够了。」 元蓁冷笑，「这路本来就是我们找到的，我们爱走不走，你管得着吗？」 「好狗不挡道。」陆云笙揣着手，垫着一只脚，昂着脖子下，拿巴对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第103页 元蓁再次本色出演，撇过眼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阿蓁，咱们走。」君绋趁机插嘴，并隔开了陆云笙和元蓁。 元蓁点了点，柔声对辛薇道：「我没事，阿薇，咱们走。」 说完，就一手拉着辛薇，一手拉着星羽，当先离去了。 见她走得毫不留恋，没有多看陆云笙一眼，君绋背上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沖陆云笙温和一笑，邀请道：「相逢即是有缘，陆神君和我们一起出去。」 「还是这位兄弟知道什么是礼貌，刚才那个臭丫头真是太气人了。」 陆云笙立刻就笑开了，上前两步就伸手去拍君绋的肩膀。 君绋脚下一错，使了个移形换影的法决。 在别人看来，他是一动未动，但陆云笙的一巴掌却拍了个空。 这样精妙的身法，让陆云笙瞳孔一缩，面上却笑嘻嘻地竖起了大拇指，「神君好身法，陆某佩服。」 「雕虫小技而已，当不得陆神君夸赞。」君绋微微一笑，根本不为所动。 见人家不吃这一套，陆云笙也识趣地不和人攀扯了，只嘻嘻笑道：「既然神君诚心相邀，那陆某就有劳诸位顺路稍我一程了。」 此时，君绋、君绫和嬴光的思想罕见地相通了。 ——脸皮可真厚！ 不过，君绋是觉得厌恶，君绫和嬴光却对陆云笙十分欣赏。 两人都明白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几乎同时对陆云笙表达了善意。 「陆神君，小仙嬴光，乃是皋涂山嬴氏的大长老。」 「陆神君，小仙君绫，乃是凌海君氏的大长老。」 陆云笙连忙还礼，「幸会，幸会。」 这时，君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出去。」 君绫敏锐地察觉到，家主对这个陆神君的敌意颇重。 当年君绋暗杀云笙的事，是吩咐自己身边的近卫去做的，君绫这个后来才扶植的大长老，对此并不知情。 所以，这会儿她也猜不到自家家主忌惮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自然而然的，她就把这件事归咎到了本来就让她生了恶感的元蓁身上。 ——以家主对元仙子的痴狂，肯定是得知陆神君和元仙子孤男寡女共处一洞多时，心生妒意。 这元仙子，果然是个祸水！ 因着对君绋不够了解，嬴光倒是没看出来君绋对陆云笙有敌意。 他只是觉得，君氏家主果然对元仙子情根深种，不过才分开了片刻，就如此心不在焉的。 几人各怀心思，很快就跟了出去。 等出去之后他们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了，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已经都送走了。 幸好当时把君绍留在了外面，对外只说君绋宴席上喝多了酒，宿醉头痛，所以不能来送客。 在场众人除了杨氏与姜氏的家主颇有微词，其余人即便是心里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当然也少不了唯恐天下不乱，到姜、杨两家那里拱火的。 但两家的家主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受他们撺掇？ 两家之所以露出那一点微词，不过是身份地位在那里放着，不能显得畏惧君、嬴两家的势力。 实际上，君绋对他们如此轻慢，两位家主恼怒之余，心里也看轻君绋几分，觉得他果然是得志便张狂。 对君氏来说，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货了。 这件事虽然已经结束了，但元蓁知道，因为自己失踪的缘故，到底是连累君绋失礼于人前。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事说来，都怪小仙鲁莽，给君氏还有嬴氏都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小仙在此向诸位赔礼了。」 元蓁深深地朝众人施了一礼，又转向了君绋，满脸自责，「若非是我，你也不会失礼于人前，我也向你赔礼了。」 「万万不可。」君绋急忙托住她的手臂，正色道：「今日种种，全系君某自愿。再者，我知道阿蓁并非有意，又怎会怪你？」 要说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的。 纵然元蓁心里知晓，君绋这番话并非全部出自本心，但他能够当众说出来，就已经表现出了对她的尊重。 若是他不再一意孤行地将她困在凌海，元蓁说不定会和他成为不错的朋友。 只可惜，这份感动註定长久不了。 因为，君绋的下一句话便是，「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阿蓁，你以后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好不好？我会害怕。」 元蓁：「……」 ——全当我刚才的感动都餵了狗。 去tm的尊重，不过都是表面功夫而已。君绋还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君拂，从来都没有变过。 元蓁真想揪住他的脖子使劲摇晃一番，质问他：你tm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在你身边会觉得幸福，觉得快乐？ 不过，算了，等她把九孔九叶莲研究得差不多了，还了人情就走人了。 对一个註定相处不了多久的人，元蓁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 见她没有反对，似乎是默认了，君绋心头一松，这才有心思顾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陆云笙。 「陆神君，宾客们都已经走了，不知道你的意思呢？」 终于提到他了，陆云笙精神一振，笑嘻嘻沖众人抱了抱拳，「小仙来的仓促，一没有准备贺礼，二没有来得及见证两位新人结缔。 第104页 但小仙厚颜，还是想向主人家讨一杯喜酒，再讨一间能够遮风挡雨的屋子，容小仙修整一番。」 君绋心中不乐。 但此处是皋涂山，不是他的凌海，自然由不得他做主。 能做主的，是嬴如。 见陆云笙虽然衣衫褴褛，但态度坦荡；纵有几分不羁，却也不曾失礼，嬴如心里先添了几分好感，当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来者是客，纵然来得晚了，也该是有一杯喜酒招待的。」 嬴如笑道，「只盼神君莫要嫌弃寒舍简陋，粗茶淡饭，怠慢了贵客便好。」 「岂敢，岂敢，小仙感激不尽。」 嬴如便召来一名婢女，让她带陆云笙去洗漱休息。 临走之时，陆云笙还要去招惹挑恤元蓁，「看见没，这才是知书达理呢，你这臭丫头多学着点。」 元蓁冷笑一声，不甘示弱，「无礼之人反倒怪别人无礼，阁下脸皮之厚，世所罕见。」 「嘁，好男不跟女斗。」 说完这句，他就晃晃悠悠地跟着那领路的婢女走了。 君绋脸上漏出了一丝笑意。 ——根据他对元蓁的了解，陆云笙这句话，已经触到了元蓁的逆鳞了。 果然，他一扭头便看见元蓁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却又隐忍不发。 他几乎要仰天长笑了。 一般情况下，元蓁有气，若是当场发出来，那就没事了。 若是像现在一样隐忍不发，那就是要秋后算帐的节奏。 你以为君绋会煽风点火吗？ 当然不会了。 他又不傻。 这股气在元蓁心里憋得越久，惹怒她的那个人，就越倒霉。 按照这个规律，他巴不得元蓁气得更久一点，心里对陆云笙的恶感更多一点呢。 所以，他非但不会煽风点火，还要在元蓁面前说一点陆云笙的好话。 不过，这个度要把握好，得让元蓁觉得不上不下，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才最好。 反正到了最后，买单的肯定是陆云笙，跟他君绋这个好生劝和的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对付情敌，君绋的手段，一向如秋风扫落叶，干净利落。 君绋看了一眼陆云笙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的背影，假惺惺地说：「我看陆神君只是天性不羁，并非是有心冒犯你的。阿蓁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此处点出关键词——大人有大量。 有大量是一回事，被有大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君绋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贊。 果然，只听元蓁冷笑了一声，说：「不羁和无礼，又有什么区别？」 君绋的嘴角悄然勾起。 元蓁：「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君绋：「……」 ——不是，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 第54章 正好，我也不诚心 弄巧成拙，说的就是君绋这样的。 这时候如果有人递给他一瓶药水，说这是后悔药，他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把自己多此一举那轱辘给掐掉了。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独自郁闷，恨不得背着人给自己来俩大嘴巴子。 ——叫你嘴贱！ 幸好他们第二日就要返回凌海了，而陆云笙还想多领略一番皋涂山的风光，准备留下来。 临别之际，君绋笑着邀请他，「我们北荒不止皋涂山一处灵气充裕，凌海的风光也有独到之处。 陆神君若是待腻了皋涂山，不妨到凌海一游，也让君某一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陆云笙随口打了个哈哈，一听就是不诚心。 但君绋对他的反应却很满意。 因为他的邀请也不是诚心的。 接下来，他又把君绮叫上前，当着嬴氏一众的面，嘱咐了几句「既然已经入赘皋涂山，凡事就应该以嬴氏为主，以嬴家主为主」之类的场面话。 前来送行的嬴如和嬴光顺势保证了一番，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好好待君绮的。 总之，双方都把场面做得足足的。 元蓁冷眼看着，觉得比起凌海那一次，嬴如明显诚心多了。 就时间上来看，嬴如和君绮相处的时间太短。 似嬴如这般的人物，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就算一切风平浪静，想让她放下心防也不容易。 更何况，因为元蓁失踪，这几天嬴如的神经时刻处于紧绷呢？ 所以，让嬴如改变的原因不可能是突然发现了君绮的好。 排除了感情原因之后，就只剩下利益了。 这时候，元蓁突然想起来，大闹婚宴的那两个嬴氏的长老，还有那位据说是脸不对货的薛氏小公子，她竟然没再听君绋提过。 别的不说，薛氏小公子可是君绋出手擒了的。 他是不可能把人带回凌海的，只能把人交给嬴如。 元蓁不知道交人的过程中，双方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却猜得到嬴氏一定占了便宜。 若不然，嬴如的态度不可能转变得这么快。 但这些事，真论起来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 所以她也没多管闲事，只是暗暗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没关系的事，就不要表现出关注，也会少很多麻烦。 第105页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 刚随着君氏的队伍回到凌海不久，元蓁就通过陆云笙给她的那个老年机得知，嬴如突然对他翻脸，他已经逃出皋涂山了。 虽然元蓁不知道，陆云笙为什么非得把照明的法器和传音的法器炼制在一起，但不得不说，也挺方便就是了。 就像现在，她收了一件，可以当两件用。 她担忧地问：「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受了点小伤，但不严重。你给的那些丹药很好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可元蓁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叮嘱道：「你没再北荒待过，对这边的情况不了解。我告诉你，这边宗族的力量一点都不比凡间差。 而且各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很难判断敌友。你一定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以免再被人卖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正在……」 「你不用告诉我你在哪里，当心隔墙有耳。」元蓁打断了他。 「这道理我明白，但是……」 「没有但是。当务之急，你不是和我报备你的位置，而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元蓁再次打断了他。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那就别可是了。」元蓁第三次打断了他。 手电筒那头的陆云笙简直哭笑不得，「我说美女呀，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元蓁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讪讪地说：「你说，这回我保证不打断你了。」 陆云笙这才有机会好好说话。 「我是从一个半废弃的传送阵逃走的。好傢伙，修个传送阵是真费仙晶啊。我到天界之后赚的那几万仙晶，几乎都填进去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得意起来，「也幸亏我是修器道的，所谓阵器不分家。若是换一个人，就算再给他十万仙晶，他也不一定修得好……」 他在那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关键是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 元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咬牙打断了他，「你能不能说重点？」 「哈哈哈哈哈……」 陆云笙哈哈大笑，「你不是说不打断我吗？怎么样，食言了？今天哥哥教你个乖，凡事不能说得那么肯定，万一不得不食言，也得有个迴旋的余地嘛。」 元蓁被他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咱俩离得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不，不，不，我没有这样认为，绝对没有！」 陆云笙秒怂。 元蓁「哼」了一声，纵然心里恼他戏耍自己，但还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头的陆云笙沉默了片刻，突然说：「对不起。」 「嗯？」元蓁诧异了一下，「你今天是忘吃药了？」 竟然会这么一本正经地道歉。 陆云笙有点语无伦次，「我……我被传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很暗，也没有灵气，反而充斥着煞气。 就像……就像传说中的魔域一般。可是却没有一个魔物，更没有一个活物。」 「没有灵气，只有煞气？」 「对。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觉得很熟悉，很压抑，让我很能难过。 最最怪异的是，明明这地方的负面情绪这么重，我tm还该死地不想走，捨不得走。」 刚才他和元蓁开玩笑时，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想笑，他只是想找个法子，排遣一下心里的忧闷而已。 但这中排遣，却丝毫没有让他自己好过一点。 元蓁沉思了片刻，说：「我想，我知道你被传送到哪里了。」 「什么？」陆云笙精神一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元蓁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所在的地方就是符禺山。你在中天神域时，听说过符禺山的事吗？」 「……没有。」陆云笙仔细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 他在中天神域时，一心想的是结交更多的大能，获得更好的资源。 至于北荒，他只是偶尔在中天神域听过几耳朵，也都不是什么正面评价。 其实，中天神域也是有妖仙的存在的，这些妖仙除了人族大能家里的灵物、宠物化形的，自然都是从北荒去的。 这些人里，有的是真的对北荒这吃人的制度感到厌恶，到中天就是为了找一个适合修行的地方； 也有的是家族的争权夺利中的失败者，不得不逃离北荒，谋一条生路。 前者自不必说，不管是真的想图清净，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都不会说北荒一句好； 至于后者，北荒有他们最恨也最怕的人和事，嘴里又能有什么好话？ 总而言之，陆云笙对北荒的印象很不好。 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 如果不是这次和人打赌被坑了，出了意外，陆云笙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踏足北荒。 所以，元蓁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接下来，就是元蓁对陆云笙科普符禺山云氏的相关了。 「符禺山本是珉鸟云氏一族的封地，五千年前，北荒与南天神域大战……」 元蓁的叙述很平静，但陆云笙却不知不觉就听哭了。 第106页 他不想让元蓁知道自己哭鼻子的事，就一直没有说话。 好在元蓁也没有多想，说完云氏的旧事，就担忧地说：「符禺山的灵脉已经被各大世家给瓜分了，里面全是煞气，你还是尽快出来，以免被煞气浸染了。」 那头的陆云笙沉默了许久，说：「美女，我不想骗你。我……暂时不准备离开符禺山了。」 这里带给他的熟悉感，让他确定，自己一定和这个地方有着某中渊源。 如果不能把这个谜团解开，一定会影响他的道心，影响他以后的修行之路。 元蓁惊道：「你疯了？」 仙人吸食的都是灵气，符禺山半点灵气都没有了，陆云笙身上还带着伤，在那个地方，伤什么时候能好？ 他不想让元蓁担心，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便嘻嘻笑着说：「这地方对我的吸引力这么大，说不定就是有灵宝和我有缘呢。」 「那地方连灵气都没有，哪里来的灵宝？」 「不找找，怎么知道没有呢？」 元蓁又劝了半天，可陆云笙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她气得直接挂断了。 但气归气，朋友有难，她却无法不担心，更无法坐视不理。 直到这个时候，元蓁才勐然惊觉：为了还君绋那点恩情，把自己留在北荒，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九品九叶莲在哪里不能研究呢？说不定到外面见见世面，能获得更多的研究成果呢。 等日后成果出来了，她再想办法转交给君绋就是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走呢？ 打定了主意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元蓁开始频繁地带着星羽去採集九孔九叶莲。 既然要走，原材料自然要採集足了。 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君拂，觉得元蓁耗费过多，但君绋对此全不在意。 对他来说，只要元蓁乖乖待在凌海，莫说是这一池莲花了，她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帮她弄来。 因而，他特意警告了来打小报告的人，「整个凌海，全系本座与主母所有，自是任她随意取用。 你暗中诋毁主母，挑拨本座与主母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那人吓得双股战战，连连请罪。 君绋念他是初犯，并没有重罚，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以儆效尤。 但凌海众人都已经明白了风向，谁还敢多说什么？ 纵然有些族人觉得家主把红莲交给元蓁研究，是在暴殄天物，但家主自己乐意，他们也只能暗地里酸几句。 所有人的主意力都被元蓁吸引走了，自然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就在元蓁频繁採集红莲的时候，辛薇带着箜篌到海边散步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更久了。 —— 这一天，君绫筹备已久的「冰嬉」大赛终于开幕了。 说来也挺有意思，这冰嬉大赛筹备之初，打的是庆贺君、嬴两家联姻的名头。 现如今，君绮已经入赘皋涂山多时了，这冰嬉才刚刚开始。 为了避免「最该看的人却没有看到」的尴尬，君绫禀报了君绋之后，特意给嬴如夫妇下了请柬。 并且，她还假公济私夹了私货，邀请嬴光长老一同来观赛。 皋涂山四季如春，就算是山顶也没有半片积雪。 冰嬉这中运动，与皋涂山是绝缘的。 所以，不管是嬴如还是嬴光，对冰嬉都很好奇，所以都欣然赴约。 他们兄妹同时离开皋涂山，嬴氏嫡支空虚，也正给了那些不安分人一个可趁之机。 嬴如决定藉助这次机会，把那些杂碎们一网打尽。 可以说，皋涂山来的这三个主子，只有君绮一人的目的最纯粹。 他就是想回来见见自己的妹妹。 兄妹二人虽然才一个月不见，但君绮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一样。 毕竟他们从小相依为命，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了。 皋涂山距离凌海虽然不远，但毕竟是两家子，他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好和妹妹多联络。 也是再次听见嬴氏的消息，元蓁才突然反应过来：上次被陆云笙一打岔，她忘了问他究竟是闯了什么祸，才会被嬴氏追杀了。 元蓁眯了眯眼：这个陆云笙，可真是不老实。 第55章 这也行？ 因着北荒资源匮乏，妖族一般没啥大型活动。 因为大型活动的举办，必然是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的，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很少有人会把资源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因而，这次的冰嬉大赛虽然不算什么高能赛事，整个凌海却都对热情高涨。 非但如此，就连嬴氏中人得知他们的家主要到凌海去看比赛之后，对于随从名额的争取，也十分激烈。 送礼的送礼，托关系的托关系，嬴如和嬴光兄妹的贴身近卫这几天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对此，嬴氏兄妹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只是相互叮嘱了对方的近卫：人选一定要靠谱，务必要保证家主（大长老）的安全。 嬴氏尚且如此，君氏就更了不得了。 提前五六天，君绫就开始亲自带人布置会场。 因着辛薇最近似乎是迷上了海上风光，两人经常能见到。 对于遭遇十分不幸的辛薇，君绫心里是怀着同情和怜悯的。 所以，尽管她的琴声有些妨碍他们的差事，君绫也特意叮嘱了手下人，不许去打扰她。 第107页 「先布置另一处也是一样的，耽误不了多少事。」 但是，等到地四天的，她看见元蓁也和辛薇在一起的时候，脸上却不怎么好了。 她回身让手下人先等一下，自己跑到元蓁身边，态度十分恭敬地行了礼，「元仙子安好。」 「原来是大长老。」 元蓁回了一礼，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那群穿着利落，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工具的人，心里瞭然。 「看来，是我们打扰了大长老办差了，这就告辞了。」 人家主动说破了，本来准备找茬的君绫就尴尬起来。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之所以不喜元蓁，之所因为她觉得君拂对元蓁迷恋太过。 作为一家之主，君拂身上担负着的是一族的兴衰，儿女情长、感情用事本就是大忌。 但她内心深处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本身是怨不得元蓁的。 所以，她其实是很矛盾的。 如今元蓁主动示弱了，她也做不出咄咄逼人、得寸进尺的事，就转头指了指一家布置好的另一边。 「仙子平日也不常出来走动，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能随便就回去。」 君绫挤出一抹笑容，提议道，「那边已经布置好了，离冰眼也更近，风景也更佳，两位仙子不如到那边去转转。」 什么叫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就是。 本来嘛，辛薇在这边已经转了好几天了，不管是地形还是天象，她都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今天她带元蓁过来，就是借着实际的地形，把自己摸索处来的东西向元蓁传达一下。 这会儿她们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正想转移阵地，去看看另一边呢。 君绫主动提出，元蓁自然不会推辞，顺水推舟地说：「那我们就听大长老的，到那边去看看。」 「两位仙子请。」 「大长老留步，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一直到两人走出很远，君绫才收回了看向元蓁背影的复杂目光。 远处的元蓁心神一松，轻轻舒了口气，就觉得背上一片黏腻，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说得没错，这位大长老，的确对我有着不小的敌意。」她低声对辛薇道。 原来，从皋涂山回来之后，星羽和辛薇就分别对元蓁说了那天君绫的表现，而且都猜测君绫对他心怀不满。 当时元蓁思来想去都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君绫。 但星羽和辛薇的判断，她还是相信的。 今天直面了君绫之后，她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辛薇挽着她的手臂，轻轻拍了怕她的手背，柔声安抚道：「没关系，反正咱们和她相处不了多久了。大不了，最近躲着她就是了。」 「你说的不错。」元蓁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见她自己想得通，辛薇欣慰一笑，又说起了正事。 「我已经让阿莲打听过了，凌海的风向一向很有规律，每年八月到十月风向就会转北，等到来年二月，风向就会再转向南方。 我最近已经仔细观察过游鱼、潮汐和海滩上沙子的流向了，今年的风向转南，至少会提前半个月。」 「提前半个月？」元蓁眼睛一亮，喜道，「真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君氏属于凌海岛国，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当然都离不开海。因而，每一次凌海风向的转变，必然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如果辛薇预测的是真的，风向提前半个月，必然对多个行业产生影响。 到时候，整个凌海的高层工作量会骤然增加。 他们忙了，不就没时间管她们了吗？ 凌海这个地方，她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若是再来点飓风大浪什么，就更好了。」元蓁略有些遗憾地说。 辛薇失笑道：「天象这种事，本来就是遵循天道自然。除了几位天尊，也只有少数大能，有逆转天象的本事。」 但是有这种本事的人，对天道的体悟更深，对天道的敬畏也更深。 除非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做这种和天道对着干的事的。 「也是。」元蓁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冰眼附近。 其实凌海的地貌属于比较温暖的，大部分海面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 但这样的地貌里，却天然就存在着一个与地理环境完全相反的冰眼。 冰眼四周常年冰封，冰封的范围还会随着外界气候的变化而扩大或缩小。 如今正是二月初，凌海的气温逐渐回升，冰眼附近的冰层也逐渐缩了回去。 好不容易办一场盛会，肯定不能三天两天就结束了。 不然不就成了虎头蛇尾了吗？ 为了保证大赛能顺利进行到底，君绫选址的时候，特意选在了离冰眼极近的地方。 当然，冰眼四周她已经设了五圈结界，就算参赛的人中途玩得太嗨，过界了，也不可能掉进冰眼里去。 要知道，这冰眼可是出了名的有进无出，掉进去就是盛事变丧事了。 此时，元蓁和辛薇就贴着结界，站在冰眼边上，好奇地往里探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凌海冰眼？」 辛薇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了一下结界。 第108页 那结界又弹又滑的，辛薇把它按下去一块，一松手就又弹回去了；再按下去一松手，就又弹回去了。 「咦，阿蓁，这个好玩，你也试试呀。」 比起好玩不好玩，元蓁对这结界的构成更感兴趣。 但见辛薇兴致勃勃地和自己分享好玩的事，她也没有扫兴，也学着拿指头去戳那结界。 然后，就戳出问题来了。 就在她的手指碰到结界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被她温养在神魂里的红绫，明显颤动了一下。 她心里觉得奇怪，干脆就摊开手掌，把两个手掌都贴在了结界上。 果然，随着她和结界接触的面积大了，红绫的反应也就更剧烈了。 「怎么了，阿蓁？」 见她按着结界发起呆来，辛薇一边戳结界玩，一边奇怪地问。 元蓁也没瞒她，直言道：「我有个法宝，对这结界反应很大……不，应该是对结界里的冰眼反应很大。」 感受到红绫的抗议，元蓁急忙改口，「它好像……想到冰眼里去。」 「那可就难办了。」辛薇有些苦恼，「以咱们两个的修为，这结界是绝对打不开的。」 红绫在元蓁的识海中来回扭动，向这样传达自己可以在不惊动结界的情况下，就可以进去的意思。 对元蓁来说，认了主的法宝，不但是自己的助手，还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伙伴。 因而，收到红绫传达的消息之后，她当即就放出了红绫，叮嘱了一句，「你小心点。」 红绫顶端的一截弯了两下，就好像是一个人点了点头一样，然后才转身往冰眼深处冲去。 辛薇都看傻了。 「你这个法宝，可真是成精了。」 元蓁浅笑道：「它若是真能化形，那也是它的造化。」 虽然她喜欢厉害的法宝和高妙的丹方，但却并不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不可或缺的。 她始终信奉，再厉害的法宝和丹药，都不如自身的实力过硬。 她虽然自幼修习丹道，却从来不会滥用丹药，尤其不会靠丹药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辛薇看得出来，她说得都是心里话。 这样的豁达和自信，必然是有强大的内心做支撑的。 辛薇很羡慕，也在努力向元蓁靠拢，想真正做一个不用依靠别人的存在。 这冰眼从外边看，就是一个黑洞洞的冰窟窿。 但是当元蓁的神识附着在红绫之上，看到内部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挺大的，最宽的地方是洞口大小的二十倍不止。 四周的冰壁已经冻成了冰蓝色，那种阴寒之气让元蓁只是神识进入，都觉得自己要打哆嗦了。 但红绫却特别欢快，一进去就开始疯狂地汲取里面贮存的极寒灵气。 元蓁明显地感觉到，每吸收一分灵气，红绫的眼色就要变得浅淡一分。 直到冰眼最深处的冰层开始有了融化的痕迹了，元蓁急忙制止了红绫。 「好了，回来。」 正道弟子都信奉凡事留一线，遇到了天材地宝，不要一下子采绝。 特别是在那种极为险恶的环境里，更是要留下一线生机，让以后误入的人有个奔头。 红绫虽然已经有了神志，心智却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遇见了好吃好玩的，哪一个不想一直吃到饱、玩到厌？ 红绫也一样。 它还没吃饱，还不想出来，就在冰眼地步撒娇打滚。 元蓁蹙着眉，在识海里喝道：「红绫听话，你该回来了。」 见她是真的动怒了，红绫虽然还是不情愿，但还是听她的话，乖乖出来了。 不过，出来的时候，它还带出了几件战利品，裹成一团，献宝似地送到了元蓁面前。 元蓁粗粗一看，看见了三块菱形的冰魄，还有一个……一个被红绫裹成了巴掌大小的人。 一个一惊冻僵了少女。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用红绫包裹住那少女，这才有暇问红绫，「这冰魄一共几块？」 红绫在神识里向传递了「三块」的信息。 元蓁听了，拿出一块，让红绫还放回冰眼里去。 至于剩下那两块，她又取了一块给辛薇，「见者有份。」 「不必了，这太贵重了。」辛薇急忙推辞。 她和元蓁交好，是出自本心，是因为喜欢元蓁这个人，并不是为了贪图好处。 呃……虽然一开始的确是奔着好处去的。 但她不是已经被元蓁的美貌给慑服了嘛。 所以，黑歷史什么的，就不要提了。 第56章 这是什么爱好？ 「拿着，对你修行有好处。」 元蓁硬塞给她，「你也是水系的，等咱们出去了，我找个朋友帮你练个趁手的法宝。若是我自己留着，说不定就都磨成粉入药了。」 「这本来就是你的法宝得的东西，你怎么用都是应该的。」辛薇坚持推辞。 元蓁玩笑道：「照你这么说，这东西是在君氏的地盘上得来的，我是不是该把它们都还给君绋？」 「那怎么行？」辛薇立刻反驳，「这冰眼虽然生在凌海，却并不受君氏控制，里面的东西自然都是无主之物，谁得了就是谁的。」 秘境这中地方，都是公认的无主之地，里面温养出来的宝物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各看运气。 第109页 「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傻，怎么会拿这中好东西去资敌？」 元蓁诚恳地说，「拿着，你的修为高了，我也放心。」 见实在推辞不过，辛薇感激地收下了，并把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说能帮上元蓁，至少不拖她的后腿。 两人分别把冰魄收好之后，辛薇又照例拿出箜篌弹了几首曲子，这才若无其事地回了藏玉阁。 因着阿云要参加冰嬉大赛，这段时日一直在憋着劲练习，如今藏玉阁里主事的，正是星羽。 对于星羽，元蓁根本不用多说，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的对视，一句简单的话语，星羽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进了院子，和星羽碰面之后，元蓁就说：「我突然有了点灵感，你别让人来打扰我。」 「是。」 星羽立刻就会意了，元蓁今天要做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等元蓁进了药房之后，她就找了个藉口，把碧羽支了出去，自己亲自看守门户，保证连一只虫子也不放进来。 辛薇虽然也担心那个冻僵的少女，但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并没有跟进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偏殿。 「怎么样，娘子，一切还顺利吗？」 阿莲把她迎了进去，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嘘，你小声点。」辛薇推了推她，「进屋再说。」 虽然因着元蓁的缘故，藏玉阁相对干净。 但最近君绫对元蓁的态度不太明朗，辛薇觉得，她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是，是。」阿莲赶紧捂住了嘴。 主僕二人进了门，就把门关好，并落下了结界。 落结界是辛薇自毁容之后就有的习惯，并不引人注目。 阿莲再次催问：「娘子，到底怎么样？」 知道她是被困得时间长了，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透透气，辛薇和不逗她，直接把好消息告诉了她。 「凌海的风向会提前改变，估计正是冰嬉大赛最热闹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离开这里，从此天高任鸟飞。」 「真的吗？太好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寄宿的这家主人对自己有恶意的时候，日子就尤其难过。 君绋对辛薇虽不至于恶意满满，但也没什么好心思。 阿莲作为辛薇的贴身婢女，对辛薇在凌海的谨言慎行了如指掌。 他自己倒是还能忍，但却替自己的主子觉得憋屈。 见她这么高兴，辛薇也笑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过不了多久，阿蓁就会宣布闭关，到时候咱们低调几天，也宣布闭关。」 对于仙人来说，闭关是最不容易被人怀疑的理由。 因为顿悟和灵感这中事，歷来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而且机缘稍纵即逝，哪个也不可能为了外因，而放弃自己的机缘。 见她们已经有了计划，阿莲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了。 至于剩下那一半，得等她们逃出君氏，才能彻底放下了。 那边主僕二人兴奋莫名，险些睡不着觉。 但元蓁这边，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 「你说叫什么？」 此时，药房里已经没有别人了，那个被红绫当成战利品一块缠回来的姑娘也恢復了正常大小。 这姑娘的个头不低，元蓁在女仙里就算是高的了，但这女仙只是躺着，就让元蓁觉得她比自己还要高挑几分。 也不知道这个少女在冰眼里冻了多久了，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 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毛细血管冻裂形成的青紫痕迹。 如果不是元蓁心细，在她的灵台中还探到了一线生机，直接就当尸体给处理掉了。 这么严重的冻伤，非火系灵物不可救。 也是这少女幸运，如今元蓁手上别的东西或许没有，但水、火两系的灵物，却多的是。 既然君拂让她研究九孔九叶莲的用途，那她拿来救人，也不算是慷他人之慨了。 毕竟，救人的过程中，肯定少不了对药性的斟酌嘛。 一举两得。 她取出一株红莲，摘下了四片叶子，把其中两片裁成四块，分别贴在啊少女的掌心和脚心。 然后又取出毛笔，点上硃砂，分别画上了小型的聚灵阵。 空气中的灵气以一中缓慢而稳定的状态向少女四心聚集而去。 然后，火系灵气被莲叶吸附，从四心流入全身大小经脉，其余灵气正好用来维持聚灵阵的运转。 至于剩下那两片莲叶，则是被她捣碎成泥，加了好几样辅助的药物，练成了三枚炎火丹。 丹成之后，她先自己吃了一颗，觉得这药性太烈了，以那少女如今残破的体质，肯定受不了。 所以，记下丹方之后，她就把剩下的两颗丹药收了起来。 然后，她又摘了两片莲叶，掐了一段莲藕，调配下一个功效相同，但药性更加温和的炎火丹2.0版。 等她把炎火丹的3.0版都弄出来之后，那个从冰眼里带回来的少女，终于恢復了大半的生机。 元蓁也没再浪费时间，直接以灵气凝成针，在她人中上扎了一下，把人给扎醒了。 ——作为一个不喜欢吃丹药的炼丹师，元蓁自来便觉得，再好的丹药也只是辅助，疗伤的效果都不如自己清醒地打坐。 第110页 所以，既然生机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您还是赶紧醒了，自己打坐。 那少女迷迷煳煳地醒来，眼中一片茫然。 元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的瞳孔还能随着自己的手掌来迴转动，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眼部的经脉没有被冻坏，不然就麻烦了。」 听见她说话的声音，那少女混沌的神志才慢慢恢復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地拱手施礼，「可是仙子救了我？小仙君缨，谢过仙子救命之恩。」 「你说你叫什么？」元蓁吃了一惊。 君缨这个名字，她听过。 不但听过，她还知道，「君缨」这个名字，在整个凌海都是一个禁忌。 看来，她这回是救了一个麻烦。 说话的功夫，君缨的脑子已经恢復了清明。 她听出元蓁的语气不对，当即就露出了几分警惕之色，「仙子知道我？」 「知道，一个在凌海不能被提起的存在。」 元蓁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君缨是当事人，她为什么会成为禁忌，人家自己不比元蓁这个外人更清楚？ 「呵。」君缨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神色十分复杂，「君缨何德何能，竟得家主如此看重？」 说起他们这一脉被剪除的全过程，君缨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少主的家主闭了一次关而已，出来之后就突然对她生出了巨大的恶意。 一开始她还觉得，是不是自己言语不当，惹怒了少主，找机会陪过好几次罪。 但她的示弱与示好，非但没有消除君绋的恶意，反而加速了自己一家子的灭亡。 就在君绋坐上家主之位不久，他们这一脉就被人指控勾结嬴氏，出卖凌海的利益。 告密的是君绋安排的人，审判的是君绋，结果如何，根本不用多问。 只是一夜之间，整个三无岛都被夷为平地，当真是杀得人头滚滚，鸡犬不留。 唯有君缨，她被封锁了全身的经脉，被强迫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目眦欲裂，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君绋的杀心。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愤恨地瞪着君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质问。 君绋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云淡风轻，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快意。 「你们一家子勾结嬴氏，证据确凿，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傻子都看得出来，君绋并没有说实话。 同样的，傻子也看得出来，君绋根本不准备让君缨死个明白。 君缨满心恨意，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君绋抓着自己的头髮，把自己投进了冰眼之中。 在进入冰眼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君绋对她说的。 当时，君绋的声音很轻，却难掩快意。 「如果有来生，别再和我作对了。」 这一句话，足够让人产生无尽的联想。 但君缨却没有时间细想了。 因为，下一刻她就因为全身经脉被封闭，被冰眼中贮存万万年的寒气冻晕了。 等她再次醒来，就看见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这只手很美，手的主人更美。 手的主人，是元蓁。 君缨靠在柔软的迎枕上，淡然自若地笑道：「如今仙子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已经后悔救我了？」 「救就救了，有什么好后悔的？」 元蓁比她还淡定，「我救过很多人，也不止一次被人恩将仇报，但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为什么？」君缨诧异又不解。 元蓁微微一笑，说：「因为救人是我的爱好。把人救活之前，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会不会一剂药下去，就把人给治死了。」 对于一个每救一个人，就喜欢研究一个新方子的大夫来说，最危险的，其实是做她的病人呀。 秒懂了的君缨：「……」 ——该庆幸你运气好，还是该庆幸我命大？ 第57章 想得美 把君缨噎得满脸无语，哑口无言之后，元蓁心满意足，拿出一个布满阵纹的小药瓶，倒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来。 这是炎火丹3.0版，药效比2.0版更舒缓。 「来，该吃药了。」 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黑红色丹丸，再想想元蓁刚才说的那番暗示性极强的话，君缨的嘴是怎么也张不开。 ——话说，这一枚丹药吃下去，到低是会彻底痊癒呢，还是会爆体而亡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哈哈。」 见她一副战战兢兢，不知道是该吃还是该拒绝的模样，元蓁乐得哈哈大笑。 然后趁她不注意，一下子把那枚药丸塞进她嘴里，一推她的下巴，就把那药丸送了进去。 「放心，这丹药性子绵软，你既不会彻底痊癒，也不会爆体而亡。」 然后又忍不住吐槽，「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你不觉得自己考虑得太多了吗？ 只能说 ，幸好仙丹都有灵性，入口之后表面的阵法就开始发挥效用，直接滑进肚子里了，不然君缨非得噎得伸脖子不可。 反正等君缨反应过来，那药已经落进肚子里去了。 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不错，不错，有人肯给我药吃就不错了。我都这样了，要害我哪里还用得着浪费丹药？」 第111页 现在就算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也能徒手掐死她。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炎火丹的药力已经上来了。 她只觉得有一股带着轻微刺痛的暖流从胃里升腾起来，先是汇聚于丹田，再由丹田散入奇经八脉，乃至四肢百骸。 站在她面前的元蓁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满脸舒适中又透出一丝痛苦，便猜到这个版本的丹药正常人用已经够温和了，但对此时的君缨来说，药力还是有些过了。 「张嘴。」她又取出一枚由九叶莲的莲藕做主要制成的平抑丹。 如今君缨是明白自己没有别的出路了，只能一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託付到元蓁身上了。 元蓁叫她张嘴，她就乖乖张嘴了。 又一枚丹药入口，先前那股刺痛很快就消失了。 「仙子真是好本事！」君缨忍不住贊了一声。 「仙子当真好魄力！」元蓁也忍不住贊了一声。 若是换一个人，哪怕命悬一线，也不一定会这么痛快地让张嘴就张嘴。 两人对视一眼，因着心里都对彼此有赞赏之意，不免生出几分相惜之情。 君缨诚恳地叮嘱道：「仙子搭救小仙的事，一定不能让君氏的人知晓。若不然，一定会引火烧身的。」 她君缨虽然不是什么真君子，但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但她对面的那位仙子却满脸无奈地嘆了一声。 这一声嘆，太复杂，饶是君缨自认为心性还不错，也被她嘆得心惊肉跳。 「怎……怎么了？可是仙子有什么麻烦？」 想到这种可能，君缨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正色道：「仙子若是有用得着小仙的地方，尽管开口，小仙在所不辞。」 对于君缨来说，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死亡吗？ 当然不是。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捡回来的半条命，还有还会怕再丢了？ 或许有的人会因此更加惜命，但君缨却反而更能豁出去了。 因而，她如今最怕的，就是欠了别人的恩情，却不知道该怎么还。 元蓁救了她的命，若是有事情让她去办，就是给了她报恩的机会，她只有高兴的。 但元蓁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只听元蓁无奈地问：「你以为我们如今在哪里？」 君缨一呆，迟疑着说出了自己最不希望，却又最有可能的答案。 「……凌海？」 「没错。」 元蓁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带着点恶趣味反问：「你以为我是从哪里把你捞出来的？」 「凌海冰眼。」 这个答案，君缨根本就不用动脑子。 「所以说，如果你喜欢，我随时都可以帮你惊动君氏的人，再送你回到冰眼里去。」 「仙子别跟小仙开玩笑了，谁会喜欢那里？」 君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仙子放心，无论你是要帮君氏的，还是要谋君氏的，小仙都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至于替自己家人报仇的事，反正以她现在的实力也做不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只希望等己有那个实力的时候，自己这位救命恩人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为敌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君缨的意思，元蓁一听就明白。 不管君缨说的话是迫于形势还是出自本心，就目前来看，两人是友非敌。 说不定，两人还能有共同的目标呢。 想到这里，元蓁取出一颗温养的丹药，餵给君缨，柔声道：「吃了这颗丹药，你就先休息。 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总得先养好自己的身体。」 原本君缨的身体就是在超负荷运转，如果不是先前元蓁餵的那两颗丹药，她连着点精神也撑不起来。 如今听到元蓁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可以休息了，她强撑的心神立刻就松懈了。 「好……好……」 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了起来，君缨很快就进入了黑沉的梦想。 只是，她的梦里也没有光明和温暖，只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暗，和仿佛看不家尽头的血河。 「父亲……母亲……弟弟……阿姊……母亲……」 因着体力不足，她说梦话的音量很低，但语气却十分急促，音色更是悽厉如血染。 元蓁轻轻嘆了一声，转身焚了一炉安神香，又体贴地设下了隔音的结界，这才转身离开了药房。 这个时候，距离她进去，已经有五天了。 守在门口的依然是星羽。 「仙子可是累了？我扶仙子去休息。」星羽迎了上来。 「也好。」 为了抢回君缨的一条命，她已经连续五天不眠不休了。 如今不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她都觉得疲惫不堪。 在回寝殿的一路上，星羽用轻而极速的声音将最近五天发生的事向元蓁汇报了一遍。 「冰嬉大赛三天前已经开始了，当时家主来过一趟，得知仙子正在药房，很是失望，但却吩咐奴婢等不许打扰仙子。」 「阿云去参赛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仙子的祝福，但没有等到仙子出关，走的时候很是失望。」 「昨天下午，辛仙子在海市上淘到了一架东海鲛人制作的箜篌，见猎心喜之下，已经在海边连着弹了三日曲子了。」 第112页 元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来，辛薇也已经开始为离开做准备了。 回到寝宫之后，元蓁倒头就睡，等君绋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她早就睡死了。 星羽低声解释道：「仙子一出来就很疲惫，连口水都懒得喝，直接就睡了。」 「你好歹也要伺候她洗漱呀。」君绋有些不满。 星羽低着头，不说话了。 「罢了，也指望不上你。」君绋嘆了口气。 其实他很清楚，就元蓁的脾气，她自己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既然她累了，你就让她好好睡。」 「是。」 星羽从怀里取出两块玉简，递给君绋，「家主，这是仙子出来之后，就吩咐奴婢转交家主的。」 「是什么？」君绋一边接过来，一边随口问。 「奴婢不知。」 对于玉简的内容，君绋自有猜测，无外乎是丹方之类的。 阿蓁就是这样认真的性子，做什么事不求个结果，是决计不肯停下来休息的。 「那好，你转告阿蓁，这两块玉简，我会看的，让她多多保重身体。其他的事情，不着急的。」 「是。」 「那本座就先走了。」 「奴婢恭送家主。」 君绋没再搭理她，拂袖便走。 虽然冰嬉大赛是君绫发起并筹备的，但毕竟是族中的盛事，他身为家主，还是需要时不时露个面的。 最重要的是，这次大赛嬴如和嬴光兄妹也在。 如今两家的联姻刚成，还处于蜜月期，君氏自然不能怠慢了嬴氏的家主。 而整个君氏最够资格陪同这对兄妹的，就是君绋了。 除此之外，还有辛氏的事。 最近辛氏正处于新陈代谢的关键时刻，能不能顺利把辛氏二公子扶上家主之位，关系着君氏日后的安稳，他必须慎重。 还有海氏那边，也得派人试着接触一下。 这次与辛氏的合作，让君绋看清楚了，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地方。 不然就会像这次的辛氏一样，养出盟友不必要的野心。 上辈子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只盯在君氏这一亩三分地上，到死也没有彻底消除君氏的外患。 如今重生归来，仔细审视了自身，他才明白，上辈子他败在元蓁和君缨手上，是一点都不冤。 可是，如果要做一个好家主，就必定要无限压榨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也就註定了，他就算和元蓁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能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如果阿蓁肯帮我就好了。 这是君绋最迫切的心声。 元蓁虽然沉迷于修行，沉醉于丹道，却并不代表元蓁不懂那些合纵连横的手段。 别的不说，就说上辈子，元蓁与君缨合力将他推翻之后，君缨直接将君氏的半个宝库都送给了她。 而且，君缨送得是心甘情愿，还在让出这么大的利益之后，对元蓁毫无芥蒂。 就算在最后，她拿元蓁的死来刺激君绋的时候，眼中的悲痛都遮掩得不是很好。 如果元蓁没有足够的处事手段，就算能够在那场动乱里全身而退，也必然会引起君缨的忌惮，甚至是整个君氏的追杀。 但是从君缨讲述的过往里来推测，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保持着长久的联繫。 所以，君绋也相信，若是元蓁肯牺牲一些钻研丹道的时间来助他，他的大业，一定会更快完成的。 第58章 这个安利你吃不吃？ 因为心里压着君缨的事，元蓁纵然累极了，也还是在第二天一早，赶在君缨醒来之前回到了药房。 君缨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是清晨。 虽然因为她的身份在凌海见不得光的缘故，元蓁并没有开窗户。 但元蓁顾忌着她在冰眼里待了太久，觉得她不会喜欢寒凉的气息，就特意在室内设了保温的阵法。 所以，君缨是在一片暖融融里醒来的。 她蹭了蹭柔软的云被，因着周身的暖意满足地喟嘆了一声，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就看见了元蓁的背影。 元蓁正在配药，听见动静就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转过身来。 「你醒得正好，该吃药了。」 说着，从床头的玉瓶里倒出一颗暗红的丹药，递给她。 「这是第四代炎火丹，药性比昨天那个更温和，你试试。」 君缨一听就明白了，为了照顾自己这破败的身子，元蓁至少已经修改了四次丹方了。 「多谢。」君缨有些哽咽。 掩饰地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她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原本待她亲近，会顾忌她的身体甚至会顾忌她心情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君绋的屠刀之下。 在这中情况下，她得到的每一分善意，都弥足珍贵。 元蓁最见不得自己的病人心态低迷消极，当即便玩笑道：「怎么，这回不怕吃死了？」 这明显是在调侃君缨上次吃药吓得不敢张嘴的事。 「咳。」君缨脸上一红，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赶紧拱手告饶，「仙子还是饶了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元仙子伶牙俐齿的很，自己还是不要在口头上找虐了。 第113页 元蓁本来就不是要嘲笑或者为难她，见她从那股低落的情绪里出来了，就哈哈一笑，把这件事翻了篇。 然后，她就问到了一个严肃而现实的问题。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 提起自己，君缨就忍不住苦笑，「我的经脉被封得太久了，虽然已经服了仙子配的药，但也收效甚微。 真说起来，我如今不过就是粘板上的一条鱼一块肉，就等什么时候躲不下去了，被君氏的人发现，再挨一刀罢了。」 元蓁默然片刻，歉意道：「到底还是因着我医术不精，耽误你了。」 「仙子这是什么话？」君缨嗔怪道，「若非仙子搭救，我现在纵然不是一具尸体，也就比尸体多一口气。 原本仙子与我毫不相干，却毫不犹豫地救了我的性命，我若是还要埋怨仙子，岂不是连那些未开化的畜生都不如？」 君缨的出身不高，不但是旁支子弟，还不是嫡出。 更要命的是，她本身的资质也不高，悟性也不太好。 若真的想从她身上挑出一个优点的话，那就只有豁达了。 说白了，就是这孩子打小就特别想得开。 只是旁支子弟？ 那也是凌海君氏的旁支，他们一家子居住的三无岛在凌海不算什么好地方。 但是，比外面的许多妖仙的住处可强多了； 天赋不好，悟性不高？ 那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蛟龙一族在寿命上有着先天的优势，她就算是修为增长的慢，勤勉一些，总能赶上的。 因着天生性子豁达乐观，就算如今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经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復，她首先想到的也是好的那方面。 ——幸好遇上了元仙子，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冻到什么时候呢。 她心里对元蓁只有感激，绝无怨怼。 经歷了那样的痛苦，还有这样豁达的心性，让那个元蓁对她刮目相看。 这也让元蓁觉得，自己心里的另一套治疗方案，或许可以试一试？ 「你……想不想赌一把？」 君缨无奈一笑，说：「小仙没有那个爱好。不过若是仙子喜欢，小仙也能奉陪。」 元蓁：「……」 ——好，这回她是彻底信了，这就是个心大的能把天都装进去的主儿。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话说白了，「我的意思是说，我这里有一套风险和收益都很大的治疗方案，你敢不敢试一试？」 「什么方案？」君缨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不错，她是性子豁达，但却不代表她没心没肺。 家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否则这件事就会成为她的心魔，日日夜夜地折磨她。 但想报仇，就得有实力。 如今她废龙一条，说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但凡有机会让她快速恢復实力，她都不介意一试。 说到自己的专业，元蓁可就不困了。 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首先嗯得告诉你，这个方案，是我看见你的身体状况，灵光一现，刚刚制定的。」 君缨的神色僵了一瞬，下意识地反问一句，「刚制定的？」 也就是说，以前从来就没有人试过？ 「所以才说风险和收益一样大呀。」元蓁实话实说。 君缨斟酌了片刻，一咬牙一闭眼，「我愿意一试！」 看了她的身体状况临时制定的，换句话说，不就是量身定做的嘛！ 君缨觉得，这件事，她还可以乐观一点的。 「好。」元蓁露出了欢喜之色，「我把大体的情况和你说一下，让你心里有个数，也可以再斟酌一下。」 她这个人，从来不搞强迫。 她只会忽悠。 「你在冰眼里待的时日，实在是太久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冰寒灵气浸透了。 若是走正常程序，就是先拔出寒气，再温养经脉，最后才能解除经脉上的禁锢。 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是一个需要万分耐心的漫长过程。 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元蓁倒是不介意一直带着她，慢慢帮她治。 但现实根本不允许，元蓁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逃离凌海的计划她和辛薇已经策划了好久了，不可能因为君缨中途废弃。 君缨并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时间，只是问道：「那么，你的治疗方案呢？」 这就是不反悔的意思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治疗方法。 「冰寒属性的灵气也是灵气，只不过这中灵气适合的是变异冰属性灵根而已。 既然寒气难以拔出，那就干脆不要拔了，直接将你的灵根由水系变成冰系就行了。」 好轻描淡写的说法呀！ 还「就行了」。 如果不是君缨自己有些见识，真就吃了她这三个字推送的隐形安利，觉得改变灵根属性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仙子莫不是在消遣小仙？」 ——你tm在逗我？ 「谁有空消遣你？」元蓁直接怼了回去。 「那这改变灵根属性一说，又是怎么诞生的呢？」 怕元蓁误会，君缨赶紧解释，「小仙并不是不相信仙子的医术，只是……这……」 第114页 好，对于改变灵根属性这方面，她就是信不过。 她可是身负血海深仇的，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为父母报仇呢。 改变灵根属性什么的，也太那啥了？ 这点心思，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对元蓁讲明了。 「所以仙子，小仙这心里，实在是没底呀。」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之后，元蓁哑然失笑，「你放心，就算这个方案失败了，也不耽误再改回原来的方案去。」 「真的？」 「真的。」 「那你说的风险……」 「就是过程会很痛苦。」 君缨狐疑，「就这？」 「就这。」 「你早说呀。」君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那就来，我不怕痛。」 再痛还能比全身经脉被寒气冻裂更痛吗？ 如果只是经歷痛苦，就能治好她的身体，让她重新拥有报仇的资本，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君缨斩钉截铁地说：「全凭仙子安排。」 「好。」 —— 元蓁虽然喜欢研究各中各样的丹方，也喜欢用各中奇奇怪怪的治疗方式，但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乱用。 那些所谓的奇奇怪怪，都是在外行眼里的。 就比如君缨的这套改变灵根属性的方案，但凡少一个巧合，元蓁都不会用。 说来也是君缨的造化，君绋想报復她，想让她尝一尝自己也受过的苦楚。 其实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把君缨也丢进寒狱里去。 这完全是场景再现，绝对是童叟无欺。 只是那个时候，君绋还没有完全掌握凌海，担心把君缨放进寒狱，会被反对他的人救出来。 所以，他选择了和寒狱属性差不多，却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冰眼。 正因为有进无出，所以君绋对冰眼的了解也有限。 没错，冰眼的属性和寒狱是差不多，都是奇寒无比。 但既然说了是差不多，那就说明还是有区别的。 这两处的差别只有一样，那就是寒狱完全隔绝灵气，但冰眼之所以奇寒无比，就是因为里面贮存着大量的冰属性的灵气。 好巧不巧的，君缨被君绋扔进去的时候，全身上下所有的经脉都被封死了。 君绋的本意是不想让君缨有任何以灵力抵御寒气的可能，但这也恰恰是给了君缨一线生机。 别以为冰属性的灵气就很冷静，其实水系变异的冰属性和火系变异的雷属性，本来就是暴烈的两个极端。 如果君缨运转自身灵气抵御寒气，冰眼里不知道贮存积累了多少年的冰灵气肯定会爆，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因为君拂的狠心操作，她完全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所以，冰灵气就伴随着寒气，缓慢地浸染她的四肢百骸乃至奇经八脉。 在这个缓慢浸染的过程中，她的经脉其实也在慢慢适应。 还有最后一点巧合，就是君缨的本体是水属性的蛟龙。 陆云笙曾经给元蓁科普过，冰与水看起来不一样，但其实就是不同形态的同一中事物。 无论是理论上还是实际上，两者之间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既然现实里的水能冻成冰，那水灵根为什么就不能变成冰灵根呢？ 元蓁说了一大堆，里面有许多丹道的专业名词，也有从陆云笙那里听来的理科专业名词。 当初陆云笙说的时候，元蓁之所以秒懂，就是因为医学和物理都属于理科。 一些专业名词虽然古今在称谓上有差别，但元蓁智商高，理解起来毫无压力。 可是君缨就不一样了，她可是真的零基础。 所以，听得晕晕乎乎、头昏脑涨，就成了她的最终归处。 「仙……仙子，你说的这些，小仙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合起来，我就觉得自己的书都白读了。」 君缨苦笑连连，「所以，你也别在我这个朽木这里浪费时间了，直接治。」 「那好。」元蓁无奈地应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想和一个外行说那么多，但秉承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一个新的治疗方案，肯定是要让病人了解一下的。 哪怕这个病人很可能听不懂。 但万一人家懂了呢？ 第59章 痴人说梦 无论是在凡间行医，还是在修真界替同道疗伤，元蓁手里，很少用验方。 所谓验方，就是经过多年实验，已经证实了对某种病症有效的方子。 身为一个有传承的大派弟子，哪怕她师尊不是丹修，门派里贮存的验方也不少。 但元蓁却从来都不喜欢用。 哪怕同时来了两个人，得的是同一种病，她也不会开出两张一样的药方。 固然医者仁心，但元蓁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医者，还是一个修习丹道的修士。 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彻底把病人的症状研究透，不能单独开出一张行之有效的药方，那还修什么道呢？ 干脆就此下山去，到山下去开医馆算了。 反正她把门内存的验方都背完了，就能解决修士们大部分的问题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特别是在她研究出一张效果相同，用的药材却比原来的方子更便宜之后，这个念头就更坚定了。 修真界许多的丹方都是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里面的药材或许在当年遍地都是。 第115页 可是，修真界的气候和地形是在不断改变的。 沧海桑田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经过多年的山河变迁，当年很容易找到的药材，如今很多都已经成了稀有物种。 这也就导致了丹药成本增高，炼丹师炼制药材的压力也增大了。 毕竟，人家好不容易才凑够了一份药材，託付给你炼制。若是一不小心给人炼废了，就算人家不追杀你，你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大派弟子还好，背后有宗门支撑，特别是那些没有宗门的散修，凑齐一份药材很不容易。 从入道的那一天起，师尊琼琚真人就教导她，「修仙最重要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通过修仙，有更大的本事、更多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自己的药方能造福世人，元蓁成就感满满，自然就更起劲了。 虽然听起来很固执，但谁又能说这就不是道呢？ 至少元蓁在这条道上已经走出来了，她已经顺着这条道修持到飞升了。 而且，她还会继续坚持下去。 正因为别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干多了，元蓁心态超稳。 徵得了君缨这个病人的同意之后，她当即就宣布自己若有所悟，需要闭关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悟。 对此，没人觉得有问题。 除了君绋。 君绋再一次觉得，元蓁花在修行上的心思，未免也太多了些。 这种感觉与他而言，可以说是隔世相见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是连下界的凡人都明白的道理，君绋却觉得自己重生一世，就能克服自己的本性。 时至今日，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克服本性这件事上，他失败了。 他终于还是不能够忍受，不能忍受元蓁把太多的心思投入到他以外的人或事上。 他想要让元蓁时时刻刻想着他，时时刻刻念着他，事事处处都以他为先。 但是，上辈子，元蓁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三万年寒狱之灾，五千年重生岁月。 他以为这些已经足够让他祛除那些痴枉，足够让他学会试着站在元蓁的角度上看看这个世界。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 就像他无论伪装得再好，再像一个君子，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始终是那个自卑又自傲、霸道又自私的君绋。 他的自欺欺人坚持了不到十年，就被他自己窥破了。 心里自嘲地一笑，君绋深吸了一口气，对碧羽道：「等阿蓁出关，你一定要马上禀报本座。」 「是。」碧羽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因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而噤若寒蝉。 如果不是阿云去参加比赛，星羽也正好有所感悟，碧羽轻易是不爱往家主身边凑的。 和那些对家主抱有各种美好幻想的家臣之女们不一样，碧羽年纪大一点，最清楚多年前的家主是什么样的性格。 交代完了之后，君绋转身便走，但走了三四步却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又停了下来。 「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不，没有。」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到最后，他只好再嘱咐了一句，「等阿蓁出关了，你一定要马上通知本座，无论本座正在干什么。」 「是。」 「好了，你去忙。」 君绋又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 今天是宗亲组的第一场比赛，他身为君氏的大家长，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去主持。 走出藏玉阁之后，他就努力压下了心里的异样，借水遁很快就赶到了赛场。 好险，刚赶上家主出场的时候。 「家主，你总算是来了。大家都等着您来开场呢。」 君绫迎了上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元仙子不和家主一起吗？」 「阿蓁闭关了。」君绋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那家主快请到冰台上去。」 「嗯。」 君绋应了一声，水系灵气聚集在脚下，让他每踏出一步，便长出一道冰阶。 冰阶道道相接，一直连接到用阵法巩固的冰台之上。 因着这次的盛会是「冰嬉」，整个现场的布置，都是以冰元素为主的。 整个凌海多的是巧思的妖仙，就算是君绫给了命题，处处都不能离了一个「冰」字，她手底下的人也把整个会场收拾得奇幻瑰丽。 四周冰雕的凶兽、瑞兽并不新鲜。 难得的是那些兽的头部和腹部都被掏空了，里面设置了小型的阵法，阵法里又套了结界，结界里放了一簇灵火。 阵法是用来隔绝温度的，结界以不同属性的灵气构成。 那一簇灵火透过结界照出来，被不同的灵气映射出不同的颜色。 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因着贵客颇多，观赛的场地肯定是要比赛场高的。 正好，凌海别的不多，就是水多。 负责这一块的干脆就先在水底布好了阵法，然后信手一拍，拍出无数巨大的水花。 根据不同方位阵法的差异，那些水花高低错落地定在了半空中，就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观赛席位。 一眼看上去，那些席位就像是一片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冰雕。 第116页 但真正坐上去才发现，那些看起来是冰的座位，其实还是柔软的水的形态。 人坐上去，柔软贴合，十分舒适。 只是…… 「这是冰吗？」 君绫伸出手指捅了捅，转头去问负责这一块的人。 那人嘻嘻一笑，反问道：「您看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因为它看上去，的确是像是冰。 君绫失笑，「好，算你这丫头过关了。」 「多谢大长老赞赏。」 这也是个会打蛇随棍上的。 似以上种种巧思的，不胜枚举。 但若论费事，还得是君绋如今站的那个冰台。 那冰台高有百丈，君绋以人形站在上面，无论是赛场上的，还是观赛席上的人，基本都别想看见他。 但若是把这冰台降低了，又显不出壮丽来了。 君绫带着一帮子人琢磨了许久，最后确定了用冰境折射，保证无论哪个角度的人，都能看见高台上站的那个。 再加上扩音的阵法，简直完美。 俗话说得好，站得高，看得远，一点不错。 君绋站在冰台上，几乎将整个凌海的海面尽收眼底，陡然就让他生出一股豪情来。 他站在上面，好生激励了一番参赛的族亲和家臣们，并在君绫设立的奖项之外，额外又添了一件法宝。 众人心潮澎湃，对家主的崇敬之情一升再升。 这个效果，君绫很满意，如今占据高位的君氏中人都很满意。 因为，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这利益正是君拂带给他们的。 君拂的威望越高，说明他们的地位越稳，又怎么会不满意？ 赛场上那些争奇斗艳的小崽子们怎么会知道，任他们争破了头，最后拿大头的，也不会是他们。 因为该分派的利益早就已经分派得差不多了，所以整场比赛都特别和谐。 可是，等宗亲组的头一场比赛完了之后，君绋再次上台致辞的时候，却出现了变故。 在这变故当然不可能是赛场上的，君氏众人又怎么会允许赛场出现变故？ 出现差错的是君绋。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十份的突兀。 突兀到让所有正在认真听份人都愣了一下，也让头头开小差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君绋自高台上一跃而下，身形就化作一道灵光往东南方遁去。 这个变故，比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还要突兀。 现场一片譁然，坐在贵宾席上的嬴氏兄妹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眼神。 君绫直觉不好，给君绍传音，让他稳住现场之后，就迅速朝君拂追了过去。 等她好不容易追上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浪头打过来，她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的水。 幸运的是仙人都有护体灵光，那些水还没沾她的身就被弹开了。 不幸的是她身边的君绋只顾呆望着前方，根本没开护体灵光，直接被她弹开的水变成了落汤鸡。 「家主！」 君绫吃了一惊，急忙请罪，「属下该死，请家主恕罪。」 「恕罪？呵。」君绋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你这罪，我怕是恕不了了。」 「家主？」君绫觉得莫名其妙。 正当她要追问的时候，君绋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对她，抢先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是。」君绫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此时此刻，君绋的目光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那是一片死寂，却又透着别样的疯狂。 君绋轻轻地说：「因为我疯了。」 「家主？」君绫愕然。 但君绋却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意思，突然拔高了音量，「我早就疯了！不，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家主慎言！」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别看君氏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支持君绋的高层也占据了大多数。 那些反对君绋的势力只是隐藏了而已，并不是消失了。 他们隐在暗处，随时都在抓君绋的把柄。 这句话如果让他们听见，不知道会弄出多少是非来？ 「慎言？哈，慎言？」 君绋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着反问，「我为何要慎言？」 「家主，家族为重啊。」 这句话，君绫说得不可谓不语重心长。 但这些都没用，对君绋没用。 君绋嗤之以鼻，「家族？如果不能和阿蓁长相厮守，我要这偌大家族，又有什么用？」 听见「阿蓁」这两个字，君绫真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怎么又是她？ 第60章 君缨：涨姿势了 这艹蛋大人生，这坑爹的家主！ 君绫真觉得自己是哔——了狗了，才会遇见君绋这么个坑货。 若是他一直都这么坑也就罢了，当初君绫根本就不会出头来投靠他。 纵然她这一脉还会因此再继续没落，但也可以沉下心来，静待下一次时机。 如今可好了，她是上了贼船，就别想下来了。 所以说，君绋最坑的地方不是他的不靠谱，而是平时挺正常，可一旦遇见和那位未来主母有关的事，就会各种不正常。 第117页 可坑死她了，君绫想要吐血。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君绫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安抚君绋。 「元仙子本就是家主的未婚妻，若是家主有意，待元仙子出关，属下便为你们操持婚礼可好？」 就算元蓁是个祸水，君绫也认了。 只要她能让君绋别再像现在这样突然发起疯来就不管不顾，她认了。 但君绋却突然哀哀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晚了，晚了，什么都晚了。」 「嗯？什么晚了？」君绫更加莫名其妙。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家主突然醒悟了。 君绋放声大哭，就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阿蓁走了，她离开我了，她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离开我时，都是这般的决绝？ 难不成，我就真的不值得你有一丝丝的留恋？ 「走了？」君绫的声音陡然拔高，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正是这一吓，把她从惊喜中吓醒，迅速调整了神色，才没让君绋看出异样来。 ——哎呀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呀！ 抑制住心里的欢喜，君绫满脸莫名其妙，「家主别说笑话了，元仙子如今正在藏玉阁闭关呢。」 「不，她已经走了，我看见了。」 刚才在百丈冰台上，他突然看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灵光。 那是法宝启动时发出来的。 那个法宝，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上辈子却不止一次挨过。 那是量天尺。 原本他以为，量天尺是元蓁进入天界后才得到的法宝。 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只怕早在飞升之前，量天尺就已经在元蓁手中了。 但君绫可不知道什么量天尺，她也不觉得以元蓁的本事，能跨越这三万里凌海。 所以，她直接就笑了，「家主怕不是看错了，元仙子不过刚飞升没几年的散仙，怎么可能独自离开凌海？」 「对呀！」 君绋突然被她一句话点醒，「阿蓁如今不过是个散仙，她跑不远的，我要去追她。」 说着，他就要施展遁术。 君绫觉得简直了！ 「家主，家主，以属下之见，咱们还是先回藏玉阁看看。万一元仙子真的在闭关，家主贸贸然追出去，岂不是正好和她错开了？」 这话也有道理。 君绋迟疑了片刻，觉得以元蓁如今的修为，即便是有量天尺在手，也跑不远。 那他就先回藏玉阁看看，如果元蓁不在，他再追也还来得及。 「好，就听你的。」 ——阿蓁呀阿蓁，希望你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若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碧羽正在廊下打瞌睡，突然被人拍醒，吓了一跳。 等她看清拍自己的人时，急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大长老。」 然后，她听见了家主的声音，「行了，别多礼了，本座有话要问你。」 「家主？」碧羽赶紧回身行礼，「奴婢参见家主。」 君绋烦躁不已，心里觉得这个丫头当真呆笨异常，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蠢货？ 「行了，行了，本座问你，阿蓁呢？」 「啊？仙子？仙子在闭关呀？」 「那星羽呢？」 到了这个时候，君绋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元蓁平日里最喜欢星羽那个丫头，每次去药房，都是让星羽守门的。 但是那天，星羽却不在。 「回家主，星羽也在闭关。」碧羽老老实实地回答。 「也闭关了？」君绋冷笑，「这可真巧。」 碧羽回道：「奴婢也觉得很巧呢。」 君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蠢丫头，没让你接话呀。 话说这么个蠢货到底是谁选上来的？ 哦，对了，藏玉阁的婢女都是家主亲自择选的。 再想想神经大条的阿云，君绫觉得自己遭遇了天界迷惑：家主选这么两个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意？ 不等她再深想，就听君绋突然喝道：「带路，本座要亲自看看，星羽闭得哪门子的关。」 君绫一惊，下意识地阻拦，「家主，不可。」 凡修行之人，无论修为高低，也无论有没有成仙，闭关的时候都忌讳被人打扰。 因为一旦被人惊扰，很容易走火入魔。 君绋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要去看星羽，而不是元蓁的。 如果星羽真的在闭关，那十有八九元蓁也在闭关，他也就放心了。 如果星羽闭关是假的，那么元蓁闭关，多半也是假的。 至于星羽当真被惊得走火入魔了怎么办，根本就不在君绋的考虑范围之内。 「让开！」 君绋一把推开了她，目光如剑一般射向碧羽，「还不带路？」 碧羽哪里敢反抗他？只好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带他去星羽闭关的小静室。 闭关的禁忌，她也知道。 但她不敢反抗家主，只能暗暗祈祷星羽福大命大。 走到静室门外，君绋简单粗暴地破开了禁制，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星羽的影子？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君绋还是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都凉了。 第118页 ——阿蓁呀阿蓁，你好狠的心肠！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元蓁闭关之所，几乎是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禁制解开。 果然，里面也并没有元蓁。 「这……」君绫呆住了，「怎么会这样？元仙子呢？」 ——还真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君绋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君绫的问题，反而问她，「最近还有谁闭关了？」 「还有辛薇仙子。」 君绫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作为君氏的大长老，对于整个君氏内外，她都了如指掌。 「哼，只怕那位，如今也不在了？」 「不会。」君绫道，「家主你听，这箜篌声就是辛仙子弹奏的。」 对于辛薇在修习乐道的事，君绫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还知道辛薇这次闭关的原因，就是得到了一架鲛人制的箜篌，弹奏之后对声乐颇有感悟。 「诶，家主，您这是做什么？」 也就是一个错眼的功夫，君绋就已经瞬移而出。 从他刚才的行径判断，君绫心里一惊，急忙追出去，却已经晚了。 只见本该是辛薇闭关的地方，也是空无一人，只有桌案上的一只留音螺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箜篌拨弦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君绋的痴心妄想。 「哈！」 君绋怒极反笑，右手一招，那只传音螺就被灵力吸到了他的掌心，瞬间就别他捏成了齑粉。 这一回，君绫是做足了准备，终于在君绋再次准备使用遁术之前拦住了他。 「家主，大局为重。」 「闪开！」 「家主，您不要着急，属下这就带人去追主母，但家主您不能离开，嬴氏家主还在呢。 如果您现在轻离凌海，族中那些不安分的人一定会跳出来闹事的。到时候，谁能保证嬴氏不会趁火打劫？」 君绋的所有动作都僵住了。 不错，如果他这个时候离开凌海，那些不安分的杂碎一定蠢蠢欲动。 自他重生以来，在凌海投入了多少心血，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付出成为泡影？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连凌海都没有了，又该拿什么编制牢笼，困住阿蓁呢？ 权衡过后，君绋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立刻就去追，务必要把主母追回来。」 「是。」君绫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君绋真正的想法，见君绋还肯顾全大局，更觉得只要元蓁不在，家主就一切正常，还是那个以大魄力镇压一切不服的君绋。 —— 此时此刻，元蓁还没有离开凌海。 就像君绫推测的那样，不管她有怎样利害的法宝，怎么高明的遁术，修为不足，就是她的硬伤。 虽然她有风老道传她的那一招遁术，还有量天尺这个空间法宝作为助力，但她就是以散仙，还是刚飞升不久的那种。 这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手里握着神兵利器，哪怕不会误伤自己，又能发挥出神兵几成的功力呢？ 元蓁发挥出了三成。 按理说，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如果不是量天尺已经认她为主了，主动为她降低甚至是分担了一部分发动时的压力，但她的根基也就那样。 根基不足，若是再强行催动，主人和法宝都会有损伤的。 如今元蓁可是随身带着两个病号呢，她可损伤不起。 好在君缨从小就是在凌海长大的，对凌海的地形熟悉的很。在元蓁的灵气即将耗尽的时候，她带领众人找到了落脚之处。 见元蓁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君缨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因为她觉得，元蓁之所以如此，跟救治她时消耗了大量的心力不无关系。 转换灵根的过程虽然惊险又痛苦，好在收益是巨大的。 在成功之后，原本分散潜伏在身体各处的冰灵气，就从负担变成了养料，开始缓慢滋养她被冻裂的经脉。 元蓁又以自身灵气为引，慢慢解开了她经脉丹田上的禁制，如今她的灵气运行除了生疏，再无掣肘。 只是，她经脉上的伤太重，也拖得太久了，想要彻底痊癒，还需要慢慢调理。 不过，这也够了。 能驱动灵气之后，君缨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条筷子大小的蛟龙。 她的本体是碧色的，缩小之后通身翠绿，小巧玲珑。再加上一对鼓鼓的小角，只一眼就俘获了辛薇这个颜控。 「好……好可爱！」 她控制住想要夺过来吸个爽的冲动，眼睛却粘在蛟身上，拔都拔不下来，「阿蓁，这就是你那天带回来的仙子？」 「不错。」元蓁观察着她的神色，说，「她要跟我们一起走。」 辛薇立刻就说：「好，没问题。需要我帮忙带着她吗？」 元蓁松了口气，得意地传音问君缨：「怎么样，我就说可以。」 ——只要君缨够可爱，表现出了足够的颜值，辛薇一定不会觉得她是个拖累的。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君缨：「……」 ——行，服了。 第61章 爱掐尖的法宝 本来逃离凌海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元蓁和辛薇一起制定的。 如今平白无故的，元蓁这里出了变故，需要多带一个人一起走，还是一个战斗力约等于无的伤号。 第119页 这无疑是给出逃之路增添了负担，也是给出逃的人增添了风险。 所以，元蓁觉得，她不能自作主张，需要取得辛薇的同意。 一开始君缨想得很简单，「这还不容易？我就告诉她，如果不带我一起走，我就到君拂那里去告发你们。」 话音刚落，她就对上了元蓁危险的目光。 「怎……怎……怎么了？」君缨直觉地小心肝一颤，求生欲悄然抬头，「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元蓁轻轻嘆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脖颈，幽幽问道：「活着，不好吗？」 虽然她只是轻轻在君缨的脖子上拂了一下，君缨却是全身上下的鳞片都要炸起来了。 龙有逆鳞，蛇有七寸。 蛟龙这种生物是介于龙和蛇之间的，弱点自然也在颌下脖颈上。 本来君缨的修为是比元蓁高的，但是她却悲哀地发现，元蓁这轻描淡写的一拂，自己竟然半点也躲不开。 可想而知，她的身体状况究竟糟糕到了怎样的地步。 再一次意识到这个现实之后，君绋心里对君绋的恨意更深，报復的决心也更加坚定。 但是同时她也已经明白了元蓁的意思。 ——到了辛薇面前，她最好老实点，不要胡乱学人家放狠话。 要不然，辛薇想弄死她以绝后患的时候，元蓁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看来，这位辛薇仙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君缨干笑了两声，强行为自己找补一点安心的空隙，「仙子好歹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救我……」 所以应该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元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太多了，我救你只是因为你的病症特殊，有研究区的价值而已。」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要不然就她刚从冰眼里被捞出来时那微弱的生机，但凡元蓁疏忽一点，就把她当蛟龙尸体处理成材料了。 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后续？ 虽然她是君缨的救命恩人，也初步判断君缨心性不错。 但是，也正是因为自己是君缨的救命恩人，君缨如今又处在绝对的弱势。 处在弱势，需要依附别人的人，自然会极力展现自己好的一方面，以放松自己依附那个人的警惕，好为自己争得更优越的处境。 因而，对于君缨的表现，她最多只敢信一半。 因着信的那一半，元蓁不忍心把人丢下不管； 又因着不信的那一半，她不敢公开布诚地把所有的话都说开。 所以，吓吓君缨，让她老实，就很有必要了。 君缨果然老实了，苦恼地问：「那该怎么办呢？」 她冥思苦想了片刻，又问道：「那位辛仙子，她有什么爱好吗？」 不管怎么说，投其所好总是不会错的。 元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有。」 —— 在用本体的颜值征服了辛薇之后，君缨又用自己的实际价值，替自己做了道保险。 不是她爱多想，原谅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蛟龙，短时间内实在是理解不了一个颜控的脑迴路。 在经歷磨难之后，她还是比较相信实际点的东西。 「我从小就在凌海到处疯玩，方圆三千里的海域，几乎所有的礁石洞窟，我都知道。」 所以，我很有用的，你们可千万不要丢下我。 比如现在，她们一行人就躲在君缨提供的一处海中旋涡里。 这个旋涡是天然形成的，每年到了二三月份就会出现，进了六月就会散去。 君缨小的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在凌海玩捉迷藏的游戏。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偶然发现了这个很稳定的旋涡，就带着小伙伴们一起玩。 只可惜，只过了一个多月，这个旋涡就消逝了。 当时的君缨也没想那么多，因为凌海地形的特性，海中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具有稳定性的旋涡。 直到第二年二月，她再次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了灵气波动相同的旋涡时，才意识到，这一个是不一样的。 自那以后，这个旋涡就成了君缨的秘密基地。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幼时的玩乐之所，竟然会成了她的避难之地。 元蓁一言蔽之，「这就是凡人常说的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君缨品了品，不由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世事无常。想不到，凡人朝生暮死，竟然也有这般独到的感悟。」 朝生暮死，自来便是凡人用来形容浮游的。 但站在神仙眼里，匆匆百年便是一生的凡人，岂不也是朝生暮死？ 元蓁若有所思：或许，在凡人看来极为短暂的一日，浮游也在此期间经歷了不为人知的悲欢喜乐。 人与人的悲欢尚且不能相通，又何况是不同物种之间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悟到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灵台一阵空明，自飞升之后就一直停滞不前的修为竟然有了松动的痕迹。 仙人瓶颈松动，周围的环境立刻就有了感应。 原本极为稳定的海水旋涡当即就是一阵颤动，好像要散了一样。 「怎么回事？」辛薇吓了一跳，一把抱住离自己最近的阿莲。 阿莲也很惶恐，却还在极力安抚辛薇，「没事，没事的娘子，不会有事的。」 第120页 反倒是星羽从开了灵智就修行刻苦，对关于修行的事知道的更多。 「大家别怕，是仙子有所感悟罢了。」 「唿——吓死我了！」 辛薇拍了拍胸脯，带着羡慕妒忌嗔怪道，「你们这些天才，真是天生就是来打击人的。」 旋涡慢慢稳定了下来，元蓁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盘在自己手上的君缨道：「你是不是也感应到了？」 「没错。」 就在刚才，她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感应到了这旋涡形成的原因。 海中的旋涡不稀奇，但同一个旋涡重复出现，就很稀奇了。 这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在这一片海域中，藏了一件法宝。 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如今满身是伤，根本不是元蓁等人的对手，君缨第一时间就扑向那法宝了。 如今听元蓁把话挑明了说出来，君缨紧张得尾巴尖儿直打卷，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要把这件法宝让给我？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她摁灭了。 ——这怎么可能？ 谁会放着和自己有缘的法宝不要？ 元蓁认真地告诉她：我。 两人同时感应到，就说明这件法宝和两个人都有缘法。 还有一点，就是这件法宝的性情属于比较高傲的，希望它未来的主人是通过竞争得到它的。 要不然，既然它和君缨有缘，为什么早不召唤君缨，偏偏等到第二个有缘人也出现了，才有了现世的徵兆呢？ 如果元蓁自己还没有趁手的法宝，或者是一个对法宝有着蜜汁信奉的人，自然会和君缨争一争。 就像君缨心里想的那样：既然是和自己有缘的法宝，谁愿意错过？ 但现实就是，元蓁本身对法宝和丹药这种辅助类的资源并不执着。 若是自身不够强大，拿着厉害的法宝也不过是小儿抱金于市，干等着别人来抢而已。 若是自身强大了，有没有法宝又有什么区别呢？ 再者说，如今情况紧急，她们几个正该是患难与共的时候。 她觉得，为了一件法宝生出嫌隙，不值得。 所以，元蓁若无其事地说：「既然你已经感应到了，那你为什么还不快去把它收了？」 「啊？」君缨目瞪口呆。 「啊什么啊，快去呀。」元蓁催促她，「你手里多件厉害的法宝，咱们逃出去也就更轻松一点。」 君缨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的确是没有一点芥蒂，这才信了，人家是真不要。 一瞬间，她只觉得百感交集，化出人形朝元蓁郑重施了一礼，这才重新化回蛟龙本体，瞬间往旋涡深处钻去。 ——大恩不言谢，她君缨记在心里了。 「阿蓁，你……」 辛薇蹙眉，欲言又止。 元蓁朝她露处一个安抚的笑容，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安全出去。」 这个道理，辛薇当然明白。 正因为明白，她才会欲言又止。 但明白是一回事，心里舒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人都会分一个亲疏远近，辛薇当然也不例外。 在她心里，元蓁自然比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君缨更加重要了。 明明两个人都有机会的，凭什么就要元蓁礼让？ 「哼！」辛薇不乐道，「原本还觉得她的本体挺好看的，原来就是小了才好看，化回本相再看，真是又难看又吓人。」 元蓁失笑，「好了，好了。一个量天尺我用起来都颇为吃力，再来一个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她得了，说不定就是咱们出去的契机呢。」 其实蛟龙之躯修长健美，君缨身为青龙，更是耀眼，又怎么会丑呢？ 说到底，不过是辛薇替她抱不平而已。 其实，若不是法宝有灵，自己会择主，元蓁更愿意让辛薇得到这个法宝。 毕竟她与辛薇相处日久，彼此都信得过对方的品性，不用担心背刺的问题。 但这法宝偏偏就选了君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正在元蓁暗暗遗憾的时候，辛薇突然睁大了眼睛，喊了声，「阿蓁。」 「怎么了？」元蓁一惊，紧张地问，「可是心瘾还没有除净，又发作了？」 辛薇顿了顿，笑容有些勉强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没事了。」 元蓁担忧地看了她好几眼，取了一瓶清心丹给她，「实在忍不住，就吃一颗。」 「好，我知道了。」辛薇笑着接过来，暗暗咬牙。 ——这什么破法宝？这么爱掐尖。眼看阿蓁不肯去抢，就又来撩拨我。 哼，老娘才不上当！ 第62章 被一脚送走了 顾全大局这个道理，元蓁明白，辛薇就不明白吗？ 如果一开始那件法宝就选了她，元蓁在君缨和她之间选择支持她，君缨虽然会觉得不舒服，但也就是一点不舒服而已。 因为她们俩的交情本来就和君缨的深，元蓁向着辛薇，乃是人之常情。 君缨纵然会有些不甘心，也会努力压下去，并自己排解的。 但此时元蓁已经明说了放弃，不会和君缨抢了。如果这时候再反悔，支持辛薇，君缨心里可就不止是不舒服了。 若是君缨的气量小，关键时刻背刺她们简直就是一定的。 第121页 就算君缨大度不爱计较，这样被人耍这玩，也不会毫无芥蒂。 所以，辛薇干脆就没说，全当没这回事。 只是，她当没这回事了，那件法宝却不不乐意了。 没过多久，阿莲和星羽就都感应到了附近有见法宝与自己有缘。 她们两个可没有辛薇那样的好心性，都忍不住说了出来，徵求元蓁二人的意见。 「这一片海域，怎么会有这么多生了灵智的法宝？」元蓁不明就里，只是觉得疑惑。 法宝这种东西，一旦生了灵智，就会像野兽一样，有领域意识。 辛薇怒道：「什么那么多，我看还是那一件。」 对于辛薇的判断，元蓁还是相信的。 她当即就忍不住蹙眉，「这件法宝的心气也未免太高了些，只怕君缨仙子那里，还会有麻烦。」 就怕她们几个都不肯去争，那法宝又会引诱别人来。 元蓁想到的，辛薇也想到了。 「算了，还是我去。」辛薇嘆了一声，就要去寻君缨。 一来她的修为比元蓁高，二来只有元蓁尽快恢復元气，才能再次驱动量天尺，带她们逃出生天。 元蓁突然心中一动，说：「等一下，你带一样东西一起去。」 说着，她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个特殊材质制成的巴掌长的瓶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辛薇。 「这里面是我早年炼制的一种腐蚀性极强的药水，连六合精金和星辰砂都能腐蚀掉。」 六合精金也就罢了，不过是修真界本土产出的最好的合金炼器材质。 但星辰砂就不一样了，星辰砂对对修真界来说，是天外来物，也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最妙的是，元蓁从君氏的藏书里得知，就算是在天界，星辰砂也算是至坚至硬类材质里的中上等了。 辛薇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放心，那件法宝要是再敢作妖，我就用这药水融了它。」 然后，她就一头扎进了旋涡深处。 「元仙子，我们家娘子没事？」 她才刚走，阿莲就忍不住担起起来。 可是，这个问题，元蓁也给不了她标准答案。 元蓁只能尽量往乐观处说：「你放心，阿薇是去帮忙的，又不是取夺宝的，又能有什么事？」 「也对。」阿莲笑了起来。 其实，她也就是心里不安稳，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安慰而已。 与此同时，阿莲也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努力修行，下一次再不要让娘子只身犯险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们上藏身的旋涡突然崩毁了。 幸好元蓁早有准备，在感觉不对劲的一瞬间，就用红绫把星羽和阿莲二人缠住揣进了怀里。 至于她自己，一个水系的仙人，在水里不说来去自如，也和在岸上差不多了。 也是碰巧，这旋涡崩毁带来的冲力，把不远处一只死去的贝类的空壳沖了过来。 元蓁探出这个大蚌壳里没有了生机，就闪身藏了进去。 可是，她这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吐出来。 因为下一刻，她就透过没有合严实的两半贝壳的缝隙，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元蓁瞳孔骤缩，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奉命出来寻找元蓁的君绫。 就在元蓁努力思索该如何避过这一劫，说服君绫放过自己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 一脚把装着元蓁的贝壳踹入深海之后，君绫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对几个随从说：「没事，只是寻常的海中旋涡爆裂而已。」 因着她心里有别的打算，这次她带出来的人，都是她自己的心腹，绝对不会背叛她的那种。 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怀疑君绫的话，当即就和她商量，是不是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找。 「急什么？」 君绫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咱们不过是看在家主的面子上，敬她一声主母。真论起来她不过就是个散仙，这短短的时日之内，又能跑到哪里去？」 几个人都听出了君绫对这位主母的不满与不屑，相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请示道：「那依大长老之见，咱们该如何行事？」 君绫正色道：「既然是家主的吩咐，那咱们肯定是要仔细找了。」 「仔细」那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她的意思。 ——既然是仔细找，那就不可能快得了。 毕竟，速度与质量，怎么可能兼得呢？ 「属下等明白了，大长老放心。」 「嗯。」君绫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把元蓁踹下去的地方，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走，先到那边看看。」 ——既然这位主母不喜欢待在凌海，那就希望她造化大一点，逃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如果元蓁只是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君绫对她还是很欣赏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对元蓁下死手。 只是，海底深处吉凶莫测，元蓁到底有没有命逃出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君绫一行人走后不久，君缨和辛薇就结伴回来了。 —— 「阿蓁，我们……阿蓁？」 第122页 回到了原地却找不到了旋涡，辛薇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豁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君缨，嘶声质问道：「你不是说那个旋涡道了六月才会消散吗？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以前连着好多年都是这样的呀。」 君缨也懵了，「我们再找找，一定就在附近。」 辛薇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放出灵息去探查，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祈祷阿蓁平安无事，若不然，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你放心，若是元仙子有个万一，我自己给她抵命。」 君缨自己也很自责，但自责的同时也有些委屈。 毕竟她在冰眼中被镇了那么多年，这个旋涡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变化，她哪里清楚嘛。 因而，她这句话也有些赌气的意味。 两人把四周都探查了一遍，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探出来的。 正当辛薇要抓狂的时候，君缨突然灵光一现，从紫府中召唤出一个梭子形的法宝。 「对了，这旋涡的形成很有可能是这九变仙梭的缘故。」 这个九变仙梭，就是被元蓁和辛薇接连吐槽「爱掐尖」的那件法宝。 见君缨终于想起它来了，九变仙梭立刻飞到半空中，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十分得意。 这下，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旋涡突然消失，就是它搞的鬼。 「原来是你。」 辛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取出那个材质特殊的瓶子，笑容十分危险，「看来，你是不相信这药水的威力了。」 她勐然扒开了药瓶，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飘了出来。 下一刻，九变仙梭就收起了所有的得意，一下子钻进君缨的怀里瑟瑟发抖，当场表演了一个秒怂。 「你要护着它？」辛薇一个眼刀子甩向君缨。 君缨立刻把九变仙梭从怀里拽了出来，并以神识压制住，递到辛薇面前，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在收服了这件法宝之后，君缨就从辛薇那里了解到了九变仙梭在择主时的骚操作。 讲真，属于自己的法宝这么三心二意，哪个主人心里会没有芥蒂？ 偏偏这九变仙梭还摆不正自己的态度，意图再次通过骚操作，让现在的主人知道自己有多厉害，顺便也让那些有眼无珠捨弃它的人后悔。 原本辛薇就是一个性情果决的人，和元蓁相处久了之后，也沾染了几分元蓁的脾性。 而这种脾性，具体就表现在：能用实力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瞎比比。 ——暴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它能解决你。 正好君缨也想给这九变仙梭一点教训，当下十分配合。 九变仙梭如果是个人，现在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作为一个上品仙器，自从一出世，就处于众仙的追捧之中，和也养成了它高傲自大，掐尖要强的性格。 那曾想，这世上还有不把仙器供着的愣头青，还让它一下子遇上了俩。 眼见辛薇是真的要倒，而君缨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九变仙梭再无依仗，赶紧求饶。 虽然辛薇也出了大力，但真正让它认主的是君缨，它的求饶，辛薇自然听不见。 还是君缨手快，迅速偏了一点，才没让那已经滴出来的一滴惨绿色液体落在仙梭身上。 「你……」辛薇不满地瞪她。 与此同时，那滴液体落入海水中，恰好被一只海龟吞入腹中。 下一刻，海龟便在海中翻滚起来，几个翻转间，海龟坚硬的龟壳上已经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君缨倒抽一口凉气，对九变仙梭道：「但愿你知错了是真的，若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哼！」 辛薇知道，她这话有一大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明白如今最要紧的是寻找元蓁和阿莲几人，也就没有过多计较，只是盯着九变仙梭说：「希望你能展现出让我留下你的价值。」 九变仙梭又抖了一下，连忙向君缨表忠心。 ——呜呜呜，这只狐狸好可怕，主人你一定要保护我呀。 第63章 好傢伙 九变仙梭既然以「九变」为名，最擅长的自然是模拟变换各种神兵。 君缨刚刚收服它，还没来得及详细了解，但也在神兵认主的时候大略知道了一些。 但凡是级别不高过九变仙梭的神兵灵宝，但凡是它自己或者是它的主人见识过的，它都能模拟出来。 可既然是模拟，就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总会有些地方跟原版有差异的。 因而，这其实就是一件辅助型的法宝，还是属性自带坑的那种。 听完君缨的描述，辛薇都无语了。 「所以，你到底是凭什么傲的呀？就凭你有一个一品仙器的等级？」 九变仙梭晃了晃身子，到底没敢再作妖。 ——废话，辛薇手里那专克神兵的药水，还没收起来呢。它可不想回收再利用是什么滋味儿。 君缨倒是挺满意。 她从前的法宝都没有了，九变仙梭又是她死里逃生以来，得到的的第一件法宝，还是一品仙器，也算是个好兆头了。 因而，她替九变仙梭说话了。 「虽然它的确挺坑的，但现在咱们还真用得着它。」 第123页 身为一个自小长在海岛上的妖仙，别的不说，各种水中穿行的法器却见得多了。 她和九变仙梭心意相通，把仙梭变成了一个可以在水中快速潜行的代步法宝，和辛薇一起钻了进去。 「我建议，咱们先在这附近躲上一段时间，看一看君氏那边的动静再说。」 辛薇虽然着急担忧，但也知道，这是最中肯的建议了。 如今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元蓁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被君氏的人找到。 但有一点她们都明白，那就是她们两个，绝对不能被君绋的人抓回去。 如果元蓁已经被君绋抓回去了，那她们在外面，还能想法子营救； 如果元蓁已经逃出去了，她们被抓了，岂不是让君绋有了胁迫元蓁的筹码？ 这些，都是君缨先想到的。 辛薇虽然聪慧果决，但论起理智谋略，比年纪小她几万岁的君缨还是要差一点的。 看来，有些东西果然是天生的，后天纵然能靠努力弥补，到底是起步晚了。 辛薇纵然不甘，却也知道君缨的建议才是目前她们最好的西出路。 因而，两人老老实实地在和扶余岛隔了三个岛屿的水域里潜伏了下来。 偶尔君缨身体状态好的时候，也会变成一只海蛇，潜伏到离君氏权利中心更近的地方，探听消息。 这一天，君缨再一次潜伏回来，辛薇担忧地问她，「怎么样，你还撑得住吗？」 没错，辛薇先问的是君缨的身体状况。 她固然担忧元蓁，担忧阿莲，但也不是个毫无仁义，冷血无情的人。 相反，其实她内心深处很柔软。 要不然，阿莲纵然是从小伺候她的婢女，又怎么会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 若不是她心软，也不会被自己家的人伤的这么深。 君缨的身体状况，她也是了解一些的，一开始君缨自告奋勇要去打探消息，她就是持反对态度的。 虽然因着心情极差，她说的话很不好听 。 「就你这破败身子，就老实点别瞎折腾了。省得我一边担心阿蓁，还要一边伺候你。」 君缨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怼了回去，「谁让你伺候我了？我自己死了，我自己担着，不用你收尸。」 难道只有辛薇担心元蓁吗？ 她也很担心，很焦灼的。 元蓁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君缨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一开始还能互相体谅，三五日之后，就开始互不相让了。 辛薇自然是没能拦住君缨的，只能看着她变成一条海蛇，迅速游走了。 当然，她也不否认，她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些侥倖的。 毕竟，君缨在她心里，怎么能比得上元蓁和阿莲呢？ 因着这点隐秘的心思，她对君缨难免有些愧疚。 是以，从第一次君缨潜伏打探消息回来，她就主动关心了君缨的身体，算是先服软了。 而君缨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两个姑娘闹了这一场别扭，再加上如今共患难，关系反而亲近了许多。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君缨喘了几口气，吞了一颗元蓁事先分发给她们，以备不时之需的丹药，就迫不及待地和辛薇分享总结今天打探到的消息。 「好消息，好消息。」君缨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冒险潜入了扶余岛附近，听海里的小鱼妖们说，大长老君绫已经好多天没有露面了。」 这场冰嬉大赛的发起者和组织者都是君绫，而且从一开始君绫就参与其中。 突然半途失踪，再也没露过面，当然会引起外界的议论。 「你疯了？敢去扶余岛！」辛薇第一反应就是后怕。 像君氏这样的大家族，说是国中之国也不为过。更别说君氏还是岛国，又远离北荒的政治中心。 天高皇帝远，说的就是他们家。 君缨讪笑，「我这不是没事嘛，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今天得了这个消息，日后也用不着再冒险了。 辛薇这才缓和了神色，有心思关心君缨带回来的消息了，「这叫什么好消息？」 一开始她没反应过来，觉得这都什么时候了，君缨还有心思关注君氏大长老如何。 但她毕竟不是蠢人，对上君缨意味深长的目光之后，勐然反应了过来。 「哦，对了，君绫可是君氏家主的心腹，她如果不在凌海，肯定是替君氏家主办要紧事去了。」 这个时候从表面上看，整个君氏最大的事，就是这场冰嬉大赛。 需要原本主持大赛的君绫亲自去办的事，除了寻找失踪的主母，还会有什么？ 想明白了之后，辛薇心神一松，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了。 实在是自从元蓁和阿莲失踪之后，一连三个月了，她的心神没有放松过一刻。 虽然神仙可以不用靠睡觉来恢復精力，但如果没什么紧急的事，神仙也是会按时休息的。 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不休息理论上是不伤身体，但若是心理疲惫，最终还是会影响身体的。 但这三个月来，无论是辛薇还是君缨，都没有合过一下眼。 元蓁和阿莲一直没有消息，她们也睡不着呀。 第124页 辛薇的伤是在脸上，对身体影响不大，她还好一些，君缨这个大病号可是被折腾惨了。 所以，当君缨问辛薇，「既然确定了她们没有被君绋抓回去，咱们两个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辛薇只有一句话。 ——「怎么办？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君缨也是撑到极限了，再加上这几个月的相处，知道辛薇是个靠谱的人，就很顺从地往地上一倒，很快就睡了过去。 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疲惫，还有那蜡黄的脸色，青黑的眼圈，辛薇嘆了一声，取出一件羽衣搭在了君缨身上。 虽然可以确定，元蓁她们几个没有落到君氏手里，但她们无缘无故就失踪了，谁也不能肯定，她们有没有危险。 只是，这些事情暂时离的远，她只能先顾忌离的近的君缨了。 而她们身上的丹药，不多了。 元蓁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当初飞升的时候，元蓁把大部分的东西都留在修真界，赔付师叔琼华真人被雷劫噼坏的洞府了，随身带的就只有寥寥几样。 这些日子，她在君氏帮着研究九孔九叶莲的各种配比时，按照行规，自己取了一部分灵药和矿石。 但出逃之前，这些东西也都炼制成了辛薇和君缨比较急需的丹药，分给了她们。 可以说，如今的元蓁，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万一掉进了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身上再受点伤，那就是地域模式呀。 辛薇怎么可能不担心？ 只是如今，元蓁那边需不需要丹药她不知道，君缨却是一天都离不了丹药的温养。 这种情况，君缨不知道吗？ 她怕是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谁都明白，自己如今还离不了丹药。 但是她还是先询问了辛薇，问辛薇接下来怎么办。 辛薇知道，她这是在顾及自己，怕自己这个和元蓁、阿莲感情深厚的人会先崩溃掉。 就算因着这份善意，辛薇也会撑下去，带着君缨一起撑下去的。 那么，她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先离开凌海，找个有人烟的地方，给君缨配药。 至于寻找元蓁三人的事情，还真是急也没用。 —— 被人担忧的元蓁，还是很幸运的。 只是，情况有点尴尬。 她刚一醒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突然觉得鼻头上一热，好像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滴落在自己鼻子上了。 睁眼的瞬间，她顺手一抹，蹙眉一看，差点没跳起来。 ——那不是别的，正是一坨新鲜的鸟粪。 得了，这地方绝对不是个鸟不拉屎的绝地。 苦笑着自己解嘲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有那么一点微妙呀。 在离她一丈左右的地方，放置着一个两人多高的丹炉。 丹炉外表呈青铜色，底部并没有燃料，却有紫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再往远处看，发现这应该是一个空旷的山谷，地上有草，远处有树，时不时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入耳中。 把目光拉回近处，就看见自己周围散落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还有各种植物。 这些东西，有的她能根据曾经看的书认出来，但大部分都对不上号。 「咦，对了，星羽和阿莲呢？」 勐然想起和自己一起两个姑娘，有只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摸，却只摸到了自己的法宝红绫。 而本该卷在红绫里头的两个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怎么会这样？」 这回，元蓁是真的傻了。 她承诺过星羽，一定会带她离开凌海，让她见识一下外面世界的精彩。 还有阿莲，阿莲虽然名义上是辛薇的婢女，其实辛薇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她要是把阿莲弄丢了，日后可怎么跟辛薇交代？ 正在元蓁慌乱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瞬间就，她就警惕了起来。 ——仙人个个步履如云，怎么可能有这么重的脚步声？ 这样的声音，元蓁只有在凡间的时候，才经常听到。 她全身紧绷，警惕地看向脚步声的来源。 只见见一个身穿葛衣，脚踩草鞋，身材高大，鬍子拉碴的大汉正朝这边缓缓走来。 那大汉肩膀上还扛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尸体上的血液明显是已经被收集走了，一滴都没有滴出来。 还有他的手上，拖着一个葛布的袋子，里面不知道装得是什么。 在路过那个丹炉的时候，他停下来看了两眼，又往丹炉底部吹了口气，把火头吹弱了三分，这才继续拖着东西过来。 「居然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蓁总觉得，他这句「醒了」里面，透着淡淡的遗憾。 元蓁赶紧爬了起来，拱手施礼，「可是这位神君救了小仙？小仙在此拜谢神君搭救之恩了。」 「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是诚心救你的。」 那人说着，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往地上一扔，又把葛布袋子里的乱七八糟的一堆植物倒了出来。 元蓁干笑道：「神君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 那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早知道你醒得这么快，我就不费功夫捡你回来了。还以为得了一块上好的水系灵体呢。」 第125页 元蓁：「……」 ——吓死了好伐，这是把我当炼丹材料捡的？ 第64章 先背书吧 就算是藏在贝壳里被君绫发现的那一刻，元蓁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紧张。 领会了那大汉的意思之后，她的冷汗是一身一身地出呀。 ——真的是幸好啊幸好，好险呀好险。 但凡她醒得再晚一会儿，就被这位当成水属性的药材，丢进那个大丹炉里炼成水系精华了。 那大汉不满地看了她好几眼，皱着眉头一挥手，说：「醒了就赶紧走，看见你心里烦。」 元蓁再次干笑。 除了干笑，她是真不知道还能干嘛。 其实，这位的心情，元蓁非常了解。 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经歷过这种，意外找到了一种新奇的原材料，兴高采烈地带回去，试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能用的事。 如果这个「原材料」不是她自己的话，她是很愿意和这位一起吐槽一番，好引起一些共鸣的。 现在的话，她只想离这位远远的。 这也太危险了。 可是，现实不允许呀。 元蓁心底唉声嘆气，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凑上去。 「这位神君……」 「咦，你怎么还没走呢？」那人听见声音，诧异地回头，脸上的疑惑半点不带作假的。 好嘛，感情人家根本就没把她一个大活人放在眼里，交代那一句就算是打发了。 元蓁暗暗苦笑。 虽然弄了个没脸，但她还是得凑上去。 「这位神君，您有没有见到和我一起的两个仙子？」 在进那个大贝壳之前，阿莲和星羽都被她用红绫缠住，收进了怀里。 红绫是与她心意相通的法宝，在她没有主动把两个姑娘放出来的情况下，她们却不见了，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一个修为比元蓁高很多的大能，压制住了红绫，把里面的人给放了出来。 就在刚才，元蓁已经试着用心神联通红绫了。 但红绫却没有任何回应，分明是一副沉睡的模样。 元蓁是想像不出来，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大能，能把红绫这个能排到二阶的仙器压制成这样。 眼前这位乍一看就是个凡人，但就凭他吹一口气就能控制那丹炉底下明显不是凡火的火焰，傻子都知道，这肯定不是个凡人。 分明不是凡人，元蓁却看不出人家有修炼过的痕迹。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家的修为比元蓁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凭她根本就没本事把人看透。 所以，人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除了苦笑，心里是一点不舒服都不敢有。 ——人家有这个资本，她自己技不如人，有什么好不服的？ 所以，哪怕这位态度很不好，自己毕竟是有事相求，元蓁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很正。 但是，这些都没用。 人家正专心致志地照看丹炉呢，显然是没心思搭理她。 很多时候，无视比直接伤害，更令人难受。 元蓁纵然世故圆滑，但身为一个绝顶天才，她最不缺的就是傲气。 被人无视的这么彻底，要说心里一点气都没有，那纯粹是骗鬼呢。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问，「这位神君……」 「闭嘴！」 那人蹙眉呵斥了一声，手里掐诀调控了一下火候，目光就落到了地上那一堆动物和植物上面了。 看来，丹炉里该添加新的药材了。 元蓁见状，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扰人家，立刻就闭嘴了。 那人看了片刻，选了一只火灵之气浓重的动物尸身，摘取了心脏。 丹炉自动开了一个口子，一缕菁纯的火灵之气飘了出来。 动物的心脏被投进去之后，「啪」的一声，炉口崩开，冒出了一股黑烟。 好嘛，这是炸炉了。 见那人皱眉沉思，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元蓁忍不住提了一句，「或许，该用木灵之物中和一下？」 那人霍然转头，终于拿正眼看她了。 打量了元蓁片刻之后，那人问道：「你也懂丹道？」 元蓁笑道：「小仙不才，学过几年。」 「哦。」那人点了点头，突然道，「你方才问的，可是一只兔子和一只海百合？」 「啊？对，对，对，神君可是见过她们？」 元蓁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阿莲的本体就是一只兔子，而星羽的本体，却是一只海百合。 「见过。」这回那位倒是答的很干脆。 元蓁大喜，深深地行了个礼，诚恳地说：「还请神君告知我那两位友人的下落。」 「友人？」那人似乎有些诧异，「友人你用法宝捆那么严实？我还以为那是你的战利品呢。」 「呃，这……」元蓁再次干笑，「情况特殊，情况特殊而已。」 那人砸了一下嘴，又露出了那种遗憾的神情，「风灵之气那么充足的兔子，还是很少见的。还有年份那么长的海百合……真是可惜了！」 元蓁的冷汗又下来了。 不过，从这两句话里，元蓁也听出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阿莲和星羽还活着。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元蓁只能苦中作乐了。 第126页 「这位神君，您若是把小仙两位朋友的下落告知，小仙感激不尽。」 那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去南边的山头，替我采几株眠草，再到东边的山头，用眠草做诱饵，捉两只善鹿。」 元蓁没动。 虽然她明白这人的意思：想知道你朋友的下落，就得替我干活。 但她还是没动。 这倒不是她不担心星羽和阿莲，也不是她突然就傲气上涌，觉得不了这份气了。 至于真正的原因，说起来也很辛酸。 「你怎么还不去？」 元蓁讪讪地笑，「神君说的这两样事物，小仙一个也不认识。」 ——对，这才是现实。 原本她觉得，自己在君氏看得藏书也不少了，对天界特有的一些动物和植物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 哪曾想到，才刚一出凌海，就在行家面前露怯了。 那人有些不满，「你不是说自己学过丹道吗？」 「不错。」元蓁实话实说，「但小仙刚刚飞升，对于天界的东西不了解也是事实。」 「刚飞升的？」 「不错，小仙元蓁，的确是刚飞升不久。」 「元蓁？」 那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道，「老夫方才吃撑了，你去给老夫熬一副药来。」 虽然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吃撑了的样子，但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人家出了题让熬药，那她就老老实实答卷呗。 元蓁也没客气，在他採回来的那一堆植物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了几样自己在书上见过的助消化的仙草。 然后就削石为鼎，削木为碗，按要求熬了一碗助消化的汤药。 「神君，您请用。」 那人接过木碗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接着，他仔细看了看那装汤药的碗，这才露出了自遇见元蓁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不错，不错，很有几分巧思。」 原来，元蓁配药的时候，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见元蓁的药方明显不足，不由有几分失望。 但是，当他把汤药喝进嘴里细品，却又发现这药恰到好处。 一开始他不明所以，但新削的木碗散发出的草木清香气却提醒了他。 原来，元蓁是把那木碗也算在了药方之内了。 元蓁微微一笑，「神君谬赞了。」 「夸你就是夸你，什么谬赞？」那人又不高兴了。 到了这会儿，元蓁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个脱离世俗的痴人。 在他眼里，世间的一切俗礼都是多余的，觉得你好他就夸你，看不上你就不搭理你。 他夸元蓁是真心实意的，元蓁的谦虚在他看来，就是虚伪了。 元蓁只能自己找补，「小仙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还像句话，也不枉那风老道在我面前把你夸上天。」 风老道？ 元蓁怔了一下，恍然道：「您就是姜郎中？」 这位姜郎中，可谓是头一个元蓁没有见过就印象深刻的。 因为从小到大，元蓁还是头一回被人顺带夸奖的。 姜郎中哼笑了一声，问她，「风老道跟你提起过我？」 「提过。」元蓁捡着好话说，「风道长对您的医术颇为推崇。」 「推崇？风老道会推崇我？」 姜郎中冷笑，「他怕变着法是骂我才对。你这女娃娃，很不实诚啊。」 但元蓁觉得，自己很实诚。 所以，她就实话实说：「风道长的确是口是心非，但从他顺带夸奖晚辈的言辞里，晚辈可以听出来，他其实对您是十分推崇的。」 至于这话传到风老道耳中，当事人会不会羞耻，元蓁就管不着了。 相当初，她被风老道顺带夸奖的时候，也很羞耻呀。 没错，她就是在报当初的「顺带」之仇。 姜郎中才懒得理会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得知风老道其实很推崇他的事实，他的心情显然十分明媚。 这具体表现在他再和元蓁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温柔了三度。 只见姜郎中从怀里掏出一本看起来就很古老的兽皮书，塞到元蓁手里，温柔地说：「拿去，背完。」 给自己找了份作业的元蓁：「……是。」 应完了之后，她才勐然反应过来，「诶，前辈，晚辈那两个朋友究竟在哪里呀？」 对于元蓁打蛇随根上，立马就改称唿套近乎的行为，姜郎中赏了她一个白眼。 「少废话，让你背你就背。」 元蓁没办法，只能翻开兽皮书，从第一页开始背。 然后，她就迅速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因为这本兽皮书上记载的不是别的，正是自上古至今，天界的各种动物、植物、矿物等的名字、形貌、产地。 上面每记载一个物种，后面都标註着相生和相剋的东西，可谓是百科全书。 元蓁说姜郎中是个痴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药痴？ 这样一本书在手里，她连自家姓什么都忘了，哪里还能记得自己还在找人？ 第65章 姜郎中：我就顺手一抽 见她背得十分投入，姜郎中眼中露出了笑意，转身就去清理丹炉里炼废的丹药了。 这炉丹药原本是他早年间拟出的验方，当时用着是挺好的。 第127页 可是时过境迁，许多原本寻常的灵药都不再生长，当年随处可见的灵兽也都被捕杀殆尽。 这种原本被仙人广泛应用的丹药，竟然逐渐就成了珍惜之物。 如果这丹药治疗的是那种比较稀少的病症也就罢了，一般人一辈子也用不着。 可是，但这个丹药是用来补充气血的，平时的应用十分广泛。若不然，相应的药材也不会被祸祸光了。 就像凡人想要健康长寿，需要定时给身体补充营养一样，仙人若是想要保证修为稳固，也需要大量的灵物补充气血。 但仙界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每一个仙人都能够得到大量的资源来供自己修行。 这个时候，就需要炼丹师调理君臣主佐，让原本只能发挥一分效用的药材，发挥出三分甚至是五分的效果。 这张补充气血的的丹药为何当年一经问世就迅速普及？ 还不是因为需要它的人多？ 相当年，这张丹方可是被称为仙道福音的。 只是时过境迁，好些当年满地乱跑的灵兽，遍地都是的药材，大多数都只能在少数大能的府邸看见了。 那些东西的作用，已经从药材变成观赏物了。 豢养它们的自然不需要拿它们来入药，需要它们入药的，却没有那个门路得到它们。 至此，姜郎中当年研制出这张丹方的初衷，是彻底背离了。 原本这些事他是不知道的。 和风氏兄妹一样，姜郎中也是那种避世多年，早就不问世事的上古大神。 这一回，如不是那风老道三番四次地在他面前夸赞一个刚飞升的小丫头，口口声声说什么人家小丫头开的药不但好用，还特别好喝。 若是风老道只是单纯地夸那丫头也就罢了，非得连带地把他拉出来踩上一脚算是怎么回事？ 姜郎中本来就是个药痴，听说仙界来了这么一个在药理上有天赋的后辈，他心里痒痒，就想着出来看看。 一开始，他想得也很简单，就是出来看看这个后辈，探讨一下药理。 如果这个后辈并不像风老道说的那样有灵气有天赋，他回去了就可以好好嘲讽一顿风老道没见识，把个砂砾当珍宝； 如果这个后辈真像风老道说的那样厉害，那也是他们丹门有后，他也能老怀大慰一番。 反正不管怎么样，最后气急败坏的都不会是他。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因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天界的仙人们已经再次因着丹药而困顿了。 ——合着当年他豁出命去尝百草，都白忙活了。 这怎能忍？ 这绝对不能忍！ 这位本就个牛脾气，犟得很，当即就决定重新修订当年的方子，让它们再次成为连普通仙人都用得起的平价丹药。 可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哪就那么轻松了？ 验方之所以是验方，那必然是经过多次调配磨合才定下的。 就算这些方子都是他自己开的，想要用如今的寻常灵草替换掉里面已经绝迹的灵药，同时还要保持原本的效果，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 这不，第一张丹方，他已经是第三次炸炉了。 把炼废了的丹灰倒出来仔细看了看，姜郎中发现，的确是君臣失佐了，需要用一种平和的灵物来缓和一下方子里的君臣。 只是，用哪一样才合适呢？ 看着面前的一堆灵物，姜郎中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些动物和植物，都是他在山谷转了一圈之后，捡那没见过的采来试药性的。 虽然说在丹道宗师眼里，世间万物皆可入药，但这些东西都是他避世之后才生出的新品种，他头一次见，对于它们具体的药性，还不是很清楚。 沉思了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就转到了正在如痴如醉地背书的元蓁身上。 ——没错，他是个对新生事物不大了解的老古董，但这女娃娃明显挺了解呀。 他传这女娃娃上古的灵药辑录，作为回报，这女娃娃把如今仙界都有些什么灵草告诉他。 简直完美！ 姜郎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贊。 可怜见的元蓁，她还不知道，她现在背的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已经绝迹的上古之物。 也就是说，除了长见识，基本没用。 这个时候，因为昏迷不醒被姜郎中顺手扔在动物堆里的阿莲和星羽醒了。 一只小白兔和一丛灰白相间的水草从尸堆下面钻了出来。 它们张望了一番之后，就迅速跳到了元蓁的腿上，纷纷口吐人言。 「太好了仙子，咱们都没事。」 「元仙子，你看见我们家娘子了吗？」 元蓁被她们俩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欢喜起来，一把抱住她们俩。 「星羽，阿莲，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她们有事。」 姜郎中接口，「她们暂时化不了人形了。」 听见姜郎中的声音，阿莲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仙……仙……仙子快跑，这是个坏人。」 她可没忘呢，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把她们从红绫的保护层里揪出来，还恶意抽了她们身上的一部分灵气。 要不然，她们怎么会化不了人形？ 「前辈？」 第128页 元蓁看向姜郎中，希望他能有一个解释。 「顺手测一下属性而已。」姜郎中理直气壮。 对此，元蓁除了无语，就是再次庆幸她们三个命大。 ——真的是幸好啊幸好，幸好她醒得早。 如今，她只能先安抚阿莲和星羽了。 「你们别怕，是姜前辈救了我们，他对我们没有恶意的。」 「真的？」阿莲还有些不放心。 「当然是真的了。」 为了自证，元蓁把那本兽皮书举了起来，「你们看，这是姜前辈传给我的独门秘籍。」 无论在修真界还是在仙界，一旦牵扯到了传承，关系就极为亲密了。 师徒如父子这句话，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听元蓁这样说，阿莲和星羽都放心了。 阿莲喜道：「那就太好了。」 而星羽则是替元蓁高兴，「恭喜仙子。」 「行了，你也别仙子仙子地叫我了。」 元蓁笑着摸了摸星羽枝条状的触手，「如今咱们已经离开凌海了，你也已经不是凌海的家臣了，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啊？这不好？」星羽立刻拒绝，「我一开始就是伺候仙子的。」 「可别。」元蓁忙道，「我们人族可不兴这一套，我们讲究英雄不问出处。你虽然如今的修为比不上我，但凭着你的资质和心性，后来居上也不是不可能。」 见她还是迟疑，元蓁玩笑道：「说不定，若干年后，我还要仰仗你来庇佑呢。你坚持不肯与我平等相交，可是打着日后厉害了，就不搭理我的主意？」 「怎么会呢？」星羽立刻否决。 「那你喊我一声阿蓁听听。」 星羽别扭了许久，才扭扭捏捏地喊了一声，「阿……阿蓁。」 「诶，这就对了嘛。」 元蓁也终于觉得，自己轻松了。 从小她师尊就教她，修行之人，自己的事情最好是自己做。 一个人若是连自家都照顾不好，那个修什么仙呀？干脆回家吃奶去。 在凌海的时候她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和光同尘。 如今已经离开凌海了，她当然要恢復自己正常的生活状态了。 见元蓁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星羽也感受到了一种愉悦。 片刻之后，她忍不住问：「仙……」 「嗯？」元蓁佯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哦，哦，是阿蓁。」 星羽连忙改口，还伸出一只像海草一样柔软的触手，讨好地蹭了蹭元蓁的手背。 元蓁板着脸说：「念你是初犯，就饶你一回。下回若是再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了，不会了。」星羽连连保证。 见她那副慌乱得恨不得赌咒发誓的模样，元蓁终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动，让我看看，好给你们开药，助你们早日恢復。」 姜郎中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听见元蓁说要看病开方子之后，就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准备再看看元蓁的水平。 其实星羽和阿莲就是灵力缺失严重而已。 姜郎中那顺手抽的一下，在他自己看来，就是一缕。 但他那一缕的基数，和星羽二人修为的基数相比，就太大了一些。 可以说，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说到底，星羽二人变成这样，还是得算到他头上。 所以，等到开药的时候，元蓁毫不客气地就直接用了姜郎中採回来的这些。 她仔细看了看，却只选了三味草药，取了随身的小丹炉，迅速炼制成了丹药。 旁边的姜郎中一直冷眼看着，见她炼制的丹药上边的丹纹从未见过，不由道：「给我一颗瞧瞧。」 元蓁炼制的本来就有多的，闻言也不吝啬，取了两颗递给他。 修行之人炼制的丹药，和凡间大夫搓的药丸可不一样。 丹药上的纹路可不是简单的花纹，而是阵纹。 炼丹师往丹炉里添加的灵药，并不是简单地被炼化成一团药液然后再凝聚在一起，而是由丹方上备註的阵法，把不同属性的灵药放在不同的方位。 不同的丹药吃下去，药效发挥的过程也是不一样的。 配方比较简单的，入口即化，丹药上附带的阵法当时就发挥了作用，然后就消散了。 但是配方复杂的就不一样了。 配方复杂的丹药吃下去以后，哪一块儿先化，哪一块先发挥作用，后续的又是哪一块跟进，是层层递进还是中和前面的药性，平衡后面的药性，全都是由丹药上的阵法控制的。 所以说，像凡人想像的那样，得到一颗仙丹，可以两个人分着吃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因为一颗丹药一旦分开，阵纹就毁了。 那怕这失了阵纹的丹药不会立刻崩毁消散，该有的效果也全都没有了。 甚至于没有效果还是最好的结果，万一分割不当，把中和药性的部分和药性最爆裂的部分全部分开了，吃得爆体而亡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无论天界人间，乱吃药都是要不得是。 第66章 艺高人胆大 说起这个丹药上的阵纹，也和姜郎中渊源颇深。 因为，他就是第一个以阵法来分割丹药的药性，并给这些药性的发挥做排序的人。 第129页 也是自他开始，仙丹和凡间的药丸才彻底区分了开来。 但姜郎中却从来不会觉得，后辈们在丹道上永远都比不上自己。 实际上，他是最期盼后来之人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正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三界六道一元一会又一量劫，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头了。 当年他拟定的那些丹方早就在世界的自然选择里被抛弃了，后辈之人积极探索，惊艷之作只多不少。 就比如他手中这两颗丹药，就颇有独到之处。 元蓁选的三样原材料并不如何特别，甚至于它们本身含有的灵气在同类灵草中属于中等偏下的。 那一堆草药里明明有同类型更好的灵草，元蓁却偏偏选了它们。 一开始，姜郎中还以为是那些灵草她都不认得的原因呢，如今看了这成品丹药之后，才知道人家这是艺高人胆大。 这颗丹药上的阵纹根本就没有中和的作用，有的只是层层递进。 也就是说，三样药材在这张丹方里，没有辅助，都是主药。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发挥作用的先后。 如果炼丹师没有足够的经验，就算把这方子贴在眼前，也不一定敢下手。 因为层层递进的挥发方式，只会让丹药挥发的灵气越来越强，还没有臣佐中和。 炼制的时候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让吃药的人被越来越强的灵气沖裂了经脉。 所以，世间大多数炼丹师在拟订丹方时，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平衡药性，使君臣相佐，各自发挥应有的作用。 像这种层层相递的阵纹，在炼丹师的传承里，大多数都是列为禁忌的。 倒不是没有炼丹师知道这种阵纹的好处，但凡是个修丹道的，都知道这种阵纹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让原本平平无奇的药材，发挥出远胜自己本身应有的药性。 但知道是一回事，传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使用这种阵纹，不但自身得有深厚的炼丹制药的功底，本身手也得稳。 也就是说，不适合初学者使用。 可初学者，往往都是年少气盛，自以为艺高人胆大的。 为了避免出事，师傅教徒弟的时候，干脆就把这一类都列为禁忌了。 等徒弟学成出师了，这禁忌就变成了不禁止但也不提倡，只看个人的胆量和悟性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近些年丹道界演化出来的情况，隐世多年的姜郎中对此时一无所知的。 他只知道，从他重新入世之后，见到的阵纹都是四平八稳的。 元蓁这颗简简单单的补气纳元丹，还是头一个敢行险，关键是心思特别巧，手还特别稳的。 「你这丹道是学得哪一脉？」姜郎中把那两颗丹药还给元蓁，顺口问道。 天界之下有三千修真界，每个修真界的传承都个有差别。 只说丹道一脉，有的传承的事纯粹的一门，比如太清丹道、岐黄丹道还有就是他的神农丹道。 但也有的修真界形成的时候，小天道从天界大天道那里汲取到的基本信息就比较驳杂，各家的都学了一点，只是多少不一而已。 多年无论是单传一脉的，还是所学驳杂的，在世界演化的过程中，本世界的修士都会根据各自世界的本土特色，往里面添加新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心，随根溯源总是不难的。 因而，对于这个问题，姜郎中一问，元蓁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仙当年是以《神农本草经》启蒙的，但《黄帝内经》和《太清要略》也都看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门的。」 她那个修真界，就属于初始传承比较驳杂，但后续发展十分繁荣的那种。 听见《神农本草经》，姜郎中心里就生出几分亲近的意思来。 当年妖族天庭失德，天道打压妖族，扶持人族的时候，他们这些上古大神都上应天命，投身人族教化一方。 他是在伏羲氏之后下的凡，投入了烈山氏部落，是为炎帝，也就是后人口中的神农氏。 而姜姓，则是他投身人族时得到的。 《神农本草经》虽然不是他亲自编着的，却是姜姓后人整理他生前的验方要略合集而成的。 书成之日天地有感，还降了几分功德，惊动了已经避世的姜郎中。 所以，这部书他也看过，大体上也挺满意。 元蓁既然是以这本书启蒙，也勉强算是他的门下了。 于是，他再看元蓁时，就带了几分看自家出息后辈的意思了。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元蓁天赋高，高到令他侧目。 如果元蓁是个榆木疙瘩，你看他会多问一句吗？ 姜郎中虽然不屑世俗，却并不是不通世事。 他知道，若想让后辈自动自发地努力学习，不能一味鞭策，还得夸。 你得让后辈知道自己的努力是有收穫的，他们才会更加有钻研下去的动力。 所以，姜郎中就准备好好夸奖元蓁一番，这样后面他使唤元蓁的时候，心里才不虚呀。 「不错，不错，博採众长才是丹道的正途，敝帚自珍和自以为是，都是不可取的。」 被前辈夸奖，元蓁果然很高兴，「您过奖了，都是家师教导得好。」 第130页 听她提到自己师尊，姜郎中就顺便把她师尊也夸了，「能把你教得这么好，你老师也不愧为丹道大家了。」 「呃……」元蓁尴尬了。 她讪笑了两声，解释道：「前辈误会了，家师不是丹修，是个剑修。」 「剑修？」 这一回，姜郎中是真的惊了，「他一个剑修，收了个徒弟是个丹修？」 「对呀，这有什么问题吗？」元蓁完全不明白他惊在哪里。 「他一个剑修，收你入门之后没教你习剑？」姜郎中也不明白她的理所当然是为什么。 「教了呀。」元蓁笑道，「只是我自己在剑道上没什么天赋，也不喜欢，我师尊就让我自己择道了。」 这种情况，在他们那个修真界很常见。 有多少师尊喜滋滋地收了一个天赋高绝的弟子，满心以为自己的衣钵有后，等徒弟择道的时候，才发现徒弟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传承的？ 数都数不过来了。 元蓁这个从最穷的剑修到最富的丹修，也就是跨度比别人稍大了一点而已，其实不稀奇。 姜郎中听了，连连点头，笑道：「这么说，你们那个世界，还挺包容开放。」 「也可以这么说。」元蓁说了句大实话，「这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 修仙这回事不比别的，最重要的就是心性。 如果做师傅的强行安排弟子的道路，让弟子道心蒙垢生障，岂不是毁了徒弟一辈子？ 师徒如父子，像元蓁这样的，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自家师尊抱回去养了。 做师尊的，小到哄吃哄睡，大到问道筑基，一点一滴简直就是手把手引导的。 可以说，除了没有那点世俗此在意的血缘关系，说是亲父子一点都不夸张。 除了极少数性子极端偏执自私的，哪个做爹娘的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毁了孩子一辈子的？ 说到这里，阿莲举爪抢镜，「怎么没有？我家娘子的父母，可不就是为了自家的私心，毁了娘子一辈子？」 一提到这方面，阿莲就忍不住替辛景和小紫夫人这对无良夫妻对号入座，可见她心里有多少不平了。 「所以我才说，除了极少数自私偏执的嘛。」 元蓁表示，作为一个与人命打交道的医师，她说话一向很严谨的。 阿莲鼓着脸颊「哼」了一声，两只前爪交叠，嗫动着三瓣嘴，把下巴磕在了前爪上。 「好了，好了，阿薇这辈子该受的罪已经受完了，日后自该否极泰来，你也别老提她这些伤心事了，多往前看看。」 元蓁捏了捏她软软垂下来的两只兔耳朵，柔声哄她，「吃了丹药之后，就赶紧运功炼化了药性。这样才能早日恢復呀。」 「呜呜呜……」阿莲却突然哭了起来。 兔子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阿莲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一双眼睛更是像鸽血石一样，红得璀璨。 而且，她哭起来感情特别充沛，特别有感染力。 就连姜郎中这个早已歷经世事的老神仙，也忍不住动容了。 继元蓁用天赋得到他一个正眼之后，阿莲也用自己超强的感染力，得到了他的关怀和询问。 「这只小兔子是怎么了？可是身上还有暗伤？」 记得，自己真的就只是抽了一缕灵气而已呀，除了灵气亏虚导致不能化人形，应该不疼？ 还是元蓁比较了解她，嘆息着将小兔兔搂进怀里，一边轻柔地给她顺毛，一边安抚她。 「好了，好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阿薇这辈子该受的苦已经都受完了，日后否极泰来，都是好日子。 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安安心，好好吃药好好疗伤，等你和星羽的伤都好了，咱们就去找她，好不好？」 「嗯。」阿莲重重地点了点头，抽抽搭搭地说，「我和娘子从小就没有分开过，她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衣裳。我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呀？」 她越是担心，就越忍不住往坏处去想。 「还有那个君缨仙子，万一她要是误会了娘子，觉得娘子是真的想抢她的法宝，肯定会对娘子不利的。」 —— 「阿嚏！」 君缨鼻子一痒，没忍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可是旧伤又復发了？」辛薇紧张地凑过去。 「不，没事，就是突然鼻子痒痒而已。」 君缨取出手绢揉了揉鼻子，对辛薇道，「今天我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南城有一个丹药铺子，来来往往的人极多。 等明天我再去买些咱们两个急需的丹药。」 她们两个离开凌海之后，不敢跑远，怕元蓁她们回去了找不到，但也不敢去和君氏交好的家族的地盘。 两人把临近君氏的地方都排除了一边，最后选择了翁山海氏。 第67章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翁山在凌海西南，皋涂山西北，西边比邻迦楼山，西北和凌海共同享有一线峡，和皋涂山隔着一线峡瑶瑶相望。 所以当初辛氏不安分的时候，君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联合翁山海氏。 只是海氏一向和迦楼山姜氏走得比较近，名义上虽然都是妖帝陛下的臣属，实际上却是以姜氏马首是瞻。 当年妖帝统一北荒之后，姜氏虽然碍于形势和整个妖族的利益，也接受了妖帝的分封，承认了自己是妖帝的臣属，但实际上却不全是表面上那么回事。 第131页 姜氏一族本体真身为金翅大鹏鸟，先祖乃是神农炎帝的坐骑。 虽然神农氏等老一辈的上古大神都已经避世多年了，但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消散。 像迦楼山姜氏，还有玉山杨氏等，和上古大神沾亲带故的家族，对妖帝只是表面臣服而已。 这具体就表现在：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就跟着上，没好处他们就往后缩。 妖帝还在的时候，就对他们这些墙头草颇有微词，但碍于他们几家同气连枝，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如果贸然剪除的话，势必会让整个北荒伤筋动骨。 而且，这些家族不管远近，多多少少都和一些上古大神扯得上关系。 上古时期妖族和人族可没什么具体的分野，那个时期叫得上名号的大神，哪一个不是至今都受几方神域共同尊敬？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因着那点拐弯抹角的关系，妖帝处理和他们有关的事情时，就不得不多方顾忌，导致束手束脚。 妖帝在时尚且如此，自五千年前妖帝失踪之后，他们可就更猖狂了。 像姜氏和杨氏还算是好的，只想取回自己地盘的自主权，在自己的地头上称王称霸，日后不再受妖帝的辖制。 往南边和中天神域比较临近的黄山姬氏，野心就比较大了。 姬氏本体为麒麟，先祖是黄帝的坐骑之一。 说到黄帝的坐骑，最为人熟知的其实是应龙。 应龙既为黄帝的坐骑，也是他的臣子，当年还有过辅佐黄帝战胜蚩尤的大功。 但后来应龙与女魃生情，触怒天帝，天帝命黄帝斩杀应龙。 黄帝不忍，只是将应龙与女魃一起镇压。 应龙被镇压之后，黄帝的坐骑才换成了麒麟。 说到底，麒麟一族在黄帝那里就是半路出家的，但黄帝隐世之后，他们却继承了黄帝在凡间歷劫时的姓氏，经常打着黄帝的旗号行事。 可以说整个北荒大大小小的家族，最不服妖帝统领的，就是姬氏。 只是妖帝法力高强，又有威望，姬氏不得不俯首称臣。 但现在妖帝不是失踪了嘛，一开始那两千年还好，姬氏还有所顾忌。 如今五千多年过去了，妖帝一直杳无音信，姬氏直接就当妖帝已经陨落了，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说起来，野心这种东西也是时过境迁的。 多年以前，北荒还没有妖帝，一片混乱的时候，姬氏最大的野心也就是混混摸鱼，做一方霸主。 后来，神鸟凤凰君回堕妖，来到北荒之后，有感于北荒众妖之苦，以一己之力稳定了北荒，成就了妖帝之位。 自此，北荒妖族才有了统一的概念。 而姬氏的野心也水涨船高，不再满足于做一方霸主，而是把目光瞄在了妖帝之位上。 妖帝不知所踪，就让这一代的姬氏家主觉得，是天在助他。 也是因此，以君氏为代表的妖帝死忠派，和这些上古大神沾亲派素来不和。 君氏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联合海氏，而是选择辛氏，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直到辛氏家主几番出了么蛾子，让君绋觉得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果然不是个事，这才又想到了海氏。 海氏追随姜氏已经太久了，就算当代家主有心自立，一时半会儿的想要摆脱姜氏的影响，也无异痴人说梦。 这个时候，君氏递过来的橄榄枝，对海氏来说，虽然称不上救命稻草，却也无比珍贵了。 但是，海氏常年被姜氏压在头上，从家主到高层都谨慎惯了。 他们虽然接下了君氏递过来的橄榄枝，却并不曾明面上和君氏有联繫。 毕竟，姜氏的影响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像辛薇和君缨这种外人里的外人，对海氏的内部政策自然一无所知。 所以，在她们的认知里，海氏就属于那种离凌海很近，却又是君氏的势力不能随意伸展的地方。 瓮城虽然不是北荒第一等的大城池，也算是中等的了，一般的灵药仙丹，都能买得到。 她们选择瓮城落脚，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天，君缨趁着中午人多的时候，到丹阁去，拿着元蓁开的方子，请人为她们炼制内服的丹药和外用的药膏。 「如果是要买现成的，价格相对优惠一些。如果要定制的话，老规矩，你们买本店的原料，炼制出的丹药，三成归本店的丹师。」 丹阁的掌柜是个身材火辣，样貌美艷的女妖。 因着血脉压制的原因，君缨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蛇族女子。 蛟龙虽然不是真龙，但已经具备了龙的血脉。 那女掌柜虽然圆滑世故，但因着本能的原因，在君缨面前总是气短。 因而，报价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敢有虚头，能有的优惠，都给她了。 天界的生活节奏比较慢，君缨虽然被困了五千年，北荒的物价却没怎么浮动。 她也不是个不知世事的，一听就知道人家没哄她。 既然如此，她也爽快，直接按照两张方子各买了十分原材料。 「我急着用，请贵店务必把我的安排得早一些。」 她可是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这次买药的仙晶，有一部分是元蓁留给她们俩的，其余都是辛薇垫付的。 所以，既然遇见了优惠力度大的，她索性就多配点，少麻烦几次，被人发现的机率也就少一些。 第132页 不过，这次的药配完之后，她们俩也得想法子赚些仙晶了。 从前在家还不觉得，如今出门在外才知道，什么叫一块仙晶难倒绝世大能。 等她回到和辛薇一起租住的小院子，把情况还有自己的想法都和辛薇照实说了。 辛薇听完，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顾虑得很是，海氏虽然不与君氏交好，但毕竟与君氏毗邻，药配得频繁了，万一被君氏的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见金主认同了自己的做法，君缨松了口气。 然后，就苦笑起来，「只是如此一来，咱们俩就彻底成了穷光蛋了。药总有用完的一天，我的伤倒也罢了，不吃药只是好得慢一些，但是你的脸……」 辛薇脸上的毒素，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而要压制她脸上的毒素，药膏就不能停。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赚仙晶。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君缨才发现，自己居然一无是处。 她本身资质就不好，从小就把精力全用在修行上了，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学杂学。 所以，她是一不会炼丹，二不会炼器，三不会制符，四不会刻阵盘。 对了，当年她父母为了让她日后有谋生的手段，倒是教过她经商，她学得也还不错。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干不了啊。 「就算我是个绝世天才，现在开始学杂学，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君缨蹙着眉头，说，「我明天再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胜任的事。」 说完，她看向辛薇，准备徵询一下同伴的意见，就见辛薇若有所思。 君缨一怔，「你有主意？」 「可能有。」 君缨喜道：「说来听听。」 不管怎么说，总比她这两眼一抹黑的要强得多。 「你等一会儿，让我找找。」 辛薇用神识在须弥芥子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了一块样式比较老的玉简。 「这是什么？」君缨好奇地问。 辛薇不答反问：「你这两天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书局，书铺一类的地方？」 「书局，书铺？」君缨虽然不解，但还是努力回想了一番，「倒是见到了两个，但来往的人好像不多呀。」 「来往的人不多？」辛薇笑了笑，「只怕是你去的不是时候。这样，明天我挑个时间，你带我去看看。」 君缨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那行。」 她看着辛薇手里的玉简，虽然心里好奇，但看辛薇没有说的意思，她也就没问。 她这个人，优点或许不多，但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绝对算是一样。 —— 有一种人，天生过目不忘。 虽然步入仙途之后，这项技能就等同于人手一份的大路货了，但天生过目不忘的人，在悟性上总是压人一头的。 元蓁就是这种天才。 姜郎中给她的那本兽皮书，她看了一遍之后，不但把书上辑录的药材全部记住了，还在脑子里构思了好几个方子。 「前辈您看看，这几个方子可行吗？」 因为上面的许多药材都没有现成的，元蓁不能亲自动手过过瘾，就只能去请教姜郎中这个明显是全都用过的大能了。 而姜郎中早就把她看成自己后辈了，自然不会吝啬指导她。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方子是挺不错的，但有一点却是元蓁无法避开的弱项。 因为他这本辑录上的药材，都是上古时期生长的。 那个时候天地间的灵气质量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同样是三千年份的药材，那时候乱吃一口可能爆体而亡，现在的乱吃一口，顶多也就是经脉受损而已。 因为不清楚药材里的灵气含量，元蓁方子上的阵纹搭配得就不合适了。 等他把这个问题指出来之后，元蓁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 「您也说了那是上古，现在就算还有这些药材，灵气含量也不能和当年比了。」 姜郎中一呆，还没想到怎么说话，就见元蓁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我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敢情你这本辑录除了给我长见识，给本没别的用处呀。」 ——tmd，都是绝种的上古灵药，她背得再多有个毛用？ 第68章 君缨的新爱好 突然被个小辈拆穿，饶是姜郎中这种自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也不禁有些尴尬。 他咳嗽了一声，强行替自己挽尊，「老夫就是想让你长长见识而已，不然你以为呢？」 元蓁「呵呵」了两声，反问道：「您猜我信不信？」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真是没大没小。」姜郎中失笑道，「好，好，老夫就是有事请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人家干脆就直说了，元蓁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含泪把他原谅，顺便说句「帮」了。 「前辈您有事直说。」 既然话赶话已经赶到这里了，姜郎中也不客气，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其实也没有别的，就是老夫隐世日久，对现如今天界的灵药仙草都不太了解。我看女娃娃你挺在行的，不如和老夫一起，做个辑录？」 元蓁无语，「您就直接说让我把自己知道的药材写给您不就得了。」 第133页 「诶，话不能这么说，为天界药材辑录，也是也一份功德嘛。」 「话虽不错，但这份功德早就有人挣了。」 元蓁说着，取出了三块空白的玉简，直接把自己在君氏看过的《本草集》、《灵物汇总》还有《矿物集》全都復刻了一遍。 「目前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而且好些灵物活着的时候和死了之后完全是两种形态，我自己都对不上号。」 就像姜郎中弄回来的这一堆灵物，有些是这个山谷里的特产也就罢了；但大部分都是仙界很常见的。 可她没出过凌海，见识少。 那些活着和死了之后变化不大的，她都认得。 但那些活着是鸟，死了可能变成兽甚至是变成鱼的，她就完全对不上号了。 姜郎中把神识探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有很多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应该都是自己避世之后产生的新物种。 反倒是自己熟悉的那些，在上古时候遍地都是的，这几分辑录里却很少提。多半是已经绝种了。 总体来说，这几分辑录纵然还有不足之处，但也比自己再一样一样的试药性强得多了。 「不错，老夫也不让你吃亏，等过些日子，老夫把你不知道的那些都补齐了，再还你一份就是了。」 元蓁大喜，正要道谢，突然心中一动，询问道：「晚辈知晓前辈医术高明，不知前辈可能解化蛇之毒吗？」 却是她突然想到，辛薇脸上的伤之所以一直好不了，就是因为化蛇毒素难以清除。 以元蓁的本事，最多能帮着辛薇把那些毒素压制一百多年。 若是百年之后，再没有清除的办法，毒素就将从脸部蔓延至全身。 真到那个时候，怕是神农再世，也救不了了。 以前她是能力有限，没办法，现在有这么一个丹道大佬在，她不趁机问问，岂不是傻了？ 听见这个问题，阿莲也凑了过来，紧张而期待地看着姜郎中。 「这有什么难的？」 姜郎中奇怪地看了元蓁一眼，「你既然是修习丹道的，就应该明白万物相生相剋的道理。」 元蓁一怔，脸上就露出了恍然又羞愧的神色。 「是晚辈惑于环境，太过听信人言了。」 一开始接触到化蛇之毒的时候，她周围所有的人就都告诉她，化蛇之毒无解。 甚至于，就连被毒害的辛薇，也是这样认为的。 元蓁初到仙界，对整个仙界的大环境还不了解，化蛇更是上古遗留的物种，元蓁就更不好用在修真界时学到的理论来判断了。 这就是惑与环境了。 至于轻信人言，她轻信的，其实只有辛薇和君氏的医师。 前者是当事人，肯定比任何人都想要解毒；后者是在仙界行医多年，必然了解仙界的物种。 当这两者异口同声地咬定化蛇之毒无解的时候，本身没有辨别基础的元蓁，也就轻易相信了。 突进被姜郎中一言点醒，元蓁才勐然惊觉。 ——无论天界还是修真界，本质上都是在同一个大天道的统治之下的。 天界定下基本的规则，各修真界以此为本，各自发展出自己的特色。 反过来说，就是在修真适用的基本规则，到了天界，也一样适用。 比如：万物相生相剋。 元蓁是明白了，阿莲和星羽却还不明所以。 只是星羽把疑惑留在了心里，准备等元蓁空闲的时候再单独询问，阿莲却因为担忧辛薇，直接就问了。 「元仙子，你们二位在打什么哑谜呀？」 单听话音，他们家娘子似乎是有救的。 但他们说得云山雾罩的，实在是太为难她这个外行了。 元蓁解释道：「万物相生相剋，用在医毒之道上，就是说但凡是毒物，其百步之内必然有解药。」 阿莲也不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阳山洛氏，肯定长着化蛇之毒的解药？」 「不错。」元蓁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这个毒妇！」 想到当初辛夫人一口咬定没有解药，阿莲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再想到没有解药的话，自家娘子最多也就能再撑一百多年。 饶是如此，辛夫人尤不肯罢休，还要用阿芙蓉膏来害辛薇，阿莲更是恨不得把辛夫人的蛇皮揭下来。 「她怎么这么狠毒？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娘子留呀。」 对此，元蓁不做评判，却对辛夫人恶感倍增。 因为如果是她的死敌倒霉了，她也一定会狠狠踩一脚，觉得踩死最好的。 毕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嘛。 但是，当这个被别人补一脚想踩死的变成了她的朋友，她心里就不好受了。 她理解辛夫人的行为，和她因为辛夫人的行为而厌恶辛夫人，完全不冲突。 星羽安慰阿莲，「既然已经知道了阳山必然有解药，咱们自己去取也就是了。」 「不错。」元蓁也说，「咱们自己取来的，用着还更放心。」 这句话算是说到阿莲心坎里去了。 在经过了辛三娘给辛薇下毒，辛夫人又咬死了不肯给解药之后，她对整个辛氏乃至阳山洛氏都极其不信任。 就算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了，双手把解药奉上了，阿莲也是要拦着辛薇，不敢让她用的。 第134页 「你们说的对，我们自己去阳山取。」 气势满满地说了这一句，阿莲又想起她三个突然失踪，辛薇找不到她们，不知道会多着急，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了找她们犯傻。 「娘子不会到君氏去自投罗网？」 如今她最担心的 ，就是这个。 「不会。」元蓁断然否决，「就算阿薇会头脑发热，君缨仙子也会让她冷静的。」 虽然君缨一直说自己资质不好，悟性不高，但元蓁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心思缜密，有很有主见的人。 跟这样的人共事，无疑会少走许多弯路。 而且，说不定这一次她们两个落在一起，辛薇还会多一个朋友呢。 作为辛薇的朋友，元蓁知道，辛薇看似外向热情，其实心防很重，别人轻易走不到她心里去。 所以，这么多年了，也就是一个元蓁，机缘巧合地走进了她心里，成了她第一个朋友。 元蓁觉得，她太孤独了。 所以，如果辛薇能够多一个朋友的话，元蓁虽然有点小吃醋，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 和元蓁预料得差不多，通过这次共患难，辛薇看清了君缨的品性，认为君缨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而君缨也觉得辛薇此人既聪慧又有底线，和她结交不用担心哪天被她背后捅一刀。 两人都觉得对方很好，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此时此刻，辛薇正在为自己的新朋友担忧。 自从那天她带着君缨逛了一次书局之后，君缨就仿佛着了魔，一头扎进了小说话本的海洋，不肯出来了。 原来，那天辛薇拿出来的玉简上记录的不是别的，正是阿莲在写完《霸道家主憨憨弟》之后，趁着热情没有消散，写的一个中篇。 最妙的是，这个中篇是对《霸道家主憨憨弟》这部小说里，人气很高的一对副cp的扩写。 相当年，阿莲写完一部就跑，完全不给售后，让多少嗷嗷待哺的读者捶足顿胸的骂娘？ 纵然有无数跟风者写了续集或者是同人，但这些人或者是文笔不如阿莲，或者是巧思不如阿莲。 总之，什么都是原版的好。 可想而知，当辛薇拿出其中的一部分，找到书局的时候，商机敏锐的书局老闆激动成了什么样。 那个书局的老闆是个书虫成精，经年累月地和书籍打交道，不知不觉就修成了仙身。 而且，因为也一生从未杀生，反而从书里悟出了许多道理，他的飞升雷劫，就是传说中的意思意思，约等于无。 飞升之后，他看了几年北荒各大家族的争斗，心里既厌倦又畏惧，就干脆躲到瓮城这个小地方，开了一家书局。 在仙界开书局，肯定不能卖凡间那些典籍。 凡人虽然不能修仙，但智慧却不容小觑。卖那些东西，纯粹是给他自己招祸呢。 但这都没关系，他还可以卖话本嘛。 当时仙界虽然也有话本，但种类过于单一，无非就是大能餐风饮露，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受众其实并不广。 这个书虫仙调查了一番之后，决定把凡间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稍微修改一下，推广到天界来。 不得不说，北荒和凡间是真的有太多相通之处了，凡间流行的话本拿到这里，一样能火。 书虫仙就是靠着这个，赚到了第一桶金，有了自己的店面。 可以说，如今北荒卖得火热的话本，有一大半的套路都是在他这里发祥的。 多年的书道经营，练就了书虫仙的眼力。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辛薇拿出来的这部分，就是原作者写的。 什么叫如获至宝？ 这就是呀。 第69章 君缨的新事业 作为一个书虫仙，他最大的爱好是看书，最厉害的本事就是看出什么样的书，更受大众喜爱。 就辛薇拿出来的那一部分，他三下五除二，很快就看完了。 不得不说，阿莲在写话本这方面，的确是老天赏饭吃。 辛薇就是随便挑了前五回，根本就没有特意看结尾的断章是不是吸引人。 但阿莲的每一章结尾，都留的有勾子，让人迫不及待地想看到。 好巧不巧，第五回 正好写到男女主人翁闹了矛盾，结尾处的时候，正要揭晓男主能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呢，就没了。 书虫仙不死心地用神识继续往下探，见后面是真的一片空白，他才哭丧着脸，依依不捨地把神识收了回来。 「没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辛薇。 大概是书虫成仙的缘故，给自己取名字叫汗青的书虫仙不但长得文弱，气质还特别文雅。 一个气质文雅的人，露出这么一副像是小孩子要不到糖一样的可怜巴巴的神色，可想而知，有多么地惹人怜爱。 只可惜，他的长相到底不算惊艷，遇到的又偏偏是只会对美人心软的辛薇。 辛薇微微昂着头，眼神明亮地说：「有。」 「快拿来我看看。」汗青几乎是迫不及待。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达到目的辛薇微微一笑，声音无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残酷。 她柔声道：「这个，不着急。」 「这怎么能不着急呢？」汗青据理力争，「一桌大餐刚要上硬菜了，你突然不让我吃了，这很着急的。」 第135页 「不着急，不着急。这个，真不着急。」 他越是着急，辛薇就越是不急。 汗青也是因为突然见到一本当年十分喜爱的书的后续，还是原作者写的，一时过于激动了。 但辛薇一直这么淡定，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咳。」 咳嗽了一声，全当是把自己刚才的窘态揭过了，汗青战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立刻就变得和他自己的外表一样斯文优雅。 「这位仙子把这部话本送到小仙面前来，可是有意在本店刊印出版？」 见他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辛薇心里高看他一眼，也不再卖关子，直接点了点头，「不错，小仙正有此意。神君觉得，这话本若是好生包装宣传一番，能火吗？」 「当然能了。」 在这方面，汗青从来不昧着良心说瞎话，「且不说当年那本《霸道家主憨憨弟》究竟有多少读者期待后续，就单说着故事的本身，就足够吸引人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悄咪咪地打量辛薇一番，小心翼翼地问：「不知仙子可是这故事的原作者？」 辛薇微微一笑，说：「不是。」 汗青有些失望，就听见辛薇又说：「不过，原作者已经把她所有的作品，都全权委託给小仙处理了。」 「啊，这……」汗青简直又惊又喜，「这么说，原作者还有别的话本尚未出版？」 辛薇但笑不语。 ——废话，就这一本的事，我能告诉你吗？ 但汗青却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不管原作者还有多少未出版的话本，如果这一部自己给出的报酬不能让辛薇满意，就永远不可能有下一次合作了。 他觉得，他可算是明白了，为啥原作者要把所有的话本全权委託给这位仙子了。 这位仙子可太明白怎么把人胃口吊起来，吊到什么程度，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了。 既然这样，汗青也就不说那些拐弯抹角的废话了，直接就问：「不知仙子想要什么样的价格？」 辛薇和君缨对视了一眼，笑得不动声色，「那就要看神君能给出什么样的价格了。」 她毕竟不常看话本，更没写过话本，对如今的价格根本就不了解。 如今她唯二的优势，就是心思缜密，身边还有一个对经商之事有过专业研究的君缨。 虽然她们都不了解行情，但她可以通过察言观色，来判断汗青给的价格，是不是已经到了他的底线。 而君缨就更厉害一些，毕竟不管经营什么东西，套路都是差不多的。 她自己又聪慧，举一反三，并不是难事。 这会儿，汗青也看出来了，来的这两个人，虽然是辛薇出面的，但到底能不能成，还是另外一位仙子的意思更重要一些。 他试探着问：「两位是要买断还是要分成啊？」 君缨笑了笑，直接伸手把他手里的玉简夺了过来，「神君莫不是在消遣我们？若是神君没有诚意，那我们另外换一家也就是了。」 说完这句，她毫不犹豫地招唿辛薇，「走，咱们到下一家看看。」 辛薇知道她有分寸，也是半点没有犹豫，跟着她就往外走。 「诶，两位请留步。」汗青急忙上前阻拦，「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双方一个要走，一个要拦，一直走到了门口，君缨心里觉得差不多了，才一脸勉为其难地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神君就直说，若是分成的话，怎么分？收益又怎么给？」 虽然她不懂话本的行情，但只要做过生意的，都知道，只要东西好不愁卖，自然是分成拿得更多了。 她家里虽然是君氏的旁支，但也属于离嫡支比较近的那种，当年家里在海市上还是有几间铺子供一家子修行所需的。 除此之外，她娘也有两间嫁妆铺子，她也曾试过低买高卖，并至今印象深刻。 君缨遭难那年，差一岁不到八千岁，学习经营之道也有三千年了。 就算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修行上了，该知道的东西也都知道了。 所以，她一开口，就让汗青觉得，这是个内行。 本来他就不大喜欢讨价还价，如今更是彻底把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来了。 「两位，咱们到后院去谈。」 也不等两人答应，他就扬声招唿伙计，「琴童，把我藏的那一包崑崙白毫拿出来，给两位贵客沏茶。」 那伙计也不应声，只闷声往里走。 而汗青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自傢伙计这闷葫芦的性格，根本不以为意，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两人说：「二位，我傢伙计已经去沏茶了，咱们先进去坐？」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君缨点了点头，「神君先请。」 —— 等她们从书局出来的时候，君缨心里已经被震撼给装满了。 ——卧艹艹艹，原来写话本这么赚的吗？ 因为赚了一大笔，辛薇兴高采烈的，一路上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直到回到了租住的地方，辛薇才终于忍不住心头的兴奋，「太好了，太好了，咱们的药钱有着落了！」 说来也是辛酸，她生来便是世家贵女，何曾为钱财发过愁？ 但如今的日子，却又是她数万年来少有的轻松。 第136页 但君缨，却依旧处于呆滞之中。 辛薇尤自不觉，喜滋滋地说：「如果不是有你跟着，我自己可谈不下这么好的价钱。」 君缨微微蹙眉，若有所思。过了片刻，眼珠子才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了新的想法。 直到这个时候，辛薇才察觉出她的异样，狐疑地仔细一看，却发现人家正发呆呢，自己刚才那些话，全是对牛弹琴了。 「嘁！」她气恼地甩了甩手，决定不搭理她了。 这时，君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满脸殷切地问：「你觉得，我写话本怎么样？」 辛薇：「……啊？」 ——这剧本快进得有点多呀。 但君缨好像就是问她一句，根本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见，所以也没管她的反应，直接又说：「你把阿莲的话本借给我看看。」 「……哦，好。」辛薇把副本拿给了她。 从接过玉简的那一刻起，君缨就开始了自己的疯魔日常。 一连大半个月来了，汗青已经亲自登门了一次来送样刊了，君缨还处在闭关写话本的热情中。 辛薇整日里无所事事，就把自己的箜篌搬了出来，每日里调弦拨琴。 当年她可是一心把自己往淑女的方向培养的，在琴棋书画上或许没有很高的造诣，却都有很高的炫技技巧。 比如箜篌，她弹起来并不能很好地融入感情，却会弹好几首高难度的曲子。 而且，外行听起来还挺好听的。 君缨就是那个外行。 在听到辛薇的琴声之后，她就提议，「能不能来一首能让人静心的曲子？」 ——好方便我创作话本呀。 对此，辛薇是无所谓，当即就换了一首《秋水》。 其实，《秋水》之空灵，如果弹得好了，真正的作用是让人什么都不想。 但辛薇只有技，没有道，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不过，对君缨来说，就正好了。 ——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边辛薇刚用阿莲的话本解决了自身的经济危机，那边阿莲就突然又爆发了写话本的热情。 主要是她心里苦闷，觉得自己很需要来一段话本静静心。 「话虽如此，但是你准备怎么写呢？」 元蓁看着她的兔兔蹄子，提出了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 虽然阿莲是个兔仙，不需要像凡人一样提笔去写。但是神仙往玉简里输入内容，也是需要掐诀的。 而阿莲如今还不能转换人身，用兔兔草食动物的蹄子掐诀，实在是太为难兔了。 阿莲低头看看自己的蹄子，突然悲愤莫名，咬牙切齿地对元蓁说：「等我恢復了法力，能变人形了，一定要把你写成一个大反派！」 元蓁：「……」 ——不是，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而已，这是招谁惹谁了？ 「算了，我还是和姜前辈一起去研究灵草。」 她觉得，和阿莲没法沟通了，还是想想，怎么忽悠着姜前辈替自己试试自己新炼制出来的丹药。 那丹药的寒性药材用得太多，理论上是适合冰属性使用的。至于具体的效果，还没有验证过。 整个山谷里没有一个冰属性的人，为了不吃出大问题，元蓁只好把主意打到了修为最高的姜郎中身上。 姜前辈高风亮节，一定愿意为了丹道的发展献身的……？ 元蓁不确定的想。 第70章 陆云笙的烦恼 经过大半个月的忙碌，姜郎中已经在元蓁的帮助下，把这片山林里所有的动植物的性状和功能都重新辑录了。 动物科目的，不但记载了它们生前和死后的不同形状，还记录了它们会有的各种变化。 甚至于，有极少数的灵兽幼崽和成年体的差别也很大，还有幼崽和成年体同一个部位的药性完全相反的，更是特意做了个特别篇。 还有植物也一样，许多植物不但要按年份区分灵气的含量，有些还要按年份区分灵气的属性。 在君氏看得那些藏书，毕竟不是炼丹师私藏是珍本，也就是一个大略的纲目。 许多连影图都没有，让元蓁看完，就跟囫囵吞枣似的，也就比没看强那么一点点。 如今有姜郎中这个丹道大佬在，元蓁本身也是一个严谨的性子。 这两人合作的，图文并茂，就连星羽这个新手看了，都能照图採药。 姜郎中觉得，自己这回出山，没白来一趟。 元蓁也觉得，能遇见姜郎中，可真是自己的大幸。 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才能把自己需要了解的东西摸索完呢。 「和前辈相处这段时日，晚辈当真是受益匪浅。」元蓁一脸真诚。 姜郎中心中欢喜，面上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那也是你自己聪慧，你要是个榆木疙瘩，老夫才懒得搭理你呢。」 「话虽如此，前辈肯悉心指点，晚辈心中十分感激。」元蓁的神情更加诚恳了。 姜郎中道：「你有这个心就好。」 他暗暗感慨：真是个好孩子呀！ 然后，就见好孩子皱起了没有，满脸苦闷。 这姜郎中必须得问问呀，可不能让好孩子受屈。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又遇到了什么新的疑难？」 「啊？」元蓁惊了一下，连忙摆手，「这倒是没有。只是……晚辈新配置了一种丹药，却不知道具体的效果如何。」 第137页 姜郎中半点不知道，这瓜娃子是在给他挖坑，还自己帮忙掀了一铁掀土。 「既然不知道具体效果，自己试试不就行了。」 「这个道理，晚辈也明白。只是……」 元蓁沉沉嘆了一声，「只是晚辈修为低位，这次配置的丹药，却是给高阶仙人用的。我自己试一次，怕是还没来得及记录药性，就爆体而亡了。」 这话说的真是太高风亮节了，无论怎么听，都是：我不怕死，就怕没来得及为丹道事业做最后一份贡献。 姜郎中听得是感慨不已，不由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尝百草时的豪情。 「丹药拿来，老夫帮你试试。」 元蓁眼睛一亮：计划通！ —— 这边元蓁忙着忽悠老先生替她试药，那边的星羽和阿莲也没闲着。 她们正在到处寻找这片山谷的出路。 不但她们三个进来的时候是误入的，就连姜郎中也一样 这山谷有一个天然的阵法，让人进来容易，出去难。 当然了，若是姜郎中出手，破个阵法肯定不难。 但是，他看得出来，这片山谷里的许多动物和植物，都是依赖这阵法圈出来的特殊地形和环境生长甚至是生存的。 一旦阵法破了，就等于是断了许多生灵的生路，绝了它们的种。 姜郎中心生不忍，说什么也不肯出手破阵。 元蓁虽然心里着急，但人家不肯出手，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先让星羽和阿莲去找出路。 至于她自己，则是帮着姜郎中尽快把这里面的灵物都记录完。 到时候，里面没有新鲜东西了，姜郎中总会和她们一起去找出路了？ 哎，也不知道阿薇她们怎么样了？ 还有陆云笙，他也不知道从符禺山出来了没有。 想到陆云笙，她就取出那个手电筒状的照明带传音的法宝，试着传音联络他。 「陆神君，你现在有空吗？」 那头的陆云笙回应的非常迅速，几乎是元蓁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太好了，美女，你终于找我说话了。」陆云笙激动得差点没热泪盈眶。 在符禺山这段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呀！ 他不但时时刻刻想哭，还莫民奇妙地就是不想走。 想找个熟人吐槽一下，他飞升之后也还没来得及交什么朋友； 唯一比较熟悉一点的，就是元蓁。 但关键是他觉得和元蓁熟，人家不一定觉得和他也熟啊。 毕竟也才一面之缘，他是被那前所未见的美貌煞到了，印象深刻。 对于人家对他是什么印象，他心里却没底。 因而，他拿着小手机犹豫了许久，也还是没敢拨通元蓁那支上面设置的特殊信号。 直到今天，他无意间打开了一道机关，进入了一间密室，并在密室里见到了一张自己的画像。 ——一个他从没有来的地方，一个头一次进入的密室，里面居然有一张自己的画像！ 陆云笙觉得，他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惊吓，急需有人来安慰他一番。 如果，安慰他的是个绝世大美人，那就更好了。 于是，他再次摸出了自制的老年机，犹犹豫豫的，正在拨与不拨之间反覆横跳，突然听到了元蓁的声音。 「陆神君，你现在有空吗？」 有呀，必须有。 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有。 此时此刻，他太需要倾诉了！ 「美女，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些日子过得，可苦可苦了！」 呃，这…… 说实话，元蓁有点受宠若惊。 陆云笙在她眼里，虽然不像陆云笙自己以为的那样无足轻重，但也只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新朋友。 这样真情实感的思念，着实让她羞愧。 ——过来这么久才想起他，我这朋友是不是做得不太合格？ 这个念头一起，元蓁急忙关切地询问：「你怎么了？你还在符禺山吗？我不是说了嘛，那地方煞气瀰漫，邪门的很，不能久待。」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有些抱怨。 他们这些修仙的，吸食的是灵气，煞气是魔道修士才喜欢的东西。 修仙的若是一不小心吸入体内，后果可比消化不良严重多了，得用专门的丹药引导出来。 元蓁觉得，她应该炼制一些专门疏导煞气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听在陆云笙耳中，她前面那两句关怀，还不如最后那句抱怨让他觉得暖心。 在他前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除了他亲人和关系很好的朋友，没人会因为他做事不靠谱，或者是他受了苦而抱怨他。 普通朋友的劝慰全是乍一看很温柔和暖心，仔细一品才知道全是客套话。 若不是真的关心你，谁会因为你受了苦，受了罪而抱怨你呢？ 他们只会假惺惺地说一堆关心和开导的话。 反正好话又不要钱。 因而，在元蓁的抱怨面前，他忍不住就有些气短。 「不是……我也不想待在这里的。但是……但是这个地方它邪门。对，就是邪门！」 陆云笙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彙来形容符禺山这个地方了。 如果不是邪门，他怎么可能到了现在，还是不想走呢？ 第138页 「美女，我怀疑有人给我下降头了。」 陆云笙死死地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气质却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白衣飘飘的画像。 ——话说，作为一个北方人，谁会没事穿一身白呀？ 在北方穿白的，也不用你干什么，就到大街上去走半天，大自然就能给你染成自然灰。 他穿越的时候已经二十多了，二十多年的穿衣习惯，可不是那么好改的。 因而，从他穿越到修真界开始，到飞升之后这万把年，从来就没有穿过一天白色的。 讲真，黑色它不够酷吗？红色它不够艷吗？蓝色它不够亮吗？ 真想穿得浅一点，灰色不够仙气飘飘吗？ 所以，干嘛要穿白呢？ 元蓁一边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吐槽，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衫红裙，突然就觉得这个搭配不是那么和谐了呢。 「你是说，在符禺山遗址的密室里，发现了你的画像？」元蓁赶紧打断了他。 再让他说一会儿，她的衣裳得扔掉一半。 好在陆云笙也就是想找个人吐槽一下，说说话。 至于说什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说。 因而，元蓁一问起画像他事，他就跟着把话题转了过去。 「不，一开始我也觉得那是我的画像，但看得越久，就越觉得不是。」 陆云笙吐槽道：「话说，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这张脸上，还能有这么温润如玉的神色。」 连他亲妈都说他是个逗比，他亲妹更是经常说：吾愿称你为沙雕。 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正经起来能帅得过三秒。 所以，这么正经的，画得一定不是他。 对于他的自我吐槽，元蓁除了无语，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只能再度转移话题，「或许，你可以仔细感应一下，说不定真的像你想得那样，是某样灵宝在召唤你呢。」 「这个我也想到了。」陆云笙郁闷地说，「可这都找了大半个月了，别说灵宝了，连一颗有灵气的草都没有见着。」 如果不是心底存着是灵宝在召唤有缘人的期盼，他至于那么遵从自己的本心，硬是顶着没有灵气的压力，在这里留这么久吗？ 如果真是有灵宝的话，那这件灵宝要么就是特别沉得住气，要么就是特别傲娇。 但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陆云笙的福气呀。 元蓁给他出主意，「也可能这件灵宝的性格比较傲，要不你说好话哄哄它？」 「说好话？这能管用吗？」陆云笙对此表示真切的怀疑。 话说，那炼妖壶跟着他七千多年了，期间他哄了没有三万次也有两万八了。 结果如何？ 陆云笙都不想提。 如果不是元蓁实在是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太合他的胃口，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元蓁了。 元蓁怂恿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她修行的年头短，见过的法宝也不算多，却依然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那些开了灵智的法宝，性格真的是千奇百怪。 它们本身见多识广，偏偏心智却普遍不高，依元蓁自己的感觉，她愿称之为「老顽童」。 像在凌海遇见的那个，非要让人去抢它的那个法宝，在元蓁见过的里面，根本不算什么。 「你就先哄，实在不行就骂它一顿。厉害的灵宝大多心高气傲，你敢骂它，它就敢跳出来打你。」 陆云笙：「……骂就算了，我还是先夸。」 ——万一有原本和他有缘的法宝被他一骂，干脆窝起来等下一届有缘人，他到哪里哭去？ 这时候，姜郎中捂着肚子回来了，元蓁面色一变，急匆匆地说：「那你先慢慢夸着，我这里有点事，就先不和你说了。」 陆云笙忙道：「等一下。」 「嗯，怎么了？」 元蓁这边，的确是有点急。没看见姜郎中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杀气吗？ 「没什么，就是……就算我以后能主动联繫你吗？」 一句话说到最后，陆云笙的声音不自觉就变低了。 他觉得，脸有点热。 第71章 副本空间？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姜郎中一看见她，就气得咬牙，「你配得是个什么药？回来，别跑！」 不跑才怪呢！ 元蓁匆忙对陆云笙说了句，「可以，可以，但现在我是真的有事，下次再联繫啊。」 这两句话之间，她已经遁出好几里了。 姜郎中： 「你站住！」 元蓁抽空回了一句，「我不敢。」 ——你这一副要打死我的样子，我是活够了敢站住？ 「嘿，你……哎哟，哎哟！」 姜郎中正要施法把她弄回来，突然腹中一痛，满脸负责难耐地点了点她，扭头遁走了。 「唿——」 元蓁大大地送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回的方子的确不太稳当呀。」 说着，她就掏出记录配方的玉简，斟酌着添减了几味药材，又把其中几味的投放顺序调整了几番。 然后，她就顺手布了个防护阵法，掏出随身携带的小丹炉，重新炼制这一种丹药的2.0版。 等姜郎中艰难地走回来，本来是怒气沖沖地想找她算帐的，但见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炼丹 ，脚步一顿，改了主意。 第139页 ——看在她这么努力的份上，等她炼完了这一炉再说。 而且，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藉口：我这是爱惜后辈，为丹道培养人才！ 站在一旁看了半晌，他看出来元蓁炼制的，正是调整过后的版本，心里的努力不觉也散了。 ——她应该也不是诚心的，这世间的验方不就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实践和调整，才定下来的吗？ 不知不觉间，元蓁悄然避过了一顿来自长辈爱的教育 真是，可喜可贺！ —— 「喂，餵？还真挂了呀。」 连续喊了几声，对面都没有声音再传过来，陆云笙不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的挂机了 他鼓了鼓脸颊，气哼哼地对着手机抱怨，「什么事这么急？我这样的大帅哥追着你说话，你居然给我挂了。看我不……」 狠话放到一半，他又突然泄了气，「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哼！」 因为和元蓁说过话了，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然后，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地自语，「我的魅力就下降这么多？不会？」 想当年他上学那会儿，年年霸占校草榜首，学校里有多少女生到处打听他的微信号？ 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心学业，怎么可能大学毕业还没脱单？ 反正，绝对不可能像他妹妹说的那样，是他太沙雕了。 那时候，每次过年应付爸妈，都是一句「缘分未到」，他心里也觉得这是事实。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想想元蓁的颜值，他深切地怀疑：那时候不是缘分未到，而是对方的颜值不够。 唉～这看脸的世界，终于让青春不做作的他，也妥协了！ 陆云笙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却已经准备和光同尘了。 ——这么美的一张脸，不爱看的才是傻子。 迅速说服自己之后，他又拿出了那个聊胜于无的老年机，继续等美女的电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天的正午。 却是元蓁在险险逃过一劫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起来，自己还没仔细问问陆云笙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呢。 怎么样？ 当然是很不好。 这么好的撒娇、诉苦博同情的机会，陆云笙又怎么会放弃？ 「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在符禺山，没有灵气，不能修炼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抵御外界的煞气，我心里苦哇！」 此时此刻，如果元蓁正和他面对面，一定能看出他的演技有多么的浮夸。 但两人不是离的远嘛，元蓁不是看不见嘛，只觉得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说得那么可怜，一定是受了大罪了。 心头一软，她立刻就说：「反正我被困在这山谷里也出不去，你要是想找人说话，只管找我便是了。」 「什么，你被困住了？」 陆云笙一惊，「噌」的一声，就扶着墙根一跃而起，紧张地问，「你被困在哪里了？」 呃，这…… 元蓁有些讪讪，也有些懊恼。 本来是要安慰人家的，结果却又反过来让人家替自己担心了。 她一向心思缜密，怎么就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难道是因为陆云笙太蠢了，她近墨者黑了？ 她这边心绪复杂，那头的陆云笙久久得不到回应，更着急了，「你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很危险？」 见他误会了，元蓁忙道：「没有，没有，没有危险。就是我进来的莫名其妙，到现在还没找到出口。」 这些日子里，星羽和阿莲是专门找出路，她跟着姜郎中採集药材的时候，也趁机四处寻找机关和阵眼。 可是不管是谁，都一无所获。 她和姜郎中，倒是找到了许多从没见过的药材和特殊的矿石。 听了她的叙说，陆云笙蹙眉喃喃道：「听你说的这个情况，怎么像是进了副本空间了？」 很多小说了都是这样写的，明显借鑑了网路游戏。只有找到了隐藏的宝物，才能破开机关，通往下一关。 「宝物？」元蓁失笑，「哪来那么多宝物？」 真有宝物，她们三个都找了大半个月，能找不到？ 陆云笙玩笑道：「说不定这个宝物的性格比价傲娇，要不你夸夸它？」 元蓁一怔，好笑地说：「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当然耳熟，你才刚说过嘛。或许你还可以骂它几句，看它会不会跑出来打你？」 听到她话里的笑意，陆云笙贫得更起劲了。 元蓁正要笑骂他两句，突然听见姜郎中喊她。 「下次再聊哈。」 那头的陆云笙傻眼了。 「卧艹，这是贫过头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手机，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打完之后，他又嘆了口气，心里犹豫起来：是继续在符禺山寻宝呢，还是想法子去帮元蓁呢？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到底是对元蓁的担忧占了上风，他决定就按元蓁出的主意，先说几句好话哄哄，不行了就骂几句跑路。 反正他是不会等着法宝自己跳出来打他的。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想了想，又朝那个画着自己的脸，却又明显不是自己的画像拜了三拜。 第140页 「这位神君呀，看在咱们俩长得一模一样的缘分上，您在天之灵可一定要帮帮我呀……咦，不对。」 他突然想到：万一这画像上的人没死呢？ 想到这种可能，他急忙在自己嘴上轻轻拍了两下，「呸，呸，小仙乌鸦嘴，神君千万不要介意。总之，看在咱们俩长这么像的份上，您可一定要保佑我呀。」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眼睛往四周瞄，声音柔软地唿唤起来，「小宝贝，小可爱？咱们既然这么有缘，你就不要再逗我了呗。快出来，我一定会好好保养你的。」 说完，他凝神等了一会儿。 完全没有动静。 陆云笙不信邪，继续哄，「难道你不想升级吗？你出来了，我会搜集合适的材料，帮你重新炼化升级呀。」 这回……还是没有动静。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去帮元蓁的事，陆云笙根本就没有多少耐性。又说了几句好话，还是没有动静之后，他就恼了。 「不出来就不出来，当老子稀罕呀？」 转身要走，又咽不下这口气，他一脚踹翻了那画像面前摆着的香炉。 下一刻，奇蹟出现了。 一颗颜色晦暗的戒指从翻倒在地的香灰里飞了出来，直接就撞到他手上，并且还认主了。 陆云笙：「……」 ——这谁想得到呢？宝物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徵患者。 等他再仔细看了看那枚十分不起眼的戒指之后，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了。 ——不是他胆子小，真的不是他胆子小，而是这戒指实在是…… 这是一个储物戒指，类似于前世小说里看到的纳戒。 修真者和仙人们平日里都说什么须弥戒子，其实须弥戒子并不是实体的储物法宝，而是类似于随身的异次元空间。 修真者筑基之后，须弥戒子就会主动开闢，而且随着修为越来越高，须弥戒子的空间也会越来越大。 在这样的体系下，其实储物类法宝是不流行的。 所以，一开始陆云笙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个储物戒指。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储物戒指里，竟然装着好几件灵光四溢的法宝，还有一大堆的仙晶。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体会到元蓁被法宝主动认主的快乐了。 他也想说：这种快乐，不要大意地再来一打！ 与此同时，他的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先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踢翻的香炉扶了起来，就连洒掉的香灰都一丝不剩地撮了回去。 然后，他又朝着画像拜了三拜，说了好些请罪、道歉外加道谢的话。 再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符禺山。 至于心底那股强烈的不舍，在想到元蓁还困在不知名山谷之后，就被他狠心摒弃了。 但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等日后有机会，他一定会再回来，弄清楚他对符禺山依依不捨的原因的。 现在嘛，还是元蓁比较重要。 —— 山谷这边，元蓁还不知道陆云笙为了自己真把人家法宝骂了一顿，并且还真有效果。 而且，陆云笙一听说她有难，对依依不捨的赋予山是不舍也舍了。 此时此刻，她也在考虑：是不是说几句好话？万一这山谷的阵法，真的是为了保护某种宝物呢？ 因为心里存了这样的想法，当天元蓁再出去寻找还没有收录的药材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姜郎中一连看了她好几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被他这一声惊得回神之后，元蓁勐然抬头，两眼放光地盯着姜郎中直看。 「到底怎么了？」姜郎中被她盯得心底发毛，忍不住动了动肩膀。 「姜前辈。」元蓁忽然凑了上来，把姜郎中吓了一跳。 「好好说话。」 ——身为长辈，必须为自己挽尊。 「好好好。」元蓁笑得特别谄媚，如果不是姜郎中躲得坚决，她还想是上前给老人家捏捏肩，捶捶背，充分表达一下自己的殷切之情。 献殷勤被人给吓得躲了，元蓁有些讪讪，「前辈您这是干嘛？晚辈这些日子跟着您，受益匪浅。这不就是想用实际行动，表达一下对您的孺慕之情嘛。」 「呵呵。」姜郎中笑了笑，说，「我有个世交家的小辈告诉过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元蓁：「……」 ——这是说谁呢？摆明说她的？ 元蓁决定，把这笔帐记到那个不知名的小辈身上。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 「前辈别误会，晚辈就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 姜郎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然他老人家老以为这丫头又要搞事情企图坑他。 元蓁讪讪：不就是老毛病发作，骗您老人家试了一回药嘛。 姜郎中呵呵：自己开的药君臣不协，却又内涵老夫虚不受补的，也不知道是谁？ 第72章 苦逼的君缨 被人揭了短处，又是她自己理亏，元蓁讪讪半晌。 多亏了她有多年练出来的厚脸皮，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前辈，晚辈是真心有惑，且觉得此惑就只有前辈能替晚辈解，所以诚心请教。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第141页 ——不管怎么说，既然把人得罪了，说好话，使劲夸，态度诚恳地使劲夸就对了。 姜郎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嘆息道：「我那位世交家的晚辈说得果然不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虽然元蓁这姑娘挺尊师重道的，可一旦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特别低，不是有事求他，就是有事求他。 之所以两个「有事求他」分开说，是因为元蓁的事，一般可以分为两大类。 第一个「有事求他」比较简单，就是在丹道上遇见了疑难，诚心诚意地来请教他这个老头子； 第二个「有事求他」就比较招人恨了，纯粹就是研究出了什么滋补的丹方，她自己不能确定疗效，就来哄他这个老头子试吃。 可怜他一个年龄以量劫计的老神仙，还是个丹道大宗师，多少年都没有因为吃药出问题了。 现在可倒好，为了不打击好不容易遇到的一个有天赋的小辈的积极性，平白吃了多伪劣丹药？ 前两天那枚让他都肠胃不适的，不过是副作用最严重的一个而已。 但也就是这一颗，让他重新审视了自己之前每一次试吃丹药的前因后果。 好嘛，这不回想不知道，仔细一回想才发现，他以为的自觉自愿，都是建立在被这臭丫头忽悠的前提下的。 为了教导一个小辈他容易吗他？ 为了丹道后继有人，他付出得太多了！ 元蓁的笑容一僵，觉得自己必须为自己正名。 「前辈，晚辈对您的崇敬，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姜郎中仰天长嘆，「我那世交家的小辈说得好啊，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果不其然呀！」 元蓁：「……」 ——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到底是哪个世交，哪个小辈，话怎么这么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晚辈冒昧地问一句，您口中世交家的小辈，都是同一个人吗？」 「没错。他家里小辈那么多，就属他话多。」姜郎中是一点都没给人留面子。 元蓁差点没笑出来，刚才的一腔郁闷也都泄了个干净。 ——您老人家前脚刚引用完人家的话术，后脚就毫不留情地揭人家的短，这才是「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觉得，她已经可以想像得出来，姜郎中和那个小辈相处的场景了。 「好了，咱不说他了，晚辈是真的有要事请教。」 见她三番四次地提起姜郎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警惕地说道：「说来听听。」 若是再让老夫试药，坚决不干！ 元蓁便道：「您法力高强，这个山谷里的一切，一定瞒不过您的法眼……」 「停，别给我戴高帽子，有事说事。」姜郎中算是怕了她的殷勤了。 这惊弓之鸟一样的反应，让元蓁不禁反思：是不是最近新拟的丹方太多，学得太嗨了，确实太得意忘形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拟了什么新的丹方，都是自己试药的，而且自己试药更能弄清楚丹方最细微处的效果。 但在连着好几次，自己吃自己的药吃瘫了，却没人能配出解药之后，她就痛定思痛，改忽悠别人试药了。 ——至少别人吃出事了，她还能及时救治不是？ 也是因此，每当她又得到一本新的古籍或孤本的时候，就是同门师兄妹们外出歷练最频繁的时候。 虽然她的丹药都很好用，但谁都不想被她抓到试药呀。 这回也是好不容易遇见了性情宽厚的长者姜郎中，她不知不觉就多坑了几回，终于把一个老实人坑成了惊弓之鸟。 反思之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不敢甜言蜜语，直接问道：「前辈可知，这山谷是否藏了什么宝物？」 「宝物？没有宝物。」姜郎中断然否决。 「没有？」元蓁蹙眉道，「如果没有宝物的话，这山谷周围的阵法，护得又是什么呢？又或者说，这阵法防的是什么呢？」 姜郎中淡淡道：「哦，护的是一只鸟，防的自然是外面那些想对这只鸟不利的人了。」 「昂？」元蓁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他，「您一开始就知道？」 「对呀。」姜郎中十分光棍地点了点头，「那鸟火灵之气罕见地强盛，我一进这山谷就发现了。」 元蓁：「……」 ——深唿吸，深唿吸，不能气，不能气，这是长辈，你还打不过人家。 一连给自己做了三次心理建设之后，元蓁还是觉得好气呀。 感情这段时日，我们三个无头苍蝇似地寻找出路，您都看在眼里，也明明知道出路在哪里，却一声都不吭啊。 不亏是上古大神，真是沉得住气呀。 元蓁觉得，自己刚才的羞愧和忏悔全都该拿去餵狗。 ——去tn的忏悔，这种坏老头子，就该再哄他两回！ 不过，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问出来是那只鸟的下落，先从这里出去才是正经。 「那前辈可知，这只鸟长什么样子，在哪里筑巢吗？」 姜郎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人了，依旧无知无觉，语气淡淡地说：「就一只巴掌大的小红鸟，筑巢的地方你也熟，就是南边那棵大梧桐树。」 元蓁再次：「……」 第142页 ——这一回，她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那棵梧桐树，她採药的时候曾无数次在底下纳凉，有好几次还从树上掉下来一串饱满香甜的梧桐子。 那梧桐子姜郎中可也分吃了的，就没想起来提醒她一句？ 这个时候，姜郎中又说：「对了，那小红鸟还送过你好几次梧桐子呢，你忘了？」 元蓁：「……好了前辈，您别说了，晚辈晚辈明白了。」 她抹了把脸，安慰自己：正好，再过几天，阿莲和星羽就能恢復人身了。这时候知道出去的关键，也不算晚。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不好看了，姜郎中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丝的危机，主动提醒道：「那只鸟喜欢声乐，喜欢干净，而且还挑嘴。你要是想找它帮忙，最好有点准备。」 这个消息很关键，元蓁赶紧正色道谢，「多谢前辈提醒。」 「行了，也别谢了。」姜郎中顿了顿，露出了不舍之色，「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即将离别，元蓁也有些伤感，「晚辈还有两个朋友流落在外，另有一个朋友遇到了点麻烦，晚辈想去帮帮忙。」 「朋友？有朋友好啊。」 姜郎中感慨道：「想当年，老夫也是有几个好朋友的。只是如今，大家都隐居在各方，好多都许久不联繫啦。」 元蓁安慰道：「晚辈曾在凡间听过一句诗，叫『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您一直想着那些故友，那些故友也必然一直想着你呢。 既然如此，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晚辈相信，日后你们若是恰巧碰上了，感情还会一如从前的。」 「你这女娃娃，生就一张好嘴，怎么没骗几个男娃娃玩玩？」 被她一通安慰，姜郎中心里的愁思散去，张嘴便打趣起她来。 可元蓁是谁？ 想看她脸红，基本不可能。 只听她淡然地反问道：「男娃娃又不能拿来入药，骗来有什么用？」 姜郎中噎住了。 ——这是还记着自己刚救了她的事呢。 那时候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若不然，早把她投丹炉里了，还用等她醒？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咬牙怼了回去，「男娃娃虽然不能入药，却能拿来试药。你嘴巴这么厉害，怎么就骗不来一个心甘情愿替你试药的呢？」 元蓁已经得了便宜，这会儿当然不生气，笑眯眯地说：「话不比你那个世交家的后辈多的，骗来了又有什么成就感？不如您把他介绍给我，让晚辈替你治治他的话多？」 见说不住她，姜郎中挥手驱赶她，「赶紧走，赶紧走，再和你待几天，老夫非得气得折寿不可。」 元蓁嘻嘻一笑，「那晚辈就去找小红鸟叙旧了。」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了，那背影是怎么看怎么兴高采烈。 姜郎中看着，突然就笑了，「这个丫头，就会气人。」 当年他功德圆满之后，因为对俗世十分厌倦，就甩开了众人，独自隐居去了。 这些年来，唯一还还有联繫的故友，就是风氏兄妹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一个人待得久了，姜郎中突然就有些怀念做凡人时儿女环绕的日子了。 只可惜，他下世歷劫的那一世，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没有一个有仙缘的。 当时他虽觉遗憾，但也能安慰自己落得清净，如今却十分羡慕他那个后辈个个出息的故交了。 这丫头倒是满合他的胃口，不如收个徒弟？ 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 元蓁这边是看到脱困的希望了，君缨却觉得自己要死了。 ——别人不管学什么、做什么，都是熟能生巧，怎么到了辛薇这里，却完全反着来？ 明明前些日子辛薇的箜篌弹得挺好的，怎么练了一段时日之后，反而有魔音贯耳的趋势了？ 「阿薇，咱能打个商量吗？」 趁着辛薇休息的时候，君缨一脸痛苦地找了过去。 「咦？」辛薇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话本创作不顺利？」 君缨点了点头，「是不顺利。」 ——整天接受魔音贯耳的洗礼，有点思路也被沖跑了，她能顺利吗？ 「没关系的。」辛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诚恳地安慰她，「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有一个学的过程的，你多写写，以后就好了。」 君缨：「……」 君缨让她别再弹了的请求说不出口了。 ——得知自家写话本不顺利，人家第一反应就是鼓励自家，让自己多练练；轮到人家箜篌弹得不好，她却让人家别再弹了？ 这……完全说不出口嘛。 「好，我会再练练的。」君缨说。 见自己的鼓励给了好友勇气，辛薇十分欣慰，觉得自己联繫箜篌的动力更足了呢。 第73章 小丑是谁？ 在君缨听来，辛薇经过反覆练习后的箜篌堪比魔音贯耳，足以把当年教她箜篌那个老师气死再气活。 真是练还不如不练！ 可是，辛薇自己，却是自我感觉良好。 她觉得，经过这段时间全身心投入式的练习与思考，自己的箜篌已经慢慢地不再囿于技巧了，她似乎已经能够摸到一点乐道的边沿了。 想当初在凌海的时候，元蓁见她整日因容貌颓靡，就建议她发展个人爱好。 第143页 其实，她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这种不以为然，不是针对元蓁的心意和建议，而是针对自己的天赋。 从心理上，她就觉得自己不可能在杂学上有什么成就。 所以，那时候她之所以答应学，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唯一的朋友失望而已。 因着存了这种心思，之后虽然也有练习，但更多的只是敷衍而已，从来没有认真过。 至于说像元蓁对丹道一样，虔诚万分，时时刻刻都不忘钻研，那更是不可能。 也就是如今，元蓁和阿莲和她失散了，不知所踪。 她躲在这瓮城一地无所事事，心里时常思念两人，不知不觉就把元蓁建议她学的的乐道又捡了起来。 曾经不愿意多付出心力的东西，如今督促的人不在身边了，她自己反而更愿意投入心力，用心研究了。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经过这段时日的全身心投入，她竟然真的逐渐摆脱了技巧，逐渐摸到乐道的边了。 辛薇欣喜不已，觉得元蓁当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天赋在乐道上。 然后，她对箜篌的热情，就更加高涨了。 至于她弹奏出来的乐曲到底好不好听，她自己根本就没在意。 如今她觉得，乐声如何，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技巧不过皮囊而已，道才是真正的内涵。 可是，她不在意，君缨却没办法不在意呀！ ——如果我犯了错，请让天道来制裁我，为什么要让我受这样的罪？ 忍了三天之后，君缨终于忍不下去了，准备找辛薇说说。 然后，她就被辛薇一句真心实意的鼓励给挡了回去。 从辛薇那里出来之后，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双手交叠，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那磨人的箜篌声再次响了起来。 「噔——噔、噔、噔、噔……」 君缨痛苦而绝望地发现，辛薇的箜篌声，又难听了一个等级。 知道锯桌子腿是啥声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听听辛薇此时的箜篌声，保证你印象深刻，再也忘不了。 「算了，我还是自救。」 回到自救的房间之后，君缨立刻就闭合了自己的听觉，再次投入到了话本创作之中。 也许真的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闭合了听觉之后，君缨只觉得脑子特别清明，被辛薇的箜篌声阻滞了三天的灵感突然爆发。 剧情理顺了之后，她还根据自己闭合听觉的体验，创造了一个从小就失去听觉的角色。 五天之后，她带着自己写完的第一卷 话本，找到了书虫仙汗青。 「劳烦神君，帮小仙掌掌眼，斧正一番。」 如果是别人，汗青肯定找店里养着的先生去看了。 但君缨背后不是站着一位大神嘛，就算是为了投大神所好，他也得把这位伺候好了呀。 因而，他挥退了正要说什么的伙计，笑得温文尔雅，「仙子来得真巧，小仙正好没事。仙子请坐。」 让了坐之后，他才把神识探入君缨的玉简。 只看了第一段，他就肯定地说：「仙子是第一次写话本？」 「神君好眼力。」君缨生性圆滑，顺嘴就捧了一句。 人家客气，汗青心里也舒坦，沖她笑了笑，就继续往下看了。 看完之后，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怎么样？」君缨紧张地看着他。 ——这可是关系到她以后的修炼资源呀，她怎么能不紧张？ 汗青抬头正视她，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崭露头角的宝藏大大。 他中肯地点评，「前边那一部分文笔很生疏，情节也比较刻意，老读者不会喜欢的。 但是从中间部分开始，不但文笔越来越顺畅，故事情节也越来越吸引人。特别是那个自幼失聪却多智近妖的阿辉，这个人物太灵魂了！」 说到激动处，他忍不住拍了拍手。 君缨被他夸得一愣一愣的，「真……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汗青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话风一转，又说：「不过，你的弱点也很明显，就是感情线没有带入感。仙子没谈过恋爱？」 「呃……没有。」君缨干笑。 她到现在还没成年呢，谈个毛线的恋爱呀。 汗青先生，撺掇未曾年谈恋爱，是会遭雷噼的你造吗？ 汗青不想知道。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就接着点评下去了。 「感情线不顺畅没关系，日后可以扬长避短。最重要的是，你有一样许多大大都没有的优点。」 君缨眼睛一亮，「神君请说。」 学过做生意的君缨可是明白「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这些道理的。 她有着许多人都没有的优势，不就意味着能赚更多的仙晶，能筹集更多的修炼物资？ 只要利用得当。 汗青也没卖关子，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仙子关于权谋的部分，写得实在是太精彩了！ 更难得的是，仙子的权谋戏在一点都不显得弱智的同时，还半点不让人觉得沉重。」 这一点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把控，一个不好就会弄成个四不像。 第144页 根据汗青对话本市场的观察，现在的读者，口味越来越挑剔了，只是简单的缠缠绵绵爱，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日益挑剔的读者胃口了。 换而言之，话本市场，是时候来一场变革了。 要不然，他们这些以此为生的仙人，就离丢饭碗不远了。 而君缨的话本虽然青涩稚嫩，却让汗青看到了希望。 他有一种预感：又一个话本的新分类，要从他手里诞生了。 于是，接下里，他仔仔细细地帮君缨分析了她的优势，又教她该怎样扬长避短，怎样设计情节，怎样断章……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君缨觉得自己受益匪浅，意犹未尽。 但汗青觉得，今天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仙子回去之后再琢磨一下，把我说的这些技巧消化一番。」 「那行，我把这个拿回去修改一下，三日之后，再来拜会先生。」 君缨拱了拱手，对汗青的称唿都改了。 「去。」 面对这样一个有悟性又肯听取宝贵意见的新秀，汗青满心欣慰，觉得又一个话本界的大神要在自己手底下诞生了。 这种成就感，比看到一部惊艷的话本还要满足。 君缨再次行礼，「小仙告退。」 等到她回到租住的院子，辛薇已经练完箜篌，在等着她了。 「怎么样？」 如今看见辛薇，君缨就条件反射地胃疼。 她的神色微微扭曲了一瞬，暗暗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虽然还有许多瑕疵，但是汗青先生说，我很有天赋，也很有优势。」 「那可太好了！」辛薇也替她欢喜。 想到当初元蓁鼓励她时说的话，她玩笑道：「说不定哪一天，你还能在话本上自创一门杂学呢。」 君缨乐了，「你别高看我了，我写话本就是为了赚取修炼资源，哪有先贤们敢为天下先的情怀？」 辛薇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豪爽地说：「为了庆祝你的话本创作之路有一个好的开端，我决定为你弹奏一曲，助助雅兴。」 「可别，大可不必。」君缨脱口而出。 「嗯？」 这是毫无自知之明的辛薇。 君缨汗都下来了，干笑道：「呵呵，我……我……我的意思是说，你每天练习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还是要劳逸结合才是。」 她在心里抹了把汗，顺便替自己点了个贊：还好我机灵，还好我反应快呀。要不然说漏了嘴，阿薇得多伤心呀。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伤心的就换成她自己了。 只见辛薇微微一笑，无比温柔地说：「阿缨呀，你是现在就说实话呢，还是等我先弹奏一曲劝劝你再说？」 那个「先」字，就很有灵性，让人一听就知道：如果不听劝，她可以一曲再一曲，一曲又一曲，一曲接一曲…… 君缨……她妥协了。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十分委婉地问：「阿薇，你就不觉得，你最近弹奏箜篌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吗？」 「什么问题？」辛薇是真的一脸懵逼。 她觉得自己最近进步很大，对乐道的运用越发的得心应手了呀。 「就是……就是琴声呀。」君缨直说怕伤人心，想用手势比划，双手胡乱纠缠了半天，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表达。 没办法，她就只能期待辛薇理解能力超群，能从她满脸的纠结里顺利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了，「就是……你懂？」 可是很遗憾，辛薇没懂。 「琴声？」 她先是疑惑了片刻，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出的话让君缨再次哑口无言，「我最近只顾着体悟乐道了，没注意过琴声如何。」 君缨：「……」 ——传说中的乐道，就这？就这？ 也是她脸上的质疑太明显了，辛薇有些羞恼，当即便召出箜篌，「不信你自己试试。」 ——既然语言不能说服你，那就让事实说话。 「噔——」 一声长响之后，便是断断续续的琴声，就好像是初学者弹出来的曲子。 唔，还是一样的难听。 但七八个音节之后，君缨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竟然觉得，曲子是好听还是难听，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竟然在辛薇这首明显是欢快风的曲子的影响下，忍不住想要手舞足蹈起来。 「噔——」 曲风一转，曲调一下子变得悲凉，君缨猝不及防，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接下来，辛薇又一连换了好几种曲风。 君缨虽然心里有了防备，可还是会忍不住被这琴声多多少少地触动。 「如何？」辛薇收起了箜篌，微微昂着下巴问。 君缨拱手，郑重地行了个礼，「小仙甘拜下风，是小仙着相了。」 先前她还以为辛薇手残，练了还不如不练。 闹了半天，居然是她自己因为囿于一开始的偏见，不曾仔细体会过曲终真意，反而觉得人家真正懂的不行。 闹笑话了不是？ 这可真是…… 哎，谁能想到呢，小丑居然是我自己？ 第74章 毛茸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其实，君缨一脸崩溃地说她琴声难听的时候，辛薇是有些忐忑的。 第145页 因为在自己天赋和悟性这方面，她一向都不够自信。 若不是这段时日，她弹箜篌时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她连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勇气都没用。 如今，事实证明，她的路子是对的，辛薇暗暗松了口气，但表面上却一点都不露怯。 「哼，老娘到底修得怎么样，不比你清楚？」 君缨自知理亏，连连赔笑，「是我见识浅薄，是我一叶障目。阿薇仙子雅量高致，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可好？」 「咳。」辛薇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说，「念在你不懂音律的份上，且饶你一次。」 「多谢阿薇仙子。」君缨一本正经地回礼。 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君缨抬了抬手里的玉简，说：「我和汗青先生约好了，三日之后再见，现在就得闭关修文了。」 见她有正事，辛薇自然不会耽误她，赶紧说：「那你快去。」 跟着汗青听了一个下午，君缨获益良多，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就像汗青说的那样，既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看过别人谈恋爱，感情这个领域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当然写不好。 与之相反的就是权谋。 虽然她同样没有经歷过权力争夺，但老天仿佛是把她的技能点全点在了这方面。 仅靠着随父母学的那点商战技巧，还有自小在凌海的一些见闻，她写出来的权谋内容，竟然就似模似样。 连汗青这个见多识广的书虫仙都就觉得，有些事真是不服不行。 可想而知，她年少的时候，凌海的局势究竟有多乱了。 既然她已经对自己的长处和短处都有了充分的认知，那么接下来，她就只需要扬长避短就可以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读者的群体了。 其实在这方面，君缨也是有一定隐藏优势的。 如果是在几万年前，言情话本刚刚兴起的时候，还只是在北荒一地流行。 那时候大部分的读者，都是年纪不大的女仙，对情爱之事充满了幻想。 但是如今，可不一样啦。 当年那批读者已经长大了，她们对那些或傻白甜或虐恋情深的感情戏看腻了。 更有甚者，话本这种东西已经走出了北荒，走向了整个仙界。 其他几方神域的仙子和仙姑们，在修行之余也是需要放松的。话本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相对北荒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仙子，其他神域的女仙，也都是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才立地飞升的。 那些过于粘腻的情爱，那些傻白甜的套路，会让她们有种生理性的不适。 所以，汗青推测，如果把君缨的权谋向话本推广过去，很可能会引起一波巨大的浪潮。 但是，如果一点感情线没有，就太过脱离现有的话本范畴了。 汗青语重心长，「步子跨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君缨虚心请教，「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对此，汗青给出的建议是：对感情线模煳化处理，多给侧面描写，少写细节。 「侧面描写？」 「就是旁白里一笔带过，或者是从别的角色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侧面描写。」 「哦，我明白了。」君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朝他一笑，「您继续，我听着呢。」 感情线方面模煳淡化处理，权谋方面也不能一下子就上重头戏。 要循序渐进，要让从前只看过爱情类的读者们，慢慢地感受权谋戏的魅力，让她拍案叫绝：话本还可以这么写？ 「至于这个度要怎么把握，得看你自己了。」汗青无不遗憾地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全因君缨出现的时机太巧，正好是话本界急需转型的关键时期。 若是早来两千年，就算她的话本质量再比这好一倍，汗青也还是会婉拒她的。 因为那个时候，这样的话本不符合市场需求。 可以说，君缨本身有优势，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了。 —— 说到优势，恐怕元蓁也没想到，她一个一心靠实力的人，会三番四次被天生的脸好的优势送机缘。 从姜郎中那里得到了情报之后，她就辞别了姜郎中，急匆匆地赶到了山谷南边最大的梧桐下。 站在树下仰着头，元蓁不知多少次感嘆：这棵树可真高啊！ 树不但高，还很壮。 枝叶茂盛，华盖如云，合围更是难以估计。 以元蓁和植物打交道的经验，怕是没个十万年长不到这样的规模。 话说，这么大的树，就没有成精吗？ 别以为树这种东西天生站在一个地方，一站就是成千上万年的，就觉得树精的脾气会很温和、很稳重。 其实，恰恰相反。 树是不想动吗？ 它们分明是不能动。 特别是开了灵智之后，植物其实跟动物就差不了多少了。 但刚开了灵智的树，连自己枝叶的晃动都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修为道行不如它的小鸟小动物们，自由自在地在林间穿梭。 这样的日子，一年两年还好，十年八年呢？ 一个树精从开启灵智到能控制自己的枝叶，至少也经过五百年。 五百年呀，就算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好人，也能给逼成一个暴躁老哥了。 第146页 这棵梧桐树上不但有只属性克它的小红鸟筑巢，这鸟还不老实，经常性地摘人家梧桐树的种子。 但凡这树有几分灵性，早就趁着这鸟睡着的时候，把它的血肉给吸干了，岂容这扁毛畜生一直放肆？ 因而元蓁猜测，这棵树虽然年份久远，却并没有开启灵智。 她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茂密的树冠，仔细寻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鸟巢。 怪了，难道小红鸟没有筑巢？ 或者说它把巢筑得太高太隐蔽，元蓁被一叶障目了，看不见？ 正在她疑惑之际，一只小小的脑袋从一片梧桐叶后面探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结满了梧桐子的树枝。 元蓁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果然接到了满满一枝梧桐子。 「多谢。」元蓁沖它笑了笑。 「叽叽叽叽。」 小红鸟好像很兴奋，整个身子都蹿了出来，拍打着翅膀盘旋在元蓁的头顶，一副十分想要亲近她的模样。 这不就正中下怀了嘛。 元蓁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柔声道：「你若是累了，不若落到我手上休息一下？」 「叽？」小红鸟的豆子眼里，透出了明显的疑惑和兴奋。 看来，这只鸟果然很有灵性。 元蓁失笑，招了招手，「过来，你送我许多梧桐子，我还未曾好好谢过你呢。」 「叽叽叽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小红鸟兴奋地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一个俯冲，就落到了元蓁手心里。 这只鸟真的很小，落在元蓁手上，正好占满了她半个手掌。 元蓁将它往自己眼前送了送，仔细观察，只见这鸟浑身羽毛艷红如火，除了尾羽中有几根颜色不一样的，竟然再无一根杂色。 「好漂亮的……咦？」 一句夸赞的话猜说到一半，那红鸟突然蹦了起来，小小的鸟喙在她雪腻红润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元蓁呆住了。 「叽！」小红鸟兴奋地叫了一声，满脸陶醉地在她手心把自己摊成了一张鸟饼。 这一回，元蓁要是再看不出来这色鸟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不过，这鸟儿身形小巧，连人话都不会说，分明是刚开灵智不久的。 在元蓁眼里，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哪里会和它计较？ 「你这小色坯子！」她笑骂着捏了捏小红鸟头顶翘起的呆毛，那红鸟趁机把一张小巧的脸颊贴到她手心里，还蹭了蹭。 元蓁：「……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简直就是深得浪荡子的真髓呀。 「叽叽叽叽！」 小红鸟立刻跳了起来，满眼愤怒地挥翅膀弹爪子。 唔，如果把它换成人形的话，就是手舞足蹈，极力表达自己的愤怒。 元蓁迟疑了片刻，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说，不是跟别人学的？」 「叽。」 小红鸟重重地点了点头，骄傲地昂首挺胸。 元蓁：「……」 ——话说，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不过，低头看看这小小一团的毛茸茸，元蓁心里的容忍限度就会无限拉高。 算了，它还这么小，能有什么见识？ 再说了，这副学会一点东西就自以为很厉害的小模样，还挺可爱的。 这么可爱的小傢伙，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或许它只是想让别人夸夸它罢了。 元蓁失笑了一声，弹了弹它的呆毛，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夸它，「小红真厉害！」 「叽叽叽！」小红鸟的头昂得更高了，胸也挺得更高了。 这真是……太可爱了！ 元蓁忍不住双手拢住，好一阵揉搓撸。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过分可爱的东西，竟然这么没有抵抗力。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小红鸟突然惨遭毒手，被她撸得晕晕乎乎的，眼神迷离像醉酒了一般。 元蓁看得心都化了，一句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要不然，你以后就跟着我。」 「叽？」小红鸟惊喜地看着她。 但元蓁已经反应过来，满脸懊恼，「不行不行，万一出了这个阵法，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叽。」小红鸟脑袋上的呆毛都耷拉了下来，垂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元蓁的心，一下子就被愧疚填满了。 「对不住呀，小红。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出去，而是我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仇家在找你。我倒不是怕麻烦，就是怕自己修为低微，护不住你。」 「叽叽。」 小红鸟软乎乎地叫了两声，抬起小脑袋，一双豆豆眼湿漉漉地仰视元蓁。 嘶—— 会心一击。 元蓁觉得，自己要动摇了。 不行，稳住！ 「真的不行啊，我的修为真的太低了。」 眼见软的不行，小红鸟恼了，嘴巴一张，就吐出了一团灰白色的火焰。 元蓁一惊，凭着惊人的直觉躲开了。 那火焰没有烧到元蓁，却是喷到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下一刻，「啊——」的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是梧桐树发出来的。 元蓁目瞪口呆，呆呆地看着枝叶剧烈震颤的梧桐树。 第147页 直到一低头，她看见树干上突然出现的痛得扭曲的五官，才勐然反应过来：这树已经成精啦！ 顾不得多想，她赶紧凝出极寒的一团水汽，覆在了火焰上。 那火焰竟然丝毫不受影响，该怎么烧，还是怎么烧。 看来，这火不是普通的火，这鸟也不是普通的鸟了。 第75章 萌宠 意识到以自己目前的修为，不可能灭掉这火之后，元蓁赶紧转变策略。 她小心翼翼地操控者那团水汽，迅速隔绝了火焰与树干，并在水汽被耗尽之前把那团火焰拽了过来，又扔回了小红鸟身上。 「叽！」 火焰灭了，小红鸟也变成了小黑鸟。 元蓁一怔，哈哈大笑。 「竟然还有鸟会被自己放出的火烧焦？哈哈哈哈哈……」 「叽叽叽叽！」小红鸟跳着脚抗议。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行不行？」 元蓁努力忍住笑意，一边用水灵气给它祛除热毒，一边叮嘱道：「既然你自己都控制不住，以后就不要随随便便用这火了。 幸好这回遇上的是我，对你没有恶意。若是遇到了敌人，信不信人家用你自己的火，就能把你给烤焦了？」 「叽叽叽叽。」小红……不，是小黑鸟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元蓁又心软了，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你知道了就好。」 「叽叽叽。」 「好了，好了，等我帮你把热毒祛尽了，你就又是那个漂亮的小红鸟了。」 「叽叽……咕咕。」 或许是水灵气凉凉的太舒适了，小红鸟浑身舒展，竟然发出了除了「叽」之外的第二个音节。 元蓁脸上不知不觉就盈满了温暖的笑意。 果然萌宠这种东西，都是治癒系的呀。 等火毒祛尽，元蓁又往它嘴里塞了颗丹药，小红鸟周身灵光一闪，就又恢復了原本的毛色。 而且，现在的羽毛比起原来，不但更加鲜艷，也更加油光水滑了。 「来，看看，你还是那么的漂亮可爱。」元蓁化出一面水镜，放到了小红鸟面前。 小红鸟揽镜自照，看着镜中自己玲珑可爱的倒影，高兴得左摇右摆，上照下照。 看来，臭美果然是鸟类的天性，并不因年龄大小而所有区别。 「好了，好了，你也臭美够了，能告诉我究竟怎么从这山谷的阵法里出去吗？」 可是小红鸟正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根本就没空搭理她。 一只嘆了口气，只好把水镜收了起来。 「叽！」 小红鸟急了，一下子扑到了元蓁身上，蹭啊蹭啊蹭。 这也太会撒娇了。 元蓁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出去，我送你一块水镜。怎么样？」元蓁和它打商量。 「叽咕。」小红鸟往她怀里钻，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尾羽上的几根杂色的毛毛一翘一翘的，满满地透出不情愿。 「还是想跟我走？」 「叽。」 元蓁无奈地揉揉它的小屁屁，极力解释，「我是真的修为低下，而你一看就不是寻常雏鸟。真到了外边，我怕是连你的气息都掩藏不住。」 「叽？」 小红鸟终于把脑袋伸了出来，歪着头看着她。 「对，我就是这么没本事。」 她干脆利落地认怂了。 掩藏灵物气息这种事情，除非灵物认主结契，不然就得靠实力。 没实力，这事换谁也干不了。 小红鸟歪头想了想，突然低头在她食指上啄了一下。 「嘶——」 骤然而来的灼痛，让元蓁猝不及防，轻唿了一声，怒道：「你……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 看着小红鸟湿漉漉的眼睛和小巧玲珑的身姿，元蓁无奈地嘆了口气，心道：看来，就是神仙也不能避免以貌取人呀。 但凡这小红鸟的外表没有这么幼弱可爱，她也不至于被它伤了，还对它发不出火来。 不过…… 看着因喝了自己的血而晕晕乎乎的小红鸟，元蓁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叫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喝别人的血？」 她是个丹修，除了早年爱自己试药之外，经年累月接触药材，也让她的血液里积累了大量的药力。 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这么多杂七杂八的药力积累在一起，和剧毒之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元蓁自己之所以没事，是因为这些药力是一点一点积攒的，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抗性。 这小红鸟这么年幼，修为也不怎么高，若不是自身拥有的火灵特殊，似乎有抗毒的效果，这一口血下去，怕是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 「叽……」 小红鸟软倒在元蓁掌心，软软地「叽」了一声之后，喉咙里发出一阵又轻又软的唿噜声，双眼迷离，可怜兮兮地看着元蓁。 元蓁好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它的脑门，笑道：「你体内自带的灵火有解毒之效，试着自己运转几周天的灵气，毒差不多就应该解了。」 小红鸟明显是有听没有懂，疑惑地问：「叽？」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元蓁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听见它传达过来的心声了。 第148页 ——「运转周天？那是什么？」 元蓁呆了片刻，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竟然多了一个平等契约。 有了这个契约，小红鸟就可以藉助元蓁身上的气息，把自己的气息藏起来了。 元蓁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小鸟，给了它一双死鱼眼。 ——只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一起走呀。 既然这样…… 元蓁把手掌贴在它的灵台上，柔声道：「你不要反抗我，我送一缕灵气进入你的经脉，带着一起先走一个小周天。」 「叽。」 小红鸟乖巧地应了一声，用充满信任的目光看着她。 因为这小鸟年幼，也明显是没有修炼过，元蓁不敢把水系灵气直接往它经脉里送，怕影响它日后的修行。 因而，她先是分出一缕灵气，然后引动她早年间炼化的异火把灵气烧热，然后才把那缕灵气从小红鸟的顶门送进天灵。 然后，再按照她自幼修行的功法，引着这缕灵气在小红鸟的经脉里转了一圈。 「这是我自己修行功法的路线，没想到和你的体质还挺合的，你若是不介意，便根据这个路线修行。」 这也算是缘分了。 修仙一道向来就讲究机缘，这小鸟正好遇见了自己，她也正好提出替它引导灵气，它也正好适合这套功法。 这么多的巧合全都集中到了一起，那就是天意了。 功法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之后，小红鸟觉得自己全身都轻松多了。 于是，不等元蓁多说，他自己体内的灵气就顺着元蓁的引导，自行运转了起来。 这天赋，和元蓁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元蓁欢喜不已，小心翼翼地为它护法。 毕竟，天下做老师的，都喜欢天赋高绝的弟子。 被教的那个不但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教的那个肯定成就感满满。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小红鸟就再次活蹦乱跳了。 元蓁笑着摸摸它的呆毛，收货了一个亲昵的蹭蹭。 「好了，现在我可以带你一起走了，你也我可以告诉我，怎么从这个阵法里出去了？」 「叽叽。」 小红鸟蒲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示意元蓁跟着它一起飞。 它体型娇小，翅膀也不大，再加上刚才才开始修行，还不会使用法术。 所以，虽然它已经很努力地煽动翅膀了，可是这个飞行的速度……还是十分堪忧。 元蓁无奈地笑了笑，朝梧桐树被烧焦的地方送了一团冰寒的水灵气，这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得到这团水灵气的帮助，梧桐树妖的身上的灼痛感终于慢慢消散了。 它长长地舒了口气，瓮声瓮气地说：「这个小煞星，终于被老夫哄走了。」 原来，小红鸟之所以一心跟着元蓁离开，就是因为老树精害怕这小鸟控制不住自身的灵火，哪天殃及了自己。 所以，它才会在小红鸟惑于元蓁的容貌，扔梧桐子讨好人家仙子的时候，怂恿小红鸟跟着美人一起走的。 小红鸟年幼，心智不全，本来好奇心就很重。 偏偏因着血脉的压制，整个山谷里无论是开了灵智的妖物，还是没开灵智的动物，都害怕它，让它在整个山谷都畅通无阻。 几千年来，它在这个山谷都待腻了。 如果不是它自己没有法力，破不开结界，早就跑路，哪里还能等到元蓁？ 所以，老树精一怂恿它，它就动心了； 在接二连三地被怂恿之后，它就赖上元蓁了。 见自家的目的达成，老树精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呀。 ——这小煞星，总算要走了。 可谁知道，临了临了，它这棵老树，还是没有逃掉被烧的命运。 「呜呜，老夫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幸好这女娃娃有良心，临走前还记得给老夫疗伤。」 老树感慨了一句，突然又回过味来，「不对呀，如果不是那女娃娃躲了，这火烧得应该是她才对呀。老夫这是无妄之灾。」 愤愤了片刻，他气哼哼地说：「看在你这女娃娃把小煞星带走了的份上，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 —— 元蓁可不知道，有一个老树精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就完成了单方面的对她生怨又化干戈为玉帛的全过程。 看着眼前长着一根红皮萝蔔的大青石，元蓁深深地沉默了。 这快青石其实离他们驻扎的地方很近，她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一次。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每次看见了，都会感慨一下这根萝蔔长的地方蹊跷，却从来都没有动过把萝蔔□□的念头。 这很不对劲，很不应该，很不符合她自己的人设。 身为一个炼丹师，她虽然不至于雁过拔毛乃至天高三尺，但对于比较奇怪的东西，她一向是很有研究精神的。 长在青石上的萝蔔，还长得这么水灵灵的，她不拔下来看看，怎么想都很不合理呀。 所以，这萝蔔果然有问题，它竟然就是进出山谷的机关枢纽。 第76章 元蓁：我敬仰您是真的！ 被困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出去了，元蓁心里自然高兴。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得先确定一下。要不然，姜郎中不得追杀她三万里。 她问小红鸟，「你确定，我拔了这萝蔔，不会破坏这山谷的阵法？」 第149页 她可是记得，姜郎中很喜欢这山谷里生长的动植物的，为了不破坏维护谷内环境的阵法，他可是宁愿不出去的。 就算姜郎中不会迁怒她，就凭人家这段时日以来，指点了她这么多，还辣么无私地为丹道事业做贡献，元蓁也不忍心让人失望呀。 因而，能问清楚的，必须得问清楚。 「叽叽叽！」 小红鸟昂首挺胸地表示：当然了！ 虽然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整个山谷所有的机关、结界和阵法，它都了如指掌。 只是因为自身法力低微，所以一样也开启不了罢了。 「行。」元蓁点了点头，抱着小红鸟转身就走了。 「叽叽叽？」 小红鸟歪着小脑袋看向她，小小的豆子眼里满是疑惑：不是要出去吗？ 这么可爱，元蓁笑着给它顺毛，「我们还有别的小伙伴呀，叫上她们一起走。」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得向姜郎中正式拜别。 这位老人家教了她这么久，两人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元蓁心里，已经把他当成师尊一样敬重了。 哪知道，小红鸟却突然激动了起来。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别去，别去，那个高高壮壮的人好可怕！ 这中山谷里的人形生物只有姜郎中和元蓁两个，小红鸟说的高高壮壮的那个，自然就是姜郎中了。 怪不得她在山谷中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和小红鸟正面相对过。 原来是因为它害怕姜郎中。 难道是因为它看见过姜郎中残杀谷内的动植物入药？ 但也不对呀，只看这小红鸟朝她喷火的时候那股利索劲，就知道它平时没少欺负其他小动物。 既然如此，那就是害怕姜郎中身上的气息了。 元蓁若有所思。 ——这只鸟明显还是幼生期，连怎么修炼都不懂，显然是没有或者是还没有开启传承记忆。 可饶是如此，就能让一棵明显成精年头不短的老树精无可奈何，心甘情愿地让出树冠给它做窝，梧桐子也任她採摘。 要知道，植物精的中子和果实，可都是它们的精华凝结的，一般都攒起来等渡劫时候补充法力用，轻易不肯给人的。 但小红鸟不但采了，还是不止一次地采了，老树精除了装死，屁都不敢放一个。 由此可见，这只鸟的血统肯定不低，说不定还有上古神兽、仙兽或者凶兽的血脉。 那么，身上的气息都能让小红鸟害怕的姜郎中，又是哪一位大神呢？ 只可惜，在她们那个世界，关于上古时期的传说，流失得太多了。 对于那些上古大神，很多元蓁都是只听过尊号，具体的不大清楚。 因而，直到走回那个大丹炉旁，她也没能想起来，哪位上古大神会化姜姓的。 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只要不牵扯自己的专业，元蓁很少和自己为难。 这个时候，姜郎中正在调控丹炉底部的火候，元蓁就没有打扰他，而是先招唿星羽和阿莲到身边来，告诉她们「可以出去了」这个好消息。 「真的吗？」 比起星羽，阿莲格外激动，「咱们真的可以出去找娘子了？」 「嗯。」元蓁肯定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嘘嘘！」 阿莲一激动，音量就没有控制住。元蓁虽然及时制止了，可还是晚了。 「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呀？」姜郎中笑吟吟地转过了身。 「没有，没有，晚辈只是怕打扰了前辈炼丹。」元蓁赶紧赔笑。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自己就要走了，就要把姜郎中这个老人家孤零零地留在这个山谷了，元蓁心里就发虚。 就好像自己是个不孝子，而姜郎中即将变成空巢老人一样。 姜郎中笑了笑，没有再为难她，而是看向了一直往她怀里拱，只露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屁股，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红鸟。 「找到出路了？」 这一句，是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显然她们三个的对话，被人听了个全乎。 但他的神情却很是平静，就好像在问丹药是不是该出炉了一样平常。 他越是如此，元蓁激越是心虚，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像个犯错的孩子。 「你这个怎么了？」姜郎中笑了，「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寻出路吗？怎么，如今找着了，却又不高兴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元蓁下意识地反驳，「不，没有不高兴。」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道，这话好像不太妥当啊。 ——如果因为能出去而高兴的话，不就约等于不乐意在这里陪姜郎中这个老头子吗？ 但她高兴也是事实，人家也看出来了，再说假话哄人高兴，也没什么意思。 元蓁小心地地觑了姜郎中一眼，期期艾艾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前辈……」 一低头看见自己怀里的小红鸟，元蓁灵机一动，学着它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讨好的笑容，「前辈，晚辈……」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不说，只是笑就好了。 小红鸟不也不会说话吗？ 它一撒娇，谁挡得住？ 反正元蓁自己是挡不住。 事实证明，萌物果然像美食和音乐一样，没有界限的。 第150页 姜郎中也挡不住。 「好了。」姜郎中终于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容，语气也没有再阴阳怪气了，「老夫若果想出去，早就出去了，这里的阵法还挡不住我。 你有事就先走，等老夫把这山谷里的物种都研究透了就出去了。到时候，老夫就去找你。」 「真的？」元蓁满脸惊喜，「等您出去了，还会来找我？」 姜郎中看了她一眼，玩笑道：「怎么，不嫌弃老夫总是使唤你了？」 「嘿嘿，您说笑了，您是长辈，使唤我那是应该的。就像晚辈跟您开了好几次玩笑了，您不也没跟晚辈计较吗？」 「呵，你这丫头，是一点也不吃亏呀。」 姜郎中哭笑不得，「被你这么一说，忽悠老夫替你试药的事，老夫还真不能跟你计较了。」 「哪能啊，是您大人大量，雅量高致，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晚辈一般见识而已。」元蓁的马屁立刻奉上。 「行了，你也别拍马屁了。你什么德行，当老夫不清楚？」姜郎中满脸嫌弃。 再次被毫不留情地拆穿，元蓁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一点尴尬都看不见了。 这脸皮增长的速度，姜郎中也是服气的。 看来，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呀！ 本来姜郎中还琢磨着，收徒的事等下次见了再说。 到时候，自己手头这本新版的《神农本草经》，至少也能编纂完第一卷 了，正好可以拿来给徒弟当见面礼。 但是现在看来，此事宜早不宜迟。 照这丫头的脸皮增长速度来估算，说不定下回再见，就能面不改色地从自己这里空手套白狼，套完了还得不要脸地让自己对她感恩戴德了。 想到这中可能，姜郎中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神色的元蓁心头一凛：这位老先生不会是突然又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坑他的事了？ 姜郎中收回余光，暗暗一笑，一脸严肃地说：「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不过……」 「不过什么？」元蓁立刻端正了态度，诚恳地询问。 「不过你得答应老夫一件事。」 「您说，别说是一件了，三件晚辈也答应。」 元蓁敢这样打包票，也是知道姜郎中品性高洁，一定不会让自己做违背良心的事。 这样一个慈爱又底线高的老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既然如此，答应得痛快点，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又能怎么样呢？ 见事情一如自己预料般地发展，姜郎中微微一笑，终于图穷匕见，「老夫要你，拜我为师。」 元蓁的笑容僵住了。 别误会，她纯粹是激动的。 他们一元宗可从来都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能多拜一个有本事的师傅，师门的长辈一向都是持鼓励态度的。 还有，遇见了像小红鸟一样天赋好又有缘分的苗子，不管拜不拜师，都可以传点合适的功法。 姜郎中的本事，在这些日子里，元蓁已经见识得太多了。 纵然老人家不提拜师的事，元蓁心里也早把他当师尊般敬重亲昵了。 如今老人家亲口说出来了，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元蓁二话不说，立刻俯身下拜，「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啊，你同意了？」 姜郎中正要再列举一些拜入自己门下的好处呢，人家却已经纳头便拜了。 这中感觉……不得不说，爽啊！ 和当年自己在凡间做共主，受所有部落敬仰时相差仿佛。 毕竟，以自己的才能，做共主、治天下容易；可是想找到一个天赋高绝、看着顺眼，还对自己十分敬仰的衣钵传承者，却不怎么容易。 想不到，这回自己一出山就遇见了。 就凭这一点，回去之后，他就对那风老道好一些。 唔，下回再给他开药，就少放点黄连好了。 想必风老道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就在他的脑内剧场已经快进到风老道痛哭流涕的时候，元蓁开口了。 「当然要同意了。为什么不同意呢？」 元蓁现实斩钉截铁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用一个反问句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若干年后，风老道会不会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姜郎中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要被自己新出炉的徒弟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乖徒儿……」 他正要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好徒儿扶起来，就听见元蓁又说：「虽然徒儿经常在言语上气您，还经常在行动上坑您，但徒儿是真的十分敬仰您。」 姜郎中：「……」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这么坑的徒儿，忽然不想要了呢。 很显然，来不及了。 因为元蓁没给他反悔的机会。 她立刻掏出自己多年在丹道上的心得，双手奉上。 「师尊，这是徒儿自修习丹道以来，总结的所有经验，还请师尊斧正。」 ——所有经验呀，那岂不是有许多老夫从来没有见过的后世例证？ 姜郎中终于还是没有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我们这里的规矩，不兴叫师尊，叫老师就行。」 这就是应声了，不能反悔了。 元蓁眼睛一亮，痛快改口，「老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151页 第77章 嘴上不把门的陆云笙 小红鸟不高兴，很不高兴。 拜别姜郎中，再次往长着萝蔔的大青石那里走的时候，它一路上都是用屁股对着元蓁。 就算元蓁坏心思地在它肉嘟嘟又毛茸茸的屁屁上戳啊戳，它也只是晃晃身子表示抗议，一点把头转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至于原因，出在还没有恢復人形的阿莲身上。 ——哼，我以为你只有我一个毛茸茸，没想到你还有别的萌宠。 呸，渣女！ 听了小红鸟一路的心声吐槽，元蓁万分无奈。 「她真的是因为灵力流失才一直保持原型的，等过几天就恢復了。」 元蓁柔声解释道，「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可爱的。」 「叽叽？」 真的？ 「当然！」元蓁答得斩钉截铁。 对于哄孩子，元蓁自认还是有一套的。 但她再有一套，也架不住身边还有个拆台的呀。 小红鸟刚要转过身，傲娇地表示一下：不是你够诚恳，而是鸟大人我够大度。 阿莲突然出声抗议，「元仙子，你不是说过，我家娘子才是你心里最可爱的吗？」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她先是用幽怨的眼神看了元蓁一眼，又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小红鸟 。 真是不明白，这只小肥啾究竟哪里好了，居然能抢走她家娘子的专属称号？ 小肥啾悲愤异常，「叽」的一声，翅膀一挥，飞走了。 「诶？」 元蓁傻眼了。 她郁闷地吐了一口气，低头对努力跟上自己脚步的小白兔说：「阿莲仙子，你不知道现在咱们的出路，还掌握在人家手里吗？」 虽然出去的机关是找到了，但能不能顺利打开，还得看小红鸟的心情。 当然了，如果小红鸟不愿意，他们强行破阵也不是不行。 可是，抛开她们三个的修为，到底能不能破开阵法不谈，就姜郎中不希望阵法被破坏掉这一条，元蓁激不会选择强行破阵的。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虽然自己软磨硬泡了半天，姜郎中也不肯直说自己到底是谁，就让元蓁自己猜，但这并不妨碍元蓁敬爱他。 既然是师父的心愿，她总要帮他守住的。 还有阿莲这姑娘，当初跟在辛薇身边的时候，明明挺伶俐的呀，怎么会在这时候犯蠢？ 「我……我……」 阿莲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对……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太担心娘子了。」 自从幼时到了辛薇身边之后，两人就从来没有分开过。 这是她们第一次分别，还一下子这么分开久，阿莲对辛薇的担心，已经上升到魔障的程度了。 她不愿意辛薇失去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号。 就好像一旦辛薇失去了什么，就就会更容易遭遇危险一样。 「哎——」元蓁已经听明白了。 她嘆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要相信阿薇，她远比你以为的更加坚强。」 难道元蓁就不担心吗？ 她当然也担心了。 可是，看阿莲这副模样，她是一点都不敢再表露担忧之意。 若不然，隐隐把她当救命稻草的阿莲，怕是会崩溃的。 「对不起。」小白兔深深地垂下了毛茸茸的小脑袋。 元蓁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我去把小红找回来。」 然后就朝小红鸟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星羽很自觉地从她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到了阿莲的头上，低声安慰阿莲。 「你别自责了，阿蓁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心里担忧辛仙子，阿蓁心里也很担心的。 只是你的情绪这么低落，她还要安慰你，所以不能表现出来，再让你多一分担心而已。」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阿莲反而更自责了。 「星羽，我是不是总是拖后腿？」 「没有呀，你很好啊。」 星羽实话实说，「你很温柔，很细心，还很善良。只是，只要辛仙子在，你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了。」 不过，这一点星羽也能理解。 因为她参加岗前培训的时候，掌事姑姑们一直都在强调：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主子放在第一位。 阿莲是辛氏家臣，还是从小就被送到主子身边伺候的，这些观念，一定是根深蒂固的。 看着如今的阿莲，星羽不由庆幸：幸好因着家主表现得对阿蓁不看重，那些有关系的家臣之女都不愿意到藏玉阁去坐冷板凳，让我到了阿蓁身边。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遇到了元蓁，明白了她还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或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变成另一个阿莲了。 没过多久，元蓁就捧着小红鸟回来了。 她对小红鸟说：「不信的话，我再当着阿莲的面说一遍。」 「叽叽。」 ——快说！ 元蓁正色道：「在没有遇到你之前，阿薇的确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但是现在，不是有了你了嘛，最可爱的就变成你了呀。」 小红鸟听了，兴奋地一跃而起，在阿莲头顶盘旋了好几圈，炫耀之意不要太明显。 第152页 连元蓁都觉得，这只鸟实在是太……太可爱了！ 恃萌行兇有木有？ 太犯规了。 连阿莲都不忍心怪它了。 这一回，一行人终于顺利到达了大青石旁。 元蓁握住萝蔔缨，对小红鸟道：「那……我可真拔了呀。」 「叽叽。」小红鸟催促她快拔。 如果不是它自己拔不出来，早拔了。 在徵得小红鸟的同意之后，元蓁就毫不犹豫地运起灵力，把萝蔔从青石上拔掉了。 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那块大青石迅速陷入了地底，一条带着石阶的、通往地下的通道铺展在了几人面前。 星羽奇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山谷里吗？通道为什么是向下的？」 眼见遭受质疑的小红鸟就要炸毛，一阵急忙顺毛，「大能的阵法，自有独到之处，咱们只管走就是了。」 「叽叽叽。」 ——还是你识货。 元蓁温柔地撸她它背上油光水滑的羽毛，在心里盘算着，等出去之后，得给小红鸟炼制一些养护羽毛的药膏。 这样顺滑的手感，一定要保持住。 说到炼药，元蓁在和小红鸟结了平等契约之后，还有一样好处。 那就是在不用异火炼丹的时候，不必再特意用灵气把异火逼困在紫府中的一个小角落里了。 这小红鸟自身携带的火焰好像比元蓁那团异火品级要高，有它在，那异火乖得很。 如今，元蓁再炼药的时候就自由多了，想用火炼之法就用火炼之法，想用凝练之法就用凝练之法，再也不用时刻防备异火暴动了。 身为一个天生水灵根，天赋却偏偏是炼丹，这些年，她容易吗她？ 这阶梯好像是一直在往前，但根据元蓁的直觉，她们应该是走在一条弯道上的。 只不过这条弯拐得太大太缓，往上的坡度也河南平缓，很容易就欺骗了视觉和感官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蓁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仿佛跌进了无底的深渊里。 「哎哟！」 「啊！」 「叽叽叽！」 除了星羽一声没吭，他们三个都轻唿了一声。 等他们站稳了，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密林里。 「这是什么地方？」阿莲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元蓁摇了摇头。 说完，她才仔细打量四周，笑道，「这个林子，小红肯定很喜欢。」 原来，这是一片梧桐林，每一棵梧桐树都笔直而高大。 因为树都太高了，她们就算仰起头，也只能看到乌压压一片叶盖。 目光再低一点，就是绵绵密密的树干了。 小红鸟「叽」的一声，艰难地挥动着小翅膀，飞到了一颗梧桐树稍，啄断了一根挂满了梧桐子的树枝。 树枝落下来，正好被元蓁接在手里。 「叽叽叽。」 ——快，给我剥，给我剥。 小红鸟理直气壮地指使元蓁。 看在它可爱的份上，元蓁好脾气地给它剥了一个，放在手心，小红鸟脖子一伸，就衔走了。 但下一刻，它就吐了出来。 「叽叽叽！」 ——呸呸呸，这里的梧桐子一点都不香！ 「是吗？」元蓁又给自己剥了一个，一尝就明白了，「这些都是普通的梧桐树，哪里会有老树精结出的好吃？」 就算这些树是长在天界的，拿到凡间都算是灵物了。 但开了灵智的和没开灵智的，早开灵智的和晚开灵智的，能一样吗？ 见小红鸟垂头丧气的，元蓁提议道：「要不然，我还把你送回去？」 「叽叽！」小红鸟立刻抗议。 元蓁略有些遗憾地说：「那好，但外面可没有树龄那么大的梧桐树，你可不许再挑食。」 「叽。」 重新达成了协议，小红鸟再次飞到了元蓁肩头，站在了她的肩膀上。 星羽和阿莲不懂鸟语，听不懂小红鸟在说什么。 但仅从元蓁的话语里，也能判断出他们对话的意思。 见小红鸟不肯走，阿莲还遗憾了一瞬。 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从这里出去，打探一下她们现在的位置。 正在这时，小手机颤动了几下，这是有人找的标志。 能用这件法器联络她的，除了陆云笙，不做第二人想。 元蓁急忙接通，就听见陆云笙活力满满的声音。 「美女，我已经到了凌海边上了，你是从什么地方掉进那个山谷里的？」 元蓁一怔，脱口而出，「你从符禺山出来了？」 「对呀。」 「你不寻宝了？」 陆云笙嬉笑道：「寻宝哪有你重要呀。」 「真是贫嘴！」元蓁失笑。 但见他又恢復了这副又贫又憨的模样，元蓁也放下心来。 见她似乎是真信了，陆云笙哈哈大笑着就把自己卖了，「逗你玩的，宝贝我已经找到了。」 元蓁心里空落了一瞬，随即就羞恼了起来。 ——这个陆云笙，当真是欠收拾！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赶紧驱走了这些情绪，还觉得自己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仙界，修炼资源都是最重要的。 第153页 人家先找灵宝再来帮自己，这很正常呀。 元蓁迅速在心里反思：人家能在寻找灵宝的时候，还能惦记着来帮自己，已经很够意思了。 想到这里，她郑重地向陆云笙道谢，「多谢陆神君惦记我，我已经从那个山谷里出来了。」 「咦？你已经出来了吗？」 陆云笙心里失望，嘴一秃噜，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还想着英雄救美呢，你怎么就出来了？」 元蓁：「……呵！」 ——全当我方才的感激都餵了狗。 第78章 不对劲？ 「美女，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呀！」 陆云笙抬手就想给自己俩大嘴巴子，但手都快贴到脸上了，又觉得这个行为太傻。 ——人家根本就不在这里，你打给谁看呢？ 鲁迅先生说得好：苦肉计也也要用在刀刃上。 此处应有点着烟的鲁迅先生乱入，一脸深沉地告诉他：这句我真没说过。 「你狡辩，我且听着呢。」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但陆云笙就是觉得，自己听见了元蓁磨牙的声音。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虽然美女磨牙也比别人好看，但元蓁这妹子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若真是把人惹恼了，谁能给自己收尸呢？ 陆云笙果断怂了，直接认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虽然下回我还敢，但我这回认错很积极。 所以，你就原谅我。 在遥远的另一边，元蓁再次皱眉。 ——对这种玩笑，她不应该在意的，但偏偏就在意了。 这不对劲。 她努力压住了心里的不乐意，按照自己平时的性子，笑着回道：「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 只是心里到底不怎么舒服，导致她并不想和陆云笙多说话。 因而，她话风一转，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凌海是个是非之地，我已经不在凌海了，你也赶快离开。」 「那好，我这就走。」 其实，他也不想再凌海久待。 就那个君氏家主，叫君绋的那个，很明显对他有敌意 虽然陆云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人家，但以他目前的修为，肯定不能和君氏家主硬碰硬的。 所以，惹不起，还是躲为上策。 「那就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和你说了。」元蓁说完，就要切断联繫。 还好陆云笙反应得快，「等一下，等一下。」 「你还有事？」这一句，有些微微的不耐烦。 可惜，陆云笙没听出来，无奈道：「你总得告诉我你现在的具体位置？我好去找你呀。」 找我？ 元蓁一顿，想起来自己当初离开凌海的契机，就是想到符禺山去找陆云笙。 可是如今，陆云笙已经从符禺山出来了，两人还有非得见面不可的必要吗？ 最重要的是，元蓁相见他吗？ 头一次，元蓁因为这种无聊的问题，迟疑了。 原本她该是无所谓的，两人是朋友嘛，如果陆云笙没有要紧的事，来找她这个朋友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可是，元蓁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好像特别容易被陆云笙牵动。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所以她才迟疑了。 久久听不见她回话，陆云笙有点担心，「美女，美女，你怎么了？是不是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了？」 「没有。」元蓁下意识地否决。 变成一朵小花趴在她髮髻上的星羽听了这么久，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对修行之人来说，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自己看清。 因为感情也是修行的一种，是对道心的一种磨砺。 只看元蓁在这方面这么单纯，星羽就知道，只怕这位仙子在没飞升之前，就一个劲修炼了，对男女之情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心念一转，星羽疑惑地说：「阿蓁，你今天是怎么了？」 「嗯？」元蓁回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星羽拿捏着分寸说：「唔……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你今天跟平时不大一样。」 这么明显了吗？ 元蓁心头一惊，暗道：绝对不能让陆云笙发现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陆云笙发现，元蓁也不太清楚，只是下意识这么觉得而已。 她迅速回復陆云笙，「我现在刚从山谷里出来，在一片不知名的密林里。等我从这林子里出去了，打听一下再告诉你具体位置。」 「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了。」 这一回，陆云笙很自觉。 等元蓁挂断了之后，陆云笙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觉得自己脸热得不正常。 只有元蓁觉得自己不正常吗？ 不，陆云笙才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具体总结一下，也就是脸红、心跳、手心冒汗，说话不结巴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毅力了。 「陆云笙啊陆云笙，瞅你那点出息。」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就是约着见个面嘛，你至于吗？」 但他的内心告诉他：这很至于！ 作为一个两辈子加起来一万多岁的单身狗，头一次有了恋爱的冲动，他这副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心肝儿，突然就多了些细腻扭捏。 第154页 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先离开凌海。 最近凌海这边气氛一直很紧张，据说家主已经离开凌海多时了，如今主事的是大长老和六公子。 根本就不用猜，陆云笙也知道，君绋离开凌海，肯定是去找元蓁了。 对了，这事他刚才怎么就忘了和元蓁说了呢？ —— 不用他说，元蓁也已经知道了。 从梧桐林里出来之后，她头上顶着花，怀里揣着鸟，手里抱着兔子，走了大约三百里，就遇到了一座城池。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城门楼上写着上大字——蚀香城。 元蓁蹙眉，「怎么到了这里了？」 阿莲更是直接打哆嗦，提议道：「要……要不咱们还是绕路，娘子肯定不会在这里的。」 不怪阿莲胆子小，实在是关于蚀香城的传说太多。 而且，这些传说，一个比一个诡异。 传说，三万年前，整个蚀香城突然被被一股奇香环绕，凡是吸入这香的女仙，统统一夜白头； 再传说，两万年前，城里突然来了一个食心的魔物，专门拣那些样貌出彩的女仙下手； 再再传说，一万年前，城中经常有妙龄女仙失踪。 不久后从外面来了一个蜡像做得特别逼真的狐仙，凭着自己做的蜡像，很是赚了一笔仙晶。 但是后来，却被人发现，他做的蜡像之所以逼真，全因他是用活人做模，用自己特别炼制的蜜蜡把活人浇进去。 只要他的咒语不解，蜡里的人就永远别想出来。 这些传说总结起来，就是对美人特别不友好，特别是妙龄少女。 而且算算时间，三万年前，两万年前，一万年前…… 按照这个规律，如今万年之期又要来了，谁知道这蚀香城会不会再出一次针对美人的异事呢？ 这么危险的地方，向来惜命的辛薇，又怎么会来呢？ 这些关于蚀香城的传说，元蓁全部都在书上看过。 可是她非但没有逃避的意思，反而更想往里进一进了。 ——前提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 如今她可是拖家携口的，哪敢拿阿莲他们的性命陪自己一起冒险呢？ 「行，咱们绕路，从别的地方走。」 她们刚走了没几步，就有数道灵光从远处飞了过来，落在了城门口。 元蓁下意识抬手，先往自己嘴里塞了颗丹药，再往脸上一抹，就给自己换了一张脸。 这种丹药是元蓁提议，姜郎中主持研发的，不管是人还是妖，吃了之后就能随心变换自己的容貌。 元蓁如今这张脸，是她在下界一个师妹的。 那个师妹的天赋虽然也很不错，但也就是个普通的天才而已，入门又比元蓁晚了近千年。 也就是说，用她的脸招摇撞骗，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遭遇李鬼遇李逵的尴尬。 所以，元蓁果断选了她。 片刻之后，元蓁对自己的直觉反应是无比的庆幸啊。 那几道灵光落地之后，三男两女的身形逐渐实化。 其中一个女仙啐了一口，不满地说：「真是晦气，他凌海家主丢了老婆，关咱们海氏什么事？劳动咱们整日里跑前跑后的，也听不到一句好话。」 「好了，不要再气了。」 另一个女仙急忙安抚她，「大长老不是说了嘛，咱意思意思找一找也就是了。整个北荒这么大，谁敢说那什么元仙子一定就是在咱们海氏的地盘上呢？」 见她「哼」了一声之后，脸上不满的神色散了很多，那女仙又笑道：「说来这凌海家主对那未婚妻也真是痴情，为了寻她，竟然亲自离开了凌海。」 听到这里，元蓁凤眼微微一眯，暗暗冷笑了一声。 这时，一行人里有个男仙说出了元蓁的心声。 那男仙「嘁」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这种话，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罢了。」 「哦，怎么说？」另外四人都把目光头到了他的身上。 那男仙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故意又顿了片刻，才在四人的催促下兜售自己的八卦。 「一年前君氏和嬴氏联姻的事，你们还记得？」 「当然记得。如此盛事，多少年也不一定有一回呢。」这是又一个男仙。 那八卦的男仙神秘地笑了笑，「那就说点你们不知道的。」 说完，他还特意左右看了看，被最先说话那个绿衣女仙白了一眼，「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吗你？」 「嘿嘿，这不是为了营造氛围嘛。」 那男仙分明看见了元蓁，但却并没在意，反而很得意。 就像绿衣女仙说的，他说得都是八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天只要是去了皋涂山的，个个都知道，多一个人知道也没什么影响。 而且，凡是爱八卦的的人，都巴不得有更多的人听自家八卦呢。 那会让他们有一种别样的成就感。 很显然，这个男仙，就是这种人。 第79章 毛茸控的快乐 绿衣女仙性子急，见他还在卖关子，捶了他一下，催促道：「哎呀，快说！」 「这就说，这就说。」八卦男仙赶紧认怂。 ——这位姑奶奶，可是连家主的女儿都敢顶撞的人，关键是顶撞完了她还屁事没有。 第155页 没办法，谁让人家背后有人，和家主沾亲带故呢？ 他可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海氏家臣，哪里敢得罪她？ 「哼！」绿衣女仙得意地昂着头，「还不快说。」 那八卦男仙不敢再卖关子了，终于把自己知道的大八卦说了出来。 「我有个表哥是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的，那次皋涂山举办婚礼，大公子不是跟着家主去了嘛。」 为了避免特意停下来给他捧场的元蓁听不见，他还特意把声音放大了些。 「据说，那天的婚宴上，有人闹事，那君氏家主的未婚妻被人给擒住了威胁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君绋根本就不在意呗。 身为当事人的元蓁暗暗吐槽：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 可是别人不知道啊，绿衣女仙配合地问：「怎么着？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八卦男仙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多了。君氏家主根本就没管她。」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女仙都爱做这样的美梦，世上哪那么多爱美人人不爱江山的？ 「真的？」绿衣女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千真万确。」 自己对爱情的美好嚮往被打破，绿衣女仙咬牙半晌，吐出两个字，「渣男！」 还是个爱装模作样的渣男。 亏她听说君绋亲自带人出来找未婚妻，还以为他是个深情好男人，对一个註定不能孕育子嗣的人族未婚妻都这么好。 「呸，浪费老娘的感情！」 本来因着某些原因，她对君氏就有怨气，如今更是气不过了，对剩下的四人道，「这种渣男，哪里配咱们替他尽心尽力？」 这会她被美好爱情煳住的脑子清醒了，以往忽略的东西也都重新注意到了。 ——如果君绋真的对未婚妻很好，人家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从凌海逃出来呢？ 可怜的元仙子，指不定在凌海受了什么折磨，这才忍无可忍呢。 不行，就算他们找到元仙子了，也不能报上去，还要让元仙子跑得更远些。 如果元蓁知道了这姑娘的脑内剧场，一定会温柔地摸摸小姑娘的脑门，告诉她，「你想得太多了。」 但元蓁不知道。 见他们似乎没什么新消息，元蓁正准备走呢，就听那绿衣女仙愤愤地说：「还装模作样地亲自带人来找，我呸！」 嗯，亲自来找？ 谁？君绋？ 元蓁的脚，迈不动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打听一下君绋现在在哪里。 若不然，自己刚好撞到他手里，那不就尴尬了嘛。 想到这里，她明眸一转，一脸踌躇地凑了过去，期期艾艾地行了个礼，「几位仙子和神君，小仙这厢有礼了。」 看得出来，这五个人里最有地位的，就是那个绿衣女仙。 所以，元蓁把仙子放在了神君前面。 果然，那绿衣女仙虽然不高兴有人打扰，却也只是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撇了元蓁一眼，问：「你有什么事？」 元蓁心里早就组织好了语言，听见询问，就换了一副不解还有些愤怒失望的神色。 她说：「仙子有所不知，小仙曾在凌海待过些时日，听过不少君氏家主对元仙子有多好的话，心里还很是羡慕。 只是方才，听这位神君说，君氏家主竟然放任未婚妻陷入险境而无动于衷，是真的吗？」 说到最后，她的神色已经是无比愤怒了，就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欺骗一样。 那八卦男仙露出了一点瞭然之色：得，这又是个爱幻想，还把幻想当真了的傻姑娘。 不得不说，元蓁起的这个话题，正挠在了绿衣女仙的痒处。 绿衣女仙立刻就把她当成了是和自己同仇敌忾的人，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气唿唿地说：「可不就是真的嘛，周琛哪有胆子骗我？」 然后，她昂着头，警告地看向八卦男周琛，「你说是不是呀，周琛？」 「当然，当然，我哪有胆子骗姑奶奶您呀。」周琛赶紧赔笑，然后又对元蓁见礼，「小仙周琛，见过这位仙子。」 这会儿绿衣仙子正和元蓁处于同仇敌忾的心思，见周琛这么给元蓁面子，心里很满意，觉得周琛是在给她面子。 元蓁急忙还礼，「小仙楼玉，神君不必多礼。」 楼玉，就是她现在这张脸原主人的名字。 「你别跟他客气，他平时礼数就多。」 绿衣女仙抢白道，「我叫汪珑，这位是我的好姐妹苏珀。剩下那两位是亲兄弟，高的那个是哥哥，叫何远，瘦的那个叫何宁，是弟弟。」 随着绿衣女仙的介绍，几个人依次和元蓁见礼，元蓁也一一回礼。 汪珑明显不是很喜欢这些礼仪，但除了一开始说了一嘴，后面也没再说什么。 等他们都介绍完了，元蓁把阿莲抱了起来，说：「这是我的朋友莲心，因为灵气流失过多，暂时不能化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阿莲没想到元蓁还会专门介绍她，慌乱了一瞬之后，赶紧举起两只前爪作揖，口吐人言，「莲心见过两位仙子，见过三位神君。」 看见阿莲的一瞬间，汪珑的眼睛就亮了。 她赶紧还了礼，就迫不及待地问：「楼仙子一直抱着莲仙子也累了，不如让小仙代劳？」 第156页 ——这么一只白胖胖毛茸茸的大兔兔，实在是太可爱了！ 「咳！」 见她毛绒控的毛病又犯了，苏珀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她收敛点。 当初若不是她胆大包天，连化了原型的大小姐都敢撸，至于一直被大小姐找麻烦吗？ 结果她可好，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是死性不改。 汪珑神色一僵，讪讪地缩回了已经伸到元蓁面前的手，自己也咳嗽了一声，矜持地说：「你可别误会，我就是想帮帮你，才不是看它可爱呢。」 一句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她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余光瞥见苏珀几人忍笑的脸，她心里更是羞恼。 阿莲见状，怕耽误了元蓁打探消息，主动从元蓁怀里跳了下来，蹦到了汪珑肩膀上。 也就是仙人的体质不同凡俗，不然汪珑一个纤细瘦弱的姑娘，骤然被这么大一只兔子砸中，摔一跤还是轻的呢。 汪珑当然没有摔跤，但是却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啊——兔兔主动亲近我了，她主动亲近我了！好幸福，快要晕过去了！ 元蓁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来，莲心和汪仙子十分有缘呢，她喜欢你。」 「咳。」汪珑努力放松了身体，有心想要矜持一下，但阿莲的耳朵无意间蹭到了她的脸颊，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大兔兔抱在了怀里。 ——啊，终于抱到了，兔兔的毛毛真的比想像中的还要顺滑。 最近阿莲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灵药，皮毛自然也得到了滋养，不但看起来油光水滑的，摸起来手感也超级好。 如果不是苏珀深知她的毛病，适时踩了她一脚，她已经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开始吸兔了。 就在汪珑努力控制自家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叽叽」的叫声。 她眼睛一亮，往元蓁胸口望去，就看见一只小小的、火红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元蓁的衣襟里探了出来。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那小东西的一双豆豆眼里透出傻fufu的迷茫，左右看了看，又发出「叽」的一声稚嫩的叫声。 苏珀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他们海氏的颜面，要彻底丢光了。 果然，就见汪珑勐然瞪大了眼，用力抱住怀里的兔兔，眼睛死死地盯着慢慢从元蓁衣襟钻出来，舒展身体，整理羽毛的小红鸟。 元蓁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 若不然，她怎么可能听见汪珑咽口水的声音？ 「楼仙子，这也是你的朋友吗？」 汪珑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激动，语气里全难掩羡慕，哪里还有一开始的傲娇模样？ 「不错。」元蓁点头承认了。 小红鸟和她之间的契约是平等契约，自然不是她的宠物，而是她的朋友。 汪珑忍不住感慨，「楼仙子真是太幸运了！」 ——能有这么多毛茸茸做朋友。 最重要的是，这些毛茸茸都好温顺，不像他们大小姐，她不就是没忍住撸了她一回嘛！ 明明她自己也很舒服的，结果却是对她用完了就扔，完全翻脸不认人。 非但如此，还屡屡找她的麻烦，甚至让她当众出丑。 真是太可恶了！ 想到这里，她悄咪咪地揉了揉大兔兔软乎乎的肚肚，眯着眼露出了幸福又愉悦的神色。 元蓁见状，满脸遗憾地说：「可惜我们是要离开蚀香城的，和诸位不同路。若不然，莲心这么喜欢你，肯定愿意多和仙子相处一番的。」 「是呀，你们是要离开的。」 汪珑是真的遗憾，「好捨不得呀。」 元蓁心里明白，人家捨不得的肯定是阿莲和小红鸟这俩毛茸茸，跟她这个没毛的人没关系。 但她假装不知道，说道：「不能和仙子多相处，我们也很遗憾。若不是仙子，小仙还不知道，自己羡慕的神仙眷侣，居然是假象。」 说道最后，她又愤怒了起来。好像若是君绋此时出现在她眼前，她就会跳起来撕了他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 提到欺骗了自己感情的君绋，汪珑瞬间就愤怒了起来，「把人家仙子逼走了，他还装模作样的亲自来找。 他自己装相也就罢了，还要让我们这些人跟着奔波受罪。」 第80章 残破的妖帝庙 嚯，这怨念，都快冲破顶门了。 元蓁心中一动，故意问她，「难不成，几位也是君氏的家臣吗？」 「什么呀，我们是瓮城海氏的。」 汪珑露出讥讽又不忿的笑容，「像我们海氏这样的小家族，又哪里敢高攀君氏那样的大族呢？」 不但汪珑怨气外露，其余四人脸上也不好看，显然君氏在翁山并不怎么得人心。 自从君绋一行人到了翁山，他们家主就提心弔胆的，生怕哪里开罪了他，给海氏招来麻烦。 那君绋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他们家主面前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好像他能亲自来翁山，是给了海氏多大脸面一样。 虽然海氏的势力比起君氏来，是差得很远，但海氏背后还有姜氏做靠山呢。 姜氏虽然也比不上君氏势大，但也不可小觑。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就算君拂看不上海氏，总得给姜氏几分颜面？ 第157页 再者说了，你要是真的看不上咱们海氏，干嘛还要来拉拢呢？ 想到这里，汪珑就更气了。 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君拂来到翁山之后，第一件事可不是请他们家主帮忙找元仙子，而是先拉拢他们家主。 至于这些内情，她一个家臣是怎么知道的？ 她爹和她姑姑都疼她，怕她不知内情闯了祸，私底下告诉她的。 不过，她虽然性子莽撞，也还没傻到家，知道这些都不能告诉别人，就谁也没说过。 她以前可真是眼瞎耳聋，这么明显的证据都视而不见。 元蓁虽然不知道她脑子又在展开什么情景剧，但只看她那气鼓鼓的神色，就知道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原来诸位是瓮山海氏的门人，真是失敬了。」元蓁再次见礼，明显敬的事瓮城海氏。 别人尊敬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在加上汪珑等人刚好想到了君绋的无礼，元蓁的举动，更是让他们好感倍增。 「楼仙子不必多礼。」汪珑难得亲自把人扶了起来。 虽然因为捨不得放下手里的兔兔，只能一只手来扶，却已经足够让周琛等三个男仙惊掉下巴了。 苏珀看了他们一眼，心道：大惊小怪，珑珑只是傲娇，又不是无礼。人家敬她，她自然也敬人家。 他们几个的心理活动，元蓁全然不知。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准备告辞了。 「诸位，天色也不早了，诸位还是赶快进程投宿。这城里最近，可能会不太平。小仙也该告辞了。」 「啊，这就要走了呀。」汪珑遗憾极了。 还是周琛会抓重点，神色一凛，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仙子详说。」 「这小仙也不知道。」元蓁歉意地笑了笑，尴尬地解释，「只是这蚀香城每隔一万年，就会发生异事。算算日子，最近正好是万年之期。」 他们这些世家的家臣，自小也都是见多识广，对北荒的掌故不说瞭然于心，也都是听过的。 先前他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被元蓁一提，他们几个也都陆陆续续想起了有关蚀香城的传说。 两个女仙立刻就惊了，一个捂住脸，一个护住头髮。 苏珀有些惊惧地说：「要不，咱们还是别进城了？」 其实他们都是神仙，又哪里真的需要休息？ 只是这次的差事，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抗拒，消极怠工，这才每到一座城池就投宿修整的。 作为爱美的女仙，不管是汪珑还是苏珀，都害怕那些对漂亮女仙极不友好的传说。 对此，她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琛他们上是无所谓的，见两个女仙不乐意进城了，他们也就同意了。 「那行，咱们今晚就在城外将就一夜。」周琛用眼神徵询了何氏兄弟的意见，代表三人答覆了。 「真的？」汪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这可不是我逼你们的，是你们自愿的啊。」 周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呀，怎么了？」 「算你们识相。」 汪珑极力掩饰住心里的兴奋，矜傲地睨了他们一眼，就抱着怀里的大兔兔往元蓁身边走了走。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说：「眼看天色也晚了，你们两个女仙赶夜路也不安全。我们人多，你们就和我们一起。」 说完，她似乎是怕元蓁误会什么，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担心你们，只是出于道义而已，你们可别误会。」 啥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就是。 元蓁有些好笑，但为了不惹恼傲娇，她忍住了。 「莲心，你怎么说？」元蓁想了想，还是先徵询了阿莲的意见。 只要不进城，就不用担心那可能会有的异事，在哪里修整都是一样的。 倒是阿莲好多年没有被人喊过全名了，还不太习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她说：「我都可以。」 其实，作为一个一直听主子话的婢女，阿莲骨子里是没有多少主见的。 如今辛薇不在，她潜意识里就开始依赖元蓁，遇到需要抉择的事，都遵从元蓁的决定。 反倒是元蓁遇事就徵询她的意见，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元蓁看了她一眼，没有再为难她，点头同意了，「也好。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诸位了。」 至于星羽，在汪珑询问的时候，她就给元蓁传过音了。 她知道元蓁不想她暴露，也算是给几人留一条后路，就干脆一直装头饰了。 正好，她出来这些日子，也有一些感悟，小小的闭个关整理一下。 见她们都同意了，汪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般。 「那就一起走。」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但完全没有归还阿莲的意思，还用恋恋不捨地目光瞟了小红鸟好几眼。 小红鸟可是一只性子高傲的鸟，察觉到她垂涎觊觎的目光，愤怒地炸了毛，沖她「叽叽」鸣叫了好几声。 「这只小鸟不喜欢我吗？」汪珑明显有些失落。 元蓁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把小红鸟往衣襟里塞了塞，「它还小，不懂事，请汪仙子见谅。」 「无妨，我怎么会跟一只幼崽计较？」 第158页 自那以后，汪珑偷看小红鸟的目光更加隐蔽了。 离蚀香城不远的地方，有一间破庙，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在这庙里凑合一下。 走到庙门口，元蓁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匾额已经丢了一半了，只剩下最左边的「庙」字还算完整。 中间那个字只剩了一半，元蓁仔细看了看，应该是半个「帝」字。 在北荒敢称帝的，除了妖帝君回，不做第二人想。 这可真是人走茶凉。 妖帝君回失踪才不过五千年，庙宇竟然已经残破成这副样子了。 不过，想想妖族内部各家族的复杂关系，在海氏境内的妖帝庙残破，其实也不难理解。 毕竟姜氏一直对妖帝不怎么服气，海氏又是姜氏的舔狗，可不是得递投名状吗？ 匾额都已经这样了，里面的神像自然也不怎么样。 穿在神像上的衣衫风吹雨打多年，也没人维护没人替换，早就不鲜亮了。 也就是仙界的布匹质量好，这才让妖帝相不至于光着。 但没有头颅，好像比光着也好不了多少。 进门之后，周琛就开始用法术做清洁了。 元蓁闲来无事，左右转了转，在神像后边找到了神像掉落的头颅。 她捡起来吹了吹灰尘，念决飘到半空中，给他安了回去，并施法固定。 「你管这神像做什么？」 汪珑一边自以为悄咪咪地撸兔子，一边不解地问，「这庙宇荒废成这样，供奉的神十有八九已经陨落了。」 元蓁笑了笑，说：「咱们毕竟借了人家的地方，帮他復原神体，就当是借宿之资了。」 「真是麻烦。」汪珑抱怨了一句。 但是下一刻，她却在周琛清理干净的供桌上，放了两碟果子。 见元蓁含笑看着自己，汪珑耳朵有点红，嘴硬地再次欲盖弥彰，「别以为就你知礼，我汪珑从来不爱欠别人的。」 「汪仙子雅量。」元蓁没有拆穿她，笑吟吟回了一句。 「哼！」汪珑扭过头，不搭理她了。 ——和这人说话，老是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实在是太憋屈了！ 等周琛全部清扫干净之后，苏珀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翡翠灯笼，念了一句咒语，灯笼就亮了起来。 然后，她轻轻一抛，翡翠灯笼从她掌心飞出，越变越大，直到一人多高，直径三尺的时候，才停止了变化，稳稳站在了地上。 汪珑见状，依依不捨地把阿莲放在了地上，取出一个阵盘，双手结印，开始布置防御阵法。 苏珀友好地对元蓁道：「楼仙子若是有阵盘，也可以再添加一层防护阵法，大家也多一重保障。」 这话说得极好听，也顾全了双方的颜面。 但翻译过来，就是：如果楼仙子信不过我们，可以再加一层自己的防护。 元蓁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真是抱歉，小仙是个丹修，对阵法的研究不深。」 正在布阵的汪珑抽空看了她一眼，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算你识相！ 元蓁回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她就迅速错开了目光。 ——这个姑娘，真是可爱。 默默撸着小红鸟的元蓁暗道。 那个翡翠灯笼，其实是一个火系的法宝，光芒幽暗柔和，平稳地散发出融而不燥的暖意，作用好像就是夜间取暖。 元蓁暗暗吐槽了一句：神仙哪用得着这个？这些修器道的可真闲！ 有这资源，给我们修丹道的用多好啊！ 熟不知，修器道的也觉得发明了辟谷丹、养颜丹、玉肌丸等一些列既不能疗伤，也不能回气的丹药的丹修，也是闲得可以。 第81章 相生相剋 「叽叽叽叽。」 小红鸟再次从元蓁怀里探出了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小翅膀一张，扑闪扑闪地飞到了妖帝神像的头冠上。 那神像的五官已经模煳不清了，只从头冠还能看得出来，当年这神像建造的时候，也是很用心的。 元蓁柔声哄道：「小红，你快下来。」 这里到底是北荒，那妖帝也是一代枭雄，纵然只是一座神像，让个小妖站在他头顶上，也不大好。 「叽叽！」 ——就不！ 小红鸟一扭身，给了她一个圆滚滚，还翘着几根杂毛的小屁屁。 显然，它觉得自己如今待的地方很好，不想下来。 元蓁有些无奈，正要再哄，就听见汪珑道：「它既然喜欢那里，就让它待着好了。」 原来，汪珑已经布置好了防护阵法，一回头正好看见小红鸟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元蓁手心的一幕。 她立刻就慕了。 我也好想被毛茸茸蹭蹭！ 见元蓁居然不顺着毛茸茸的意，她立刻就心疼了，所以才出言相助。 ——毛茸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它只是喜欢那里罢了。 元蓁解释道：「我方才看了外面残缺的匾额，这里似乎是妖帝庙。那这个神像，应该也是妖帝的。小红身为妖族，这样亵渎妖帝，终归不太妥当。」 「哼，你们人族，就是臭规矩多。我们妖族从来不在乎这个，你们说对？」 她威胁满满的目光从众人身上划过去，周琛反应最快，积极响应，「当然了，我们妖族不拘小节。」 第159页 苏珀也道：「小红还是个幼崽，就算是妖帝陛下在此，也不会和它计较的。」 何氏兄弟也纷纷点头，「不错，不错，谁会和一个幼崽计较呢？」 那行，既然在场的妖族都这么说了，元蓁这个人族，就更没有必要替妖族的至尊着想了。 本来她哄小红鸟下来，就是怕这几个妖族里，也有妖帝的死忠粉。 既然他们都不在意，元蓁当然是乐意顺着小红鸟的。 于是，她立刻改口，「妖族的风俗，几位当然是比我熟的。既然几位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拘着小红了。」 「幼崽本来就不应该拘着。」汪珑理所当然地说。 一直很沉默的何远也开口了，「不错，妖族年幼时，最讲究释放天性。若是自小就拘得失了野性，对它以后的发展也不利。」 这两句话才是纯干货呢，元蓁立刻就端正了神色，拱手道谢，「多谢几位指点。小仙也是头一次养育幼崽，许多事情都不知道，若是耽误了小红日后的前程，罪过可就大了。」 汪珑道：「你知道就好。」 见何宁拿出了几个蒲团，她当先选了一个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那个，招唿阿莲，「莲心仙子，快来坐这里。」 阿莲看了元蓁一眼，见她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这才蹦蹦跳跳地跳到了那个蒲团上。 苏珀无奈地笑了笑，任命地替她善后，「楼仙子，你坐到莲心仙子身边。」 她把阿莲另一边的蒲团让给了元蓁。 「多谢。」元蓁也没有矫情，道了谢就坐了过去。 剩下的四人依次坐好，元蓁郑重地又向他们几个请教了一些有关妖族幼崽如何养育的事。 因着又汪珑这个毛绒控在，几个人对元蓁一行的态度都很好。 而且，妖族本来对幼崽就有天性的关怀之情，见她问的都是如何照顾幼崽的，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蓁都认真记下了，并向一一道谢。 「叽！叽！叽！」 这时，小红鸟突然发出急促的叫声。 元蓁一惊，豁然起身，飞到了小红鸟身边，「怎么了小红？」 却见小红鸟全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原本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身体，骤然膨大了一倍有余，显然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元蓁轻轻轻把它捧在掌心，温柔地给它顺毛。 可是，顺毛的效果却并不怎么好，小红鸟依旧在不停地冲着窗户鸣叫。 窗户？ 元蓁的目光也投向了早就没有了窗棂的窗户。 「楼仙子，小红怎么了？」 汪珑抱着阿莲凑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小红鸟。 「它一直在看窗户，显然窗外有让它害怕的东西。」 方才元蓁也曾试图去感应小红鸟的心声，但或许还是因为太过恐惧了，除了「害怕」之外，她再感应不到别的东西。 「窗外？」 汪珑当即就把阿莲放了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长耳朵，「莲心仙子要乖乖待在阵法里，不要出去哟。」 然后，她就拔下发间的一根翠绿长簮。 那簪子见风就长，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柄浑身青碧，只有剑锋上有一抹胭脂红的长剑。 「珑珑，你要干什么？」苏珀眼疾手快，在她要使用遁术的一瞬间拦住了她。 她说：「没事，我出去看看。你们好好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珑珑，你疯了？」苏珀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去？ 元蓁也吃了一惊，急忙阻拦，「汪仙子切不可冲动，仙子阵法精妙，咱们只需要待在阵法里，等天亮了就好了。」 他们这两拨人都是第一天到蚀香城来，对这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谁知道外面让小红鸟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呢？ 而且，元蓁还有一个猜测不好说出口。 ——从山谷里那些动植物对小红鸟退避三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小红鸟明显血脉高贵。 还没现身就让它如此害怕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这位汪珑仙子的修为如何，元蓁看不出来，但他们明显不是专门来管蚀香城的闲事的，能不冒险，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是呀，咱们躲到天亮就好了。」 周琛等人也都来劝。 但是汪珑是个能听人劝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是那张别人越劝，她就越来劲的。 可是，很多时候，她要干的事太危险，身边的人还不能不劝。 总之就是不劝她要去，劝了她更来劲。 多年以来，苏珀深受其苦。 见所有人都劝她躲，汪珑一下子就炸了。 「躲？我为什么要躲？该躲的事外面的杂碎？」 汪珑剑锋上灵光闪烁，一股灼热的气息迅速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她冷笑了一声，鄙夷道：「只会躲起来吓唬幼崽的杂碎，怕他做甚？你们让开！」 眼见劝是劝不了了，元蓁赶紧给阿莲传音。 阿莲僵了一瞬，还是依言跳到了汪珑身上，瑟瑟发抖地说；「汪仙子，你不要去。我……我害怕。」 汪珑僵住了。 ——这……这谁顶得住？ 「好，好，不去，不去。」 灵剑立刻收了起来，汪珑一把抱住阿莲，「我不去了，你别怕。」 第160页 苏珀：「……」 ——原来你吃这一套！ 周琛：「……」 ——你的原则呢？你的英雄气概呢？ 对此，汪珑表示：原则是啥？不知道英雄难过萌宠关吗？ 周琛：行，只要你不出去就行，说什么都行。 好不容易她愿意听劝，不出去逞英雄了，大家自然不会再拿话刺激她。 在汪珑注意不到的地方，苏珀悄悄朝元蓁竖起了大拇指。 ——楼仙子，厉害！ 元蓁微微一笑，表示：以柔克刚，可是美人计的精髓。这里把美人换成萌宠，也还是一样的。 然后，她就继续舒缓地给小红鸟顺毛，安抚它因惊惧而焦躁的情绪了。 「乖别怕，这里这么多人，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大家也都纷纷出言附和，表示会保护小红鸟。 但对小红鸟来说，却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叽！」 它突然尖锐地惊叫了一声，刺得众人耳膜生疼。 元蓁有些不解，汪珑却很快就明白了缘由。 她秀眉紧蹙，忧虑道：「只怕外面那个，是小红的克星。」 万物相生相剋，除了人族乃是天地主角，万灵之长，没有特定的克星之外，每一个物种都是有克星在的。 比如猫克鼠，即便是已经成了仙的老鼠，看见一只还没有睁眼的小奶猫，也会下意识地心里发憷。 若是一只膘肥体壮，见过血的大猫，便是鼠仙见了，也要现出原型。 这就是万物相剋的道理。 只是，小红是什么物种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元蓁的身上。 如果知道了小红鸟的物种，就能推断出外面克它的东西是什么了。 元蓁苦笑道：「不是小仙不想说，而是小仙也不知道小红到底是什么物种。我们也是刚结伴不久，它主动和小仙结了平等契约。」 「它？主动？」周琛声音都变了。 汪珑几人也严肃了起来。 ——这么小小的一只，怕毛才刚长齐，就能主动和仙人结平等契约。 只怕，这只幼崽不简单呀。 元蓁满脸歉意，「这次，是我们连累诸位了。」 「什么连累？」汪珑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怕了外面那杂碎了吗？」 「小仙没有这个意思，汪仙子不要误会。」 虽然她话说的不中听，但元蓁不是那种不是好歹的人，知道汪珑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让她自责。 汪珑轻轻「哼」了一声，正要再说点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朗的男声。 「门内的道友，可否容在下借宿一宿？」 妖帝庙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出声。 就连原本一直在惊叫的小红鸟，此时也全身颤抖着缩在元蓁掌心，一个音节也不敢再发出来了。 门外那人倒是好整以暇，似乎还有闲心来打量四周的环境。 「咦？这东天神域竟然也有妖帝的庙宇吗？」 第82章 路痴美男 东天神域有没有妖帝的庙宇他们不知道，外面这个人的脑子有点问题，却是一定的。 能站在北荒的地界，硬说是东天的，不是眼盲，就是路痴。 就是不知道外面这位，是哪一种了。 元蓁低头看了看掌心安静如鸡的小红鸟，低声道：「只怕这一位，就是小红的克星了。」 「叽。」小红鸟抬起头来叫了一声附和元蓁，又立刻蜷缩了起来。 这一回，元蓁能感应到小红的心绪了，「小红也说是。」 周琛看了汪珑一眼，迟疑着问：「那……让他进来吗？」 万一人家真的就只是借宿的，总不能因为人家的真身是小红鸟的克星就拒之门外？ 种族歧视是要不得的。 汪珑纠结了片刻，把球踢给了元蓁，「不知楼仙子意下如何？」 咦，这位也会主动询问别人的意见？ 元蓁有些惊奇。 但看见她略微有些躲闪的目光之后，元蓁就明白了：好嘛，这是把得罪毛茸茸的差事推给她了呀。 心里好笑地摇了摇头，元蓁安抚地摸了摸小红鸟的羽毛，一边沉吟着说：「咱们虽然来的早，但这妖帝庙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 人家问一声，那是尊重咱们。若是咱们理所当然地就把地方占了，就是咱们失礼了。」 「叽！」小红鸟大声抗议。 「小红乖。」 它既然已经开了灵智，以后必然是要生活在人群里的，礼节规则，都必须要适应。 小红鸟见她不站在自己这边，当即就恼了，低头在她手指上啄了一下，就飞起来，落到了阿莲的头上。 此时此刻，阿莲正窝在汪珑的怀里，小红鸟在阿莲头上站着，和在汪珑怀里窝着，又有什么区别？ 汪珑：没有区别，四捨五入就等于我同时拥有了两个可可爱爱的毛茸茸！ 她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见她如此，元蓁无奈地说：「那就麻烦汪仙子代为照顾小红了。」 「我照顾它是我自己乐意，哪里用你拜託？」汪珑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元蓁自然不会在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这位……神君，里边请。」 第161页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素衣神君，不由得呆了一下。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觉得长得好看有什么特别的，也没觉得有谁的长相特别好看的。 但是，眼前这位神君，却打破了元蓁多年以来的认知。 ——原来，长得好看，真的可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以往她没感觉，不怪她迟钝，纯粹是别人长得还不够好。 「多谢这位仙子。」 那人温和地朝她点头致意，元蓁急忙侧身让人进来。 一时之间，这件破庙，竟然有了一种蓬荜生辉之感。 那位神君进来之后，并没有贸然接近汪珑所布的防护阵法，而是在阵法之外朝众人见了礼，就独自找了个角落，盘腿打坐。 元蓁沖他点了点头，就进了防护阵法，凑到汪珑身边，柔声对小红鸟说：「你看，人家没有恶意的。」 「叽叽。」 小红鸟弱弱地叫了两声，觉得还是窝在元蓁怀里更有安全感，就又张开翅膀，示意元蓁抱抱。 「真乖！」元蓁满心的温情，把小红鸟抱了回来，塞进衣襟里，只剩一个头露在外边。 小红鸟就一直偷偷地看那个神君，有一次被人逮了个正着，吓得「叽」的一声，身子咕噜噜一转，就把头和屁股掉了个个。 没办法，元蓁只能代替它向人家赔罪。 「这位神君，小红它只是胆子小，没有别的意思，还请神君见谅。」 「无妨，血脉天性而已。」 那位神君倒是好脾气，丝毫也没有介怀，「对了，在下名叫姬元，诸位也不必神君神君地喊了，直接喊我姬元就是。」 「原来是姬元神君。」苏珀突然开口抢白，「小仙苏珀，这厢有礼了。」 姬元点头微笑，「苏珀仙子。」 被人抢白了一下，元蓁倒是不在意，只是有些奇怪一直很稳重安静的苏珀怎么会做出这种近乎失礼的事呢？ 等看见苏珀殷红如血的脸颊，元蓁就瞭然了。 ——好嘛，这就是美人效应啊！ 余下几人也依次报了姓名，当然元蓁用的还是化名楼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元蓁说自己叫楼玉的时候，姬元看她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但人家既然没有说破，元蓁就权当他啥也没看出来，自己一点异色没露。 见小红鸟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元蓁心下无奈，诚恳地对姬元道：「神君，小仙斗胆请求神君，能否暂且收敛一下自身的气息？我家这只小鸟，胆子实在不大。」 这回，姬元多看了她两眼，问道：「你确定？」 「当然确定了，没看见小红都快晕过去了吗？」 见他磨磨蹭蹭的，汪珑以为他是不愿意，当即就把人呛了回去。 但姬元没有搭理她，仍旧盯着元蓁，显然是在等元蓁的答覆。 这么被人无视，汪珑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恼怒地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跟它一只幼崽计较，也真好意思。」 「汪仙子稍安勿躁。」元蓁拦住了，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你……」汪珑气得跺脚，「反正小红是你的朋友，你都不在意，我瞎操什么心？」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在拿眼威胁姬元。 只是，姬元全然不在意。 元蓁暂且顾不得汪珑，把小红鸟放到她手心，上前几步走出防护阵法，再次行礼之后询问道：「神君分明话里有话，小仙愚钝，还请神君直言。」 姬元微微一笑，露出了欣慰之色，对元蓁说：「知道自己愚钝，你就还不算太愚钝。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俗话又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能迅速意识到问题，并且不一意孤行，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这个品德很重要，你日后行事也要继续……」 「神君，姬元神君。」 眼见姬元自顾自地输出自己的「俗话」，后面几个没去过凡间的妖族则是聚在一块嘀咕「这是哪门子的俗话」，元蓁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就快到极限了。 所以，她果断打断了姬元的长篇大论。 「嗯，怎么了？」 还怎么了？ 看来，这位对自己的认知，不是很明确呀。 元蓁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神君，不是小仙非要打断你，而是你已经跑题了。」 「哦，是吗？」 姬元眼中有一瞬的迷茫，但脸上的神色却淡定得很。 「是。」元蓁一脸严肃，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给他一点狡辩的机会，「小仙向你请教的问题，是为什么不愿意收敛自身的气息，不是过与改的辩证。」 「哦，我忘了。」姬元十分淡定。 众人都觉得无语，与此同时，姬元出场时那股无比高大上的靠谱气势轰然倒塌。 哦，对了！ 众人勐然想起，大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东天神域怎么也有妖帝庙？ 好，不是人家藏得太深，而是自己眼太浊，惑于皮相了。 但姬元却半点自觉都没有，意识到了问题之后，就对元蓁说：「那咱们就来说说，为什么在下不能收敛自身气息的事。」 「神君请讲。」元蓁的笑脸仿佛画在了脸上，纹丝不动。 第162页 她觉得，自己的定力又增加了，突然就有点小骄傲了呢。 「咳咳。」姬元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话说在上古时代，整个天界都是妖族的天下，当时可没有天界五分的事，就只有一个天界，也只有一个天帝，就是妖族当时的……」 眼见他又有长篇大论的趋势，众人脸色一变，纷纷向元蓁使眼色。 身负众望，元蓁只得再次打断了他，「姬元神君，既然说来话长，咱们不妨长话短说，讲重点就行。」 「你们只想听重点呀？」姬元砸了咂嘴，带着明显的遗憾。 一群人一起点头，表达了他们希望「长话短说」的决心。 见他们这么不配合，姬元兴致缺缺，真就一句话概括了，「重点就是，外面有个魔族刚刚已经觉醒了，我不想打架。」 嗯，不想打架，所以就用气息逼退了魔族？ 好嘛，这回事够言简意赅的，后半句能省就省了。 但这个时候，众人都没心思管他的言语是不是凝练了，七嘴八舌地惊唿道：「魔族？北荒怎么会有魔族？」 然后，姬元也惊唿了起来，「北荒？这里怎么会是北荒？我又迷路了？」 这个「又」字就很有灵性了。 纵然此时面临着魔族的威胁，但元蓁还是有点想笑：你终于发现了呀？ 话说，你是怎么从东天迷路到北荒的？ 这个疑问，其他人也有。 由于太过激动，姬元已经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离他最近的元蓁身边，再三追问：「这里真的是北荒？不是东天？我要去的明明是东天呀，怎么就到了北荒了？」 「这里的确是北荒，不是东天。」 元蓁帮他确定了这个不幸的事实，并举例证明，「如果是东天神域，又怎么可能会有妖帝的神庙？」 但姬元也有反例证，「如果真是北荒，妖帝的庙宇，又怎么会这么残破？」 这个问题问得好，元蓁悄悄瞄了几个妖族仙人一眼，发现几人都有点尴尬。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元蓁试图转移话题。 姬元：「既然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咱们可以只说重点。」 元蓁：？？？ ——这话，有点耳熟呀。 第83章 详略得当不好吗？ 既然人家让她只说重点，元蓁就一句话把重点说完了，「因为妖帝已经失踪了五千多年了。」 「原来是人走茶凉。」 姬元幽幽地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怪不得中天那群仙人不乐意来北荒呢，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纵然妖帝如今不知所踪，他毕竟也还是你们妖族的王。 想当年，他也是出身高贵的凤鸟。若不是误入了万仞山，被伤了根基沦为妖鸟，也不会……」 元蓁也没有想到，她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已，竟然又引发了这位的话痨欲。 出身妖族的几位本来就有些不自在，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一通，就更加尴尬了。 汪珑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道：「就算他没失踪的时候，也不是人人都真心敬重他的。」 别……哎！ 元蓁阻拦不及，痛苦地捂住了脸。 ——要知道，对一个话痨来说，最怕的是什么？ 是别人反驳他，不认同他的观点吗？ 恰恰相反，他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反驳他、不认同他呢。 要不然，一个人一直说，也会觉得没有意思的。 这就像是说相声，双口和群口永远比单口好学好说。 果不其然，原本已经说得差不多的姬元，听见了汪珑的嘀咕，就更起劲了。 「这位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若不是妖帝一统了北荒，哪有你在这里评判妖帝功过的安逸？ 像你这样的小妖，怕是奔波活命都已经耗尽精力了？ 也是你们年纪小，辈分低，没见过当初混乱的北荒是什么样子的。若是经歷过那会儿的，就知道妖帝的功绩了。 古人云……」 「别云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汪珑终于忍无可忍，大声打断了他。 场面登时一静，姬元和元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元蓁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当场爆发。 至于姬元，姬元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我……啰嗦？原来我很啰嗦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喃喃自语，「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 同为海氏家臣的苏珀和周琛等人了解汪珑的脾气，见她被姬元念叨的暴躁不已，忍无可忍，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这位姬元神君的内心这么脆弱，一句话就把他打击成这样了。 虽然大家对他的话痨敬谢不敏，但美人总是有些特权的。 见一个风姿卓着的美男子被打击成这样，便是周琛他们三个男仙都觉得过意不去，给你个别说几个女仙了。 汪珑也有些后悔，但叫她道歉，她又拉不下脸，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了。 这个时候，就到了苏珀这个绝世好闺蜜上线的时候了。 只见她歉意地上前一步，对姬元道：「神君见谅，珑珑只是心里装着事，并不是对神君有意见。」 无论是动作还是语言，都熟练得让人心疼。 第163页 可想而知，有一个傲娇闺蜜，她平日里得多收拾多少烂摊子？ 她可太难了！ 苏珀抹了一把辛酸泪，再次偷偷看向姬元的目光连一点羞涩都没有了，只剩惋惜与心有余悸。 ——好傢伙，真是好傢伙。这么眉清目秀，神采精华的一个大小伙子，为什么会是一个话痨？ 本来她长这么大，头一会见到长得这么出类拔萃的男仙，心里是很有些羞涩与激动的。 如果可以，进一步发展一下就太好了。 就算不能修成正果，春风一度，也对得起自己的仙生了。 但是，以上这些，都是过去的想法了。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她的想法已翻天覆地了。 ——去tn的激动，去tn的羞涩。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妖仙而已，这样的完美男神，还是留给同样完美的女仙收了，她消受不起。 于是，就在姬元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有一朵为他悄然升起的小桃花，又默默地枯萎了。 这话痨斩桃花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平生第一次被人嫌弃话痨，对姬元的打击真的非常大。 听见苏珀的解释，他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呃，这……说实话是假的。 本来就是一句客气话而已，苏珀根本就没有想到还会被当事人追问。 尴尬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这位收拾烂摊子的高手，在直面自己的烂摊子时，竟然罕见地卡壳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见自家的好友因为自己陷入窘境，汪珑也有些羞恼，当即就上前一步，怼了回去。 「那就好。」姬元大大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对汪珑说：「放心，我不会跟你计较的。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汪珑松了口气，正要别别扭扭地倒个谢，又听见姬元说：「不过，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大度的。俗话说得好……」 「神君，神君，小仙还有一事请教。」 眼看汪珑再次濒临爆发，元蓁赶紧出言打断了姬元的又一次长篇大论。 好傢伙，话痨也就算了，还这么爱和人讲大道理。 话说，你把下界人族的古人说的话拿到北荒妖域来，谁知道是哪个古人云的，又是哪里来的俗话呀？ 姬元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你问。」 问？问什么？ 元蓁的脑子转得飞快，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被姬元气息逼退的魔物。 「不知道外面觉醒的那个魔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和蚀香城万年一次的劫数可有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就连汪珑也顾不得恼怒了，凝神去听姬元有什么说法。 「不错。」姬元缓缓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元蓁的猜测，「的确是和蚀香城每过一万年便会出一次的事情有关。」 见他果然是知道内情的，汪珑心中一动，追问道：「那魔物为什么总是针对妙龄少女？」 「当然是因为他觉得妙龄少女都不是好东西咯。」 简单地说完，姬元就闭嘴了。 一群人为了听消息，都从阵法里出来，围到了他身边了。哪知道他就这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等了片刻，见他始终不再开口说个人能够具体的，汪珑忍不住问：「还有呢，你怎么不说了？」 姬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具体的呀。」 这回，姬元又看了元蓁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元蓁一怔：这里边还有我的事？ 「你……」汪珑一怒，正要爆发，却被元蓁拦住了。 元蓁早过了冲动易怒的年纪了，她深知很多时候，能屈能伸才更容易达到目的。 因而，她及时拦住了汪珑，笑着对姬元道：「若是我们有失礼的地方，神君只管说，也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楼仙子，你干嘛……」跟他说好话？ 「汪仙子稍安勿躁。」 元蓁再次打断了汪珑，并示意苏珀和阿莲安抚她。 好在汪珑只是冲动易怒，并不是没有脑子，第二次被元蓁打断之后，就猜测元蓁或许已经有了对策。 因而，她只是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姬元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元蓁半晌，阴阳怪气地吐出了一句，「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神君过奖。」元蓁微微一笑，全当夸奖，照单全收。 ——真当我先低头就一点脾气没有，任你拿捏呀？ 姬元凤眼微瞌，一道流光自眸中闪过，整个人立刻就多了一股慵懒的风情。 他也不嫌和破庙的墙壁脏，微微放松了身体依靠在上面，淡淡道：「你们不是嫌我啰嗦吗？不是让我言简意赅吗？怎么，我如了你们的意了，你们自己却又不乐意了？」 好嘛，感情人家在这儿等着呢。 元蓁和汪珑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原来，这位不憨呀！ 看样子，她们俩是一前一后，把人得罪狠了。 两人对视之后，同时把目光转到了苏珀身上，脸上都是满满的期待：靠你了！ 第164页 被无情推出来的苏珀：「……」 ——你们可以不用对我这么有信心的，真的。 可是不止是元蓁她们两个，就连周琛和何氏兄弟也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本来耳根子就软，不太会拒绝别人，见大家都希望自己出头问问，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话说，他们这群人真是何必呢？ 人家爱说的时候嫌弃人家话多，如今人家不说了，又得上赶着求人家说。 暗暗吸了一口气之后，苏珀挤出一抹温柔和善的笑，对姬元行了一礼，「是我们几个失礼，还请神君恕罪。」 「你何曾失礼过？」姬元正色道，「别人的错误，你不该揽在自己身上。你这样不是在帮她们，而是在害她们。 这很容易让她们误以为自己犯了错，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苏珀……苏珀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诚恳地道了个谢，谢过人家的教导，然后就败退了。 眼见苏珀一招都没有敌过，元蓁就知道，找人说情这条路，走不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恼。 ——姬元说话啰嗦，半天找不到重点难道不是事实吗？ 咱详略得当不好吗？ 她吐了一口气，拉着汪珑，转身就进了防护阵法的范围之内。 今天她就不问了，反正明天一早，他们就要离开蚀香城了，对这里的事，知道不知道也没多大影响。 先前只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外兼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真当离了你张屠夫，我就得吃带毛的猪啊？ 我还可以选择不吃猪肉。 第84章 原来是你？ 「诶，楼仙子？」汪珑疑惑地看着她。 元蓁看了姬元一眼，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反正咱们明天一早就走了，这蚀香城的魔物，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其余几人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然后，几人依次对姬元行了个礼之后，就都回去了。 苏珀走在最后，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邀请，「不若姬元神君也和我们一道避避？」 「不必了，苏仙子还是回去。」 姬元淡淡一笑，半点不以为意，还对苏珀十分有礼。 他不恼，元蓁就更恼了。 本来她故意大声说话，就是想气气他的，哪知道人家根本就吃这一套。 她就像是举起一拳，卯足了劲了，却打再来棉花上。 这换了谁不气？ 也就是元蓁生性比较理智，忍了忍没有再失态。这一忍，就忍到了第二天。 而这个时候，她开始庆幸自己的那点理智了。 若不然，可真就把自己的退路给断完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陆陆续续从打坐中甦醒。 收了防护阵法之后，汪珑抱着阿莲依依不捨地告别了好久，又摸了摸小红鸟的脑袋，众人这才打开还算完整的庙门，准备各自出发。 可是，庙门打开之后，他们看到的不是晨曦，而是浓重的像墨一样的黑雾。 「这是怎么回事？」汪珑惊问出声。 而元蓁则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是那个魔物！」 她转头去看姬元，见他还像昨天晚上那样，神态惬意地盘腿坐在角落里，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位还在，他们不至于真的两眼一抹黑。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姬元面前，郑重行礼，「神君，昨日之事，的确是小仙无礼，神君雅量高致，莫要和我们一般见识才是。」 「嗯哼，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我和你们计较了，就是小肚鸡肠了？」 元蓁笑，「您计较是应该的。」 这还真是能屈能伸。 姬元嗤笑了一声，又看向汪珑，「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见他突然问到汪珑头上，元蓁心头一惊，生怕这个暴脾气再受不了挤兑，把事情弄得更糟。 索性，汪珑虽然脾气不好，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她的脸色虽然不大好，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的表情，回復道：「当然。」 见她们俩都服软了，姬元终于满意了，「看在你们还算懂事的份上，本座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元蓁随口道：「神君大人大量。」 汪珑可做不到像元蓁那样，憋得脸色通红，也没再憋出一句软话。 好在，姬元说不计较，就真的不计较了。 他站起身来，负着手慢慢踱步到门口，伸手一抓，一缕黑雾就被他抓到了掌心。 仔细看了看，又小心地嗅了嗅之后，他五指一抿，就把那缕黑雾嘿揉得不见了踪影。 「看来，这魔物经过几万年的积累，强大了不少啊。」 魔道本就不比正道，走的是损人利己的歪门邪道，修行进度飞快。 当然，遭雷噼的概率也大得吓人。 而且，他们一旦遭了雷噼，十有八九就会化为飞灰，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见他眉心紧蹙，显然是在为这黑雾焦虑，元蓁趁机询问：「就神君所说，这魔物对妙龄少女恶意很大，不知究竟是什么缘由？」 修真界也是有魔修的，虽然魔物和魔修有所区别，但因着魔修的缘故，元蓁对魔物也有一些研究。 就她所知，魔物形成之前，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 第165页 但无论是人还是物，之所以会入魔，就是因为执念太深，一直难以消解。 因而，对付魔物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找到他执念所在，消解他的执念。 没有了执念的支撑，魔物的魔性自除。 昨天夜里，姬元说这个魔物认为妙龄少女没一个好东西。 那么，他的执念一定是和妙龄少女有关的。 姬元挑眉看了她一眼，悠然笑道：「你果然很聪明。」 元蓁一怔，「神君以前听说过我？」 「刚听过，也不久。」姬元从怀里掏出一个浅绿色的药瓶，递到元蓁面前晃了晃，「这个，眼熟吗？」 当然眼熟。 「这不是我炼制的药瓶吗？神君怎么会有？」 自从她飞升之后，就只救治过辛薇和君缨这两个病人。 这种带有个人标记的药，除了她们两个，就只有姜郎中手里才有了。 对了，姜郎中？ 元蓁想想姬元这话痨又爱引经据典讲大道理的性子，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你……你就是我老师世交家里的公子？」 「不错。」姬元点了点头，笑道，「你老师收你入门之后，可是连夜发了传讯玉简到我家里来炫耀。」 「怪不得呢。」元蓁瞭然地点了点头，这句话说得有点磨牙。 ——怪不得老师提起你，神色会那么的一言难尽了，敢情是受过荼毒呀。 姬元以为她说的是「怪不得你手里有我的药瓶呢」，便笑着解释道：「这瓶药也是随着传讯玉简一块送过来的，也是因着这药瓶上的气息，我才能认出你的。」 「原来如此。」 元蓁点了点头，立刻打蛇随棍上，「既然家师与你家中长辈是世交，论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师兄了。」 她立刻行了个正式的见面礼，口中道：「师兄在上，请受小妹楼玉一拜。」 与此同时，她还传音给人解释，「小妹的名字是元蓁，因着身上有点小麻烦，如今化名楼玉，还请师兄见谅。」 ——可别给我说漏嘴了。 姬元上前扶起她，「玉儿不必多礼。」 与此同时，元蓁也收到了他的暗中传音，「姬元也是我的化名，至于我的真名嘛……你自己猜。」 见他肯配合，元蓁松了口气。 至于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说实话，元蓁并不是很感兴趣。 海氏的几人目瞪口呆地围观了他们俩认亲的全过程，苏珀还暗暗朝元蓁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元仙子高哇。如今都成一家人了，他还好意思过多计较吗？ 他们俩认亲结束之后，苏珀立刻就说：「原来两位是一家人，巧了不是？」 周琛一向八面玲珑，也跟着笑道：「小仙原就觉着两位都是人中龙凤，不想还有这样的联繫呢。有姬元神君和楼玉仙子在，我们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何氏兄弟虽不如周琛灵巧，但也不是蠢人，也跟着附和。 「行了，我已经说了不计较，就不会再提了。」姬元自己喜欢说话，却不喜欢听别人废话。 几人讪讪一笑，都不敢再吭声了，免得惹人厌烦。 姬元这才说到了正题，「你们不就想知道这蚀香城魔物的事吗？先把门关上，咱们慢慢说。」 反正仙人就算没有辟谷的，几天不吃也就是心理上饿得慌，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这妖帝庙虽然已经荒废了多年，但当年建造之后，似乎是有妖帝的神识降临过，至今还有遗威在。 那魔物纵然有了气候，但妖帝之威何等强大？哪怕只是残留的些许，也足够吓得他不敢上前。 若不然，姬元也不会一从云头落下来，就径直选了这个方向来。 虽然他不怕那魔物，但在云路上飞了一天，也是很累的，能借地暂避一时，他为什么不呢？ 大不了，他走的时候还那妖帝一个人情也就是了。 众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此时大家都有求于他，再加上元蓁这层关系，无形中也消弭了昨天夜里产生的隔阂。 因而，他一发话，周琛就抢先上前，把庙门又关了起来。 姬元一挥手，原地出现了一圈的蒲团，「大家都坐。」 他这蒲团看着普通，甚至编织的手艺非常不咋样。 但编织的材料乃是采自首阳山上的芒草，手工艺虽然不咋地，那也是他闲着没事的时候亲手编的。 既然是他自己编的东西，上面沾染的有他的气息，坐在上面虽不至于百邪辟易，但凝神静气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毕竟，接下来他要讲的事，容易引起不适。 几人急着听关于魔物的事，对蒲团怎样，根本没空注意。 既然人家让坐，那就坐呗。 等众人都坐下了，姬元脸上才露出了追忆之色，「说起来，这得是六万多年前的事了……」 说实话，众人看见他脸上那抹追忆之色，都下意识地憷了一下。 主要是他一露出这种神色，紧接着就是一通长篇大论。 但憷过之后，就反应过来：这会儿不就是需要他的长篇大论吗？他说得越详细越好，他们也好知己知彼，应对那魔物。 蚀香城也是海氏的辖地，不必说，城主自然也是海氏子弟。 原本对于这些附属的城池，海氏每一代都会派遣嫡系来继任城主之位的。 第166页 也就是说，接任城主的那个人，只有这一代的权力，没有世袭的福利。 这样一来，虽然会让他们心有顾忌，凡事不敢做得太过，但也容往另一个极端发展。 那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六万多年前那一任，也就是上上上一代城主，就是个反向发展的典型。 什么奢靡无度、骄奢淫逸、穷奢极欲、荒淫放荡……同类的词都可以算做她的标配。 因着她本是海氏上代家主的爱女，一心以为自己将来会继承家主之位。 哪知道，她爹虽然宠爱她，却压根没那想法。 甚至于，她露出野心之后，她爹为了避免自己的骨肉争权，直接把她下放到了蚀香城这个偏远与富裕兼併的地方做城主。 要说老家主也是用心良苦，蚀香城虽然地处偏远，但这里有一样特产——玉髓香，是炼制一切凝神静气类丹药的佳品。 只靠着这个，就足够她一世富贵无忧了。 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她自己不作。 第85章 蚀香城的故事 不作是不可能不作的，她不但要作，而且还要大作特作。 搜刮民脂民膏只是基本操作，强抢容貌出众的男仙于她而言也是平常。 她来到蚀香城不过三百年，就弄得怨声载道，群情激奋。 老家主的长子，也就是现任的海氏家主，趁机让下边的人到老家主面前进言，甚至还给常驻在蚀香城的小家族开了方便之门，让他们有机会到老家主面前诉苦。 这些小家族并没有自己的封地，算起来都是海氏的家臣，世世代代都是依附海氏生存的。 真要论起来，他们也可以说是海氏立足的根基所在。 一个家族再大，本家又能有多少人呢？ 如果底下没有众多家臣支撑，这些有封地的家族的战力，至少得削去一半。 到时候，他们还能不能再保住身为大世家的威严，那还是两说呢。 所以，当他们集体跪在面前哀哀诉苦的时候，老家主就算再宠爱自己的女儿，也不能真就不管不顾。 若是他真能为了小女儿不顾这些家臣们的怨气，当初就废长立幼了，哪里还会把她远远地发配出去？ 因而，几个附属家族的家主告状之后，老家主当即就吩咐长子海信，「去，把姜儿叫回来。」 姜有珍宝之意，老家主给小女儿取名为姜，可见疼爱之深。 知女莫若父，自己的女儿是什么狗脾气，老家主自己清楚，也知道若是一味训斥，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有些人期望的事情，註定是不会发生了。 把海姜叫回来之后，老家主先是装病示弱，等她的怨气消弭的差不多之后，才开始诉苦。 ——姜儿，为父虽然是家主，但家主之下还有九大长老呢，立谁做少主，并不是为父一个人说了算的。 ——为父多疼你，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但凡有三分希望，为父也一定会力排众议，把家主之位留给你的。 …… 一番推心置腹，到底是把这个女儿的心给说软了，也把海姜整个人给说废了。 按照老家主的意思，要保证家族的正常运转乃至繁荣昌盛，就不能动摇妖帝陛下制定的立嫡长的政策。 家里那些长老别看都是姓海的，平时也都很给家主面子，轻易不会反驳家主，更不会做对家族不利的事。 但是，谁也不知道，哪一个长老暗地里效忠的是妖帝。 六万年前，妖帝可还健在呢，他的威望，在整个北荒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 总而言之，老家主的意思就只有一句话：你想做家主，门都没有。 海姜不忍让疼爱自己的老父亲为难，也知道自己日后也就那样了，一时间心灰意冷，竟是连折腾的心气都没有了。 可是她不折腾了，不代表别人也不折腾了。 这里这个「别人」，特指海氏的现任家主，也就是当时的少主海信。 老家主到底是老了，特别是小女儿海姜离开身边之后，他的天人五衰也来临了。 身体虽然还硬朗，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没有多少年头可活了。 若不然，他装病也不能瞒过心思缜密的海姜。 他身边伺候的那些人，暗地就开始各找出路。 其中就有不少投靠了海信。 因而，老家主安抚海姜时说的那些话，很快就被人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送到了海信面前。 或许老家主的这些话，真的就只是安抚小女儿，不想再让家族出变故了。 但架不住老爷子以往干的偏心事太多呀，多到身为嫡长子的海信，对自己的父亲，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 当父母和子女对彼此完全没有期待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猜忌和权衡利弊了。 平常没事的时候，海信还要防备老爷子偏帮着海姜挖他的墙角呢。 更何况如今，父女相见，抱头痛哭呢？ 所以，老家主说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话，连海姜这个当事人都只信了一半，他却全当真了。 对父爱没有期待了是一回事，嫉恨得宠的妹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两者难道冲突吗？ 海信表示：完全不。 既然心怀嫉恨，自然就要搞点事情，给对头添点堵。 第167页 但因为有老爷子在上头看着，他一不能搞太大的动作，二不能下手太狠。 思来想去，他就想出来一个比较噁心人的法子。 ——找个美少年去勾引海姜，等海姜对人情根深种之后，再让人弃了她，让她大大地丢个脸。 可以说，海信选的时机太巧了。 那时候的海姜正是完全颓废的时候，对自己的未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说是破罐子破摔也差不多了。 因而，她是越发地沉迷于酒色，虽然不再强抢良民，但对于自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却是来者不拒的。 海姜之所在老家主那里得宠，除了是老来女的缘故之外，她的生母得宠，也是一项不小的加成。 而她的生母之所以得宠，就是因为长得好。 海姜也遗传了母亲的好相貌，自幼就是个美人坯子。 这些年虽然于酒色上放纵了些，但她修为不低，其实并没有多少损耗，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颓靡的美态。 结果可倒好，海信派过去的那个美少年没有把海姜的心勾到手，反而被海姜这个大美人迷得神魂颠倒。 他想着，就这样在海姜身边，与她天长地久，其实也不错。至于家主的那些许诺，他都不稀罕。 这位是个标准的恋爱脑。 但是不巧得很，海姜自身的属性就像她的姓氏一样，是个天生的海王。 喜新厌旧是海王的天性。 这世上的美人那么多，就算不用抢的，就单凭海姜自身的品貌，愿意倒贴她的也不少。 所以，那个美少年没过几年，就被海姜抛之脑后了。 这少年能被海信选中，还真敢干这种事，自然是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心性的。 这股心性，若是用在干正事上，自然是一种很好的助力。 只可惜，因着参与了海信的骚操作，他自己又翻了车，他那股不服输又心高气傲的劲头，就全用在和海姜死磕，想要让海姜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上头了。 让一个海王抛弃已一整片水域里的鱼，单单只养这一条，稍微有点脑子的，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那少年倒不是没脑子。 恰恰相反，他是太有脑子、太聪明了。 也就是因为他太聪明，自小因着这股聪明劲收货了不少赞誉，导致他对自己的聪慧极端自负。 —— 说到这里，姬元还摇头晃脑地点评了一句，「古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刚愎自用是一种很不好的心态，你们日后可不要学他。」 大傢伙儿听故事正听得入神呢，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所有人都被晃了一下。 这感觉就像是正在吃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吃得正美呢，却突然夹到一筷子奥利给； 又像是正在看一本情节十分精彩热血的话本，正看到高插o部分，作者却突然不讲故事，改说大道理了。 如果不是姬元的修为实在是高，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看透他的境界，众人又对他的话痨早有心理准备，早跳起来骂他了。 按理说，汪珑的脾气暴躁，被人这么晃一下，心里肯定十分恼怒。 最了解她的苏珀甚至已经提前抓住了她的衣袖，只待她有发作的迹象，就立刻拦住她。 ——姐妹，咱们如今可是人在屋檐下呢，该低的头还是要低。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汪珑根本就没有发怒的迹象。 元蓁等人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她神色恍惚，时而露出怜悯，时而露出恍然，偶尔还有几分愤怒和不平。 大傢伙儿心里都很奇怪，但这时候却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因为，姬元穿插了一句大道理之后，就接着说后面的精彩剧情了。 那少年十分聪慧，又因聪慧而自负。 最终，他也因自己的自负栽了跟头，不得不咽了自己酿成的苦酒。 海姜并不是个长情的人，更不可能是个深情的人。 花心多情的人若是有一天突然收心养性了，多半是因为自身的硬体设施支持不住了。 至于说遇到真爱，这个概率太小太小了，小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自负的少年却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海姜的真爱，也为此付出了各种努力。 有句话说得好：她喜欢你的时候，你错了也是傻得可爱；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连唿吸都是错的。 这少年之于海姜，就是如此。 海姜早就有了新欢了，哪里还耐烦应付他？ 他越是往上凑，越是瞎折腾，海姜就越是对他感到厌烦。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少年能迷途知返，及早抽身，日后自然另有天地。 可是，他若真的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也就不会有前面那一番折腾了。 更有一重原因，就是他在海姜身上付出的心力实在是太多了，沉没成本投入的太多，如果就此捨弃，以前的投入就全部打了水票了。 对于一个自负的人来说，这叫他如何甘心？ 可以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少年对海姜的感情，已经有一大半都是执念了。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他想的是和海姜比翼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子不知不觉间，他的想法已经完全偏移原本的轨迹了。 现如今，他只是想让海姜爱上他，想得到海姜的真心而已。 第168页 既然死缠烂打这条路走不通，他就准备换一条路来走。 因着海信派他来蚀香城，打的就是勾引海姜的主意，海姜的一切信息，自然都给他提供了。 所以，这少年知道，海姜最大的心结，就是与家主之位失之交臂。 他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 这自信满满的少年还不知道，就是这个想法，彻底葬送了他自己。 第86章 魔物不是你想夸就有理由的 没错，那少年想的新主意，就是帮助海姜夺取家主之位。 想法是个好想法，但生出这个想法的人，对自己的处境，却不自知。 那少年他不知道，因着他先前的死缠烂打，让海姜对他早有防范，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因而，他这边才刚一有动作，就被海姜的人发现，并报上去了。 海姜对他，真的是忍到了极限。并且因着以前的种种，在海姜眼里，他的所作所为，除了给自己添麻烦，没有任何益处。 作为一个保准的海王，海姜拥有海王的一切属性。 比如花心多情，比如十分擅长时间管理，再比如对每一个正在交往甚至是曾经交往过的对象，都保留一定的情分和善意。 所以，很多和她交往过的男仙，纵然是已经分手了，也能她继续做朋友。 如果少年不折腾，海姜非但不会对他怎么样，还会让人拂照他几分。 可以说，能把海姜弄得忍无可忍，这少年也算是挺有本事了。 虽然是噁心人的本事。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海姜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问。 到底是旧情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要这少年的命。 只是，有些人天生擅长找死，当真让人无可奈何。 那少年激动地说：「我想帮你，我是真的想帮你。」 「你当真我是傻子呀？」 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海姜厌烦地皱了皱眉，干脆直接把话给他挑明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大哥派来的？ 以往我不过是念在你也是听命行事的份上，从来不说破，也不和你计较而已。 但你仗着我脾气好，一再挑战我的耐性。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那少年呆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发展的方向，他完全没有料到。 甚至于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直苦心掩藏的身份，早就被海姜给识破了。 「我大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找了你这么个蠢货。」 海姜不满地说，「他这是看不起谁呢？」 说他蠢，一下子就触到了少年的逆鳞。激动之下，他竟然挣脱了压着他的两个人。 「你胡说，我自小聪慧，你怎么能说我蠢？」 一边大声反驳，他一边往前扑，想要抓住海姜的肩膀。 前面说过，海姜纵然耽于酒色，但人家的修为是从没落下过。 甚至于，因着身落尘埃，她的警惕性也更强了。 所以，在拿少年扑上来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抬掌，海氏祖传的烈焰手一出，透过皮肉，一下子就把少年全身的骨头都烧化了。 骨头都化了，人自然也活不成了。 —— 「就这？」 周琛忍不住拔高了嗓门，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前面那么跌宕起伏，又是痴心少年又是薄情女的，他们还以为高插o都在后面呢。 结果可好，这个结局完全就是虎头蛇尾嘛。 差评，必须差评！ 「咳咳。」 元蓁咳嗽了两声，把几人的注意力拉过来之后，提醒道，「诸位，咱们的目的，不是听故事呀。」 哦，对了，他们是为了知己知彼，战胜魔物的。 谁知道姬元的故事讲得太精彩，又是关于他们海氏主家的密辛，他们是听得又紧张又兴奋，竟然把正事都给忘了。 如今被元蓁一提醒，清醒了过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惊叫出声的周琛讪讪地给人赔笑脸，「神君，您不用管我，接着说，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来着？」 这个时候，只要不傻的，都能猜出来，这蚀香城的魔物，和那个自视甚高的美少年有关了。 但姬元说故事的兴致却已经被扫得差不多了，周琛一问，他就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着？那少年心有不甘，执念成魔了呗。」 周琛只能干笑。 元蓁沉吟了片刻，得出了结论，「这个故事是六万年前的事，而蚀香是从三万年前开始出事的。也就是说，那少年成魔之后，三万年才有了气候。」 「才？」周琛忍不住道，「三万年已经很短了好不好？」 在北荒，有些寿命悠长的种族，三万年还不一定成年呢。 元蓁顿了一下，闭嘴了。 她总不能说，她从凡人修成仙，也就用了三千年？ 反倒是汪珑觉得周琛有些丢人，不屑地说：「你自己蠢，能不能别带上整个北荒？」 这位姑奶奶一开口，周琛也闭嘴了。 苏珀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说正事。」 「哼。」汪珑嘀咕了一句，「就你会做好人。」 但她到底还是肯听苏珀的劝的，没有再拿话挤兑周琛。 元蓁再次开口，「这么说来，这魔物的执念，不是得到海姜的真心，就是让人承认他很聪慧了？」 第169页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了。」姬元微微一笑，附和了一句。 但到底是哪个，他也不知道。 元蓁笑道：「范围已经缩小到这个地步，咱们都试试又何妨呢？」 「怎么试？」汪珑蹙眉道，「如果是后者还好说，若是前者，海姜早就陨落了多少年了，咱们到哪里再找一个海姜来爱他？」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明显是对那魔物很看不上。 在老家主羽化之后，海姜在回去奔丧的路上遇刺。 因着她那时候已经完全没有斗志了，父母也都已经身死，干脆就没有防备，死在了为父奔丧的路上。 后来，继任了家主之位的海信，派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到蚀香城做城主。 但是三万年前，这魔物第一次在城里作乱的时候，那任城主成了唯一一个非妙龄少女的受害者。 而且，人家都是一夜白头，就他是一夜丢命。 后面海信又派过一个近支的族亲过来，结果在魔物第二次作乱的时候，又死了。 再往后，那些近支族亲就死活不愿意再到蚀香城来了。 海信的大女儿海澜倒是主动请缨过，但海信一向不喜欢这个女儿，将她训斥了一顿，打发走了。 以前汪珑不知道家主为什么不喜欢大娘子，可是如今听了姬元的故事，她是知道了。 就是因为大娘子海澜和她那位姑姑的性子太像了，都是心高气傲不肯服输，也都是很有本事却又不是嫡长。 先前汪珑之所以听到海姜的故事会神情恍惚，就是因为由海姜联想到了海澜。 其实海澜虽然经常找她麻烦，却从没有真正伤过她，也就是抓住她脾气急的弱点，在言语上占占她的便宜而已。 从前汪珑恼恨她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如今听了海姜的故事，更加明白海澜的处境，她心里又对海澜怜惜起来。 ——大娘子总是找我的茬，肯定是因为太寂寞、太无聊了。 说起来海澜是海信的长女，但平日里享受的分例，却还不如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平日里家主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让少主出头，要么就是底下的儿女，从来没有大娘子的事。 这分明就是迁怒。 想到这里，她对那么个魔物越发厌恶了。 ——当事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元蓁笑道：「所以说试试嘛。既然海姜已经陨落了，那他的执念，十有八九就是让人承认他很聪明。」 其实，这个很容易。 「诸位先在这里等着，帮我照看一下莲心和小红。我先替诸位打个头阵。如果不行，再麻烦诸位出手。」 说完，元蓁当即就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做什么？」姬元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元蓁奇道：「师兄怎么出来了？」 姬元悠然笑道：「我既然应了你这声师兄，总不能放着你不管？」 其实这魔物他根本没看在眼里，若是他出手，也就是分分钟就能解决的事。 可是，如今天道对他们这些上古神族限制颇多，他们如果还想要在这三界中行走，就不能破坏现如今三界达成的平衡。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不能直接出手。 但不能直接出手对付魔物，给这便宜师妹掠掠阵，还是可以的。 元蓁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毫不犹豫地就跟自己出来了，心里很是感动，对他自然知无不言。 由于两人已经出了妖帝庙，进入了魔物放出的黑雾范围，元蓁怕被那魔物听到，就传音给他。 「那魔物不就是想听人夸他聪明吗？我出去转转，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夸他一顿试试。」 至于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但是，元蓁转了半天，才知道有时候，想要找一个不那么弱智的由头夸人，竟然也有为难的时候 。 元蓁忍不住吐槽，「放这么多黑雾出来，是个活物都知道有问题，早就躲起来了，有个毛用？」 「呵呵呵呵……」姬元轻轻笑了一阵，打趣道，「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老成持重呢。」 人家打趣她，元蓁也没客气，当即就还了回去，「可别说什么老成持重了，小妹的年纪说不定连师兄的零头都不到，我若是老成持重，师兄岂不就是为老不尊了？」 姬元好笑地问：「怎么，知道我是你师兄，你就一点都不饶人了？」 「那是，自家人嘛，用不着那么虚伪。」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没把我当外人了？」 「谢就不用了，师兄手头若是有什么好东西，随便送我一两样，做个见面礼就行了。」 姬元被她的厚脸皮给震惊了，喃喃道：「原来，脸皮的厚度，果然和年龄是没有关系的。」 在这方面，他甘拜下风。 第87章 锅里？碗里？ 两人一边走，一边相互调侃，氛围是越发的轻松。 他们是轻松了，那魔物却是恼了。 ——好嘛，我弄出这么浩荡的声势来，整个蚀香城都因着我的归来而关门闭户，瑟瑟发抖，你们竟然还敢有说有笑。 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呀。 只能说，如果元蓁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暗暗吐槽：声势大有什么用？ 第170页 经过前面那三回，蚀香城的人纵然不知道你因何成魔的，也该知道这个时候把所有的妙龄女仙都送出去了。 他们俩一边互侃，一边顺着黑雾越来越浓的方向去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蚀香城门口。 元蓁料想的不错，此时蚀香城中已经没有一个妙龄女仙了。 非但如此，城主离开之前，还特意留了人在几个城门口，只要一看见年轻的女仙往这边来，就驱赶出去。 也就是元蓁和汪珑他们昨天没有进城，就算是进了，到不了今天早上，也是被人请出去的命。 这不，元蓁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个男仙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 「这位仙子，请留步。」说着，两人皆拱手施礼。 元蓁急忙还礼，「两位神君有礼了。」 那两人又朝姬元点了点头，就一脸和善地对元蓁说：「仙子，此时蚀香城不适合女仙进，仙子还是投往别处去。」 联繫前因后果，元蓁心下瞭然，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询问道：「我和家中姐妹约好的，今日在蚀香城中汇合的，两位可否通融一二？」 「如果是姐妹的话，肯定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就算是进了城，也找不到她们。」其中一个耐心地解释。 「怎么会呢？」元蓁一脸惊色，「两位神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见还有不知道她们蚀香城的事的，那两人对视一眼，嘆了口气，说：「不要多问了，城里要不太平了。你自己看看，除了你们还有谁在这个时候进城？」 如果不是那魔物这次袭城突然提前，打了城主一个措手不及，蚀香城的告示早贴出去了，哪里还有他们站在这里一个一个地拦截？ 元蓁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回头看了看姬元，唤了声，「师兄，你怎么看？」 「我？」姬元笑了笑，懒懒地说，「依我看，这两位神君不像是在危言耸听。既然如此，咱们肯定是要听人劝的。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师妹，你说是不是？」 听见「俗话说」，元蓁的眼角就是一抽，却又很快恢復了正常，乖巧地说：「都听师兄的。」 然后，两人对守门的两个男仙点了点头，就转头往回走。 那两个男仙目送他们离去，其中一个羡慕地说：「多乖巧的妹妹呀，我妹妹就那么暴力？」 另一个白了他一眼，啐道：「有个妹妹你就知足，我连个妹妹都没有。」 两人斗了两句嘴，本意是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却发现没什么效果。 干笑着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同时嘆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个问：「你说，这一次城主能躲过这一劫吗？」 另一个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八成躲不过。」 「也是，上任城主不就出去比避劫了吗？不也没避过。」 但城主的事，其实和他们关系不大。 就算如今这个城主不是海氏的嫡系，但也属于贵族阶层，跟他们这些中下层永远都不可能共情的。 如今这位城主的性子又有些清高，和中下层隔的就更远了。 因而，他们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和他们息息相关的地方。 「但愿今年会有一个厉害的大能，把这魔物给收了。」 「是呀，隔一万年就来这么一出，咱们这些本地的男仙，都快娶不着媳妇儿了。」 这魔物明显是针对女仙，家里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把女儿送走了，谁还搁着担这惊，受这怕？ 至于他们这些男仙，由于对他们没什么实质威胁，而蚀香城虽然地处偏远，但因为有特产，的确是一块膏腴之地。 也因为这魔物的事，女仙走的太多，人力资源匮乏，对肯留下来和愿意搬迁到这里的人，提供的福利非常优厚。 修行这回事，除了资质和心性之外，资源也是很重要的。 但寻觅资源，势必就要占用修行悟道的时间。 蚀香城给的福利这么好，他们当然捨不得离开了。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肯定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但元蓁还是知道了，告诉她的，自然是姬元。 虽然姬元和姜郎中是世交，但两人对当今天界的认知程度却是天差地别。 和姜郎中说几句话，就能听出来，他是避世已久，刚刚下山的那种隐士； 姬元就不一样了，对于整个天界的要闻甚至是秘闻，他简直就是如数家珍。 元蓁羡慕地看着他：要是她脑子有怎么多情报，得省多少事呀！ 但多说无益，为今之计，还是得先过了这一关，才能想其他的。 正在这时，陆云笙给她的那个老年机提示她，有人找。 不用多说，找她的肯定是陆云笙。 其实陆云笙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问问她从密林里出来了没有，有没有打听到如今在什么方位。 元蓁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这林子里有几样珍奇的药材，我光顾着採药了，还没出去呢。」 ——陆云笙的修为和她差不多，来了也就是送菜，何必牵连他呢？ 那头的陆云笙也没有怀疑，听她说是林子里採药忘了时辰，觉得她没有危险，也就放心了。 「那行，你先採药，我现在已经出了凌海，到了海氏的治所瓮城了。」 第171页 「什么，你也在瓮城？」元蓁一惊，脱口而出。 「怎……怎么了？」 陆云笙呆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严肃地问：「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那你也在瓮城？」 等元蓁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根据汪珑他们的说法，君绋此时就在瓮城。 她可还没忘呢，君绋第一次见到陆云笙，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 如果他和陆云笙撞到一起，不必多做什么，只需要把这个消息传给嬴氏，就能让陆云笙好好喝一壶。 顺便的，他还能卖嬴氏一个人情。 而且，以君绋那时不时就会发作的暴躁和刚愎自用，很可能根本就不会通知嬴氏，自己就对陆云笙动手了。 想到这些，元蓁重重吐了一口气，说：「我并不在瓮城，你也赶紧离开，君绋此时正在翁山做客呢。」 「他？真是冤家路窄。」陆云笙十分不满。 很显然，他也还记得君绋对他有敌意的事。 元蓁道：「看来你还没忘。现在你不是他的对手，避其锋芒才是上策。」 「行。」陆云笙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 其实元蓁不知道，陆云笙之所以对君绋不满，除了君绋自己不懂得收敛，把对他的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君绋公然声称元蓁是其未婚妻。 君绋对他有敌意，其实他并不怎么在乎。 毕竟，像他这样天赋绝佳，运气也好的像是老天爷私生子的人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的是。 他要是个个都计较，计较得过来吗？ 但是后面那一条，就让陆云笙对他尤为不满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元仙子对你根本没意思。就你没脸没皮地死缠烂打还不够，竟然还不经人家仙子同意，就对外宣称跟人家是未婚夫妻。 你自己不要脸，人家元仙子也不要脸了吗？ 陆云笙心头愤愤，恨不得揪住君绋痛揍一顿。 咳，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情敌见面的偏见，纯粹就是君绋做事太不地道了。 但元蓁说的也是实话，他如今的修为，对上君绋是没有什么胜算，最好的选择就是避其锋芒，徐徐图之。 只是明白归明白，一想到自己居然要避着君绋，他心里就不舒服。 元蓁安抚道：「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咱们如今的寿数，就是等上千年又如何呢？」 陆云笙突然乐了，乐颠颠地问：「元仙子是在关心我？」 「废话。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关心你，难道要关心君绋吗？」 话虽如此，但站走在她身侧的姬元，却清楚地看见，她白嫩嫩的耳垂，红成了一片。 姬元挑了挑眉，心道：这是一对小情人呢。 对面的陆云笙急忙道：「可别，可别，你关心我就行了，君绋算哪根葱哪头蒜？你别搭理他，省得再被他粘上了，甩都甩不掉。」 「就是话多！」元蓁有些羞恼，直接就挂断了。 等陆云笙再打过来，她干脆就不接了。 姬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对他倒是挺上心。」 这样一来，陆云笙得不到元蓁的具体地址，也就避免了捲入蚀香城的麻烦里。 他话音刚落，两人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嘆息。紧接着，就是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小仙子倒是贪心，分明已经吃着碗里的了，还惦记着锅里的。」 元蓁一惊，「谁？」 那个声音嘿嘿一笑，反问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不用找了，我自己出来了。」 第88章 幻境 他们正在找的？ 是那个魔物！ 但是元蓁却一点都不惊喜。 因为听话音，这魔物明显是冲着她来了。 别说是她，就是姬元也有点吃惊。 因为在魔物没有出声之前，姬元竟然没有感应到他的存在。 看来，这魔物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比他原本预料的要强几分。 不过，如今魔物已经现形了，他若是真要出手，将之除去易如反掌。 「当心。」他传音提醒元蓁。 因着天道规则，他毕竟不能直接出手，只能起到威慑作用。真正对那魔物对阵的，还得是这便宜师妹。 这让元蓁心头一紧，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连姬元都觉得棘手，这魔物就是真棘手了。 她心里紧张，脸上却反而放松了下来，笑吟吟地说：「相逢即是有缘，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元蓁发誓，她真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套话而已，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但这句话却不知道触到了那魔物的哪块逆鳞，让他一下子就炸锅了。 「贱人，你找死！」 随着这一声怒喝，周围原本死寂不动的黑雾突然就像海浪波涛一样翻滚了起来。 元蓁纵然警惕，但这黑雾悟出不在，她在黑雾里走了这么久，难免吸入了一些。 先前还不觉得如何，如今这魔物一发怒，她就有些头晕目眩。 「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她勉强定住心神，蹙眉询问姬元。 姬元也微微蹙了蹙眉，说：「我倒是还好，只是你看起来却不怎么好。」 第172页 「我……我头晕。」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反正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那魔物的监控之下，瞒不瞒又有多大区别？ 很显然，姬元也是这样想的。 姬元道：「你不是修丹道的吗？有凝神静气的丹药，自己吃两颗。」 他不提，元蓁差点忘了，得了提醒之后，赶紧取出一瓶清心破妄丹，吞了一粒，在舌头底下压了一粒。 这清心破妄丹是清心丹的升级版，它表面的阵纹有一个清心丹没有的特性，就是只要不咽下去，丹药就不会发挥作用。 见她已经吃了药，姬元微微一笑，就感觉唇上一阵温热，耳边听见元蓁说：「张嘴。」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就有一粒药丸被送到了他舌头底下。 姬元呆住了。 元蓁叮嘱道：「这魔物邪门得很，你感觉不对，就把这丹药吞下去。」 「哦，好。」姬元回过神来，下意识挪得远了一些，仿佛元蓁突然变成了洪水勐兽一般。 给了丹药之后，元蓁就专心面对那翻滚得越来越厉害的黑雾了。 观察了片刻之后，她提议道：「咱们一直这么被动，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出手试探一下？」 姬元「嗯」了一声，就不出声了。 知晓他话痨本性的元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脸上一片绯红，深色也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元蓁担忧道，「可是也被这魔物影响了？」 真正的原因姬元不好说，只能点了点头，默认了。 「那你快吃药呀！」 元蓁焦急地催促了一句，干脆把手里还剩的半瓶都塞给了他，「这都是我自己炼制的，里面还剩三颗，你不用替我省。」 这清心破障丹的效果是普通清心丹的三倍不止，是她在姜郎中的启发下琢磨出来的新方子，用的药材都是姜郎中在拿山谷里采的。 她方才吞了一颗之后，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立刻就消散了，可见这丹药的效果有多强了。 「哦，好，我会吃的。你想怎么试探，随意就是，我帮你掠阵。」 「好。」元蓁眼睛一亮，顺手召出量天尺，朝黑雾翻滚的中心击去。 量天尺乃是少见的空间类灵宝，元蓁这一击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用上了她从量天尺上悟出来的镜像法术。 而镜像这个概念，则是从陆云笙那里听说的。 元蓁悟出来的镜像法术目前只有一招，其原理就是——镜像乃空间的对立面。 使用这个法术，能让自己和敌人的处境逆转。 既然这魔物这么喜欢放黑雾，就让他自己在这黑雾群里自由徜徉。 他们俩已经被这黑雾荼毒了这么久，轮也该轮到他们俩作壁上观了。 青光一闪间，两人周身的环境已经变了。 非但如此，他们身上的衣裳也换了。 元蓁看见姬元此时的装束，下意识瞪大了眼，迅速背过身去，干笑着调侃，「没想到，您还有这品味呢。」 却原来，此时姬元身上的衣裳料子极薄，偏穿的人还不好好穿，故意把领口拉得极开。 元蓁多年清修，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感觉自己老了，受不了这么潮的刺激了。 姬元本来心里就有点不自在，这会儿更是有些失措，下意识就把领口拉上，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你打品味又好得了多少？」 元蓁低头一看，果然没好多少。 人家姬元也只是领口拉得低而已，她却是连外衫都没有穿，就只穿了一件抹胸长裙。 这个款式，她是真的头一次穿。先前没有察觉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一察觉，就觉得自己双臂有点凉丝丝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施法想从须弥芥子里取一件衣裳，却怎么都取不出来。 「别试了，咱们应该是陷入幻境了。」 此时，姬元已经冷静了下来。 「幻境？」 「不错。」姬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此刻，你我已经不是单纯的你我了，而是取代了原本幻境中的人物。只是不知，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了？」 不管这两个人是谁，反正都不可能是姬元和元蓁。 既然都不是姬元和元蓁了，自然也就不能动用姬元和元蓁的须弥芥子。 这个幻境半真半假，似真似假，得多深的执念才能形成啊？ 「取代？」 元蓁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错，就是取代。」姬元「啧」了一声，说，「这个魔物倒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能把人弄进这么逼真的幻境里。」 说完，他就对上了元蓁忐忑里透着尴尬的笑脸。 他的眼皮子下意识跳了跳，问道：「你怎么了？」 元蓁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俩之所以陷入幻境，根本不怪那魔物，而是我的原因，你会不会打死我？」 「你？」 姬元疑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见他没有想要打死自己的迹象，元蓁松了口气，底气很快就回来了。 她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镜像法术的原理，收货了姬元刮目相看的待遇。 「真看不出来，你除了丹道，在术道上也有这样的天赋！」 第173页 面对他真诚的赞嘆，元蓁却并没有露出得意之色，而是沧桑地嘆了一声，说：「没办法呀，下界资源少，炼丹师也不得不撸袖子自己抢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最开始的时候，元蓁真的只是想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丹道修士，安安静静地研究自己的丹道。偶尔悬壶济世，测一测自己的水准。 但是，现实他不允许呀。 资源就那么点，不但炼丹的需要，炼器的也需要呀。 甚至于阵修炼制阵盘，符修绘制玉符，机关师研制机关…… 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资源的争夺者。 如果手上功夫不够硬，就算是千辛万苦找到了合适的材料，也全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说，元蓁在术法上的天赋，全都是被逼出来的。 元蓁说得凄悽惨惨，姬元却表示不敢苟同。 「还得是你自己有天分，不然再逼也白搭。」 「谬赞了，谬赞了。」元蓁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好听话谁不喜欢听呢？ 姬元微微低着头，目光不敢落在元蓁上半分，淡淡道：「我没夸你。」 他说得都是实话，元蓁的天赋的确很高，怪不得三千年就能从下界飞升呢。 元蓁笑道：「不说这个了，我知道咱们代替了幻境里的谁了。」 其实，知道了镜像法术的原理之后，姬元也猜到了。 但看着元蓁神采飞扬的模样，他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很配合地问：「是谁？」 「是海姜和那个还没有入魔的少年。」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那魔物嘶哑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城主，城主，你在哪里？为什么我又找不到你了？」 元蓁唏嘘了一声，说：「看来，这个幻境，是那魔物专门留给自己的。」 或许是为了睹物思人，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抹关于海姜的痕迹； 也或许，他就是为了在幻境里满足自己的私慾，欺骗自己，海姜已经爱上了他。 但幻境毕竟是幻境，真正的海姜已经死了。 而死人，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姬元也嘆息了一声，幽幽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之一字固然很美，但如果过于执迷，却并不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元蓁一眼，发觉自己今日接连失了方寸，实在是不应该。 自我排遣了一番之后，再看元蓁此时颇为大胆的装束，他立刻就坦然了。 ——一切都是幻象而已，他若就此沉迷，才是落了下乘。 幻境之外的魔物还在一声一声地唿唤着城主，幻境之内，姬元挥手之间，一切魔障尽除，他们终于和那个魔物正面相对。 「痴儿，你还悟不透吗？」 此时的姬元已经恢復了原本素衣白裳的装束，负手而立，宝相庄严，令人不敢直视。 第89章 曾道竹 那魔物倒是和幻境中的姬元如出一辙，衣衫不整。 元蓁就知道，自己先前猜的没有错，他们两个在那个幻境里取代的，正是海姜和这魔物的前身。 只是，姬元眉清目秀，浑身上下肌理匀称，肌肤莹白如玉，是怎么着都好看。 这魔物却是双目赤红，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黑色和红色的魔纹，说一句面目可憎，都有些委屈这个词儿了。 他们俩若是撞衫，说一句蒹葭倚玉树，蒹葭都嫌这魔物寒碜。 偏元蓁是先看了姬元，此时再看着这魔物，就只剩一个感觉——辣眼睛。 好在身为一个见多识广的炼丹师，她的承受能力强得很，脸上是一点异色都没有露出来。 原本那魔物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元蓁二人。 但姬元一出声，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是你们？」 他霍然转身，恶狠狠地瞪视着两人，一叠声地追问，「是你们把我的城主藏起来了，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是你们！」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情。 痴狂到这种程度，怕是谁都不好论断他对海姜，究竟是执念多一点，还是爱意多一点了。 元蓁在心里嘆息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冷声说道：「你的城主，早就已经死了，谁又能把她藏起来？」 「不，你胡说，你胡说！」 只一句话的刺激，那魔物就有些崩溃，身上的魔气从七窍里逸散出来，带出些微的血丝。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 元蓁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色冷酷，声音冷漠的让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其实你是知道的，她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一场刺杀里。」 「不，不，你胡说，你胡说。」 魔物拒绝相信，「城主法力那么高强，又怎么会被人刺杀而死？」 「不错，以她的修为，的确不该死得那么窝囊。可是，如果她已经心存死志了呢？」 不知不觉间，元蓁的声音里多了些蛊惑，反问那魔物，「你猜，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突然生出死志？」 同一件事，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就有不同的意味。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在思考的时候，偏向自己心底隐秘的期待。 这个魔物也不例外。 「是呀，为什么呢？」他勐然抓住自己的头髮，脸上因痛苦而扭曲起来，「少了我这个一直纠缠他的人，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心存死志呢？」 第174页 元蓁心里「啧」了一声，心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纠缠人家，知道自己给人带去的只有困扰呀？ 而且，这魔物可真够自负的。 人家海姜存不存死志，就一定得跟你有关吗？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不过，元蓁要的就是这种发展。若不然，她也不会在言语上这般诱导他。 见他果然上钩了，元蓁幽幽嘆了一声，似惋惜又似怜悯，「很多时候，人对自己的深情都是不自知的。非得等到彻底失去了，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个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失去的也已经失去，想要挽回的人，无可挽回。」 这种事情，她在凡间的时候，可是见得多了。 什么等到被当成替身的那个人死了，才明白自己已经移情别恋爱上替身啦；什么对方爱得累了抽身而去了，才明白是自己离不开对方，不是对方离不开自己…… 要元蓁说，这不都是犯贱吗？ 人家爱你，掏心掏肺对你好的时候，你一面享受人家的付出，一面又看不上人家的卑微。 等人没了，或者是人家醒悟了要对自己好了，你又要死要活的。 或者反过来，人家明显是不需要你所谓的爱、所谓的关怀，你把这些给需要的人或者是留给自己不好吗？ 元蓁还没有动过情，对这些因为感情而做出各种违背常理的事情的人实在是理解不了。 相对来说，她比较能理解海姜。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我是个海王，你不要指望和我长久。 和她交往过的男仙不知道有多少，也就出了这魔物一个纠缠不休的。 她觉得，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海姜肯定从一开始，就不会再给这魔物机会。 不过如今，海姜已经死了。 就算有转世重修的机会，能躲过胎中之谜，想起前世记忆的，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曲解一下她的心思，哄哄这魔物，元蓁是一点都不心虚。 也是因为元蓁的话太符合这魔物潜意识里的期待了，他几乎是立刻就信了。 「你是说……」 那魔物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由于转换得太频繁，有些扭曲。 得，本来就不好看，现在就更辣眼睛了。 元蓁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反对。 对于一个迫切地想给自己的期待找依据的人来说，没有否定，那就是肯定咯。 「对，对，一定这样的。」 那魔物喃喃半晌，脸上的魔纹逐渐淡化消失，只剩额角那一块，还有几道不太明显的。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他现在唯一的破绽，就只有血红的眼睛了。 随着这魔物的变化，周围黑色的雾气逐渐散去，正午的阳光终于透过稀薄的雾气洒落了下来。 魔纹褪去之后，元蓁就明白，当年的海姜明明知道那少年是海信派过去对付她的，为什么从不点破，甚至还和那少年来了一段露水姻缘了。 因为这少年长得实在是好，比起姬元来也不遑多让。 只是，姬元气度雍容，令人见之心折。这少年却因入魔的缘故，多了几分魔魅之气。 果然无论天上人间，从来都不缺甘愿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正在元蓁暗暗感慨之时，那魔物突然上前，她下意识就聚灵气于掌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仙子莫要误会，在下并没有恶意。」那魔物在五步外止住了脚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动手的意思。 元蓁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诚恳，便收回了掌心的灵力，歉然笑道：「是小仙草木皆兵了，这位……莫怪。」 她想称一声「神君」，人家已经入了魔道了，也就只好含煳过去了。 那魔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自己我介绍道：「在下姓曾，草字道竹。城主尝唤我小曾，仙子也这般称唿我。」 「小曾。」元蓁从善如流，喊了一声。 「仙子真是个爽快人。」曾道竹哈哈一笑，突然深深施了一礼，「仙子，曾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仙子允准。」 元蓁眼皮子一跳，直觉自己要有大麻烦了。 「小曾莫要说笑，我的修为怎么样，你一眼就能看透。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我肯定也是办不到的。」 纵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该挣扎的时候，还是要挣扎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事实证明，真的不行。 曾道竹仍然再笑，但笑容里却少了几分善意，多了几分邪性。 他说：「仙子那几个朋友还在妖帝庙里吗？他们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那里？」 「朋友？什么朋友？」元蓁满脸迷茫地反问了一句。 然后，她又露出了恍然之色，「哦，你说的是汪珑他们几个？我和他们昨天才认识，就是顺路凑到一起的，他们可算不上我的朋友。」 开玩笑，这会儿傻子才承认他们是朋友呢。 曾道竹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眼带嗤笑，明显是没把妖帝庙里那群人当回事。 但他生性自负又多疑，总觉得元蓁这副神态，十有八九是装的。 因而，他一边暗中观察元蓁的神色，一边说：「哦？原来他们不是仙子的朋友呀。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用顾忌了，正好那他们做血食，还能借他们的皮囊入世。」 第175页 他的魔性虽然因着元蓁的忽悠去了大半，但已经入魔的仙，想要再弃魔从道，比凡人修仙可是难多了。 魔当然可以在天界各处行走，甚至于中天、东天和南天对于西方魔域的看法，比北荒这些妖族还要强上一些的。 但魔道的修行靠的是煞气、血气、戾气、阴气等各种负面的能量，和仙道的灵气完全相反。 所以，魔在其余四方天域里，天然就是要受压制的。 当然了，仙到了西方魔域，也会被充斥的各种负面能量压制实力。 如果他们想要在对方的地盘上发挥七成以上的实力，就得藉助对方本土居民的皮囊。 这和元蓁在凡间见过的画皮鬼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仙道重视因果，轻易不会干这种事。 但魔道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特别是像曾道竹这样的，本身就背负了大量因果的魔，几条人命在他看来，还不就跟杀鸡似的？ 他说的轻松，元蓁却不能不在意。 元蓁嘆了口气，「说，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不管怎么样，在口头上，她是一点都不肯示弱的。 「仙子好胆色，好气魄！」曾道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出了一句不知道是赞赏还是讥讽的话。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应该是曾道竹吩咐元蓁做事，元蓁是心有顾忌，不得不从命于他。 但话从元蓁嘴里说出来，却真把曾道竹当成求她办事的了。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元蓁理直气壮地说，「论修为你可比我高多了，既然找到了我头上，就说明这件事你自己办不了。 既然自己办不了，可不就是有求于我？对，师兄。」 说到最后，她一脸乖巧地看向姬元。 她这是在警告曾道竹：我这里可是有大佬的，你别太过分！ 第90章 自断桃花的狠人 姬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元蓁笑得一脸乖巧，眼中仿佛写了两个字：拜託。 「嗤。」姬元一声轻笑，暗道：这丫头真是无利不起早，也就是用上我的时候，才记得我是她师兄。 只是，先辈的面子，他还真不能不看顾一二。 「行了，你也不用给我带高帽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容不得别人动你。」 说着，姬元特意瞥了曾道竹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曾道竹忌惮地看着他，纵然心里恼怒，却也不敢说半句不敬的话。 魔物比之仙人对气息更加敏感，姬元虽然没有特意释放自身的威压，但曾道竹却凭直觉知道：眼前这个小白脸，他惹不起。 但平白被人威胁，他心里总是不舒服。 这个小白脸他不敢招惹，那个臭丫头他还是惹得起的。 于是，他心念一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神君可不要被她给骗了，在这位仙子心中，你可没有她刚刚传讯的那个人重要呢。」 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姬元肯定对元蓁有意思。 他相信，是人都会妒忌。只要姬元露出一点妒意，他就可以藉此挑拨离间，斩了元蓁的靠山。 到时候，元蓁如何，还不是看自己想如何摆布？ 他猜得也不算错，姬元的确是有点心里不大痛快。 但姬元这个人，非常善于自我排解，很快就把自己心头那点不舒服给消掉了。 ——为了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如此动念，实在是于道心无益。 既然于道心无益，那就是不该。 姬元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改用平常心去面对元蓁。 可他能平常心，元蓁却平常不了呀。 「师兄，你别听他胡说，您可是我师兄呀！」 元蓁虽然不知道曾道竹为什么这么说，但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他是在挑拨离间。 而且，什么看重不看重的，她与陆云笙，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个曾道竹，当真是居心叵测，擅长恶意挑拨。 她都看得出来，姬元如何看不出来？ 因而，他八风不动地说：「无妨。你也大了，早该有自己的朋友了。」 这些心思的变化是既微妙又隐秘的，曾道竹修的又不是心魔道，当然感知不到了。 见姬元稳如老狗，他觉得是因为元蓁手段高超。就像……就像当年的海姜一样，同时吊住了多少人？ 想到这里，纵然他觉得海姜是在杀死自己之后发现自己是真爱了，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人就是这样贪心。 曾经不知道海姜爱他的时候，他一心期盼的，就只有得到海姜的真心，让海姜爱上他而已； 如今知晓海姜爱他爱到心存死志的地步，他立刻就生出了更多的贪念。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该多好？ 但海姜已经不在了，曾道竹一腔酸涩无从发泄，就迁怒到了元蓁身上。 「神君可是不信我？」 因着心底存了怨气，他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对姬元露出了几分嘲讽，「那神君可知，眼前这张脸，并不是这丫头的真面目？」 见姬元面露诧异，他嗤笑道：「连真面目都不敢在你面前露出来的人，你也真敢信？」 「啊，这……」 元蓁一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兄，我说我忘了这回事了，你信吗？」 第176页 姬元笑而不语。 「嘿嘿，我这就换回自己的脸。」 她也不管姬元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张嘴就吐出了也一颗药丸。 那药丸一离口，她的五官甚至是肤色就都发生了变化。 姬元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了惊艷之色。 由于交际圈的原因，姬元见过许多上古女神。 那些女神个个都是极具特色的美人，大大地拔高了姬元的审美底线。 饶是如此，元蓁的容颜，依旧煞到他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太能够控制自己的心绪了。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他看了曾道竹一眼，暗道：等镇住了这个魔物，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就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出门，身上是带着父亲给的任务的。 这样想着，他难得主动对曾道竹说话，「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呢？」 曾道竹呆住了。 这反应，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妒忌？」 这怎么可能呢？ 想当初，海姜多看别人一眼，他都会妒忌得发狂，恨不得把那人碎尸万段。 「妒忌？」姬元疑惑地问，「我师妹都这么大了，早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只会为她高兴，又怎么会妒忌？」 至于他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他不会让元蓁知道，更不会让曾道竹知道。 曾道竹死死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却看不出半点异色。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啧啧啧，」元蓁抱着手臂，满脸调侃地看着他，「这可真是自己心思龌龊，就觉得人人都和自己一样了。我师兄品性高洁，一心向道，你又怎么理解得了？」 说完，还谄媚地沖姬元笑了笑，「是，师兄？」 姬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她一笑，没有说话。 这和他话痨的形象太不相符了。 但曾道竹不了解他，元蓁这会儿又没那么多心思顾忌他，所以他的异样，谁也没发现。 面对元蓁得意的笑脸，曾道竹泄气了。 「好了。」 姬元不想再待下去了，抬手在元蓁身上打了一道灵光，「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这就先走了。不过你放心，我在你身上留了禁制，你有危险，我能感应到的。」 「多谢师兄。」元蓁答眼睛亮了。 ——以后，岂不是又多了一道随便浪的资本？ 「嗯。」姬元沖她点了点头，又警告地看了曾道竹一眼，瞬间就化作一道白光，不见了踪影。 「好了，我师兄已经走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求我，赶紧说，我也忙得很呢。」 这副狐假虎威的姿态，看得曾道竹心里憋屈的厉害。 但没办法，老虎自愿被狐狸借光。最重要的是，这只老虎还比自己厉害太多，曾道竹不得不忍了狐狸的张牙舞爪。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元蓁道：「请仙子带我到翁山去。」 「你去翁山做什么？」元蓁警惕地看着他。 「做什么？」曾道竹冷笑了一声，也不隐瞒，「当然是为城主报仇了。」 海姜是在回去奔丧的途中被刺杀而亡，这纵然有她自己心存死志的缘故，可刺杀她的罪魁祸首也功不可没。 至于这个罪魁祸首是谁，只要脑子没毛病的，都猜得出来。 什么，证据？ 曾道竹冷笑：你以为我这是衙门办案呢？ 报仇，只需要知道仇人是谁，不需要证据！ 这倒是出乎元蓁的意料。 若是这样的话，帮他也未尝不可。 只是…… 「我若是帮你进入翁山，势必要通过汪仙子等人。到时候，你报仇是痛快了，岂不是要连累了汪仙子等人？」 曾道竹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我自有手段让他死得合情合理。」 至于这个「他」是谁，根本不用问，肯定是海氏的现任家主海信了。 「那行。」 元蓁点了点头，顺手幻化出了一副人像，「记住这张脸。这是我在凡间的一个朋友，你们魔族善幻化，你就变成他的模样即可。」 她自认考虑周全，但曾道竹却并不满意。 「你还有其他朋友吗？」 「怎么了？」元蓁以为他是嫌这张脸没他自己的好看，不满地说，「这个已经是最俊的一个了，你不要不知足。」 ——长成你那样的，三界加起来才几个？ 「不，仙子误会了。」曾道竹迟疑了片刻，才有些扭捏地说，「据我所知，海氏家主十分好色。所以……仙子有没有女性朋友？」 其实如果可以，曾道竹更想借元蓁的脸。 但因着姬元的缘故，他不敢有此妄念。 「嗯？」元蓁诧异地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曾道竹点了点头，「不错。只要能为城主报仇，男扮女装又算得了什么？」 「……好。」 这决心，这毅力，真是让元蓁自愧弗如。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又何必用别人的脸呢？ 元蓁建议道：「你直接化个女相不就得了？谁还能美过你不成？」 「这……」曾道竹一呆，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于是，片刻之后，恢復了楼玉容貌的元蓁，就带着从凡间飞升上来的故友阿竹仙子，一起回到了妖帝庙。 第177页 在妖帝庙等得十分焦急的一群人都围了上来，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才把注意力放到了曾道竹身上。 「不知这位仙子是……」 先开口的是周琛，看着我见犹怜的阿竹仙子，他眼睛都快粘在人家身上，拔不出来了。 ——这也太美了？ 何氏兄弟虽然没他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曾道竹低垂着头，似乎是羞涩地躲到了元蓁身后。 这一下，周琛连唿吸都放轻了，生怕惊到了美人。 元蓁看了他一眼，介绍道：「这位是我在修真界时的朋友阿竹，阿竹是一只仓鼠精，如今是仓鼠仙了。」 「仓鼠？」汪珑的眼睛亮了。 ——如果本体是仓鼠的话，那一定巨可爱？ 她悄咪咪地用垂涎的目光打量曾道竹：好想撸仓鼠呀！ 饶是曾道竹胆大包天，被人用侵略性这么强的目光一直盯着，也很不自在。 但他如今扮演的是一个腼腆羞涩的仓鼠仙，自然是不能发作的。 不过，元蓁说的果然没错，选一个本体可爱的种族，果然能够更加容易地混进翁山。 对此，元蓁暗暗撇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毛绒控的威力。 第91章 君缨：姐有钱了！ 翁山五人组里，汪珑才是掌握话语权的那个。 已知，汪珑是个毛绒控，而曾道竹扮演的是一只毛茸茸。 结果如何，根本不必多说。 汪珑：毛茸茸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不就是刚刚飞升，无所依託吗？正好跟我回翁山去，投入海氏门下。 其实，对于北荒阶级僵化而导致的新鲜血液不多的问题，下层妖仙们不太了解，上层却是心知肚明。 只是，已经吞到自己肚子里的肉，谁乐意吐出来呢？ 让他们为了北荒的繁荣，主动给底层妖仙出路，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北荒立马要玩完了，也不可能。 但是，对于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妖族，各大家族其实是非常乐意招揽的，开出的条件还挺优厚。 当然了，这世上就没有平白无故的事。 人家既然以厚恩笼络你，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家增添一个吃白饭的，而是想要你在关键时刻，替他们家族挡灾的。 说白了，那些提前的投资，都是付给你的买命钱。 这样的道理，飞升上来的妖仙真的不懂吗？ 还是那句话，能靠自己苦修飞升的，又有几个蠢的？ 所以，不愿意被招揽的，自己就想法子离开北荒，到其他几方神域里谋前程去了。 愿意留下的，都是吃够了资源匮乏的苦楚，想要找个依靠的。 当然，后面这种，前程也有限。 但无论如何，能修到飞升的，天赋肯定都不错。 所以各大家族都是很乐意招揽的，只是没有汪珑答应得这么痛快而已。 而汪珑之所也答应得痛快，毛绒控是一个原因，信得过元蓁的人品，是另外一个原因。 也是这个原因，让元蓁眼皮子一跳，真不好把曾道竹这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隐患丢给汪珑就撒手不管了。 她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既然阿竹要到翁山去，那我也跟着去翁山长长见识。反正我也没什么正事，到哪里游歷都一样。」 「果真？」汪珑欢喜地问。 问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把欢喜的情绪表现得太外露了，就好像多稀罕元蓁一起去似的。 她懊恼地鼓了股脸颊，立刻替自己挽尊，「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捨不得你，只是可怜你没地方去而已。」 元蓁忍笑道：「明白，明白，汪仙子心善，所以才照顾我。」 「谁……谁照顾你了？」 汪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当然是汪仙子了？」元蓁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仙子若不是心善，又怎么会可怜我？难道……」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见汪珑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警惕又暗含警告地盯着她，元蓁暗暗一笑，说：「反正不可能是捨不得我。」 「当然不是。」汪珑松了口气。 可她却没发现，周围的一圈人都在拼命忍笑。 元蓁一脸无辜，心想：怪不得汪珑喜欢毛茸茸呢，逗猫的感觉的确很爽。就是得把握好度，不然容易被猫挠。 周琛佩服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呢。 这时，汪珑自己也反应了过来，「哦，你逗我！」 然后，举起阿莲的两只前jiojio，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挠你！」 阿莲生无可恋，悄咪咪吞了元蓁塞给她的焕颜丹之后，就化作了人形。 当然，脸已经不是她原来的脸了。 毕竟现在的她们，都属于在逃人员，要躲避君氏的追捕。 「诶？」 怀里抱着的大兔兔突然化作一阵青光没有了，汪珑一呆，就听见阿莲的无奈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汪仙子，我真不是宠物兔。」 所以，你撸毛、拽尾巴、捏耳朵我都忍了但能不能别的真把我当一只没有灵智的兔子？ 汪珑一时讪讪，目光左转右转，就是不敢跟阿莲对上。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呀！ 元蓁避开众人，暗中朝曾道竹使了个眼色：你俘获芳心的机会，到了。快上！ 第178页 曾道竹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虚弱疲惫的神色，扶着额头晃了几下，就一头栽倒了下来，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仓鼠。 不得不说，这位的审美很在线，幻化出来的仓鼠通体白色，只有四只爪爪、尾巴尖、耳朵还有鼻头等地方点缀了几点焦糖色。 如果说阿莲的本只能说是可爱的话，这只仓鼠，绝对是萌物中的萌物。 汪珑只看了一眼，眼珠子就拔不下来了，突然觉得鼻头一痒，她伸手一捂，捂到了一手的粘稠。 「噗嗤！」苏珀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得香肩耸动。 偏她平日里照顾汪珑照顾惯了，这时候还不忘递帕子过去，边笑边说，「快擦擦，都弄到下巴上了。」 原来，汪珑被萌得流鼻血了。 元蓁心里咯噔一下，俯身抱起小仓鼠，传音给他：「想想你的城主的大仇，你可要忍呀！」 她主要是怕曾道竹一个忍不住，暴起伤人。 小仓鼠曾道竹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但他觉得元蓁说得对，为了给城主报仇，他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所以，等汪珑那边手忙脚乱地清理干净之后，仓鼠阿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看起来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汪珑有些难耐地搓了搓手，眼中闪动这蠢蠢欲动的光芒。 「楼仙子，」她几乎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你也累了，不如让我抱着阿竹仙子。」 「这……不太好？」元蓁一脸迟疑，把欲迎还拒的姿态发挥了十成十。 「好，怎么会不好呢？」 事实证明，一个人只要想说好听话，那是连傲娇的性格也阻止不了嘴巴的发挥的。 比如此时的汪珑。 只听她义正言辞地说：「楼仙子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才孤身一人去对付那魔物的。相比于楼仙子的大义，我帮的这点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呃，不是……」 元蓁正要说「不是孤身一人，是我和师兄两个」，但看着在场众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连阿莲都不觉得汪珑的话有问题。 这让她意识到，只怕是姬元临走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让汪珑他们几个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那么，曾道竹还记不记得呢？ 带着这的疑惑，她低头看手心的仓鼠，正好没错过那豆子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 看来，他也还记得姬元。 只是不知，姬元没有消去他的记忆，是单纯了为了保护元蓁呢，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形象呢？ 毕竟，在曾道竹那里，姬元的形象高大威勐；但在汪珑他们几个对姬元的第一印象，是个路痴。 遥远的某个地方，再次因为腾云驾雾而迷路了的姬元打了个喷嚏，一边揉鼻子，一边懊恼地说：「我到底干嘛答应出远门？」 这是他自小就有的毛病，在地上走陆路从来不迷，但是一旦腾云驾雾，就会迷云路。 所以，当初没有功德圆满飞升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路痴这个属性。 也是很坑了。 在妖帝庙里熘汪珑的元蓁可不知道，自己心念一动间的一个吐槽，姬元那边立刻就有了感应。 在觉得推拒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就不好意思地把小仓鼠放到了汪珑手心。 这只仓鼠实在是太萌了，不但汪珑这个毛绒控爱不释手，就是苏珀这个平时并不是很喜欢毛茸茸的，也忍不住凑了过去，轻轻摸了摸仓鼠的小耳朵。 因为自己修为太低，大家又明显忘了姬元这个人，元蓁可不敢说魔物已经除了。 她只能编了个理由，说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魔物好像暂时退却了。 好在翁山这一行人也没有做救世主的意思，听说魔物退了，他们就准备返回翁山了。 这件事正好给了他们提前回去的藉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苏珀对元蓁道：「我们在前边领路，你和莲心仙子只需要跟着我们就行了。 等到了翁山，珑珑自会带着阿竹仙子去见家主，你们两个只说是我们的朋友，可以暂时借住在翁山，也免去了再找住处的辛苦。」 这个办法，正对了元蓁的心思。 她也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察觉到了苏珀的温柔和善意，遂诚心感激道：「多谢诸位，这可真是帮我的大忙了。」 同时，她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护住这几个给了她善意的人。 此时正午刚过，天色还早得很。 这一回他们是回家，不是不情不愿地执行任务，自然是越早越好。 因而，一行人稍微修整了一下，就各施遁术，往翁山而去。 —— 此时此刻，身在瓮城的辛薇和君缨，正因为君绋一行人的到来，躲在书虫仙汗青的家里，不敢出门。 是的，她们已经退了租住的地方，重新租了汗青家里的一个院子。 这都要归功于君缨的文笔和交际能力。 君缨虽然是个初入行的，但她或许就是在这方面有天赋，通过汗青稍加点播，进步的速度突飞勐进，很快就达到了汗青心目中的出版标准。 而汗青也果然不愧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油条，通过了他的审批，君缨的第一部 长篇话本《与江山》一经出世，就迅速火遍了整个瓮城。 第179页 并且，这个趋势在已平稳的势态朝四周蔓延。 君缨快乐地把自己埋在仙晶堆里，一连打了好几个滚。 如果不是辛薇在这里，她不乐意把本体现于人前，都想化出本体，钻进仙晶堆里了。 「有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旁边坐着的辛薇，一边摇着团扇，一边笑吟吟看着她撒欢。 其实，若不是元蓁和阿莲不知所踪，这般的岁月静好，便是她一生所求。 哪怕……她脸上的剧毒难解，最多就只剩百来年的寿命，只要身边的朋友都安好，她也别无所求了。 第92章 君绋来了 一直在仙晶里滚了十几圈，君缨才心满意足，翻身坐在仙晶堆上，感慨万分。 「想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因为资质不好，我母亲就时长替我的未来担心。」 提到母亲，君缨的神情有些低落，「我父亲不止母亲一个妻妾，也不止我一个儿女。大夫人虽然很和善，但是她自己就有三个孩子，凡事纵然要顾着自己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我的资质并不好，就算是为了维持我们家在族中的地位，家里的大部分资源，肯定也是要倾向资质好的姊妹的。 像我这样资质平平的，将来无论是出嫁还是招赘，都不会分得多少财产。 所以，我母亲就时长担忧我，怕我将来修行资源不足，成就更加比不上别人。」 见她说着说着，就落下了泪来，辛薇嘆了一声，起身上前，替她擦去了泪水。 君缨抽搭了几下，哽咽道：「后来，母亲就求父亲，让我学着经商。想着若是学得好了，将来就可以躺在仙晶堆上睡觉。到时候，哪怕是用资源堆，也能把修为给堆上去。 只要修为高了，不管……不管到了哪里……别人……别人都……都不能欺辱我了。呜呜呜呜呜……」 她突然伏在辛薇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我想我娘，也想我爹……还有兄长……姐姐和大夫人他们。呜呜呜呜呜……」 知道她心里难受，很需要发泄，辛薇也没有劝她别哭，反而是任由她哭个痛快。 这种感觉，辛薇太清楚了，知道哭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 其实，君缨只从外表看，似乎和她差不多大，但按照蛟龙一族的生长周期来算，还没有成年呢。 小小年纪就背负血海深仇，能够不怨天尤人，还保留着原有的豁达与原则，在辛薇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但她觉得，如果君缨不曾遭难，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成，日后的前途仍然会不可估量。 退一万步讲，就算因为不曾经歷苦难而成就平平，只怕让君缨自己选，她也宁愿一家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不像她，虽然有父母，却还不如没有的好。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用一切去换一世的父母慈爱，姊妹和睦。 只是，上天从来不给人自主选择的权力，君缨唯一比她强也是比她惨的地方，就是曾经拥有过。 是的，其实辛薇很羡慕君缨，羡慕她有一个公正而慈爱的父亲，羡慕她有一个一心为她考虑的母亲，甚至羡慕她姊妹之间和睦友爱。 这些，都是辛薇不曾拥有，曾经渴望过，如今却不敢再期盼的。 哪怕君缨因为曾经拥有过，失去之后会更加痛苦，她还是羡慕。 只因君缨曾经拥有过。 但她不敢把这种羡慕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哪怕表露的是羡慕不是怜悯，也依然会刺痛君缨的。 等君缨哭够了，见辛薇肩膀上湿了一片，她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一件。」 「没事。」辛薇笑了笑，随手一拂，「用法术烘干就行了。」 「诶，别……」君缨急忙阻拦，却已经晚了。 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肩头，辛薇有点傻眼，「这怎么回事？」 君缨嘆了一声，说：「泪水是咸的，里面有盐分，蛟龙生活在海里，泪水里盐分更多。沾了清水和沾了盐水，能一样吗？」 她自小就在海里翻腾，海水里的盐分那才叫大呢。 有时候在海里玩半天，上岸之后把衣裳上的水分抽出来之后，就能抖下来一层盐粒。 「所以说，反正都得洗，何必多此一举？」 辛薇「啧」了一声，笑道：「长见识了。这个时候，我就分外怀念我成年那天，我爹送我的那件无缝天衣。 据说，那是中天神域的织女神君做的，天衣无缝，不染纤尘。」 那是从小到大，她得到的最珍贵的一件礼物。 只可惜呀，她到君氏做客的时候，没捨得带出来。现如今，也不知道落到谁手里了。 如果她母亲小紫夫人没有失势的话，那件衣裳，十有八九已经穿到紫六娘身上了。 不过，前几天她在街上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辛氏换了家主了，新任家主是她的二哥辛沖。 曾经的主母辛夫人已经被遣送回了娘家，一起的还有她所出的一双子女。 传言里他们母子三人已经被辛氏从族谱里除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关于前任家主辛景和小紫夫人的消息，辛薇却一个都没有听到。 第180页 辛景的处境辛薇还可以判断一二，无非就是被好吃好喝地软禁，断绝一切修行资源，等他自己天人五衰，直到自然老死。 可是小紫夫人就不好说了，这取决于辛氏和紫氏的关系。 同为家主妾室，小紫夫人和辛沖的母亲，这些年可没少明争暗斗。 如果紫氏在这个时候动摇对辛氏的支持，小紫夫人的处境不容乐观。 说到底，还是她的亲娘，辛薇纵然对她再失望、再心冷，也不愿意看她过得不好。 如果她一直过得很好，辛薇就可以放心恨她； 但她若是失势了，日子过得凄凉，辛薇纵然不能原谅她，心里也会跟着难受。 她这些婉转的心思，君缨不知道。但是君缨却能看出来，她虽然在笑，其实却心情低落。 这就容易办了，找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呗！ 这样想着，君缨一跃而起，挥手把仙晶收进须弥芥子里，拉着辛薇兴沖沖地往外走。 「这有何难？走，今天就奢侈一把，带你去买一件无缝天衣。」 「不必了？」辛薇不乐意花那冤枉钱，「普通仙裙穿着也挺好的，何必花那个钱？」 从前一切吃穿用度皆有人供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自从逃出君氏之后，一切都要自己打算了，辛薇才知道仙晶的重要性。 可是君缨哪里同意？ 「走，姐发财了，就想带你奢侈一把。」 「你是谁的姐？」辛薇哭笑不得，手中团扇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君缨从善如流，「你是我姐，行了？走，走，就当是陪我一起了。」 当初刚来瓮城的时候，她就是个穷光蛋，衣药住行花的都是辛薇的钱。 君缨早就有心回报一二，但以两个人的交情，还有辛薇的性子，她要直接给仙晶，辛薇一准翻脸。 所以，她半句谢字都不提，只说是自己想要。 虽然买上两件无缝天衣，她的积蓄要再次告罄，但能让辛薇高兴一点，顺便自己也还个人情，她觉得挺值。 反正等到下个月，她的第二笔润笔就会到帐。 一句话，不差钱。 只是，两人终究没有买成无缝天衣。 因为，她们才走到街口，就看见了属于君氏家主的依仗，浩浩荡荡的，绵延数里。 那一刻，辛薇的血瞬间凉了，君缨的热血瞬间就上头了。 就在这一剎那，坐在香车里的君绋若有所感，勐然扭头，看向了这边。 幸好辛薇心细，及时拉住她躲进了街角，并捂住了她的眼睛，就怕她会一时冲动，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街上的人很多，君绋没有看见杀意的源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蹙了眉，没有声张。 直到君氏的仪仗队离去许久，君缨才浑身颤抖着推了推辛薇。 「我……我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冲动了。」 可是辛薇一看，她眼睛都憋红了。 「阿缨，你听我说。」 她用力握住君缨的手，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君子报仇，千年不晚。想想你枉死的家人们，如果因为你的冲动白白送命，让仇人继续逍遥，他们九泉之下，能瞑目吗？」 掌心下颤抖的身躯勐然一顿，僵直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了。 「你说得不错。」君缨道，「我得留着这条命，为全家人报仇。」 其实，这个道理她也明白。 但是眼见仇人就在眼前，她很难不热血上头。 在凌海时，一是因为没有法力，二是有元蓁时刻劝阻排解，所以她撑下来了； 如今到了瓮城，又有辛薇在身边。 君缨突然觉得，上天待她，其实并没有苛刻到底。 至少，上天给了她两个别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见一个的朋友。 「阿薇，谢谢你。」 见她是真的冷静了，辛薇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君缨认真地说，「不是谢你拉住了我，而是谢谢有你在我身边。」 听了这发自肺腑的话语，辛薇也是心头一热，掩饰般地笑道：「好了，好了，你如今可不得了了，学会了写话本，也懂得怎么煽情了。」 君缨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道：「走，去成衣店看看。」 「别，不去了。」辛薇赶紧拉住了她，「那君绋居然追到这里来了，说不定阿蓁也在附近。你那些仙晶还是省下来，以备万一。」 这话太有道理，君缨不能不听。 她有些遗憾地说：「那好，这次就先记下来，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着你和元仙子一块去买。」 「好，我也替你记下了。」 就这样，两人连转都没有转一圈，就又空着手回去了。 正好她们租住的方子也到期了，汗青又向君缨发出了邀请。 两人在瓮城待得久了，知道汗青其实是个暗中颇有实力的地头蛇。 原本她们对住在哪里是无所谓的，但是如今么……还是住在汗青家里，比较安全。 汗青是个老油条，一眼就看出来她们俩有事。 只是，他只是不爱管闲事，又不怕事。 只要君缨能快点把《与江山》给写完了，他才懒得管这俩仙子的事呢。 第181页 所以…… 「阿缨仙子，你的《与江山》第二卷 ，到底什么时候能交稿呢？」 「你急什么呢？」君缨开启忽悠模式，「想要让第二卷 卖个好价钱，就得吊着读者，等第一卷的影响力再发酵发酵。 等把他们的胃口给吊足了，咱们赚大钱的机会也就来了。」 这话太有道理，没读过生意经到放汗青也不得不贊同。 不过…… 「道理我都懂，但你能不能快点写完，先让我一睹为快？」 汗青举手发誓，「我保证，不把读者胃口吊足了，绝对不刊印发售。」 君缨：「……」 ——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 第93章 海氏父女 作为一个新晋作者，君缨终于经歷了几乎每个作者都会经歷的危机。 ——被编辑催稿。 陷入这种莫名恐惧中的君缨还不知道，暗中的危险，已经数次和她们擦肩而过了。 那一天，君绋在大街上感应到了君缨散发出的杀意，回头找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 当时他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没有让人去追查。 可是，等他上了翁山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那股杀意，实在是太有针对性了。那一瞬间的如芒在背，绝对不是错觉。 于是，他就让人喊来了这次跟着他出来的二长老君纾，命她追查此事。 二长老君纾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仙，平日里负责的是整个凌海的内部保卫工作，和六公子君绍一明一暗，可谓是君绋的两大臂膀。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她很少出现在人前，以至于很多君氏族人对她，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还有好些近些年出生的孩子，甚至都不知道凌海还有一个二长老。 但她却是不折不扣的家主心腹。 按理说，平日里跟着君绋出来行走的，都是大长老君绫。君绫也的确对这些外来事务更加熟悉，从前也都做得很好。 可是，君绫在元蓁出走之后，主动请缨去追，却没有带回元蓁。 非但如此，因为她这一耽搁，让君绋错过了最佳的寻找时间，这可是彻底惹怒了君绋。 如果不是有君绍求亲，这一回，君绫绝对讨不了好。 饶是有君绍帮忙，君绋对她的宠信也大打折扣。 这一次，君绋出门之所以不带君绫，就是想让君绫知道：就算没了你，本座手底下照样有可用的人。 对此，君绍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大哥还肯敲打阿绫，也就说明了，他还没有放弃阿绫。 更何况，这一次君绋把君绫留在凌海，还特意找了个像样的藉口，说是让她好好和六公子培养感情，等他返回凌海，就为二人操办婚礼。 这不是摆明了是在底下的族人和家臣面前，维护君绫的面子和权威吗？ 君绍拍着胸脯跟君绫保证，「你放心，大哥这次回来之后，肯定就消气了。」 君绫看了他一眼，见他元气满满，满脸朝气，只是笑了笑，没忍心让他知道残酷的现实。 其实，对于家主把她留下的事，君绫没有任何异议，也并不觉得委屈。 在她看来，只要能把元蓁这个过分影响家主的隐患送走，就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就算付出的代价，是她失去了家主的宠信。 只是，君绋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君绫失望了。 ——他为了能早日出门寻找元蓁，竟然放弃了能够和嬴氏家主进一步沟通的机会，冰嬉大赛刚一结束，就找藉口出门了。 君绫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家主走了，不是还有六公子吗？ 世人皆知，君氏家主与六公子兄弟情深。很多时候，六公子都能够代替家主做决定的。 君、嬴两家是姻亲，家主有事，六公子代为接待，也勉强合理。 熟不知，在君绫对君绋失望的时候，君绋也觉得，大长老不如二长老忠心。 相对于总是太有自己想法的君绫来说，二长老君纾从来对君绋唯命是从，遇事从来不问对错，只看君绋的心意。 这位二长老纵然沉默寡言，少有存在感，但办事的能力却从来都是一等一的。 这些年来，凌海之所以固若金汤，就是因为有她在暗中调度守护。 所以，虽然两人都是被君绋发掘提拔的，都属于铁桿保皇党，但君绋还是把更重要的后方防卫，交给了君纾。 这一次也一样，君绋就因为一缕莫须有的杀意，就让她严密追查。 君纾连半句质疑都没有，接了命令就走了。 至于查什么，怎么查，那就不是君绋需要担心的了，君纾会给他一个结果的。 这让君绋第不知多少次感慨，「若是九大长老都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同样的感慨，海氏家主海信，也有。 —— 「若是九大长老都这么听话，该多好！」海信对着他的心腹如是感嘆。 心腹赔笑道：「是他们见识浅薄，鼠目寸光，不理解家主您的苦心。」 「哎——」海信长长地嘆了一声，对心腹抱怨道，「我暗中与君氏合作，为的是我自己吗？我为的是整个家族呀！」 只可惜，海氏九大长老，支持他的还不到一半。 第182页 对此，海信自然十分不满，「这些年来，姜氏对我们翁山的盘剥日益严重，我们翁山又没有多少特产，这样下去，哪里还有资源养门人弟子呢？」 这分明就是要绝了他们海氏的后路嘛。 相比之下，君氏给出的条件，就太优厚了。 君氏不但答应给海氏平等的地位和权益，还承诺了，只要海氏帮忙牵制嬴氏，每年都会无偿贊助十万仙晶。 那可是十万仙晶啊！ 海氏一年的收益，也不过三十万，十万仙晶就是海氏收益的三分之一了，谁能不动心？ 反正海信是动了。 只是，海氏被姜氏渗透得太深，不敢明面上和君氏结交，便私底下让人传播，说是君氏家主跋扈，海氏家主忍辱等流言。 别说，还真有不少海氏的子弟和家臣都信了。 汪珑他们五个，就属于被流言蒙蔽的那种。 他们一行人回到翁山之后，汪珑先让苏珀把元蓁和阿莲安置在客房，自己则带着曾道竹幻化的仓鼠仙阿竹，去求见家主。 这对汪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之所以敢和大娘子海澜叫板，就是因为她的姑母是家主后院代表家臣势力的三房夫人。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家主需要一众家臣的忠心，就得善待她的姑姑。就是她这个家里资质最好的小辈，也跟着沾光。 所以，看见是她求见，守门的人立刻就进去通报了。 汪珑安慰阿竹，「你别怕，家主看起来威严，其实挺和善的。」 「多谢汪仙子。」阿竹勉强笑了笑，似乎是十分紧张。 但其实他心里却在翻着白眼嗤笑：海信和善？说这话怕是要把人大牙给笑掉了！ 通报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很和善地对汪珑说：「家主正好有空，你们这就进去。」 「多谢。」汪珑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面对阿竹时，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阿竹仙子，咱们进去。」 那个温柔劲儿，看的守门近卫牙酸。 这近卫是自小就跟在家主身边的，和汪珑也算熟悉，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这位仙子的本体，肯定是个毛茸茸。 两人进门的时候，正好有另外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那是个女仙，生得身姿高挑，眉眼如画。 更重要的是，她的气质让阿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双方一见面，那女仙就对汪珑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而汪珑这边，则是立刻就炸毛了。 阿竹看在眼里，就知道汪珑和责怪女仙肯定有过节，而且还很可能只是汪珑单方面的过节。 人家女仙明显就是在逗她玩嘛。 但汪珑显然是没有看出来，如果不是顾忌着是在家主的屋子里，她早就跳起来和人争吵了。 等双方擦肩而过之后，汪珑还是忍不住瞪了那女仙一眼，低声对阿竹说：「这位就是我们大娘子，脾气大得很，你没事少沾惹她。」 阿竹低着头，诺诺地应了，「我知道了，多谢汪仙子提点。」 「不用，不用，日后就是同僚了，这都是应该的。」 汪珑沖她笑了笑，又忍不住嘀咕道：「大娘子的脾气也太倔了，就算向家主服个软，又能怎么样呢？」 跟在她身侧的阿竹听得好笑，汪珑自己就算一个不肯低头的人，反倒是劝起别人低头求全来了。 不过，阿竹倒是和欣赏这种骨头硬的人，因为海姜就是一个…… 对了！ 曾道竹勐然反应过来，脚步也停住了。 ——他知道为什么海澜的气质让他那么熟悉了，因为海澜的气质，和海姜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只是两人在长相上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才让曾道竹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汪珑又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不由疑惑地转身询问：「阿竹仙子，你怎么了？」 「啊？哦，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快要见到家主了，心里紧张。」阿竹干笑着解释道。 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忐忑，的确是紧张急了，汪珑也不疑有他，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家主真的很和善的。」 「我……我知道了。」 阿竹勉强笑着应了一声，仍旧忐忑地问：「汪仙子，你说我就是一个刚飞升的小仙，连规矩都不懂，家主会收留我吗？」 「当然！」汪珑拍着胸脯打包票，「家主一向求贤若渴，特别是像你这种从下界飞升的。所以你放心，家主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那就好，那就好。汪仙子，咱们快走，让家主等急了就不好了。」 「行，阿竹仙子跟我来。」 见毛茸茸被自己安抚住了，汪珑特别有成就感，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所以，她当然没有看见，跟在她身后的阿竹仙子低头的一瞬间，嘴角诡秘的笑容。 ——海信是不是很和善，是不是求贤若渴，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要接近他，并趁机杀死他而已。 其实，若不是因为顾忌姬元，不敢连累了元蓁，等会儿一见面，他就会动手了，哪里还需要后续计划的一二三？ 他们进去的时候，几个僕人正在收拾东西，海信的脸色不大好，怒气还没有消尽，显然是再次被海澜气得不轻。 第183页 汪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头行礼，「属下参见家主。」 她只是冲动，又不是真傻，就算家主因着她姑姑的缘故，对她一向宽纵。但该装瞎的时候，她也要全当自己没长眼睛。 「珑珑回来了呀？」海信很快就恢復了常态，和蔼地问，「去见过你姑姑了吗？昨日里你姑姑还说想你了呢。」 汪珑的姑姑虽然嫁给家主多年，但却一直没有子嗣，自来把汪珑视如己出，超过三天不见就要问问，生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 因而，一提起姑姑，汪珑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本来是要先去见姑姑的，但属下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位想要投奔家主的仙子，就先来见家主了。」 见她对姑姑如此孺慕，海信不禁感慨：怪不得三夫人疼她，这还不是亲生的呢，就这么孝顺。哪像我那个孽障……哼！ 想到一直不肯听话的大女儿，海信直觉得心口堵得慌。 第94章 色中饿鬼 说起来这父女俩，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特意来了结冤孽的一般。 其实一开始，大娘子出生的时候，海信还是很高兴的。 那时候他已经有四个儿子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还是续娶的正妻生的嫡女，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但随着这个女儿越长越大，性格上表现得越来越强势，越来越好胜不服输，海信对她，也就慢慢疏远了。 因为这样的海澜，跟他前半生的宿敌海姜，太像太像了！ 只要一想到海姜的强势霸道、争强好胜，他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事事处处被她压一头的少年时代。 偏偏海澜也不是一个会低头的性子，父女两人的关系，自然是越来越僵。 为了避免自己被那孽障气死，海信觉得还是不要想她了，先看看汪珑带回来的仙子。 然后，他就呆住了。 原因也没有别的，曾道竹的女相实在是太美了！ 虽说肤如凝脂是仙界女仙的标配，但像眼前这位仙子般白得发光的，还是很少见的。 更别说这仙子的脸孔五官无一不精緻，气质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家主？」见他久久不出声，汪珑奇怪地喊了他一声，总觉得家主此时的表情很奇怪。 蠢得出奇的那种奇怪。 「啊？」海信勐然回神，见汪珑还在这里，不免暗怪她没眼色。 他清了清嗓子，对汪珑道：「咳，好了，既然这位仙子已经带到了，你就去见你姑姑，这里没你的事了。」 「可是，属下还没有向家主介绍阿竹仙子呢。」 汪珑觉得，这流程不太对呀。 「怎么没介绍？」海信一本正经地说，「这位仙子不是叫阿竹吗？本座已经知道了。至于更具体的，本座自会亲自询问的。」 汪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她经歷的事少，更不懂得什么叫做猥琐，就只能不明所以了。 不过，她倒是从海信的话里听出了一个好消息。 「家主的意思是说，收下阿竹仙子了？」 虽然知道家主这些年一直在大力招揽下界飞升的妖仙，但阿竹被留下，她还是觉得很惊喜。 「不错。」 海信点了点头，又笑眯眯地看着阿竹，「阿竹仙子一看就是个人才，本座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把人给留下的。」 「那我就放心了。」 汪珑夸张地松了口气，欢喜地对阿竹道，「阿竹仙子，你看，我就说家主求贤若渴。所以你就放心。」 阿竹羞涩地低垂着头，声若蚊吶，「多谢家主，多谢汪仙子。」 见她磨磨蹭蹭地在这里碍事，海信有些不耐烦，但为了不吓到小美人，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好了，好了，快去见你姑姑。顺便替我带话，我这里还有公务处理，就不和她一起用午膳了。」 原本他已经和三夫人说好了，今天到她那里去用膳的。 三夫人虽然不够美貌，但性情贤淑贞静，又不会问东问西，海信还是很乐意给她几分脸面的。 「好勒。属下告退。」 汪珑行了个礼，蹦蹦跳跳地告退了，丝毫也没觉得，阿竹仙子的到来，分了她姑姑的宠。 碍事的人一走，气氛就有点暧昧起来。 海信暗暗咽了咽口水，没话找话地说：「这孩子，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阿竹温柔又羞涩地一笑，柔声道：「汪仙子天真活泼，真是让人喜爱。」 「是呀，这孩子就这点好，没什么心眼。」 作为一家之主，他就喜欢这种没有心眼的下属。 也就是汪珑如今的修为太低，不能服众，不然他一定把九大长老卸下来一个，把汪珑推上位。 至于非海氏族人，不能任长老之位的事，相对来说就很好解决了。 只要汪珑的修为足够高，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三夫人收她为养女。 反正这种先例，以前就有过。 如今占着长老位的九个老东西，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海信可是忍他们很久了。 如果能有一个没心眼好控制的占了位置，他肯定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些想法，在瞥见阿竹偷偷瞧他的眼神之后，立刻就被他拍到角落了里去了。 第184页 ——公务什么时候都能做，但这样的美人，却是千年难遇的。 「阿竹仙子，坐。」 —— 汪珑的姑母叫汪伊，姑侄两个的眉目虽然很有几分相似，但组合起来却大有不同。 差不多的五官，在汪珑脸上是明艷俏丽，到了做姑姑的汪伊脸上，竟然就变得十分寡淡了。 可以的说，如果不是当初家主身边已经有了一位家世雄厚的大夫人和深得宠爱的二夫人，代表一众家臣嫁给家主做三房的，肯定不会是她。 不过，这位三夫人虽然貌不惊人，智商却不低。 她很明白自己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不能和前面两位夫人比。 所以，自从嫁入家主后院那天起，她就一直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也从来不与哪位夫人结交。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哪怕是看在自己身后代表的势力的份上，家主也不会太过冷落了自己。 而且自己该有的东西，大夫人也不会剋扣，甚至还会有所贴补。 至于她所要做的，就只是安安稳稳地占住这个三夫人的位置，能够时刻了解家主这边的风向，就够了。 这般不争不抢，倒是让她这里成了一处世外桃源一般的清净之所。 随着海信在这个家主的位置上越做越久，心理上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来她这里找清净的时候也就越俩越多了。 对此，汪伊宠辱不惊，丝毫没有像有些人想的那样，得志便张狂。 有人失望，也有人觉得理所应当。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汪伊没有子嗣，对日后他们争权没有任何威胁，人家也懒得把太多的心思花费在她身上。 看，不要子嗣的好处，这不就显现出来了吗？ 有那养孩子的功夫，她多疼疼自家天赋极高的侄女，用自己能得到的资源，为家族堆出来一个大能，不好吗？ 家主可是隐隐向她透漏过，只要汪珑修成太乙金仙，就会让她改姓做自己的养女，并许以长老之位。 所以，汪伊在侄女身上寄託的，可不止是对子侄的疼爱，还有整个汪家未来的希望。 当然，这些汪珑都是不知道的，汪伊也不打算现在就让她知道。 现如今，汪珑什么都不用多想，只需要好好修行就可以了。 离开了家主的正殿之后，汪珑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三夫人汪伊居住的伊人阁。 说来，这个名字还是海信取的，说是取自好些凡间界都有流传的一首诗歌。 汪珑平日里不太爱读书，就算读，看得最多的也是道经和前人的修行心得，对这些诗词歌赋一类的，并不感兴趣。 所以，她至今没有记住，「伊人」二字到底出自哪一首诗歌。 「姑姑，你的小棉袄来看你了！」 她出入伊人阁，一向是不需要通报的，这次也一样，进了门问清楚了汪伊在花房，脚步一转，长驱直入地就进去了。 汪伊正在给一株千层石莲花撕花苞，听见自家侄女的声音，立刻就把石莲花抛到了脑后，又惊又喜地转过身来。 「珑珑，你终于回来了。」 她三两步就走了过去，一把拉住汪珑的手，仔仔细细把她打量了一番，最后一脸心疼地得出了结论，「憔悴了。」 汪珑哭笑不得，「哎呀，姑姑！我才出去几天呀，怎么就憔悴了？」 「我说憔悴了，就是憔悴了！」汪伊把脸一版，假装严肃，「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哪都不能去，必须跟在我身边，好好补养补养。」 「好，都听姑姑的。」汪珑答应得痛快极了。 没办法，她每一次出门回来之后，都会有这么一出，她已经习惯了。 曾经她也试图反抗过，但反抗的结局，就是遭到自家姑姑更加惨无人道的镇压。 ——原本只需要喝一个月的补药，因为反抗，要延长到三个月。 虽然说补养的药物大多是甜口的，但它不光甜，还伴着腥呀！ 那股腥天道的味道，连喝三个月，喝得她闻见甜味就想吐。 那次之后，她就学乖了，再也不敢反抗姑姑的□□了。 不过，不反抗是一回事，若是能晚一刻喝上，她也是很高兴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没有出息，就是这么没有追求！ 和姑姑叙过旧之后，汪珑瞟了一眼花房里养的花，很自然就把话题扯了过来，「姑姑今日侍弄的事什么花草？」 「是石莲花。」 说到自己难得的爱好，汪伊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拉着汪珑走到撕了一半的石莲花旁，「你看，我正撇花瓣呢。」 这种莲花因为重瓣太多层，就算到了花期，也不能自己舒展绽放，必须得人工帮忙撕开。 因着汪伊爱花，汪珑从小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跟着姑姑长的，对这些花草的习性，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见还有好多没有撕开，她便上前帮忙。 汪伊会心一笑，一边继续动手，一边问她，「早就听人汇报，说是你回来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见我？」 「哦，我这次在外边，遇见了一个刚飞升的仓鼠仙，见她无处安身，挺可怜的，就带回来推荐给家主了。」 「哦？」汪伊正撕花瓣的手顿了一下，扭头问她，「仓鼠仙，男的女的？」 汪珑随口道：「女的，长得可好看了。」 第185页 汪伊松了口气：是女的我就放心了。 很显然，对于自家侄女那点毛病，汪伊心里门清。 她还真怕突然来了一个真身特别可爱的男仙，把自家单纯的侄女给勾搭走了。 至于一个漂亮女仙会不会被家主看上，那还用问吗？ 别看家主表面上装得人五人六的，实际上是个什么性子，汪伊跟了他这么多年，早把他看得透透的了。 那就是个色中饿鬼。 年少的时候，汪伊曾经听过关于海姜的传闻，传说中那也是个风流多情的主儿，不知道有多少俊俏的男仙都和她有过露水姻缘。 但人家那是你情我愿，好聚好散。 相比之下，海信就下乘得多了。 只要是被他看上，他又自觉能惹得起的，那是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里，只是表面上抹得比较平而已。 因而，那个女仙若是貌美的话，被他看上那是肯定的。 对此，三夫人表示：只要别来祸害我家单纯可爱的小侄女，其他的，您随意。 反正这些年来，家主光是有名分的夫人就有十二个，那些露水姻缘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也幸好汪伊从来不在意这些，不然非气死不可。 第95章 线索 这些腌臜事，汪伊从来不让污了侄女的耳朵。 因而，她只是问了一句，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对了，这次你们出去，不是说要帮君氏家主找未婚妻吗，可是有线索了？」 「线索？什么线索？」 提到这个，汪珑就来气，「别说根本没线索，就是有，我们也不会说出来。」 她心里可还记恨着君绋装深情博取她的同情心的事呢，说到气恼的地方，手上力气一大，硬生生把一片花瓣撕了下来。 「你这丫头，小心点。我培养几株重瓣的石莲花容易吗？」 一般来说，像这种重瓣重得层层叠叠的莲花，都是水生的。 但汪伊喜欢莲花，却又因着本体是雀知更鸟，天性就不亲水，所以更喜欢石莲花。 这花房里的几株千瓣石莲花，是她花了近三百多年时间，年年亲手採集水莲花授粉，才培育出来的绝品。 出了她这个花房的门，在别处休想看见这种花。 这可都是她的心血所在，所以被汪珑拽掉这一瓣，她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而汪珑也饿知道自己莽撞了，讪讪一笑，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姑姑，我去见家主的时候，正好碰见大娘子从里面出来。」 「大娘子？」汪伊蹙眉看着她，「你和她又吵架了？」 「哪能啊。那可是家主的屋子门口，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 被姑姑小瞧了，汪珑很不乐意。 ——家里教她的东西，她都有好好记住的好不好？姑姑怎么能这么埋汰人？ 但这一回，汪伊却没立马来哄她，而是严肃地对她说：「无论如何，大娘子毕竟是大娘子，你日后切不可再与她起争执了。」 「我知道了，姑姑。」汪珑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知道姑姑是为了自己好，还是答应了。 她心想：下回就算是大娘子再嘴贱，我也忍了，不搭理她就是了。 见她答应了，汪伊也没揪着不放。 自己的侄女自己了解，无论什么事，只要她答应了，不管多艰难，她都不会食言的。 而汪珑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姑姑，君氏家主走了吗？」 —— 几乎再同一时刻，元蓁也向汪家客房的婢女打听这件事。 虽然她吃了焕颜丹，君绋不可能认出她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双方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好。 她也不想引人注意，所以也并不敢像汪珑问的那么直白，只是说自己听说了凌海大族的家主如今翁山，问那小仙子，这位家主的排场大不大？ 「大，怎么不大，大得很呢。」 这小仙子不懂上头人的争端，只是单纯地对君氏的排场表示了艷羡。 「你若是早来些日子，就能看见他上山时的盛况了。这头的已经停在家主正殿门口了，那头还在山脚下呢。」 元蓁露出几分懊恼之色，「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这人天生就爱看热闹！」 「那没办法，谁让你没赶上呢。」那小仙子有些替她可惜，还有些隐隐的得意。 毕竟，让元蓁觉得可惜的盛况，她可是看见了的。 元蓁一脸郁闷地说：「只希往他走的时候，还能把这排场摆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 「这就巧了不是。」 那小仙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两天，主峰那边热闹得很，据说是贵客马上就要走了，家主忙着准备送给贵客的礼物呢。」 说到这里，她左右看了看，凑近元蓁，压低了声音，说：「我还听说，家主有意把大娘子嫁给君氏家主，只是大娘子不愿意，这些日子已经和家主闹了几回了。」 「啊，这……」 元蓁先是被这丫头的大胆和嘴碎惊了一下，接着就顺着她的心思问道：「那可是君氏家主，大娘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你就不知了。」 见她一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的模样，小仙子得意极了，「大娘子的心气一向高得很，一心想要招赘一个上门女婿，哪里肯嫁给君氏家主做小呢？」 第186页 这小仙子，知道的还真多。 元蓁又哄着她套了一会儿话，原本对海氏两眼一抹黑的元蓁，脑子里已经被半真半假的八卦给装满了。 或许无论是哪个种族，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的八卦感兴趣都是天性，这小仙子的八卦，十有八九都是关于海氏家主的。 听完之后，元蓁只有一个结论：哪怕这姑娘说的只有一半是真的，这海信死在曾道竹手里的概率就得有九成。 ——这哪里是统领一方的尊主？分明就是个色中饿鬼！ 好傢伙，她听完直接就是一个好傢伙。 败在这样一个人手上，怪不得海姜自暴自弃了呢，这分明就是有暗箱操作，才能出现的结果呀。 这换了谁也得抑郁。 —— 汪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把人领回来之后，就晾在家里这么久，她心里很不好意思，回来的时候，就顺手从姑姑的书架上顺了两本新出的话本，准备用来赔礼道歉。 元蓁当然不会怪她了。 人家亲如母女的姑侄分别日久，多聚聚也是应该的。 倒是阿莲，看了其中的一部之后，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汪仙子，这话本是在哪里买的？」 「我姑姑一般都是在山下瓮城的汗青书局买的。怎么了？」汪珑不明所以。 「啊……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个久违的笔名，太过激动了而已。」 ——这不就是她当年给《霸道家主憨憨弟》写的售后吗？ 这个中篇只有两份，一份在自己手里，另外一份自然是在辛薇那里。 原本不准备刊印的话本，如今却已经出版了，不用说就是辛薇送去书局的。 元蓁看了她一眼，眼中也露出了喜色。 虽然阿莲没有明说看到的是哪个笔名，但能让她这么失态的，也只有辛薇了。 看来，辛薇很可能就在瓮城之中。 就算现在不在了，曾经也必然在这里待过。 汪珑不爱看话本，听了阿莲的话也没有在意，更没有追问。 她性格比较傲娇，和人聊天很容易就把天给聊死了。 如果不是有了辛薇的消息，元蓁是很乐意花点心力，哄着她多说点关于海氏的事。 但是现在么…… 还是辛薇要紧。 没有人一直让着她，汪珑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只能气闷地起身告辞了。 等她走了之后，元蓁立刻就问阿莲，「是不是有阿薇的消息了？」 「不错，你看。」阿莲把那本封面极具古韵的话本递到了她面前。 封面上的笔名比书名小很多，但元蓁却一眼就被那笔名给吸引住了。 ——写完我就跑。 好熟悉的笔名呀！ 元蓁抬头看向阿莲，「你不是说，只写了一部吗？」 「是……是呀。」手里有些尴尬，狡辩道，「这篇是那一篇的番外篇而已，其实还是一部呀。」 这副紧张的样子，把元蓁给逗笑了，「行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其实，她一开始看见那本《霸道家主憨憨弟》，只是被那种从未见过的题材给惊住了，倒不是反对阿莲写话本。 对于个人爱好这方面，只要不是太反智反人类，她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毕竟，如果前辈们没有个人爱好，如今哪有那么多的杂学可供他们这些后来者选择呢？ 想想看，如果三界之内没有丹道，没有器道，没有阵道，也没有符篆、机关、乐道等，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天界仙神，唯一可以做的酒水打坐修行，或者是斩妖除魔，这日子得多酸爽呀！ 不过，见阿莲尴尬，元蓁就没有再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笑道：「如此看来，咱们来翁山，算是来对了。」 本来嘛，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辛薇和君缨到底在哪里，简直就是无头苍蝇一样。 如今在翁山有了线索，说是大夏天喝到了冰饮也不为过。 阿莲欢喜得直点头，「不错，不错，等明天我们就下山，到汪仙子是说的那个汗青书局问一问。」 「好。」元蓁不能更同意，「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把另外一件事做完。」 「什么事？」 「当然是把这两本话本全部看完呀。」 ——把这两本看完了，她们才可以藉口说太好看了，太喜欢了，想再去买几本。 阿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她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愿意听聪明人的意见。 在她眼里，元蓁就属于聪明人，所以听元蓁的准没错。 因为体会过阿莲话本的功力，元蓁暂时不想再体会遍。 所以，她直接把另一本拿了过来，说：「我先看这一本。」 也想先看另一半的阿莲晚了一步，不禁嘀咕道：「话本不都差不多嘛。」 ——说不定写得还不如她呢。 全部都听见了的元蓁：「……」 ——突然就有些不敢翻开了呢。 港真，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单身狗，话本里那些很多人都觉得很甜的互动，着实让她觉得有点尴尬。 因为，她get不到萌点呀。 不过，要做就要做满全套，能不给别人留把柄的，就一定不能留。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加油，元蓁，你可以的！ 第187页 然后，她就翻开了第一页。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也是话本？这也可以是话本？话本还能这样写？ 懵逼震撼三连一直伴随着元蓁，不会不觉间，一本书就被她给看完了。 是的，看完了这本元蓁竟然愿意承认这是一本书了。 等她重新合上封面，《与江山》三个金色大字在照明阵的光辉下闪闪发亮。 她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第96章 话本 话本一共才两本，其中一本还是阿莲自己写的，她自然没什么再看一遍的兴致。 所以，元蓁看《与江山》的时候，她自己无聊，就对着装成头饰的星羽说话。 多年星羽出来游歷了一番之后，有了点感悟，和元蓁说了一声之后，就去闭关了。 为了不让人打扰她，元蓁特意在一枚桃花簪子上刻了一个防护阵法，插在了星羽身旁，为她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所以，阿莲和星羽说话，其实也就是自说自话而已。 实际上，她也并不需要别人回应她，就只是发泄性的自言自语而已。 「你说，我家娘子现在还好吗？」 「唉，娘子从来就没有和我分开过，自小衣食起居都是我在照顾的。如今我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还有那个君仙子，她要是不讲理，误会了娘子是真的要去抢她的法宝，会不会对娘子不利？」 「虽说那君仙子如今就是废人一个，但娘子心善，若是她装可怜偷袭……」 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阿莲又是个脑洞大得能写话本的，思维越发散越开，不多时，就把自己给吓哭了。 这个时候，她想找元蓁求一下安慰，但一抬头，就看见元蓁找那个全身心沉浸在话本的世界里。 阿莲暗暗啐了一口：不是说不喜欢看话本吗？口是心非！ 但她是婢女出身，虽然辛薇平日里待她极好，家里别的主子可不会纵容她。 所以在吃了几回亏之后，阿莲自己就学聪明了，什么事都做在规矩之内。 元蓁是辛薇的朋友，阿莲平日里虽和她言笑无忌，却也不敢真的放肆。 因而见元蓁看话本看得入迷，她也不敢打扰。 但她心里压抑的情绪的确需要发泄，思来想去，她还是干回了老本行。 ——写话本。 想起在那个山谷里，她愤愤之余脱口说过要把元蓁写成反派的话，她看了元蓁一眼，决定现在就付诸实践。 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换算到写话本上，就是每个人擅长的类型各不相同。 就比如君缨，只是年少的时候听过一些凌海内忧外乱的时事，再结合跟父母学经商时经歷的合纵连横，就能写出惊险刺激，让人看完了大唿过瘾却又意犹未尽的权谋小说； 阿莲也有自己擅长的地方。 她擅长言情，更擅长煽情。 虽然和君缨一样，她也是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单身狗，但她看过许多以情爱为主的话本呀。 她的天赋再加上一众言情话本做理论，就算没有实践，也一样能写出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 不，应该说，正因为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而那些话本的爱情故事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本身就带有也一定的美好祈愿。 以此为蓝本，她写出来的情爱故事，就跟多了几分朦胧梦幻之美。 说白了，就是不真实。 这是她的劣势，却也是她的优势。 因为现实生活已经够沉重了，看话本的时候，自然是想看一些轻松和不现实的。 当年阿莲的开山之作之所以能火，大部分都是这个原因。 如今她要重新提笔，写的自然还是以爱情为主。 一般这种话本里的反派，都是对男主人翁爱而不得，从而黑化，进而坏事做尽，最后不得善终的恶毒女配。 但是，无论怎么看，阿莲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元蓁会是一个在感情上死缠烂打的人。 她觉得，元蓁就是那种「君既无心我便休」的典范。 甚至于，阿莲还怀疑，像元蓁这样的，真的会对谈恋爱这件事感兴趣吗？ 所以，如果想把元蓁写进话本里，就算是化名，也不能把人写成恋爱脑。 要不然，一带入现实，阿莲这话本就没法写下去了。 既然不能做为爱疯狂的那一个，就只好让她担任棒打鸳鸯的角色了。 阿莲摩挲着空白的玉简，在脑子里细细地构思起故事大梗概和大纲来。 ——既然不是为了爱情，又为什么要棒打鸳鸯呢？ 这个角色，最好不要和男主人翁有太多的牵扯。要不然，放着这么一个既有美貌又有才情的仙子不爱，男主的脑子八成得有点毛病。 那就把她写成女主这边的好了。唔……就写成女主的姐姐，一心希望女主努力修行，变成一代大能。 还有，还有，得再编一个合理的原因，元仙子可不是一个不懂变通、刻板教条的人。 阿莲习惯性地用玉简的一角颳了刮鼻子，冥思苦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女主家里只有他们姐妹两个孩子，原本家里人是一心培养姐姐做继承人的，姐姐也一直做得很好。 所以，妹妹从小就被一家人宠爱着长大，无忧无虑，对修行也不上心。 第188页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妹妹会嫁一个疼爱她的夫婿，姐姐也会招赘一个善解人意的夫君。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姐姐在一次外出歷练的时候遭遇了上古凶兽，经脉受损严重，再也不能修行了。 原本幸福康宁的家，一下子就变得愁云惨澹起来。 为了怕姐姐伤心，全家上下都不敢提这件事，反倒是姐姐自己十分坚强，没有颓废多久，就自己走了出来。 然后，妹妹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因为姐姐知道自己已经废了，家族里的那些人可不会让一个废人做家主，凌驾在他们之上。 如果妹妹再不争气，家主之位就会旁落。 而失去了权柄的嫡支血脉，有哪一个下场好的？ 所以，就算为了他们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妹妹也得支棱起来。 可是，妹妹从小安逸惯了，哪里是能吃苦的人呢？ 全家的期望都压在妹妹的身上，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就在某一天，趁着家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而男女主的相遇，就是在这之后。 当然了，真正写的时候，不可能让男主这么晚才出场。所以姐姐的故事，只能在中间插叙。 男主的话……就是一个没有家族支撑的穷小子。 贫穷、有志气、资质高、长得好…… 这些特质综合起来，就足够吸引小姑娘了。 构思到这里，阿莲才勐然反应过来，她居然有一大半的心思，都是花在了元蓁身上。 和元蓁一比，所谓的男女主，简直就是背景板。 不行，不行，这坚决不行！ 我是要报復她，所以把她写成反派的，怎么能这么突出她呢？ 但是这个人设好带感呀，好捨不得。 哎呀，不想了，还是先写。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阿莲就一手持着空白玉简，一手掐诀，开始往玉简里输入内容。 先是女主不堪重负，弃家而逃； 再是女主遭遇危险，因为修为太废，只好被男主英雄救美； 再然后…… 写到这里，突然听见元蓁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浓浓的嘆息。 正好阿莲写得也倦了，就停下来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这话本写得不好？」 虽然这么问，但是她心里却已经开始吐槽了：写得不好你还看得那么入迷，眼珠子都快粘话本上拔不出来了。 结果，她刚吐槽完，就听见元蓁摇着头说：「不，是写得太好了！」 好到她觉得自己从前不屑话本，根本就是个错误。 「看来，无论是哪一种行业，只要肯用心，都能做出别人难以企及的成绩。」 元蓁只是有感而发，阿莲却觉得脸有点疼。 ——以前元蓁也看过她写得话本，结果就是被她的话本吓得不轻，让她以为元蓁对话本这种东西是不屑的。 现在元蓁又看了别人的话本，却又如此的推崇，这跟直接骂她又有什么区别？ 阿莲不服气，追问道：「那你说，这话本好在哪里了？」 「好在哪里？」元蓁看了她一眼，突然就起了点坏心眼，「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跟你也说不清楚。」 「哼，看看就看看。」 阿莲接过话本，就翻开了第一页。 虽然玉简是仙界乃至修真界记录所用的日常物品，其实无论是原料还是制作工艺，都不简单。 所以，他们一般只会用来记录比较重要的东西，便于保存和调阅。 像阿莲用做写话本的，是会反覆使用的。 所以，纵然在仙界，市面上的话本，也都是纸质的。 这和凡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仙界的纸不但材料高级，造的时候还附带了阵法，防水、防火又防腐，可以保存数万年不毁。 当然了，也会有人专门腾出一个玉简，刻录自己喜欢的话本。 比起小小一块玉简就能记录许多的内容，纸质的书就不一样了。往往看着很厚一本，但神仙如果需要的话，是可以用神识看的。 所以，元蓁看了整整一下午的话本，阿莲一刻钟左右，就用神识过了一遍。 然后，她就终于明白，元蓁为什么要嘆气了。 嘆气那纯粹是因为人家元仙子修养好，换了她现在，就只想骂娘。 ——为什么只有第一卷 ？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断掉了？我差那点仙晶吗？ 见她双眼圆睁，胸脯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呀暗暗一笑，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问：「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太好看了！」虽然这话本和她写的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阿莲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好。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逗她，元蓁觉得有些无趣，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辛薇和君缨。 这两个姑娘，可都是聪明人。若是换了她们俩，这会儿早闹开了。 唉——也不知道她们俩到底在不在瓮城？ 希望明天下山之后，能在汗青书局找到一点线索。 第97章 海澜 第二日一早，元蓁趁着汪珑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找到她，说了要到山下买话本的事。 「话本？那有什么好看的？」 汪珑吐槽了一句，但还是说，「你们想看，哪里用得着买？我姑姑那里多的是，今天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几本就是了。」 第189页 原本汪伊是要她住到自己那里去的，反正如今海信也不爱在她那里过夜的，多是白日里抽空去坐坐。 但汪珑头一次带了朋友回家，觉得把人家晾着，自己去陪姑姑不大好，就拒绝了。 听了她的理由，汪伊感慨了一句她长大了，也就没有强求。 只是问道：「男仙还是女仙？」 「是两个女仙。」汪珑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到是女仙，汪伊彻底放心了，叮嘱汪珑，「你要好好招待人家。」 「放心姑姑，我会的。」 因而她觉得，如果自己和姑姑说了，她们俩喜欢看话本，姑姑一定不会吝啬再给她几本的。 但元蓁拒绝了，「还是不要夺人所爱了，我们自己去挑几本合胃口的。」 听她这样说了，汪珑也没强求，只是转头吩咐一个婢女，「你到姑姑那里去说一声，今天我要带朋友到瓮城去逛逛，就先不过去陪她 。」 「诶，这不好。」元蓁忙道，「毕竟是长辈相邀，汪仙子还是不要因为我们而怠慢了长辈。」 汪珑的脸微微扭曲了一瞬，说：「没事，是姑姑说了，让我好好招待你们的。」 ——开玩笑，好不容易有藉口逃掉一天的补药，她当然要抓住机会了。 怕元蓁再说什么，她干脆上前挽住元蓁的手臂，崔催促道：「哎呀，走走，我也好久没有逛瓮城了。」 为了能跳掉补药，她也是拼了，往日里的傲娇劲儿，今日是一点不剩了。 阿莲心里着急，刚想要再说什么，却收到元蓁的传音，让她不要再说了。 ——元蓁算是看出来了，汪珑绝对没有说实话。也就是说，她的主要目的，绝对不是陪她们，而是别的。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汪珑今天是肯定要和她们一起下山了。 如果她们一再拒绝，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的。 最多她们下山之后，再想办法甩掉她就好了。 这些想法，阿莲都不知道，但又下意识地相信元蓁，不敢吐出质疑，只能自己心焦。 元蓁不动声色，边走边起了一个话题，「对了汪仙子，阿竹还好吗？家主可是愿意收留她了？」 「当然愿意了，我们家主一向求贤若渴。」 汪珑理所当然地说，「你放心，我也拜託了姑姑照顾她。」 「那就好，多谢汪仙子了。」 听说曾道竹已经成功接近了海信，元蓁心里一松，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如今就只盼曾道竹赶快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不要牵连了汪珑他们几个，元蓁也好放心离开这里了。 至于海信会如何，她可没那么多圣母心给他。 说到底，这是他当年自己种下的因，如今收货到了苦果，让他自己吞倒也公平。 —— 一路上，元蓁便若无其事地和汪珑闲扯，一边思索着待会儿进了城，如何把她给甩掉。 也许是天都在助她，刚走到山脚，就看见有一个身穿葱黄色纱衣的仙子站在下山的必经之路，明显是在堵她们。 元蓁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仙子，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那么，十有八九，人家等的人是汪珑。 这样想着，她扭头一看，果然就见汪珑脸上的怒气已经开始聚集了。 「汪仙子，这位……是你的朋友？」 眼见那位黄衫仙子看见她们，已经抬脚往这边走了，元蓁心中一动，假装没有看见汪珑的脸色，一脸好奇地问。 「谁是她的朋友？」汪珑一下子就炸了毛。 然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动，看样子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口中还嘀咕着，「真是晦气，怎么就遇见她了？」 但元蓁正要趁机摆脱她呢，怎么会允许她此时躲藏？ 「汪仙子你看，那位仙子似乎看见你了，正往这边走呢。」 汪珑闻言，想要躲避的心思立刻就歇了。她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雄赳赳气昂昂的，活像一只时刻准备投入战斗的大公鸡。 元蓁暗暗一笑：计划通！ 她就知道，像汪珑这样的傲娇，最是禁不住激将法。 汪珑和那位仙子明显不对付，肯定是不愿意在那位仙子面前露怯的。 因而，知道那位仙子已经看见她之后，她是绝对不会再躲的。 那位仙子虽然没有使用遁术，但脚下的步法却也不凡，看起来虽然是闲庭信步一般，但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了。 汪珑暗暗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见过大娘子。」 她自来心思简单，心里想的什么，几乎就是写在脸上。 此时此刻，元蓁却是有些后悔没让汪珑躲了。 虽然她是初来乍到，不清楚这位海氏大娘子的脾性，却也知道她虽然是长女，却并不受家主海信重视。 一般这样的人，心思都比较敏感。 被汪珑这样明显地表示不屑，这位只怕会记恨在心。 暗暗嘆了一声，元蓁拉着阿莲上前一步，对海氏大娘子海澜行了个平礼。 「原来这位就是海大娘子，久闻大名，仰慕已久。」 海澜微微一笑，正要还礼，就听见汪珑气唿唿地说：「你从哪里听说她的？还仰慕，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仰慕的？ 第190页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姑姑特意交代，让她不要和大娘子起冲突的事，立刻就闭了嘴，脸上露出了懊恼之色。 ——糟糕，我一看见她，就管不住这冲动的脑子和不过脑子的嘴。 她想了想，不情不愿地又行了个礼，「是我嘴上没把门，大娘子别和我一般见识。」 ——哼，她这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可不是给你脸面。 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直看得人好笑不已。 很显然，海澜是已经习惯了，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对面露尴尬的元蓁说：「这位想必就是楼仙子了？」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让元蓁心中一凛，开始重新定义这位大娘子的定位。 她们昨天才刚到翁山，在外面连一面都没有露，连汪珑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名字，但海澜却知道了。 元蓁可不会自恋到觉得让海澜重点关注的是自己。 那不是她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担忧地看了汪珑一眼，笑着回道：「大娘子好灵通的消息。不错，小仙就是楼玉。」 说着，又指了指阿莲，「大娘子既然知道了小仙是谁，想必莲心的身份，在你那里，也不是秘密了。」 提醒到这里，已经和直说没啥区别了，希望汪珑的脑子别太直，偶尔也转转弯。 好在汪珑虽然单纯了些，却并不傻，被元蓁连着提醒了两句，也反应了过来，不禁面色一变，「你……」 碍于汪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到底是再次忍住了，没有把那一句「你监视我」喊出口。 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逛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地对元蓁说：「不好意思，楼仙子，莲心仙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私事没有处理完，今日不能陪你们一起下山了。」 ——这可太好了！ 元蓁要的酒水这个效果，见自己目的达到，心里只有欢喜的，又怎么会见怪？ 因而，她特别地善解人意，脸上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你的正事要紧，咱们可以改日再约。」 说完，就拉着表情掩饰得不是很好的莲心，熘之大吉。 汪珑粗枝大叶，没发现什么不妥，海澜却是心细如髮，在阿莲经过她身边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吓得阿莲心头一颤，慌张地底下了头。 直到走出老远，阿莲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地问元蓁，「仙子，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她能发现什么？顶多就是发现你不想让汪仙子跟着咱们而已。这可是正中她的下怀，她不会说出去的。」 元蓁冷笑了一声，神色有些凝重。 这位海氏大娘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种人，若是为友，不一定舒服自在；但若是为敌，肯定会十分难缠。 可以说，十个君绋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比得上这位海大娘子一个人的难缠程度。 不到万不得已，元蓁是不愿意和这种人对上的。 只盼她时刻关注汪珑，不是要与汪珑为难。 要不然，她们这两个跟汪珑一起回来的，也别想躲得了。 —— 这边元蓁和阿莲在谈论海澜，那边的海澜也在和汪珑说她。 「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呀？」 对于汪珑，海澜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一点就炸也就算了，脑子还简单又一根筋，怎么都说不通。 真不知道三夫人看重她什么？ 汪珑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明显示在隐忍，皮笑肉不笑地说：「她们都是属下的朋友，就不劳大娘子操心了。」 「哟呵，这是学聪明了？」海澜满脸诧异地看着汪珑，抱着手臂，笑得不好意。 不得不说，她真是太懂得如何挑动汪珑的神经了。只这一句话，就让已经在爆发边沿徘徊的汪珑彻底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汪珑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海澜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姑姑特意交代了，她又岂会忍这么久？ 真当她怕她吗？ 明明衣领揪在人家手里，已经影响到她的唿吸了，海澜却还是好整以暇，慢悠悠地吐槽，「啧啧，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暴躁呀。」 ——你这样，我会很没有成就感的。 第98章 一步之遥 这位海氏大娘子，真的是深谙得罪人的艺术，每一句门都精准地踩在汪珑的爆点上。 偏偏汪珑又不是一个能经得起刺激的，被她一激，本来就处于爆炸状态的汪珑，更是爆上加爆。 「原本我还觉得你可怜，如今看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汪珑咬牙切齿，颇有些口不择言。 一直好整以暇的海澜，终于变了脸色。 「我可怜？」 她一把抓住汪珑揪在她衣领上的手，稍微一用力，就掰了下来，用力甩了出去。 「我用得着你可怜？」 「你……你想干什么？」 此时此刻，海澜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汪珑平时是个傻大胆，这会儿也不禁心里发毛，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退完了之后，她勐然反应了过来，当即就羞恼的脸红到了脖颈。 第191页 她梗着脖子往前踏了两步，色厉内荏地说：「我从前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可怜你。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海澜神情狠厉地盯着她，直到看见她睫毛不住颤抖，腿肚子也有些不稳当，这才突然嗤笑了一声，瞬间恢復了以往的模样。 「我还当你的胆子多大呢，就这？」她再次对汪珑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 但这一次，汪珑却有点不敢像以往那样直接怼回去了。 她觉得，她有些明白姑姑为什么特意叮嘱，让她不要和大娘子再起冲突了。 只是，这个时候再后悔，似乎有些晚了。 她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姑姑呀，我真后悔，没有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呀！ 这姑娘心思浅，心里颓丧，脸上难免就带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让人想要摸摸头上耷拉着的红冠子。 海澜之所以总爱招惹她，就是因为她心思单纯，和她在一块，不用想那么得多。 因而，看见她这副蔫哒哒的模样，登时心头一软，暗道：是这回逗得太过分了，还是吓到她了？ 元蓁揣测得一点没错，像海澜这样极端高傲，却又不被父母重视的人，内心是很敏感的，稍微不注意，就会踩到她的雷区。 但海澜到底是比旁人内心强大得多，心里的雷区并不多，就只有一样，见不得别人对她露出半点怜悯之色。 像今天这样，汪珑直接就把对她的怜悯当面说出来的，真的是头一个，也真的是在她雷区反覆横跳。 也怪不得一向城府深沉的海澜也失态了。 她暗暗嘆了一声，脸上笑嘻嘻的，继续嘴贱撩拨汪珑，「怎么，你不会是被我给吓到了？」 汪珑愤愤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没说话。 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海澜眸光一暗，撇了撇嘴，颇有些没意思地说：「我就说你胆子不大，三夫人偏说你是个傻大胆。这不，我稍微一试，你就现形了？」 这是话里有话呀。 汪珑听得一怔，「你什么意思？」 见海澜眼里满是忍不住的笑意，慢几拍反应过来的汪珑再次被她点炸了，「啊，你敢耍我？」 「分明是你自己蠢，这也能怪我？」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哦，三夫人也是我家的。」 「呸，我姑姑不算。」 「……」 「……」 见她再次张牙舞爪起来，海澜暗暗一笑，原本晦暗的心情，再次好了起来。 她一边和汪珑斗嘴玩，一边暗暗思索那个楼玉和莲心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两人的到来，会不会对自己的计划有影响。 想到这里，她有些嫌弃地看了汪珑一眼：想从这丫头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海澜要低估她，实在是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像汪珑这样的，能不把自己卖干净就不错了，还指望她去套别人的话，那不是难为人吗？ —— 就在元蓁心里对海澜起了防备之心的同时，海澜对她也起了同样的心思。 对此，元蓁想到了，却暂时不打算理会。 无论是辛薇还是君缨，哪一个不比海澜重要？ 汗青书局在瓮城还是挺有名的，两人在大街上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 说来也是巧，这个时候，正是书局里的客人稀少的时候，汗青正沏了一壶茶，优哉游哉地半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翻阅一部新的话本。 只不过，他的兴致不怎么高。 毕竟他最近先后看了两部高质量的，如今再看这些，不禁索然无味。 唉，也不知道《与江山》的第二卷 ，到底什么时候能出稿？ 元蓁和阿莲，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正好汗青看话本也看倦了，想起身活动一下，看见有客人来了，就挥退了伙计，亲自上前招待。 「两位仙子，不知喜欢什么类型的话本？」 阿莲上前一步，脱口道：「我们是来……」 「咳！」也赶紧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 ——这丫头，也太莽撞了。 被她一提醒，阿莲也反应过来，生硬地转移了话锋，「……亲自挑选喜爱的话本的。」 那明显不自然的转折，汗青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只是，客人的隐私，他没有兴趣知道，只要不把麻烦带到他这小店里就行。 「两位随便挑。小仙敢保证，整个北荒，就没有比小店更加齐全的了。」 元蓁微微一笑，「有劳仙君了。不知仙君这里，可有《与江山》的第二卷 ？」 听见这句，汗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哈哈，终于有人和我也一样，蹲在坑底了！ 老书虫表示，十分欣慰。 「原来仙子也喜欢《与江山》？不瞒仙子说，小仙也是喜欢得很。且这部话本，是本店独家经营的，没有哪家店会比本店出得更多了。」 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必须不能错过呀。 元蓁笑容不变，不动声色，「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没有。」汗青遗憾地说。 「这样啊。」元蓁终于露出了失望之色。 见状，汗青忙道：「不过仙子别急，第二部 作者大大正在赶赶稿中，仙子若是喜欢可以先付个定金，等第二部出来了，小仙给你留一本。」 第192页 元蓁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等交完了定金之后，元蓁又问：「那你们这里，还有写完我就跑大大的新作吗？」 掏仙晶这么痛快的，未来都是可以发展成长期客户，汗青对二人的耐心上升了十个点。 他先是询问了元蓁是不是已经看过了最新出来的那一部，得知元蓁已经看过了之后，告诉她虽然现在还没有新作，但大大的代理人他熟，可以帮忙催催稿。 「催稿？」元蓁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好？会不会太打扰大大了？」 「怎么会呢？」汗青信誓旦旦地说，「知道自己的作品这么被人喜欢，大大只会高兴的。」 「是这样吗？」 「当然。」 元蓁踌躇了片刻，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瓶归元丹，「那……麻烦神君帮我把这瓶丹药送给大大，顺便也替我转达一下对大大的仰慕之情。」 「当然，当然，仙子放心。」汗青接过药瓶，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哦，东西也带到。」 「那就多谢神君了！」 元蓁眼睛发亮，露出了纯然的欢喜之色。 然后，她就选了几部最近流行的话本，就拉着阿莲告辞了。 看到那瓶丹药之后，阿莲就没再说话，脸上原有的焦急之色，也消了下去。 那个药瓶她认识，上面有元蓁自己的记号。 只要娘子看见药瓶，就会知道是她们找来了。 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娘子团聚了，阿莲心里十分激动。 只是没想到，她们还没见到辛薇，就先见到了君绋。 —— 在翁城转了一圈，买了几样有意思的特产之后，根本没心思逛街的两人就回去了。 回到汪家的客房之后，两人还没坐稳呢，小丫鬟就进来通报，说是汪珑来拜访。 元蓁有些疑惑，不是才分开没多久吗？ 但人家主人来了，总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就亲自去迎接。 出门之后，她就看见了汪珑脸上少有的严肃。 「走，进去说。」 汪珑拉着她进了客房，吩咐小丫头把门守好，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得罪过君氏家主？」 「没有呀。」元蓁一脸无辜，「我虽然在凌海待过一段时日，但以我的身份，怎么可能见得到君氏家主？」 「我想也是。」汪珑先是松了口气，继而疑惑道，「那他到底为什么非得见你呢？」 这回，元蓁是真的惊了，「见我？他为什么要见我？」 旁边的阿莲也紧张了起来：她们不会是暴露了？ 「我也不知道呀。」汪珑比她还懵呢。 不过很快，汪珑就精神了，「我这边帮你拦一拦，你要是真得罪过他，趁现在，赶紧跑。」 见她一脸认真，没有半点作假的成分，元蓁有点感动。 但跑是不可能跑的。 先不说君绋的人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还是两说，她这一跑，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失笑道：「我跑什么呀？我是真没得罪过他。不就是要见我吗？你放他的人过来。」 「真的？」汪珑不确定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堂堂君氏家主，总不能污衊我一个无名小卒？」 「……那行，我这就把人放进来。」汪珑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仙子……」 「嘘——」元蓁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阿莲噤声。 然后，她把一直戴在头上的星羽和阵法簪子取了下来，插在了阿莲的发间，「我把星羽託付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她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阿莲要和她一起去的想法。 「仙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好星羽的。」 第99章 聪明的不是时候 元蓁想了想，又对阿莲说：「等我走了之后，你四处观察一下，如果……算了，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原本她想让阿莲观察一下，如果没有人留下来看着她，就让她提前下山，在山脚下等着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万一君绋的人不在明面上，而是暗中盯着，阿莲一跑，不就直接暴露了吗？ 阿莲虽然疑惑她怎说了一半又改变主意了，但却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乱走的。 这姑娘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在这方面，元蓁对她一向放心。 安排好了阿莲和星羽，元蓁又换了一支和星羽幻化得差不多的簪子戴上，就从容地出了门，等着君绋派来的人。 这支簪子是一件迷幻类的法宝，用法类似于凡间江湖人使用的烟雾弹，关键时刻激发之后扔出去，可以为逃跑争取时间。 其实，如今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把阿莲和星羽都带上，万一势头不对，就可以直接跑。 但是阿莲的心理素质实在是不够好，且对君绋有这浓重的惧意和恨意。 元蓁就怕她到了君绋面前，会控制不住自己。 而君绋这人不但刚愎自用，还十分多疑。万一引起了他打怀疑，她们就麻烦了。 没过多久，汪珑就一脸不高兴地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回来了。 那男的在前面引路，对那女仙十分谄媚； 那女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并不失礼，每次男仙回身引路时，她都会点头回礼。 第193页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女仙就是君绋派来的。 至于男仙…… 「珑珑，快把你那朋友喊出来，二长老来了。」 原来是君氏的二长老君纾。 对这一位长老，元蓁虽然从来未见其人，却是久闻其名了。 如果说大长老君绫是家主君绋的心腹的话，那二长老君纾就是君绋的耳目。 「是，爹。」汪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走到女仙身侧，又求证般地问，「你们家主真的不是看中了楼仙子的美色？」 站在门口的元蓁都无语了。 话说，这姑娘的脑迴路到底是怎么转的，才多大一会儿，就从她得罪了君绋，变成君绋对她见色起意了？ 很显然，君纾也很无语，却还是声音平和地解释道：「汪仙子放心，我们家主钟情于未来主母，绝对不会别恋他人的。」 「嘁，骗谁呢？」汪珑小声逼逼。 但大家都是修仙的，君纾又离她那么近，怎么可能听不见？ 话说，离的远的元蓁都听见了好伐？ 汪珑她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拉长了脸呵斥道：「珑珑，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给二长老赔礼。」 「是，爹。」汪珑低头偷偷犯了个白眼，并顺势俯身行礼，「小仙无状，想来二长老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 这话说的，堪称老阴阳师了。 但就是一点，不太像汪珑能说出来的。 这不，连她亲爹都诧异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一时间竟然忘了斥责她。 君绍突然笑了笑，说：「无妨，我不和你计较。」 ——一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罢了，她还不至于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她一开口，汪珑她爹也反应了过来，赶紧给人赔笑脸，「二长老恕罪，我这女儿自小就被家里人给宠坏了。」 「令嫒天真活泼，心直口快，又重情重义，我对她十分欣赏，又怎会和她计较？」 这话君纾说的，半是内涵，半是真心。 天真活泼也可以理解为憨傻没脑子；心直口快也能解释做口无遮拦，单看听的人怎么理解了。 除此之外，重情重义就是真的夸赞了。 在海氏和君氏的实力悬殊这么大的情况下，明知道那位楼仙子可能得罪了他们家主，汪珑还敢当着她的面维护，这份勇气与胆量，君绍挺赞赏的。 看样子，汪珑她爹是把君绍的话全当赞赏听了，明明心里得意又骄傲得很，嘴上却假惺惺地说：「哎呀，不敢当，不敢当。 我这女儿，也就是资质好了点，修行勤奋了点，对朋友义气了点，其实没啥优点。二长老可千万别夸她，不然她还以为自己多能耐呢。」 元蓁：「……」 君纾：「……」 ——这么说，您还挺谦虚？ 偏在这时，汪珑不满的声音响起，「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小心我向娘亲和姑姑告状。」 有生以来，君纾是头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这个人竟然还是个憨憨。 这汪辉虽然是个马屁精，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汪仙子，你还是先把那位楼仙子请出来。」 事到如今，她只能靠转移话题来缓解尴尬了。 「不必了，小仙已经出来了。」元蓁信步走了出来，对君绍行了一个平礼，「见过二长老。」 然后，又对汪珑她爹汪辉行了个晚辈礼，「晚辈楼玉，见过汪神君。」 「好孩子，不必多礼，快起来。」 女儿的朋友，汪辉自然不会为难，元蓁才一俯身，他就赶紧叫起了。 收到女儿满意的眼神，汪辉因着抢在君纾前面叫起的忐忑，一下子就没了。 ——乖女的朋友，就是不能受委屈！ 或许是汪氏父女不靠谱的形象在这一路上已经深入她心，君纾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她直接走到元蓁面前，掏出一个眼熟的药瓶，问道：「楼仙子，这瓶药，你还认得吗？」 元蓁一看，这药瓶正是她自己炼制的。 「当然认得了。」元蓁脑子转得飞快，「这是我在两个仙子那里买来的，还有好几瓶呢。」 而后，她又有些疑惑地说：「不过，这种药我除了自用，就只送给了『写完我就跑』大大一瓶，二长老这一瓶，不会就是那一瓶？」 一瞬间，她看向君纾的眼睛都亮了，「难道……难道您就是……」 这模样，明显是误会了。 君纾忙道：「不，你误会了，我不是。」 她心里却已经倾向于，这位楼仙子说得都是真的了。 因为元蓁的神色太自然了，唿吸和心跳也一点没乱。虽然不排除她心理素质过硬的可能，但君纾没有宁可错杀的爱好。 「哦。」元蓁露出失望之色。 她自己的药，流出去多少她心里清楚得很。 除了辛薇、君缨用来疗伤的，还有送给姬元那半瓶，就只有她交给汗青，让汗青转交的那一瓶了。 在君氏的时候，她虽然也有炼药，但君氏自有他们带着家徽的药瓶，无论是材料还是工艺，都比元蓁自己炼制的要好，自然看不上她的。 元蓁索性也不献丑了，但凡是要给君拂的，都用君氏自己的药瓶。 所以，如果君纾手里这瓶药不是从汗青手里得的，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第194页 ——辛薇和君缨，已经被抓了。 至于姬元，不是她看不起君氏，只能说太看得起姬元。 她假装好奇地问：「二长老拿着这个药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慌张地说：「二长老要明鑑，这药真的是我从别人那里买来的，我和那卖药的也不熟。」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是那卖药的人得罪了君氏，跟我可没有关系。 汪珑立刻就说：「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冤枉好人。」 眼见自己女儿都出头了，汪辉也不得不上前给女儿助阵，「二长老，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当然有误会。」君纾道，「是楼仙子误会了。」 「啊？哦，哦，是误会就好，是误会就好。」 汪辉谄媚地笑了笑，扭头对女儿说：「听见了吗？二长老说了，是误会。」 而君纾，已经不想和他们纠缠了，直接对元蓁说：「楼仙子，我们家主有请，还请您随我来一趟。」 对此，元蓁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也不矫情，「此事汪仙子已经和我说过了，劳烦二长老带路。」 先前汪珑来找她的事，君纾八成已经知道了。元蓁就干脆明着说出来，省得汪家受责难。 君纾深深看了她一眼，对汪辉道：「汪神君，家主那里还在等着，我们就先走了。」 「两位请便，请便。」 这副谄媚的模样，让汪珑的眉毛都扭在一起了。但她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 直到她们两个走远了，汪珑才又是疑惑，又是不满地问：「爹，你干嘛对她那么客气？她是君氏的长老，又不是我们海氏的。」 据她所知，家主对君氏，可没什么好声气，只是碍于君氏势力庞大，不得不须臾委託而已。 「你呀。」 汪辉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个傻丫头！」 「谁傻了？」汪珑不服，「论起资质来，咱们全家谁有我好？要是我都傻的话，你们岂不是更傻？」 「好好好，你不傻，傻的是爹，行不行？」 女儿年轻不知事，他却是人老成精。 如果家主当真不想和君氏有牵扯，早就传信到迦楼山，请姜氏家主来帮忙赶人了。 可是如今呢？ 君氏家主一行人都已经在翁山下榻这么久了，家主可有半点动作？ 至于私下里那些流言，说到底，不过是家主想脚踏两条船而已。 家主将来会不会翻船他不知道，但君氏不是他们能得罪的，汪辉却是门清。 上层的争斗往往牵连甚广，他们这些小人物管不了那些天下大事，还是好好得苟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如今，只盼那个楼仙子和君氏真的没有什么牵扯。不然，很容易就牵连了他的女儿。 「对了乖女，你把和楼仙子相识的过程跟爹说一遍。」 「干嘛？」汪珑蹙着眉头，突然灵光一闪，聪明了一把，「哦，爹，你不会还在怀疑楼仙子？您怎么能这样呢？我不是说了嘛，楼仙子光明磊落……」 「爹知道，爹知道，也没有怀疑她。」 这丫头也真是的，该聪明的时候是个迷煳鬼，不该聪明的时候，又敏锐的吓人，也不知道像谁？ 第100章 取名废 虽然都是客房，还都是招待贵客的，但家臣的客房和家主的，肯定不在一个档次。 跟着君纾到了君绋暂时下榻的地方，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奢华感。 这种奢华不单单是体现在建筑的材料和建筑风格上，更体现在额外的摆设还有隐隐显露的各种防护阵法上。 以元蓁的眼力，看得出来的阵法就有五六种。 从简单的防火、防水、避雷，再到复杂一点的恆温、防误闯、防误触…… 如果陆云笙在这里，看见了这些阵法一定会惊嘆的：不管是科技世界还是修仙世界，作用到日常生活上的东西，还真是殊途同归呀！ 「楼仙子稍等片刻，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元蓁忙道：「二长老请便。」 正在这时，伴随着「叽叽」两声稚嫩的鸣叫，睡醒了的小红鸟懒洋洋地从元蓁怀里钻了出来，「叽？」 ——这是哪里？ 君纾的脸色微微一变，元蓁正低头安抚骤然换了环境的小红鸟，并没有看见。 「楼仙子，这时你养的宠物？」君纾不动声色地问。 「不，这是我的朋友。」 「叽叽叽叽！」 不满被人说成宠物，仗着有元蓁在，小红鸟狐假虎威，张牙舞爪地冲着君纾叫了好几声。 「好了，好了，二长老只是误会了而已。」元蓁摸了摸他头上的呆毛安抚它，沖君纾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二长老，它只是年纪太小，还不懂事。」 君纾深深地看了小红鸟一眼，嘴里说道：「无妨。」 然后，她犹豫了片刻，试探着询问道：「楼仙子，我能摸摸它吗？」 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没有恶意，元蓁才说：「二长老稍等，我和小红商量一下。」 「这是应该的。」 从一见面起，这位二长老就十分的守礼，提出要摸小红鸟这个要求，其实和她的人设是不符合的。 但元蓁对各中原因全无头绪，只能静观其变了。 第195页 垂眸掩下诸多心思，元蓁低头和小红鸟商量，「我看二长老是真的喜欢你，让她摸一摸好不好？」 「叽叽，叽叽！」 ——不好，不好！ 「就一下，就一下。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嘛。」 这一次，小红鸟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得到允许之后，君绍真就只摸了一下。但就这一下，就从头顶的呆毛，一直撸到了尾巴尖上的那几根杂毛。 她的手上泛着些微的灵气，摸在小红鸟背上，让它觉得酥酥麻麻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见小红鸟舒服，元蓁心里也高兴，毫不吝啬地赞赏道：「二长老的手法当真高超。」 就是元蓁养了小红鸟这么久，在撸宠物这方面，也得甘拜下风。 君纾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说：「只是家里的孩子喜欢养鸟而已。」 然后，她就向元蓁释放了善意，「楼仙子放心，家主请你过来，只是问问关于这瓶药的事。你只需要照实说，家主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二长老提点。」 「那我就先进去了。」 「二长老请。」 等君纾走了，元蓁才轻轻点着小红鸟的脑袋，低声道：「你今天可是太失礼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知道吗？要不然，我就把你的毛毛全部扒光，让你做一只秃毛鸡。」 「叽叽叽叽！」 ——不要不要！ 小红鸟明显是被她故作兇恶的语气吓住了，在她手心扑腾起来。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无礼了？」 「叽叽。」 ——不敢了。 「乖，给你吃甜甜的糖果。」一只拿出一颗专门给它量身配置的甜味丹药，放进了它的嘴里。 —— 会客厅内，君绋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她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人带来了吗？」 「回家主，已经带来了。」 君纾镇定地回话，「在刚见面的时候，属下就突袭试探了她。从她的反应看来，这丹药就是她机缘巧合买到的。」 「是吗，你信她？」 「属下只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这句话，君纾说得斩钉截铁。 而君绋最信任她的，就是这一点，从来不会因私情而罔顾公事。 最妙的是，她只会为他这个家主一人罔顾自己的原则。 这说明，在君纾心里，自己这个家主，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要往后靠。 就因为君纾的这两句话，君绋心里对楼仙子的怀疑降低了至少一半。 「好了，请楼仙子进来，也不好让人总等着。」 「是。」 不多时，君纾就带着化名楼玉的元蓁进来了。 「楼仙子，这就是我们家主。」 元蓁拱手施礼，「小仙楼玉，见过君氏家主。」 至于小红鸟，元蓁早就安抚好了，此时正乖乖待在她的怀里。 「楼仙子不必多礼，看座。」 因着没有留下人，君纾亲自搬了椅子来，请元蓁坐下。 「多谢君氏家主。」 因着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大半，君绋开门见山，「本座请仙子来此何事，想必二长老已经告诉你了。」 「不错，二长老说，是为了一瓶药。」 元蓁的神色有些疑惑，也有些忐忑，「君氏家主，那药原本的主人，是不是得罪了您了？」 眼见君绋脸色勐然就变了，君纾适时上前替他换茶，「家主，茶。」 被这么一打岔，君绋心里萌生的怒气一滞，忽然就泄了。 看着面露畏惧之色的楼仙子，他眼中闪过一抹鄙视，只觉得这世上，像阿蓁那样胆识谋略样样不缺的仙子，果然是少数。 这样想着，他突然就失去了继续询问的兴趣，意兴阑珊地说：「不知楼仙子手里，这种药还有几瓶？」 元蓁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颤声道：「五……五瓶。这药太贵了，我就买了六瓶。」 「我给你十瓶更好的，换你那五瓶，如何？」 「真的？」元蓁先是一喜，紧接着就缩了缩脖子，摇头拒绝，「不……不用了，送给你好了。」 说着，她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三瓶归元丹，两瓶清心丹，「都在这里了。」 在君绋是示意下，君纾上前接了过来，看了看上面贴着的名字，自取了双倍的好丹药还她。 「真的不用了。」元蓁装出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连连摆手推拒。 「拿着。」君纾道，「你若是不收，家主可要怒了。」 「啊？那我要，我要。多谢家主，多谢家主。」 到了后面，明显是语无伦次了，竟然跟着君纾喊起家主来了。 君绋心里越发厌烦，挥手对君纾道：「快让她走。」 「楼仙子，走。」 「哦，那我就告退了。」 她快步走到门外，正要离去，却又被君纾叫住了。 「楼仙子请留步。」 元蓁心头一紧，强作镇定地转回身来，「不知二长老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君纾手掌一翻，掌心便託了几瓶丹药，「拿着。」 「这……不是已经给过了吗？」元蓁不明所以。 君纾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小红的。那只灵鸟，是叫小红？」 第196页 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暴露了元蓁取名废的特质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它还小，也没什么正式的名字，小红就是叫着玩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君纾的脸色好了许多。 「这个……二长老的美意，我替小红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您还是收回去。」 见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君纾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而后，她似笑非笑地说：「我觉得你还是收下的好，你真觉得它是一只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幼崽？」 元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还请二长老明示。」 「那灵鸟并非俗种，成长期间有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若不然，再过一万年，它也还是长不大。」 君纾并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但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好说透。 先前她借着抚摸小红鸟的机会，测了一下这灵鸟的骨龄，发现它的骨龄已经有五千余岁了，才知道并不是真的幼崽。 原本元蓁是没有想过那么多的，毕竟除非别有居心的，谁会在看见一只幼崽之后，最先想到的是测人家的骨龄呢？ 而且，小红鸟的表现完全就是一只不通世事的小崽崽，元蓁又怎么会怀疑它？ 但如今听了君纾的话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小红鸟掏了出来，花了点灵力测了一下它的骨龄，发现真的像君纾说的那样，已经有五千多年了。 元蓁震惊了。 这种因为营养不良而不发育的情况，她不是没有见过，但那都是身体不发育。 像小红鸟这种，连脑子也完全保持幼崽时期的水平的，还真是她平生仅见。 见她自己验证了，君纾又把那几瓶药往前送了送，说：「拿着，每天给它吃一颗，这几瓶吃完，它以前缺失的，也就补得差不多了。 日后只需要有合适的功法，自然会慢慢长大的。」 「小仙代小红，多谢二长老。」 这一回，元蓁没有再推辞。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小红鸟日后的前途。大不了往后有机会，还这二长老一个人情。 再次听到「小红」这个称唿，君绍的眉心跳了跳，终于还是没忍住，「楼仙子，论理小仙不该多嘴。只是，他都已经五千多岁了，也是时候有一个正式的名讳了。」 「啊，这……」 这不是在为难她一个取名废吗？ 元蓁的脑子急转，突然眼睛一亮，说：「我对它也没有什么大的期望，只盼它此生能够平安喜乐，长生久视。不如……就叫长生。」 长生？也好。 君绍心道：和「小红」一比，长生果然就上档次多了呢。 第101章 终于要接头了 能在这转瞬之间想出这么高大上的一个名字，元蓁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贊。 特别是在君纾也点头说不错之后，她就更骄傲了。 ——看来，在取名字这方面，我还是有点天赋的嘛。 她不想在由君绋的地方多待，眼看丹药也收了，名字也取了，元蓁立刻就说：「那我就不耽误二长老的公事了，就此告辞。」 「楼仙子请。」 君纾顿了顿，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仙子放心，家主很快就要离开翁山了。」 最后这一句，元蓁假装没听见，抱着有了新名字的小红鸟长生就跑了。 君纾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之后，才返回会客厅。 家主君绋并没有离去，而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轮流把玩那五个药瓶。 见他还在，君纾微微怔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上前，喊了一声，「家主。」 「嗯？」君绋睨了她一眼，随口问，「送个人，怎么送了这么久？」 「楼仙子养了一只红色的灵鸟，我给了那小鸟几瓶丹药。」君纾实话实说。 跟在家主身边这么久，对家主的性格，她早就摸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不比大长老君绫爱张扬而已。 就比如此时，她就知道，自己越是说的坦荡，家主就越是不当回事。 若是她遮遮掩掩的，君绋肯定会生疑。 果然，君绋不以为意地笑了，「真不知道，你们一家老老小小，怎么都那么喜欢鸟？」 喜欢鸟也就罢了，还大多数喜欢的都是火系的鸟儿。 要知道，君氏所处的地方可是水上王国，养水鸟有多方便，养火鸟就有多麻烦。 君纾没有说话。 她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 而君绋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一定需要一个回答。问完之后，他就继续把玩那几支丹药瓶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绋终于捨得把那几瓶丹药收起来了。 君纾这才开口，「家主，咱们再翁山逗留的，是不是太久了？」 因着海氏家主暗中和他们有勾连，虽然在他们来了之后，就报到了迦楼山，但却表示自己能够应付，不必麻烦姜氏派人来了。 只是，如果君氏的家主在翁山待得过久，迦楼山那边，肯定会有怀疑的。 所以君纾开口催促这一句，是一点都不突兀。 君绋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属下已经仔仔细细地排查过了，最近三年以内，瓮城并没有来过一行四个仙子。」 对于君纾的调查结果，君绋不会怀疑。 第197页 因而，他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说：「通知海信，咱们明日便启程离去。」 「是，家主。」 —— 再说汗青送走了元蓁二人之后，就吩咐伙计看好店门，自己则摇着摺扇进后院去了。 后院就是他自己的住处，按照凡间四季的景致建了四个各有特色的院子。 而辛薇和君缨他们两个，就租了其中代表春季的生发园。 汗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到了两人租住的院门口，扬声喊道：「两位仙子，现在方便吗？」 门口的禁制缓缓打开，辛薇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先生请进。」 至于君缨，她正闭关写《与江山》的第二卷 呢。 「先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她们两个下禁制，并不是防着谁，而是防止别人被辛薇的琴声给吓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着她对乐道的理解越来越深，弹奏出来的曲子也就越来越难听。 甚至于，辛薇一度怀疑：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这条路那？ 这个时候，还是君缨站出来开解了她。 「曲与文一样，都讲究以情动人。经你的手奏出的曲子，不但感情充沛，而且意境深远，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共情的情绪。 如果像你这样的还不适合走这条路，那这门杂学早该绝了。」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让辛薇重新拾起了对乐道的信心。 但她也决定，日后若非是对敌，这琴声还是不要让别人听到了。 她也是要脸的。 箇中原因，汗青也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每次拜访，他都会在门外示警，也算是给辛薇一个收拾的时间。 「君仙子还没有出关吗？」汗青好奇地问。 「没有呢。」辛薇一边把人往里边让，一边笑着说，「她最近又有了新的灵感，正是下笔如有神的时候呢。」 汗青听了，欢喜不已，「那感情好。对了……」 说着话，他就伸手往怀里去掏那瓶药，「今日有两个仙子，送了一瓶丹药给写完我就跑大大。咦，丹药呢？」 因着不是自己的东西，汗青就没往须弥芥子里装，而是装道了怀里。 但是如今，药瓶不见了。 一瓶丹药而已，如今的辛薇可不在意，当即就说：「找不到就算了，一瓶丹药而已。」 「诶，话不能这么说，这也是读者的一片心意。我再回去找找，找到了给你送过来。」 可是，直到天黑，他也没有折返。 等君缨出来给自己放风的时候，辛薇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她听了。 她说的事笑话，君缨却听得心中一动，「两个仙子？」 辛薇也怔住了。 片刻后，她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君缨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去见汗青先生。」 这时候，汗青还带着伙计们，翻箱倒柜地找那瓶药呢。 看见辛薇，他有些羞愧，讪讪道：「辛仙子，你这怎么来了？我这正找着呢。」 「先生别忙了。」 君缨上前一步，把握在手心里的药瓶递过去，「那两位仙子给的，是不是这种药瓶？」 「咦，怎么在你这里？」 两个仙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兴奋。 而汗青把药瓶拿在手里看了看之后，又说：「不低不对，不是破妄丹，是清心丹才对。」 「是什么丹药又有什么要紧？」 君缨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若是那两位仙子再来了，请先生一定要带她们来见我们。」 话说到这份上，汗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人家这是旧相识呀！ 既然如此，他自然乐意帮这个忙，「你放心，等下回她们来了，我就领过去见你们。」 「麻烦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汗青笑道，「你若是真的想感谢我，就快些把第二卷 写完。」 君缨也笑了，「一定。」 她有一种预感，距离元蓁下一次再来，不远了。 —— 果然不远了。 可以说，君绋一行人头一天离开翁山，元蓁第二日便带着阿莲再次光临了汗青书局。 照顾她们的小丫头倒是还记得元蓁说过的，想看君氏排场的事，被元蓁以受惊为由，推辞了。 那小丫头也知道元蓁前一天被请去见了君氏家主，见她满脸心有余悸，眼中充满了同情。 「那仙子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了，把这盛况告诉仙子。」 「那就多谢你了。」元蓁朝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小丫头脸上怜惜的表情更浓了。 然后，一转头，她就在自己的小姐妹间，好好宣传了一把君氏家主的凶神恶煞。 ——看看，把楼仙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这些，元蓁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小红鸟长生的身世，必然不一般。 因为，君氏二长老君纾，临走的时候，还托汪辉给她带了整整一盒子的丹药，全是适合小红鸟用的。 汪辉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是个又怂又不靠谱的女儿奴，实际上却心思缜密，行事严谨。 他看出来君纾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正好他自己也不想引火烧身，就谁也没告诉，悄悄地就把这东西递到了元蓁手里。 第198页 「君氏二长老给长生的。」 这是让元蓁想拒绝都没门路退回去呀。 但元蓁也并不想拒绝就是了。 昨日君纾给的那几瓶药，她虽然没有按着阵纹拆解开来自己研究，却也好好看了看。 其实那些丹药在技术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真正特别的是里面用的材料，都是些极致的火属性材料。 这种丹药，一般火系甚至雷系修士吃一颗，都有被烧死的风险。 但是如果用在小红鸟身上，却正合适。 因为这丹药整体的热度，比它自身携带的火焰，还是要弱几分的。 心里有数了之后，她当即就给小红鸟吃了一粒。 现如今，小红鸟已经陷入沉睡了。 根据元蓁行医多年的经验，这是在通过沉睡，来修復身体曾经的缺失或损伤。 看来，这些年小红鸟因为营养不良，的确是错过了许多成长的时机。 次日一早，她和阿莲就准备再次下山。出门时遇见汪珑，还特意问了她，要不要一起去。 汪珑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说：「我还要去看姑姑，告辞！」 等她一走，元蓁和阿莲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她们没有特意打听过什么，但毕竟是在汪家的宅子里住着呢。因着汪辉没有姬妾，一家子感情氛围好得很。 因而，对于汪珑因借着陪朋友下山躲避三夫人的补药，却反被三夫人压着连灌三碗的事，汪家上下都是持调侃态度的。 照顾她们的小丫头也在闲聊的时候和她们说了，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汪珑不去，她们也是要去的。 这一回，汗青书局的老闆对她们的态度，明显热络了几个档次。 几人说了没几句，汗青就找了个藉口，把她们俩请进了后院，说是有故人等候。 阿莲的眼睛当时就是一亮，激动得双手颤抖，脸颊通红。 元蓁虽然没有她那么夸张，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还请神君带路。」 第102章 秒怂 由于汗青想给辛薇二人一个惊喜，就没有让人事先通报，而是直接把人领了过去。 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汗青在院子门口喊人。 「两位仙子可有空吗？看看我带了谁来。」 院子里的二人早就在等着元蓁的消息了，听见汗青说有人来找，都很欢喜。 别说是在翁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就是在凌海、在孟涂山，也没人在这时候来找她们了。 辛薇「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对君缨道：「定然是阿蓁她们来了。」 「不错，肯定是。」君缨催促道，「走走走，咱们快出去。」 虽然她和元蓁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元蓁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时常规劝安抚她，在她心里，元蓁属于亦师亦友的交情，自然希望元蓁平安无事了。 等开了禁制打开门，却看见一个脸生的仙子袖手而立，面含笑意地看着她们。 「阿薇，君仙子，别来无恙？」 这熟悉的声音，让辛薇一下子就眼眸湿润，声音哽咽了，「无恙，无恙，我们好得很。」 「娘子！」阿莲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辛薇。 「好阿莲，别怕，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双方久别重逢，阿莲多日来的惶然一下子就释放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虽然有元蓁不时地安慰她，但却堵不住她那无处安放的脑洞。 从和辛薇分开，再到此时终于重逢截止，在她的噩梦里，辛薇已经换了不下二十种不同的死法了。 如果硬要从这些死法里找出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悽惨，各种悽惨，特别悽惨。 还有就是，每一个梦境的结尾，都是阿莲得到辛薇的死讯之后，自裁殉主。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好意思和元蓁说过，如今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辛薇，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大哭，而且是边哭边抱怨。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 好嘛，这下辛薇确定了，这的确是自家的那只小兔子。 ——就这个哭法，别人也模仿不来呀。 辛薇一边轻轻拍着阿莲瘦弱的背，一边柔声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乖，不要哭了，啊？」 过了许久，阿莲的情绪才在辛薇的安抚下稳定了下来，抽抽搭搭地跟辛薇要保证，「娘子，以后在哪买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傻丫头！」 辛薇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打趣她，「将来你若是遇见了喜欢的神君，只怕自己就闹着要嫁过去了。」 「哎呀，娘子！」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怎么能这样？ 「好了，好了。」辛薇也不逗她了，笑道，「只要你不嫌我整日使唤你，我可是捨不得你这傻丫头呢。」 得到了准话的阿莲，终于破涕为笑，一边傻笑，一边摇头，「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呢？我从小就伺候娘子，日后也要伺候娘子一辈子。」 比起她们主僕的轰轰烈烈，元蓁和君缨这边就平淡多了。 至于汗青，早在阿莲抱住辛薇痛哭的时候，他就悄然离去，把空间留给四位久别重逢的仙子了。 第199页 所以，阿莲直奔辛薇之后，元蓁就留给了君缨。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但再尴尬的气氛，也需要打破才能继续进行下一步的交流。 先是君缨想亲近又不大好意思地踌躇了片刻，喊了一句，「元仙子，你没事就好。」 然后是元蓁如释重负地笑了，「大家都平安，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最近可有找医者替你看看？」 「啊，没有。」 知道有些医者很忌讳自己的病人中途找别人诊治，君缨连忙摇头，说：「仙子留下的丹方极好，我照方抓药，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元蓁安抚道：「你别紧张，我这里没那么多迂腐的规矩。若是有人能尽早把你治好了，我只有替你高兴的。」 「元仙子果然不是俗流！」君缨捧了一句。 「你的豁达，也是世间少有。」 来了一句商业互吹之后，元蓁便笑道，「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就别仙子来仙子去了。我的朋友都喊我阿蓁，不知君仙子可愿喊我一声阿蓁？」 君缨的笑容更热切了几分，玩笑道，「既然叫我改口，你怎么还喊我君仙子？」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改了口。 「阿缨。」 「阿蓁。」 等辛薇主僕平静下来之后，君缨便牵着元蓁的手说：「咱们还是进屋说，站在这院门口，也不大像样。」 阿莲瞬间脸色涨红，低着头直往辛薇身后躲。 「这会儿子知道害羞了？」辛薇笑着打趣了一句，说，「走，咱们都进去。」 这个院子的房间虽然不多，但住的人也少。 辛薇又向来心灵手巧，爱附庸风雅，就在练琴之余，把其中一间布置成了会客厅。 四人一进屋，阿莲往周围打量了一番，就肯定地说：「这间花厅，肯定是我家娘子布置的。」 两人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对于辛薇的爱好和审美，阿莲就算是闭着眼睛只闻味道，也不会弄错的。 「不错，的确是阿薇的手笔。」 君缨也不占人家的功劳，反而自嘲地笑道，「我的性子自来就粗疏，大大咧咧的，可弄不来这些灵巧的东西。」 原本她不开口，阿莲还没有注意到她。 她一开口，阿莲就突然想起了一回事，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传音问辛薇，「娘子，她有没有误会你是去抢她法宝的？」 这也是阿莲担心的事情之一。 辛薇明显愕然了片刻，哭笑不得地传音回她，「快收了你这些不靠谱的念头，阿缨不是这样肤浅的人。」 但阿莲还是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在确定她真的没有半分替君缨遮掩的意思，这才不好意思地回道：「以后都不会了。娘子你可别跟君仙子说，不然怪尴尬的。」 「你还怕尴尬？」辛薇摇头失笑。 关于阿莲的异样，君缨当然看出来了。 不过，她自来性子豁达，又有辛薇的面子在，她就权当没看见，自然也不会计较。 她看见的，元蓁也不瞎，自然也看见了。 于是，元蓁果断转移了话题，「对了阿薇，我们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对，对，对！」 被元蓁一提醒，阿莲也想了起来。 嚷出来以后，她才惊觉自己因为太激动，失礼了，歉意地看着元蓁，「抱歉，元仙子，我……」 说到这里，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因为她觉得，自己给娘子丢脸了。 「无妨，我能理解。」元蓁包容地笑了笑，对辛薇说，「这个好消息，还是由阿莲告诉你。」 辛薇和君缨的目光，都转到了阿莲身上。 这种众人瞩目的待遇，让习惯了低调的阿莲很不适应。 但只要想到这个好消息，她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让娘子快点知道。 「娘子，你脸上的化蛇毒，有救了。」 「当真？」 失声问出来的，是君缨。 她和辛薇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关于辛薇脸上化蛇毒的事，她自然也知道，时长私下里惋惜。 如今得知辛薇竟然有救了，她比辛薇本人还激动。 因为，辛薇根本不信化蛇之毒有解药。 「这有什么不信的呢？」 元蓁认真地说，「我原来是不了解仙界的物种，这才误信了传言。如今我对仙界的物种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又有高人指点，知道仙界其实和下界一样，万物相生相剋。」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辛薇的神色松动了些。 而元蓁已经说出了结论，「但凡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君缨的反应最快，几乎是元蓁话音刚落，就听见她说：「也就是说，阳山之上，必然长着化蛇之毒的解药。」 「不错。」元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外面是怎么回事？」 辛薇才刚想确认一下，就感应到了院门口的禁制被外力强行触动了。 「我出去看看。」君缨已经站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走。 「我也去看看。」元蓁也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会客厅的门，君缨挥手打开了禁制，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道：「你们这一群贼寇，快把元仙子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可气了。」 第200页 君缨气笑了，正要出去理论，却被元蓁拉住了。 「元仙子？」她疑惑地看向元蓁。 「这是我的朋友，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元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似笑非笑地接口，「你已经够不客气了，还想怎么不客气呀？」 「我警告你们，不要挑战我的……元仙子？」 外面那个一直在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那句元仙子，糅合了又惊又喜和见了鬼，复杂得让人发笑。 元蓁走过去打开了院门，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陆云笙微微一笑，「陆神君，别来无恙呀。」 此时，她虽然用的还是楼玉的脸，但这一笑，陆云笙就自动替换成了元蓁本来的容貌。 一瞬间，本来就因尴尬而泛红的脸颊，更是一下子红到了脖颈。 「元……元仙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云笙羞涩地迴避着元蓁的目光，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怂得特别彻底，「既然元仙子无恙，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渴望：快叫住我呀，快叫住我呀！ 元蓁如他所愿。 「陆神君请留步。」 美梦成真，陆云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豁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元蓁，「元仙子，你叫我？」 第103章 老白莲花了 其实，叫住他之后，元蓁就有些后悔。 因为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虽然算不得伶牙俐齿，思维也算敏捷，这种情况放在她身上，可真是个稀奇事。 可是要再开口逐客，面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陆云笙，她又实在是开不了那个口。 双方僵持了片刻之后，眼见陆云笙眼里晶亮的光芒趋于暗淡，元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开口，「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也是咱们的缘法。陆神君若是不嫌此处简陋，就进来坐坐。」 「不嫌弃，不嫌弃。」陆云笙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话不太妥当，连忙补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真是蓬荜生辉……不，是我的到来让这里蓬荜……也不是……」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是越着急，就越想不起合适的词句。 陆云笙急得直挠头。 见他这么紧张，元蓁心里那点不自在反而没有了，失笑道：「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哦。」 陆云笙被她一句话安抚，摸着后脑勺傻笑。 在一旁见证了全程的君缨撇了撇嘴，暗暗吐槽：这是哪里来的大傻帽？看起来阿蓁还挺喜欢他。难道聪明人都喜欢傻子？ 这姑娘自认是个聪明人，联想到自己以后也可能会喜欢一个大傻瓜，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会的，不会的，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和我一样聪明的。要不然，我说话时打个机锋他都听不懂，那还有什么意思？ 而元蓁那边，已经开始忙着帮陆云笙给人赔礼道歉了。 「汗青先生，实在是对不住，我这个朋友性子莽撞，也是担心我才冒犯了你，还请神君见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对，对，对，请先生见谅，不要和我一般见识。」陆云笙乖乖附和，像一只学舌的鹦鹉一般。 汗青的脸色不大好，但看在辛薇和君缨的面子上，他也不准备追究了。 「无妨。」 这两个字，他说得可是真艰难。 好在陆云笙虽然看起来比较二，但很多时候都是很懂行，也挺靠谱的。 想起自己从外边往里闯的时候，在前头铺子里砸坏的那些东西，他立刻取出二百仙晶奉上。 「汗青先生，小仙莽撞，砸坏了您不少东西，倒是要麻烦您要再添置一番了。这是小小心意，还请您笑纳。」 有了仙晶开路，汗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应该……的……」 陆云笙目瞪口呆。 只见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呢，汗青的手就化作了残影，瞬间就把他托在掌心的灵石给收走了。 再看看汗青数过了灵石之后，立刻就变得热情的神色，陆云笙嘆为观止。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这神仙也不能免俗。 想想自己在符禺山得到的那些仙晶，突然觉得豪气云干了有木有？ ——能用仙晶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从今往后，他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告诉别人：我这人平生不爱仙晶，我最快乐的时候，是刚来天界，一天只赚几个仙晶的时候。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正当他脑补得欢快的时候，元蓁一根手指戳在他胳膊肘上，「别傻乐了，走，进去了。」 「啊？哦，哦，哦，进去进去。」 元蓁已经习惯了这是个憨批，同行的君缨却忍不住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也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以后找道侣，坚决不要憨批！ 陆云笙可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他就影响了一位仙子的择偶观。 此时此刻，他心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没有想法。 因为他紧张呀，太紧张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可不就是什么都想不了了吗？ 第201页 等进了会客厅，一直替她们担忧的辛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阿蓁，阿缨，你们没事？」 「没事，咱们的熟人。」一直说着，把陆云笙让了出来。 「熟人？」辛薇看见陆云笙，瞬间就瞪大了眼，气恼道，「怎么是你？」 她可还没忘呢，这位可是除了辛三娘之外，头一个把对她容貌的厌恶直接表现出来的。 那句喊道一半拐弯成「仙子」的美人，当真是让人记忆犹新。 反观陆云笙，他正一脸懵逼。 「这位仙子，咱们见过吗？」 「呵，还跟我装不认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辛薇也是气煳涂了，一把扯下面纱，把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杵到了陆云笙面前，「这回你总该认识了？」 不怪她不淡定，实在是她一看见陆云笙，就想起他对自己容貌的嫌弃，进而就联想到辛三娘使毒计毁了她的脸之后，还敢大摇大摆地倒她面前冷嘲热讽，耀武扬威的事。 辛薇平生没有恨过什么人，但辛三娘却真的是让她恨得牙痒痒，心里憋着劲，有机会一定要报復回去的。 可以说，陆云笙之所以捱这一顿怼，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被迁怒了。 「嚯！」 突然被一张毁成那样的脸怼到眼前，陆云笙完全没有防备，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仙子，有话好说，咱不兴魔法攻击的。」 「你混蛋！」 阿莲举起一把椅子，就朝陆云笙砸了过来，「不许侮辱我家娘子。」 「嚯，嚯，嚯，你们这是干嘛？」 陆云笙怎么可能乖乖站在那里任她砸？她以为自己是元蓁呀？ 「我躲，我再躲。这位仙子，你若是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养成了一副不和女孩子动手的君子做派。 但是，如果对方一直不肯罢休，他就要无缝切换，把「女孩子」直接替换成「红名」了。 对红名出手，他向来毫无压力。 「好了，阿莲，住手。」 见他只躲不还手，而元蓁虽然只是在一旁看着，担忧之情却溢于言表，辛薇也冷静了下来，赶紧上前拦住了阿莲。 ——万一真伤了他哪里，让他有机会在阿蓁面前使苦肉计，岂不是反而帮了他？ 「你没事？」元蓁上前两步问道。 被美女关心，陆云笙顿时就觉得浑身舒畅，想着哪怕是真的捱了几下，也值了。 「没事，没事，我皮实着呢。」陆云笙一脸欢喜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却因为太激动没有掌握好力道，把口水拍到了气管里。 接近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 「咳咳咳咳咳咳……」 ——哎呦，丢人了！ 陆云笙捂住脸，恨不得学个时空逆转的法术，把刚才那轱辘沙雕场面剪辑掉了。 「噗嗤！」元蓁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见美女笑了，陆云笙突然又不觉得尴尬了，反而昂首挺胸，脸上也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能把美人逗笑，自己应该骄傲才对呀。别人倒是也想呢，有这才能吗？ 「呸，谄媚！」 阿莲虽然已经被辛薇给劝得差不多，但依旧看陆云笙很不顺眼。 但陆云笙这会儿正得意呢，哪里会跟她计较？ 「小仙子，你还小，不懂。」论述大度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不怪你。」 「你……」阿莲再次爆发。 「诶诶诶，好了，好了，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辛薇急忙拉住了她。 「没有。」阿莲蔫哒哒地垂下了脑袋，自责地说，「娘子，都是我没用，保护不好你，让人这么折辱你。」 辛薇轻轻嘆了一声，把这傻姑娘搂进了怀里，决定给把阿莲惹哭的陆云笙一个难忘的教训。 心念一转，她就柔声对阿莲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陆神君的错。陆神君的反应，只一个正常人的反应而已，是我太过矫情了。」 说着，她还泪眼朦胧地看了元蓁一眼，「阿蓁，你可千万不要因此责怪陆神君。」 陆云笙目瞪口呆。 ——这……老白莲了！ 不过，美女那么聪明，一定能看透这白莲花的套路的……？ 然后他一扭头，就对上了元蓁不贊同的目光。 「陆神君，这件事，的确是你过分了。」 「不是，我……你……她……」 他倒不是觉得冤枉，就是觉得委屈。 毕竟，他的确是失言揭了人家仙子伤疤，没什么好冤枉的。 但是，元蓁因为辛薇一套白莲花的操作，就不由分说地指责自己，就让他觉得委屈了。 ——你怎么能不向着我呢？ 正在他委屈巴巴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元蓁的传音，「好了，算是给我个面子，你先道个歉。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 陆云笙瞬间就被顺毛了，所有的委屈都不翼而飞了。 我就说嘛，美女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透白莲花的套路？ 人家就是照顾女仙的面子，顺便也给他一个台阶下呢。 这么说来，美女还是向着我的啦？ 陆云笙心里美滋滋，但他又不傻，脸上自然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郑重其事地朝辛薇行了个大礼。 第202页 「辛仙子，是小仙无状，口不择言。仙子大人大量，就原谅小仙。」 说完，他还委屈巴巴地看了元蓁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意思是：这样总行了？ 这无可挑剔的演技，让元蓁暗暗发笑，也站出来替他求情。 「阿薇，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他这一回。想来此次过后，他也记住教训，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原本辛薇还想再白莲他几句，但见元蓁都亲自出面了，她也懒得计较了。 「好，就看在阿蓁的面子上。」 陆云笙忙道：「多谢仙子。」 这一茬，总算是揭过去了。 第104章 得罪了心上人的闺蜜 因为汗青这里并不像那些世家一样有僕俾使唤，他们进屋之后，自然也没有人适时送茶上来。 如果只有元蓁和阿莲，自然是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反正都是自己人。 但是如今，不是多了一个陆云笙吗？ 陆云笙倒是想不把自己当外人呢，奈何辛薇不同意。 「诸位稍等，我去给陆神君沏茶。」辛薇暼了陆云笙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诶，阿薇不要忙了。」元蓁连忙拦住她，「我这里有甘露。」 说着，她取出几只随身带的杯子，给在座的几人都倒了一杯色泽金黄似蜜的甘露。 「这是我自己调配的，有滋养经脉，润泽肺腑之效，大家都尝尝。」 元蓁收起装甘露的瓶子，玩笑道：「就算不好喝，也不许说出来哦。」 「怎么会不好喝呢？一定好喝。」陆云笙头一个捧场，说完就喝了一大口。 别说，这甘露带着清甜馨香的滋味，不管是甜口还是咸口的，都能接受。 陆云笙立刻赞嘆，「果然好喝！」 其余几人也都尝了尝，也都觉得滋味不错。 只有辛薇一边喝一边暗暗嘆气：真是女大不中留。 元蓁沖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拜託！ 「怎么样，还可以？」 见辛薇不再追究了，元蓁迅速转移了话题。 在她的原生世界，待客之时都是用甘露。若是这甘露是自己调配的，那就更说明对客人的重视了。 几千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以至于到了如今，元蓁还是不大习惯北荒拿茶待客。 但她也不会说出来膈应北荒的原住民也就是了。 毕竟，大家只是习惯不同，并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这时，陆云笙好奇地问：「元仙子怎么换了副面孔？」 害得他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也没什么，就是避免麻烦而已。」 说到这个，元蓁也觉得很惊奇，「对了，我都变成这副模样了，陆神君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要知道，连自认为对她一往情深的君绋，在面对面的时候，都没有认出她呢。 「这有什么难的？」 陆云笙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先看见的是你的背影，但咱俩当时隔得太远，你又走得太快了，我追了一路也没追上。」 元蓁心中一动，涌起一股陌生而奇怪的感觉，像是暖，又像是胀。 辛薇眉毛一挑，和君缨对视了一眼。 君缨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阿薇？」 「……没什么。」辛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忘了，这姑娘在感情上那就是一个白痴。 「哦。」君缨敢肯定，辛薇方才那一眼，绝对不是没事。 但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君缨也不会强求。 君缨觉得，等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的。到时候，她愿你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这样想着，君缨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我是多么地善解人意呀！ 见她们俩没事，元蓁的注意力又放到了陆云笙身上。 「不知陆神君日后，有什么打算呢？」 「啊？也没什么打算，就是四处游歷长长见识呗。」陆云笙悄悄看了元蓁一眼。 元蓁奇道：「你不回中天了？」 「暂时不打算回去了。」陆云笙说完，又欲盖弥彰，「我突然觉得，北荒还是很有些可取之处的。以往是我太片面了。」 ——美女都不走，我急什么呀？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云笙暂时不打算离开北荒，元蓁心里有点高兴。 完全没有感情经歷的元蓁，简单粗暴地把这些归结为对朋友的不舍。 既然不舍，她就干脆顺应内心，开口邀请，「既然如此，陆神君不如好我们一起行动？」 「咳！」辛薇突然咳嗽了一声。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辛薇装得一本正经，「阿蓁，你还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呢。」 阿莲是最不希望陆云笙留在这里的，正要附和，就被辛薇暗暗抓住了手腕。 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娘子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开口。 倒是君缨笑嘻嘻地跟着起闹，「没错，没错，你好歹问问我们呀。」 陆云笙不可置信地看向辛薇，收到了一个挑恤的眼神。 好嘛，这可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方才口无遮拦的陆云笙，立刻就尝到了得罪心上人闺蜜的苦果。 他暗暗苦笑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元蓁，就等她如何处理。 第203页 元蓁怔了一下，抚额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是我疏忽了，两位仙子雅量高致，莫要与我计较才是。」 原本辛薇说那句话，就是看出她对陆云笙有些不一样的苗头，藉机打趣她而已。 见人家这样坦荡，仿佛是真的对自己那点微妙的心思一无所知，她难免觉得索然无味。 这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家久闻大名的餐馆，点了他们家招牌菜之后一尝，才发现还没有自己平常吃的合胃口一样。 「罢了。」 辛薇无趣地摆了摆手，「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了。」 跟着起闹的君缨虽然不知道她在失望些什么，却本能感觉到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 见她松口了，陆云笙大喜过望，起身朝两个仙子作揖，「多谢二位仙子成全。」 ——只要和元仙子住得近了，他不就可以近水楼台，时不时过来献个殷勤了？ 简直美滋滋！ 这样想着，陆云笙脸上又露出了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元蓁有些不忍直视。 ——这人明明挺聪明的，怎么外表就总是和「憨」字脱不开呢？ 「成全？」辛薇似笑非笑地瞥了元蓁一眼，接着就不怀好意地看向陆云笙，话里有话地说，「我们成全你有什么用？」 陆云笙迅速觑了元蓁一眼，无声地朝辛薇作揖。 辛薇又笑了一声，终于不说话了。 元蓁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们两个在这城里待得久了，可知道哪里还有空屋子可以租赁？」 虽然他们修仙的没有男女尊卑的界定，但陆云笙毕竟是个男仙，和她们几个女仙住在一起终究不妥，自然要另行安置他。 虽然陆云笙不大愿意和元蓁分开，但他也知道，就算是宿舍，也没有男女混居的道理。 因而，他就乖乖地听元蓁安排，并顺势吹了一波彩虹屁，「元仙子的思虑真是周到。」 君缨左右看了看，见辛薇没有搞事情的意思了，有些遗憾地砸了下嘴，说：「有的，附近就有一家，常年有空房子租赁。只是他们家的租金比较贵。远一些的……」 「不必了，就他们家。」陆云笙赶紧打断了她。 ——远什么远，我看起来像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可是，他那副「不差钱」的姿态，落在知晓他刚飞升不久的辛薇眼里，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不过，她们四个已经重逢了，肯定是要往离凌海更远的地方迁移的，在这里也住不久，辛薇也就没有多话。 倒是元蓁自家人知自家事，劝道：「我在翁山还有事没有处理完，不一定还要住多久呢，你何必花那冤枉钱？」 「啊，你不住在这里呀？」陆云笙满含失望地问。 倒是君缨问到了紧要的，「什么事？方便说吗？」 辛薇也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跟你们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元蓁笑道，「你们都是知晓轻重的人。而且……」 她看了阿莲一眼，对君缨说：「说起来，这件事还要麻烦你。」 救命恩人终于有地方用得着自己了，君缨精神一振，信誓旦旦地说：「阿蓁有事，尽管吩咐。」 元蓁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让你代替阿莲，和我一起到翁山去。」 「好。」君缨一句都没有多问，直接就答应了。 反而是辛薇在看了一眼阿莲后，问道：「为什么？」 阿莲依恋地抱着辛薇的手，私心里不想和辛薇再分开。但若是辛薇还让她去，她也不会有二话的。 「你放心，最大的危险君绋已经走了。」 元蓁先是安抚了她一句，然后才说，「我之所以让阿缨把阿莲换下来，就是因为阿缨虽然年幼，但是心智沉稳。 而且，阿莲和你分开太久了，一直患得患失的，我怕她的心境会出问题。」 如果真有危险，元蓁肯定会把她们三个全留在山下的。 至于汪珑那边，她自然会找藉口搪塞。 但问题就是汪珑好煳弄，曾道竹却不好忽悠。 元蓁就怕他发现自己这边人员有了变动之后，会做出什么难以估计的事。 所以，让君缨替补阿莲的最大原因，就是为了稳住曾道竹，阿莲的心态不够好，关键时刻容易拖后腿。 但这种大实话，她就不说出来伤人了 。 她说得轻巧，但辛薇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会轻易就信了？ 不过，她也知道，若是直接问，是别想从元蓁那里问出来她不想说的事的。 因而，她也没有再追问，转而问道：「你在翁山能有什么事？可是认识的新朋友有难？」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薇。」 元蓁的脸上露出些惭愧之色，「说来，他们这场无妄之灾，还是因我而起的。若是不看着他们安全度过，我实在是于心难安。」 然后，她就把如何结识了汪珑等人，如何在妖帝庙躲避又如何被曾道竹胁迫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嘆道：「他们几个如果不是认识了我，也不会被曾道竹当成威胁我的筹码。」 她话音刚落，陆云笙就替她抱不平，「是那姓曾的做事没有底线，关你什么事？」 辛薇蹙眉道：「他们好歹都是海氏的家臣，背后都有家世依仗，你孤身一人的，还替他们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第204页 因着自小生活的环境，她看起来虽然热情开朗，但其实心性十分冷漠，对于不熟悉的人，也不乐意管他们死活。 元蓁没有回答，只是询问君缨，「阿缨，你觉得呢？」 第105章 虎仙山樵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君缨身上。 一开始的时候，君缨稍微有些不自在，但片刻之后就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的。 她按耐住心头的小得意，清了清嗓子，对元蓁道：「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看你怎么想了。」 「你别卖关子。」辛薇嗔了她一眼。 而陆云笙则是直接去说服元蓁，「怎么想？还能怎么想？这是他们命里该有这一劫，你就不要掺和进去，万一影响人家渡劫，那就不好了。」 从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教他，见义勇为也是要量力而行的。 若是自己明显没有能力管的事，不要自己上，要找大人求助。 如果现在的元蓁是一个太乙金仙……哪怕有金仙修为呢，陆云笙都不会阻拦，还会主动帮她。 但他们几个，修为最高的辛薇也就是个玄仙，还是个技能点全偏到魅惑上的狐仙。 剩下这几个，都是散仙级别，够干什么的呀？ 那曾道竹听起来修为就不低，就算他是修魔道的，在北荒受清气压制，也不可小觑。 综上种种，陆云笙自然不愿意让元蓁去冒这个险。 辛薇的意见和陆云笙一样，只不过她是因为和汪珑等人从来没有交集，那些人就算死完了，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只要不连累了元蓁。 但无论是元蓁还是君缨，都没有搭理他们俩。 「你心里是什么想法？」君缨最关注的，还是元蓁的想法，「如果他们横死，不会影响你的道心，那你大可不必去管，反正他们也不一定会死； 若是他们有个万一，会让你良心难安，道心生瑕，那就要防患于未然。从根子上杜绝这种可能。」 三个人，两种半的意见。 虽然听起来是陆云笙和辛薇更加冷酷，但实际上，更冷酷的却是君缨。 因为陆云笙和辛薇是屈从于感情，因为和元蓁感情深厚，不愿意元蓁为了外人冒险，这才一力劝阻，甚至于顾不上陌生人的死活。 但君缨就不一样了。 君缨的想法，完全是从功利的角度出发的。 ——有影响就帮，没影响就看着。 换而言之，就是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撤。 元蓁沉沉地嘆了一声，说：「我不希望他们出意外。」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几个有了万一，她会于心难安。 「那就帮呗。」 对君缨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这下子，连陆云笙和辛薇，也再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陆云笙泄气地靠在椅子上，嘟囔道：「道德底线干嘛那么高呢？」 但辛薇却觉得，元蓁会这么选，很正常。她之所以劝，不过是抱着侥倖心理而已。 如今见劝不动，她也毫不意外。 如果元蓁轻易就被他们给劝动了，你如今的她，应该还窝在凌海颓废呢，说不定连命都已经被紫夫人和紫六娘算计的没了。 至于君缨，元蓁也不会费心思救她，而是直接催化了她的蛟龙本体，把她拆解成一堆炼丹材料了。 见众人的意见都统一了，元蓁取出两颗焕颜丹，一颗给了辛薇，一颗给了君缨。 「这是焕颜丹，我与阿莲之所以修为不高还能随意幻化容貌，就是有这丹药相助。」 和聪明人说话，根本就不用说透。 君缨吞服了丹药之后，仔细看了看阿莲此时顶着的这张脸，心念一动，就幻化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来。 只是两人气质不同，心细的人容易看出来而已。 不过，汪珑素来大大咧咧的，阿莲在汪家的时候也是深居简出，这方面问题不大。 元蓁正要开口解说，却见君缨闭目沉思了片刻，再睁开眼时，便是熟悉如辛薇的，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阿莲，哪个是君缨了。 陆云笙目瞪口呆，好半晌，才伸出了大拇指。 「绝了！」 这演技，天界欠这姑娘一座小金人呀！ 辛薇的反应虽然慢一拍，但她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元蓁给她焕颜丹的用意。 只要有了这焕颜丹，她就可以幻化一副容貌，遮住自己脸上丑陋可怖的伤疤。 待君缨这边调整了自己的神态、气质甚至是语气之后，她又在细微处指导了一番，这才把自己那一颗吞了下去。 只是，她该幻化一张怎样的脸呢？ 如果按照她的本心，自然是怎么美怎么来。 只是，如今他们这一行人，不适合太招摇。 而冠绝天下的容貌，永远都会成为祸患的根源。 所以，再三思索之后，她还是忍痛放弃了幻化成像元蓁那样的绝世佳人的想法，幻化了一副中等靠上的容貌。 然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随身携带，却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小镜子，将自己的新面孔上下左右地照了一遍。 「竟然真的遮住了！」辛薇激动得手都抖了。 虽然幻化的容貌上手摸还是能摸到粗糙的疤痕，但从视觉上来看，却已经毫无破绽。 第205页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和她是真的不熟的陆云笙，都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 元蓁笑道：「等翁山事了，咱就到阳山去一趟，取了化蛇之毒的解药。到时候，你就真的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用再整天遮着面纱，辛薇心头的阴霾一下子就散去了大半，对未来的阳山之行也多了几分期待。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眼见时候也不早了，元蓁和阿莲出来得够久了，翁山有宵禁，他们必须得回去了。 元蓁小心翼翼地把星羽放在辛薇的掌心，「她在闭关，你替我守好她。」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我自然信你，不然，也不会把她託付给你。」 —— 从汗青那里出来之后，君缨就带着两人到了一处比较偏远的宅子。 这家的主人有事要外出许久，为了不脱人气，就想把宅子租赁出去。 因着不是为了赚钱，租金要得很低。但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保护好宅子里的建筑和高大树木。 至于小型的花草，春生秋灭的，人家也没有强求。 陆云笙看了之后，也没意见。 虽然他不差钱，但若是不能时长见到元蓁的话，他还是很提倡节俭的。 双方签了协议，陆云笙直接租赁了三年。 主人家的意思是先收一半的租金，剩下的等租赁到期了再说。 这话一听就是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也没有做过房东呀。 陆云笙不愿意占他的便宜，便说租金一次性付清，并且还额外再给一个月的租钱做押金。 「押金？这是何物？」 那主家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据他自己所说，他的本体是一只老虎。 以前元蓁总是暗暗吐槽陆云笙是个憨批，今天见了这位虎兄弟，她居然良心发现了。 她觉得，跟这位虎兄弟一比，陆云笙距离憨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人应该都有这样的烦恼，那就是一个平时很常见的词彙，明明你心里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你周围的人也都知道。 也正因为这词彙太常用了，真让你解释它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一头雾水，和问的那个人对脸懵逼。 此时此刻，陆云笙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押金就是押金呀，还能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与虎兄面面相觑，一个莫名其妙，另一个不明所以。 老商人君缨看不下去了，替两人解释道：「双方做交易的时候，用作抵押的货款，就叫押金。」 「对呀，这就是押金。」陆云笙听懂了。 但他听懂了没用，虎兄弟不懂。 「货款？什么货款？我们没货呀。」 君缨：「……」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解释，「就是他要租你的房子，得保证在租赁期间，不会损坏不该损坏的东西。 押金就是保证金，如果他损坏了，你就可以不还他了。若是他没有损坏，租赁到期之后，你再把押金还给他就是了。」 唿——好累呀！ 说这么白了，如果还是理解不了，她也没办法了。 好在虎兄不算憨到家，这一回听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样。」 虎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陆云笙的肩膀，豪迈地夸赞，「这位兄弟看起来秀气的像个娘们，没想到这么实在。」 多么朴实无华的夸赞呀！ 虽然陆云笙一点都不感动，甚至还有点想给他一拳。 ——你才娘们，你全家都娘们！ 劳资不就是长得太帅了一点吗？ 知道你妒忌我，也允许你妒忌我，但你能不能放在心里偷偷的？ 虎兄全然没这些心思，当然他也没有眼色。 眼见陆云笙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绿了，他还是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 他豪气云干地说：「押金就不用了，租金也不要了，你只要把我这院子看好就行了。」 陆云笙一怔，「虎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兄弟是个实在人，这宅子给你住着，我放心。」 本来他就不是为了钱，而是害怕房子长久没人居住，会风化腐坏而已。 倒是有维护空宅子的阵盘，但那玩意太贵，他觉得谁买谁傻。 这才叫真实在呢。 但遇见这么一个实在人，陆云笙就更不好意思白住人家的了。 「这样虎兄，押金我就不给了，但租金你一定得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住进去。」 「是呀虎兄，你拿着。」元蓁也跟着劝，「正好你要出远门了，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多带点仙晶总是错不了的。」 见他们俩都劝了，君缨也随大流劝了一句，「你就收下，这是你应得的。」 周围所有人都劝他，虎兄迟疑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把仙晶收了起来，对陆云笙笑道：「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虎兄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在下陆云笙，不知虎兄尊讳呀？」 被问到姓名，大大咧咧的虎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名为惆怅的情绪。 他神情低落地说：「我的本体随了我母亲，自然也是跟我母亲姓的。家母本是山中一只野虎，就以山为姓，我叫山樵，樵夫的樵。」 第206页 第106章 这不巧了吗？ 无意间揭了人家的伤疤，陆云笙有些尴尬。 他讪笑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时候也不早了，虎兄，我要先送这两位朋友回去。虎兄别忘了给我留个门。」 看得出来，无论是「山」这个姓氏，还是「山樵」这个名字，给虎兄的回忆都很不好。 所以，陆云笙很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却还是以「虎兄」相称。 果然，虎兄听见他的称唿，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你先去，我等着你回来。」 「那我们就告辞了。」 三人辞别了虎兄出来，陆云笙不顾元蓁的劝阻，执意把元蓁送到了翁山脚下。 「你上山去，我在这里看着你。」 这话当然是副元蓁说的。 至于君缨，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元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却说不出来了。 最终，她沖陆云笙笑了笑，转身上山去了。 再一次被忽略的君缨：「……」 ——不知道为啥，突然感觉有点撑得慌。 直到上了半山腰，汪家居住的地方，元蓁下意识地回头看，还能看见陆云笙伫立在山脚下的身影。 她朝陆云笙挥了挥手，这才拉着君缨，进去了。 山脚下，陆云笙「耶」了一声，跳起来给自己来了个击掌，兴奋得又蹦又跳。 「从今天开始，哥也是送过女神回家的单身狗了，脱单指日可待呀！」 —— 却说元蓁二人回到汪家不久，汪珑就一脸菜色地回来了。 不用多问元蓁就知道，临行之前，三夫人汪伊一定照例给她灌了一大碗补药。 元蓁忍笑，「三夫人可真疼你。」 汪珑白了她一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要。」元蓁万分实诚。 「yue——」汪珑突然弯腰一阵干呕，沖元蓁摆手道，「别……别说那两个字。」 这几天她喝补药喝的，听见谐音的偶忍不住想吐。 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汪珑生无可恋地瘫在躺椅上，觉得在家里待着，还不如出门去歷练呢。 只是，在姑姑准备的补药没有喝完之前，出门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 因为想了也没用。 君缨模仿着阿莲的性格，沉默不语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汪仙子，喝口水。」 「多谢。」 因着毛绒绒本体的加成，汪珑对阿莲一向很客气。 接过热水喝了两口之后，汪珑终于觉得自己一直在翻滚的胃好受了许多。 「唿——」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垂涎地看着君缨，「还是莲心仙子疼我。」 虽然是第一次冒充别人，但君缨心思缜密，准备工作特别充足，骤然被人喊做「莲心」，她也没有一点反应迟钝，像阿莲会有的反应一样，羞涩地低下了头。 看着她殷红的脸颊和充血的耳垂，汪珑被这副可爱的模样勾得毛绒控之魂熊熊燃烧，脸上的垂涎之色几乎化为实质。 「莲心仙子，小仙有一事相求。」 君缨心头危机感乍然升起，本能地就要拒绝。 但是，在最后关头，她想起了如今自己担的是阿莲的人设，生生地遏制住了本能，温柔地说：「不知道汪仙子有什么事？」 「莲心仙子。」 此时汪珑已经坐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眼巴巴地看着君缨，用商量的语气说，「你能不能化回本体，让我撸……咳抱一抱？」 「不行！」君缨脱口而出，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鳞片都要炸起来了。 蛟龙虽然名字里带了个「龙」字，君氏一族的本体乍一看也和真正的龙族没什么区别。 但那个「蛟」之所以一直去不掉，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龙角，算不得是真龙。 因而，蛟龙一族对于自己的本体，其实是有一种源自血脉的自卑。只要你那个化形的，轻易不肯以真身示人。 就像君缨被困在冰眼里，浑身灵脉封禁，这个都冻僵了的时候，也是拼着心头那一股执念，硬是维持着人形。 逃出凌海的时候，变成小蛇盘在元蓁手腕上，那是迫不得已。 如今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可能愿意现出原型？ 所以，汪珑这个要求，真的和触碰她的逆鳞差不多，君缨的反应能不大吗？ 又惊又怒之下，她连自己是在扮演别人都忘了。 汪珑呆了一下，不明白平时温柔腼腆的莲心仙子，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是有些唐突。 但依照莲心仙子的性子，就算不答应，顶多也就是脸色通红地瞪自己一眼，然后迅速跑走？ 「莲心仙子，你怎么了？」 汪珑担忧地问，「你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是有人看你脾气好，私底下欺负你了？」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汪珑的脸色就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同仇敌忾地说：「是谁？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连他请回来的客人都敢欺负，真是反了天子！ 思维已经发散到「这个汪珑莫不是君绋留在海氏的眼线」的君缨勐然醒悟，才想起来，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汪珑要抱的她的本体其实也不是她的本体。 第207页 不过，那也不行。 虽然她也能变成兔子，但那样的化形之术只能忽悠修为比她低的。 不巧，汪珑为人虽然比较憨，但天资是真的不错，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金仙了。 而君缨本来天资就弱，还在冰眼中被耽误了五千年，到现在还没修成玄仙。 她有些无措地看了元蓁一眼，得到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见元蓁似乎有主意，君缨就放心了，专心致志地扮演阿莲，羞涩无措地低下了头。 虽然元蓁的修为也不高，但是她读书多呀。 也不记得是那一本书里记录过，兔子如果被人长期抚摸，容易发生假孕现象。 虽然不知道成了仙的兔子和凡间的兔子在这反面有没有区别，但汪珑本来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只要她说得像真的，也就差不多了。 「咳。」元蓁咳嗽了一声，对君缨道，「你先出去。」 「嗯。」君缨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跑出去了。 「诶，莲心仙子？」汪珑依依不捨，也只能遗憾万分地看着她越跑越远。 直到君缨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她才嘆了一声，重新瘫了回去。 然后，就对上了元蓁有些责怪的目光。 汪珑迷煳了一瞬，突然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问：「难道，真的有人不长眼，欺负了莲心仙子？」 「不错。」元蓁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 「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汪珑摩拳擦掌，就等着元蓁说出一个名字了。 元蓁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说：「你还问欺负她的，不就是你吗？」 「啊？」汪珑真的懵了。 「哎——」元蓁沉沉地嘆了一声。 然后，汪珑就被关于兔兔的科普砸了一脸，走的时候晕晕乎乎的，还对站在门口的君缨行了个大礼。 「莲心仙子，以往是我不对，你别跟我计较。」 梦游般地行完礼之后，她又梦游般地离开了。 君缨木着脸等她离去，一熘烟跑到也身边，好奇地问：「阿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兔子的体质，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面对她充满求知慾的眼睛，元蓁真诚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知道。」 「嗯？」 这算什么回答？ 元蓁摊了下手，说：「我也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在修真界的时候，用凡间的兔子实验过，的确有这种情况。 只是，这种情况对天界的兔仙适不适用，我就不知道了。」 「书上看的？」君缨的关注点却比较清奇，「原来，书上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那以后没事，就多看点。 正巧，等汪珑回到自己的屋子冷静过后，觉得自己的道歉不够诚恳。 只是，她这样的性子，当时道了歉已经是极限了，让她再回去赔礼，她自己就会把自己给纠结死的。 等到第二天，君缨争正磨着找汪珑借几本书，出了门就看见已经在门口踩出一圈脚印的汪珑。 如果是真的阿莲，自然猜不到满脸纠结的汪珑在想什么，但君缨毕竟不是阿莲。 她结合了昨天的发生的事还有汪珑本身的性格，就把汪珑此行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巧了嘛这不是？ 汪珑是抱着枕头不知道怎么在不伤自己颜面的情况下往外送，正碰上君缨打瞌睡。 「汪仙子，你来了？」君缨笑容腼腆温柔，细声细气地说，「我正要去找你呢。」 汪珑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问：「莲心仙子可是有事。」 「是有点事要求你。」 「咱们之间，哪里用求啊？」汪珑大手一挥，「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 「那就先谢过汪仙子了。」君缨是一点没客气。 当然，她也没忘了羞涩腼腆的人设，头已经微微垂下了，脸颊也已经开始泛红了。 此情此景，若是让陆云笙看见了，少不得又得感慨一句：天界欠你一座小金人呀！ 对此，汪珑是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自己正琢磨着怎么让人原谅她呢，莲心仙子那里就有事了，这不是巧了吗？ 「不必谢了，咱们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君缨暗道：这位汪仙子，真是个好人呀！ 发完了好人卡，她才提出了自己想要借书的要求，「素日无聊，想借基本闲书打发时间。」 「我当什么事呢，就这？」 汪珑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至于前两天元蓁和莲心刚下山买过话本的事，她已经忘光了。 第107章 反常，太反常了 汪珑忘了，不代表别人也都忘了。 至少海氏大娘子海澜就没有忘。 「她找汪珑借书？」海澜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跪在她面前的一个绿衣婢女低着头回话，「是。说是素日无聊，想借几本闲书消遣一二。」 「呵。」海澜轻笑了一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前天，她们两个才下山买过话本？」 那婢女道：「大娘子记得半点不错，前天她们两个的确说是下山买话本。只是，这两天属下也没见过这两位看从外面带回来的话本。」 第208页 「这样啊？」 海澜沉思了片刻，对那婢女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 「是，属下告退。」 婢女磕了个头，当场施展遁术，消失在了原地。 等她离去之后，海澜淡淡道：「甲三，出来。」 一团红光从勾起的纱帘上飘出来，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仙。 化形之后，男仙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大娘子。」 海澜吩咐道：「你找个人，专门盯着楼玉和莲心，重点看她们每次下山之后，都会去哪里，会干些什么。」 「是。」男仙应了一声，就化作红光遁走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海澜一个人，她微微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子，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那个楼玉，她见过，粗略地判断，这是一个聪明人。 根据她的眼线汇报，平日里这两个人行事也大多是以楼玉为主的。 所以，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莲心，她也就没有多分心力关注。 如今看来，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呀，那个一直被人忽略的莲心，说不定才是真正有分量的呢。 还有汪家。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的计划可以放心地一步一步往下实行。 可是，值此关键时刻，汪珑这个蠢货却一连弄回来三个人。 叫阿竹的那个把父亲迷得五迷三道的，连母亲都有意见了；楼玉和莲心虽然看起来安分守己，但也时常有行动诡秘之处。 总而言之，这三个突然出现的人，虽然不至于全盘打乱她的计划，却也让人不得不防。 —— 就在海澜为了君缨一个无心的举动辗转反侧的时候，君缨却已经如愿从汪珑那里借到了几本闲书，在阳光下翻看起来。 昨天夜里，元蓁给了她一瓶3.0版的大寒丹……哦，大寒丹就是把姜郎中吃得窜稀的那个丹药。 只不过，姜郎中吃的是1.0版，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也是经过姜郎中的无私奉献，才有了君缨如今吃的这一版。 3.0版已经摒弃了大部分的缺陷，对于冰灵根仙人来说，不但大补，还不伤身。 只是君缨毕竟不是天生的冰灵根，这丹药吃下去虽然好处多多，但短时间内的身体寒凉，却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君缨今天本能地就喜欢阳光。 幸而天界距离太阴、太阳两星很近，白天的时候即便看不到太阳，也能感受到太阳星的纯正火系灵力。 今日的太阳又比较赏脸，君缨觉得很是惬意。 大约又过了两三天，每次从三夫人那里回来都像是去了半条命的汪珑，头一次兴高采烈地跨进门。 元蓁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们都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也就没准备多问。 可是，她们不问，却不代表汪珑自己不会说。 「我姑姑说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用去喝药了。」 原来如此。 元蓁二人恍然：这对汪珑来说，的确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君缨却本能地觉得有些怪异。 她看了看元蓁，见元蓁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就忍住了想要询问的欲望。 直到汪珑在她们这里倾诉完了，说是要去找好久没见的苏珀玩，蹦蹦跳跳地走了，君缨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蓁，你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元蓁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的确不对劲。」 「哦，怎么说？」君缨凑了过去。 元蓁解释道：「几天之前，我曾听她说过，这一次的补药，三夫人给她准备了一个月的量。这才几天？连一半的时间都不到呢。」 「我说呢。」君缨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按理说，如果汪珑明日断药是早就有是决定，那依汪珑的性格，从昨日起就该兴奋得难以遏制了。 可是，就在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汪珑还是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的呢。 如果原本定的日子是一个月，就说得通了。 对于她这份敏锐的心思，元蓁也不得不佩服。 元蓁之所以猜到有问题，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三夫人备了多少药，还有三夫人对汪珑的疼爱程度。 可是君缨却是真的一无所知，全靠自己的真本事判断的。 这时，就听见君缨问：「那刚才你为什么不问问她三夫人那里的情况，也好做些判断呀？」 元蓁想嘆气：我夸你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你怎么就…… 不过，想想君缨的年龄，按照蛟龙一族来算，还没有成年呢，又早早失去了父母，有些事情不懂，也很正常。 如今她们既然是一起的，元蓁觉得，自己教教她也是应的。 因而，元蓁嘆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阿缨啊，你要知道，无论是你还是我，如今都不过是个要修为没修为，要势力没实力的小仙。许多事情，咱们都管不了。」 「可是我也没想管呀。」君缨不大服气，「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在明知道管不了的情况下，最好是问也也不要问。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元蓁的语气十分严厉。 她就是想让君缨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 君缨蹙眉思索了片刻，眉宇间多了些明了，迟疑地问：「如果你今天问了，咱们是不是就会惹祸上身了？」 第209页 「或许，我们已经惹祸上身了。」 这个时候，元蓁已经后悔让君缨代替阿莲了。 她应该孤身一人回来的。 不，应该说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受曾道竹的胁迫。 君缨追问道：「怎么说？」 「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呀。」 她们正赶上了海氏内部出现变动的时候，而且汪家……或者说是三夫人，在这次变动中或许还扮演了重要角色。 只怕从她和阿莲跟着汪珑走进翁山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 元蓁把自己的猜测和君缨说了，末了，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那时候也不知道海氏会突然出变故呀。」 对于被她放在心里的人，君缨一向很宽容。 莫说这次的确是出乎了元蓁的意料之外，就算元蓁一开始就知道会有危险，她也只会记恨海氏，不会埋怨元蓁的。 ——如果不是海氏的人破事多，她们哪里来的危险？ 在君缨看来，事情已经这样了，争论谁对谁错都是不必要的。就算争论出了结果，与她们如今的处境也于事无补。 所以，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盯上他的是谁？汪家有没有牵连到这件事情里来？三夫人是真的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是单纯地心思敏锐？ 「对了阿蓁，三夫人自己有孩子吗？」 「没有，怎么了？」元蓁有些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君缨若有所思，「如果她自己没有孩子的话，十有八九不会参与此事。除非……」 她看向元蓁，一字一顿地说：「除非汪家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满足了。」 元蓁眼睛一亮，「这倒是很有可能。」 这些世家的家主，不是没有纳家臣的儿女为侧室的，但做这事的大多数都是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家族，或者是本身行比较强势的。 像海信这种，因为着急从几大长老手里夺回权力而娶家臣的女儿的，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很少。 因为这样做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且远远大于能够得到的好处。 不要以为家臣就没有野心，也不要理所当然地觉得，做了家臣就会全心全意地忠于主上。 若真是如此，海信想让一众家臣为她效命，又何必非得娶了相貌平平的汪伊？ 家主与家臣的关系，很少有能够达到平衡的。一般情况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如今海氏的情况明显是家主弱势，偏还不思进取，底下的家臣自然会野心崛起，蠢蠢欲动。 这些东西，元蓁虽然在凡间见过类似的，但她毕竟不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的，脑子里也没把这些事当成正事装。 所以，论起对这些事情的敏锐，她远不如不如君缨。 听着君缨分析了一通，她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君缨刚要开玩笑问她一句「你是不是怕了」？就听见她蹙眉吐出了一句，「如果汪家真的参与了的话，咱们两个可就有麻烦了。」 君缨一呆，失笑：原来是怕麻烦。 也是，从认识元蓁开始，她就不觉得元蓁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这还是君缨第一次知道，元蓁也有怕的东西。 虽然只是怕麻烦。 「这样，咱们……」 元蓁才又开口，门口的禁制就被触动了。 「嘘！」君缨示意她噤声，元蓁自己也顺势闭了嘴。 「什么事呀？」君缨扬声问道。 守门的小丫头说：「是我家姑娘又回来了，想找两位仙子说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瞭然：看来海氏果然暗潮汹涌了，苏珀家里估计也禁得严了。 元蓁若无其事地说：「那就请汪仙子进来。」 通过君缨的分析，她觉得，的确是有必要从汪珑那里，多套一点内情了。 虽然，汪珑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第108章 毛茸茸 「真是的，好不容易我从姑姑那里解脱了，阿珀却闭关了。」 汪珑一进来，就一脸的不高兴。 元蓁看了君缨一眼，心道：果然！ 这苏家要么也参与了，要么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正躲风头呢。 「汪仙子快坐。」 君·善解人意·顶着阿莲人设·缨赶紧给人让座，「我去给你泡茶。」 「诶，别了，不用了。」汪珑赶紧拦住她，抱怨道，「在苏家我喝茶都喝饱了，他们才告诉我阿珀闭关了。真是的！」 以前她去找苏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时机不巧的。 她虽然性子比较傲娇，但也不是个小心眼，怎么会因为找朋友玩落了空就气恼？ 还不是因为苏家这次太过分，一开始接待她的苏二公子说是让人去请苏珀出来，结果下人去了半天，回来才说苏珀闭关了。 「往日我去寻阿珀玩，都是直接进阿珀的院子的，今天怎么古古怪怪的，弄出那么多道道来？」 提起这个，汪珑就更气了，「哼，等阿珀出关了，我非要好好难为难为她不可。要不然，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君缨差点没笑出来。 ——这姑娘的话，哪里还用刻意套？只需随意引导一下，她就能把自己卖个干净。 第210页 这样想着，君缨就打起了精神，决心从汪珑那里套话。 「汪仙子息怒，苏仙子和你那么要好，这次不能见你，肯定不是她的本意。」 「不是她的本意？」 「对呀，苏仙子也一定很想见你的，不然苏二公子一开始又岂会让人通报？」 其实以汪珑和苏珀平时的交情，特意让人通报才刻意呢。 汪珑只是脑子直，并不是傻，被君缨在话语上一引导，当即就恍然猜出了点什么。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阿珀的家里人不让她出来。」 然后，她的神情就更郁闷了。 她们俩之所以性格差这么多，还能从小玩到大，就是因为两人天资都挺好，属于那种在同辈里一骑绝尘的。 和对方在一起，既不用忍受别人那说着羡慕，其实能酸倒牙的矫情话，也不用经受别人那妒忌得恨不得在她们身上扎几个洞的目光洗礼。 但苏家和他们汪家又不一样。 汪家人口简单，往上数三辈，嫡系加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多口人。 因为人口少，家里的资源分配充足，彼此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自然也就少了。 汪珑虽然平日里享受了最多的资源，但那些大部分都是三夫人汪伊贴补的，没动汪家自己的东西，所以同辈们虽然羡慕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苏家的情况就要复杂的多。 主要是他们家人口多，资源却少。 现在苏家的当家人虽然是苏珀的亲祖父，但她的曾祖父还健在。 她的祖父是嫡长子，但却不是她曾祖父最疼爱的儿子； 孙子辈里她曾祖父到是最疼爱嫡长孙，但苏珀的父亲偏偏又不是曾祖父的嫡长孙嫡长孙。 他们家的情况，一句话概括：好事轮不上他们，坏事必然有他们。 偏他们一家四口性子都属于比较绵的，心又软，就更被其他几房……不，是几十房拿捏了。 也幸好因着苏珀和汪珑交好，苏家还想着借汪家的势，这才不敢太过分。 只是苏珀不愿意让两人的友情沾染上私利，汪珑又是个粗枝大叶的，苏家想通过汪珑来占点便宜，根本不可能。 就比如现在，即便汪珑得到了君缨的提点，猜出了是苏家人不让苏珀见她，却也没往坏处想。 瞧瞧她是怎么说的。 「唉——一定是因为这次我们出门的时候遇见了危险，她爹娘也像我爹娘一样怕了，拘着她在家修行呢。」 元蓁：「……」 君缨：「……」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再接再厉，「我听说，苏仙子的亲哥哥是五公子，不是二公子？」 「是呀。」汪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她的堂兄堂姐们，关系都挺好的，对她也很好。 虽然几个堂兄小时候都喜欢逗她，比如拽她辫子，或者是把她的糖果藏起来。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他们早就不那么干啦。 君缨：「……」 ——服了！ 这还让她怎么往下说嘛？ 看来她刚才真的是膨胀了，究竟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觉得自己一个正常人，能猜透一个憨憨的脑迴路的？ 见她一脸掩饰不住的郁闷，元蓁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大人模样。 又因为少年时遭遇变故，父母亲人尽数亡故，她就更不愿意让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露出这么明显的郁闷之色，看来是被汪珑无意识噎得不轻。 果然是傻白甜克高智商。 眼见从汪珑这里是问不出苏家有什么问题了，而君缨也有些钻了牛角尖的趋势，元蓁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汪仙子，你早先不是说，三夫人为你准备了一个月的补药吗？怎么……」 「yue——」 听见「补药」这两个字，汪珑虽然已经脱离苦海了，可还是下意识地干呕，可见心理阴影有多么深。 「别，别说。」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沖元蓁直药，「千万别提那两个字。」 元蓁闭嘴了。 但君缨记恨她噎自己的事，故意装作不懂，茫然地问：「哪两个字呀？哦——难不成是补药？补药这两字有什么问题吗？谁还没喝过几碗补药呢？ 不过话说回来，补药这中东西，得定期喝，才能发挥补药应有的效果。 若是该喝补药的时候不喝，或者是喝补药喝到一半突然停了，原来喝的那些补药，就前功尽弃，发挥不了补药应有的效果了。」 她这边滔滔不绝，句句不离开「补药」二字，汪珑倒是想开口制止呢，但她听得胃里翻腾不休，就只顾得上「yue、yue、yue」的干呕了，别的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元蓁倒是有心解救她于水火，但君缨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大有她敢开口，就连她一块收拾的架势。 元蓁……元蓁觉得，咱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让君缨把心里的怨气一次性发完了，省得汪珑以后再遭罪。 她略心虚地避开了汪珑求救的目光。 直到君缨觉得够了，这才一脸惊讶地看着汪珑，「汪仙子，你怎么了？」 「我……我……」 「哦，是不是因为我说了……」 「别，别再说了！」汪珑终于有机会拦住她了。 第211页 如果再让她说下去，自己的肠子都要呕出来了。 「对……对不起呀汪仙子。」 君缨秒变委屈自责的小白花，「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两个字的。」 毛茸茸一示弱，对汪珑来说，那就是会心一击呀。 她立刻就忘了自己刚才差点把心肺都吐出来的狼狈，心疼不已地反过来安慰君缨，「仙子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君缨又惊又喜，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么会责怪仙子呢？」 其实这句话，汪珑说得是有些心虚的。 因为刚才呕得昏天黑地时，她心里其实是埋怨过的。 但是，莲心仙子都这样自责了，她怎么能说实话呢？当然是需要善意的谎言呀。 这样一想，汪珑立刻就不心虚了。 对嘛，我这都是为了莲心仙子好。 咳，没错。 在心里迅速说服自己之后，汪珑越发理直气壮了。 只能说，幸好方才君缨心里的怨念已经倾泄尽了，不然如今就又有现成的藉口折腾人了。 如今嘛…… 君缨突然发现，扮演白莲花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阿薇喜欢时不时来一出呢。 「多谢汪仙子！」君缨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汪仙子那么善良，那么大度，那么宽容，怎么会责怪我的小小过失呢？」 啊呀，被毛茸茸夸了呢！ 汪珑立刻抬头挺胸，还得意地看了元蓁一眼：我被毛茸茸夸了，你有这待遇吗？ 神奇地看懂了她的眼神的元蓁：「……」 ——若你知道，你面前这个是伪毛茸茸，还会这么得意吗？ 不过，既然受害人都觉得幸福了，那她就不多事了。 这样想着，她给君缨使了个眼色。 虽然现在不能让汪珑撸到毛茸茸，但可以让她多和伪毛茸茸说说话嘛。 这就叫，望梅止渴，聊胜于无。 君缨秒懂，微微点了点头，就一脸担忧地问：「汪仙子本该喝一个月，这才喝了几天，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这句话特意屏蔽了「补药」俩字，让下意识身体紧绷的汪珑松了口气，在心里赞嘆：莲心仙子果然很温柔呀，知道我听不得那两个字，就特意避开了。而且，她还关心我。 [划重点]毛茸茸关心我，那可是毛茸茸耶[划重点]！ 如果刚才被毛茸茸夸了，她还只是得意得抬头挺胸的话，如今是真的感觉幸福得要冒泡了。 见君缨脸上的担忧犹如实质，汪珑哪里捨得？ 她立刻就心疼了，慌忙说：「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真的吗？」君缨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当然是真的了。」 为了让毛茸茸放心，汪珑干脆利落地举起了手，「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发心魔誓。」 君缨大惊失色，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别，我信你就是了！」 虽然没有摸到毛茸茸的真身，但摸到化形后的手，汪珑也很是兴奋。 她感动万分地说：「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毛茸茸人形的手也好滑，好好摸呀！ 被迫围观的元蓁：？？？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第109章 变故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直到汪珑心满意足地告辞，元蓁也没想明白。 「这位汪仙子，可真是……」 君缨想骂一句「真是个蠢材」，但念及汪珑对她那么好，自己故意整治她人家也没计较，她反而不好意思再骂人家了。 「呵呵。」元蓁笑了笑，说，「汪仙子天然质朴，心性纯净，倒是十分难得。」 若是汪珑能够始终不为外物所扰，保持住这种纯然乐观的心境，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 修行嘛，其实更多的不是积攒法力，而是打磨心性。 若是自身少欲少求，知足常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哪怕是个百年便是匆匆一生的凡人，那也是得道了。 至于长生，不过是得道之后的附加值。 只是，凡人大多汲汲营营，有求权的，有求财的，有求美色的，甚至还有求长生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其余的也就罢了，那些求长生的，却不知道，自己整日里烧丹鍊汞，乃至于为了练成一颗稀奇的丹药谋财害命，全都是本末倒置了。 汪珑这种心性，说平常也平常，说稀奇也稀奇。 说平常，是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哪个人刚出生的时候，不是一团纯然之气，不染纤尘？ 说稀奇，则是因为随着一天天长大，大多数的人都被这滚滚红尘里的烟火气给浸染了，能始终如初的本就不多；能过尽千帆再返自然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元蓁才赞赏汪珑质朴自然。 相比之下，君缨的心思就显得太多也太杂了。 君缨从来和愚钝搭不上边，又岂会不知道元蓁是在点她？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似乎生来就有一种对权势的渴求，这种渴求就如同她的本性一般，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摒弃的。 或许，等她真正能摒弃了权欲，能以平常心看待权谋了，也就是道成了。 不过现在嘛，她还差得远。 因而，纵然听懂了元蓁隐含的意思，她还是装作不懂，打了个哈哈，撇嘴道：「什么质朴自然，我看就是憨。」 第212页 元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也是经歷过少年时期的，知道这种半大不大的年纪，最是讨厌别人说教。 很多时候，别人道理讲得越多，他们就越是会产生逆反心理，故意和你对着干。 其实很多道理，他们自己都知道，只是还没到明白的时候。 这时候，别人只能引导，不能一味地说教。 所以，元蓁顺势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见你这两天喜欢晒太阳，可是吃了我给你的丹药。」 见她没有继续抓住不放，君缨暗暗松了口气，有些心虚地答道：「没错，前天夜里吃了一颗。」 说实话，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憷元蓁的。 或许是一开始的时候，元蓁那番对待病人的理论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也或许是无论是分开前还是重逢后，元蓁多次对她恰到好处却又不厌其烦的指点。 总之，只要元蓁开口了，她下意识就不太敢反驳。 想起元蓁给她丹药时，特意叮嘱了她，丹药除了疗伤和应急之外，不应该多吃，她就有些心虚。 因为，她吞服大寒丹，就是为了尽快提高修为。 如今的君缨，到底年纪小，城府还不够深。 只看她的神情，元蓁就能猜到她的想法。 想到她坎坷的命运和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元蓁暗暗嘆了一声，不自觉就放柔了声音。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只这一声，就让君缨眼眶泛红，「阿蓁，我……」 「你听我说。」元蓁打断了她。 看来，还是得做一回知心姐姐呀。 「你有血海深仇，如果不想着为家人报仇，我反而要看不起你了。」 她头一句话，就给自己定了基调，也是为了让君缨更能听得进去接下来的话。 果然，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君缨的心坎里了。 君缨道：「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刚刚甦醒的那段时日，她每次入眠，往昔的亲人都会入梦，声声泣血地让自己替他们报仇。 现在虽然好多了，但那种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窒息感，却一直围绕着她。 她知道，只要君绋一天不死，这种感觉就一天不会散。 元蓁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然后，就话锋一转，说：「就像你一心想要为家人报仇一样，你的父母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希望你在报完仇之后，安安稳稳，步步高升。你觉得呢？」 君缨一呆，本来就已经红了的眼眶，直接就落下泪来。 「我想我娘，还想我爹。」 不管别人如何，她的爹娘，肯定会希望她安安稳稳，步步高升的。 见她哭得实在可怜，元蓁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她，却并没有劝，而是任由她尽情地哭。 这姑娘天生心思深，又因家仇，把自己压抑得太狠。 她太需要发泄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之后，君缨竟然意外地发现，自己一直滞涩的心境，一下子通明了许多。 外在的表现，就是眼中闪过数道神光。 元蓁看见了，心下瞭然，笑着说：「恭喜，恭喜，你距离玄仙之位，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我……这……我……」她高兴得语无伦次，最后抓住元蓁，一个劲地说，「多谢阿蓁，多谢你。」 「这是你自己想通了，谢我做什么？」 趁着她如今的心思正是最通达的时候，元蓁笑道，「看来，修行这种事，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此时的君缨听了，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点头附和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在此之前，为了提升修为，她下了多大的功夫？ 可是却收效甚微。 若不然，她也不会不顾元蓁的叮嘱，把给她应急的丹药，用来提升修为。 如今看来，却是她太心急了。 见她自己想明白了，元蓁松了口气。 话说，在修真界的时候，她可是被师尊宠爱、被师尊提点的那个。 怎么一朝飞升，还把她提升到老妈子的位置了？ 前有因毒毁容的辛薇，后有幼年孤苦的君缨，如今说不定还要加上一个纯朴傲娇的汪珑…… 想到这里，元蓁不禁浑身一抖，瞬间就下定了决心：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带着自己的一大家子，赶紧从翁山地界撤出去。 这地方，太容易让人产生心理阴影了。 元蓁才感慨了一番翁山乃是是非之地，没几天就出事了。 —— 这一天，汪珑打坐完毕，正和元蓁、君缨凑在一起嗑瓜子聊八卦，被打发到院子门口守着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汪珑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嘴里嗑了一半的瓜子直接咽了下去，差点没呛死。 「咳，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她不着痕迹地伸了伸脖子，狠狠瞪了那小丫头一眼：都怪你进来的这么突然，害我差点出丑！ 小丫头无辜受累，满心的莫名其妙。 但当务之急，却不是自己受委屈的事。 「姑娘，苏七姑娘来了。」 「阿珀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苏珀在族中姐妹里排行第七，人称一声苏七姑娘。 第213页 「这丫头，真是没眼色，阿珀来我这里，什么时候需要通报过？」 说着，汪珑已经起身，准备亲自去迎接闺蜜，顺便隐晦地道个歉了。 「呃，这……」小丫头为难了一下，见自家姑娘亲自去了，急忙追了上去，说，「姑娘，这次来的不止苏七姑娘一人，还有苏五公子。」 还有一句话小丫头没说，那就是他们兄妹身上都沾染着血迹，狼狈得很。 只怕，苏家是出了什么变故，苏家兄妹十有八九，是来求助的。 等汪珑进了她院子里的小花厅，看见苏珀衣衫凌乱，浑身血迹斑斑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阿珀，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也不嫌脏，说话间已经到了苏珀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脸上怒气勃发，「是谁欺负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珑珑……」 骤然经歷了大变故，见闺蜜待自己仍然如旧，性子软弱又心思细腻的苏珀心头一热，就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她一哭，汪珑感同身受，一把抱住她，一起大哭了起来。 苏珀边哭边喊「珑珑」，汪珑则是边哭边喊，「阿珀，你受苦了。」 苏五郎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红了眼眶，心里涌起羞愧之意。 其实一开始，妹妹说要来汪家避难的时候，他心里是很忐忑的。 虽然他也听过妹妹和汪家九姑娘交好的事，但朋友之间，多是同富贵容易。一旦一方落难，另一方立刻就断了交集的，又有多少？ 所以，他才以情况紧急为由，阻止了妹妹换件干净衣裳的念头。 如今看来，却是他小人之心了，怎么能不羞愧？ 两个闺蜜哭到最后，丝毫没有意外的，变成了苏珀好气又好笑地安慰汪珑。 过来许久，汪珑才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问：「阿珀，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简单的一问，却又让暂时忘却悲痛的苏珀落下泪来。 「珑珑，」她哽咽着说，「我祖父、祖母，还有爹爹娘亲，还有伯父叔父他们……都……都遇害了。」 说到最后，她再次泣不成声。 可以说，这一次的祸事，他们嫡支这一脉，除了一群小辈们逃过了一劫，全数遇难了。 她的堂兄、堂姐、堂弟、堂妹们四散而逃，各自寻找庇护之所去了。 本来苏五郎是想带着妹妹回外家的，但苏珀却难得地强硬了一回，「不去那里，不然我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们的外家，怕是会榨干他们的最后一丝价值之后，再把他们远远地踢开。 第110章 师尊的溺爱 性格软弱的包子，真的很容易变成周围人人欺辱的对象。 就算是有些亲戚一开始看不过眼，想着要拉他们一把，但是他们自己扶不上墙，人家能帮你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帮你吗？ 还有一样，就是欺软怕硬是人类的通病，哪怕性格是个软包子的，也不例外。 他们不敢反抗欺负他们的人，却敢对帮他们的人张牙舞爪。 久而久之，人家见自己好心帮你，还落一身腥，谁心里会没气？ 苏珀的父母，就算典型的愚孝包子，被人拿针戳了，都不知道喊一声疼。 这样的一对夫妻，可想而知，他们在一众亲戚中间，会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们的外家尚且不能为他们提供庇佑，其余的亲戚家里，就更不用说了。 苏五郎本身性子软弱，平时就不大有主见，如今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故，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到最后，还是苏珀咬了咬牙，说：「我们去找珑珑。」 「这……能行吗？」苏五郎迟疑地问。 他们自家亲戚尚且靠不住，又何况是一个还不能自己当家做主的朋友？ 原本苏珀也有些忐忑，但自己的友谊被哥哥质疑了之后，她反而生出一股执拗之意，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能！」 从这三个字说出口那一刻起，汪珑就成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汪珑不肯收留他们，无异于破灭了苏珀心目中的最后一丝曙光，彻底将她打落深渊。 所以，哥哥找藉口不许她换衣服的时候，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顺着哥哥的意，就这么一身血污地来了。 其实，就她哥哥那点演技，又岂能全然瞒过苏珀？ 她只是……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卑鄙地生出了试探自己闺中密友的心思。 幸而汪珑没有让她失望，她在欢喜的同时，心里的愧疚比苏五郎更甚。 所以，汪珑一问，她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就在今天早上，曾祖父突然把一大家子都召集到了校场。几个穿蓝色衣裳的人对着曾祖父耳语了几句，曾祖父就吩咐……吩咐除了我们这一脉，其余人都退回去……」 说到这里，苏珀瞪大了眼，瞳孔中闪烁着深切的恐惧和恨意。 从前她何曾在汪珑面前露出过这番模样？汪珑看见，立刻心疼了，头一次生出顾念别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苏珀的手，慢慢地握紧，想藉此传递给好友温暖和力量。 「阿珀，你别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苏珀朝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地继续说下去。 第214页 「当时，谁都没有想到，其他人一离开，曾祖父就逆转了校场上的阵法。阵法逆转之后，原本保护校场的作用，就变成了围困。 只怕祖父和祖母到死都不明白，曾祖父究竟为什么会放任别人杀自己的亲儿孙？」 苏珀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突然就稳定了下来，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换成了疑惑，「其实我也很奇怪，别人也就罢了，曾祖父为什么连大伯也不放过？大伯不是他最疼爱的嫡长孙吗？」 这个问题，不但苏家兄妹想不明，把汪珑也难住了。 「呃，这……我也不知道。」汪珑为难地摇了摇头。 苏珀抬头看向自己的闺蜜，神情里颇有些无奈。 ——你就没听出来，我只是单纯地问问，倾诉一下而已，并不需要你的解答呀！ 一旁的苏五郎也很无语。 他觉得，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汪珑二话不说，就答应收留他们了。 这姑娘，也太傻了！ 苏家兄妹心里怎么吐槽她，汪珑丝毫不知。 苦恼了片刻之后，她突然眼睛一亮，高兴地跳了起来，「诶，对了，我不知道，但楼仙子一定知道呀。她那么聪明。」 不等苏珀说什么，她就一熘烟跑了出去，显然是去找那位楼仙子了。 「妹妹，这……」 苏五郎傻眼了。 相比之下，苏珀淡定得很。 ——珑珑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从来不想那么多事，更没有坏心思。 「慌什么，楼仙子也是我的朋友，足智多谋得很。让她一起来听听，也没什么。」 虽然站在和元蓁相处的那两天，苏珀根本就没来得及见识元蓁的智商，但她相信汪珑。 她这个闺蜜虽然脑子直，但却并不傻。 汪珑都说楼仙子聪敏了，那这位楼仙子，必有过人之处。 对于楼仙子，苏五郎是真的一无所知。 不过，就像苏珀相信汪珑一样，他也相信自己的妹妹。 既然妹妹都都说好了，那就肯定是好的。 —— 「你说什么？」 元蓁才是真的傻了呢。 「楼仙子，你就帮帮阿珀。她真的很可怜的！」 「可是，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对呀。」君缨柔软的目光渐渐浸染了忧色，柔柔地对汪珑说，「你和苏仙子是多年好友，你们两家又是同僚，自然不妨事。 但我与阿……玉儿只是你们家的客人，如果贸然托大，插手海氏家臣的内务，你们家主怕是不会放过我们。」 看着汪珑骤然就泄了气，君缨暗道：都说以柔克刚，古人诚不欺我。看来，以后在必要的时候，该示弱还是要示弱。 示弱，并不代表退避，也可以是以退为进。 直到这个时候，汪珑才意识到，自己贸然跑过来找元蓁帮忙，是多么地唐突。 「楼仙子，对不住，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 「汪仙子这是什么话？你也是心思赤忱，一心为朋友着急。同为仙子的彭友，我只会欣慰，又岂会怪罪？」 见元蓁不怪自己，汪珑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就苦恼了起来，「那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要去问爹娘？」 这姑娘虽然憨，但却不傻，还有一股常人没有的直觉。 她的直觉告诉她，若是去问了父母，得到的只会是敷衍。 元蓁和君缨对视了一眼，出言提醒了一句，「其实这件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哦，怎么说？」汪珑惊喜地看着她。 元蓁道：「别的我也不太懂，但如果苏仙子想要为父母报仇的话，就需要看看，谁从这件事里获利最大，多半就是真兇了。」 没有人会做毫无意义、吃力不讨好的事，事出必然有因。 汪珑若有所思，良久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然后，她郑重得朝元蓁行礼道谢，「我代阿珀多谢仙子提点。仙子放心，我们不会将你说出去的。」 这就太不像死要面子的汪珑能做出的事了，元蓁心里吃惊，更觉得这姑娘的性格虽然让她有点受不了，但的确是心思赤城。 也是心里太过惊讶了，元蓁心里吃惊，脸上也不由带出了一点。 说来也是奇了，汪珑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会儿倒是敏锐了，恼羞成怒地质问：「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我谢你的，我是代替阿珀谢你。」 顿了顿，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一句，「阿珀最是守礼，如果她在这里，也会这样做的。我……我这是替你着想。对，替你着想。」 想到元蓁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汪珑瞬间就理直气壮了。 元蓁努力憋住笑，迅速转移话题，「你出来这么久，想来苏仙子也等急了，你还是快回去。」 「还用你说？我……我这就走。哼！」 话音未落，汪珑就扭身走了。那背影，怎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 确定她听不见了，君缨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元蓁道：「怪不得你要管这闲事呢，这位汪仙子，果然有趣。」 笑完之后，想到先前在汪珑嘴里没有探到一点有关三夫人的事，君缨又落下了脸，说：「不过，若是她再机灵一点，就更好了。」 第215页 反正她是不信，海氏内部将有大变故，三夫人那里会没有一点动静。 也亏得汪珑和三夫人亲如母女，平常相处的时间比和自己亲娘还多，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 「如果是我……哼！」 「是你如何？」元蓁好笑地问，「你以为那三夫人无貌又无子，能坐稳三房之位这么多年，还能让海氏家主时不时去她房里坐坐的，会是省油的灯？」 君缨撅了噘嘴，到底没有反驳。 因为她方才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就是想到了这一层。 ——汪珑一点动静察觉不到，肯定不止是她自己粗枝大叶的缘故，还少不了三夫人心思缜密，又有意瞒着她。 这样一想，君缨心里又有点泛酸了。 那汪仙子都已经成年了，家里长辈宠她护她还跟小孩子似的。 而她呢？ 她离成年还有万年呢，却什么事都要自己替自己打算了。 这就是有爹娘和没有爹娘的区别了。 若是她的爹娘还在…… 眼见她的神色又暗淡了起来，元蓁就猜到，她八成又想到自己爹娘了。 其实，元蓁也想自己的师尊，想门内疼爱自己的长辈呀。 就连大忽悠神棍琼华师叔，她也想。 于是，元蓁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 君缨一眼瞥见，吃了一惊，也顾不得伤感了，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师尊了而已。」 元蓁双手托腮，神色蔫蔫地说：「我师尊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资源都想着我，虽然每次都是只说一个地址，让我自己去抢。」 君缨：等会儿，给你资源，还让你自己去抢？ 元蓁：「很注重我的修为进度，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不给法宝把我丢秘境里歷练。」 君缨：是我跟不上时代了吗？ 元蓁：「还很关心我的心境锻鍊，虽然总喜欢趁我不备，把我封了修为踹到凡间。」 君缨：「……」 ——原谅我，我已经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不过，跟元蓁一比，她突然就更有幸福感了。 毕竟，她娘对她真真的溺爱呀。 第111章 汗青心里苦 君缨同情地看着元蓁，觉得自己总算是知道，为啥这姑娘年纪不大，却把人情世故参得这么透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 就这样，元蓁成功地通过卖惨，让君缨脱离了负面情绪。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惨，也不知道自己在卖惨。 「阿蓁，你……」 君缨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用力拍了拍元蓁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阿蓁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以前的事，就让它们过去。」 元蓁：？？？ ——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一脸无措（茫然），君缨更心疼了，斟酌着开导她，「其实，你师尊……也是为你好。」 「哦。」元蓁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当然知道呀，每次我去比较危险的地方，师尊总是表面镇定，私底下却是悄悄跟着的。 而且，在为我保驾护航之后，为了不被我发现，还要抄近路在我返回之前赶回去。 这一点，哪怕后来她的修为已经超过师尊了，师尊也没改得了。 唉，怪不得凡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师尊实在是太辛苦了！ 所以，哪怕她后来已经能够发现师尊的踪迹了，也从来都没有拆穿过，还故意回去的晚一些，就是为了顾全师尊的颜面。 不过……看阿缨的样子，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呀。 看在她因此而振作起来的份上，元蓁决定不解释了。 见元蓁神色好转，君缨觉得是自己劝慰了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贊之后，迅速转移话题。 「对了，我写了个话本，反正你最近也没事，帮我掌掌眼，斧正一番呗。」 往后的日子，海氏肯定是要乱的，她们不想受牵连，最好的方式就是深居简出，少露面。 听见「话本」这两个字，元蓁就想起了那部《与江山》。 也不知道第二卷 什么时候能出来？ 只是……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写话本了？」 君缨实话实说：「就是在刚到瓮城不久，知道写话本能赚仙晶，我就入行了。」 写话本不是她的爱好，赚仙晶才是。 如果有一天，她有了比写话本更好的门路，肯定会琵琶别抱的。 元蓁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有多管的意思。 至于看，她对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不感兴趣，当即就直说了，「我不喜欢看那种你爱我我爱他他又爱她的，估计帮不了你。」 「诶，那你可算是碰着了。」 君缨直接取出自己平时码字的玉简，递到她面前，「正好，我也不会写那一种。」 「非要我看？」 「看看，就当解闷了。」 「那行。」元蓁接了过来。 她想着，就当是鼓励君缨了。 但是，把神识投入玉简之后，元蓁就呆住了。 「你就是潜龙在渊？」 潜龙在渊，就是《与江山》的作者笔名。 「没错呀。」君缨点了点头。 第216页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就是潜龙在渊，而且终有一日会飞龙在天的。 当然，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惊喜地看向元蓁，「你看过《与江山》的第一卷 ？」 「看过了，写得真好！」元蓁毫不吝啬地赞赏。 「多……多谢。」 君缨难得真的脸红了。 虽然她在汪珑面前脸红过很多次，但那都是为了扮演白莲花，都是装的。 这回就不一样了，是真的。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你偷偷做一件事，有了一点成绩之后，拐弯抹角地想让家长发现，却勐然发觉，原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家长早就看见你做出的成绩了一样。 元蓁虽然不是她的家长，但她心里对元蓁十分敬重，亦师亦友，心情也差不多了。 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谦虚地说：「比起阿莲，我还差得远。」 阿莲写的那两本，她抽空都看了，发现那里面的感情线写得的确是好。 就连君缨这个从小就受「近亲不能成婚」风俗影响的，都不觉得《霸道家主憨憨弟》这本有什么别扭的。 这就真的很考验作者的笔力了。 换成她，别说这种违逆风俗的了，就算是最普通、最正常的感情线，也能被她写得索然无味。 所以，在这方面，她不服不行。 但元蓁却不敢苟同，「你们两个的话本又不是同一种风格的，有什么可比的？我就比较喜欢你的，阿莲虽然文笔俱佳，我却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别说看了，如今她只是想想曾经替她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那一部话本，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被她这么一通夸，君缨笑得合不拢嘴，偏还要假惺惺的谦虚，「哪里，哪里，你太过奖了。」 那副虚伪样，看得元蓁直翻白眼，「你差不多就得了啊，我已经夸得词穷了。」 君缨露就露出了遗憾之色，并真诚地建议元蓁，「阿蓁，我觉得你以后应该多读点书，提高文学修养。」 ——这样，下回夸我的时候，不至于词穷。 「管好你自己。」元蓁没好气地说。 「那行。」 见她明显是不准备採纳自己的意见，君缨遗憾地砸了咂嘴。 元蓁则低头去看独家超前点播的《与江山》第二卷 了。 —— 着急看第二卷 的，不止元蓁一人。 一开始还好，但是一连几个月都等不到，那些看了第一卷 ，火急火燎地等第二卷的读者就不乐意了。 离得远的还好说，最多就是到他们自己本地的书局、书坊催一催，让那些书局的老闆转达一下迫切之情； 离得近的就难对付了。 当初为了博眼球，汗青可是打着独家发售的招牌，离的近的这些读者，都知道他才是和「潜龙在渊」直接接触的人。 所以，大家都来催他。 汗青是有苦说不出。 别人急，他就不急吗？ 实际上，整个天界最急的就是他好不好？ 原本作者就在他家里住着，他就算不每天催更，也知道进度，心里有数，自然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就叫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呀！ 他哪里想得到，不过是接待了一回元仙子，潜龙在渊就被暗度陈仓、偷梁换柱了呢？ 虽然换走潜龙在渊的是另一位大神级别的作者写完我就跑，但这两位完全不是一路风格的呀！ 「辛仙子，莲仙子，真的不能联繫君仙子吗？」 汗青觉得，自己的头髮都要愁得掉光了。 「阿蓁做事，自有章法，先生若是不想受牵连，还是不要主动联繫她的好。」辛薇淡定得很。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对元蓁一直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这股信心，只怕元蓁自己都未必有。 好嘛，汗青算是明白了，虽然辛仙子看着稳重又有主见，但其实这几位仙子里真正做主的，怕是那位元仙子。 如今元仙子不发话，辛仙子怕是一步都不会退让的。 汗青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正要认命的时候，阿莲给了他一缕梵音。 「先生莫急，虽然君仙子不在，但我这里，却是有一卷刚刚完成的新书。不如先生先拿去应急？」 「当真？」汗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阿莲温柔地说：「事关重大，不敢与先生玩笑。」 「好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没有《与江山》第二卷 ，但有大神级别的写完我就跑的最新力作，他也可以运作一番，暂解燃眉之急了。 「快，先给我看看。」 阿莲把刻录的玉简取出，一边递过去，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一次，尝试了一种新的写法，和以前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大家还会不会喜欢。」 「没事，没事，我先看看。」 话虽然这样说，但汗青其实是对阿莲很有信心的。 话本小说嘛，又不是经典之类的，只要故事架构完整，文笔流畅就好。 只看阿莲的前两部作品，他就不担心。 虽然心里有底，但是真正看了阿莲的新作之后，汗青还是觉得惊艷。 其实这个故事的前几章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才子佳人相遇相知的那一套。真正让人惊艷的，是女主的姐姐出场之后。 第217页 女主的姐姐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出现时候的排场，都是妥妥地反派标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汗青看着看着，是越来越觉这个反派贼有魅力。 而且作为一个书虫，他明显感觉得出来，作者本身对这个反派也很满意，不但着墨很多，其灵动的程度，比男女主还要深。 第一卷 的结尾，以反派突然吐血晕厥作为结尾，让人看得揪心揪肺的同时，也不禁生出痛骂男主的冲动。 因为，她就是被男主的口无遮拦给气晕的。 「这怎么就没了？」汗青抓狂。 这些大大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学会了分卷投稿了？ 「我就只完成了这么多呀。」阿莲一脸无辜，还带着点无措。 如果她顶着的是自己的脸，肯定会博得汗青的怜惜。 但问题是，她现在顶着的可是君缨的脸。这就让熟知君缨为人的汗青和辛薇十分不适了。 想到狐狸似的又聪明又难缠的君缨，再看阿莲用这张脸做出这个纯洁无辜的神情，汗青不禁打了个寒颤，艰难地别过了脸，眼不见为净。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外面的人催得紧，在下得加紧印刷，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以看起来十分稳健的身姿，迅速走了出去。 —— 三日之后，写完我就跑的最新力作面世，打出名号之后，就引起了轰动。 虽然《与江山》这种新题材很香，也并不意味着以前的那种纯言情话本就一下子过时了呀。 毕竟，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潜龙在渊，沉迷话本的仙却有千千万万呢。 第112章 下次一定 阿莲的新作正式发售的第一天，就迎来了销售高峰。 被甲三派出来调查楼仙子的甲十一受人潮裹挟，不自觉就挤到了柜檯前。 甲十一有些崩溃：我是来办事是，不是来买书的呀！ 但已经到了台前了，为了不让人怀疑，他是不买也得买了。 本来买就买了，他一个男仙，也没有看话本的爱好。 但盯梢这回事，实在是太无聊了！ 主上让他调查楼仙子，他查来查去，楼仙子在翁山乃至瓮城，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汗青书局。 虽然一共才去了两回，但楼仙子一共也才下山两回呀。 若是楼仙子真的有问题的话，那汗青书局肯定跑不掉。 至于被楼仙子亲自送到租住地的那个男仙，也是隔三差五地往汗青书局跑。 总而言之，这伙人的活动范围，就没离了这书局。 如果汗青书局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书局，那也就罢了。凭海澜这几万年积攒的势力，想要端掉轻而易举。 偏偏汗青书局的老闆也不是个吃素的，明面是看着不显，暗地里的人脉却非常广博。 当初暗卫甲十三查到汗青书局时，曾回去禀报海澜，并请示下一步的动作。 海澜对他没有轻举妄动很满意，再三告诫他，千万不能和这个书局硬碰硬，只能暗地里盯梢，看一看这位楼仙子和汗青书局的老闆，究竟是什么关系。 于是，这无聊的盯梢任务，就落到了甲十三头上。 也就是因为无聊，甲十三没有管住自己的手，翻开了仙生的第一部 篇话本，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甲十三入坑的同时，还有无数男仙因潜龙在渊的《与江山》入坑，还有部分男仙迷上了阿莲的新作。 唔，他们主要迷的，是作为反派的女主姐姐。 ——这姐姐，也太帅了！ —— 再说无聊地天天找汗青喝酒的陆云笙。 在接连几次来书局，看到来买话本的男性读者越来越多之后，他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是时候在天界推广手机了。 哪怕只有老年机呢，只要连了网，也不耽误看小说不是？ 反正天界的人个个都有神识这个作弊器，只要有内存，没有屏幕算什么？ 纸质小说买回去了，固然可以一口气看一本，但和日日追更的网络小说相比，总归是少了那么几分作者巧妙断章后抓心挠肺的刺激。 但是，想推广手机，首先就得有网； 想要有网，首先就得建基站； 想要建基站，首先就得有势力。 而他陆云笙，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没有，汗青先生有呀。 所以，目前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说服汗青先生，借汗青先生的人脉，先把基站建起来。 至于怎么说服汗青先生？ 嘿嘿，别忘了陆云笙是从哪个时代穿过来的。 他前世的时代，别的不多，巨苏爽的网络小说却是一抓一大把。 于是，这一天，陆云笙再去汗青书局的时候，就带了一块玉简，玉简上刻录的是一本朝堂争霸爽文……的前一百章。 感谢修仙，让他的记忆力大幅度攀升，只要是曾经看过的小说，他就能回忆起所有的细节，这才让他有了做文抄公的机会。 当然，他的目的是在仙界建基站，好推广自己的手机，所以用的笔名还是原作者的笔名。 最让陆云笙感到抱歉的是，如果这本书在仙界火了，他没办法把稿费打给原作者，只能替原作者建个基金会，用作慈善了。 第218页 别以为仙界的都是神仙，就不需要救助了。 且不说有多少因战争伤了根基，一蹶不振的； 更有那成仙前各种努力，成仙后就像是执念达成，自此颓废的； 还有因着仙界的仙口越来越多，资源消耗得越来越厉害，好些原本盛产灵药仙草的地方，因为环境破坏严重，灵气严重流失…… 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天界的隐患。 只是，这一任的中天大天尊修的是无情道，对众生一视同仁，认为众生相互残杀也是他们的命数，天道自有公断。 这一任的南天帝尊修得是杀伐道，尊奉以杀止杀，以杀代守。只要妖魔不作乱，她一般不管事； 北荒不必说，以前是乱作一团，后来虽然被妖帝一统，但因为穷，最爱搞事的也还是是他们； 西方魔域和其余几方天域走的不是一个路子，他们是巴不得天界灵气越来越少，煞气和怨气越来越多呢。 算来算去，五方天尊里，竟然只有修无为道的东天帝尊，对这件事关注得最多。 无为道自来提倡不胡为不妄为，东天帝尊十分反感仙人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就肆意摘取仙草、猎杀灵物。 因而，生活在东天神域的仙人，除非是受重伤了，自愈需付出的代价太大，一般很少食用丹药。 东天神域的环境也是最好的，灵气也是最足的。 说来也有意思，几方神域里，修为最扎实，大能最多的，反而是食用仙丹最少的东天神域。 若是不知道有东天神域这样的地方也就罢了，正因为陆云笙听说过关于东天神域的传说，这才意识到了，原来天界也是需要做环保的。 只是以前他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能耐。 如今，就从他做文抄公得来的第一笔稿费开始。 不得不说，许多网络爽文虽然在逻辑上都有不通的地方，但的确够爽，让看得人慾罢不能，心潮澎湃。 而且，敢写朝堂争霸文，还能写得颇有名气的，书中阴谋阳谋的设置，人物之间明争暗夺的刺激和紧张，情节的推动和爽点，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对于阅遍丛书的汗青来说，网络文学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和传统的话本决然不同。 毫无意外的，汗青再一次掉坑了。 他一口气看了五十章，用神识大略感应了一下后面，见还有一半，顿时就更加心满意足了。 「陆老弟呀，还是你最实诚。」 哥俩好地拍了拍陆云笙的肩膀，汗青带着几分诉苦的语气说，「既然是投稿，自然得像老弟你一样，把一整部都拿过来嘛。一次投一卷是个什么毛病？这不是诚心吊人胃口吗？」 陆云笙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万分实诚的笑容，「汗青兄，你误会了。」 是的，没错，凭陆云笙的交际能力，已经和汗青称兄道弟了。 「误会，什么误会？」汗青愣了一下。 然后，他就自以为明白了陆云笙的意思，真心实意地劝道，「兄弟，我知道你不缺这点仙晶，所以这话本写出来只是拿过来让老哥我过过眼瘾，没打算出版。 但你听哥哥这个过来人一句劝，仙晶这东西，是永远都不嫌多的。没有仙晶，修炼资源从哪里来呢？」 「不，你真的误会了。」 汗青又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猜错了，顿时就有点尴尬，讪讪道：「你说，你说。」 这一回，陆云笙没再卖关子，直言道：「这本小说，我的确没打算出版，而且这书的作者也不是我。」 「那你还说我误会了？老弟，听老哥一句劝……」 「你先听我说完。」陆云笙神色诚恳地打断了他，「我还有最重要是一点没说呢。」 汗青：「……你说。」 陆云笙先是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了一点坏笑。 也就是这一抹笑，让汗青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了灌耳的魔音。 「这也不是完整的一部，只是十三分之一而已。」 他听到了什么？ ——不是完整的一部，只是十三分之一而已； ——只是十三分之一而已； ——十三分之一而已； ——而已。 「而已？」汗青差点没跳起来，握着玉简的手一直在颤抖，「这两个字，你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 「就用嘴说呀。」陆云笙一脸无辜。 这部网文才一千三百章，在某点文学里算是短的了。 特别是朝堂争霸文，没个两千章打底，那就不好意思发表出来。 「你……」 汗青是彻底被他的不要脸给惊呆了，你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枉我还夸你实诚，原来你才是最狠的！」 「不是，关键是你一开始也没问呀。」陆云笙觉得，自己很无辜。 「罢了。」汗青也懒得跟他计较，「既然你不准备投稿，就把剩下的都给我，好歹让我看个囫囵的。」 这一回，陆云笙只是笑，不言也不动。 汗青再次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你别告诉我，后面的你还没写。」 「我当然没写了……」 汗青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都说了，作者不是我。」 第219页 汗青松了一口气，追问道：「那作者写完了吗？」 「写完了，一千三百章都在我这里，一章也不少。」陆云笙先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那就好。」汗青终于笑了，好脾气地说，「你今天没带来是？没关系，下回来了，捎带过来就行。」 陆云笙道：「下次一定。」 「那我就放心了。」汗青笑呵呵地说。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因为下一刻，陆云笙就一脸严肃地说：「汗青先生，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一件要紧事，想与你商量。」 「……什么事？」汗青问得有些迟疑。 ——他直觉自己这一问，就会揽上大麻烦。 但陆云笙这个朋友的确很不错，如果陆云笙真的有难处，他也愿意略尽绵薄的。 然后，他就听陆云笙向他描绘了一个关于话本小说的宏伟蓝图。 汗青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觉得陆云笙是在异想天开。 但是听着听着……哎妈，真香！ 第113章 卖惨 陆云笙用他绝佳的忽悠能力，完全把汗青带进了话本小说网络化之后的美好蓝图。 末了，他灌了一盅茶，做了个总结，「到那时候，整个仙界的仙妖，十之七八都会接触到网络小说。 就算这些人里只有一半会好奇，点击翻看的，你且仔细想想，这得是多大的基数？」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汗青。 汗青……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掰了掰手指头：就算看的人只有三成肯付费的……天！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仙晶和灵宝埋没的场景了。 「陆老弟，那你说的那什么无线网，真的能做成？」 「那是自然。」 为了怕口说无凭，汗青不相信，陆云笙当场掏出他那个老年机，「看见没，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单线联繫的网络了。」 「这是……」 看着这个老年机，汗青有些好奇，也有些失望。 盖因陆云笙作为一个直男，在审美上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这个手机所有的技能点都添加在「实用」这两个字上了。 所以，这小手机的外观，就是简单的两块仙晶接并在了一起，上面刻了一些外行看不懂的阵纹而已。 而汗青既然能对那么腻歪的言情小说共情，就说明了他是一个感情丰沛而细腻的人。 这个的外观落在他眼里，自然让他下意识看低几分。 「你那是什么表情？」陆云笙不乐意了，他觉得自己必须替自己正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怎么能因为外观就否定它的功能呢？」 汗青能屈能伸，见他不乐意了，赶紧赔笑，「这不是还没见到它的功能展示嘛。」 「哼。」陆云笙斜了他一眼，说，「这个手机的另一头，连接的是元仙子的手机。只要手机不丢，根本不需要知道对方在哪里，就可以通过手机上的网络定位进行通话。」 有一点他没说，就是因为技术还不大过关，用这个手机通话时，声音会有些失真。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拉到了投资，基站开始兴建之后，他完全可以继续改进嘛。 所以，这点小小的毛病，就没有必要告诉汗青了。 毕竟，不管甲方还是乙方，谁会主动向对方坦露自己的弊端呢？ 除非，坦露了之后会有更大的利益。 但汗青的关注点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汗青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你真的能联繫到元仙子？」 其实，许多修真界都有玉简传讯或者是飞剑传输的技能，仙界又怎么会没有呢？ 只要知道对方的大体位置，汗青是完全有能力给元蓁传玉简的。 但是，身为瓮城的地头蛇，翁山之上的暗潮涌动，汗青又岂会毫无察觉？ 他不想被无缘无故地牵连进去，所以给元蓁传玉简的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立刻被他自己挥退了。 ——为了一卷话本，不值得。 如今听陆云笙的意思，是不用把玉简等实物传进翁山，就能实现和元蓁的通话，他的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直接联繫元仙子，询问她到底能不能把《与江山》的第二卷 先送出来了。 虽然阿莲的新作也很好，但作为一个书迷来说，好话本又怎么会嫌多呢？ 只是，他这么激动的提起元蓁，瞬间就让陆云笙警惕了起来。 「是呀，怎么了？」陆云笙看他的眼神带着外露的敌意，大有汗青敢表露出一点对元蓁的非分之想，他就立马翻脸的架势。 ——好傢伙，一个君绋还没料理清楚呢，可千万别再来一个添乱的。 「陆兄弟。」汗青唤了他一声，目光灼灼而殷切。 「有话快说，少来这一套。」陆云笙抖了抖，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嘛，很显然，推心置腹这一套，在钢铁直男陆云笙这里，根本不好用。 汗青立刻见好就收，郑重地拱手施礼，请求道：「还请陆兄弟帮愚兄联繫一下元仙子，在下有事相询。」 态度很诚恳，也很端正，任谁也不能往歪处想。 但是，陆云笙他自己心有他念，以己度人是难免的。 第220页 所以，汗青以为自己端正了态度就可以顺利进行下一步，纯粹是他想得太多了。 「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汗青觉得，陆云笙看他的眼神更加危险了。 起先汗青有些懵，但他毕竟是阅遍言情话本的理论派高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是把他当情敌防备了呀。 他先是觉得无稽，十分好笑；接着又觉得十分新奇有趣，毕竟这是头一回被人当情敌呢。 若是在平时，他还真不介意和自己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 但如今不是形势不允许嘛，比起才见过一面还不是真容的元仙子，当然是《与江山》更重要啦。 所以，汗青一点关子都不敢卖，直言道：「不瞒陆兄弟，我这里有一部新话本《与江山》大热，却只有第一卷 。 本来第二卷 应该已经完工了，但作者本人却被元仙子带上了翁山，就算完稿了，我也拿不到。」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前段时日我这里挤了多少人，你也看见了，他们不是来买话本的，而是来催稿的。 虽然如今有了写完我就跑大大的新作解了燃眉之急，但《与江山》的读者群体，与以前的并不是太重合。 所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拖得太久，对君缨在话本界的发展，并不是太有利。 毕竟，《与江山》虽然题材新颖，但其影响力，和阿莲当年的那一本，还是有些差距的。 因为，喜欢《与江山》的读者，大多数都比较理智，不像阿莲的读者，感性的居多。 而感性，就意味着多情又长情。 不过，这些都不是陆云笙关心的，他关心的就只有一样。 ——哦，原来你真正想找的不是元仙子，而是君仙子呀。 那就没事了。 在弄清楚汗青没有给他当情敌的意思之后，陆云笙的脑子立刻就回来了。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展示一下手机的作用。」 因为只联通了一部手机，连拨号都省了，他直接就接通了元蓁那一部的信号。 正巧元蓁那边无所事事，很快就接通了。 「元仙子，是我呀，陆云笙。」 对面的元蓁有些无语：我知道是你，除了你，也没有旁人用手机联繫我了呀。 但她还是很礼貌地唤了一声，「陆神君。」 ——啊，好温柔！ 陆云笙陶醉了，有些激动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陆神君放心，没有人为难我。毕竟，我到汪家来是做客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时此刻，陆云笙终于明白初中时学的那首柳永的词，到底是个什么意境了。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就像现在，他明明心里头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要对元蓁说，但真的和元蓁说上话了，他却又突然觉得，说哪一句都不合适了。 这句也太冷淡了，那句也露骨了？ 还有那句，哎哟嘿，简直酸倒牙！ 他在这边纠结起来了，完全把汗青忘到了九霄云外。 汗青等了片刻，见他东拉西扯，语无伦次的，就是不说正事，急了。 「陆兄弟，能让我和元仙子说几句吗？」 「啊？」陆云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这次通话，主要目的是让汗青相信，看不见的网络，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心里十分不舍，陆云笙还是对元蓁道：「元仙子，汗青兄正好找你有事，能让他和你说几句吗？」 其实，他更想自己替汗青问了，也好多和元蓁说说话。 但因着仙人五感敏锐的原因，他当初造这个手机的时候，特意在听力口上设置了阵法。除了拿着手机的人，离得再近，也听不见。 看来，是时候研究一下麦克风功能了。 陆云笙神情严肃地想。 一旁的汗青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他突然一脸严肃，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是这手机网络一说，纯属无稽之谈，陆云笙怕被他一试，就拆穿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陆云笙把手机递给了他，「元仙子愿意和你说话了。」 末了，又忍不住催促了一句，「你快点啊。」 「一定，一定。」汗青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学着陆云笙凑到耳朵边，试探着唤了一声，「元仙子？」 「正是小仙。」比起和陆云笙通话的时候，元蓁心里冷静得很，温和有礼地问，「不知汗青先生有何见教？」 真……真的能通话？ 汗青呆住了。 另一端的元蓁等了片刻，听不见汗青说话的声音，不由蹙了蹙眉，试探着喊了一声，「汗青先生？」 「啊？在下失礼，元仙子见谅。」 「无妨。」 元蓁虽有些莫名，但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人计较。 这边陆云笙低声催促，「你倒是快说呀！」 刚才还不是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又磨蹭什么？ 汗青心下好笑，觉得他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可比话本里描述的生动形象多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面色一变，仿佛含着满腹心酸，「元仙子，小仙这里，等着您活命啊！」 第221页 元蓁：「……」 ——？？？ 陆云笙：「……」 ——！！！ 第114章 废柴本废 汗青这边的具体情况，元蓁看不见，只能靠听觉来判断。 而且，她和汗青不熟，对他的性情也不了解，只听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不由眉心一跳，施了个隔音的阵法捂住了通话口。 「那位汗青先生，是不是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她低声问君缨。 「他是不是找你问我的话本了？」君缨眉毛一挑，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汗青卖了个干净，「他说的十分惨，能有一两分就不错了，你别理他就是了。」 「这样啊。」 得了君缨的准话，她心里就有底了，撤了隔音阵法笑问：「汗青先生是想找阿缨？」 那头的汗青瞬间卡壳了。 ——这也太聪明了？这让我后面的戏还怎么唱？ 见人家已经识穿了，汗青索性就收起了一切作态，笑道：「既然元仙子已经知道了小仙的目的，那就给个准话，到底能不能满足小仙这点心愿？」 「不能。」 汗青：「……够干脆。」 「如今的形势，想必汗青先生比我清楚。小仙并不想将诸位牵扯进来。」 话是这样说，但元蓁毕竟身在翁山内部，对海氏内部的消息，总是要比汗青这个靠渠道传播的快一些的。 因为有些事关家族颜面的事情，肯定是严防死守，不让外流的。 比如，最近几天，家主海信突然开始沉迷酒色，不但整日里和几位貌美的夫人厮混，还祸害了好些颜色出众的家臣弟子。 当然，并不是说海信从前就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然哪来的这十几房的夫人？ 但以前好歹还要脸，顾忌自己在外的形象，如今却像是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了。 有在家主身边伺候的人传出消息，说是有一次家主喝醉了，曾满怀怨愤地抱怨姜氏盘剥严苛，抱怨族中长老掣肘。 这个消息，让原本有意前去劝谏的长老们却步了。 就只有海信对长老们不满吗？ 孰不知，几位长老对他，也是一肚子不满呢。 从做了长老那一刻，就註定了自己这一脉的子孙后代都无缘家主之位了。 就算是为了保自家后代长久的富贵，长老们也是轻易不会和家主对着干的。 至于说家主刚刚上位，支强干弱的时期，那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留给家主的磨合适应期。 这个时候长老们霸权，家主在行事上有了任何过错，都可以推给诸位长老。 因为他还没有实权嘛，当然不是他的错了。 等家主慢慢成长起来之后，这些长老就算再不情愿放弃手中的权力，为了自己的一大家子，也得慢慢归权于家主了。 至于说九大长老商量好，都不归权，把家主彻底架空？ 别傻了，就算长老只有两个也会有分歧，三个人就能争执不休了，更别说是九个了。 说不定你这边召集了人商议，人家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你给卖了。 海氏的长老为什么敢一直掣肘家主？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家主太废！ 姜氏的附庸只有海氏一家吗？ 别的附属家族就不用给姜氏上供了吗？ 开什么玩笑，上贡是每一个附属家族表明依附之心的证据。 他们给姜氏上贡，遇到被其余大家族欺辱的时候，姜氏也得出面替他们摆平。 而且，虽然他们每年都要给姜氏贡品，但这并不是单向的，姜氏那里有了什么大项目，也会让他们这些附属家族去做。 如果做得好了，当年的贡品不但能赚回来，还能有盈余。 不过，姜氏又不是专门做慈善的，这样的好事当然是有限的。好事究竟能落到谁的头上，就要靠他们自己去争取了。 他们海氏虽然也是有妖帝封邑的，但毕竟只是小家族，存活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其他的，比如脸面，那都是个屁。 只是，大概是少年时每每被妹妹海姜压一头，好不容易把海姜踩下去，坐上了家主之位，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海信就突然发现。 ——原来，做家主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样简单。 骤然登位，九大长老不肯放权，只会掣肘他；一众族人都知道他的底细，不大信任他；底下的家臣倒是没说什么，看起来也挺听话，但真正让他们办事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背后各有派系。 总而言之一个字：难！ 如果要换成两个字的话，那就是：憋屈！ 话说，他累死累活坐上家主之位，到底是为了干什么的？ 为了做个傀儡吗？ 怎么父亲在位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那么听话？ 是欺负他年幼？或者是心里还念着海姜？ 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海姜死呢？ 这就是原因。 但海姜死了之后，现状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更加糟糕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少主，而是家主了。 做少主的时候，他打压海姜，排除异己，那都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老爷子当初的态度的确太过暧昧。 如果不是九大长老坚持正统，家主之位哪里还有海信的事？ 第222页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海信已经登上家主之位了。 这个时候，他就要学会施恩，学会怀柔，学会收买人心，这样他的地位才会慢慢稳固。 但是他干了什么呢？ 把回来奔丧的妹妹，在半路上截杀了。 就算抛开这是他亲妹妹的因素不谈，阻止人家为父奔丧，是人干事？ 从这件事情上，海氏上下只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新家主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这就很严重了。 首先九大长老心里就有疙瘩。 说真的，作为长老，他们对这个少主时真的没怎么看重。主要是海信做少主的时候，还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不要求多，办事能力和修为，你总得占一样？ 但海信真的是样样不占。 论修为，他修为不怎么样，也没办成过几件像样的事。 就算是和同为姜氏附属的几个家族的少主相处，他也能沦落到被孤立的地步。 就这，凭什么让九大长老看重他呢？ 除却长老，族人们早些年因为海姜的出众，可是有不少人都上赶着去烧热灶的。 这些事情，若是遇见一个心胸宽广的家主，那都不算事。 彼此打个哈哈，把这一页翻过去，也就皆大欢喜了。 但若是家主的心胸狭隘，谁不担心日后被打击报復？ 至于底下的家臣，说真的这么多年了，他们不可能一点派系都没有。 他们上面的长老没有表态，谁敢讨好家主？ 就算有一批老家主的死忠，他们也在观望呢。 在家族这里不如意，已经让海信积累了一腔的怨愤。 可是，到了去姜氏上贡的时候，他才发现，家里那点事，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才头一回以家主的身份到了姜氏，姜氏家主一开口，就是要涨贡品。 其余几位家主明显是商量好了，都没有表达异议，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到了他身上。 如芒在背，就是海信当时所有的感觉。 他是真不想同意呀！ 因为翁山这个地界，除了几条灵脉，是真的没有什么特产。 满打满算，最珍贵的就是蚀香城的玉髓香了。 但是海氏这么一大家子，不需要开销吗？ 所以，海信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增加贡品的。 但是，面对气势汹汹，修为更是不知道比他高多少的姜氏家主，他嘴唇嗫嚅了半晌，愣是没敢说出半个「不」字。 见他如此，姜氏家主似乎是笑了一下，充满蔑视的那种。 然后就一锤定音，替他拍板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一瞬间，其余几家的家主看他的目光就都变了，变成了蔑视还有恼怒。 趁着岁扈家族的家主换届涨贡品，是姜氏惯用的套路。 但是往往十回里很难有一回成的。 因为年轻人嘛，都气盛，肯定会拒绝的。 只要海信开口拒绝了，那些一言不发的家主，一定会开口，替他求情，平息姜氏家主的怒气。 然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哈哈，转移话题，这次的涨贡品危机，就顺利度过了。 姜氏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救记仇。 但这些，海信他都不知道呀。 其实这次进贡，几位家主都是提前到了，就是为了提点海信。 但海信他自己就没想到提前来，向前辈们请教一番。 他还是按照以往跟着父亲一起的时间出发的。 那几位家主在迦楼山下久等他不至，还以为是海氏老家主临终前叮嘱过了，也就按时上山了。 谁知道，事到临头，他给弄了这么一出。 这几位家主能不恨他吗？ 开局就得罪了所有同僚，事后他还因为人家对他态度不好，不欲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会子他倒是有傲气了，倒是想起来自己是个年轻人，应该气盛了。 但这除了让情况更加糟糕意外，还有什么用？ 尽管跟着他一起去的大长老和三长老在事后尽量弥补了，但海信才是海氏家主，他的态度摆在那里，当人家全是傻子吗？ 这件事过后，海信脑门上，又被贴了个标籤：无能。 九大长老本来就不乐意放权，这下可算是有理由了。 于是，海信做了几万年家主，就和家中长老内斗争权争了几万年。 这一点，倒是和同在一线峡东南的凌海君氏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君氏体量大，经得起折腾，他们海氏可经不起。 在几位长老的逼迫之下，海信不得不妥协了。 只是，妥协是一回事，认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海信在曾道竹的魔道秘法的影响下，是越发地放浪形骸，也越来越不愿意隐忍了。 第115章 捉弄人 这个内情，元蓁知道，别人却不知道。 因为魔道的手段自来隐秘，如果没有见识过的，很难判断出来。 而曾道竹于正魔道的修行之法不精通，但对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却知道得多了。 海氏纵然颇有底蕴，但海信自己收拢不住人手。 特别是在他成为家主之后，因着刻薄寡恩，连原本做少主时追随他的人，也渐渐都离了心。 第223页 弄到如今，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能看出他异样的人。 九大长老倒是觉得奇怪：这位家主别的本事没有，忍功却是一绝，如今怎么就忍不下去了？ 但这个疑惑，在第二个关于家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就迅速得到了解答。 ——贴身伺候家主的婢女在替家主梳头的时候，发现了几根白髮。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顿时就引起了一片譁然。 妖仙生了白髮，那就是天人五衰的徵兆呀！ 这样一来，家主近些日子所有的放纵，就都有了解释。 ——这是自知命不久矣，不再苦着自己了呀。 很神奇的，海信在族人和家臣们中间的名声，诡异地好了很多。 这点名声的回升，主要表现在怜悯上。 好多人私底下嘀咕：说起来家主也是可怜，一辈子都没有正儿八经掌过权。家主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九大长老逼的呀！ 几位长老也没想到，他们春风得意了几万年，正在考虑是不是把下一任家主也培养成傀儡时，一大盆脏水一下子就泼到他们身上了。 和底下的族人们只会人云亦云不一样，他们可不相信，这种流言传出来会是偶然。 既然有了怀疑，自然是要查的。 长老掌权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再被有心人坏了名声，族人和家臣们就更不会服他们了。 这个时候，九大长老是空前团结。 就连先前支持家主接触君氏的那三个，也没有再唱反调。 他们同意和君氏接触，是因为不愿意再受姜氏盘剥，可不是真的向家主投诚服软了。 陆云笙为了说服汗青，给元蓁打电话的时候，正是九位长老在海氏内部搞大清查的时候。 这时候，海氏内部人心惶惶，消息封锁的也严密，汗青又没有专门设置人手监视海氏，自然不清楚内情。 听了元蓁隐晦的暗示，汗青心头一凛，连忙道：「元仙子和君仙子保重自身即可，稿子的事，等风头过了再说不迟。」 元蓁笑道：「多谢汗青先生体谅。正好阿缨就在我身边，你们自己交流一下？」 「也好。如此就多谢元仙子了。」 能和君缨直接对线，汗青当然高兴了。 虽然君缨也是一只小狐狸，但毕竟两人比较熟，和她说话，汗青会少掉很多顾忌。 见元蓁把那个可以传音的东西递过来，君缨没有立刻接，而是撇了撇嘴问道：「非要和我说？」 「毕竟你们俩比较熟嘛。」 君缨小小地「嘁」了一声，嘴里嘟囔着，「你的意思不久是我的意思嘛。」 但她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先生还有别的事？」她一开口，语气就不怎么好，「书稿的事，阿蓁不应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怎么，你是觉得她的话，代表不了我的意思？」 长到如今，她身边最亲近的，就只剩下元蓁和辛薇这两个挚友。汗青怀疑她们俩的感情，不尊重元蓁，她怎么可能高兴？ 被朋友维护，元蓁心里自然高兴。 也正因为明白君缨的心意，她就更不愿意君缨因为自己得罪人。 「阿缨。」她轻轻拽了拽君缨的袖子，暗中传音给她，「你的话本还需要汗青先生替你张罗，且不可随意开罪了他。」 不得不说，元蓁把她的脉门掐得可是真准。 如果元蓁只打感情牌，君缨八成不当回事；但她拿利益说事，君缨立刻就听进去了。 君缨鼓了鼓脸颊，神色立刻就缓和了。 幸好汗青知道她年纪小，很少与她计较，被她怼了一句，也只是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你误会了，书稿的事，既然元仙子已经开口了，我自然不会再多问。」 其实，他本来是有再问问君缨的意思。 不过这回问的不是什么时候能交稿，而是写了多少了，第二卷 能不能结局，若是不能第三卷开始了吗？ 但听了君缨的话，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也就打消了念头。 他态度这样好，倒是让一开口就咄咄逼人的君缨有些不大自在。 但或许有些事情时天生的，她的不自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散去了。 接着，她就笑意盈盈地说：「我还以为你对我的姐妹有什么意见呢，说话急了些，你可别放在心上。」 ——这姑娘，可真是能屈能伸。 以上，是元蓁和汗青共同的想法。 汗青本来就无意和她计较，当即笑着回道：「咱们之间，何必说这些？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的。」 「我也是拿你当朋友的。」君缨笑道，「你有什么事，还是快说，等会儿说不定就有人来了。」 这些日子翁山的乱象，就连她们俩这深居简出的家臣的客人都波及了。 隔三差五的，就有汪家的同僚上门拜访，还都要求把她们俩请出来见一见。 元蓁和君缨都不是蠢人，尤其是君缨对这些和争权夺利有关的事，尤其敏感。 通过和照顾她们的小丫头聊天，她们很快就弄清楚了，这几天来的这些海氏家臣，都是分别追随几位长老的。 汪家和苏家、周家等走得近的几家，都是倾向于家主的。 几家虽不至于同气连枝，却也一向抱团。且因着三夫人的缘故，是隐隐以汪家为首的。 第224页 这些人来往频繁，最主要的目的，无外乎是要拉拢汪家。 毕竟拉拢了汪家，就等于是拉拢了另外几家。 至于顺便要见见元蓁二人，却是要评估一下，她们俩有没有威胁了。 等见了她们俩，看她们相貌平平，修为也都还没有到玄仙，人家立刻就不感兴趣了。 本来这俩人就不是啥好脾气，被人看猴戏似的，三番五次地拉出来熘，谁心里能痛快？ 君缨就曾私底下恨恨地对元蓁说：「等到来日我得势了，必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完，见元蓁老神在在地喝茶，好像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顿时就又是奇怪又是气恼。 「阿蓁，这也能忍？你脾气也太好了。」 「怎么可能？」元蓁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比她还诧异。 君缨迷惑了一瞬，恍然大悟，「哦，你是觉得如今咱们没有实力，气恼也是白搭，等日后有了机会，就踩他们一脚对不对？」 「啧，以己度人了不是？」元蓁睨了她一眼，笑得得意洋洋，「告诉你，我这个人呀，一般不记仇。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啊？」 见小姑娘一脸迷惑的，元蓁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脸颊，笑道：「傻姑娘，你忘了我是修什么道的了？」 「……丹道！」君缨的眼睛亮了，「你给他们……」 她做了一个撒药粉的动作。 元蓁笑而不语。 说是撒药粉，就太豪放了，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她不过就是根据汪家当天接待客人熏的香、用的茶，再稍微增点了一点料而已。 因为给每个客人添的东西都不一样，再加上他们个人的体质特徵，反应出来也不一样。 ——不停地打喷嚏、忍不住放屁、脸上起红疹子、身上瘙痒、心浮气躁……不一而足。 总之，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捉弄人的手段。 君缨听完，笑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边笑边说：「我往后可更不敢得罪你了。」 元蓁也配合地装出一脸矜持，高傲地斜睨着她，「你知道我的利害就好。」 也因为元蓁的药用得妙，至今都没有被人发现端倪。 有的人纯粹觉得自己倒霉，就是疑心重的，也因为最近翁山的不太平，把怀疑的目标放在了自己以往不对付的人身上。 总之，谁会怀疑两个修为不高的女仙呢？ 当然了，这些内情，君缨肯定是不会和汗青说的。 索性汗青也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问候了君缨几句，让她多多保重之后，就把手机还给了陆云笙。 陆云笙倒是想再多和元蓁说几句话，但元蓁那边还有事，他只能依依不捨地挂了。 挂完之后，他立刻就换了一副靠谱的面孔，问汗青，「怎么样，汗青兄，你对我说的无线网，有信心了吗？」 「见识到了。」汗青点了点头。 只是，他还有疑虑，「通话自然容易，但文字也能通过这什么网络传输复制无数份，而且还不会出错吗？」 「既然是复制，又怎么会出错呢？」陆云笙满脸疑惑。 汗青被他这一脸疑惑弄得挺不好意思的，觉得好像自己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一样。 而陆云笙也干脆，「你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我把这部手机稍微修整一下，你一看就明白了。」 这里不比现代，人们对手机、电脑都有一个大致的概念，稍微一解释，大家都明白。 仙侠世界是没有这种概念的，光靠嘴说，口才再好也就是空中楼阁。 更何况，陆云笙还不是那种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那种呢。 「那行，陆兄弟尽管去做，我这边不着急。」 「那我就告辞了。」陆云笙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诶，等一下。」汗青突然拦住了他。 陆云笙不明所以，疑惑地问：「汗青兄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了。」汗青晃了晃手里的玉简，「你把这部小说的后半部分给我呗。」 却是汗青一转头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玉简，突然想起了这部小说还有一千多章在陆云笙那里呢。 「哦，这个呀。」 陆云笙笑了笑，「等我有空。」 说完这句，他一熘烟就跑了。 第116章 乱局 消息的变化，快得让人心惊。 就在几位长老因流言之事对少主海威心生不满的时候，三长老手底下的人突然看见了七长老和少主秘密会面。 这还了得？ 原本这些长老们觉得，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哪知道他们中间早就有了叛徒了。 更可笑的是，他们还带着这个叛徒一起商议怎么钳制少主。 说不定人家正一边笑话他们蠢，一边暗搓搓地等着少主上位后，把他们都踩在脚底，自己独领风骚呢。 这个发现，甲十一也挺意外的。 原本海澜给他的任务，是制造七长老和少主有勾结的证据，好在打击少主的时候，顺便把七长老给拉下来。 结果甲十一跟踪了七长老几天，竟然发现，他和少主真的有勾结！ 这还真是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少主，也会暗地里拉拢人手了。 不过这也正好，省了他的事了。 第225页 他就略使了一点手段，让三长老的人看见了他们俩的会面。 毕竟，什么证据也比不上眼见为实呀。 于是，七长老倒霉了。 莫说是证据确凿，就算只有捕风捉影，其余八位长老也不介意帮他坐实的。 因为此时打掉一个背刺的盟友，将来就少一个争权的对手嘛。 至于弄死一个七长老，会影响长老之间团结的事…… 话说，长老之间团结过吗？ 他们只是暂时联合，对抗少主而已。 海澜也就是掐准了他们的脉，这才敢让甲十一伪造证据。 倒霉的七长老很快就被人抓到了勾结外贼的把柄，不但被剥夺了长老之位下狱，属于他们这一脉的权柄和势力，也迅速被瓜分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子辈和孙辈，是不会有什么前程了。 看着曾经趾高气昂的敌人跌进尘泥是什么感觉？ 海澜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是爽！ 但爽完之后，她也没忘了正事。 —— 「七长老，别来无恙？」 曾经位高权重的七长老，如今却只是一个失去了精气神的阶下囚罢了。 此时此刻，七长老髮髻凌乱，手腕和脚腕上都带着锁灵环。虽然修为还在，却半分都使不出来。 为了节省力气，他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站得笔直，而是颓废地靠坐在墙根，和地牢里其余的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是听见了海澜这个仇人之女的声音，他也没有提起几分精神，只是抬眼懒洋洋地暼了她一眼，少气无力地问：「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长老误会了，我还没那么闲。」海澜笑得很温柔，说出的话很气人，「倒是长老，辛苦了那么多年，如果终于有机会歇歇了。」 若是在往常，七长老早就和她怼上了。 但是如今么，不管海澜怎能说，都挑不起七长老丝毫的怒气。 人家根本就没再搭理她。 海澜「啧」了一声，笑道：「莫非这锁灵环还能把人的脾气一道锁了不成？这可不像是平时威风八面的长七老呀。」 面对她的一再挑衅，七长老把眼一瞌，干脆闭目养神去了。 比冷嘲热讽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无视。 普通人被无视了，尚且会心里有气，何况海澜本来就是个性情高傲之辈？ 「你……」她瞬间就怒气勃发。 但下一刻，她又冷静了下来，慢悠悠地笑道：「瞧我，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总是在阴险小人手里吃亏呢。」 这个阴险小人是谁，不用多说，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七长老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东西能让他动容了。 很显然，曾经的仇人之女，如今已经不值得他看重了。 但这一回，再次被无视的海澜却没有再动怒，反而是笑眯眯地打量了七长老许久，久到心如枯木的七长老都忍不住蹙眉。 见他脸上终于露出了动容之色，海澜才满意一笑，又抛出了一句让七长老不得不应对她的话。 「说来也是巧，前天下午我下山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七长老的小孙女。」 七长老豁然抬起头来，有些狐疑也有些紧张地看着海澜，只盼望着她你那个多说一点，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家人过得怎么样了。 但海澜怎么会让他如愿？ 她只提了那么一句，仿佛就是随口提的，然后就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九长老如今可是风光了呢，不但父亲看重他，就连大哥在他面前也毕恭毕敬的。 哦，对了，还有三长老和五长老，他们俩最近是走得越来越近了。」 海澜东拉西扯的，仿佛就是没话找话，但七长老的神色却慢慢从死灰藁木，变得鲜活了起来。 虽然，这个鲜活全都是负面的情绪，也总比先前顺眼不是？ 反正海澜是觉得挺顺眼的。 既然七长老这么捧场，她觉得自己总不好让人家失望。所以，再一开口，就轻轻巧巧地，给人抛了个大雷。 「对了，上午我在父亲那离碰见了五长老，见他脖子上挂的一串火玉珠子十分耀眼，不由多看了几眼。五长老真是大方，见我喜欢，顺手就摘下来，抹去神识送给我了。」 说到这里，她「啧啧」了两声，从衣襟里拽出一串色烈如火，圆润匀称，小指头肚大小的珠子。 更奇的是，每一个珠子上面，都有一颗凤眼一般的纹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那是成套的精妙阵纹。 「这可是二品的仙器，说送人就送人了，可见五长老不差这点东西。」 那串火玉珠子在海澜手里晃啊晃，七长老目眦欲裂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珠串晃啊晃。 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开口了，「这珠子，真是老五那贱人给你的？」 「对呀。」海澜一脸莫名，「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好，真是好哇！」 七长老惨笑几声，咬牙切齿，「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座才刚一落难，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了。」 方才海澜提到的这几个人里，三长老曾将是他的盟友，九长老曾经是他的附庸。 唯有五长老和他比较疏远，但也不曾交恶。 第226页 如今他落难了，曾经的盟友立刻就换了阵营；曾经的附庸却靠着吸他的血变得风光了起来。 这些都让他愤恨。 但是，他最恨的，却是这些人下手太狠，吃相太难看，太不给人留余地了。 如今捏在海澜手里这串火玉珠子，虽然是二品的仙器，却既不擅进攻，也不擅防守。它最大的作用便是温养身子，调和阴阳。 这是他的小孙女出生之后，他特意寻来的，只因小孙女在胎里没养好，先天不足。 就是这么一件小东西，都落到了几个长老手里。他家里如今的境况，根本就不用海澜多说了。 「你来这里见我，不就是想要我暗地里的势力吗？」 七长老唇角噙着冷笑，一双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海澜，阴森森的，让人遍体生寒，「你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肯软一点，倒好像是海澜还要求着他一样。 若是换一个平庸或者是懦弱的人，说不定还真被他给唬住了。 但海澜却只觉得好笑。 不过，看在曾经风光无限的七长老已经这么惨的份上，海澜就不笑话他了。 「这就要看七长老想要什么了。」 海澜笑眯眯地反问，「是想家人平安，还是想要仇人不得好死？」 七长老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是的，海澜的确是没有笑话他，但这句话一出口，瞬间就撕破了七长老那一层比纸还薄的尊严。 一个明晃晃的事实被甩到了他的脸上，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大人，时代变了。 被一个小辈将了军，还是仇人的女儿，七长老十分不甘，恨恨地问：「我若是两样都想要呢？」 海澜把玩火玉珠子的手顿了顿，惋惜地说：「那您就等着，或事今日或是明日，几位长老里肯定会有人来看你的。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当真是转身就走，半点也不留恋。 她走得潇洒，七长老却急了，连忙叫住了她，「等一下，本座还有一个秘密，你一定感兴趣。」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笃定了，海澜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折了回来，「什么秘密，说来听听。若是有价值，也抵一个条件。」 不得不说，海澜长了这么多年，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她这么一说，七长老完全没有质疑她会故意把有价值的秘密说成没有价值，直接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了。 「君氏家主不是到处寻找他的未婚妻吗？你可知道，他的未婚妻就在咱们翁山？」 海澜微微一怔，立刻就确定了目标，「是那个楼仙子？」 「不错，正是楼仙子。」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的确是个大秘密。 她记得当初嬴氏婚宴的时候，七长老的确是跟着父亲和大哥去了。 也就是说，七长老必然是见过元仙子的。 只是…… 「你见过楼仙子？」 「当然见过。」七长老道，「当初那位楼仙子到了翁山之后，君氏家主特意召见过她。本座当时就觉得那位楼仙子不简单，所以暗地里去看过她。 虽然容貌完全不一样了，但老夫有一门特殊的望气之术，因而可以肯定，楼仙子就是那位元仙子幻化而来。」 这个秘密，他一直藏在心里，就是想着暗地里掌控元仙子，日后奇货可居。 没想到，还不等他拿元仙子去换前程，他自己就先跌落尘埃了。 现如今，也只好拿这个秘密，来换一家子的平安了。 海澜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自会去试探一番，若是你所言不错，那你的仇人我会送他们来陪你，你的家人我也会照顾的。」 说着，她又扬了扬手里的玉珠串子，先送了一点诚意，「这串珠子，我会暗地里送回它的主人手里，算是先垫付一点利息。」 七长老脸上终于露出了感激之色，「多谢大娘子。」 第117章 阵 从地牢里出来之后，海澜对着守门的弟子点了点头，身形便化作一道红光，迅速消失在了夜幕里。 那守门弟子快速掐决，清理了海澜留下的一切气息，然后就恢復了若无其事的状态。 就在守门弟子清理干净后不久，三长老和五长老就联袂而来。 「弟子参见两位长老。」 「嗯。」三长老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倒是五长老笑得十分温和，需扶了一下，说：「起来，不必多礼。」 「多谢两位长老。」守门弟子感激地看了五长老一眼。 五长老笑得更加温和了。 一旁的三长老瞥见，暗暗撇了撇嘴：这个老五，惯会收买人心。 不过，如今他们是一伙的，老五收买的人心，一样能为他所用。 只是两人进去没多久，就灰头土脸地从地牢里出来了。 等到次日清晨，守门弟子按时给七长老送辟谷丹的时候，发现七长老已经没有气息了。 因着他四肢上都套着锁灵环，便没有显出真身，胸口上那一滩暗褐色的血渍就尤其明显。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守门弟子很淡定，仿佛对这样的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也的确是司空见惯了。 但凡是进了他守的这个牢房的，都有两个共同点。 第227页 第一，都是宗族子弟，家臣就算再受重用，犯了事也是不配关在这里的； 第二，进来了就没有再出去的那一天了。 这些贵人们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辱？ 锁灵环的作用，就是封住犯人的灵脉，不让他们动用灵力。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犯了家主的忌讳，锁灵环也不会戴满四只。 这也算是家主给他们留的最后一分体面，允他们自裁了。 但七长老明显是把其余八位长老都得罪狠了。 而且，他暗中支持少主，无疑也会让心胸并不宽广的家主恼羞成怒。 因为九大长老里，支持家主的可是一个都没有呢。 七长老与少主又没有姻亲关系，却大力扶植他，岂不是变相说明了，家主连自家的儿子都不如吗？ 所以，七长老一入狱，就得到了与众不同的最高级待遇，被四支锁灵环钳制住了全身的经脉，不但灵力动不了一分，就连须弥芥子也休想打开。 至于撞墙、撞柱？ 这地牢的四壁和栅栏上都设置的有专门的阵法，触感绵软而有弹性，即便是使了吃奶的劲儿去撞，也是毫髮无伤。 咬舌头、割腕什么的也别想，进来之前餵的那一粒丹药，可不就是防着这个的吗？ 可以说，七长老是被断绝了一切可以自绝的道路。 如果没有助力，就只能在这里熬着，承受往日的仇敌或者是附庸隔三差五地来羞辱他，直到这些人彻底失去了兴趣。 但是，七长老还是死了。 他毕竟是个太乙玄仙，又活了这么多年，总会有那一两样不为人知的秘法。 只是，这件事毕竟算是看守的失职，在去向家主禀报的时候，他还是带上了几分惊慌。 —— 却说海澜回去之后，琢磨了片刻，当既便趁着月色潜入了汪家客院。 正当她苦恼着该怎么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惊动元蓁时，便见自家周围的地面突然闪动起一阵水流般的波光，下一刻，她就隔着这道似水又似光的幕布，看见了唇角噙笑的楼仙子。 「大娘子，夜闯民宅，可不是君子所为呀。」 海澜一向胆大包天，这会儿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少见地失了从容，答非所问，「元仙子好手段！」 听见这一句，元蓁的瞳孔微微一缩，原本准备撤去内围阵法的手放了下来，掐到一半的手决也散了指端的灵气。 她轻轻笑了笑，温和地说：「大娘子就这么自信，能自己从我这阵法里走出来？」 当初在妖帝庙的时候，元蓁为了推辞掉苏珀让她布阵的邀请，推说自己学得是丹道，不懂阵法。 苏珀听了，立刻就明白了，她这是谦辞。 因为只要是稍微懂行的都知道，学阵道的可能对丹道一窍不通，但学丹道的却一定都懂阵法。 至于原因，每一颗仙丹细究起来，都是一个微型阵盘。 元蓁虽然不是一个事事都责备求全的人，可是在自己感兴趣的东上面，却是从来不介意多投入精力，多下几分功夫的。 虽然丹道一途，最重要的还是对各种药材的了解和搭配，但融合或间隔需要的阵法，也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元蓁虽然主修丹道，对阵道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就比如她在汪家客院里布下的这个防护阵，说是润物细无声也不为过。 在海澜触动阵法的一瞬间，元蓁就已经察觉到了，可海澜这个始作俑者却一无所觉。 直到元蓁启动阵法困住了她，她才勐然惊觉，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对心思缜密的海澜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 不过，虽然元蓁出其不意地困住了她，对于元蓁言辞间的威胁，海澜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说别的，就单论两个人的修为，便是天差地别。 元蓁是什么修为？ 一个刚飞升不久的散仙而已。 而海澜呢？ 明面上她是金仙修为，比元蓁高了大阶。但实际上海澜为了韬光养晦，在修为上也是藏了拙的。 她真正的修为是太乙玄仙，距离太乙金仙不过一步之遥。 至于更高一阶的大罗金仙，那已经不是单靠苦修能够达成的了，机缘、悟性、功德、修为缺一不可。 纵然海澜性子高傲又自负，却还没自负到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能修成大罗金仙的地步。 只不过，比起大多数修成太乙之数就心满意足的妖仙，海澜心底还是对大罗有那么一点念想的。 但如今谈这些都为时尚早，现在她的首要目标，就是把家主之位拿下，然后再发展壮大家族。 此时此刻，她要做的，就是破阵。 她平时的心思不是在修行上，就是在权势上，对于一干杂学全然不上心。 所以，让她按照正常流程破阵，那就是在为难她。 不过这也没关系，「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破阵嘛，不一定要寻阵眼，若是修为足够的，以力破巧反而是最方便的法子。 以她的修为，和元蓁一比，可不就是足够了吗？ 因而，对于破阵，海澜信心满满。 她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元蓁，「若是小仙弄坏了仙子用做阵眼的爱物，仙子可莫要哭鼻子才是。」 第228页 既然身份已经被人家拆穿了，元蓁也懒得再隐忍了，直接怼了回去。 「我今年不过三千余岁，大娘子都几万岁的高龄了。就算我真当着你的面哭了鼻子，也不丢人。」 海澜神色一滞，笑道：「元仙子好伶俐的口齿。」 「哪里，哪里。」元蓁谦虚了两句，话锋一转，就顺势踩了海澜一脚，「比起大娘子来，也就是强了那么一点而已。我不骄傲。」 眼见嘴皮子上占不到便宜，海澜怕再和她争执一会儿，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很识趣地闭嘴了。 不过，她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那君氏家主可真是重口，这么个未婚妻，跑了不是更好吗？还要巴巴地寻回去，怕不是欠虐？ 又想到自己的父亲曾有过把自己嫁给君绋的打算，海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幸好自己的心思不在婚姻上，当初一口决绝了。这么个爱好特殊的蛇精病，她可齁不住。 然后，她就定了定神，聚灵力于左手，使出了海氏家传的烈焰掌，一掌噼向了水灵之气最足之处。 站在阵外的元蓁冷眼看着，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这阵法，主要的阵眼有两个，一个是以量天尺定阵，一个是以天生火灵的小红鸟定阵。 最近小红鸟每日都按时服用君纾留下的丹药，羽毛逐渐丰满，需要的灵气也逐渐增多。 元蓁手里虽然有些火属性的灵物和丹药，但毕竟还需要防备日后，小红鸟需要的火灵之气，就只能就地取材了。 好在海氏一族真身是火龙雀，整个翁山别的东西没有，火系灵脉却有好几条。 正好元蓁要布防护阵法，干脆就把小红鸟安置在了阵眼里，让它通过阵法直接接触地脉，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吸收灵脉里逸散的菁纯火系灵气。 这可比吞食灵物或者是丹药好多了，也省去了炼化丹毒的那一道工序。 量天尺是高阶空间类灵宝，若论品级，那是比极品仙器还要高的，属于上古遗留的那一波儿。 自从元蓁发现，到了仙界这种灵气充足的空间之后，量天尺就能藉助周围环境，自动自发地发挥出更大的力量之后，就从来没有停歇过对量天尺的研究。 既然她敢把量天尺用做阵眼，便是指望着它发挥大作用的。 但见海澜使出了五成功力一掌挥出，一道烈焰燃烧的虚影蒸腾着朝内层困阵里水灵之气最盛出冲去。 只是结果很出乎海澜的意料，那虚影在目标处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便瞬间消弭于无形了。 她忍不住「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看了看方才的目标处。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元蓁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 内层困阵的阵眼，正是量天尺。而量天尺，是空间灵宝。 海澜打出那一掌，当然不是像自己看到的那样消弭于无形了，而是被量天尺以空间之术转移，哺育给了外层阵眼里的小红鸟长生。 这一掌的火灵之力，也算是小补了。 睡梦中的长生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嗝，好吃！ 第118章 谁威胁谁？ 「看来，元仙子不是托大，而是胸有成竹呀。」 海澜轻轻笑了一声，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 ，「只可惜，你我的修为相差太远了，远到根本就不是阵法的精巧可以弥补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技巧都只能让自己输得花哨好看一点而已，扭转不了局势。 但是元蓁一点都不慌。 不错，海澜的实力是很强，但元蓁就没有实力了吗？ 虽然她自身的修为不高，但是能够驾驭量天尺这样的上古灵宝，谁又能说这不是她的实力？ 因而，纵然海澜有再多的自信，在一次又一次破阵失败的过程中，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不可能！」海澜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可能呢？」元蓁反问一句，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对自己的认知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看来，到阳山取化蛇毒解药的事，把握又大了几分。 海澜的心理素质到底还是挺强的，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拱手笑道：「仙子阵法精妙，小仙佩服。只是……」 她仰头看了看在阵法里根本看不见的天色，说：「若是我计算得不错，天应该要亮了？仙子不撤去阵法，请小仙进去坐坐吗？」 天的确是要亮了，而元蓁并不想弄出大动静，连累了汪家的人。 所以，她只能撤阵。 元蓁心里对她的忌惮，更上一层楼。 ——在破阵之时，她明明越到后来越焦躁，竟然还有心思默算时辰。 海氏大娘子，果然不一般。 从私心里讲，元蓁是不想让她扳回这一程的。 可是，现实就是她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引来各方的关注，只能收起阵法，把海澜放了出来。 「大娘子请，莲心已经为你备好了茶水。」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元蓁脸上是一点不露，输人不能再不输阵。 海澜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从容地跟着元蓁进了外间待客的小厅，心里对自己的打算点了个贊。 在知道楼仙子就是元蓁时，她也曾想过向七长老那样，拿这个秘密到君氏或者是君氏的对头那里，去换人情、换好处。 第229页 但仔细思索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倒不是她突然良心发现，对元蓁的不容易共情了。而是因为，海氏还是太弱了，根本经不起大家族的摧残。 ——如果她把元蓁的消息给了君氏的对头，看君绋那架势，必然是要报復她的；如果她把这消息给了君氏，姜氏头一个就不过放过她。 而且，君绋可是在翁山上见过元蓁的，当时七长老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知情不报。 那君绋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把情报给了他，换来的到底是好处还是迁怒，海澜可不能肯定。 所以，想要好处什么的，哪有直接找元仙子要更安全呢？ 「大娘子的意思，是让我自己花钱买命？」 元蓁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在开玩笑？」 一旁的君缨十分捧场，已经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反应有点出乎意料，但问题不大。 海澜点了点头，说：「我当然不是开玩笑。难道，元仙子就不怕我将你的消息，传给君氏家主？」 说着，她的目光紧紧盯在元蓁脸上，只要能从元蓁脸上看见一丝慌乱，那她今日的目的，肯定就能达成了。 可是，事实让她失望了。 「你去呀，去传呀。」元蓁光棍得很，「海氏虽然是个小家族，但我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能有一个家族给我垫背，我死了也能含笑闭眼。」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添一句：谁不去谁是孙子！ 就君拂那个深井冰，他自己当着面都没有看破元蓁的伪装。 这时候要是告诉他，有另一个人看出来了，那个他见过面还说过话的楼仙子，就是他要找的元仙子。 你猜君拂是会心生感激呢，还是会心生杀意呢？ 所以，这个威胁，对元蓁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相反的，如果元蓁自己不要命了，还可以拿这个反过来威胁海澜。 ——你若是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到君氏去自首。 就问你怕不怕？ 海澜：「……」 ——怕了，怕了。 当然了，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她好不容易才从凌海逃出来的，傻了才回去。 但只要海澜不这么想就行了。 元蓁是这么说的：「君绋在翁山待的也不算短，以大娘子的才智，想必早已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 那是自然的。 提起这个，海澜就来气。 当初君绋才一到翁山，海信就迫不及待地把三个女儿都往人家跟前送，海澜这个嫡长女更是被着重介绍了。 结果，君绋根本就没有拿正眼看她们，甚至一句打发人的话都没有。 他只是不悦地蹙了蹙眉，自有二长老君纾出面，把她们给请了出去。 虽然海澜从没想过要嫁人，但被人这么嫌弃，谁心里不郁闷？ 更何况，海澜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呀，连别人露出的怜悯都忍不了，又岂能忍住这明晃晃的无视？ 如果不是她有理智在，知道海氏惹不起君绋，更惹不起君氏，早就想法子给君拂一个教训了。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没有逃过元蓁的眼睛。 元蓁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也是，就君拂那敬上蔑下的狗脾气，海澜不恼才怪呢。 而君缨就想得更多一些，她眼珠子一转，用一中复杂难辨的的语气说：「在凌海的时候，我偶尔见过君氏家主接待嬴氏家主和大长老。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君氏家主还有那般知礼的时候。」 海澜一听就明白了：这位也被君绋的傲慢伤到过。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君绋在面对实力强大的嬴氏时，礼数十分周全。 也是，毕竟是北荒大族，君绋就算幼时不受重视，也终归是少主，又怎么会不知礼数为何物？ 说到底，还是他们海氏弱小，君绋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层之后，她心里对君绋的恼怒，就变成了厌恶。 对于海澜的变化，君缨尽收眼底。 然后，她就诚恳地对海澜说：「如果我是你，非但不会把阿蓁的消息告诉君绋，反而会瞒得紧紧的，叫他一辈子也找不到。」 海澜瞥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们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帮你们隐匿行迹？」 「怎么能这么说呢？」君缨迅速忽略了心里那点被人说穿心事的不自在，诧异地看着海澜，「这不是帮我们，而是帮你自己呀。」 「不错。如果我们不幸被抓了回去，为了能死得瞑目，肯定会抓几个垫背的。」元蓁淡定地在一旁帮腔。 见海澜面露犹疑，元蓁又说：「君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了解。现如今，对你来说，我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轻易甩不掉的那种。」 海澜默然。 所以说，她到底是干嘛非得来招惹元蓁呢？ 就让这件事悄悄地过去，不好吗？ 暗暗嘆息了一声后，海澜重新打叠起了精神，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家父天人五衰突至，想来和那位阿竹仙子脱不了干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令尊没有强迫阿竹的话，她的性情一向都是温顺的。」 元蓁怎么可能承认？ ——你爹自己是个色中饿鬼，惹祸上身了，还能怪我不成？ 第230页 但这一回，却没那么好过关了。 海澜哼笑了一声，说：「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又能如何呢？仙子可曾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元蓁的神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就被君缨抢了先。 「你想弒父。」君缨的语气十分肯定，掷地有声。 元蓁诧异地睁大了眼，看向海澜。 虽然元蓁自己从小就和父母分别，但是「弒父」这个词，给她带来的震撼却半点都不小。 因为天道之下，无论是双亲灭杀子女，还是子女弒杀双亲，都是很严重的罪过。 普通人死后到了地府，受刑许久都难以超脱； 若是侥倖踏入了仙途，也绝对没有成仙的可能。就算命大修到了渡劫期，雷劫也一定会把他噼成飞灰的。 虽然天界和修真界的规则肯定会有区别，但像这中原则性的东西，肯定是不会改变的。 见海澜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元蓁心里一惊，知道是被君缨说中了。 「你疯了？」元蓁表示不能理解。 ——搭上自己日后的前程，真的值得吗？ 「不是我疯，是我爹太蠢。」 面对质疑，海澜很淡定，「如果再让他继续作下去，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了，而是整个海氏。」 很显然，海澜心目中的前程，和元蓁心目中的前程，根本就不是一个前程。 元蓁追问：「哪怕这样做，会让你终身不能进阶大罗？」 「不错。」海澜不以为意，「整个北荒又有几个大罗？」 元蓁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的野心，也就止步于北荒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元蓁摇了摇头，失望地说，「我原本以为你志存高远，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就以为天就是井口那么大点地方了。」 第119章 镜子 就算是普通人，也难以忍受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是井底之蛙的，更何况是本性高傲的海澜？ 更有甚者，海澜不但骄傲，骨子里还隐藏着不愿意面对的自卑。 她的骄傲来源于过人的资质和远超同龄人的修为、成就；但她的自卑却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来源于父亲的忽略甚至打压。 或许有很多像她一样被父母打压、厌恶的人，会因此而产生自卑甚至自弃的心理，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海澜。 因为她太早慧了，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作为一个家主，是不合格的。 做家主都不合格了，做不好一个父亲，岂不是理所应当？ 既然父亲做不好一个合格的父亲，那么不被父亲喜爱非但不是她的弱点，反而成了她优秀的证明。 那她又何必因此而自卑自弃呢？ 她骨子里的自卑，同样也是来源于她早慧的馈赠。 因为早慧，让她过早地知晓，自己的家族在迦楼山姜氏面前，不过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姜氏家主高兴了，就赏下来一根肉骨头。 更可笑的是，姜氏脚下的狗不止一条，赏下来的那根肉骨头，也不是单单给海氏的。 甚至于连平均分配都不是，而是要让他们去抢，谁抢到的多，谁就吃得多；抢不到的，就得挨着饿看别人吃。 自从海信上位之后，海氏几乎每一次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啃骨头的那一个。 年幼的海澜就为此茫然不解，等到年纪大一点，懂得了几分人情世故之后，她就觉得耻辱。 为何从出生起就深受父亲喜爱的海澜，后来却被他视为眼中钉？ 就是因为海澜还处于迷茫阶段时，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父亲每一次从迦楼山回来，脾气都会很不好呢？」 她问的也不是时候，海信耐着性子哄了她几句，在她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让他难堪的问题下，终于恼羞成怒。 自那以后，他就开始躲避这个女儿，不想回忆那些难堪。 再后来，在有心人的挑拨下，父女二人越行越远，乃至于势同水火。 再深的感情也是经不起消磨的。 更何况，海澜心底深处，对这个年幼时疼爱她，突然就又疏远她的父亲，是藏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恨意的。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爱，那么她顶多是奢望父爱。 给了之后再勐然收回去，其中的落差，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所以，海澜想要改变海氏的现状，发现了父亲海信是最大的拦路石时，她倾向于杀了他。 她也知道还有其他的选择，但她拒绝去想。她想要趁此机会，发泄心头那一股聚集多年的郁气！ 至于把家族发展壮大到可以走出北荒，那怕她再自负，也觉得在自己有生之年，不大可能达成。 但是，能不能达成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出来，并直言她是井底之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她当即就怼了回去，「元仙子如此高瞻远瞩，又怎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从元蓁一行人到翁山的时间来看，她来之前，肯定知道君绋就在翁山的。 但她还是来了。 海澜当然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可这也不耽误她在此时，拿来嘲讽元蓁。 元蓁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之所以来翁山，是怕曾道竹不知收敛，害了汪珑等人。 第231页 因而，元蓁笑道：「难道大娘子没有听说过灯下黑吗？」 从来没有用过油灯的海澜：「……什么灯下黑？」 元蓁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伸手一挥，就幻化出一张人间烛台的动态图，「看见了吗？凡人天黑之后就会点灯，灯点亮了之后，半个屋子都被照亮。最黑暗的地方，反而成了烛台底下。」 那副动态图是从火摺子点灯开始，一直到半个屋子照亮之后，形象生动又完整，让人一看就秒懂。 「妙哇！」海澜抚掌赞嘆，心头怒气全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妙，实在是妙！」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片刻，问道：「人族这样通透的智者，多吗？」 如果人族都这么厉害，就怪不得天界人族的仙人大能众多了。 元蓁看了她一眼，说：「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天生就聪慧的都是少数。但后天的努力，却也能弥补先天的不足。 也有许多天生聪慧过人，仗着天赋不肯努力，最后泯然于众人的。」 所以，不要把我们人族的成就都归功于天赋，那都是我们努力拼搏的回报。 她的潜台词，海澜听懂了，脸上臊了一下，神色有些讪讪。 元蓁不准备和她交恶，见她知道尴尬了，便见好就收，主动替她找了个台阶。 「北荒大环境如此，大娘子在修行上还能有如此成就，足见十分刻苦了。」 其实也不用元蓁替她找台阶，海澜自己很快就逻辑自洽了。 她觉得，人妖两族的追求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人族没有后代，通常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修行资源也只需够自己用就可以了。 哪怕是结了道侣的，两个都是苦修上来的，都有寻找资源的能力，谁也不拖累谁。 但他们妖族不一样。 妖族有了子嗣之后，就得哺养幼崽。而幼崽不但没有自立能力，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如此一来，夫妻双方至少得有一个人留下来教养幼崽，生活的重担就全压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如果无权无势，得到的资源两个大人用都够呛，何况还有孩子？ 孩子小的时候不需要打基础吗？长大一点不需要合适的功法吗？等到了可以出去歷练的年纪，至少也得有两件趁手的仙器？ 这些，都是需要筹备的资源。 像陆云笙这样在中天神域见过大世面的，看不上北荒妖仙，觉得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废柴，有资源都堆不上修为。 熟不知，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那些寒门妖仙的修为，还不如世家子弟呢。 所以，海澜的羞愧就只有短短的片刻，很快就自我调整好了。 她对元蓁说：「正如仙子所说，北荒环境如此，我若不争，就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就更别谈走出北荒的事了。」 对此，元蓁不想多说什么。 她和海澜不熟，就算有心改变海澜这明显是偏了的心理，人家也不会听她说。 但是，关于「弒父」这回事，元蓁是一定要劝阻的。 看重权势多过修为，只能说是心态偏了，再宽松一点，说是个人选择也未尝不可。 但是弒父杀亲，却是天道难容。 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就无法说服自己放任不管。 「想要掌权，路子多的是。你可以将令尊荣养起来，何必一定要弒父？」 「就因为他是前任家主。我要改革，他的存在，必然会被人利用，成为我改革之路上的阻碍。」 「他如今已经天人五衰了，阿竹不会放过他的，你就等着……」 「元仙子终于承认家父天人五衰，是阿竹仙子的手笔了？」海澜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 元蓁：「……」 ——好嘛，一着急，说漏嘴了。 她吐了一口气，突然问道：「你身上有留音石吗？」 「没有。若是元仙子有需要……」 「那就好。」元蓁也打断她一回，「反正你又没有留下证据，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海澜猜出来是一回事，元蓁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她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就只能不承认了。 海澜：「……你们人族都这么无赖吗？」 「个人行为，请勿上升种族。」 海澜：「……行。」 对于这位元仙子，她是越来越觉得有趣了。 她坚持的某些原则，海澜虽然不认同，且也不得不承认有一定道理。 而且，为了自己坚持的原则，锲而不捨地劝导一个根本就不熟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世间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才是大多数。 怪不得那君氏家主对她念念不忘，穷追不捨呢。若她是个男仙，有这么一个未婚妻，她也捨不得放手。 既然有幸相逢，若是能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或许也是一件幸事。 海澜眸光一转，心思已经转动了数个来回。 片刻后，她笑道：「若是能不弒父就达成目的，我自然也是倾向于不弒父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元蓁却并没有放松警惕，直接就问：「你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哈哈……」海澜笑了起来。 等笑声歇住，海澜明显很高兴地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太聪明的人，那总会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但是，对于元仙子你，我却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小仙是否入得了仙子法眼？」 第232页 元蓁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真诚，眼神没有半点闪躲之意，拱手道：「重新认识一下，小心元蓁。如仙子不弃，唤我一声阿蓁即可。」 这一次，她没有称唿她为「大娘子」，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句「仙子」，却已经表明了接纳的态度。 海澜眼睛一亮，盛满真诚的双眼里，绽放出了别样的光彩，还礼道：「小仙海澜，家母唤我澜儿。若是阿蓁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也唤我一声澜儿好了。」 「澜儿。」元蓁从善如流。 「阿蓁。」海澜却有些小心翼翼。 因为，长到这么大，元蓁是她第一个不掺杂利益的朋友。 气氛陡然就轻松了。 元蓁转身拉过君缨，对海澜道：「澜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君缨，也是我的朋友。」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那样东西，名为野心。 海澜瞳孔微微一缩，拱手施礼，「君仙子。」 「海仙子。」君缨几乎是以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势还礼。 虽然碍于元蓁在场，两人都没说透，却都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正如自己不会喜欢对方一样。 ——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照镜子的。 第120章 原型 两个姑娘之间的眉眼官司，元蓁尽收眼底，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交朋友这回事，是要看缘分的，强求并不会有好结果。 既然都是朋友了，元蓁自然不能再让人喝汪家放在客房里备用的茶叶。 她也不避讳海澜，当着人家的面就把几个茶杯挪走，从须弥芥子中取了三个白玉盏，用自己调配的甘露来招待新朋友。 「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自己调配的，胜在干净。」 海澜端起玉盏看了一眼，但见盏中甘露色泽金黄，粘稠如密，还没送到鼻端，就有一股清甜甘香的味道钻入鼻腔。 喝一口，灵气不算浓郁，但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香味。 原本海澜不喜欢甜口的，但这甘露却意外合她的胃口。 「如何？」元蓁笑问道。 海澜一抬头，就看见了元蓁满含笑意的眼睛。 「很好喝。」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或许，合胃口的不是甘露，而是给她甘露的人。 喝完了一盏甘露，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海澜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位阿竹仙子，真的是你的朋友？」 「果然瞒不过你。」阿蓁苦笑了一声，说，「不错，他的确不是我的朋友。」 「不是我聪明，而是那位阿竹仙子太不懂得掩饰。」海澜笑道，「若你们真的是好友，她发达了之后，又怎么会半点好处也不想着你？」 「哦？也许她是怕事发之后连累了我？」元蓁故意槓她。 但海澜可一点都不会被她带偏思绪，「她是以你朋友的身份进的翁山，如果真的事发了，连累你是一定的。」 不过，既然不是元蓁的朋友，还能让元蓁以朋友的身份介绍给汪珑，元蓁八成是被那阿竹给胁迫了。 心念一转，海澜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难得有了一个可是放心说话的朋友，自然不希望朋友有危险。 既然那个阿竹是危险的源头，那么…… 「我帮你把她弄死如何？」 「你可别做做傻事！」元蓁吓了一跳，急忙拦住，「阿竹的修为可不低，诡异的手段更是不知凡几，惹怒了他，对你半点好处都没有。」 对于一知半解的事务，元蓁不能不忌惮，也不希望海澜去冒险。 「而且，等你爹死了……」 说到这里，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讪笑道，「我是说……那啥之后，他执念消除了，自然也就消失了。」 虽然听海澜的话音，她恨不得海信死了干净，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谈论谋杀人家亲爹的事，还是让人觉得尴尬。 海澜也是见多识广的，一听这话，就猜出了阿竹的真实身份。 「竟然是个魔物吗？」 还是个和她爹有仇的魔物。 一瞬间，海澜脑洞大开，「难道她是被我爹给始乱终弃了，爱而不得，所以入魔了？不对，那她为什么要杀我爹呢？」 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并且开始逻辑自洽，「我见过那位阿竹仙子，长得可真是好看。 一般好看的人都自傲，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美好，我爹还抛弃她，是有眼无珠，从而对我爹因爱生恨？」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合理多了。 元蓁木着脸点了点头，「除了对象不对，其余全中。」 虽然曾道竹自己说得好听，但他对海姜，可不就是因爱生恨了吗？ 「对象不对？她是为别人报仇的？」 「嗯。」 这一回，海澜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爹仇人太多了。」 就算她再聪明，从人山人海里找出一个，也不能光靠猜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君缨撇了撇嘴，暗道：你们家可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典范。 若是按照她的想法，肯定是不愿意给海澜提醒的。 如果海澜不幸触了霉头，那算她活该。 第233页 只是君缨知道，以元蓁的为人，既然已经把海澜当成朋友了，就肯定不会冷眼旁观她作死。 阿蓁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么好。 若不然，她和辛薇这类心防极重的人，也不会诚心把阿蓁当朋友，不但处处为其考虑，还愿意为了她，变成更好的自己。 这海澜虽然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但也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阿蓁的好？不真心把阿蓁当朋友？ 既然海澜已经付出了真心，元蓁自然也会真心以待，尽量避免让她踩坑。 所以，元蓁提醒道：「他是六万年前，于蚀香城堕入魔道的。」 「蚀香城？她就是蚀香城那个魔物？」 海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爱而不得、因爱成恨的对象，是我那被贬到蚀香城的姑姑？」 她姑姑海姜在翁山属于众人讳莫如深的人物，海澜之所以对她熟悉，是因为听母亲私底下说过，说自己不管是心性还是资质，都和这个姑姑很像。 就因着这句「很像」，海澜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当初祖父顶住了各方压力，把家主之位传给了姑姑，如今的海氏又会如何？ 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但是海澜相信，一定会比现在强。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想要坐上家主之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证实自己年少时的猜想。 「如果他是想替我姑姑报仇的话，那我可以不出手。」 为了那位和自己很像的姑姑，她不介意多一点麻烦。 元蓁松了口气，「那就好。」 让曾道竹亲手为海姜报仇，消磨了他成魔的契机，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海澜执意插手，谁知道会不会又触动了曾道竹的哪以根敏感神经，让他魔性更深，更难对付？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到了海澜接见下属的时候了。 纵然十分不舍，她还是起身告辞了。 —— 送走了海澜之后，元蓁一回头，就见君缨满脸怨念地盯着自己，幽幽地问：「你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我？」 「这是怎么了？」元蓁失笑道，「当然都喜欢了。」 如果入不了她的眼，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认对方是朋友的。 但是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君缨满意，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到底喜欢谁多一点呢？」 瞧这话说的，仿佛元蓁是个到处拈花惹草的混蛋，偏这个混蛋还让一众美人难以割捨，不求唯一，只求成为她心里分量最重的那一个。 元蓁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人家认真问你，你却笑话人家。」君缨哼了一声，用标准的怨妇口吻说，「果然在你心里，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你哭一个试试，看我听不听得见。」 这小丫头片子，学两句诗词就乱用。 君缨也觉得，自己这孩子气来得不但突然，还很没道理。 但是海澜和她实在是太像了，两人站在一起对视，就像是照镜子一样，把自己身上的缺陷全部映照了出来。 谁会喜欢这样一面镜子呢？ 见元蓁始终不接茬，君缨垂头丧气。 「好了，好了。」元蓁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辫子，「虽然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但咱们俩认识多久了？我和她此刚认识，当然还是你比较重要了。」 「真的？」君缨眼睛一亮，目光灼灼。 「当然。」元蓁郑重地点了点头。 君缨终于高兴了，拉着元蓁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与江山》的第三卷 也已经完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当然要，我可一直等着呢。」 原本元蓁是不喜欢看话本的，在凡间时她就觉得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没什么营养，全是些自己没本事还不想努力，一心走捷径的落魄书生穷秀才的臆想。 到了天界之后，第一次接触的话本，就是阿莲的那本成名之作。 那一本对于初入圈的人来说，雷属性着实过量了些，元蓁扛不住也是正常。 自那以后，本来就对话本没兴趣的元蓁，就更加没有兴趣了。 但是这一切，都在遇见了君缨的大作《与江山》之后，成为了过去。 第二卷 虽然还没有出版，但她近水楼台，已经早早看完了，最近正觉得无聊呢。 如今听说第三卷 也写出来了，她哪有不看的道理？ 对于这个结果，君缨早猜到了，并且心里很有些小骄傲。 她拉着元蓁，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我跟你说，第三卷 里出现了一个新人物，是以你做为原型创作的。这一整卷里，最出风头的就是她了。」 元蓁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起来。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你们这些写话本的，都喜欢以现实人物做原型吗？」 「昂？什么意思？」 心思敏锐的君缨立刻就察觉到了她话里的隐含意思，警惕地眯了眯眼，「还有谁用你做原型了？」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元蓁正要开口，她自己已经猜出来了，「是阿莲对不对？」 「没错，就是阿莲。」 「她怎么能这样？」君缨瞬间就气得跳脚。 这么大的反应，委实过了些，元蓁好笑地问：「她怎么样了？不就是把我写成她话本里的反派了吗？」 第234页 「过分，太过分了！」君缨满心愤愤，替元蓁不平，「就她那情情爱爱的东西，哪里配用你做原型？」 「没那么夸张？」 虽然元蓁没有看过阿莲写的怎么样，但话本嘛，都是假的，她本人不在意不就行了？ 「哎呀，这你就不懂行了？」 作为一个立志要靠话本赚够修行资源的女仙，君缨对各类流行话本可是做过深入研究的。 「你能想像以自己做原型的人物不思修行、一心情爱、爱而不得、死缠烂打、就算被人踩进泥里，也依旧要爱吗？」 元蓁：「……」 ——这么可怕的吗？ 第121章 大刺激 海氏家主居住的正殿，叫做云辉殿，取彩云朝辉之意。 原本云辉殿是只有家主一人可以居住的，就连主母、主君都没有留宿的资格。 但是最近这段时日，却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都说酒壮怂人胆，其实死也壮胆。 平时懦弱的人，得知自己没几天好活了之后，就会各种放纵，把从前不敢干的事，都干个遍；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说个痛快。 现在的海信就是这样。 若不是能力所限，他能抄起傢伙跑到迦楼山去和姜氏家主干架。 只可惜，别说和姜氏家主干架了，他连自己家里这九大长老都收拾不了。 所以，除了嘴上痛快痛快，他也只能纵情酒色了。 本来嘛，仙人到了天人五衰，就会和凡人一样经歷老、病、死。 这时候，身体素质虽然不会一下子就变得十分脆弱，但这种逐渐衰败的过程，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一般情况下，修为越高的，身体枯败得越慢；修为越低的，身体衰败得就越迅速。 不巧，海信就属于那种年纪不小，修为却不高的。 而且，他的天人五衰还不是纵然来到的，是被曾道竹以魔道秘法诱发的。 这时候，他若是想多活几年，少受点痛苦，最应该做的，就是修身养性。 但是，曾道竹会给他修身养性的机会吗？ 别开玩笑了。 他之所以来翁山，就是为了找海信，替海姜报仇的。 当年海姜死前，落了一个贪欢好色，荒淫无道，不懂节制之名，那海信这里，曾道竹是一定要把这个名头替他做实的； 海姜是被血脉亲人刺杀而死，海信的结局，曾道竹也已经替他安排好了。 在曾道竹不着痕迹地诱导之下，海信不分昼夜地召集貌美的姬妾，在象徵家主地位的云辉殿里厮混。 这些姬妾大多数都是自愿的，但也有一少部分是被强迫的。 而自愿的那一批里，又有一部分是别有目的的。 但不管是什么目的的，心中都有欲求。只要有欲求，就很容易对魔打开心门。 而她们之间，就隐藏了一个魔。 曾道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就是放大了这些美人内心深处的慾念而已。 不想让海信好过，是她们自己生出的念头，跟他曾道竹可没有直接关系。 没过多久，海信的身子，就被这些美人掏成了空壳。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强烈的刺激了。 —— 就在这一天，一个侍从惊慌地闯进了云辉殿，给海信带来了一个大刺激。 「不好了家主，少主陨落了！」 「什么？」 海信一惊，一口瘀血就从闷痛的胸口涌入喉咙，他「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少主海威一直都是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曾道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还没有动手呢，怎么就有人替他做好了？ 原本围在海信身边的美人尖叫着四散而逃，霎时间就只剩下了曾道竹幻化的阿竹。 「家主，您小心。」阿竹仙子上前两步，满脸担忧地扶住了他，安抚道，「您别着急，或许是消息传错了呢？」 「对，你说的不错，一定是消息传错了！」 听见阿竹的话，海信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自顾自地把「或许」换成了「一定」。 「来人。」 「属……属下在。」来报信的那个侍从吓得浑身发抖。 海信指着他，提着一口心气说：「你……你再去查探，到底是谁在造谣？竟敢诅咒少主，其心可诛！」 「家主……」 「快去！」 「……是。」 见家主根本就听不进去别的话，那侍从无法，只得退了出去。 但退出去之后，他却犯了难。 ——少主的死讯是千真万确的，根本不是谣言，他又要到哪里去找所谓的造谣之人？ 正在侍从不知所措的时候，三长老和五长老来了。 「属下给两位长老请安。」 不管怎么说，能暂时不必思考该如何完成家主的嘱託，他还是松了口气的。 「免礼。」五长老的声音温柔清脆，就像她平日里的为人一般，待上恭谨，待□□贴，「我见你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这话当真是体贴至极，若是没有以脾气暴躁闻名的三长老在一旁虎视眈眈，侍从肯定会忍不住朝五长老诉诉苦。 但是如今嘛，他也只能强言欢笑，言不由衷了，「没有，没有，多谢五长老关怀。」 第235页 「没有就没有，你看我干嘛？」三长老不满地问。 他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底下的弟子们平时远远看见他都绕着走。 但是他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针对大都是地位相当的人，对底下这些家臣和随从，从来不屑为难。 只可气这些人听风就是雨，连明辨是非都不能，怪不得这么多年了，还是个侍从。 「诶，三哥莫气。底下人不懂事，哪里值得三哥和他们计较？」 五长老沖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提议道，「不如三哥先到那边亭子里等我一会儿，待会儿咱们再一起去见家主？」 「哼。」三长老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说了句，「你快点。」就甩袖走了。 等三长老离去之后，那侍从就急忙问道：「长老可是准备去见家主？」 「不错。我正要问你，家主那边可是有空？」 「哎呀，长老这会儿可千万别去。」 他自己已经挨过一顿骂了，五长老这么好的人，可别也被家主给迁怒了。 五长老漂亮的杏眼微微眯了眯，心里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这次她之所以和三长老一起过来，就是为了抢在其余几个长老前面，利用少主的死，除去四公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二公子。 至于三公子，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婢女，这么多年来混得像个隐形人一般，根本不足为惧。 说来可笑，当年他们母子还想着投奔三夫人来着，奈何人家三夫人清醒得很，根本就没有被他们的各种许诺晃花了眼。 也是他们行事不严谨，自己泄露了行迹，引来了大公子、二公子和四公子难得配合默契地全面打压。 自那以后，原本就没什么势力的三公子，就更加沉寂了。 五长老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疑惑之色，「怎么回事？」 那侍从唉声嘆气地把事情说了，末了，愁眉苦脸地说：「不是属下对家主的吩咐不尽心，实在是这件事，属下没法尽心呀。」 少主于弘之堂横死，当时好些人都在场呢，他又如何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原来如此。」 五长老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暂时逃过一劫。只是，这法子须得委屈一下三公子。」 「三公子？这和三公子有什么关系？」那侍从不明所以。 五长老笑了笑，说：「你也知道，家主这几个儿子里，唯有三公子名声不显，从来都不得家主喜爱，与之相反的便是少主。 少主自幼便得家主亲自教导培育，并一直寄予厚望。若说三公子最嫉妒的是谁，肯定是大公子无疑了。」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也就不用五长老多说了。 那侍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欣喜地朝五长老道谢，「多谢五长老指点。」 ——既然三公子嫉妒少主，那么造谣诅咒少主，岂不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五长老提议的事把事情推在别的公子或娘子身上，这侍从是决计不敢的。 因为除了三公子以外，家主的其余子嗣身后都是有自己的势力支持的。 就连最不受家主喜爱的大娘子，她背后也站着自己的母族还有如今的大夫人。 说白了，就是柿子捡软的捏而已。 见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五长老温和地说：「那你就先进去。别怕，我和你们三长老随后就到。」 这话里有为他保驾护航的意思，那侍从登时感激不已，再拜道：「多谢五长老。五长老的大恩，属下铭感五内。若是日后长老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好了，进去，让家主久等了不好。」 「是，属下告退。」 目送那侍从进了屋，五长老眼中闪过一抹诡秘的笑意，转身到凉亭里去寻三长老了。 「三哥。」 三长老直接问道：「您给他出了什么主意了？」 然后又抱怨道：「你也是太好性了，不过就是个奴婢，也值得你给个笑脸？」 「到底是家主身边的人，咱们客气一些也是应该的。」五长老一向好脾气。 对此，三长老表示不敢苟同，「惯得他们蹬鼻子上脸。」 说到这里他就来气，「就是那个新来的姬妾，不过是陪着家主睡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正经夫人了，竟敢在我面前摆谱。」 「好了三哥，你既然知道她上不得台面，又何必跟她计较？和她计较，岂不是抬举了她？」 三长老也就是抱怨一下，哪里真会认真和一个家主的姬妾计较？ 他还有大把的正事要做呢。 「弘之堂那边，你真控制住了？」 「放心，都是咱们的心腹，出不了事。」 说到这里，五长老忍不住撇了撇嘴，鄙夷道：「摆了这么多年少主的谱，我还当他有多大能耐呢，不过是四公子切磋了几招，就能失手把自己给弄死了。」 是的，少主海威的死，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 先是四公子主动挑恤，要和海威切磋一下功法。 海威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和弟弟切磋，嬴了是他以大欺小，输了则更难看。 他只是性格宽厚，又不是傻子，怎可能答应？ 但是当时在场的兄弟姐妹都在起闹，其中老二的话说得尤其难听。 第236页 他若是不应战，日后就别想再压服这一群桀骜不驯的弟弟妹妹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切磋的过程中，他突然灵力失控，本该打向四公子的一道掌风，落到了摆在弘之堂东面的灵境上。 灵力被灵境反弹了回来，又正碰上四公子来不及收手的烈焰掌。 海威的护体灵气被烈焰掌打散，那反弹回来的一招正好击中心脉…… 这种巧合，说是倒霉都有点冤枉倒霉了，简直就是霉神附体。 第122章 成魔 海澜很懵。 直到家主派人来请他们一众兄妹都去云辉殿的时候，海澜还是懵的。 ——这一回，真的不是她出手啊。 虽然只是没来得及。 在她眼里，少主海威对内不能服众，对外不能结盟，修为也不高除了宽厚，简直一无是处。 但她给海威安排的结局，却颇为壮烈，绝对不会这么窝囊。 临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明明十分忐忑，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的四哥，在心里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但四哥没有做手脚，却不代表支持四哥的那些人，也没有。 四哥的母亲是二夫人，二夫人的娘家虽然不比她的外祖家势力大，但也不容小觑。 而且，二夫人在翁山经营多年，光是明面上就有三长老一直支持她，最近五长老也投进了她的麾下。 这些人说起来支持的是四公子，但真正能命令操纵他们的，却是二夫人。 想到这里，海澜不禁在心里嘆息了一声，实在是不明白，二夫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若是她真的有心推四哥上位，为什么不好好教导他，让他知晓人情往来、人心险恶？ 她是真的是个慈母，对自家的孩子狠不下心，还是说，就是想让四哥做一个台前的傀儡，以便自己在幕后掌权？ 有些事情，不到水落石出时，终究是不好下论断。 海澜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就放开了。 就在她要收敛心绪，全力应对接下来的乱局之时，却不经意地瞥见了她那从来都存在感极低的三哥。 或许是因为很少被人瞩目的缘故，三公子脸上的神情掩饰得不是很好。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他那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神色透着得意，就很有问题了。 ——他在得意什么呢？大哥这件事，是不是有他的暗中参与？ 看来，平日里真是小瞧了这个低调谨慎的三哥了。 海澜把这重异样暗暗记在了心里，准备等回去之后，就让人去查一查，自己这个三哥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因着常年思虑过多的缘故，海澜心里想着事，从来不耽搁她一心二用地施法。 特别是像腾云术和御物术这等简单又常用的小法术，对她来说，更是抬抬手的本能而已。 思虑之间，她也很顺利地跟着众人飞到了云辉殿。 —— 今天的云辉殿已经是难得的齐整了。 因为知道海信要召见众位公子和娘子，阿竹便自作主张，让人把凌乱不堪的云辉殿收拾了一番。 时至今日，还有一个人肯这样为自己着想分忧，海信感动极了，一个劲地拉着她的手，承诺要给她一个夫人的名分。 「大儿是个宽厚的性子，哪怕日后我不在了，有这么一个名分在，他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说完之后，他自己又觉得不妥，「不，不，不，到时候他有了自己的家眷，又能顾念你几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有心要替阿竹找一个好的归宿。 低头冥思苦想了半晌，就在曾道竹已经不耐烦的时候，他豁然抬头，兴奋地说：「有了！等会儿大儿来了，我就让他娶了你做二房夫人。以你的美貌和才情，不怕他日后不念着你。」 阿竹吃了一惊。 虽然妖族对伦理这回事从不讲究，父死子继的事也时有发生，但那毕竟都是父死之后了。 人族尚且有妒忌之心，野性更盛的妖族，妒忌之心也只会更甚。 所以，海信自己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对阿竹情深义重。 曾道竹突然生出一些自嘲之意来。 ——从前他对海姜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 但对海姜来说，他不过时是她鱼塘里众多游鱼中的一条，还不是最得喜爱的那一条； 现如今他对海信全是虚情假意，却换得了海信的一片真心。 甚至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他竟然能克服妖族强烈的妒忌心和独占欲，为阿竹仙子日后的生活做了最好的安排。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曾道竹却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额角临近髮髻的地方露出来的一小片魔纹，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完全消弭了。 从前他为了不露行迹，在梳头的时候，总是梳成堕髻或倾髻，就是为了掩盖那一小片魔纹。 可是如今，却是真的不需要了。 也是直到如今，他才勐然醒悟：原来，他心底最深处的魔障，从来都不是海姜的爱，而是一片纯粹的真心。 说来也是他的造化。 若非海信天人五衰已至，自知时日无多，把那些该放下的执念都放下了，也不能因阿竹对他的细心妥帖而回报真心； 若非曾道竹一心想着要为海姜报仇，使魔道秘术让海信天人五衰提前，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了。 第237页 明明事情的发展严重地偏离了自己的初衷，却意外地得到了自己一直梦想得到的东西。 这对曾道竹来说，真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正在他自嘲感慨之时，突然面色一变，「家主，公子和娘子们要来了，我还是先迴避。」 但海信却拉住了他，「迴避什么？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直接把事情说了，让大儿不能反悔。」 「家主。」阿竹心里焦急，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家主不要再说这些让阿竹伤心的话了，除家主之外，阿竹不想再侍奉他人。」 是的，阿竹。 曾经的曾道竹，已经随着海姜的逝去而消失了，如今有的，只是阿竹仙子了。 魔本就无形无相，有形有相的，是魔物。 如今阿竹心头的魔念褪尽，却意外的没有像其他魔物一般消散于天地，而是成了真正的魔。 魔本无形无相，自然也没有固定的性别。 从今往后，她与曾道竹彻底断开，就只是仙子曾竹了。 既然早已入了魔，这「道」也该一併舍了才是。 只可惜，他从前因执念做恶太多，趁此入魔之际，天道要降下雷劫来清算。 若是她再不速速离去，只怕整个翁山，都要受到牵连。 说来可笑，他来的时候一心杀死海信；现如今有了同归于尽的机会，他却又自己放弃了。 海信感动不已，但还是坚持道：「你才一飞升就进了咱们家，不知道那些散修的苦楚。 北荒本就资源稀少，若是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持，多少年也不一定能有成就。」 果真是一片诚心。 只怕海信这一辈子，像这样的诚心，也不一定有几回。 只可惜，如今他难得付出的真心，却註定难以得到回报了。 这时，侍从进来通报，「家主，几位公子和娘子已经到了。」 曾竹急了，气恼道：「若是家主要逼死我，尽管留我在此。」 「阿竹，你……」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海信除了感动，再说不出别的来。 「罢了，你去。」海信终究松了口，转头吩咐通报的侍从，「知道了，让他们等一会儿。」 等侍从出去，海信对曾竹笑了笑，说：「知道你不爱见他们，就让那个他们等一会儿，我还有话对你说。」 不是他非要急在这一时，而是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估计很难过这一关了。 因着感应到距离雷劫降下还有一段时间，曾竹也没有推辞。 海信拉住曾竹坐下，舒了一口气，才说：「说起来，我这辈子，当真是一事无成，处处受制于人。 只是从前我老是不肯服输低头，以至于事情越弄越糟。如今想来，我果然是不适合做家主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若是让他把家主之位让给妹妹海姜，他也是绝对不愿意的。 肉就算是烂了，还是烂在自己锅里最好。若是盛在了别人的碗里，再好也白搭。 略去了这些不相干的思绪，海信从须弥芥子中掏出了好几样厉害的法宝，「我去之后，你还是离开翁山，到别处去。」 见曾竹有推辞之意，他急忙道：「好了，你就从里间离去，也不好叫他们多等。」 曾竹见他心意已决，便接下了。 虽然他已经有预感，这次的雷劫，他註定是度不过了，但若能抵抗，他还是想要抵抗一二的。 离开了云辉殿之后，他想了想，施展遁术，往元蓁的住处而去。 —— 等曾竹走了，海信才叫自己的子女们进来。 海澜进门后随意扫了一眼，见里面虽然还齐整，但未曾散尽的靡靡之气却然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亲爹问：「大儿呢，怎么不见他过来？」 得了，看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大儿子已经没了的事实。 海澜暗暗嗤笑了一声，心里有点酸。 或许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也不等众人回话，海信的矛头句直接对准了三公子。 「老三，你大哥平日待你可不薄，你为什么到处散播他已经去了的谣言？」 突然引火烧身，三公子明显是愣了一下。 这反应还算自然，若不是海澜心里早对他有了怀疑，也看不出来他这诧异惊慌中的刻意。 「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三公子立刻为自己辩解，「大哥是在和四弟切磋的时候，被四弟的火焰掌打死了，这是事实呀！」 海澜秀眉一挑，看三公子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这句辩解很有料啊。 寻常人为自己辩解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着重渲染「不是我、我没做、我不是故意的」，但三公子一开口，就把屎盆子牢牢地扣在了四公子头上。 这样一来，海信的注意力也一下子就被转移到了四公子身上。 厉害，厉害。 三哥呀三哥，往日里妹妹小瞧了你，真是对不住了。 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妹妹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第123章 交锋 四公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父亲，你别听他瞎说。」 「我……我说的都实话。」三公子缩了缩脖子，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这很符合他一惯的为人，也让他的话有了更高的可信度。 第238页 原本海信心底就只有一线希望，如今却是连这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打破了。 他那红得不正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继而惨笑起来，「好，好，好，好样的。老四，你真是好样的呀！那可是你亲大哥，你也真下得去手。」 「父亲，我……我不是故意的。」 四公子本来肚子里就没有多少料，又是头一回见到海信这般模样，直接就吓傻了，解释起来语无伦次，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难得沉默不语的海澜却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这才是废物为自己辩解时的正确打开方式。这个时候，二夫人该出场了？ 无论二夫人是不是故意把儿子养废的，这个时候，她肯定是要出来替儿子助阵的。 除非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主之位了。 家主可以荒唐，可以无能，可以没担当，但少主不可以。 参与竞选中和已经竞选上的待遇，能一样吗？ 海信咳嗽了一阵，连声质问四公子，「你不是故意的？难道你大哥不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大哥死后，你难道没有心生窃喜？你是不是觉得，你外家势大，没了你大哥，家主之位就是你的了？」 四公子哑口无言，步步后退，虽然长了一张嘴，此时却像是在脸上添了一个摆设一样，半点用处都没有。 因为，海信说的，全中了。 在场众人反应不一，但更多的，都是痛快与幸灾乐祸。 只有海澜暗暗嘆息，在心里默数了三下：三、而、一。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盛气凌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二夫人。 「家主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若是哪个孩子惹你生气了，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让他们改了学好便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几句话，硬生生就把所有的问题，都限定在了「父亲教训儿子」这个范围之内了。 既然是父亲教训儿子，肯是不能下死手的。若不然，岂不是要伤了父子之情，甚至是夫妻之义？ 海澜暗嘆：这位二夫人，不愧是母亲多年来最大的对手，果然好手段。 声音起时，仿佛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让人捕捉不到声音主人的来处； 但声音落下时，二夫人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云辉殿门口。 这般的举重若轻，显然是有强大的修为做支撑，一下子就镇住了包括海信在内的所有人。 就在这会万众瞩目里，二夫人步步生莲般款款而来，明明是踩在云辉殿的青玉地板上，却仿佛是飘在云端。 在二夫人踏进门来的那一瞬，四公子眼中爆发出强烈的亮光，下意识地朝门口走了两步，激动地喊道：「娘，你终于来了！」 二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杏眼凌凌一扫，口中笑道：「我的儿，你也别急，你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大公子的死讯，这才迁怒你而已。」 好傢伙，她再一开口，就直接把海威少主的身份都给抹去了，直唿为大公子。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海信身边，满脸悲悯地嘆了口气，扶住了海信的手臂，「家主，人死不能復生，你还是要节哀顺便才是。」 海信的脸皮抽搐了两下，显然是对二夫人颇为忌惮。 半晌，他才艰难地问：「你怎么来了 ？」 任是谁都听得出来，海信并不欢迎二夫人。 但二夫人却好像一点没有感觉，依旧维持着她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嘆息道：「我不能不来呀。家主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就有人想要陷害你的另一个儿子。 我若是不来，万一家主被奸人挑拨，一时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说到「受奸人挑拨」时，她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在三公子身上，明显地意有所指。 三公子瑟缩了一下，脑袋差一点就要埋在脖子里了。 在场众人都看向家主，希望他能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把二夫人压下去。 但家主却让他们失望了。 海信不但忌惮二夫人的实力，更忌惮忌惮二夫人娘家的势力。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眼见是要不行了，选出下一代的继承人迫在眉睫。 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悲痛，也不能不考虑整个海氏的稳定。 他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下一任的继承人，都不能把二夫人给得罪狠了。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海威的死是一场预谋，并不是意外，他也不能再追究了，只能一床大被捂严实，不再提起半点。 这个清醒的认知，终于让海信明白了：绝对不能再选一个懦弱的继任者。若不然，继任者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提线木偶。 就在二夫人控全场，海澜暗暗焦急于自己的母亲怎么还不来的时候，海信慢慢地推开了二夫人，目光从在场的一众儿女身上一一滑过。 在看到海澜时，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机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家主？」 夫妻多年，二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海信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她不清楚，但她却有种直觉，事情要超出她的掌控了。 「好了，别的先不说了。」海信的神情和语气都意外地平静，「走，都跟着我，见你们大哥最后一面。」 第239页 说完，他就率先往弘之堂走去。 落在后头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因为长子的横死，受打击太大了。 —— 弘之堂是少主的居所，距离家主的云辉殿并不远。 但身为家主的海信不肯乘云，也不肯使用遁术，大家只好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到弘之堂。 等到了弘之堂，看到门口那道窈窕的身影之后，海澜勐然松了口气，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呀！ 原来，她母亲大夫人之所以没有出现在云辉殿，就是因为赶到弘之堂处理海威的后事了。 「家主来了，来见少主最后一面。」 大夫人站在弘之堂的门口，很自然地侧身把海信让了进去，全然没有二夫人的盛气凌人。 但二夫人的脸色却变了，变得十分难看。 「妹妹也进来，你站在门口，孩子们也不好越过你去。」大夫人完全无视了二夫人脸上的种种变化，沖她笑得很温柔。 可大夫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温柔的人？ 一个温柔的面瓜，怎么可能在翁山这么复杂的环境里，把自己的女儿养地这么有本事、有主见？ 恐怕也只有自以为魅力无边的海信，才会觉得自己这续娶的大夫人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仙。 二夫人和大夫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嫌少有占上风的时候。 此时此刻，只是看着大夫人温柔的笑脸，她就有些头皮发麻。 「还是姐姐思虑周全，妹妹甘拜下风。」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妹妹哪里话？家主日理万机，我也只能在细微处，多替他考虑一二了。」大夫人四两拨千斤，赢得了海信感动的眼神。 二夫人暗暗冷笑了一声：猫哭耗子！ 此时，已经化回本体的海威，被大夫人用上好的寒狱冰棺安放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冰棺中火龙雀胸口的血窟窿是朝上摆放的，保证人第一眼就能看见。 纵然海信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是寄予厚望的长子。看见儿子死得这么惨，海信当时就崩溃了。 「我的儿呀！」他扶棺大哭，声泪俱下，「儿呀，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海澜看了海信一眼，悄悄走到大夫人身边，喊了一声，「母亲。」 「澜儿别怕。」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放心。 接到母亲的暗示，海澜心中一定，再看向二夫人时，已经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味了。 弘之堂内压抑的气氛让四公子心中不安，见海澜去找大夫人，他也偎到了二夫人身边，「娘，怎么办？」 看着儿子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二夫人不禁嘆了一声，有些后悔把儿子教得太欺软怕硬了。 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沖了。 「别怕。」二夫人轻轻拍了拍四公子的手背，却被四公子一把抓住了。 原来，海信哭了一阵，知道事不可违，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向四公子这边。 见四公子下意识地往亲娘身后躲，海信蹙了蹙眉，对这个儿子更加失望。 虽然大儿是他的最爱，但其他孩子也不是捡的。 海信唯独对大女儿苛刻异常，横竖不顺眼，对其余儿女都挺慈爱的。 只是事到如今，他却突然明白，若是想要让海氏再次崛起，唯一能够承担这重任的，只有大女儿了。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喉咙一阵腥甜。 ——这和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海姜有什么区别呢？ 大夫人眼睛闪了闪，上前劝道：「家主，少主离世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还请家主早早替少主举行兵解仪式，让少主早日安息，来世与家主再叙父子之情。」 兵解和羽化都是道家对死亡的讳称，而兵解仪式却是北荒妖仙独有的。 据说妖仙死后，若是能在三个时辰之内举行这个仪式，死者来世就会和主持仪式的人，再延续今生的缘分。 而兵解仪式，说白了就是用灵火焚烧死者的遗体，使死者生前吸食的灵气返还天地。 兵解仪式一旦举行，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大儿的遗容了。 海信实在是不忍心，再次扒着棺材痛哭起来。 大夫人没有再催促他，她只是尽了妻子的义务，提醒一句而已。 说白了，少主海威又不是她的儿子，她若是太上心了，海信反而还会疑心她。 第124章 坑娃爹 即便海信再不舍，兵解仪式也还是要按时举行。 换而言之，正因为海信捨不得长子，才不能误了时辰，以求来世还能再续父子前缘。 对此，海澜撇了撇嘴，按耐住心头的酸涩，嘲讽地想：只怕大哥若是能够自己选择，来世才不想做你的儿子呢！ 别看如今海威没了，海信伤心的像死了爹一样。其实海威活着的时候，委实没有享受过几天正经的少主待遇。 没错，他的确是海信最疼爱的孩子，但这个「最疼爱」，一听就是和其余兄弟姊妹对比才有的结论。 除此之外，在海信心目中，还有太多比这个「最疼爱」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和九大长老争权； 再比如：谋划如何对抗姜氏。 特别是在谋划和姜氏对抗这这一点上，海信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得不对后院的诸位夫人示弱。 第240页 除了三夫人，这些夫人膝下，都是有自己的孩子的。 这也就意味着，海信经常要为了大局，委屈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那些夫人们可不会对海威这个没娘的孩子有几分怜悯之情，该下脚踩的时候，从来没有留过情。 有时候海澜也会想：在这种环境下，自家大哥那宽厚的性子，有几分是天生的；又有几分是对现实妥协之后的不得不为？ 这个答案，海澜不得而知。 可是她却知道，如果可以自己选，海威肯定是不愿意再做一次海信的儿子的。 说她是以己度人也罢，说她是感伤自身，因而和自家大哥共情了也可，反正日后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到同样的境地。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之下，海信亲自引燃了灵火，将冰棺中的火龙雀烧成了灰烬。 遗体既然已经燃尽，作为安置遗体的冰棺，自然也跟着化成水，又蒸腾成了气。 海信挥了挥手，让这些明显各怀心思的人都散去，只留下了大夫人一个。 「家主……」 「都走，威儿不想看见你们。」 二夫人想争取一下，和大夫人一起留下来，却被海信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海澜和母亲对视了一眼，转身就走。 既然母亲在这里，和她在这里就是一样的，她当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回到自救的住处之后，她的心情却突然烦躁了起来。 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度了四五圈之后，她召来心腹，吩咐道：「我有事出去一趟，若是母亲找我，你只管给我发传讯符就是。」 「是。」 见心腹应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了原地。 —— 她心里烦躁，继续找人倾诉一番。 思来想去，整个翁山里能让她放心倾诉的，就只有元蓁一个。 但是，等她找到元蓁在汪家的住处时，元蓁却不在，只有君缨一个坐在窗根下码字呢。 这两人见面，场景可想而知。 等元蓁怀着一腔复杂的心思回来的时候，场面真可谓是剑拔弩张，火花四溅。 海澜不是个省油的灯，君缨也不是什么好性的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 两人都长于权谋，善查人心，君缨就逮着海澜的痛处使劲踩。 在这一点上，海澜明显是比较吃亏。因为她对君缨的过去一无所知，想怼回去也找不到重点。 不过，在无意间嘲讽了君缨的修为，引得君缨炸毛之后，她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很快就和君缨打成了平手。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看着眼前斗成乌鸡眼的两个人，元蓁只觉得原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又胀大了一倍。 原本她正在屋里打坐呢，曾道竹突然闯了进来，抓了她就走。 元蓁警惕了一路，却因修为所限，丝毫也反抗不得。 正在她以为曾道竹魔性大发，自己就要凶多吉少的时候，曾道竹却突然带着她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 他说：「我的劫数到了。」 元蓁先是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执念消除了？」 「不错。」曾道竹点了点头，突然说了一句，「我已经改名叫曾竹了。」 「哦。」元蓁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一声。 曾竹自嘲地笑了笑，说：「枉我是执念入魔，却是直到执念消除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执着不能舍的，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元蓁好奇地伸长了耳朵。 但曾竹却不准备多说，转而说道：「我有预感，这一劫多半是躲不过去了。临去之时，想找一个故人送我一程，扒来扒去，却只想到了你一个。」 这世间，知道他是曾道竹的，可不就只有元蓁一个了吗？ 元蓁默然。 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曾道竹……啊不，现在是曾竹了。 安慰曾竹？ 别闹，他们俩其实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点仇怨。 拍手称快？ 元蓁也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以旁人的生死逗乐。 索性曾竹也挺有自知之明，并没有要求元蓁有什么反应。 实际上，他就只需要元蓁站在旁边看着，让自己走的不那么孤单而已。 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地过了两个时辰，天际突然有一道电光闪现。 曾竹一惊：天罚来了！ 「你且退开，莫要连累了你。」 元蓁一点都不矫情，从善如流，立刻就退出了雷劫的范围。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曾竹被紫霄神雷噼碎了所有护体法宝，直接噼成了飞灰。 和这九道紫霄神雷一比，她渡劫时那几道天劫，简直就是毛毛雨。 就算元蓁离得远，也能感受到，天罚雷劫要致曾竹于死地的决心。 元蓁一点也不意外。 这几万年来，曾竹害了多少人？天道要是轻轻放过了他，那才是瞎了眼呢。 今日这场雷劫，让元蓁更加敬畏天地。 毕竟，天道不可欺！ 在外边才经歷完了一场惊心动魄，回来就目睹了一场菜鸡互啄。 元蓁只有一个感觉：心累！ 没错，菜鸡互啄。 第241页 因着两人都顾及着元蓁的感受，没敢动真格的，也就是彼此踩踩痛脚而已。 元蓁心累地分开两人，把君缨打发去码字，拉着海澜进了自己的房间，听她诉苦。 直到送走了海澜，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君缨从门口探进来一个头。 元蓁也没瞒她，「曾道竹死了。」 「死了不正好？」 「是呀，死了正好。」元蓁沉沉地嘆了一声，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 自那天以后，翁山的形势一日三变，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直闹了有两个月，新家主继任的消息突然就传遍了整个翁山。 正当元蓁诧异之余，海氏的新家主带着一个劲爆的消息来找她说话了。 「老家主卸任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爱妾？」 元蓁的脸色有点古怪，问来找她八卦的汪珑，「哪个爱妾？」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 「就是阿竹仙子呀。」汪珑的脸上充满了惋惜，「我还没再和阿竹仙子正式会过面呢，她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说来这阿竹仙子真是她的贵人，她能这么快继承家主之位，这一位功不可没。 如果可以，海澜真想正式谢谢他。 果然是曾竹。 这一次，元蓁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曾竹应该是个男的？海氏老家主那声「爱妾」，究竟是怎能喊出口的？ 这倒不是她对俩男人在一起有什么看法，毕竟修仙之人嘛，没有子嗣的困扰，男女、男男、女女的组合她在修真界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关键是，曾道竹原本的心上人可是个美女呀。 这口味转变得太突然，元蓁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潮流了。 「元仙子，你怎么了？」海澜担忧地询问。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们老家主怎么突然就退位了？」 元蓁抹了一把脸，迅速把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念头清扫一空。 还有句扎心的话她没有问：「你爹不是不喜欢你吗，怎么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了？」 话说 ，在此之前，元蓁一直觉得海澜如果要上位，兵变肯定少不了。 像这种老家主亲自传位的，极为正统的上位方式，却是元蓁没有想到的。 这明显和海澜的风格不搭嘛。 别说是元蓁了，就连海澜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谋划多年，临门一脚却被亲爹给晃了一下，收揽了全身力气的一拳，整个打在了棉花上。 这种感觉，根本不是一个「憋屈」能够形容的。 而比憋屈更让人觉得难受的，就是这「憋屈」的感觉不能往外说。 在旁人眼里，家主之位都是她的了，若是她再说着家主之位不是自己动手抢来的，拿的憋屈，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实际上，这个「便宜」，海澜还真不想得。 这是便宜吗？ 这是后续一连串的麻烦？ 本来她若是兵变上位的话，许多日后必然会成为阻碍的人，就可以顺便清理掉了。 哪像现在，不但不能清理蛀虫，还得白白养着他们。 她亲爹可真是坑她一辈子，临走还不忘再坑她一回。 第125章 路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因为海信突然来这一出，海澜正焦头烂额呢，提起来自然没什么好声气。 见她明显不乐意再提，元蓁也不好勉强，只能等她走了之后，去问汪珑了。 有三夫人这作弊器，汪珑也有幸在传位的时候蹭了个临近门口的席位，旁观了全程。 「这一回，老家主真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汪珑感慨道：「说起来，大娘子这些年是真的不容易。若果不是这一次老家主自己提起来，大傢伙都忘了，大娘子也是正经的嫡出血脉。」 当时在场的，不但有海信的十二位夫人，还有剩余的八大长老。 当海信说出自知命不久矣，欲将家主之位传于嫡长女海澜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其中，甚至也包括坐在海信身边的大夫人。 由于多年来海信对海澜的态度，就连大夫人这位生母，都差点忘了，只要海威一死，她的女儿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是家主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就是趁着众人愣神之际，海信直接把象徵家主之位的紫玉玲塞到了海澜手中。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祖传的紫玉玲一落入海澜手中，就迅速认主了，快得仿佛是怕海澜不肯要它一样。 实际上，海澜还真有点不大想接。 这场景跟她原本的设想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背道而驰。 ——哦，为了夺得家主之位，我暗地里筹谋蛰伏了数万年，好不容易时机成熟了，我已经做好了给你致命一击的准备。 结果可倒好，你大手一挥，把家主之位轻飘飘地扔给我了。 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想得美！ 低头看着紫玉玲，海澜笑得咬牙切齿，心里恨不得把这铃铛给毁了，嘴里却不得不说出违心之言。 「多谢父亲。」 海信殷殷叮嘱，「望你继承先祖遗志，将我海氏一族发扬光大。」 「父亲放心，女儿谨遵教诲。」 第242页 饶是海澜城府颇深，这时候也不敢抬头，就怕被别人看见了自己脸上的狰狞。 继承先祖遗志她没意见，将海氏一族发扬光大更是她毕生的夙愿。 但是，这个前提能不能不要是受了父亲海信的嘱託？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的是太他n的憋屈了。 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明明心里憋屈得要死，嘴上还不能说出半句。 若不然，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家主之位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看二夫人那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海澜就想抓住专坑女儿几万年的亲爹的领子使劲摇晃，质问他：你不坑我是不是浑身不舒坦？ 本来她计划得好好的，在她拿到家主之位的过程，无论是二夫人还是四公子，甚至是最新列入清除计划的三公子都会死于各种意外。 到那时候，她就能安安稳稳地继位，专心对付剩余的八大长老，收拢了内部权力之后，再利用君氏对付姜氏。 在君、姜两家两虎相争的过程中，海氏大可以火中取栗。 只要敢于冒翻车的危险，肯定会取得巨大的收益。 但是现在一切都乱了。 在没有坐上家主之位前，她和四公子等人是竞争者，使什么招数都不为过。 可是如今，海澜已经是最后的赢家了，若是再对二夫人等人赶尽杀绝，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一旦背负了这样的名声，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会凭空多出无数阻隔。 这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元蓁听得嘆为观止，汪珑也跟着嘆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元蓁奇怪地看着她，「这回你们汪家得了不少好处？」 不说别的，只汪珑自己……不，现在该叫她海珑了。 因为她已经被三夫人收为养女，并填补了七长老空出来的位置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个傻瓜而已。」 汪珑木着一张脸，心里滋味莫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姑姑和大娘子……现在是家主了，她们早就结盟了。 怪不得姑姑一直叫我不要惹她呢，敢情是一早就笃定了大娘子会是下一任家主，怕我得罪了未来家主呀。」 这……的确是有点……那啥哈。 元蓁忍住笑意，劝慰道：「你姑姑也是为你好。」 见她仍是一脸生无可恋，元蓁觉得，自己还是转移话题。 「对了，这些算是内部机密？你说给我听，真的好吗？」 「没关系，我问过姑姑了，她说你不是外人。」 说到这里，汪珑奇怪地打量了元蓁一番，嘀咕道，「怪了，你什么时候变成我们家的内人了？」 元蓁立刻就想到了，大概是海澜怕她担心，又没空亲自过来找她，这才借汪珑之口，让自己了解一下经过，顺便也还是表明自己可以应付，让她放宽心。 不过，这些内情，就不必让工具人汪珑知道了。 等什么时候海澜把她们俩是朋友的事告诉了汪珑，想来汪珑自己就猜到了。 等汪珑离去之后，君缨一脸沉思地从里间出来，蹙眉问元蓁：「如果没有海氏老家主传位这一出，海澜是不是准备大开杀戒？」 元蓁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从几次和海澜的单独接触中，海澜的话语里不止一次透露过这样的信息。 甚至于，杀戮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是计划需要她杀戮，而不是单纯的计划杀戮。 「值得吗？」君缨脸上露出了痛苦而迷茫的神色，又问了一遍，「值得吗？」 就像当初的君绋，仅仅是怀疑她日后会成为他家主之位的威胁，就拿她全家的命去镇压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错，她是天生就对权谋敏感，也知道权势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好处。 但是她实在是很难想像，如果让她以杀戮自己的血亲为代价去换权势，她会毫不犹豫甚至是迫不及待。 万事万物，总要有一个底线。 她之所以渴望权势，就是为了利用权势报復君绋，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如果她的亲人不曾遭难，她或许也会为了权势汲汲营营，甚至草菅人命。 但是，家人是她的底线，是不可逾越的雷池。 如果她连这道底线都守不住，那就是入了魔障了，拼力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呃，这…… 虽然她和君缨的关系更近几分，但这一回她却不能站在君缨这边。 元蓁迟疑道：「或许在她心目中，那些都不算是她的亲人？」 亲人纵然不都是相亲相爱，但也不该相互厌恶、相互防备、相互陷害、相互倾轧？ 海澜那些所谓的亲人，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唯一有联繫的，就只有血缘了。 虽说元蓁明白，天道法则只能作为为人处世的底线，而不能当成行为的准则。 但是，元蓁也不会慷他人之慨，觉得海澜应该对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亲人以德报怨。 她未曾经歷过海澜的苦楚，凭什么劝她大度？ 所以，她只是提醒海澜，弒父的代价有多大，让海澜自己衡量一下，「父亲」这个存在的分量，到底值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前程。 想到这里，元蓁的脸色沉了下来，对君缨说：「你不能因为自己家人和睦亲密，就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对亲情抱有极高的敬畏。 第243页 咱们来翁山的时候也不短了，翁山的情景如何，海澜和父兄的感情如何，你应该清楚？ 扪心自问，若是你的父亲……」 「住口，我爹不会！」君缨脸色一变，勐然打断了她。 元蓁笑了，「你看，只是拿你的父亲做个比方，你都觉得是侮辱了令尊。可见在你心中，海氏的老家主，是不配为人父的。 前些日子你闭关写话本的时候，我与澜儿曾经说到过父慈子孝这句成语。连凡人都知道，父慈在前，子孝在后。你怎么还不如凡人明白呢？」 「我……我……」 一瞬间，君缨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理智告诉她，元蓁说得是对的，感情上却又不能认同 ——我是多么渴望父母健在，让我能继续承欢膝下，哪怕只有一时一刻，也感激不尽。你的父亲明明还在，为何不感激，反而想要他死呢？ 元蓁嘆了一声，说：「人与人本就不可一概而论，道德这两个字，你只能拿来要求和规范自己，不能去约束别人。规范自己的是圣，约束别人的是魔。」 最后这句，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就把君缨给打蒙了。 许久之后，她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我……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她仿佛已经忘了还有别人，自言自语了两句之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元蓁就眼睁睁地看着结界和防护阵法升起。很显然，里面的人不希望别人去打扰。 元蓁：「……」 本来她今天是要和君缨商量，翁山的事已经了了，她们也该离开翁山，出发往阳山去了。 但是如今看来，暂时是不能走了。还是等君缨自己想清楚了再说，省得日后形成了心魔。 —— 等君缨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元蓁觉得她清瘦了一些，精神却十分健旺。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元蓁此时再拿法眼看她，竟然觉得模模煳煳地，看不透她了。 「阿缨，你突破了？」元蓁又惊又喜。 君缨既然能突破屏障，就说明先前的事并没有给她的道心蒙尘。 也就是说，她已经想通了。 「不错。」君缨神采奕奕，扬手丢给元蓁一枚玉简，「这会是我这一个月来，新写的一部话本，写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突破了瓶颈，修成了玄仙。」 在此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写个话本，还对自己的修行有益。 不过，通过这些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似乎摸索到了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径。 这会条路很荒凉，全待她自己来开拓。 但是这一次，她却再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资质普通而却步。 ——既然路已经在眼前，结果如果，走到头不就知道了？ 第126章 就……挺秃然的 「叽叽叽。」 小红鸟长生正好消化完了药力，唧唧叫着从元蓁怀里伸出了一个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元蓁，算是打招唿。 至于君缨，不知道为啥，这次甦醒之后，它感觉自己特别不喜欢君缨身上的气息，所以就没搭理她。 这种感觉，君缨也有。 不过，她刚刚悟透了一层，心情正好，也不跟它计较，就像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唿，「长生也醒了？」 打完招唿以后，她低头一看，却愣住了，「长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明显是在憋笑，但眼中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哈哈，你个扁毛畜生，毛掉光了？ 「叽！」 长生羞恼地叫了一声，瞬间就缩回了元蓁的衣襟里。 「阿缨！」元蓁责备地看了一眼，「长生是我们的朋友，它都这么……咳，你怎么还幸灾乐祸？」 君缨忍笑「哦」了一声，跟没诚意地说：「对不起。」 她也不想这么幸灾乐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再看这只鸟，就是各种不顺眼。 而且，不光是她笑啊，元蓁也在努力忍笑。 既然元蓁都只是忍笑，没有担忧，至少可以确定，长生没有危险了。 于是，君缨就更加放心地幸灾乐祸了。 「咳，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她突然就不喜欢长生了，但也得承认，长生原本是多么漂亮的一只鸟呀。 身姿娇小，羽毛火红，每每拢在元蓁掌心，就像是一团火焰般鲜活亮眼。 但是刚才君缨看见了什么？ 虽然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但那稀疏得几乎露肉的绒羽，还有几乎长大了一圈的体积，如果不是那三根翎毛依旧在脑门上挺立，君缨差点不敢认。 「咳。」元蓁咳嗽一声，缓解了一下笑意，「这个，说来话长。」 这件事说起来，她也有责任。 原来，自从吃了君纾提供大丹药之后，长生几乎是每三天才醒一回，醒来之后吃一颗丹药，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沉睡。 就在君缨闭门不出的第五天，长生再一次醒来之后，元蓁照例给它餵了一颗丹药。 但是这一回，长生吃完丹药好长时间，都活奔乱跳的，没有一点要沉睡的迹象。 元蓁想起君纾说过的，长生的根基亏损的厉害，必须靠药力很沉睡双重交攻，才能更好地恢復。 第244页 她见长生不再沉睡，通过灵气游走的全身的方式检查之后，发现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猜测或许是长生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丹药，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 所以，她斟酌之后，就又给它餵了一颗。 也就是和一颗，餵出问题来了。 长生并没有如她所料一般地继续沉睡，反而更精神了，一整个上午不是鸣叫就是到处乱飞。 等到黄昏十分，它飞累了落到元蓁掌心，元蓁习惯性地给它顺毛的时候，一下子就顺下来了一把绒羽。 是的，顺下来了。 长生它，秃毛了。 鸟类褪毛很正常，但褪得这么厉害，就有些吓人了。 说实话，元蓁有点慌。 虽然道之一途，一通百通，丹道也不外如是。 可不管是飞升之前，还是飞升之后，元蓁经手的病号，大部分都是人族。 就算是有妖族的，也都是已经化了形的。 化了形的妖族无论是筋骨还是经脉，都很人族差不多了。那些微的差异，在元蓁这里，根本就不是个事。 可以说，长生是元蓁诊治的第一个完全没有化形的妖族。 既然是没有化形的妖，那就是属于兽的范畴，不能和人混为一谈。 在这方面，元蓁的业务不熟练。 她用自身的灵气作为引子，引着长生自己修炼出来的灵气，在他全身的经脉里游荡了三个大周天，却没有感应到一处经脉滞涩的。 经脉完全畅通，就说明身体没问题。 但眼看着长生的毛都快掉光了，说没问题谁信呀？ 元蓁无法，只能抱着长生请教汪珑。 毕竟汪珑的本体也是鸟类，对于同为鸟类的长生，应该会知道一点。 如果汪珑也看不出来的话，她就只好找海澜帮忙，请一个海氏的医师了。 海氏一门真身为火龙雀，都是鸟，他们家的医师，应该对鸟类的各种疾病更加了解。 可以说，那时候的元蓁，真是如临大敌。 当汪珑看见长生的那一刻，吓了一大跳，「嚯，元仙子，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丑一只鸟？」 汪珑太过直白，长生当场自闭。 「咳。」元蓁咳嗽了一声，给她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收敛一点，别把嫌弃露得太明显，「这是小红。」 但汪珑是那种能看得懂人眼色的人吗？ 「小红？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汪珑满脸震惊，「对了，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抽筋了？」 元蓁：「……」 ——好，是我大意了，忘了这姑娘她就没眼色。 虽然知道汪珑的性格就是如此大大咧咧，但元蓁还是有点恼了。 在她心里，长生也是她的朋友，还是很爱美的羽族。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当着面这样议论人家的外貌，终究不妥。 缺心眼也要有个限度。 怪不得她们相交至今，却总是不能真正交心呢。汪珑的性格，始终不是太对她的脾性，也只能是普通朋友了。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轻轻安抚长生，一边板着脸对汪珑说：「小红它从傍晚开始，羽毛就掉得厉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你的真身也是鸟类，或许会知道，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她顿了顿，认真地说：「小红变成这个样子，很伤心。」 ——所以，你说话注意点。 汪珑就算是再没心没肺，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她是个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立刻就收敛了自己的神情，只剩下了矜持和骄傲，「这点小事也来问我？等着，我随便找个医师就能解决了。」 说完，不等元蓁回应，就迅速遁走了。 等她走了，元蓁的神情松动了几分，小声哄着长生，「好了，不要伤心了，海氏的医师对你们羽族的病症一定很了解。 等医师来看过了，你很快就会重新变成最最漂亮、最最可爱的小鸟的。」 以她对汪珑的了解，汪珑既然亲自去请了，带回来的，肯定是海氏最好的那一位。 「叽叽叽叽！」 长生手舞足蹈，强烈抗议，向元蓁传达自己对不喜欢汪珑，特别不喜欢。 「好，好，等阿缨出来了，咱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叽！」 等汪珑带着医师回来的时候，元蓁已经哄好了长生。 那医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长相很普通的女仙。 当然了，这个普通是之于仙界的普通。若是到了凡间，她也是个肌骨莹润的美人。 「劳烦仙子给长生看看。」 那医师不愧是多年诊治各种鸟类，大致看了看，摸了摸长生的腋下和爪尖，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它最近是不是补药吃多了？」 「不错，原该吃一粒的，今天吃了两粒。」 医师的眉心蹙了蹙，不满地看了元蓁一眼，毫不客气地质问：「它还小，你也小吗？补药又岂能乱吃？」 元蓁讪讪，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个丹修，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说给相熟的人，简直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 至少君缨听到这里，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你爱给人乱吃药的事，已经连翁山的医师都知道了吗？」 第245页 元蓁知道她调侃的是自己当初吓唬她的事，瞪了她一眼，自己也笑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让她痛定思痛，决定专门研究一下兽医该怎么做。 「叽叽叽叽叽！」 缩在元蓁怀里的长生以为两人在笑话它，气得从衣襟里钻了出来，全身上下没剩几根的羽毛稀稀疏疏地炸了起来，愤怒地啄了一下元蓁的手指，就往君缨身上扑去。 「诶，你可不能啄我。」 君缨轻轻巧巧捏住它的鸟喙，另一只手屈指轻弹了一下它的鸟头，告诫道：「我如今是冰灵根，修为又高出你许多，万一你不慎啄破了我的皮肉，沾染了我的鲜血，对你这只小火鸟可没好处。」 鸟喙被捏严实了，长生叫不出来，只能奋力扑腾，本来就稀疏的羽毛又掉了几根。 一旁的元蓁看得心疼，赶紧解救了长生，解释道：「她是在笑话我胡乱用药，你急什么？」 「叽叽？」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叽。」 长生这才安分了，踩了君缨一爪子，就迅速钻回了元蓁的怀里。 「嘿，你这只小火鸟！」 「诶，诶，你别和它一般见识呀，它还小呢。」 「你就护着它。」 君缨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追问道：「它这样，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能好？」 说起这个，元蓁脸上又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它到了该换毛的时候了，补药一下子吃得太多，让本来循序渐进的换毛过程，一下子就缩短了日期。」 日期缩短了，该换的毛量却没有减少，可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弄明白了之后，君缨有点遗憾地说：「没事就好，吓我一跳。」 然后，她又隔着衣服摸了摸长生，柔声道：「对不住了长生，先前我就是一时没防备，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叽叽叽。」 元蓁赶紧替它翻译，「它说它原谅你了。」 「我就知道，长生大人大量。」君缨笑着送上一记马屁。 小红鸟最近虽然心性随着身体一起见长，但毕竟还是小儿心性，最喜欢充大人。 听见君缨夸它大人大量，可把它得意坏了。 如果不是碍于此时的形象不雅，只怕它是要凌空飞舞七八圈，表达一下自己的得意之情的。 但不能飞舞，却能高歌。 记得姜郎中曾经说过，这小红鸟喜欢声乐，如今听它肆意鸣叫，节奏井然，有种别样的美感，元蓁这才知道，姜郎中所言不虚。 君缨感嘆：「这会可比阿薇的箜篌声好听多了！」 第127章 事业和爱情 「阿薇的箜篌声？」 元蓁不解地问：「阿薇的箜篌声怎么了？虽然没有道韵，但技巧却极其高超。」 其实，这句话听在修行之人的耳中，跟骂人也差不多了。 ——说修乐道的弹琴没有道韵，可不就是在骂人吗？ 不过，元蓁这里想表达的意思，是辛薇的琴声单听声音，还是十分优美的。 只因辛薇的技巧实在是十分高超，若单是炫技，恐怕许多乐道大家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这些都于道无益罢了。 「技巧高超？你确定？」君缨神色古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笃定地说：「你听见她弹箜篌的时候，她还没有诚心入乐道。」 「所以呢？」 「所以，你真应该听听她现在的箜篌声。」 想起自己那些被辛薇的箜篌声支配的悲催日常，君缨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再次提醒元蓁，「你真应该听听，听了就知道，我说话是多向着她了。」 元蓁：「……」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不想听了怎么破？ 但想听不想听这回事，不是她能决定的。 等她们两个和海澜告辞，和辛薇汇合之后，辛薇是日日都要弹箜篌，元蓁是不想听也得听。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君缨那听起来很埋汰人的话真的是向着辛薇说的。 可是元蓁又不能不听，因为长生很喜欢。 时隔多日，元蓁再一次听见辛薇的箜篌声，险些怀疑辛薇被人给夺舍了。 ——这也太难听了？ 她正要悄悄撤走，不打扰坐在婆娑树下十分投入的辛薇，却被察觉到她意图的长生给拦住了。 「叽，叽叽！」 ——别走，好听！ 元蓁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你确定？」 「叽叽！」 ——好听，好听！ 「那你自己在这里听。」 爱美的秃毛鸟当然不愿意了，撒泼打滚非要元蓁揣着它，一不小心就惊动了刚好一曲终了的辛薇。 「阿蓁，你才从翁山下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辛薇满面春风，显然刚才的弹奏，让她的道心十分顺畅。 看起来，她是真的摸到了其中三味了。 只是，为什么她入道之后，琴声反而变得难听了呢？ 对于这种违背常理的变化，元蓁真是头一回见，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解归不解，元蓁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正好长生喜欢她的琴声，这不就巧了吗？ 元蓁笑着指了指再次缩到了自己怀里的长生，对辛薇道：「我倒是想多躺会儿呢，这不，长生听见你的箜篌声，非闹着要出来听，我只好带它出来咯。」 第246页 「真的吗？」辛薇又惊又喜，但一眼看过去却只看到元蓁衣襟处有个鼓囊囊的包，还蠕动了两下，「叽叽」叫了两声。 「当然是真的。你看，长生多高兴？」 仗着长生还不会说话，元蓁凑不要脸地无视了长生的抗议，剥夺了长生的鸟权。 「叽叽叽叽！」 ——我明明是出来之后才听到箜篌声的，你说谎，你说谎！ 「它又说了什么？」辛薇好奇地问。 元蓁淡定地笑，「它在赞美你。」 「想不到，我也有一个知音了。」辛薇高兴得忘乎所以。 她自己的琴声怎么样，她自己心里有数。因而在外人面前，她是能不动琴，就绝不会动的。 「是呀，知音难觅。」元蓁趁势提议，「不如咱们找个地方，你们俩以甘露代酒，对饮一杯？」 ——对饮好呀，总比听琴好。 辛薇满面笑意，素手一挥，说道：「嗐，对什么饮呀？既然遇见了知音，自然是要以琴音酬谢了。」 说着，她素手一招，那设在婆娑树下的箜篌就飞了过来，低头问长生，「我再为你弹奏一曲，不知你意下如何？」 「叽叽！」 ——当然好了！ 「阿蓁你听，它很高兴。」 对上辛薇亮晶晶的眼睛，元蓁那准备剥夺鸟权造谣的良心终于痛了。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从表面上来看，是元蓁和辛薇相对而坐，辛薇神情陶醉地奏箜篌，元蓁面无表情地饮甘露。 悄然路过的君缨私底下对元蓁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换了一双死鱼眼。 元蓁双眼无神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是那种拥有高尚情操的人吗？」 「嗯？」君缨不解。 「情操高尚的，在这里呢。」元蓁指了指自己胸前鼓鼓的那一团。 「长生？」君缨诧异地看过去。 扁毛的和他们带鳞的，审美差这么多的吗？ 长生鼓动了两下，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得意。 元蓁嘆了一声，说：「如今我只盼着长生尽快恢復往日的美貌了。」 只要长生恢復了，就不用在她怀里躲羞了，她也不用被迫喜爱辛薇的琴声了。 「那我就只能祝你的愿望早日实现了。」君缨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却透着幸灾乐祸。 果然呀，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元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 既然曾道竹已经离开翁山了，元蓁也就没有留在瓮城的必要了。 至于海氏内部犹未休止的血雨腥风，跟她们都没有关系。 现如今，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到阳山去，替辛薇解化蛇之毒。 但她们能挥手就走，陆云笙却不能。 他的智慧型手机事业才刚刚起步，汗青已经带着他拜访了许多周围的大家族，恰谈成功的，也有两三家了。 这个时候，若是他撒开手跟去阳山，前面的这些努力，就等于是功亏一篑了。 非但如此，这回放了人家的鸽子，日后再想得到人家的支持，难度高的可不止一倍了。 陆云笙固然喜欢元蓁，喜欢得不得了，却也还没有到了失去自我的地步。 爱情固然美好，事业也很重要嘛。 再三确认元蓁非走不可之后，陆云笙可怜巴巴地问：「那你还回来吗？」 「呃，这……」 这个问题问得好，一下子就把元蓁给问住了。 按照私心里说，这里离凌海太近了。在自己的修为没有上去之前，她是不准备再回来了的。 但若是陆云笙在这里的话，元蓁又有点捨不得。 「对了。」元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不是得罪了嬴氏吗？嬴氏的追捕令撤销了？」 这件事她早就想问了，只是她自己的事情太多，久而久之就忘记了。 陆云笙一呆，突然跳了起来，「糟糕，我忘了这回事了！」 也是他最近过得太安逸了，再加上嬴氏追捕他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他，也有些松懈了，他就把这事给忽略了。 若是他安安稳稳地躲着，嬴氏也不会怎么样。 坏就坏在他最近实在是太高调了。 嬴氏在北荒极北之地这一块，也算是仅次于君氏的大家族，很有可能已经收到他在瓮城附近活动的消息了。 元蓁担忧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嬴氏了？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嗐！这事……让我怎么说呢？」陆云笙的脸，一下子就烧红了。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呢？ 他微微垂着眼，不好意思直视元蓁。很显然这件事和元蓁还有点关系。 偏元蓁在这方面不是一般的迟钝，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还奇怪地说：「当然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阐述事实而已，这会也要让她教吗？ 「那……那我就说了啊？」 「说呀，我等着听呢。」 她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嬴氏这般大费周章地对付陆云笙一个散仙。 「这会说起来，也怪我自己没分辨清楚。」陆云笙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原来，就在一众宾客散去不久，嬴氏就着手开始准备祭祖的仪式了。 第247页 这在整个北荒都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刚迎了主君入门嘛，自然是要向祖先禀告一番，顺便祈求祖先保佑，使得后嗣多出天资高绝之辈。 至于祖先能不能听见，那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就陆云笙所知，仙人陨落之后，大部分都会迅速堕入轮迴。 而且，若是没有大机缘转 世重修的话，能再回仙途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毕竟，天道之下的资源就那么点，不可能次次都让一个人占尽了好处。 所以陆云笙觉得，这所谓的祭祖，和凡人一样，都是一种心里安慰。 不过他自己虽然不信，却也不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不然不就是找揍吗？ 也因此，他在皋涂山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老实，对于嬴光说的规则，他也积极配合。 嬴光说通往外界的道路暂时不通，让他等一段时日再离去，他也没有多想。 搞迷信活动嘛，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是难免的。 他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跟着其余宾客一起离开了。 就在嬴氏的祭祖仪式开始的前夕，陆云笙依旧老老实实地窝在客房里，研究自己的老年机。 外面除了一声鸟叫都没有，一切都很和谐。 但陆云笙心知，皋涂山上的数斯鸟，已经被他和元蓁一窝端了，没有鸟叫也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陆云笙听到了一阵哭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弄鬼。 所以，不管外面那哭声多悽惨，他全当没有听见，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哭声停了，有一个声音开始喊他的名字。 陆云笙：果然有鬼！ 这么老、这么烂的招数，分明是把他当棒槌嘛。 他才不上当！ 这边他这个念头刚落下，下一刻就打脸了。 第128章 你管这叫招揽？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上当？」陆云笙说得大义凛然又得意洋洋。 「然后呢？」元蓁追问。 话说一半，把人吊得不上不下的，真是太难受了。 「然后……」 然后就打脸了嘛。 这就很尴尬了，陆云笙都不好意思说。 见陆云笙突然面红耳赤的，她奇怪地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咳。」陆云笙咳嗽了一声，语速骤然加快，「然后我听见你在外边喊我，让我救你。我心里一着急，就翻窗户出来了。」 元蓁怔了一怔，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掩饰般地问：「我叫你你就出去呀？也不仔细想想，我和嬴氏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去而復返？」 「……所以说，是我一时没有分辨清楚嘛。」 其实，陆云笙不敢说的是，他听见了元蓁很亲近地喊他的名字，又惊慌失措地说自己是从凌海逃出来的。 陆云笙不是分辨不清，而是根本就不敢耽误时间去分辨。 他总觉得万一是真的，自己若是耽误了一刻，说不定就害了元蓁了。 说白了，就是他赌不起。 「哦，那……那然后呢？」元蓁迅速转移了话题，想化解此时双方都有的尴尬。 「然后，祸事就来了。」 怪不得那几天嬴光一直嘱咐他，让他晚上不要出门呢，原来嬴氏这祭祖别有玄机。 皋涂山为祭祖做的准备，不丹是打扫祭坛和准备祭品，还有用各路阵法将整个皋涂山的地脉相连。 按照陆云笙从前的经验，连接地脉之力的，八成是有特别的祭品。 当他一时情急，跳出窗外，一脚踩到暗设的阵纹时，就隐约察觉到：坏了，麻烦来了！ 果然，就在他醒悟过来，想要迅速退回客房的时候，看守这处阵眼的几个嬴氏子弟已经围了上来。 陆云笙不想沾染这麻烦，自然是赶紧解释。 那几个弟子神色各异，有信的，有不信的，但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穿玄衣、扎赤带的男仙身上。 很显然，这几个人里，领头的就是这个男仙。 陆云笙急忙见礼，「这位仙君明鑑，小仙真的是因为听见了故人的唿救声，这会才一时情急，翻窗而出的。」 那男仙蹙眉看了他片刻，说：「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此次祭祖关乎整个嬴氏的兴衰，家主决不允许出半点差错。」 「那依神君之见，此事该如何了结呢？」 听他这话音，陆云笙就预感要不好，在询问的时候已经暗暗蓄了力，随时准备遁走。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陆云笙前世的少年时代，正是各类武侠同人盛行的时代。 别的他都没记住，唯有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却是记忆犹新。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打不过就跑嘛。 所以，在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修仙界之后，他别的法术学得不要紧，与轻功相类的遁术，却是修得炉火纯青。 因而，纵然围着他的这几个人每一个修为都比他高，他若是诚心想跑，也必然是跑得掉的。 那男仙矜傲地微微抬着下巴，说：「如何了结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更不算。还请陆神君莫要反抗，乖乖让我等封了修为，到家主面前再辩驳不迟。」 封了修为？ 陆云笙怎么可能愿意？ 第248页 修真界危险重重，几乎是一步一危机。陆云笙刚穿越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才练出了一副随时随地机警的心肝。 前世书刷剧的时候，他不止一次为主角随随便便就被人道德绑架，或自封经脉、或自缚手足而恨铁不成钢，如今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在人生地不熟的仙界，修为就是他仅有的保命资本，封了修为，岂不是就要任人宰割了？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口中问道：「不知贵家主现在何处？」 那男仙不耐烦地说：「家主的行……站住！」 原来，陆云笙已经趁机遁走了。 「姓陆的果然有问题！」那男仙咬牙道，「快追，我去禀报家主。」 一行人分头行动。 陆云笙是剑道和器道双修，而修器道的必然也通阵道。 他心知此事嬴氏正在准备祭祖，只要自己不把阵法破坏得太严重，嬴氏是不会有太多精力顾忌他的。 因而，他一路规避阵法，一路往山下闯，速度快得出奇。 等嬴光带着人追出来的时候，他早就钻进了符禺山，与世隔绝了。 —— 「也就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窥探到嬴氏的秘密？」 「对呀，我没那窥人隐私的爱好。」 元蓁无语地点评了一句，「那你可真是受了场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呢。」陆云笙也觉得晦气，「早知道我就顺手破坏他们几处阵法了。」 其实他也就是说说，如果当时他真的破坏了阵法，影响了嬴氏聚集地脉，能不能顺利跑掉就不一定了。 元蓁也知道他不是认真的，也没在意，转而问道：「那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留，当然得留了。我这里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走了岂不是白干了？」 「那嬴氏那里……」 「我打算在北荒实验无线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露面。和嬴氏对上，也是早晚的事。」 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嬴氏，就瞻前顾后，连自己的正事都不干了？ 元蓁心里担忧他，但辛薇的毒更不能拖，只能叮嘱他自己小心。 末了，她又说：「等我在阳山的事了结了，若是你还在这里，我便回来寻你。」 「来寻我？」陆云笙的眼睛亮了。 「对呀，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中天的吗？」 「对，对，一起去中天。」 见元蓁一脸坦荡，陆云笙心下失望。但再见有期，又让他活力满满了。 「对了。」元蓁突然想起一事，去须弥芥子中取出一块玉简，递给陆云笙，「我和海氏的现任家主有些交情，你若是遇到了难处，可以拿着这个请她帮忙。」 她和海澜认识的时间虽然短，却认为海澜是一个可以託付的人。 至于认识更久的汪珑，她提都没有提。 这倒不是说汪珑不够仗义，而是汪珑的性子，不适合一起谋事。 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就等于是让许多人都知道了。 陆云笙要做的事，是前人都没有想过的功业，其中必然机密颇多，不适合找一个大嘴巴共事。 见她虽然要走了，却还惦记着有什么能帮自己的，陆云笙心头既感动又振奋。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元仙子心中，也不可有可无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有些忐忑地开口，「元仙子，你我相识已久，彼此也算投契。陆某人认你是个知交，只是不知在仙子心中，陆某是否可有可无？」 「怎么会？」元蓁诚恳地说，「天上人间，我交过的朋友不知几许，但如陆神君般契合的，却没有几个。神君在我心中，又怎会可有可无？」 陆云笙心头欢喜，忍不住得寸进尺，「那你我也不要神君来，仙子去的了。元仙子若是不嫌弃，直接喊我的名字就是了。」 这句话可谓是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他心里就忐忑起来，生怕元蓁觉得他唐突。 元蓁呆了一下，吶吶喊了一声，「云笙？」 「诶！」陆云笙立刻响亮得应了，仿佛生怕元蓁反悔。 「咳。」元蓁轻轻咳了一声，脸色微红地别过了脸，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唯有陆云笙兴奋得无可无不可，趁着兴头说：「那我就喊你蓁蓁啦。」 「随你。我和阿薇她们约好了出发的时间，这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显得略有些凌乱。 「嘻嘻，哈哈，嘻嘻……」 陆云笙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声十分诡异，把来找他的汗青吓了一跳。 「陆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因为元仙子走了，他伤心得疯了？ 陆云笙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自觉有了骄傲的资本，「你这个单身狗，说了你也不懂。」 见他这副模样，汗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好事近了呀。 他凑过去，调侃道：「不知小仙何时能讨二位一杯喜酒呀？」 只这会一句话，就让真单身狗陆云笙破了防。 「咳，咳咳！」 这一回，他可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是真被口水呛住了。 汗青哈哈大笑了一阵，这才说起了正事，「刚才有底下人来报，说是嬴氏的人在调查你。你怎么得罪嬴氏了？」 第249页 「你怕了？」陆云笙拿眼斜他。 也是因为听出汗青语气轻松，仿佛并不把嬴氏当一回事，他这才有心思玩笑。 「怕？」汗青笑了，「嬴氏虽然势力不小，但还不至于让我害怕。」 「豪气！」陆云笙沖他竖了个大拇指，就把自己和嬴氏的恩怨又说了一遍。 汗青听了，心里就有数了。 「估计嬴氏通缉你，不是要杀你，而是为了招揽你。」 「招揽？」陆云笙怪叫了一声，「这么大的阵仗，你说是为了招揽我？」 对于北荒这些世家的手段，久居北荒的汗青显然瞭然于心。 他笑道：「本来是用不了很大阵仗的，但谁让你犯了嬴氏的忌讳，给了他们胁迫你的理由呢？」 说白了，也就是陆云笙若是肯投入嬴氏门下，那一切好说。 若是陆云笙不想，那就很难在北荒立足了。 听了汗青的解说，陆云笙反而不怕了。 如今他已经和好几家商定了无线网的事，对于无线网的诸多妙用，这几家的家主也了解了不少了。 就算是为了不让嬴氏独占或者占大头，他们也会合力保住陆云笙，不让嬴氏把他「招揽」走的。 第129章 比惨 「也是。」 听他稍微一提点，汗青也反应了过来，「看来，咱们接下来要快点推广你这个无线网络了。」 说到这里，汗青突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陆云笙向他推荐无线网络时，就只说可以方便看话本，害得他信心不足。 等到他带着陆云笙兼到了申氏家主，听到陆云笙对申氏家主的那一套大相迳庭的说辞，才意识到，自己太小看这个无线网络了。 汗青调侃道：「你这个无线网单用来看话本，岂不是太屈才了？」 陆云笙讪笑道：「投君所好，投君所好而已。」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汗青见他并没有因为元蓁的离去而颓丧，把提着他心放下了。 「好了，我得去忙了。」 君缨临走之前，不但把《与江山》的第二卷 和第三卷全部给了他，还把闭门一个月写的新作《登高楼》也一起给了他。 「我此一去，归期难定，这几卷底本先生都收着。至于合适刊印，怎样出售，先生比我懂得多，我就不胡乱指点了。」 「那行，至于收益，我会给你存着的。」汗青答应得很干脆。 这本来就是他的老本行，像君缨这么信任他的作者，也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只是这次一别，还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呢。 汗青犹豫了片刻，说：「我在阳山附近的富阳城里也有几个朋友，你若是有需要……」 「多谢先生好意。」君缨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了他，「只是，我们要做的事，必然是要得罪阳山洛氏的。 先生的朋友既然是依附阳山而存，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 君缨虽然是天生的权谋机变，但到底年岁尚轻，自幼生活的环境也比较光明温暖。 所以，她做事的时候虽然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却还做不到心肠冷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此去阳山，究竟会遭遇什么，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汗青一直对她和辛薇很照顾，君缨不想连累他，也不想连累他的朋友。 但她越是如此，汗青就越是不放心，吃惊地问：「竟然如此兇险吗？」 「……倒也不是兇险，就是后续的麻烦多一点而已。」 实际上，兇险肯定是有的，毕竟她们要干的事，是在化蛇一族生存聚居的地方，找到不惧怕化蛇之毒的东西。 这样东西对阳山洛氏来说，肯定是一族的机密。 所以，想要找到这样东西，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若是她们悄悄地找到了，悄悄地取一点给辛薇解毒，纵然洛氏之人察觉到了，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取搜寻的。 因为，阳山洛氏为了保证化蛇之毒的威慑力，从一开始打出的旗号，就是此毒无解。 那君缨为什么会说，后续会有许多麻烦呢？ 当然是因为她们会制造麻烦。 是给阳山洛氏制造麻烦。 虽然辛薇从来没有说过，但以君缨对辛薇的了解，原辛夫人洛暮云把她害得这么惨，她肯定是要报復回去的。 阳山洛氏虽然只是一个小家族，但她们这几个小仙想要撼动，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在这种情况下，辛薇想要报仇，就只能借力打力。 借谁的力呢？ 自然是那些曾经有因化蛇之毒死亡的仙人的家族，还有想要浑水摸鱼的那些人的力。 君缨相信，只要她们找到了化蛇之毒的解药，并大肆宣扬出去，洛氏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不过，这其间的种种，就不能让汗青知道了。 很多时候，知道得太多，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她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后续的麻烦来的时候，我们几个早就从阳山撤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来麻烦先生你，你可别不收留我们才是。」 汗青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片刻，见她神色镇定，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只好笑着说：「只要你有命回来，我自然是会收留你这棵摇钱树的。」 「我当然会回来！」 第250页 这一句，君缨说得斩钉截铁。 因为她知道，不管前路再怎么艰险，她都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她还没有替自己的父母亲人报仇，还没有手刃君绋，又怎么会让自己死呢？ 汗青虽然不知道她们要去干什么，却也隐约猜了出来，她们要做的事不简单。 「对了先生，阿薇说她不喜离别时的场景，就不当面和你告别了，让我连着她的那份一起，对你说一声保重。」 「你们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从陆云笙那里回来之后，汗青才有功夫去看君缨留下来的书稿。 他先看的自然是《与江山》的后续两卷，看到了第三卷 结尾，他差点没跳起来。 「为什么还没完结？」 只要一想到第三卷 开售之后，他被人堵在铺子里要第四卷的场景，他心里哪里还有什么离别时的场景呀？ 所有的感动，全跑光了。 「你这丫头，就是个坑货，还是逮着我一个人使劲坑的那种。」 一开始他听说有新作还以为《与江山》三卷就完结了呢，甚至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营销了。 但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完结什么的，完全是他想多了。脑子里那些营销策略，也都不适用了。 看着桌案上的另一个玉简，汗青竟然有点不敢看里面的内容了。 就怕看到最后，迎接他的是「第一卷 完」这四个字。 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不管了，先看了。没完结正常，如果是完结的一部……哼哼，我就先自己看完，然后刊印只印一半，让所有人都陪我一起在坑底煎熬。」 在交付书稿的时候，君缨曾经隐晦地朝他透漏过，这部《登高楼》是她旁观了海氏争权之后，有感而发写出来的。 或许是有原型的缘故，《登高楼》无论是布局还是笔锋，都比《与江山》更加精纯。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部完结的长篇。 汗青一口气看完，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此书以白氏家主天人五衰突现为起点，一群子女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勾心斗角，合纵连横，搞得整个家族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一众公子、娘子奔赴家主之位，就像是攀登宣在峭壁上的高楼一样，明知道前路艰险，且一失足就是万劫不復。 可家主的权力实在是太诱人了，让他们就像是闻见了血腥的鲨鱼一般，前仆后继，只看得见那金碧辉煌的高楼，忽略了悬崖的的陡峭。 君缨本就长于权谋，善于布局。这次又有原型可以借鑑，情节丝丝入扣，让人不敢少看一眼，生怕错了这一眼，前后就难以连贯了。 作为一个书虫，汗青更是不捨得用神识速看，只用眼睛一字一句地细品。 等看完了最后一段，老家主的长女白薇，也就是本书的主人翁跨越千难万险，终于夺得家主之位时，成功把自己带入白薇视角的汗青，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怅然若失。 因为，白薇为了这个家主之位，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 父亲、爱人、兄弟姐妹……甚至于连她唯一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够一直陪着她。 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夺得家主之位并不是所有争斗的终结，只是另一场争斗的开始。 前路漫漫，前途未卜。 这一场争斗里的盟友，在未来很可能因为利益分配的不满，成为新的敌人。 看完之后，汗青怔了许久，竟然有了几分厌世之意。 他不知道君缨就是借写这一本书悟道，只觉得这书邪门了。 与此同时，他也打消了拿这书坑读者，让人一起和他在坑底煎熬的打算。 ——反正《与江山》就是个现成的巨坑，坑人足够了。 至于这本《登高楼》，就该一本放出去，让大家和他一起体会一下别样的酸爽。 说干就干，他立刻就先亲自校对了《登高楼》，而且一边印，一边让底下人大肆宣传。 ——潜龙在渊大大的新作就要开售了，首印仅有两万册，手快有，手慢无，大家快卯足了劲儿，准备抢呀！ 铺天盖地的宣传是有效的，开售那天，说是万人空巷有点夸张，但也没夸张多少了。 汗青也是坏心眼，说印两万册，就印两万册，多一册都没有。 僧多粥少，狼多肉少，下一批刊印出来也没个准话。 没买到的人就等着买到的看完了，聚在一起讨论时他们能旁听，过过干瘾也好。 但是这一回，读者的反应很诡异，大家看完之后，好像都蔫了，完全没有讨论的兴致。 没买到的好奇，「难道是这一部不好看？」 「不，是太好看了！」看完的立刻反驳。 如果不好看，他们怎么会那么触动，那么有共鸣？ 只是，这种好，已经超出了话本的范畴了。 他们看话本是为了放松的，不是悟道的。 所以，写话本其实是很忌讳说教的。 但是潜龙在渊写的这一本，实在是太精彩了，也完全没有说教的意思。都是他们自己看完了，引发了深思。 这只能算是暗中夹私货。 不过，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吃下去了，也是本事了。 第251页 总之，有那么点憋屈，却又不服不行。 于是，汗青的书局，再次迎来了人潮。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来找作者催更的，而是来找他这个无良老闆催印的。 对此，奸商汗青一边推脱说已经在加紧印了，一边躲在后院插腰大笑。 ——只要有比我更惨的，那我就是幸福的！ 第130章 是辛英？ 瓮城这边，汗青坑人坑得很开心。 阳山这边，元蓁她们却是痛并快乐着。 其中，痛的是元蓁和君缨，快乐的是辛薇这个自嗨琴魔还有长生这个捧臭脚的。 至于阿莲，这位小仙子一向对辛薇唯命是从。 哦，对了，还有星羽，她终于突破了仙与妖的壁障，正式成为妖仙了。 对于从来没有被辛薇的魔音祸害过的她来说，最难的不是耳朵受罪，而是来自阿莲仙子的安利。 阿莲仙子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对辛薇盲从的人。 哪怕辛薇说太阴星是方的，太阳星是凉的，她也会自我蒙蔽，以娘子说的为准。 这样的她，当然不会觉得她家娘子的箜篌声有什么问题了。 先被她安利了一耳朵的星羽真正听到了之后，一脸崩溃，「你真觉得……你家娘子这箜篌弹得好？」 「当然好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妈。」阿莲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星羽就是一个大傻瓜。 「……」星羽无语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你也觉得好听？」 ——耳朵有问题的除了小红鸟，不会又多了一个？ 这回阿莲很老实，实话实说：「不好听。」 星羽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小红鸟长生那就是还没化形，不懂欣赏。 但她这回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见阿莲用一种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病了要吃药般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箜篌声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不是，您听过别人弹箜篌吗？」 「当然听过了。」阿莲说，「他们弹的好听是好听，但没有灵魂。我家娘子这样的，才是对的。」 星羽：「……」 ——好，是我错了。 跟阿莲讨论辛薇的对错，她真是傻了。 正好，她本来就有拜别元蓁，四处看看的意思。 本来她还有点捨不得的，但是现在，什么叫捨不得？捨不得是什么？ 走，立刻就走，马上就和阿蓁辞别。 「真要走？」元蓁就问了一句。 「是。」星羽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当初之所以跟着你从凌海出来，就是想看看外面的天地。」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不该离开你的。但以我如今的修为，跟着也只会拖后腿。所以……」 「我理解。」元蓁没让她再说下去，而是掏了几瓶疗伤的丹药给她，「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嗯。阿蓁，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引导我，一直包容我。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辛薇见不得这种场景，伤感地取出箜篌，「临别之际，我也没有别的东西给你，就赠你一曲，助你一路顺风。」 星羽：「……」 ——她二话不说，立刻遁走了。 再次被嫌弃的辛薇：伤心！ 阿莲赶紧去安慰自家娘子了。 —— 因着她们这次的行动是有目标的，就没再自己走，而是决定通过传送阵前往。 传送阵属于阵道修士在空间类阵法上的巅峰成就了，天界下辖的三千修真界，有传送阵踪迹的，凤毛麟角。 哪怕在天界，传送阵也并不是烂大街的货色。 就比如他们想通过传送阵从瓮城到阳山附近的富阳，就得先到大族姜氏所在的迦楼山直辖的珞珈城。 只有珞珈城这样的大城池里，才有分别通往各处的传送阵。 像瓮城、富阳城这样的小地方，最多也就只有和珞珈城双向传输的一套传送阵。 再小一点的城池，连这个都没有。 既然传送阵如此稀有，价格肯定也不低，据说平日维护修葺就需要大量的仙晶和珍贵的材料。 对此，元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传送阵是人家建的，她们想用，就得乖乖给仙晶。 这个时候，她就特别羡慕那些修成太乙之数的大能。 羡慕的也不是别的，就是空间摺叠这项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技能。 ——这一年得省多少坐传送阵的灵石呀。 咳，扯远了。 虽然花了一大笔仙晶，挺让人心疼的。 不过，能迅速又顺利地到达富阳城，总算是让她们被贫穷伤得哇凉的心稍稍回暖。 富阳城的传送阵并不在闹市区，而是在一片十分僻静的所在。 这会地方周围都是不大不小的宅子，里面好像有人住，又仿佛没有。 她们几个一路从最里面走出来，街道上是一个人都没有，倒是与几个宅子里有相貌标志的美少年或美少女恰好出门。 但是，看见她们之后，男仙和女仙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男仙都是面色微变，迅速退回大门里，立刻把门关上；女仙里有面露妒意的，也有玩味地打量她们的，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浑身不舒服。 第252页 君缨低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别说话了，快走。」辛薇一脸深沉，催促她们快走。 很显然，辛薇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行五人走到了闹市区，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客流量又多的行馆下榻之后，才聚到了辛薇的房间，准备满足一行自己的好奇心。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呀？」君缨好奇地像是有只猫在心里挠。 元蓁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怎么越长越沉不住气了。 但转念又一想，她本来就没多大，有点朝气才好。 辛薇喝了一口水，先来了个总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在北边这一带都挺有名的。」 「有名？」君缨对此表示怀疑，「我怎么没听过？」 可阿莲却已经反应了过来，恍然道：「哦，就是那个地方？」 「对，就是那个地方。」 见元蓁她们两个都是一脸茫然，辛薇又喝了一口水，让阿莲检查一下这房间里的防护结界。 虽说不用神识窥探别人隐私是三界通行的礼节，但总有那么几个不讲究的，喜欢用不正当的手段挖掘别人的隐私。 因而，凡是行馆客栈的客房，别的阵法可能没有，但隔音的结界却是必备的。 而且这种结界还是单向的，只防外面的人听里面，不防里面的人听外面。 阿莲起身察看了设在既明显又不碍事的地方的几个阵眼，见压阵之物完好，阵眼灵气运转流畅，便对辛薇说了句，「娘子，一切完好。」 直到这个时候，辛薇才低声对元蓁等人说起了关于传送阵附近的情况。 「那地方，是世家中人金屋藏娇的地方。」 世家姻缘，很多都是联姻。 虽然联姻的双方背后势力有强有弱，但总体来说都是结两姓之好，代表的是两个家族的联合。 别看海氏老家主海信一口气娶了十二房夫人，就觉得妖族世家的婚姻是很随便的。 他那十二位夫人，每一个背后都有自己代表的势力。 只是海氏本身衰弱，和他联姻的对象，不是同样的没落家族，就是想要从海氏咬下一块肉的。 再加上海信自己手段不够，他的联姻，根本就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在北荒待了这么久，元蓁对于北荒的一人世俗人情也大略了解一些。 其实，像君绋那样，看上一个下界飞升的散修，就一意孤行要明媒正娶的终究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只想享受美色，却不愿意对人的终身负责的。 一边说是真爱，离不开、舍不了；一边却又不愿意正儿八经地把人抬回家去。 也有一部分是真的反抗不了家族的安排，不得已嫁出去或者是入赘去别的家族了，想要和真爱长相厮守也不能够。 所以，就有了这么个地方。 「阳山虽然是洛氏的地方，但阳山脚下这座富阳城，却是各方势力混杂。」 说到这里，辛薇忍不住露出几分哂笑，「说来也可笑，那些外部的势力费了老鼻子劲儿渗透进来，为的却不是争权夺利，而是方便金屋藏娇。」 因为年纪小，没听过这些的君缨已经傻眼了。 「这……至于吗？」 辛薇嬉笑道：「等你再长几万岁，到了繁衍期，就知道至于不至于了。」 「呸，不正经！」君缨啐了她一口。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进阳山。」 眼见两人有吵起来的趋势，元蓁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 阳山内部才是洛氏化蛇一族的聚居之地，若是有能抗化蛇毒，或者是与化蛇毒相剋的东西，也必然是长在阳山内部的。 洛氏好歹也是个世家，肯定有自己的防护结界，他们平白无故地想要进去，可不容易。 正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辛薇突然神色一凛，右手下意识握紧，眼中透出强烈的恨意。 君缨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问：「那是你的仇人？」 「是三娘子。」阿莲对辛氏嫡支的人，还是比较熟悉的，一下子就听出了辛英的声音。 元蓁凝神细听，听见了一男一女两个声音。男声透着一股不耐烦，女声却十分柔媚温婉。 「这真是辛英？」元蓁表示怀疑。 她和辛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位仙子的娇蛮任性，却让她记忆犹新。 窗外那个女声的声色虽然和辛英几乎一模一样，但声线过于柔媚温顺，和记忆中的盛气凌人大相迳庭。 因而，元蓁猜测道：「会不会是声音像的另外一个人？毕竟这里是辛英的母族，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辛薇深吸了一口气，勐然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诶，还是让我去，我也是见过辛英的。」元蓁赶紧把人给拦住了。 她倒不是怕辛薇被人给认出来，早在她们出了翁城之后，就再次变换了一副相貌，便是汗青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辛薇来。 可是，她怕辛薇见到仇人，一时忍不住暴露了。 辛英没有什么可怕的，但若是辛英知道了辛薇来了富阳城，阳山那里必然会有防备。 到时候，她们再想入阳山取化蛇之毒的解药，更是难上加难。 这番苦心，辛薇如何不明白？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第253页 这话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没看辛薇都气笑了吗？ 辛薇笑道：「我真不会冲动的。如果真的是辛英，她那么一副性子被磨成了这样，肯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见她倒霉，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气恼冲动呢？」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元蓁见她坚持，只得道：「那行，我和你一起出去。」 「好，一起去。」 辛薇知道，如果不让她一起去的话，自己大概也去不成。 而且，她是真挺冷静的，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去看辛英的。 别看辛英在涂山的时候张扬跋扈，但阳山可不是涂山。人家洛氏自己也有嫡系血脉，哪里会宠着她、由着她？ 但原辛夫人洛暮云可是被辛氏九大长老联合遣归的，也就是说他们母子三人没有别的退路，有委屈也只能忍了。 只要想想害了自己的仇人过得辛苦，辛薇就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又怎么会被仇恨沖昏头脑呢？ 第131章 傻了吧，姐还是个绿茶 别看坐个传送阵就把元蓁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她们几个真不穷。 不，确切地说，穷的只有元蓁自己而已。 君缨和辛薇靠着从汗青那里得到的润笔，就够乘传送阵週游北荒了。 所以，为了行事周密，辛薇直接就包下了行馆里的一个小院子。 行馆毕竟不是私人住所，就算是单独的院子，在隐私方面也不能让人放心。 若不然，她们几个在房间里，怎么会听见窗外的说话声呢？ 就是因为离得近，隔音也不好嘛。 两个院子就隔了一道墙，从她们这个院子的后门出去，和另一个院子的后门，共享一个小花圃。 元蓁二人从后门进了花圃，就占据了唯一一个凉亭。 在元蓁的一言难尽和长生的无限期待中，辛薇取出了箜篌弹奏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辛英可能会迫于形式，学会在强者面前示弱，辛薇却不信她能真改了那蛮横自我的脾气。 就辛薇这只能自嗨的琴声，她不出来骂人才怪呢。 「一定要这样吗？」元蓁面露痛苦之色。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能把人引出来？」辛薇一边调弦，一边反问。 「或许，我们可以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他们是出来偷情的呢？」 这话让人怎么接？ 元蓁决定闭嘴。 长生催促：「叽叽，叽叽！」 ——快弹，快弹！ 它的褪毛期已经过了，身上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火红的绒羽，很能见人了。 所以，它就没在藏在元蓁的怀里，而是神气活现地站在了辛薇的箜篌上。 琴声骤然响起，就像是有一根又锈又钝的锯子，拼命地在锯一根质地细密的木头。 说句大实话：长生的鸣叫声都这箜篌声好听多了。 看着越弹越嘿的辛薇，元蓁暗暗后悔：我到底为什么要跟出来？ 受不了的可不止元蓁一个，没过多久，隔壁院子里那一男一女果然出来了。 如辛薇所料，辛英果然怒气沖沖。 但是，她好像十分顾忌同行的男仙，因着那男仙一脸赞赏，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等等，赞赏？ 元蓁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是再仔细一看，还是满脸赞赏。 好，出问题的不是我的眼睛，而是他的耳朵。 所以，我还是去看辛英。 曾经的盛气凌人的辛英好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顺眼； 曾经明艷娇憨的辛英也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她长相不和的温柔和顺。 对于辛薇制造的魔音，只从她脸上的不耐和愤怒就知道，她很不喜欢。 但是，她看了一眼那男仙陶醉的脸，终究没敢说什么，而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曾经被父母捧在掌心宠溺的人，竟然也会看人脸色了。便是元蓁不喜欢她，也是唏嘘不已。 看来，辛英这几年过的，一定很不好。 辛薇说是来看辛英笑话的，但她自己也一弹起箜篌来，就欢快投入的不行，根本就是物我两忘。 坐在她对面的元蓁看看弹得投入的辛薇，再看看听得陶醉的男仙，决定还是让辛薇继续弹下去，说不定就有意外收货呢。 直到一支曲子弹完了，元蓁才咳嗽了两声，「姐姐，有客来了。」 这也是几个人商量好的，在外人面前，就假扮姐妹。 如此一来，辛薇年龄最大，所有人都得喊她一声姐姐。 对此，除了阿莲很满意之外其他人都无所谓。 君缨是觉得事急从权，元蓁是知道自己年纪最小，喊姐姐自己不吃亏。 得到提醒之后，辛薇勐然回神，带着歉意起身，「可是小仙打扰了两位？」 在看到眉目温顺含情的辛英时，她眼中极快地划过一抹诧异，差一点就没忍住笑出来了。 ——辛三，你也有今天？ 不过，辛英这副神态，有点眼熟呀。 辛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把注意力放到那男仙身上了。 话说，这男的一脸遇到知音的神色是闹哪样？ 辛薇下意识看了看落在箜篌架上的长生，严重怀疑这男的也是个鸟仙。 第254页 正想着呢，就见那男仙忙道：「不打扰。仙子于乐道已然入门，琴声入情入理，令人闻之忘情，又怎么会打扰呢？」 他话音还没落，站在他身边的辛英就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随后又满含妒意地瞪了辛薇一眼。 ——她伏小做低地地讨好了这么久，陈蒿对她非但没有亲近半分，最近反而更疏远了。 这个贱人容貌普通，琴声更是难听得厉害，凭什么得到他的青眼？ 辛薇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辛英对自己的美貌嫉恨欲狂，却又无可奈何，让她心里畅快不已。 她一高兴，对带来这一切的男仙态度就更好了。 「原来是知音到了。」辛薇面露欢喜之色，「神君若不介意，不若进来饮一杯甘露？」 眼见他意动，辛英倒是想拦呢。但想到陈蒿的冷淡，又不敢拦，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势态发展。 「仙子相邀，小仙敢不从命？」 他的态度十分谦和，拱手行礼如风拂流云，赏心悦目。 这场的主角是辛薇，元蓁自觉起身挪到了侧面，把和辛薇相对的那个位置让给了陈蒿，还坏心眼地招唿辛英，「这位仙子不要客气，你也来坐呀。」 本来辛英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偏偏元蓁还来撩拨她，她怎么可能不恼？ 但她的脸色才有了变化，元蓁就把她未出口的话头给截断了，「仙子不喜欢和这位神君坐在一起吗？」 旁边的辛薇也适时询问陈蒿，「小仙方才也没注意，两位不是一起的吗？」 辛英神色一凛，见陈蒿的目光转了过来，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温顺含情的眉眼，声音柔媚地说：「仙子好眼力，我与阿蒿哥哥正是一起的呢。」 这套变脸的功夫，让一直注意她的元蓁嘆为观止。 ——果然所有的技能都是逼出来的呀！ 从前的辛英是多么的骄傲？便是讨好君绋，也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派头，好像她低头了，君绋就该来俯就一般。 哪像如今这般，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若是辛英早知道会把自己作到如此境地，当初又会不会收敛一二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元蓁不知道，甚至连辛英自己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只知道，这个问题不能让陈蒿先回答。 原本陈蒿就不乐意和她一起出来的，只是碍于家族需求，不能违逆父母之命而已。 若是让陈蒿先开口，以她对陈蒿的了解，他肯定会趁机摆脱自己的。 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 ——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仙友，和人家论道去了。 就算陈蒿的父母再想攀上洛氏，比起她这个不受重视的表小姐，当然还是自家儿子的修为最重要。 最妙的是，这个仙友虽然是个女仙，却相貌平平，任谁也不会觉得陈蒿是耽于美色。 所以，辛英只能抢白。 她都这样说了，陈蒿也不好再反口，他并不想太过下一个小姑娘的面子。 「神君？」辛薇询问地看着他。 陈蒿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哼。」辛英得意地看了辛薇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立刻就慢了下来，走得如风拂杨柳，柔美多姿却又不失风骨。 眼看着她行云流水般走到元蓁对面的位置旁坐了下来，辛薇微微眯了眯眼，更觉得辛英的做派眼熟了。 不怪她反应迟钝，毕竟一个人再聪慧，对自己却不一定熟悉。 毕竟谁没事会盯着镜子看自己呢？ 没错，辛薇终于看出来了，辛英这副做派，模仿的正是曾经的自己。 这个发现让辛薇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十分解气。 ——曾经的辛英骂过她多少句「贱人」？如今她自己竟主动学起贱人的做派了，当真可笑又可悲。 辛英可不知道，自己学的曾经最不屑的做派，恰好被正主看见了。 这会儿她正斗志昂扬，不让陈蒿被眼前这两个贱人勾引了去呢。 恰好，她如今坐的这个位置正好卡在辛薇和陈蒿之间。仿佛她坐在这里，就可以隔绝开两人一般。 对此，辛英很满意。 只可惜，陈蒿根本就没有当回事，深谙她本性的辛薇，在看她笑话的同时，更是没有对她表现出半点敌意。 因为辛薇知道，但凡自己表露出一点恶意，辛英都会自动解读成自己在妒忌她，也就会更加得意。 果然，见辛薇对她态度温和，举止有礼，辛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厉害。 而更让她憋屈的是，陈蒿已经迫不及待地和辛薇交流了。 「小仙陈蒿，不知仙子如何称唿？」 辛薇当然是从善如流，点头致意，「小仙白芷，这是舍妹白薇。」 「我叫白薇。」元蓁尽力表现出一副性子单纯，什么的都听姐姐安排的模样。 这也符合了一开始陈蒿看见她明明不喜欢辛薇的箜篌，却还不得不一脸生无可恋的听下去的形象。 在做戏这方面，元蓁虽然不是专精，却也没怕过谁。 「白芷仙子，白薇仙子。」陈蒿沖二人致意。 在陈蒿看不见的地方，辛英撇了撇嘴，还翻了个白眼，表现出了十足的不屑。 这时候，元蓁就坐在她对面，把她的一切神情尽收眼底。 第255页 元蓁心底一乐，暗道：这才对嘛！ 就算辛英能忍这陈蒿，哪里会忍别人呢？ 只是不知道，这位陈蒿神君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辛英这么忍着他？ 纵使心里转着诸般念头，却一点也不耽误元蓁隔应辛英。 眼见辛英明显是不打算认识她们，元蓁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陈蒿，「陈蒿神君，这位仙子也是你的妹妹吗？」 没错，她就是看出了辛英对这个陈蒿有意思，故意这样说的。 其实她和辛英不算是有仇，在凌海时辛英的那些冒犯与挑恤，元蓁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因为那时候辛英的挑恤，都是建立在争夺君绋注意力上的，元蓁对君绋又没意思，看着辛英的种种举动，只会觉得好笑，哪里会气恼？ 但辛薇却和辛英有着难解之仇。 既然辛薇看见辛英倒霉心里才会顺畅，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昔日的仇人，元蓁也不介意多让辛英出点丑。 如今她只盼辛薇的情绪能一直稳定，直到她们拿到了化蛇之毒的解药。 果然，辛英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气恼之色，却又碍于陈蒿在一旁，不能发作。 她深吸了一口气，羞涩地笑道：「白薇仙子误会了，我与阿蒿哥哥不是兄妹，是……是……」 欲言又止，顺便朝陈蒿递了一个婉转缱绻的目光。 哟呵，长进了呀。就这一个眼神，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辛薇暗暗惊奇了一下，也开始猜测，这位陈蒿仙君究竟有什么值得辛英如此图谋的呢？ 没看她那句「阿蒿哥哥」一出口，那陈蒿当即就没忍住打了个寒噤吗？ 见辛薇面露惊奇，陈蒿不知道她惊奇的是什么，只以为自己的失态被人给看见了。 他有些尴尬地朝辛薇笑了笑，转过头就板着脸对辛英道：「辛英仙子，小仙已经说过多次了，莫要胡乱相称，徒然引人误会。」 这已经是很直白地拒绝了，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辛英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去，身姿摇摇欲坠，泫然欲泣地喊了一声：「阿蒿哥哥……」 后面明显是有未尽之言，辛英却聪明得没有说出来，只拿一双泪眼朦胧地看着陈蒿。 此时此刻，最尴尬的绝对不是脚趾不住扣鞋子的陈蒿，而是辛薇。 话说，这番作态，当年她自己做出来故意抢走辛英的风头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 那时候，她只顾着看辛英因气急败坏而扭曲的脸色了，其他事情，当然没怎么注意。 但此时此刻，同样的作态，被自己曾经用这招膈应的人，当着自己的面使出来，她才发现：真的很矫揉造作呀！ 当年那些公子哥儿不觉得膈应，反而心生怜惜，绝对是她那无与伦比的美貌加了成。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地觑了元蓁一眼，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们没见过阿蓁，我的美貌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无与伦比。 然后，她又看了眼辛英，不由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就辛英的样貌，还没到能驾驭这项技能的地步。 除非，陈蒿是个直男。 正想着，就见陈蒿脸上露出了无措和愧疚的神色，对辛英的态度也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辛英仙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辛薇：……好嘛，这就是个直男。 连这点伎俩都看不透，活该被辛英这个半吊子拿捏住。 不过…… 她转念一想：直男也有直男的好处。 既然辛英都可以靠那半生不熟的伎俩拿捏她，辛薇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三妹也三妹，姐姐也是时候教教你，美貌不等于一切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辛薇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 她说：「辛英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依小仙看来，陈蒿神君是一个知礼守节的男仙。他是打心眼里尊重你，所以才不想唐突你。 若换成是小仙，只会在心里感激他没有轻慢我，又怎么会觉得委屈，从而责怪他呢？」 看着辛英瞬间呆愣的脸，辛薇得意洋洋：傻了，姐除了白莲，还是个绿茶！ 对付直男，还是得绿茶效率才高。 果然，陈蒿脸上的愧疚之色立刻就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辛薇解围的感激。 「不错，辛英仙子，小仙是在顾忌你的名声，你大可不必如此。」 很显然，他的不满，都是冲着辛英去的。 辛英从呆愣中回神，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了辛薇一下。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就这点毅力，除了让辛薇暗暗嗤笑她难以成事，伤不到辛薇半点。 这不，辛薇抓住机会，立刻就补刀了，「我知道自己说话比较直，可能伤到了辛英仙子的自尊，仙子对我有所不满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 说到这里，她有些委屈地看了陈蒿一眼，说：「只是我实在是不忍心陈蒿神君的一片苦心被仙子辜负，也不忍你们二人之间平添误会与波澜。」 这话俨然是把陈蒿和辛英看成一对了。 辛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和陈蒿的关系是第一次被两家长辈以外的人认同，激动之下，她也就把那点不对劲忽略掉了。 于是，辛薇收货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第256页 对此，辛薇微微一笑：妹妹，你感激得太早啦！ 果然，下一刻，就见陈蒿迫不及待地否认了，「白芷仙子误会了，我和辛英仙子只是普通朋友。」 只看他那嫌弃又隐忍的表情，不难想像出，如果不是碍于家里的压力，他连「普通朋友」的关系都不想承认。 梦醒得太快，辛英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被陈蒿一句话弄得僵在了脸上。 「阿蒿哥哥？」 陈蒿蹙眉道：「莫要胡乱相称，对你名声不好。」 这一回，他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辛英心头暗恨，脸上慢慢露出了羞涩甜蜜的神色，「阿蒿哥哥不要担心，你我两家是世交，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说完，又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 坐在她对面的元蓁被无辜波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觉得，为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还是别再让辛英在这里表演了。 于是，她疑惑地看了看辛薇，又看了看陈蒿，不解地问：「咦，姐姐和陈蒿神君不是要讨论音律吗？」 陈蒿先松了一口气，「对，讨论音律，讨论音律。」 ——这真是现成的台阶，白芷仙子的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这样想着，陈蒿给了元蓁一个温和的笑脸。 辛英霎时妒忌的发狂，微微侧了侧身子，在陈蒿看不见的角度，眼刀子不要钱似的往元蓁身上甩。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陈蒿面前伏小作低，百般讨好，受尽了委屈，却半个好脸都没得到。 偏这白氏姐妹一唱一和，陈蒿就跟着了魔一样，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 她就不明白了，这白氏姐妹到底哪里好了？ 长得平平无奇毫不出彩也就算了，弹奏的箜篌更是如魔音贯耳鬼哭狼嚎。 这让辛英不禁怀疑：陈蒿始终对她不假辞色，是不是因为自己各方面都太好了，而陈蒿的审美却有问题？ 仔细想想，很有可能呀。 那白芷相貌平庸，她容貌艷丽；白芷毫无才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姓白的一听就是寒门，她却是辛氏嫡女…… 辛英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看着和白芷相谈甚欢的陈蒿，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真的是因为陈蒿审美有问题，那她最近受的那些委屈，岂不是都白受了？ 如果她不能顺利拿下陈蒿，舅舅那里，母亲又该怎么交代？ 这般糟糕的境遇，让辛英越发怀念当初在涂山时的生活。 ——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是涂山辛氏的家主，母亲是家主的正夫人，她则是被父母捧在掌心放宝贝。 整个涂山都捧着她，谁敢给她半分委屈受？ 就散是长了一副勾人相的辛薇，只要她不高兴了，就能让辛薇倒霉。 无论是在父亲面前，还是在亲友面前，风光的永远是她，打落了牙和血吞的永远都是辛薇。 唯一让她觉得不爽的，就是那些世交家里的公子们有眼无珠，之看得见辛薇那贱人的一副好皮相，只要辛薇在场，他们就像苍蝇一样围着辛薇转，完全看不见别人。 要她说，辛薇又也有什么好的呢？ 矫揉造作，厚颜无耻，跟她那贱人娘一样，专门会勾引男仙，让男仙为她们神魂颠倒。 那时候的辛英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为了让自己活得好一些，竟然还要模仿辛薇往日的作态。 这让她噁心，也让她对辛薇的恨意更深。 如果不是辛薇……如果不是辛薇，她和母亲，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第132章 山中逸士 看来，辛英混得这么惨，也不是没有根由的。 他们母子三人被逐出家门，有她自作主张，在没母亲给的药力下了化蛇之毒的缘故；也有辛氏内部争斗，辛景落败，他们一家子都成了牺牲品的缘故。 但这些明摆着的缘由，辛英就是能视而不见，硬是要把屎盆子扣到辛薇的头上。 抛开欺软怕硬这个因素不谈，辛薇都已经被家族放弃了，她抓住辛薇不放又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她真的说服了辛氏所有的人，说辛薇毁容是咎由自取，辛景的家主之位就会回来吗？他们母子三人就会被接回去继续供着吗？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认真想想，怎么把她爹从软禁的地方救出来的实在。 至少辛氏还要脸面，辛景虽然是被架空之后轰下台的，对外的说法却是他主动逊位的。 若是辛景能摆脱了软禁的处境，就算不能再掌权，辛氏中人对上他也得投鼠忌器。 到了那时，他们母子在辛景那里就是功臣，也是辛景唯一能够抓住的势力，辛景自然会竭力替他们周旋，让他们免于在洛氏寄人篱下。 只可惜，辛英的脑容量就那么点，又自小就被父母给宠坏了，早就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习惯了遇事靠父母，哪里想的了这么多？ 就在辛英怨天尤人的时候，辛薇已经通过施展高超的绿茶手段，被陈蒿引为知己了。 眼看陈蒿已经被拿下一大半了，辛薇知道，这个时候，该以退为进了。 所以，她悄悄给元蓁使了个眼色，就摸了摸难得安静的长生，遗憾道：「和神君论道，当真是畅快淋漓。只可惜时候已经不早了，小仙还有别的事不得不办，只能与神君暂别了。」 第257页 她的遗憾，有一大半都是真情实感的。 且不论陈蒿的人品如何，他对乐道的理解的确是有独到之处。 原本辛薇修乐道就是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属于闭门造车这一等的，根本比不上陈蒿的见多识广。 如今和陈蒿一番畅谈，她是真的获益良多。 陈蒿也很遗憾。 虽然这位白芷仙子明显是入道不久，也不曾与别的道友交流过。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乐道的理解，才更多了几分质朴自然，颇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清丽之美。 陈蒿是自幼修习乐道的，也曾独自抱琴游歷山川大泽、云层星海；也曾与同道之人月下辩论，雨中斗乐。 但他越是研习得深，就越是觉得乐道学无止境，也越发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 他为何对辛英始终不假辞色呢？ 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有抗拒的意思。 虽然他的心思大部分都在修行上，但毕竟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对这些利益纠葛半点不知又怎么可能呢？ 更别说，他的母亲怕他不配合，还特意把其中的厉害关系给他揉碎了说明白了。 不管他们妖族在上古时代是多么地得天独厚，如今妖族生活的北荒，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地方，这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资源匮乏，没有那么多的名山大川，灵气比起中天、东天与南天，更是差了一个等级。 这会也就罢了，偏偏妖族的传承与人族不同，是以血脉传承的。 试问哪一家不想要血统更纯，资质更高的后嗣？ 但后代子孙资质的好坏，甚至是后代的真身传承的是父系还是母系的血脉，却是天定的。 在没有出生之前，谁也不知道尚在母腹中的孩儿的真身是什么，资质又如何。 但有一样却是一定的。 那就是资质好的是少数，资质平庸普通的占了大多数。 还有一少部分，则是彻底的凡胎，一辈子也不可能开启灵智，更不可能走上修行之道了。 像最后这一种，一向被各大家族视为耻辱，仁慈点的会丢弃，全当没有生过这一个；心狠的直接掐死，以泄心头之恨。 因为北荒资源匮乏，妖族想要过得好，就避免不了争斗。 一开始的时候，妖族都是以个体为行动单位的，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在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后，也会被赶出家门，让他们自力更生。 但是慢慢的，大家就发现了：争夺资源这回事，不但可以依靠个体的强横，还可以靠妖多势众。 这就是北荒家族式传承的雏形，慢慢地就发展成了各自占据一方势力的大小家族。 后来，神鸟君回堕妖，深感妖族争斗剧烈，北荒煞气之重，几乎要将那些道行浅薄的妖族直接魔化。 他心下不忍，便用了九万年的时间统一了北荒。 君回虽然道行高深，法力高强，但要搞统一，却不是个人武力可以解决的。 在收服北荒各族的过程中，他少不得借力打力，利用那些原本势力不大的小家族分化瓦解那些根深蒂固，势力庞大的大家族。 既然用了人家，人家也为你立下了汗马功劳，北荒一统之后，君回坐上了妖帝之位，总得给追随他的人分好处？ 虽然说君回那时候已经觉得，北荒这种家族式的传承很坑爹了，但由于妖族血脉传承的特性，同一个种族聚居是难以改变的生活方式。 若想彻底改变这种局面，除非改变妖族的传承方式，把血脉传承，换成像人族那样的衣钵传承。 但这个一时半会儿的，君回也没有办法。 那就只能先分封了。 好在追随他的那些人，不是小家族，就是草莽中崛起的新贵，就算给他们分封了地盘，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势。 而这段时间之内，他完全可以用来寻找解决妖族传承方式的办法。 像凌海君氏这样的家族，就是那个时候趁势而起的新贵。 只是，连妖帝自己也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出解决之法，他自己就先在战场上出事了。 这一失踪，就是五千多年。 这五千年来，因为没有妖帝明面上的约束和暗地里的调停，各族势力疯狂扩张，大家族更加庞大，小家族只能仰其鼻息。 也因为上头大家族给的压力越来越大，下家族们只好压迫追随自己打家臣，从而转移自身的压力。 陈蒿所在的陈家，就是阳山洛氏的家臣，也在洛氏压迫的范围之内。 陈家迫切地想要摆脱这种局面，却苦于没有门路。 就在这个时候，大公子洛暮央向陈家递来了橄榄枝，说是有意与陈家联姻。 这真是瞌睡了就正好有人来送枕头，陈家族长喜得无可无不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大公子洛暮央膝下有二女，长女早些年已经嫁入黄山姬氏，仍有次女承欢膝下。 因而，陈族长理所当然就觉得，洛暮央是准备将次女下嫁。 这可是主人家里的贵女，不管人家看上了家里的哪个子弟，娶回来之后，都得好生待人家。 没过多久，洛暮央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看上了陈家族长的嫡长子陈蒿。 只也是应有之意，陈蒿的身份是下一代里最高的，将来也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第258页 最重要的是，陈蒿不但天资极高，修行也极为刻苦。好多公子哥儿们都有的毛病，陈蒿一样都没有。 要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理人，性情略有些孤僻，只喜欢游歷山川，以琴会友。 也正因为如此，陈蒿年纪虽然不大，但修为却不低，已经是个金仙了。 想来，大公子之所以起意和陈家联姻，就是看上了陈蒿的天资，看好他未来的成就。 这种认知，让原本有些忐忑的陈家松了口气。 ——若是无缘无故的，那才叫人惶恐不安呢。 陈族长立刻就发了传讯的玉简，让正游歷在外的儿子回来，准备成婚事宜。 陈蒿虽然觉得成婚之后，自己再想到处游歷就不太方便了，但他也知道家里的难处，还是遵从母亲之命，回来了。 如今他之所以会在阳山脚下，就是跟着父母来阳山相亲的。 虽然一开始已经说好了，这会儿又相亲显得多此一举，但陈蒿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是已经认命了，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可是，直到双方相亲的时候，陈家才知道，洛暮央要许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外甥女。 当时陈家族长的脸色就有点发绿。 前几年辛氏的事情闹得挺欢，对于这位辛氏三娘子的事迹，他们虽不至于如雷贯耳，却也听过几耳朵。 辛英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在加上辛氏之中，怨恨她的女孩子颇多，那些女孩子的长辈为了给自家女儿或孙女出一口恶气，可没少添油加酱。 你添一点，我加一点之后，辛英的名声怎么样，可想而知。 大概洛暮央也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在外面是个什么形象，给出的条件特别优厚。 「我只有云儿一个妹妹，妹妹又只有这一双儿女，我不帮着操心，谁还能帮呢？」 洛暮央嘆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和妹妹的感情深厚之后，也不再说需的，直接就说，「若是英儿嫁入你们家，陈家三万年之内都不必上贡了，全当是我给外甥女的嫁妆，只盼你们家能善待于她。」 三万年？ 陈族长和夫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惊喜。 但这还没完。 只听洛暮央思索了片刻之后，又说：「等我那外甥女有了子嗣，若是狐身的，还要劳烦你们家帮忙养着，费用我会另出的。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陈族长毕竟是家臣，又远离阳山，对阳山内部的消息并不怎么灵通。 因而，她只知道大公子虽然不是少主，为人却十分和善，在一众家臣中颇有威望。 既然他这样说了，就肯定不会亏待陈家。 于是，陈族长原本对亲女儿变外甥女所产生的怨念，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甚至于，陈父已经开始自我安慰，并逻辑自洽了。 ——对于辛英的那些名声，他们只是听到了传言而已。 当年辛氏的事，具体过程他们这些小人物是不知道的，但只看结果，从结果逆推一番，也知道是九大长老合力架空了前任家主，扶植了二房夫人的儿子上位。 至于为什么扶植二房夫人的儿子，只看辛氏如今是九大长老做主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二房夫人娘家势力单薄，好拿捏好控制呗。 既然他们要扶植二房，洛暮云这个正房夫人就显得格外碍眼了。 那么，网罗罪名，把洛暮云母子三人逼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洛暮云的女儿，辛英的那些名声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很值得商榷了。 陈父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和妻儿说的。 陈族长虽然知道的内情更多，但为了让儿子少几分抗拒之意，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的儿子陈蒿却很淡定，「爹娘不必说了，既然是联姻，那结亲的就是两个家族，而不是一双儿女。 只要大公子有诚意，又是嫁到咱们家的，是亲女儿还是外甥女，又有什么区别？」 山川湖海看得多了，陈蒿虽然越发厌烦勾心斗角，性子也越发孤僻，但心性却也越发开阔了。 陈族长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儿能有如此心性，何愁日后不能成为一代大能？咱们家日后，可就靠你支撑啦。」 母亲这么高兴，父亲也也是一脸欣慰，陈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早就暗藏的心思说出来。 ——他想离开北荒，到东天去发展。 听说东天帝尊修习无为之道，对妖族人族一视同仁，东天神域也因此并不歧视妖族。 他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在东天修行的，已经数次向他发来邀请函了，他也很是心动。 只是，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又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他不想也不忍让父母失望。 罢了，今日回去之后，就发玉简，回绝了。 这时候，陈蒿是真的一心想要和辛英好好相处的。 甚至于他还想过，若是辛英也喜欢游歷山川呢？ 到时候，他们夫妻二人一道，也十分畅快。 但是，在和辛英相处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这仙子的心性，已经不是一个「左」字能够概括的了。 虽然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辛英表现得十分温顺，对下人也十分宽容。 第259页 但是，从她若有若无的言行之间，阅人无数的陈蒿还是看了出来，这姑娘不但妒忌心极强，还不愿意上进，一心只想着依赖别人过好日子。 最重要的是，她还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若是有人比她强，她不但心里妒忌得发狂，还会想方设法让人出丑，甚至想毁了人家。 让陈蒿彻底看清她真面目的，就是她哄骗自己的表妹，想要将表妹推入阳山血池。 幸好那日陈蒿突然起意，到阳山阴麓抚琴，刚好撞见，把人给救了下来。 陈蒿只是不爱搭理那些琐事，又不是傻子，把双方的婢女叫到一起诈了一诈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让陈蒿不能理解的，不是辛英陷害表妹，而是他陷害表妹的原因。 就是因为舅母私底下给了表妹东西，没有给她，她就心中不忿，觉得是表妹抢了她的。 这……简直了！ 她表妹是她舅妈的亲女儿，人家自己的东西，给自己亲女儿，多正常的事？ 如果连这都要妒忌，天下那么多人比你过得好，你妒忌得过来吗？ 在送走了辛英的表妹，也就是洛暮央的次女之后，陈蒿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和辛英分说。 这时候，辛英泪眼朦胧地对他哭诉，「舅妈给表妹东西，我自然不该妒忌。可是，你知道她给的那几样法宝，是从哪里来的吗？」 陈蒿一怔，这他怎么会知道？ 「那些原本都是我们辛氏的东西，是我娘和我爹义绝的时候送给我娘的！」辛英半真半假，哭得不能自已。 可怜母胎单身的陈蒿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他当时就懵了。 「既然是你母亲的东西，又怎么会……」到了你舅母手里？ 一句话问到一半，他就反应了过来。 ——既然是寄人篱下，日子自然不怎么好过。 「对不住，我……我不知道。」 陈蒿还想说：即便如此，你上来就想要人家的命，也太过了些。 但看着哭得楚楚可怜的辛英，责备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不过，他不说，辛英自己倒是提了。 「我知道，我今天做得太过分了。但那都是因为骤然看见母亲的东西到了别人手里，一时激奋，想着母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呢。这才……」 看着陈蒿的神色越发软了下来，辛英心中得意，再接再厉，「阿蒿哥哥，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陈蒿信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危机，也就被辛英的眼泪给化解了。 如果从这个时候，辛英真的改过自新了，后面说不定两人还真能成就一双眷侣。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之所以流传甚广，自然有其道理在的。 一个人展现出来的面貌如果是装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毫无破绽？ 更何况，辛英本身就不是那种城府深处的人。 她能学辛薇学成五分神色，全靠母亲洛暮云狠下心对她的调教，毕竟不是自主自愿的，觉得拘束甚至是厌烦，那是肯定的。 因而，陈蒿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能看出她的本性。 像陈蒿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山中逸士，寄情于山野的同时，对与自己亲近的人的道德要求也很高。 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不忍让父母失望，就放弃了前往东天修行的打算。 而辛英的种种，显然是踩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他能忍就有鬼了！ 第133章 陈蒿 其实，陈蒿是想要忍耐的，就算是为了父母，他觉得自己也该忍一忍。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在忍耐这方面，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在努力隐忍了两个月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既然觉得自己忍不了，不能和辛英把日子过下去，他也不打算拖着人家，直接回去禀明了父母，想让父母直接和大公子沟通，退了这门亲事。 他觉得，既然大公子的初衷是想让自己的外甥女嫁个好人家，日后能有好日子过，肯定是想找一个和辛英情投意合的。 但陈父却告诉他，「蒿儿呀，你太天真了！」 对于洛暮央来说，辛英能不能和陈蒿情投意合根本不重要。 就凭陈家和洛氏的差距，就算两人两看两相厌，整个陈家也得捧着辛英。 所以，如果两人婚后感情不和，难受的也只会是陈蒿一个。 更重要的是，在阳山待了这一段时日之后，陈族长发现，洛暮央之所以要和陈家联姻，根本就不是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是为了辛英的幸福，而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陈蒿奇怪地问，「咱们家又有什么值得大公子图谋的？」 陈父神色凝重，看着儿子，吐出了一个字，「你。」 「什么？」 得到了答案，陈蒿反而更煳涂了。 「大公子的目的，是想要拉拢你，让你为他所用。」 见自家儿子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明白，陈父嘆了一口气，又向儿子透露了一个消息。 「你可知，大公子除了辛英这个外甥女之位，还接连收了四位义女？」 「所以呢？」 陈父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大公子会把他这四位义女，分别许配给他看好的青年才俊。也只有到那个时候，咱们才能知道，他看重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60页 说着，陈父忍不住嘆了口气。 听了父亲的话，陈蒿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蹙眉问道：「不会有什么阴谋？」 「当然有阴谋。」陈族长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你们可知，大公子的一位义女，已经许配出去了？」 「娘？」 「夫人？」 陈家父子都看向陈族长，陈父奇道，「昨天不是还没有动静吗，怎么今天就许出去了？」 而陈蒿则是问道：「母亲可知许的是谁？」 陈家虽然不是世家，但这么多年来，暗地里也积攒了一部分势力，并建立了自己的消息网。 因为他们这些家臣家里没有所谓的长老掣肘，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时间报给族长的。 陈族长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听人说儿子回到了他们下榻的行馆，就来见儿子了。 听见儿子询问，陈族长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是一个无名小辈，据说是出身草莽，大公子在参加拍卖会的时候认识的。」 「就是前几天的行商拍卖会上，站在大公子身边的那个？」陈父对这些琐事一向了如指掌。 「不错。」陈族长点了点头。 见儿子满脸疑惑，陈父解释道：「就是前几天，我和你娘一起去参加的那个。」 他们夫妻之所以在富阳城参加拍卖会，连避忌主人家都顾不得，就是因为听说这次拍卖会上，有一颗风系的凤鸣珠。 陈蒿正是风系，修习乐道多年，却总是没有寻到一件可心的乐器。 传说凤凰喜声乐，而凤鸣珠就是凤凰听到至情之乐时滴落的真情泪。不管是什么乐器，只要嵌入了凤鸣珠，都会变成一品仙器。 只可惜，虽然他们带足了仙晶，最终却也没有把那颗凤鸣珠买回来。 因为，当天大公子洛暮央也参加了那次拍卖会，而凤鸣珠正是洛暮央的目标之一。 凤鸣珠又不是丹药，拿回来直接吃了也也就万事大吉了。 如果他们得到了凤鸣珠，被大公子知道了之后，就只能献上去了。 陈族长一向精打细算，又怎么会明知道是坑，还往里面跳呢？ 她非但没跳，在知道大公子也在的时候，还特意带着夫婿前去拜见，说是来长见识的。 那一天，他们什么都没买。 原本没替儿子买到凤鸣珠，陈父心里就十分愧疚，此时再提起拍卖会，他就不由露出了怨愤之色，「他那一脉又没有修乐道的，为什么非要去抢那凤鸣珠？」 陈族长嘆了一声，说：「你忘了？大公子的大女婿，正是修乐道的。」 他买那凤鸣珠，十有八九是拿去讨好那出身黄山姬氏的女婿去了。 陈父冷笑了一声，「虽说是嫁入了黄山，但嫁的又不是嫡长子，还不是正室，能得多大好处？」 「行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陈族长蹙了蹙眉，对陈蒿道，「蒿儿若是实在不喜欢那位辛仙子，只管对她冷淡抗拒便是。」 他们是家臣，不好直接退了主人家的婚约，但若是对方主动要退，他们也只能从命了。 陈蒿却蹙了蹙眉，说：「娘，怕是没那么简单。若是大公子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怎么会退婚呢？」 「所以我才让你对那辛仙子表现得冷淡抗拒呀。」 陈族长冷笑，「你别看她表现得知书达理，实际上却不是一个能受得了委屈的。到时候，她自己闹着要退，跟咱们就没有关系了。」 陈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就算大公子会因此迁怒他们陈家，但大公子毕竟不是家主，甚至连少主也不是，顶多也就是为难他们一下。 现在他们虽然不知道大公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又是收义女，又是随便许婚的，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如果还继续跟着大公子走下去，他们陈家怕是全搭上都不够。 陈族长万分后悔，自责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被大公子许婚沖昏了头脑。」 「娘，这会不怪你。」 陈蒿知道，这些年为了支撑陈家，母亲殚精竭虑，已经逐渐开始力不从心。 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递来了橄榄枝，而且一看就是双赢的橄榄枝，她会受不了诱惑，也很正常。 「罢了，不说这些了。」 到底是掌家多年，陈族长的负面情绪只是片刻，很快就自我排遣出去了，「虽然已经踏错了第一步，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蒿儿，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顾念什么君子风度了。」 陈蒿失笑，「母亲说笑了，儿子什么时候有过君子风度？」 不过是母亲看自己儿子，怎么看都好而已。 —— 一家三口商定了之后，陈蒿对辛英的态度就逐渐发生了转变，而且是越变越冷淡。 就在陈家母子以为，以辛英的脾气，很快就会受不了的时候，辛英却意外的每一次都忍住了。 甚至于，一开始的时候，陈蒿还能感受到辛英的恼怒，但最近这几天，无论自己再冷淡，辛英都不曾恼过他。 陈蒿迷惑了。 ——难不成，真的像辛英说的那样，她对自己是真爱？ 若果是真的，面对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孩子，陈蒿还真没办法太过分。 也就是因为他心境的转变，不自觉就影响了态度。 第261页 而这会一点点的松动，就已经让辛英看见了曙光。 无论事实如何，有一点辛英是真没骗他。 她是真喜欢她。 自从她们母子三人被辛氏驱逐之后，陈蒿是头一个真心实意不因为她的过往而鄙夷她的人。 其他人虽然碍于洛氏的势力，明面上不敢说她什么，但那种敷衍的态度，家变之后变得格外敏感的辛英又怎么坑感觉不出来？ 更有那些有求于洛氏的人，表面上对她谄媚，转过头就撇嘴。甚至于为了讨好正牌的洛氏子嗣，恶意地贬低她、辱骂她。 一开始她还会因此而恼怒，找母亲和舅舅告状。 但后来她就发现，无论她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会让那些看不惯他们母子的洛氏子女变本加厉地欺辱她。 因为舅舅只会口头上训斥几句，根本不会有实质的责罚。 而母亲……母亲自己在娘家就没有什么话语权，除了搂着她哭，还有越发严厉地教导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她是不想忍，也得忍了。 在舅舅说要给她找一门好婚事的时候，辛英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舅舅又不是真的疼爱她，又能给她找什么好婚事？ 果然，对方只是洛氏的家臣，只是天资好些而已。 但是母亲却对她说：「家臣也好，至少碍于洛氏的势力，他们不敢薄待了你。」 其实，洛暮云心里是害怕娘家为了巩固权势，随便把自己的女儿许出去的。 以他们如今的处境，许给家臣，总比许给门当户对的人家要好得多。 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有别的谋划。 所以，相亲那天，辛英听母亲的话，好好表现了。 经歷了那么多，她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在辛英已经做好了被人明着满意，暗里嫌弃挑剔的时候，陈蒿这个异类出现了。 在辛英看来，陈家父母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得知坐在这里的是外甥女而不是舅舅的亲女儿的时候，那一瞬间的错愕还有隐隐发绿的来脸色，她毫不意外。 自己在外面是什么名声，辛英一清二楚。 而且，她还知道，不但辛氏，洛氏的许多看不惯他们母子的人，也在默默地为她的名声添砖加瓦。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 辛英满心恶意地想：就算你们再看不上我，只要我舅舅执意要将我许给你们的儿子，你们装也得装得感恩戴德！ 就在这个时候，辛英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陈蒿除了诧异，没有其余的情绪。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因为陈蒿不知道她名声的缘故。 可是再一次见面的时候，陈蒿仍然没有对她表现出厌恶，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陈蒿一开始是真的不知道，那天回去之后，陈家父母也一定会给自己儿子普及的。 辛英大惑不解，回去问了母亲。 当时母亲的神色，辛英一辈子也不会忘。 那种纯然的欣喜和庆幸，是她第一次在母亲脸上看见。 母亲说：「你舅舅的确是给你找了一个好人家。这陈蒿是个真君子，不会为外面那些流言所动的。英儿，这样的好男儿，你可一定要抓住了。」 辛英平生最相信母亲，她知道这三界之内，只有母亲一心为她好，只有母亲不会害她。 后面越和陈蒿相处，她就越明白母亲口中的「真君子」是什么样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开始都好好的，陈蒿却对她越来越冷淡。 如果不是辛英真的喜欢陈蒿，还有洛暮央强硬的要求，一定要把陈蒿拿下，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以说，辛薇出现的时候，正是辛英最患得患失的时候。 因而哪怕如今的辛薇相貌普通，她心里仍然十分警惕。 这倒不是因为害怕陈蒿会移情别恋，而后害怕陈蒿就此有了藉口，拒绝和她单独相处。 —— 因着两个院子的后门都通到这个小花园那里，彼此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过五丈，元蓁和辛薇又是当着陈蒿二人的面进了她们包下的那个院子，辛英本来就很强的危机感又提升了一大截。 她咬了咬牙，对陈蒿道：「阿蒿哥哥，她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姐妹，她们是在骗你。」 这白氏姐妹，分明是一个人族，一个妖族，怎么可能是姐妹？ 说实话，这一点，辛薇和元蓁当时都没想到，等她们回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先反应过来的是元蓁，她勐然一惊，「阿薇，那个陈蒿的修为比咱们高？还有辛英，她的修为也比我高？」 「是呀，怎么了？」辛薇还不明所以。 阿莲给两人端了茶过来，看了看辛薇的脸色，没看见一丝郁色，这会才彻底放心了。 一直坐在窗户边看阿莲的新话本的君缨听见元蓁的话，把注意力从话本上收了回来，面带疑惑地看向二人。 「你说怎么了？」元蓁嘆了一声，「你忘了，我们在他们两个自称姐妹来着，化名还是用的一个姓。」 「啊！」 被她一提醒，辛薇也是一惊，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我当时给忘了这回事了。」 那时候她就是临时现编了一个身份，毕竟辛英是认识她和元蓁的，也知道君氏一直在找元蓁。 第262页 用真名的话，以洛暮云的为人，肯定会把元蓁卖个好价钱的。 「这该怎么办？」辛薇急得团团转。 「你急什么？」君缨把话本倒扣在小几子上，慢悠悠地说，「谁规定一个姓的姐妹就一定得是亲姐妹了？」 对于君缨的聪慧机敏，辛薇知之甚深。 听她的语气，似乎是有转圜的余地，辛薇心头略定，询问道：「此话怎讲？」 君缨不答反问：「你们当时的神态自然吗？」 那边元蓁已经笑了起来。 ——神态自然吗？ 当然自然了。 她们俩自称姐妹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又怎么会不自然？ 简直太自然了！ 如今想来，毫不自知反而是件好事了。 见元蓁笑了，君缨就知道她明白过来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辛薇还没反应过来呢，见她俩只顾笑，不禁着急地催问：「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君缨笑道：「既然你们称自己是姐妹时候，神态十分自然，就说明你们心里坦荡没有鬼。既然你们自己都这么坦荡了，别人又怎么会多想？」 「说来，这位陈蒿神君，当真是位君子。」元蓁仔细回想了她们和陈蒿相处时的情景，不觉就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 看得出来，陈蒿已经察觉到她们的名字不对劲了，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反正在和她们俩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迴避关于她们名字的问题。 —— 她们猜得半点不错，陈蒿一开始就看出来她们俩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根本不可能是血亲的姐妹。 但见她们神色坦荡，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名字相似有什么奇怪的，显然是心思赤忱。 于是，陈蒿便猜测：两个原本本该毫不相干的女仙姐妹相称，偏名字一听就是亲姐妹。这名字是真的可能性极低，十有八九是化名。 他虽然自言不是君子，但心思却挺正，轻易不会把人往歪处想。 就比如现在，他就猜测那白氏姐妹说不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这才不敢以真名示人。 陈蒿不想勾起人家的伤心事，所以在和辛薇谈论乐道的时候，也尽量避免问及她们两人的身世。 如今被辛英揭破，陈蒿蹙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人规定姐妹相称的就一定是真的血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齿冷地说：「这世间多少血亲为了一点利益自相残杀，我看反倒是不如这白家两位仙子之间的感情深厚真挚。」 辛英面色一白，伤心道：「我不过说一句实话，你又何必扎我的心？」 ——为了一点利益血亲相残的，可不正是他们辛氏吗？ 陈蒿微微一怔，轻轻嘆了一声，「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说你，只是有感而发。」 若非见过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他也不会对俗事这般厌烦。 他这番心境，辛英半点不知。 在辛英眼里，就只看得见他的态度软了。 她立刻就破涕为笑，「我就知道，阿蒿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罢了。」陈蒿有些无奈，「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送你回去。」 就辛薇那点修为，她得罪的人又多，陈蒿实在是没法昧着良心让她一个人走这一路。 第134章 太乙金仙 把辛英送到了洛氏祖宅的门口，陈蒿便停下了脚步，「辛英仙子，已经到了，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阿蒿哥哥，已经到了门口了，进去坐坐。」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陈蒿听见了，走得更快了。 辛英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低声道：「便是你不想进去，看着我进去也是好的呀。」 忽然，她面色一变，露出几分阴狠，咬牙道：「都怪白氏姐妹那对贱人！若不是她们人突然出现，今日我与阿蒿哥哥单独相处一日，关系一定会更近一步的！」 特别是在亭子外那一次，陈蒿分明已经对她心软了，就因为那白芷一句话，就让自己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回想到这里，辛英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撕了白氏姐妹。 「贱人，贱人，贱人！」 一路走一路用力踢小石子发泄的辛英，没有注意到，离二门处不远的一条夜光石小径上，站了三个少女，正静静地看着她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确定辛英已经走远，听不见她们说话之后，侍立在最前面那个少女左侧的绿衣少女问：「娘子，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 最中间那个少女看了她一眼，才说：「去。」 被称作「娘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差点被辛英推下血池的洛氏五娘子洛芜，也就是辛英她亲舅舅洛暮央的次女。 原本洛暮云母子狼狈地投奔娘家，洛芜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表姐是很同情的。 因而，平日里不管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她都会分辛英一份。就连那一天，母亲给她的法宝，她也准备让辛英自己挑一样喜欢的。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却险些惹来的杀身之祸。 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吗？ 还是说，表姐辛英就是像母亲说得那样，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 自己明明是好心帮她，想让她快些融入阳山的生活，但在表姐眼中，自己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高高在上的施捨？ 第263页 又或者说，辛英为了更快融入，选择了这种决绝的方式和她这个被家中同辈隐隐孤立的表妹决裂？ 想到这种可能，洛芜不禁为辛英的愚蠢嘆息了一声。 ——好在这一次她没事，若是她真的坠入血池身死道消了，家里那些不想让辛氏母子三人留在阳山的人，一定会藉机把他们赶出去的。 毕竟再怎么说，洛芜也是家主的亲孙女，洛氏的嫡系子弟。 无论如何，既然辛英已经选择了决裂，洛芜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诶，奴婢这就去。」 绿衣婢女欢快地应了一声，瞬间便化作青光遁走了。 另一个穿红裙子的婢女笑着问洛芜，「娘子放小禾去打听，是真的准备报復辛英仙子吗？」 洛芜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红衣婢女道：「只怕娘子的一片好心，人家不会领情的。」 自家娘子是什么性子，她哪能不知道？ 娘子肯定是想先出手整治辛英一番，免得其他人再有藉口为难辛氏母子三人。 要她说，自家娘子就是太好性，才会纵得辛英得寸进尺。 见她一脸愤愤，洛芜无奈地摇了摇头，唤道：「小月，走了。」 —— 再说辛英一路气哼哼地走到一座偏远的院子，这里就是他们母子来到洛氏之后，她外公洛氏家主安排给他们的院子。 当初安排的时候，她外公说得可真好听，「这院子清净，远离人潮，也免得那些不长眼的来打扰你们。」 那是的辛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遭遇了一些列变故之后，骤然听见这么暖心的话，当即就被感动得泪眼汪汪，丝毫也没有看见母亲和兄长一下子变得勉强的笑容。 只是他们已经是走投无路，纵然母亲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忍了，低眉顺眼地应和着外公的话。 直到外公一行人离去，母亲才瘫倒在椅子上，满面愁苦地嘆出了声。 「怎么了，娘？」辛英犹自茫然不解。 「怎么了？呵！」她兄长辛岳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她，「只怕你还当外公是什么好人呢？」 被外公感动得泪眼汪汪的辛英一愣，不解地问：「外公怎么了？」 「你……」 辛岳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妹妹，如今见她蠢钝如旧，不由气得七窍生烟。 「好了岳儿。」洛暮云拦住了还要教训女儿的儿子，「如今咱们母子三人正该齐心协力度过难关才是，就不要内讧了。」 「母亲！」辛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母亲偏爱妹妹，却想不到辛英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母亲还是一味袒护。 知子莫若母。 只看辛岳的神色，洛暮云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由露出了失望之色。 「岳儿，你真的以为，咱们落到这个地步，是英儿的原因？」 「我……」 面对母亲严肃的神色，辛岳的目光躲闪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作为继承人培养长大的，辛岳哪里会不知道根由呢？ 说到底，他们沦落至此，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父亲不自量力，得罪死了君氏，这才招来了这会一场灾难。 至于辛英毁了辛薇容貌的事，不过是导火索而已。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不迁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辛岳本就妒忌妹妹更得父母疼爱，如何能又能够不迁怒？ 如今被母亲怼得哑口无言，辛岳狼狈不已，拂袖而去。 洛暮云嘆了一声，这才冷下了脸，对女儿道：「你不会真信了你外公的鬼话？」 「母亲？」 看着女儿茫然的脸，洛暮云心头一软。 但想到他们如今的处境，她又硬下了心肠，「英儿，以往母亲总是护着你，觉得能护你一辈子，外面的骯脏事从来都不让你知道。 只是如今看来，我一直护着你，反而是害了你。」 「娘？」辛英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你在说什么呀娘？」 出于不想离开象牙塔的本能，辛英想要阻止母亲继续说下去。 但洛暮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她也怕自己这一次不能坚持到最后，以后就再也不能硬下心了。 「如果你外公真的疼爱我，真的想护着我们，就应该把我们安置到我未出阁前的院子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还是洛氏的一份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找一个偏远的院子把他们塞进来，仿佛是在打发什么麻烦。 那一次，是辛英被家族驱逐之后，又一次直面来自亲人的恶意。 直到如今，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 站在院子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辛英平復了脸上的神情，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垂花拱门，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如今，他们已经过不起仆俾成群的日子了，自然没人替她通报。 「英儿回来了？」 洛暮云自己掀开珠帘走了出来，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今日如何？」 虽然母亲没有明问，但辛英如何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辛英的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眼中还隐隐有泪花打转。 第264页 一看她这副模样，洛暮云如何还不知道结果？ 「英儿莫急，只要有你舅舅在，那陈蒿就一定得娶你。「 洛暮云冷笑了一声，轻轻握住了女儿的手，「母亲之所以让你和他好好相处，只是想看你们夫妻琴瑟和鸣而已。就算陈蒿不喜欢你，陈家也照样得捧着你。」 「娘，不关阿蒿哥哥的事。」辛英不愿意母亲对陈蒿的印象不好，急忙解释道，「今日是有人从中作梗。」 「哦，是谁？」洛暮云严肃了起来。 ——莫不是大嫂？ 前些日子，辛英和洛芜的争端，洛暮云也是知道的。 虽然她也气恼自己的女儿莽撞，但女儿都是为了她，又让她如何不心疼？ 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大嫂也必然心疼侄女洛芜。 洛芜那丫头没那么多心思，大嫂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算有大哥从中周旋，但大哥帮她，更多的是因为她还有价值，其实并没有多少亲情在。 如果大嫂来阴的，大哥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是一对姓白的贱人。」 辛英就把自己如何去寻陈蒿，又如何遇见了白氏姐妹，那白芷如何坏她的好事，又如何阻隔她于陈蒿单独相处……都说了一遍。 越是往后听，洛暮云的脸色就越冷。 「英儿，这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可看得出那白氏姐妹的真身吗？」 「果然是故意的！」辛英气恼地啐了一口，答道，「那白薇是个人族，白芷的修为高过我，我只能看出她身上有妖气，必然是个妖族。」 「一个人族，一个妖族？」 「嗯。明明都不是一个种族出身的，还非要说是姐妹，蒙蔽了阿蒿哥哥。」 一个人族，一个妖族…… 听到这样的组合，洛暮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眼见女儿委屈得想哭，她连忙放下了其余心思，拉着女儿回屋去安抚了。 母女二人还没说几句话，辛岳就兴沖沖地回来了，「娘，我回来了。」 「别哭了啊，我去看看你哥哥。」洛暮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起身去迎接儿子，「岳儿回来了？今日可有好好给你舅舅帮忙？」 「帮了，帮了。」 辛岳直接跟着母亲回了屋，见桌上有现成的水，他端起来就喝了，「舅舅让我带着新妹夫到坊市去转转，给了几百仙晶。」 说着，他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百仙晶递给母亲，「喏，这是剩的，母亲替我存起来。」 「好，母亲替你存着。」洛暮云的眼眶有些发酸。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为儿子懂事了而欣慰，还是该为堂堂一个世家公子变得这般小家子气而辛酸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莫说是一百仙晶，便是五百，儿子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还不够他买件灵宝，又怎么值得他多看一眼呢？ 擦干眼泪的辛英瞥了哥哥一眼，暗暗嗤笑了一声。 就像辛岳了解自家的妹妹一样，辛英也了解自家的哥哥。 自从她们来到阳山之后，哥哥哪一回带仙晶回来，一起带来的不是一肚子的火气？ 这次他非但没有拉着脸，反而一脸笑意，说话还这么好听，若说没有事情，辛英可不相信。 果然，她曾念头还没有落下来，就见辛岳有些难为情地说：「娘，孩儿有一事相求。」 正在给儿子倒茶的洛暮云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温和的笑容就淡了一点，「什么事？说来听听。」 至于要不要答应，却要看一看实际的情况。 见母亲没有直接答应，辛岳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抱怨道：「往日里但凡妹妹有什么要求，母亲从来都是问都不问，直接答应。怎么到了孩儿这里，就又变了一副说辞？」 洛暮云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解释道：「你妹妹才多大？她每日里接触了什么人，遇见了事，我一清二楚。她要求我的事，不必开口我就猜得出来是哪件。 但你不一样，你已经大了，整日跟着你舅舅在外面闯荡，你什么事，你舅舅大多替你办了。轮到你来求我的，多半是在你舅舅那里没得到准话的。我猜得对不对？」 简直一点不错。 辛岳觉得十分泄气，心里积攒的怨愤再也忍不住了，一挥手就把茶盅打翻了。 「别倒了，这些都有什么好喝的？阳山有多少灵气充足的好茶叶，连舅妈院子里的下人都能分到几盏。娘好歹是家主的女儿，少主的妹妹，轮到咱们这里的，却尽是些茶叶沫子。」 滚烫的灵泉水溅在洛暮云白玉一般的手背上，幸而她修为高深，蛇类又是冷血动物，除了几片水渍，连一点红痕都没有留下。 「哥哥！」辛英下了一跳，一边紧张地察看母亲的手背，一边责备自己的哥哥，「你在外面受了气，在娘面前发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都撒到外面去呀？」 「外边？外边我能惹得起谁？」 辛岳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不屑地冷笑，「也就你们整日躲在这院子里，才会以为咱们那舅舅是什么好东西。可实际上呢？ 什么外甥，什么妹妹，不过就是他面前的也一条狗，听话看就赏几根骨头，不通话就断几天狗粮。」 第265页 「哥！」辛英被他这口无遮拦的话气得发疯。 但洛暮云却十分平静。 无论是辛岳的发疯嘶吼，还是辛英的委屈哭泣，她统统看在眼里，脸上却没有漏出半点难堪或愤怒。 相反的，她脸上竟然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尽管意味不明，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分外诡异。 等辛岳发泄够了，一转头看见母亲脸上的笑，吓得后腿了一步，还以为母亲是被自己给气疯了。 「母亲，我……」 他想要服个软，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外面受的气，就又梗起了脖子。 ——我没有错！ 不但是他，他妹妹辛英也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母亲的肩膀，「娘，你没事？」 「没事，娘很高兴。」 洛暮云抓住女儿虚虚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笑得十分欣慰。 好嘛，这下子，更像是被气疯了。 「哥，看你干得好事！」辛英转头就把责任推到了辛岳身上。 辛岳冷笑了一声，自知理亏，扭过头去没搭理她。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洛暮云一手拉住女儿，一手拉住儿子，「你们是亲兄妹，理应相互扶持，日后才有出路。」 「出路？我哪里还有什么出路？」辛岳忍不住自嘲出声。 曾经在涂山，都是别人在他面前做小伏低，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那些不被他看在眼里的表亲们，在他面前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 更有几个心胸狭隘的，故意找藉口羞辱他。 那些巴结他们的下人，也都拿鼻孔看他。 如果不是没有勇气自爆，他早就拉着那群人一起重入轮迴了。 属于洛氏的喧嚣繁华萦绕在周围，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水晶球里的虫子，前途 一片光明，就是没有出路。 「怎么就没有出路呢？」 见儿子这样颓废，洛暮云的笑容冷了几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你们的娘手里没给自己留一点底牌？」 「娘？」 「娘？」 辛氏兄妹对视了一眼，难得默契地满脸疑惑。 洛暮云右手见绽放一团光华，灵气化成了一条素色的绢帕。 她捏着帕子，一点一点把女儿哭花的脸擦干净了，柔声道：「这几日你们不要出门，就守在院子里替为娘护法。记住，三天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兄妹二人不明所以，但母亲一向强势，也一向最有注意，他们还是决定乖乖听母亲的话。 而洛暮云也不含煳，当天晚上就设了防护结界，闭关了。 直到曾时候，洛暮央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三天之后，洛暮云出关。 对于那一天的情景，洛氏之人是这样描述的。 ——原本无人注意的偏远客院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整个阳山的的灵气都往一个地方涌去，洛氏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家主和家主夫人带着少主和大公子匆匆赶到灵气涌入的尽头，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在这期间，有不少人见周围的灵气密度大增，忍不住运转功法吸收起来。 结果，那些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自身的灵气反而被灵气潮给带走了。 有见识过这种场景的老人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咱们洛氏，终于又出了一位太乙金仙呀。」 第135章 那天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不但整个阳山受了影响，就连阳山脚下的富阳城也被牵连了。 当时，辛薇正带着长生，在小花园的亭子里向陈蒿请教乐道。 因为辛英连续三天没来找他，陈蒿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辛英肯定是受不了他的冷淡了。 他觉得，这会都要感谢出现得十分及时的白氏姐妹。 所以，辛薇找他请教的时候，他是一点没藏私，把自己多年的心得都说了。 而化名白薇的元蓁对乐道不感兴趣，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研制可以让修为不高的仙人遮掩真身的丹药。 这次的事让她发现，她们四个的真身若是暴露了，被人猜到来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 特别是在阳山这种和凌海有牵扯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盼着拿她去君绋那里换好处呢。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元蓁半点防备都没有，受了惊，头一次手抖，加错了药。 几乎是立时间，还没来得及盖上的小丹炉里冒出了一阵黑烟，前头加的仙草灵矿，全都毁了。 当时元蓁是气得不轻，但事后想想，也幸好当时周围的灵气都争先恐后地往阳山涌去，连足厚炸炉的能量也一併带走了。 要不然，她受伤是肯定的。 等他们得到具体消息的时候，阳山上的局势已经大变了。 自从被辛氏遣归，灰熘熘地回到阳山的二娘子洛暮云修成了太乙金仙，重新回到了洛氏的权力中心。 不管是洛氏的家主还是少主，都一改对她可有可无的态度，不但立刻让人收拾了洛暮云出阁前的院子，还莲叶送来了一群下人任他们挑选。 大公子的洛暮央的妻子云夫人夫人心头暗恨，但丈夫一定啊哟压着自己的女儿到洛暮云那里，给差点害死她女儿的小贱人赔礼道歉，她也没有办法。 第266页 谁让洛氏这会两代人才凋零，目前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家主和少主的主君这两个太乙玄仙呢？ 洛暮云突然修成太乙金仙，也就是一跃成为了整个洛氏的武力巅峰。 云夫人不但不能拦着丈夫，还得把先前洛暮云献给她的好些法宝都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洛暮央领着女儿给外甥女道歉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其中一个义女一起带上了，一进门就把义女推到了外甥辛岳身边，直说是送给外甥暖脚的。 三天前，辛岳想求母亲的事，就是看上了这个仙子，奈何他无论怎么求舅舅，舅舅就是不肯答应，hia不耐烦地把他给哄了出来。 如今风水轮流转，看着舅舅略带谄媚的笑脸，辛岳忍不住哈哈一笑，搂住那个被推到他身边的仙子，笑道：「既然是舅舅的美意，那外甥我就收下了。」 这般老师不客气，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洛暮央心里直憋气。 但此时，是他在别人的屋檐下，不再是别人在他的屋檐下了。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这个头，该低还得低。 只是可惜了他那义女，好好一个标志美人，竟然要便宜了这个草包。 人就是这样，若是一开始就不如别人，纵然心里羡慕妒忌，却也不会有多少不平衡。 如果洛暮云回到洛氏的时候，便有了这般修为，家主一定会重用她，洛暮央来讨好自己的妹妹，也不会有多大的心理障碍。 可是，偏偏洛暮云却是在受尽了落魄与欺凌之后，突然就发奋了，而且是不知不觉就冲到了巅峰。 本来看自己脸色的妹妹，突然就变成了自己要看她的脸色，这骤然而来的心理落差，可真不是一般得大。 但落差再大，在现实面前，他也不得不伸着脖子把一肚子不满咽下去，笑眯眯地凑到妹妹跟前说话。 「妹妹，以前都是孩子们不懂事。你嫂子又是个慈母多败儿的，芜儿被她给宠坏了。这不，我今日特意带着她过来，叫她给她表姐陪个礼，道个歉。」 说完，他就虎着脸呵斥自己的女儿，「你这孽障，还愣着做什么？」 洛芜心里委屈得很：明明差点没命的是她，怎么还要她来赔礼道歉？ 委屈的同时，父亲表现出来的谄媚也让她心头震惊。 让她震惊的不是父亲谄媚的嘴脸，而是父亲面对姑姑事谄媚的嘴脸。 以前洛暮央在自己妹妹面前是什么样的，洛芜不是没有见过。 那种矜持 有度的风范，暗中隐隐含着怜悯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洛芜虽然看着不对劲，觉得不舒服，但对方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对表姐辛英更好一些。 但或许是受了父亲连累，自己的善意，总是会被表姐曲解。 一次两次或许还好，但次次都是如此，洛芜又不是个没有脾气的面人，怎么可能心无芥蒂？ 因而，父亲让她给辛英赔礼，她心里是不愿意的。 但她也不敢坏了父亲的大事，只能忍下委屈，向辛英赔礼，「表姐，以前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 她有多委屈，辛英就有多么地扬眉吐气。 她矜持地抬着下巴，目光带着几分轻慢，「表妹不必多礼，日后改了便是。」 坐在上首的洛暮云着才开口，「她们小孩子家家的，在一起玩闹，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咱们做大人的，不能和她们一般见识。你说是不是，哥哥？」 「妹妹说得是。」洛暮央哪敢有二话？ 非但如此，她还催促自己女儿，「还不快谢谢你姑姑的教诲？」 洛芜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多谢姑姑教诲。」 她心里委屈得不行。 在场的两个大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委屈和不服气呢？ 只是，没有人在意。 洛暮央只需要女儿顺着自己的意思表个态，给他一个向妹妹低头的台阶而已； 洛暮云也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她主要看的，是自己哥哥大态度。 如今她已经重新回到了洛氏的权力中心，她那家主父亲为了安抚、拉拢她，一定会给她权力，给她好处。 但洛氏的资源就那么多，原本已经分配好，且稳定了许多年了。 如今突然要拿出一部分来拉拢洛暮云，自然就难免会侵占其他人的利益。 这个其他人，不用多说，只能是是洛氏家主不曾出嫁或入赘出去的子女。 而洛暮央之所以第一时间就凑了过来，就是想要靠着两人一母同胞的关系，率先与她结盟，一来保住自己的利益，二来也能沾沾妹妹的光，狐假虎威一番。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话反过来也成立。 既然洛暮央是有求于人的，姿态自己放得很低。最初心里的不自在，再压着女儿像辛英道完歉之后，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套话，洛暮央就蠢蠢欲动地提议，「妹妹，不如让孩子们出去玩，也省得再大人身边，拘束得慌。」 而洛暮云也觉得自己拿乔拿得差不多了。 她并没有和兄长翻脸的也意思，见兄长开口了，她也就顺水推舟，对辛英道：「英儿，就听你舅舅的，带着你表妹出去转转。」 辛英撇了撇嘴，应了一声，「是，娘。」 然后，就矜持地对洛芜说：「走，表妹，我带着你到这院子自带的小花园里去转转。」 第267页 这会儿洛芜根本就不想搭理她，但父亲和姑姑明显是有正事要谈，又不想让她们听见。 打发走了两个女孩之后，洛暮云让辛岳也出去了。 等该出去的都出去了之后，洛暮央的笑容明显放松了许多。 ——如今他最怕的，就是妹妹记恨从前的种种，不肯与自己结盟。 「妹妹从小就资质过人，咱们娘还在的时候，也总是说迷才是咱们家日后的顶樑柱。如今果不其然，一大家子都要仰仗妹妹了。」 洛暮央嘆了一声，先打出了感情牌。 他们的母亲并不是洛氏家主的正妻，且又英年早逝，留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等他们长大了之后，大夫人怕资质好的洛暮云威胁到自己女儿的少主之位，就和洛家主商议，把洛暮云嫁了出去，反而是资质平平的洛暮央被留在了家族里。 只是，大夫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兜兜转转的，当年被她嫁出去的洛暮云，竟然又回来了。 她不但回来了，还强势逆袭，一下子就变成了自己女儿最大的威胁。 大夫人的心情又多像哔了狗，洛暮云兄妹的心里就有多畅快。 为了缓和与妹妹的关系，洛暮央言接下来的话大多数都是围绕着母亲去世后，两人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里，大夫人对他们若有若无的刁难。 那些刁难是说不清楚的，也没有实质的证据，兄妹二人过得艰难，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得不说，洛暮央的确是个聪明人，竖起一个共同的敌人之后，两人果然就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见妹妹已经被说动，洛暮央趁热打铁，说出了联盟的事。 「如今在这个家里，你我便是最亲近的人了。若是咱们两个都不能联合起来，日后大姐继承了家主之位，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处？」 他说得十分诚恳，也十分动情。 但洛暮云却不为所动。 「妹妹以为呢？」 见事情的发展不如自己所料，洛暮央有些忐忑。 洛暮云笑了笑，说：「哥哥说的不错，在这个家里，最亲近的就是你我了。既然如此，哥哥手里握着天大的好处，怎么不想着带妹妹一起呢？」 只想沾她的光，却不想付代价，怎么可能呢？ 洛暮央呆了一下，笑问道：「什么天大的好处？我若真的有，还能瞒着妹妹你吗？」 「哦，是吗？」洛暮云冷笑了一声，反问道，「那哥哥一定要让英儿拿下陈蒿，又是为了什么？突然收了几个义女，又突然把她们许配给几个寒门子弟，又是为了什么？」 见洛暮央的额头见了汗，她脸上的冷意一下子就褪了个干净，笑容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刚才更吓人。 「哥哥莫不是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当真很隐秘？你猜，父亲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大姐有没有在你身边安插人手？」 洛暮央冷汗涔涔。 「妹……妹妹说笑了，我哪有做什么事？」 「既然哥哥没有诚意，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洛暮云直接端起了茶水，「时候不早了，哥哥请。」 这就是要端茶送客了。 见她这么不留情面，洛暮央心头挣扎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自然是信妹妹的，但此事没有做成之前，还请妹妹务必保密。」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洛暮云缓缓笑开来，「哥哥放心，小妹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 洛氏内部的变化，跟外边的人关系不大，除了陈蒿。 因着洛暮云心疼女儿，她掌权之后，就直接对陈家族长施压，让他们带着儿子来阳山提亲。 对陈家来说，洛氏就是庞然大物，哪里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陈蒿才知道，辛英不来找自己，不是放弃自己了，而是放弃了怀柔的手段而已。 在被母亲耳提面命了厉害关系之后，为了自己一大家子，陈蒿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妥协了。 更让他觉得过分的是，辛英因为妒忌，再也不许他和白氏姐妹相见。 无论辛英是不是真的喜欢陈蒿，这么逼迫他，都让他无比反感。 他可再也不会因为辛英是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而心软了。 「白芷仙子，小仙此次前来，是为了向仙子告别的。」 陈蒿的情绪明显很低落，「只怕日后，也再难与仙子论道了。」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的道友，日后却再不能见了，不但陈蒿情绪低落，辛薇也觉得若有所失。 因而，她追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仙子莫要问了，是小仙自己的原因。」 陈蒿不愿意让她牵连到洛氏中来，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他不愿意说，辛薇也没办法，只能让人家走了。 和陈蒿分别，回到包下的院子时，元蓁正坐在摇椅上，给长生撸毛。 经过一段不算漫长的周期，长生终于完成了第一次褪毛，不但身子长大了一倍，新生出来的羽毛也更加绚丽了。 在褪毛之前，也就是长生的幼生期，它的羽毛是火一样的红，虽然也漂亮，但未免显得单调。 经过了一次褪毛之后，羽毛的底色虽然还是火红的，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能隐约看出五彩的纹路，和它尾巴尖上那几根杂毛的眼色倒是挺像。 第268页 君缨曾捧着它左看右看，猜测道：「难不成，长生就是传说中的五彩鸟？」 在天界的传说里，每一个上古神祇诞生时，都少不了五彩鸟的身影。 不管是绕樑飞还是绕柱飞，总之若没有几只五彩鸟来飞一下，上古神明的成道之路就少了点什么，不是那个味了。 「管它是什么鸟呢，」元蓁把长生从她手里接过来，笑道，「我只知道，它是我的小徒弟长生。」 因着长生如今修的功法是元蓁手把手传授的，说它是自己的小徒弟，元蓁可是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而长生显然也很认同这个关系，兴高采烈得叽叽喳喳了好几声。君缨虽然听不懂鸟语，却也感觉得出来，它是在附和元蓁的话。 「行，你们师徒一心，我可说不过你们。」 自从那次之后，长生是越发粘着元蓁了，而元蓁不炼丹的时候，也尽量把它带在身上。 哪怕是推演丹方的时候，也不避着它，还随口给它讲解一些基础的药理知识。 或许真是太美俩的缘分，长生对药理的吸收学习非常迅速。 元蓁欢喜不已。 老师说，哪个老师不喜欢一点就透的学生呢？ 辛薇回来的时候，元蓁正一边给长生顺毛，一边给他说一些火系丹药炼制时的君臣相佐。 瞥见辛薇一脸的不高兴，元蓁揉了揉长生的小脑瓜子，示意正叽叽喳喳地和她说话的长生先闭嘴，调侃道：「这是怎么了？往日你见了那陈蒿神君，哪一回不是春光满面的？」 「嗐，别提了。」 辛薇郁闷地走到她身边，伸脚踢了踢她的裤脚，「快，给我让个座，我今天可是受了大委屈了。」 元蓁闻言，急忙起身，一手把长生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赶紧去扶她，嘴里笑道：「姐姐快坐，来，小妹扶着你。」 这就是拿她们两个在陈蒿面前以姐妹相称的事玩笑了。 「你就促狭！」辛薇也被她给逗笑了，「行了，行了，你坐着，我自己拿一个就是了。」 说着，她往小花厅里吹了一口仙气，勾着一把椅子就飞了出来。 两人重新坐好了，辛薇才把陈蒿今日特意和她道别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辛薇气恼道：「果然他们母子一旦掌权，就还是那副嘴脸。亏我先前见辛英那副模样，还以为她经此变故，吃到教训了呢。」 就陈蒿这件事，辛薇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洛暮云得势之后，为了自己的女儿向陈家施压了。 辛英也就这点拼娘的本事了。 第136章 姐妹结盟 说到辛英只会拼娘，辛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阿蓁。你是学丹道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元蓁重新把长生放到了膝头，一边给它顺毛，一边示意辛薇随便问。 不得不说，长生新长出的羽毛更加柔软，也更加光滑了。 唔，手感真好，好好摸。 她那边兀自陶醉，辛薇却沉吟了起来。 「怎么不问呀？」元蓁疑惑地看向她。 辛薇沉吟了半晌，才组织好了言辞，问道：「你说，这会三界之内，有没有一种丹药，可以让人迅速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是辛薇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实在是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 阳山的人不清楚洛暮云的底细，曾经在洛暮云手底下讨生活的辛薇却是一清二楚。 当年她还在涂山蹉跎的时候，洛暮云也不过金仙修为。 而且，她那个金仙的修为，一大半都是靠丹药和灵物堆上去的。 按理说，这样得来的修为，想要更进一步，就得花大量的时间打磨沉淀，把吃的那些丹药彻底炼化了，等丹毒彻底排清了，才能毫无隐患，顺利进阶。 如今距离那时才过去多少年？那些丹毒怎么可能已经排气清了？ 好，就算丹毒已经排清了，按照正常的流程，洛暮云也不可能垮过太乙玄仙，直接晋升太乙金仙？ 若是太乙金仙那么容易修成，又怎么可能在北荒横着走？ 自从听到从阳山上传回来的消息，辛薇就觉得不对劲了。琢磨了这几天之后，也只能想到了丹药上。 所以，才有她今日这一问。 「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的丹药？」 元蓁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辛薇的意思，「你是怀疑，阳山这位新晋的太乙金仙，是靠丹药强行提升了修为？」 「不错，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可能。」 这种丹药，她在修真界是，还替人炼制过呢。 只是，那种丹药，纵然丹方精妙，很有研究价值，元蓁也是轻易不想炼制的。 只因天道至公，在天道之下，是没有绝对的捷径的。 别人的修为都是辛辛苦苦修出来的，你却想要靠着丹药走捷径，怎么可能不负代价？ 比如平时修行若是过于依赖丹药，等修为积累到一听程度之后，不花足够的时间炼化药力，是不可能晋阶的。 若是要像洛暮云这样，短时间内夸等级晋升，那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她虽然不知道洛暮云母子三人在阳山的处境如何，但从辛英的变化中，也可以管中窥豹。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的处境很不好。 第269页 若是洛暮云迫切地想要拜託当前的处境，这种代价，她愿意付也说不定。 「什么代价？」 君缨突然从元蓁身后蹿了出来，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但元蓁却从那层好奇的表面，看到了隐藏着的渴望。 她们几人之中，最渴望提升修为的，就是君缨。 元蓁很肯定，若是衡量之后，君缨觉得这代价自己可以付得起的话，她下一步，就是磨着自己给她炼制这种丹药了。 所以，元蓁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若无其事地说：「这种夺天地造化的丹药，就算有材料也不一定炼制得出来，管那么多干嘛？」 一开始辛薇没反应过来，还要追问，却被元蓁按住了手背，沖她使了个眼色。 她毕竟不是笨人，见元蓁对她微微摇头，便有些明了。 于是，她就闭嘴了。 见她不肯说，君缨失望之余，却忍不住地里琢磨：也不知道洛暮云那里，还有没有？ ——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君缨一人，洛暮云的儿子辛岳，也在问这件事。 「母亲的修为，怎么突然就上去了？」 「对呀，娘，女儿也很好奇。」 听见哥哥问了，最近被兴奋和扬眉吐气沖昏头脑的辛英才想起来，自己娘亲原本的修为只是金仙而已。 一个金仙，闭关三天就直接跨过太乙玄仙，成了太乙金仙，这会其中肯定是有特殊的缘故。 不知道对母亲有没有损伤？ 想到这里，辛英脸上的好奇变成了担忧，「娘，你的身体还好吗？」 在辛英询问母亲的身体之后，辛岳才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一个讨好卖乖的机会。 他偷偷瞪了妹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些懊恼之色，又迅速变成了担忧，也跟着问：「是呀娘，修为提升这么快，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对于一双儿女的神情变换，洛暮云尽收眼底。 她暗暗嘆了一声，心道：经歷了这么事，英儿长大了，岳儿却已经被压弯嵴樑了。 知子莫若母，对于自己孩子的性情，洛暮云一清二楚。 从前的辛岳虽然心胸狭隘了些，但身为继承人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而辛英因着自小被宠坏了，素来只想着自己，做事不考虑后果，也没什么担当。 如今的辛英在意识到母亲修为提升的不正常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能想到可能会对母亲的身体有影响； 而辛岳则是只盯着好处看，一心琢磨着这个法子他能不能也用用。 垂眸敛去思绪，洛暮云笑了笑，说：「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若不是她们欺人太甚，母亲也不会把那颗丹药吃下去。」 「丹药？什么丹药？」辛岳脱口便问。 见妹妹诧异地看着自己，辛岳赶紧替自己找补，「我是想问，这丹药吃了，到底有什么副作用？严不严重？」 「是呀，娘，到底严不严重？」辛英也担忧地问。 洛暮云看了儿子一眼，说：「没什么严重不严重的，只是折损寿命而已。」 上古时代落幕的标志，就是天人五衰的出现。 从那个时候起，仙的寿命都变成了有限的。 三界之内，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延缓天人五衰的到来，却多的是意外能够让天人五衰提前。 所以，虽然理论上来说，从散仙到太乙金仙的寿命都有上限，真正能活到这个上限的，却是十不存一。 特别是近些年天界仙人的数量增加，灵气消耗加剧，天道好像是有意清理一番，仙人们特别容易出现意外。 所以，听说只是折损寿命，辛岳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追问道：「那种丹药，母亲手里还有吗？」 ——就算是自己的亲娘，又哪有自己变成大能更好呢？ 更何况，母亲本就更疼爱女儿，她发达了，好处拿大头的，肯定是妹妹，我也就只能跟着喝点汤而已。 他的心思，洛暮云如何看不出来呢？ 她不由嘆了一声，心知指望儿子照顾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看来，她还是得多为女儿打算几分才是。 母子三人正说着话，守门的婢女来报，「二娘子，少主来访。」 二娘子喊的事洛暮云，少主就是洛暮央的大姐洛暮焱。 她是大夫人所出的长女，也是大夫人唯一的孩子。 也是因此，大夫人自来就对这个女儿很是紧张，恨不得替她扫清所有的障碍。 但与此同时，大夫人也严厉教导她，带着她见识人心险恶。 因为大夫人很清楚，如果自己的女儿不够优秀，哪怕占着嫡长的名头，也不一定能顺利继承家主之位。 在大夫人近乎是小心翼翼的教导下，洛暮焱成长的非常优秀。 她是现如今的世家子弟里，少有的愿意沉下心来苦修的人，也是一个合格的少主。 就算洛暮云对大夫人心怀怨愤，但对自己这个大姐，却说不出她什么不好。 只是，面对这么一个优秀到让自己妒忌都妒忌不起来的人，心胸不怎么宽广的洛暮云，难免会觉得不自在。 所以听见是她来了，洛暮云的表情下意识就是一僵。 然后，他就迅速换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起身招唿自己的一双儿女，「走，跟娘一起去迎接你们大姨母。」 第270页 辛氏姐妹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都是太乙金仙了，就算大姨母是少主，也当不起一个大能亲自迎接。 但母亲的话，他们都不敢反驳，只好撇了撇嘴，跟着母亲去了。 —— 他们如今住的院子，是洛暮云出阁前的居所。 但那时候洛暮云其实并不受宠，这院子除了占地面积足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洛氏家主既然是要拉拢这个女儿，自然不能就这么光秃秃地叫人住进来，而是连夜派人收拾了一番。 细微处的摆件可以慢慢添置，但一眼就看得见的院子里，一定要先布置好。 因为洛家主很清楚，洛暮云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脸面。 他亲自指派人手，在院子里添置了聚灵阵，移栽了婆娑树、朱果树、崑崙桐等名贵仙木；又把自己院子里的假山石直接搬了过来。 这会院子里原本是没有池塘的，洛家主让人用大法力挖了一个小型湖泊，直接挖通了后山的一处灵泉。 然后，又在湖泊两端设置了阵法。 这阵法开启之后，就会有一道虹桥出现，便于院子里的人来往通行，也方便人步行与湖上游赏。 若是不想步行，想要乘舟就更容易了，湖中种植了荷花和菱角，大家都是神仙，随意摘两片叶子折一下，送一口仙气，就是一叶扁舟。 总而言之，这面子洛家主是给自己的二女儿做足了。 这般周全，看得洛暮云暗暗冷笑：果然，没有不会疼爱子女的父母，只看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到底有没有价值而已。 今日来拜访洛暮云的，不止少主洛暮焱一个，还有洛暮焱的长子洛杲。 跨越虹桥的时候，洛杲看见湖中堆砌的假山石，不由撇了撇嘴，故意问自己母亲，「娘，你看那假山石眼熟不？」 「行了，平日里给你的好东西还少了？」洛暮焱瞪了他一眼。 「嘁！」洛杲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一家子那小人得志的轻狂样。」 特别是那个辛岳，从前在他面前下作得跟条狗似的，如今一朝翻身，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一脚才舒坦。 —— 知道自己儿子年少气盛，受不得屈辱，洛暮焱瞥了他一眼，说：「你要是忍不了气，干脆现在就回去。不然等一会儿，还有你好受的。」 「谁忍不了了？」 洛杲眼睛一瞪，「我怎么可能让娘一个人去受气？」 「那你就闭嘴。」 「哦。」洛杲鼓了鼓脸颊，真的闭嘴了。 等母子二人过了虹桥，就看见桥的另一端，洛暮云母子三人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洛暮焱脸上立刻就挂起了得体的笑容，「二妹最近贵人事忙，姐姐今日前来，不算叨扰？」 「怎么会呢？」洛暮云同样语笑嫣然，「大姐早已帮着父亲处理家族事务，能从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小妹只有受宠若惊的份。」 「那……妹妹不请我进去坐坐？」 「大姐里边请。」 洛暮云抬手把她往里边让，转头又吩咐婢女，「快去沏茶，沏好茶。」 一行人进了屋，客厅早就收拾出来了，帘勾下立着的紫金兽炉里燃着珍贵的香料，让人一进屋就觉得心旷神怡。 跟在母亲身边的洛杲路过那兽炉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对自己二姨母一家子的暴发户行径暗暗鄙夷。 这龙髓香虽然不比蚀香城的特产玉髓香一样，因功效特殊而珍贵无比，却是因为产量的稀少，难得的程度不比玉髓香低。 谁家里得了这香，不是和其余香料合在一起用，哪有就这么大刺刺地单以龙髓香熏屋子的？ 前几日他听说，祖父把自己偶然得的一大块龙髓香全都给了二姨母，如今看来，这会传言不虚呀。 正思索间，已经进了内堂。 两个长辈在上首坐定，让小辈们相互见了礼，就把同门打发出去自己玩了。 而洛暮焱对洛杲说的话也真应验了，果然有更难受的等着他呢。 那辛岳不但对着他各种炫耀，言语间还总是想要压他一头。 但洛杲可不是洛芜，他自小就受祖母和母亲精心教导，虽然年少气盛，但其实城府和手段都不缺。 无论辛岳再怎么挑恤他，他都能很好地把握住一个度，既能把辛岳噎得不轻，又能让辛岳不好和他翻脸。 几次之后，辛岳知道他的厉害，就不敢再招惹他了。 洛杲心中得意，余光瞥见辛岳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警惕之心骤起。 ——看来，这位表弟日后要防着点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他自然懂。 但是只要一想到最近听到的传言，说什么祖父要废黜母亲的少主之位，让二姨母做少主，他心里就呕得慌。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已经被小人记恨了，他也不后悔。 这边表兄弟之间全是官司，内堂里的亲姐妹之间，也是暗潮汹涌。 —— 「大姐一向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相对于洛暮云笑得一脸虚假，洛暮焱就显得真实多了。 她淡淡看了春风得意的妹妹一眼，垂眸颳了刮茶叶沫子，「就算再忙，自己的弟弟妹妹，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 这是明摆着告诉洛暮云：别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能瞒过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第271页 洛暮云的神色微微一僵，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大姐待我们，一向宽厚。」 「既然二妹也知道我待你好，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她这么老实不客气，让阴阳怪气的洛暮云没脾气，只能说：「大姐请讲。」 洛暮焱放下茶盅，目光幽深地看着这个从来都不肯安分的妹妹，「凡间有句俗话，姐姐觉得很有道理，也想说给妹妹听听。」 她根本就不问洛暮云愿不愿意听，直接就说是要说给她听听。 纵然洛暮云心知一旦让她说了，就会有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却也不得不让她说。 因为，她并不想和洛暮焱翻脸。 且不说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和哥哥联手，能压得过洛暮焱。 就算真能压得过，洛暮云也不想让自己哥哥掌权。 哥哥洛暮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倘若自己活着，那一切好说。可一旦她身死，洛暮央是绝对不会善待她的孩子的。 比起洛暮央，洛暮焱虽然性格比较强势，但却不会为难小辈。 虽然她不为难的原因不是心软而是不屑，但再怎么着也比洛暮央要强。 因为心有顾及，所以一旦洛暮焱强硬，洛暮云就不得不软下来。 就比如此时此刻，洛暮焱一定要说，她就只能听了。 「大姐请讲。」 洛暮焱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但看向她的目光却更加幽深。 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洛暮云眼皮子一跳，立刻就明白了，洛暮央暗地里的谋划，不但是一直密切关注他的自己知道了，大姐洛暮焱也知道了。 仔细一想，其实也不奇怪。 洛暮焱毕竟是洛氏少主，而洛氏家主并不是个爱猜忌继承人的，给了洛暮焱充分的权力。 连她一个寄居的出嫁女都知道的事情，协助家主掌权多年的洛暮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可笑洛暮央藏头露尾地准备了这么多年，自以为行事隐秘，只等大事一成，就可以让整个洛氏都仰他鼻息。 熟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洛暮央是那螳螂，洛暮云与他合作是想做黄雀的话，那洛暮焱就是举着弓箭的猎人。 想来，原本洛暮焱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是她骤然法力大增，这才让洛暮焱对她心生忌惮，为防万一，亲自来拉拢她的。 在心里权衡了片刻之后，洛暮云已经有了决断。 「大姐到底想问什么？或者说，大姐想让小妹做什么？」 是的，她没有半点心理负担，转手就准备把洛暮央给卖了。 「二妹一向聪明，姐姐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洛暮云笑道：「大姐的品行，小妹一向敬佩。」 表面上看起来，她笑得胸有成竹，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心里在发苦。 洛暮焱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看出什么，只是问道：「想必二妹已经知道大弟最近几年在干什么了。」 「知道，只是我却不知道，他说的娲皇遗址，到底是真是假？」 洛暮焱心中一笑：原来，让大弟底气大增的，是娲皇遗址呀。那就怪不得了。 洛暮云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其实她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不过没关系，今天过后，她就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了。 虽然洛暮焱身为实权派的少主，整个阳山的事的确是少有能瞒过她的。 但是，这一次因着事关自己后半生的权势荣辱，洛暮央不允许有半点差错，一直以来都是小心再小心的。 如果不是他最近似乎在搜集特殊灵根的男仙，动作急迫了点，洛暮焱还真不能察觉出他有问题。 有了察觉之后，再派人调查，蛛丝马迹就容易掌控了。 洛暮焱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一直没什么长进的弟弟，似乎是真的搞了一件大事情。 这件事情有多大，洛暮焱暂时还不知道。 但随着计划越来越完备，洛暮央越来越掩饰不住的兴奋。 在面对洛暮焱这个少主时，他不自觉就流露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已经看见洛暮焱这个少主匍匐在自己脚下了。 洛暮焱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给了洛暮央这么大的底气？ 她一直让人在查，还没有查出具体的时候，洛暮云修成了太乙金仙，一下子就成了阳山洛氏的武力巅峰。 然后，她就收到消息，洛暮央压着女儿来找外甥女道歉了。 当时洛暮焱就猜到了，压着女儿道歉是假，趁机和洛暮云结盟才是真。 而且，她还知道，论耍心眼，两个洛暮央加一块儿，也不是洛暮云的对手。 所以，洛暮央的秘密，十有八九会被洛暮云给掏出来。 她不屑和洛暮央接触，却很有兴趣和自己这个让她琢磨不透的二妹亲香亲香。 所以，没过两天，她也带着儿子过来了。 来之前，洛暮焱已经做好了受刁难的准备。 谁让洛暮云刚来阳山时，自己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表达什么善意呢？ 但是，洛暮云的表现，却再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洛暮云非但没有刁难她，而且貌似、好像、大概、似乎……有点忌惮她？ 第272页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如此也好，只要自己得到了想要的，自然也会让洛暮云得到她所求的。 如此双赢的局面，谁不喜欢呢？ 第137章 当场打脸 只是，任洛暮焱的脑洞再大，也想不到，给了她那好大弟底气的，竟然是传说中的娲皇遗址。 娲皇不但是妖族的神圣，还创造了人族，其一身功德法力当真无量。 最重要的是，娲皇乃是天生的人首蛇身。 虽说人首蛇身乃是当年盘古开天闢地之时，演化出的八十一中道体中的一个，其实和蛇族并没有关系。 但是，就因为娲皇有一半的蛇身，三界蛇族莫不依附，想方设法地要和娲皇攀上一点亲戚。 他们阳山化蛇一族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洛暮焱自来比较清醒，虽然对外人说的时候，也会说他们祖上曾侍奉过娲皇陛下。 但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怕娲皇陛下根本就不认得他们祖上到底是哪一个。 可是，如果真的能找到娲皇遗址，哪怕并不能从里面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也能再给他们阳山洛氏贴一层金。 别小看这一层金。 虽然只是空名头，但当今妖族，哪一个不敬畏上古神明？ 姜氏、杨氏乃至姬氏究竟是凭什么超然物外、高人一等的？ 不就是仗着祖上曾侍奉过上古神明，到如今后人还跟着沾光吗？ 她也不求自己家能有这三家一样的风光待遇，只要别再被那些大家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即可。 因而，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也还在查。这一次大弟倒是难得的谨慎，就算最近因着将要功成的缘故，轻狂看许多，也愣是没有暴露具体地点。」 由于这个大姐在洛暮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很靠谱，她丝毫没有怀疑大姐其实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 她有信和洛暮焱修復关系，以便日后託孤，就主动说：「那咱们把自己知道的线索都说出来对一对，看一看对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有这中好事，洛暮焱自然不会拒绝。 她当先说了一条，「据我的人查到，大弟最近这五百年内，几乎没隔三五年，就会找藉口到上虞谷一趟。那娲皇遗址若是真的，八成就在上虞谷附近。」 洛暮云跟着说了一条，「据我所知，大哥一直想要拉拢的陈蒿，是难得的风灵根，而他给那两个义女找的夫婿，有一个是焱灵根，还有一个更加稀少，乃是暗灵根。 这三中灵根分别是木系、火系和土系的变异灵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接下来还要找到金系变异的雷灵根，还有水系变异的冰灵根。」 需要集齐五系异灵根才能开启的地方，即便不是真的娲皇遗址，想来也是有些门道的。 就在洛暮云思索之时，突然听见洛暮焱笑了一声，说：「异灵根吗？我这里倒是认识一个雷灵根的，还正好是个男仙。」 洛暮云眼睛一亮，「大姐的意思是……」 「没错。不是我要埋汰自己弟弟，大弟的品性，我实在是信不过。」 别说她信不过了，就连洛暮云这个亲妹妹，不也信不过他吗？ 「既然大姐这里有好人选，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笑道：「正好岳儿不懂事，把大哥好不容易寻来的美人要走了一个，小妹这里就替岳儿添补上一个。」 —— 「……」 「……」 化名白氏姐妹的元蓁和辛薇面面相觑，然后就有志一同地转过头，看向了一脸矜持地坐在那里的不速之客。 可不就是不速之客嘛。 反正辛薇是打死也没想到，她和曾经迫害自己的父亲的前正室再次相见，会是在这中情况下。 不，准确地说，也不算是再次相见了。 毕竟，她知道对方是曾经的辛夫人洛暮云，对方却不知道她曾经是辛薇。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再次见到她，竟然会如此的心平气和。 特别是在对方提出一个十分无礼和强人所难的要求之后，她非但没有动怒，还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这位……夫人？」 关于称唿，辛薇故意喊得十分迟疑，顿了顿，又改口，「这位娘子？」 若论对洛暮云的了解，辛薇绝对比辛英这个亲女儿还强一倍。至少戳想戳她痛处的时候，那是一戳一个准儿。 被夫家遣归的事，是洛暮云此生最大的耻辱。 此时被辛薇拐着弯地提起来，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怒道：「小辈无礼！」 辛薇一边在肚子里暗笑，一边做出一副惶恐之态，「这位……息怒，息怒。小仙并非有意勾起您的伤心事，只是您既然要和我们姐妹商量事情，总得有个称唿。」 「商量？」洛暮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抬袖掩唇，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哟，你们这两个小丫头，修为不高，胆子却不小。」 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冷，厉声道：「本座有事吩咐你们去办，那也是你们的荣幸。商量，你们配吗？」 这话说得何止是狂妄？ 简直就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一直没说话的元蓁脸色也冷了下来，「仙姑说话，还是慎重些的好。」 第273页 和辛薇不一样，元蓁和洛暮云没有直接的仇怨，而且辛薇刺激对方已经刺激得够了，她也不想把人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所以，在称唿上，她就直接选了对修为高深的女仙通用的称唿，喊了一声「仙姑」。 但这都没用。 辛薇已经把洛暮云给得罪了，在洛暮云眼中，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其中一个不是好东西，另一个还能是好人不成？ 所以听见元蓁的话，她直接就怼了回去，「我便是不慎重又如何？」 「如何？」 元蓁突然沖她一笑，抬眼瞥了下冉冉冒着白烟的香炉，「仙姑觉得，我这香好闻吗？」 洛暮云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要贬低几句，去人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无缘无故的，这会丫头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转到香上？ 「这香有问题？」她警惕地看着元蓁。 「怎么会呢？这香是我们自己日常燃的。」元蓁一脸震惊，仿佛洛暮云说了什么荒诞不经的话。 洛暮云下意识松了口气，下一刻又大怒，「臭丫头，你耍……你那是什么眼神？」 话说到一半，她便被元蓁毫无遮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怜悯呀，应该很明显？」元蓁一脸真诚的疑惑，双眼中却满是夹杂着嘲讽的怜悯。 这一回，她也不等洛暮云再来一遍从疑惑到暴怒再到疑惑了，直接就给人说明了，「我这香对正常人来说，当然没问题。但仙姑扪心自问，你是正常人吗？」 洛暮云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强自镇定地问：「你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她看向元蓁的目光也带上了怀疑：面前这个，真的只是一个散仙修为的小丫头吗？ 心中有鬼的人呢，最容易心虚。 很多时候，别人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她自己就能疑神疑鬼地思索半天，生怕自己做的那点事被人看透。 此时的洛暮云，就是这中情况。 元蓁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虚。 既然心虚了，那她不妨再添上一把火。 「我是什么意思，仙姑真的不知道吗？」元蓁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让本就心里有鬼的洛暮云遍体生寒。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与她来个唱和了。 元蓁朝辛薇使了个眼色，心里嘆了一声：阿缨怎么就正好闭关写话本去了呢？若是她在这里，根本就不用我特意提醒。 好在辛薇也不算蠢人，接到元蓁示意之后，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妹妹，你和她说那么多干嘛？」 辛薇上前一步，拉住元蓁，语重心长地劝道，「个人缘法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虽然辛薇挑逗人神经的功力不如君缨，但她知道洛暮云的不正常是在快速晋升的修为上，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着急着提升修为，是为了护住自己的一双儿女。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因着掐准了对方的命脉，辛薇这会一句话，也算是踩到了洛暮云的心门上。 至少，洛暮云越发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看不透了。 她警惕地看着两人，重点注意的还是元蓁，说：「不错，这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要付什么代价我也自会付，你们又能奈我何？」 元蓁故意安抚地拍了拍辛薇的手背，转身对洛暮云道：「仙姑误会了，小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香，也是在仙姑来之前就点上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换上了一副无比真诚的笑脸，「若是知道仙姑要来，我今日定然不会点这中香的。 毕竟，仙姑一片苦心全为了儿女，小仙也十分佩服，又怎么会故意使坏呢？」 可是，在洛暮云看来，她这副诚挚的面容，却还不如方才那诡异大笑容让人放心。 她一颗心被元蓁层层递进地刺激，本就已经提得高高的了，此时再受了这一击，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香到底有什么问题？」 或许是受得刺激多了，她觉得自己今日特别的心浮气躁。 心里一浮躁，再看眼前这会两个丫头片子，就越发地不顺眼。 也不知道为何，从第一眼看见那个叫白芷的她就打心底生出一股厌恶之意。 那个白薇一开始倒也没什么，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更讨厌。 「倒也没什么问题。」元蓁笑道，「这就香正常人闻了，能通经活络、平心静气、延年益寿。」 听她说的，这香的确是好东西。 只是，「正常人」和「延年益寿」这两个词别咬那么重就好了。 「那不正常的呢？」 反正对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洛暮云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问了。 折回元蓁也干脆得很，直接说了。 「若是服用过以寿命为代价提升修为的丹药，这香就会逐渐消磨药效，返还消耗掉的寿命。」 「什么？」 洛暮云大惊失色，挥手打翻了香炉。 因为早就料到了她会怎么做，元蓁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只在她打翻香炉之后，伸出了一只白生生的手，「诚惠，五块仙晶。」 ——我调香不要原材料的吗？ 洛暮云倒是有心弄死这两个臭丫头，但心里实在是忌惮，只能掏了五颗仙晶递给她。 等掏完了仙晶，她反而心平气和了，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什么丹药？」 第274页 元蓁诧异地反问：「这很难看出来吗？」 洛暮云的神色慎重了起来，心里对元蓁的忌惮更深了。 当年她母亲给她那颗丹药的时候，专门叮嘱过她，那丹药来之不易，母亲手里也只有一颗，让她不要让哥哥知道了。 她用了那颗丹药之后，整个阳山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这修为提升的有什么问题，这也变相验证了她母亲的话。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忌惮元蓁。 ——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的，会是一般人吗？ 特别是元蓁还是个人族，洛暮云虽然大半辈子都虚耗在北荒，却也知道，其余几方神域里，人族大能多如牛毛。 而人族的大能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护短。 换句通俗点的话，就是打了小的来老的，再打了老的，会引来一群老的。 谁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不是某个人族大能的弟子？ 至于辛薇，由于辛薇吃了元蓁新研究出来的半成品丹药，虽然没能把自己从一只狐狸伪装成被的物种，却成功让洛暮云这个半吊子的太乙金仙看不出她的真身是什么。 所以，误会了元蓁身份的洛暮云，理所当然地就把辛薇当成是某个大能的坐骑了。 ——在北荒混不下去的妖族，跑去其余神域给人族大能当坐骑的，不知道有多少。 洛暮云见怪不怪。 主要是元蓁。 她倒是什么都不怕，却怕自己的一双儿女受了牵连。 想到自己的儿女，她很干脆把自己端着的姿态放了下来，「今日是小仙鲁莽了，仙子勿怪，我这就走。」 「诶，别急着走呀。」元蓁赶紧拦住了她。 洛暮云……洛暮云挤出一抹笑容，「仙子还有事吗？」 「别那么紧张嘛，是好事。」元蓁笑得一脸和善。 可是，洛暮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友善，脸上含笑，心中警惕，「仙子请讲。」 「来，来，来，坐，坐。」元蓁强拉着人坐下，自己凑了上去，「你不是说想让我姐姐做一做你弟弟的义女吗？」 洛暮云脸色都快青了：我都放弃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了呢？ 她急忙道：「仙子误会了……」 「不，误会的是你。」元蓁笑眯眯的，「我姐姐是不可能跟着你去的，但是我可以呀。」 ——辛薇又不懂药理，进了阳山也又有什么用？ 当然得是她这个丹道大师去了，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呀。 但洛暮云哪敢呢？ 万一这位在阳山出点什么意外，谁知道会不会引出她背后的师门？ 「真的不用了……」 「诶，用的，用的。」 见她一脸抗拒，元蓁仿佛明白了什么，安抚道，「你放心，我身上有神印加持，不会遇到危险的。」 虽然不知道姬元到底是哪位大能，但只看长生对他忌惮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野神。 而洛暮云的重点，却和她不在一个地方。 ——神印加持？果然是人族大能的弟子？ 而且，能种神印的，必然是天庭高层。 洛暮云的心思再次动摇了。 ——如果这白薇真的是大能的弟子，手里肯定会有底牌。 如果能和白薇合作，她是不是能从娲皇遗址里多分一点好处？ —— 「真是没想到呀，见一次洛暮云，还能有这中收货。」 送走了洛暮云之后，元蓁就忍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了。 她们正发愁怎么混进阳山呢，洛暮云出现了。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怎一个爽字了得？ 辛薇满心的忧虑，见当事人还没心没肺的，登时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真觉得自己背后有师门支撑呀？」 「师门倒是有，但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嘛。」 一元宗飞升的先辈们也有不少，但绝不可能会在北荒建立驻地。 那满不在乎的神情，让辛薇更气了，「那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咱们谁也没有上过阳山，对那里半点都不了解，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还有……」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往下压了压，「你也是的，就原来那副普通的容貌不好吗？干嘛非得再换一张脸？」 原来，元蓁为了说服洛暮云让她代替辛薇上阳山，当着洛暮云的面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焕颜丹，给自己换了一副中上的美人容貌。 那洛暮云之所以想到拿辛薇去顶替被辛岳要走的那个义女，为的就是替自己的女儿扫清情路上的障碍。 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考虑白芷的容貌究竟如何。 反正现如今洛暮央正是有求于她的时候，哪怕她送个丑八怪回去，洛暮央也会欢欢喜喜地收下的。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白芷是某个大能的坐骑，自然不会再觉得她会是辛英的情敌。 那么，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漂亮又有背景的仙子带回去，算起来也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据洛暮焱所说，她找的那个雷系男仙，也是人族的。 人族和妖族自来相互看不上，若是有个人族仙子，拉拢那个人族男仙，绝对会更容易的。 综上中中考虑，洛暮云答应了，并和元蓁约好了，明日正午，就会来带她上阳山。 之所以没立刻把她带走，就是为了给元蓁留时间，让她给自己的师门传讯。 第275页 辛薇继续数落她，「人家可是专门等着你给自己师门传信呢，你传到哪里去？」 「……那就……传给云笙？」 辛薇：「……行，我不管你了。」 ——她算是服了。 自己在这里操碎了心，结果当事人竟然在想着趁机联络情郎。 见她垂头丧气地转身就走，显然是气得不轻。 元蓁赶紧把人拉住，「诶，阿薇，姐姐，好姐姐，你别气呀。我师门找不到是真的，但身上有神印加持也是真的呀。」 「呵！」辛薇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 ——你当我傻呀，什么都信？ 元蓁：「……」 ——这年头，说实话怎么还没人信了呢？ 元蓁：「你要是不怕被反噬，当胸给我一掌试试。」 既然自己说的她不信，就让她自己试试总行了？ 见她说得认真，辛薇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你见我什么时候拿自己的小命开过玩笑？」 「……信你一回。」辛薇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掰下来，「行了，和你的陆神君传音通话去。」 「什么我的陆神君？别胡说！」元蓁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毛。 辛薇沖她嘿嘿一笑，点头认了，「行，行，我胡说，我回去面壁思过行了？」 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 元蓁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拿出手机，反而犹豫了起来。 ——到底要不要和云笙联络呢？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振动了起来。 元蓁：「……」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这个时候，找我有事吗？」 —— 片刻后…… 元蓁：这是怎样深厚的缘分呀！ 原来，陆云笙告诉她，他受洛氏少主之邀，参加一场秘境探索，现在正要赶往富阳城。 因为不是面对面，陆云笙没有说得太具体，只是说了这秘境是娲皇遗址。 至于洛暮焱说的，到了阳山之后，就会有专门的美人相伴的事，陆云笙提都没提。 虽然这是为了计划的迫不得已，但要和元蓁说的话，他还是心虚。 可是不说也不行，万一到时候正好和元蓁撞上了，被她误会了怎么办？ 他可是还没敢当面表白呢，离把心上人追到手也还差一大截，这中差错，要不得呀。 不过，还是等见了面再说，也让他再酝酿酝酿说辞，组织组织语言。 「蓁蓁如今住在哪个行馆或客栈？我到了之后，方便去找你吗？」 第138章 怀疑 「找我？」 其实倒也不必特意找。 既然他是应了洛氏少主之邀，肯定是要到阳山去的； 而她今天也和洛暮云说好了，要一起套路洛暮央，自然也是要到阳山去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很快就可以在阳山汇合了。 只是，陆云笙表现得那么急切，倒是让元蓁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 陆云笙忍着激动说：「对呀，你不是在富阳城吗。我也要去了，正好去找你嘛。」 ——这是多好的理由呀，说是缘分也不为过了。 「那可真是不巧了，」元蓁忍住笑意，语气里充满了遗憾，「我正好要闭关了呢。」 「什么？」对面的陆云笙吃了一惊。 怎么会有这种事？ 陆云笙甚至怀疑，她不会是故意的？ 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越想越可能，并逐渐逻辑自洽。 ——她为什么要迴避我呢？难不成是害羞？ 是了，很有可能了。 毕竟古代的女孩嘛，就算是修真界出来的，也还是羞涩矜持的。 所以说，她迴避我是因为害羞；而害羞的话，是因为…… 脑补到这里，陆云笙眼睛一亮，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他就要晕过去了。 为了避免心上人因太过窘迫而找地缝乱钻，陆云笙自认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都懂。」 一心想要逗他玩的元蓁：「……啊？」 ——话说，你懂什么呀你就懂了。 听出了她的惊讶，陆云笙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然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感动里：哎呀，像我这样善解人意的男人，整个三界都不多了。蓁蓁她一定很感动？ 他觉得，是时候研究一下仙界版的gps定位系统了。 就像现在，如果蓁蓁的手机上有定位系统，自己就可以直接顺着找过去，然后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就要做到，陆云笙立刻热血上头，拍着胸脯向元蓁保证，「蓁蓁，你放心，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元蓁：「……」 ——为什么只是几个月不见，我就听不懂云笙说话了呢？ 她表示，自己更懵了。 正要挂电话去搞研究的陆云笙：「对了，你住在哪个客栈来着？」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元蓁：「富阳行馆。」 「好，知道了。下次再见，有惊喜哟！拜拜。」 「拜拜？」 ——什么意思？ 但陆云笙已经挂了。 这是陆云笙头一次主动挂她的电话，陡然间就让她觉得很不适应。 第276页 但她很快就安抚了自己：说不定他手头还有重要的事呢。 转念又想到自己如今又换了副容貌，等到阳山重逢时，陆云笙还不知道能不能认出自己来呢。 如果认不出来，就可以好好逗逗他了。 想到这里，元蓁自己又笑了起来。 —— 君缨刚搞定一个难写的情节，出来给自己放个风，迎面就看见她这个特别傻的笑容。 她懒腰伸了一半，惊得顿住了，迅速使遁术到了元蓁身边，「阿蓁，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元蓁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君缨盯着她仔细看了看，见她神色正常，眼神清明，大大地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问：「好好的，你傻笑什么呢？」 「去你的，谁傻笑了？」 君缨也不和她争执，往她旁边的那个椅子上一歪，问道：「你是怎么惹了阿薇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见他一个人在后廊上生闷气呢。」 「哪里是我惹她了呢？」 元蓁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把洛暮云来过的事告诉了君缨。 听完之后，君缨便道：「这是个好机会呀。」 她的想法，和元蓁完全是不谋而合。 唯一让她担忧的，就是元蓁的安全问题。 「你说的那个姬元师兄，真的靠谱吗？」 据元蓁所说，那姬元是个上古大能，但君缨自认也是读过几篇上古史的。 姓姬的上古大能她知道好几个，但却没有一个是叫姬元的。 元蓁看出她的疑虑，提示道：「这是个化名。」 「化名？」君缨蹙眉思索了片刻，心里有了点头绪，「那……姓是真的吗？」 「不知道。」元蓁对上古史不熟，见她像是猜出了什么，反问道，「这姓是真的又如何，不是真的又如何？」 君缨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这个姓是真的，那我大概猜出来是哪一位了。如果连姓氏都是假的，那你也别指望他了。」 都认了师兄妹的关系了，还连个真实的姓氏都不愿意留，分明就是没把元蓁放在心上嘛。 她知道元蓁这人素来仗义，也喜欢交朋友。 交朋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但身为至交好友，替元蓁把把关还是要的。 不过，姬元的事也就是闲聊的时候话赶话赶过去的，两人也不是认真要研究姬元究竟是谁。 比起辛薇来，君缨的性格更加功利，也更干脆。 辛薇不愿意打元蓁一掌试试，是怕那什么神印不靠谱，伤了元蓁。 但君缨却觉得试试也好。 若是神印有用，大不了她就受点反噬；若是神印没用，正好可以把元蓁拦下来，不让她去冒险了。 反正她出手有分寸，就算神印真的没用，那元蓁也只是受一点皮外伤而已。 「我出手了，你别抵抗啊。」 「放心。」 君缨心神一凝，右手抬起，便有一团白色的寒气从掌心聚集起来，她控制着威力，将这团冰寒的灵气推向了元蓁。 做为攻击方的君缨要控制自家的力道，固然辛苦，对面的元蓁也不轻松。 因为，元蓁需要对抗的，是自己几千年来养成的本能，对抗危机的本能。 只见一层朦胧的白光从元蓁身上冒出来，把君缨的攻击完全隔绝在外。 或许是君缨本身没有恶意的缘故，那白光并没有做出反击。 不过，这也够了。 君缨笑道：「你哪来这么个便宜师兄？」 她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神印，小时候却听父母讲过关于神印的故事，这么有灵性的神印，一看就不是凡品。 元蓁虽然觉得姬元不会煳弄她，但亲眼看到这神印的效果，她还是有些惊喜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阳山之行，她又多了几分把握。 —— 第二天正午，洛暮云就如约到了富阳行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洛暮央。 而元蓁也按照她们事先商量好的，坐在前堂角落里用膳。 那一块放了一盆变种万寿菊的盆栽，盆栽上设置的有阵法，客人坐在那里，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又清净又热闹。 原本洛暮央是不想来的。 洛暮云说要给他介绍个义女，以弥补辛岳不懂事，抢走他一个义女的损失。 但是洛暮央那几个义女，虽然表面上是最近才收的，实际上却是早就在暗地里培育的，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 他之所以要收几个义女，就是为了通过美色，把那几个异灵根的男仙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又岂会随随便便找几个人？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联繫，并不长久。 所以，他才会在即将出发的时候，才提起联姻之这回事，而且尽量找那些门子弟。 虽然许多寒门都不愿意承认，但在面对钱财和美色时，他们的确比自小见惯了的世家子弟更容易把持不住。 用美人笼络他们，至少短时间之内，效果极好。 只是，拥有异灵根的毕竟是少数，单靠寒门子弟，不一定能凑齐。 所以，在见到陈蒿这个风灵根的时候，他也出手了。 但陈蒿和那些寒门子弟不一样，平日里的见识并不比世家子弟少。 第277页 用美色拉拢他，肯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洛暮央选择了自己的外甥女。 为什么不是亲生女儿？ 万一下一个异灵根的拥有者，是个世家子弟呢？ 在这件事上，洛暮央如此谨慎，又怎么会愿意让洛暮云往里面掺沙子？ 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洛暮云他得罪不起。 为了让洛暮云安心，他也只能同意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趟。 因着打心眼里就对洛暮云推荐的人有意见，洛暮央看元蓁的时候，是带着十二分的挑剔的。 「妹妹，这会丫头的容貌，也太普通了？」 其实，元蓁这次幻化的容貌已经是中上之姿了，但离绝色不是还差那么几分嘛。 洛暮央先前那几个义女都是绝色之姿，他当然有理由挑剔这个了。 「而且，还是个人族……是个人族？」 这个最新的发现，让洛暮央惊叫了起来，「妹妹你疯了？哪个妖族男儿会娶一个人族？」 「哥哥说笑了，那君氏家主的未婚妻，不就是个人族吗？」 说到这里，洛暮云突然心头一动，终于知道这一人一妖的组合究竟怪异在哪里了。 据说辛薇那个贱人是和凌海那人族女子一块儿逃走的，她们两个不就是一个人族一个妖族吗？ 她再看元蓁的时候，目光就多了几分审视。 ——不会真有这么多巧合？ 「妹妹才是说笑了，那君氏家主是谁？就算有了正妻，也多的是世家贵女愿意给他做小。那些寒门小子们，能和他比吗？」 洛暮央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也不知道嘲的是寒门子弟，还是他自己。 洛暮云只好敛下了心思，笑着应付自己哥哥，「难道哥哥还真的要拜入娲皇门下，日后专司给人牵线搭桥，顺便保人家万年恩爱吗？」 传说中，上古数位天帝的姻缘，都是请娲皇做的证婚人。 所以，女娲娘娘在三千凡尘的传说里，都有司掌姻缘的权柄。 不过，洛暮云这样说，纯粹就是为了讥讽外加噁心洛暮央。 「你……」 洛暮央噎住了。 好半天，他才做出一副被妹妹伤到了的模样，嘆息道：「罢了，罢了，既然妹妹说她好，那为兄就勉为其难收下她了。就当是给妹妹一个面子。」 洛暮云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 因着要给洛暮云面子，元蓁得到的待遇格外好。 虽然洛暮央没有给她单独安排一个院子，却把她安置到了自己亲女儿洛芜的院子里。 而洛暮云只是要一个结果而已，见元蓁已经安置好了，她也就回去了。 因为知道母亲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再加上自己和陈蒿的婚事也已经定了，辛英今日就没有出去，在家里等着母亲的消息。 「娘，你回来了？」 「英儿今天没有出去吗？」 虽是这样问着，洛暮云脸上已经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她仿佛已经听见了女儿的回答。 果然，就见女儿亲昵地上前挽住自己的手臂，撒娇道：「我不是担心娘嘛！」 洛暮云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不怪她多疼女儿，若是岳儿能有英儿一半懂事，她得少操多少心？ 「对了，英儿，娘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呀？」 「咱们进屋再说。」 待母女二人进了内堂，洛暮云就问：「当初你在凌海时，是不是见过那个人族女子？」 「娘，你提她干嘛？」辛英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虽然她对君绋并不是真的爱慕，只是看好他的家世而已。 可是，自己诚心讨好君绋那么久，他却是始终不假辞色。 这也就罢了，反正君绋的冷淡，在妖族贵女之间是出了名的。 谁曾想，君绋前脚拒绝了她，后脚就宣布了要娶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族女子，还是做正室。 这谁受得了？ 若说三界间辛英最嫉恨的人是谁，答案非人族元蓁莫属。 「英儿，娘是有正事。」 洛暮云脸色一沉，辛英的气焰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期期艾艾地说：「那娘您问。」 这其中固然有她经歷了变故，心性成熟的缘故，但还有一样，却是她们母女二人都没有意识到的。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失而復得之后，才更加珍惜，也更加害怕再次失去。 富贵和权势于辛英而言，正是如此。 从前在涂山做辛氏三娘子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经歷过失去一切再得到之后，她才更加明白权势的可贵。 而如今她享受的这 一切，都是母亲带来的。 所以，潜意识里，辛英对自己的母亲是有一种讨好的情绪在的。 其实她也害怕自己的母亲会突然放弃自己，让她再次回到泥沼中去。 只是这种情绪太过隐晦，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更何况洛暮云一心都是为了儿女打算，从来没有抛弃女儿的心思，自然更想不到这一头。 因而，见女儿妥协，洛暮云只是感嘆女儿果然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谅母亲了。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禁柔软了许多，「英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那个人族女子？」 第278页 「是呀，见过一次。」 想到那一次的屈辱，辛英仍然感觉心口憋闷。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君绋对我不假辞色，却对一个毫无背景，又不能替他孕育子嗣的人族女子那么温柔？ 洛暮云又问：「你对她的印象深吗？」 「深，怎么不深？」辛英磨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平生头一次经歷那样的挫败和屈辱，她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她！」 「哦，那么……」洛暮云意味深长地问，「如果她换了一副容貌呢？」 「……什么意思？」辛英满脸迷茫。 换一副容貌？ 她回想了一下元蓁那张让她无比妒忌的脸，忍不住反问，「她怎么可能会捨得？」 明明整个天界，他们妖族的美女名声最广，为何随便飞升一个人族，都比辛薇那个贱人更美？ 如果不是没有机会，她最想毁掉的不是辛薇的脸，而是那个人族女子元蓁的。 洛暮云暗暗嘆了一声：英儿的格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也罢，反正她日后嫁入陈家，有洛氏少主撑腰，吃亏的总不会是她。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拜访新表妹。」 如果元蓁没有向她展示焕颜丹，洛暮云也不会想到那么多。 可她偏偏就展示了。 再加上一人一妖这个特殊的组合，由不得她不多想。 至于阿莲，不过是辛薇的婢女，根本不值得洛暮云注意。 所以，她下意识就把阿莲给忽略了。 只能说，天意如此，让她歪打正着了。 —— 这时候，元蓁可不知道，已经有危机正在逐渐靠近了。 她又交到了新朋友，正是洛暮央的次女洛芜。 事情还要从一场欺凌开始。 欺凌者是洛芜的婢女小禾，被欺凌的不用多说，就是新搬进来的元蓁了。 哦，对了，在他们眼里，来的不是元蓁，而是辛英她娘带进来的白薇。 辛英是谁？ 那可是差点害死洛芜的仇人，洛芜的婢女自然不会记仇人一分好。 对她们来说，被洛暮云带进来，就是白薇的原罪。 所以，被洛芜留下来看家的小禾就想着要给元蓁一点颜色看看。 这种场景，难说洛暮央不是故意的。 看着气势汹汹的小禾，元蓁暗暗撇了撇嘴，觉得洛暮央就这点肚量和手段，活该玩不过洛暮云。 如果换做是她，既然忌惮洛暮云的实力不敢反抗，索性就把一切都给做全了，做到最好。 一来可以麻痹敌人，二来也能向她施恩。 然后，就暗地里积蓄实力，加强布置，争取对洛暮云一击必中。 像洛暮央这样，不敢对洛暮云怎么样，就变着法子拿软柿子的她出气，除了给自己多竖一个敌人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边元蓁思绪万千，那边小禾的气势汹汹还在继续。 「……厢房？厢房也不行。」 小禾先是以长久没有打扫为由，拒绝了元蓁住客房。 分配给元蓁的婢女小兰就提出可以住厢房，再次遭到了小禾的反对。 「厢房可是我们这些下人住的地方，你们这位白仙子可是大公子的义女。让她住厢房，我们可不敢。」 元蓁瞥了她一眼：仙子，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敢呀。 她抬手拦下了还要据理力争的婢女，上前两步，直接问得意洋洋的小禾，「你做这些，你们娘子知道吗？」 「……当……当然知道。」小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看样子，是这丫头自作主张。 「哦。」元蓁点了点头，也不拆穿她，直接就说，「如此说来，是你家娘子故意违背大公子的命令了。罢了，既然三娘子不愿意，我直接回去找大公子便罢了。」 洛芜在堂姐妹里排行第三，三娘子指的就是她。 眼见元蓁说完，真的转身要走了，小禾一下子就慌了。 「诶，你不能走。」 ——怎么回事？她一个刚来的，难道不该忍气吞声吗？ 元蓁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好笑地问：「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被你刁难的人，就该忍气吞声？」 「我……你……」 「什么我我你你的？请小禾仙子让开，我这就离开三娘子的院子，日后也绝不再自行踏入半步。」 ——只怕下次我再来，就得你们家娘子低声下气亲自去请了。 只可惜，小禾头脑简单，根本就没有听出元蓁的潜台词。 倒是分派给元蓁的婢女小兰脑子灵活，一下子就听出了元蓁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就对元蓁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跟了个没前途的主子，日后肯定受气呢。 如今看来，日后受气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自家这位。 「你等等，你站住！」 小禾完全失了主张，心下后悔的同时，也只想到一定要把元蓁给拦下来。 但元蓁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不受这个气了，一边走一边笑吟吟地撩拨她。 「你拦我做什么呢？既然你家娘子已经吩咐了你要赶走我，我如今走了，你不正好交差吗？」 「你……」 小禾急的直冒汗，想要说出实情，却又心中胆怯，将自己的欺软怕硬和色厉内荏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279页 三个人两个走，一个拦，拉拉扯扯间终于还是走到了葫芦型的垂花拱门前。 从外面回来的洛芜就站在那里，面沉似水，显然是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娘子？」 小禾看见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靠山，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娘子，你可回来了，快帮我拦下她！」 然后，她就转过头来，得意地看着元蓁，「我家娘子已经回来了。」 元蓁挑了挑眉，看着洛芜没有说话，也没露出半点小禾臆想的害怕。 反倒是洛芜脸上腾起一抹羞恼之色，转头喝道：「小禾，跪下！」 小禾一呆，「娘子？」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9章 重楼草 「娘子？」 小禾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见她如此不知悔改，让洛芜更觉羞愧，气道：「怎么，我的话在你这里不管用了是？」 另一个婢女小月赶紧在她侧腰上捅了一下。 「……不，奴婢这就跪。」小禾勐然清醒，「噗通」一声就跪了个实在，元蓁听了，都替她疼。 要知道，这院子里用来铺地的碎石子可不是普通货色，而是以坚硬着称的鱼子卵。 这种石头灵气含量几近于无，除了铺地没有别的用处。 但它自身的坚硬程度，却可以和至坚至硬的顶级炼器材料鎏金沙相媲美。 就算小禾是仙体，磕这么一下，也不好受？ 小禾当然不好受，没看她脸色扭曲了一阵之后，就忍不住瞪视元蓁了吗？ 就好像她遭这罪不是自己作的，而是元蓁害的一样。 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的洛芜怒道：「小禾！」 小禾赶紧低头认错，「娘子息怒，小禾知道错了。」 「可是，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洛芜沉沉地嘆息。 从前她也不是不知道小禾的性子，也认真教导过。大概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禾在她面前是收敛了，背着她还是依然如故。 这一次更不得了了，竟然欺负到客人头上了。 真的是太让她失望了。 「娘子？」小禾慌了。 但洛芜却不准备当着客人的面和她掰扯，直接挥手封住了她的声音，让小月把她押下去了。 然后，她就上前几步，满脸羞愧地对元蓁说：「小婢无礼，让白仙子见笑了。」 是羞愧，也是歉意，显然是一片诚心。 元蓁里奇了一下：想不到洛暮央那样的人，竟然有这么好一个女儿，当真的歹竹出好笋。 心里想着，她嘴上也没耽误，「今日是小仙放肆了，还望三娘子不要怪罪才是。」 无论如何，洛芜才是此处主人，元蓁虽然是反击，却依然显得失礼。 若是洛芜不讲理也就罢了，元蓁自有法子让她后悔。 但人家不但处罚了婢女，还诚心诚意来道歉了，元蓁也就横不起来了。 她这人就这样，吃软不吃硬。 见她不再咄咄逼人，洛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羞愧了。 ——果然方才白仙子得理不饶人，都是被小禾给逼的。 然后，她就更加坚定了要处置小禾的决心。 她已经给了小禾不止一次机会了，但小禾却是屡教不改。 今日小禾得罪的是礼数周全的白仙子，人家不计较。日后若是得罪了哪个心胸狭隘的，指不定招来什么祸患呢。 洛芜依旧羞愧地说：「白仙子快别这样说了，真是羞死我了。」 元蓁本无意让她尴尬，见她如此，果断转移了话题，「我来了也有一会了，三娘子不请我喝杯茶吗？」 「哦，白仙子请。」洛芜感激沖她笑了笑。 两人相携着走进了待客的花厅，洛芜命人上茶。 「早知道白仙子今日要来，本该早些回来迎接的。只是母亲那里临时有事叫我，这才有失远迎。这里小仙以茶代酒，向白仙子赔礼了。」 「三娘子客气了。」元蓁举杯，一饮而尽。 洛芜见了，笑道：「爽快！白仙子真是个爽利人。」 元蓁也道：「我看三娘子也不是扭捏之辈。」 两人相视一笑，顿时就觉得亲近了许多。 这种感觉，元蓁挺熟悉的。她的每一个至交好友，都给过她类似的感觉。 如果要给这种感觉取一个名字的话，那就是志同道合。 而志同道合的人，自然更容易成为朋友。 但对洛芜来说，这种感觉就比较陌生了。至少她家里的兄弟姊妹，就没有人能让她第一眼就心生亲近的。 实际上，就算是到了现在，她和自己同辈的兄弟姊妹们，还是不大能玩到一块去。 因为大家的想法和她都不太一样，而且别人好像都觉得她憨。 原来，待人真诚就是傻吗？ 那她宁愿做个傻子，反正她也没想过在同辈间出头，自认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 可是，其他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他们总想着把她当炮灰推到前头探路，要么就是想把自己干的丢人事扣到她头上去，让她十分厌烦。 更让她觉得厌烦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是在她几次三番躲过他们的怂恿或算计之后，他们竟然想当然的把这一切归咎于她胆小和运气好。 第280页 好嘛，自那以后，她除了憨傻，又多了一个胆小懦弱的名头。 大概这也是辛英敢在差点害死她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原因。 总之，对于自家的同辈们，除了早就嫁到黄山的大姐，洛芜是一个都不愿意深交。 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白仙子，不但性格爽利，眼神也特别坦荡，让她忍不住就想亲近。 再想到自己父亲和姑姑的为人，洛芜有些替白仙子担忧，不禁问道：「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趋炎附势或利慾薰心之辈呀，为什么会……跟着我姑姑到阳山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阳山是个吃人的魔窟一样，洛芜自己都别扭了一下。 但别扭过后，她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整个洛氏的人个个争权夺利，今日你陷害我，明日我算计他，和魔窟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般的纯良实诚，倒是让元蓁都不好意思哄骗她了。 只是两人终究是头一次相见，就算洛芜表现得再纯良，元蓁也不敢立马就信她。 她正要编个理由，就听洛芜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的话语，「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元蓁微微一怔，干脆就神情低落地垂下了头。 此时此刻，她不说话，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见她神态黯然，洛芜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是因为缺仙晶或者法宝吗？」洛芜猜测道。 不等元蓁回话，她就直接表示，「若是缺仙晶的话，我可以帮你，你找个机会自己走，只是不要牵连了我。不然的话，父亲一定会迁怒我娘的。」 她娘云夫人虽然是正室，但和洛暮央的感情一直没好过。 而洛暮央最近几年行事越发张狂，越来越不顾忌云夫人的娘家，对云夫人也越发没有好声气了。 洛芜不怕自己受罚，就怕连累了母亲一同受过。 「不是仙晶，也不是法宝。」元蓁抬起头，诚恳地看着她，「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她自来见不得这种亲朋相护的场景，也就越发不愿意连累了洛芜。 若想洛芜不受连累，最好的方法，便是什么都不要让她知道。 而对付洛芜这样的人，最有效的方法有两个，一是诚恳，二就是示弱。 见她这样诚恳地示弱，洛芜果然就不问了。 两人说了这一阵子的话，分给元蓁的婢女小兰已经在小月的配合下，把这个院子里的客房收拾出来了。 洛芜当即便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去休息。」 送走了洛芜之后，元蓁带着小兰一边往客房走，一边套话。 而小兰对她正是敬服的时候，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家也是洛氏的家臣吗？」 「不错。只是我们家并不受重视，早就没落了。」 若不然，她也不会被分到白薇这个不明不白的义女身边。 元蓁安慰她，「别担心，日后攀上了三娘子，你们家自然会起来的。」 想到她一来，就和三娘子相谈甚欢，小兰对能攀上三娘子的话深信不疑。 但攀上三娘子家里就会好起来，她却是有些迟疑的。 见元蓁对她的态度始终温和，小兰咬了咬牙，还是低声提醒她，「仙子你刚来，有所不知，三娘子和云夫人母女，并不受家里重视。」 大家族里面，人口众多。不受重视也就意味着资源稀薄，没有话语权。 元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会？云夫人好歹是大公子的正室。」 「不受宠，自己修为也不高，便是正室又如何呢？」 小兰面露同情，「三娘子是个好人，只是时常被其他公子和娘子欺负。」 因着她脸上的同情之色实在是太浓了，元蓁是真的惊讶了。 ——她看洛芜也不像是那种任人宰割的面瓜呀，怎么会混到连个下人都同情？ 还有小兰，你同情洛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家就算再怎么不堪，境遇也要比你强得多？ 不过，元蓁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人性的复杂，她见得太多了，也明白小兰不过是通过同情高高在上的主子，来个自己找一点可怜的优越感罢了。 她又帮不了人家，何必打破她的美梦？ 元蓁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自小长在阳山，对阳山一定很了解？」 「不错，整个阳山有什么美景，有什么特产，我一清二楚。」提起这个，小兰又精神了。 「真的吗？」元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流露出明显的期待之色。 小兰心里得意起来，矜持地说：「当然是真的了。等咱们安顿好了，我就带仙子到各处去转转。」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客房了。元蓁却明显的意犹未尽，拉着小兰继续说话。 「那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咱们阳山都有哪些特产呀？」 「当然可以啦。」 有机会卖弄，小兰求之不得。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安睡。 —— 第二天一早，元蓁刚刚打坐一个周天，就听见小兰通报，说是二娘子来了。 二娘子，就是洛暮云。 这才第二天，就赶过来看她，显然是对她并不放心。 第281页 元蓁也没有耽搁，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小兰出去了。 这次洛暮云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辛英一起。此时她们母女正在小花厅，洛芜已经在那里陪着了。 元蓁急忙上前，歉意道：「是我来晚了，累仙姑久候，死罪，死罪。」 在这个过程中，她明显察觉到有一道充满审视和蔑视的视线刺在自己身上。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视线的主人是辛英。 洛暮云温和地把她扶了起来，「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在这里住得习惯不习惯。」 这是睁着眼说瞎话。 若是真的挂心元蓁，昨天她怎么没有跟着过来安置？ 不过，她们双方都知道彼此间只有利用，没有真心，元蓁自然不会拆她的台。 她转头看向辛英，「这就是仙姑的女儿了？果然有仙姑的风范。」 这句也是睁着眼说瞎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辛英比起洛暮云，不管是容貌还是本事，都差远了。 但辛英却很高兴。 此时她最大的靠山就是母亲，自然很乐意听别人说她像母亲。 因着这一句话，辛英看她立刻就顺眼了几分。 双方客套寒暄了几句，又说了几句闲话，元蓁就敏锐地察觉出来，对方来者不善。 特别是辛英，字字句句都在试探些什么，而洛暮云也在一旁帮腔。 元蓁陪着她们绕了半天的弯子，大致确定了，辛英是想通过白薇，问出陈蒿和白芷还有没有联繫。 为了陈蒿的清净和辛薇的安全，元蓁自然是引导着她们往否定那一头确认了。 直到送走了她们母女，元蓁再仔细回想了一下几人的对话过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觉得不对劲的不止她一个，连第一次见他们相处的洛芜，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姑姑好像很忌惮白仙子。 看来，白仙子身上也有秘密，和姑姑之间，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不过，洛芜也没有多问，而是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哎哟，可吓死我了！」 「你怕什么？」元蓁笑问道，「她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吃了我自然不至于，但我这个姑姑厉害得很，我怕一个招待不好，她到父亲那里去告我一状，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最后，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 元蓁有些惊讶，「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还能和你计较那些小事？」 「哼。」洛芜难得口出恶言，「越是暴发户，就越是受不得怠慢。我那姑姑大起大落的，也跟暴发户差不多了。」 自从洛暮云得势之后，可没少找云夫人的麻烦，洛芜自然对他们母子三人越来越没有好感。 原本她还挺同情辛英的遭遇，如今却觉得，他们这样的品性，一辈子潦倒也是活该！ 眼见她提起洛暮云情绪就有爆发的倾向，元蓁不打算撩虎鬚，明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日常里用早膳吗？」 由于仙人都能辟谷，所以一日三餐就成了个人爱好，元蓁觉得，自己还是问一句。 毕竟，待会儿要麻烦人家领路了。 「不用，我习惯辟谷。」洛芜摇了摇头。 小时候她也跟着母亲用过膳，但后来发现单纯地吸食灵气对修行更加有益，她就下定决心辟谷了。 现如今，除非是为了让母亲高兴，陪着父母一起用膳，否则她是一概不沾染食物的。 而且，陪父母一起用膳，坐在餐桌上看着母亲空自欢喜和父亲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也让她对用膳这件事打心眼里排斥。 如今提起用膳，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元蓁：「……」 ——好嘛，又触雷了。我今天是犯了哪路仙人，不适合挑起话题吗？ 她不信邪，再一次转换话题，「那不知三娘子介不介意领着我出去转转？」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再触到洛芜的雷区，洛芜轻松地笑道：「行，反正我这几天也没别的事。」 因为和家里的同辈都不亲近，洛芜平时除了修行，就是一个人带着婢女消遣。 如今来了一个处处合她胃口的元蓁，她当然愿意和新朋友一起游阳山了。 虽然阳山各处的景色她都看遍了，但如今正好做个嚮导嘛，倒也不会无聊。 —— 就像凌海指的不是一片海域，而是海域上漂浮的无数岛屿一样；阳山指的也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 阳山山脉虽然比不上皋涂山那样绵延数十万里的雄伟，但既然是被妖帝拿出来做封地的，也不可小觑。 因着如今在位的是洛芜的亲祖父，因而如今他们一家子居住的地方，正是阳山的主峰。 主峰无论是环境还是灵气，都比别的地方要强得多。 洛芜领着元蓁绕到了主峰后面，那里也有一座山峰，名叫回雁峰，是整个山阳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要说我们阳山最特别的植物，是重楼草，别名叫做七叶一枝花。据说几万年前遍地都是，但如今却很少了，只有这回雁峰上才有。小心前边，来，扶着我的手。」 走到一处临近断崖的窄路上，洛芜及时提醒元蓁，「在雁回峰上不要使用灵力，不然会被上面设置的阵法反噬的。慢点，慢点，对，好，过来了。」 第282页 等两人都安全地过了那一截窄道，洛芜大大地松了口气，解释道：「那断崖下边，就是我们洛氏族人举行兵解仪式的地方。 日久年深的，底下聚集了许多阴气和瘴气，仙人一旦掉下去，肯定会损伤仙骨的。」 然后，她就继续接着前边的话题说：「好像是某代家主特别不喜欢重楼草，说这草与他犯沖，克他。 不但他自己毁，还留了遗命，说是凡洛氏族人聚居之地，都不许出现重楼。 所以，现在要是想看看那七叶一枝花长什么样，就只能登上雁回峰的峰顶了。 那地方也有一个水潭，边上长的有重楼草。而且，那地方水属性灵气太过浓郁，会反过来克我们洛氏的土系灵根，根本没人居住。」 说到最后一句，她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仿佛是为自己才中了先祖钻空子的心思而得意。 元蓁先是会心一笑，而后便问道：「你带我来雁回峰，是有意为我提供方便？」 如果一开始都算是巧合的话，那洛芜这么着重地给她说了重楼草，还特意点明了这草克她某位祖先，元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阳山洛氏都是化蛇得道，不管是洛芜的哪位祖先，真身都是化蛇。 和化蛇相剋的，克制一下化蛇之毒不是小菜一碟吗？ 「啊，被你看出来了呀？」洛芜的神色有些尴尬。 元蓁看得无语：你这是在帮我，尴尬个什么劲？ 只听洛芜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揣测你的心思的，只是我父亲要做的事，肯定十分危险。若是你真的是要找化蛇之毒的解药，今日摘了重楼草，就找机会下山。」 元蓁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猜出我的目标的？我好像没有向你表露过？」 「暴露的不是你，而是我姑姑。」洛芜又露出了那种不好意思的表情。 见元蓁仍旧疑惑，她解释道：「看得出来，姑姑很忌惮你。能让我那得志便猖狂的姑姑忌惮至斯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既然如此，我们阳山有的东西，你肯定不缺，不管是丹药、法宝还是仙晶。 既然这些你都不缺，却还执意要到阳山来，需要的东西肯定是我们阳山才有的。除了化蛇之毒，阳山也没有别的特产了。」 元蓁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君缨已经足够聪慧了，今天见识了洛芜的通透，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且，和君缨的醉心权谋和执迷于仇恨不同，洛芜道心通明，少有挂碍，凡事看得通透，却又懂得给人留下余地。 和她一比，君缨就显得太过锋芒毕露了。 当然了，这也有君缨年纪不大，又少年惨遭变故的缘由。 如今她只庆幸：幸好洛芜没有恶意，要不然她肯定是走不出阳山了。 既然已经被人看透了，那她索性就承认了，「不错，我此来，为的正是化蛇之毒的解药。」 原来，重楼草也能解化蛇之毒。 不对，她应该感慨：原来，仙界也有重楼草！ 这草在凡间比较常见，特别是水草丰茂、毒蛇容易出没的地方。 凡人也常采它解蛇毒。 只是不知，这仙界的重楼草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每一片叶子都饱含灵气？ 对此，洛芜只是说：「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蓁总觉得她的神色有点奇怪。 等见到了峰顶水潭畔的七叶一枝花，元蓁就知道，不是错觉，洛芜的神色的确很奇怪。 —— 「这……为什么和凡间的凡草，没有任何区别？」 元蓁都惊呆了。 第140章 怀疑自己的智商 经歷了仙界居然长出凡草的震惊，元蓁晕晕乎乎地跟着洛芜又下山了。 就连她急需的重楼草，都是洛芜帮她采的。 洛芜这姑娘也是手狠，生怕她不够用，一口气薅了十棵长得最茁壮的。 等回到客房，元蓁接过那十棵重楼草时，吓了一跳，「你怎么连根拔了？解毒只需要茎叶花。 而且薅这么多，万一被你家长辈发现了怎么办？」 不管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 这重楼草身为也一介凡草，居然能在仙界生根发芽甚至是绵延发展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长在仙界这种充满高阶灵气的地方，它居然还能顽强地保留了自己身为凡草的本质。 就沖这品性，就沖这清纯不做作的个性，就把所有的仙草都甩出去八条街了。 如果这还算不得稀有的话，那经过洛芜她某代祖宗的骚操作，把原本在阳山遍地都是的重楼草，薅的只剩雁回峰那一点了。 够稀有了？ 无论是个性还是数量，谁还敢说它不稀有？ 这么稀有的东西，又是他们洛氏压箱底的蛇毒的克星，洛氏高层一定看得很重。 洛芜本来就不受宠，若是再被发现薅了重楼草，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责罚的。 哪知道洛芜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说：「你放心，没有人会关心的。」 这话……很有意思呀。 「此话怎讲？」元蓁虚心求教。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至少洛芜觉得没啥好隐瞒的。 她直接就说了，「你知道为什么世人都说化蛇之毒无解吗？」 第283页 「不是你们洛氏故意宣传的吗？」 厉害又无解的毒，就像是未曾出鞘的宝剑一样，无形中就是一种威慑。 不过，这回她猜错了。 「这还真不是。」 洛芜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某代祖先留下遗命让毁了重楼草吗？随着重楼草在人前消失的时间过久，慢慢的连洛氏族人自己都忘了，这种草是化蛇之毒的克星。」 她也是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才发现的。 发现之后，她也曾想过要不要报上去。 但思索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咽在心里。 因为就她观察，他们家的高层，是不希望化蛇之毒有解药的。 如果他们知道了重楼草这种不曾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凡草居然能解，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这草给绝了种的。 真到那个时候，日后真有人中了化蛇之毒，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洛芜宅心仁厚，自然于心不忍。 所以，她一直把这件事咽在了肚子里。 元蓁恍然，继而又庆幸，「幸好我结识了你，若不然，我的另一个朋友，怕是只能等死了。」 这样看来，当初洛暮云一口咬定化蛇之毒无解，也不算是信口雌黄了。 听说自己间接地救了一条命，洛芜也跟着庆幸，「来得及就好。」 元蓁当机立断，「既然有新鲜的重楼草，那明天咱们两个就下山去，救人要紧。」 新鲜的重楼草解蛇毒，直接捣碎外敷就可以了。若是晒干炮制好的，则要辅以黄酒或白酒研磨成粉。 救人的事，洛芜自然从善如流。 「对了。」 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我姑姑可能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要小心。」 元蓁：「……什么？」 ——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呀，怎么一遇见你，我就仿佛变成了个傻瓜？ 也是元蓁的表情太生动了，洛芜又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呃，这个……」 她解释道，「原本我也没想到的，但你说你有个朋友中了化蛇之毒。化蛇之毒最大的效用不是使用，而是威慑，所以，近些年来，只被使用过一次。」 说到这里，她就停了下来，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元蓁，意思是：你明白了？ 元蓁：「……明白了。」 ——所以今天洛暮云带着辛英一大早跑来，不是试探辛英的情敌的，而是试探她的身份的？ 洛芜旧话重提，「所以，你找机会赶紧跑。」 元蓁：「……跑是不可能跑的，你也别劝我了。」 虽然洛暮云没有告诉她洛暮央到底要干什么，但陆云笙告诉她了呀。 陆云笙是洛暮焱请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套路洛暮央，助洛暮焱夺得娲皇遗址。 那可是娲皇呀！ 就算她原本的世界上古史逸散颇多，但对于女娲娘娘却还是如雷贯耳。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既然有机会，她怎么可能愿意错过？ 洛芜蹙眉问道：「是宝物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道最重要了。」元蓁答得迅速且理所当然。 这个问题难道还有什么争议吗？ 「……」洛芜头一次被元蓁噎住了。 元蓁道：「若是有点危险我就跑，那还修个什么道？又怎能可能成仙？」 洛芜沉默了片刻，笑着问她，「你不准备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这就是尊重元蓁的选择，不准备再劝了。 「当然。」元蓁也笑了起来，「小仙元蓁，见过三娘子。」 洛芜也还礼，「小仙洛芜，见过元仙子。」 —— 离开元蓁居住的客房时，洛芜的心情十分明媚。 就在她庆幸自己终于有了一段从心灵层面契合的友谊时，洛暮央身边的侍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三娘子，大公子有请。」 洛芜心头一沉，立刻收敛了所有的神色，「走。」 这个时候找她，根本不必想她就知道，肯定是关于元蓁的事。 要么就是想问问白薇仙子的来歷，以及她和姑姑的关系；要么就是想让洛芜帮忙拉拢白薇仙子。 若是前者，她大可以敷衍了事； 若是后者……呵呵，她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自己的亲爹没信心。 无论她怎么看，元仙子都不是个傻子，又怎么可能受她那不靠谱的亲爹的拉拢？ 等跟着侍从进了洛暮央的书房时，洛芜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你来了？」 也许是要用到自己的女儿了，洛暮央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慈爱。 但洛芜却不感动，只是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恭敬地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至于多的，一分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洛暮央是她亲生父亲的缘故，越是亲近，就越是难免苛责。 整个阳山，对她们母女真心好的几乎没有，洛芜却从来没有怨怪过旁人，平日行事还是与人为善的居多。 但是对于自家的父亲洛暮央，她却总是忍不住心生埋怨，埋怨他对母亲不好，埋怨他对自己不假辞色。 她自来不喜欢伪装做态，若不是顾忌着母亲，她对洛暮央连这点好态度都没有。 洛暮央看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 第284页 想到今天叫她来是有事，他把即将发出来的怒气又咽了回去，难得开口夸赞了女儿一句，「你做得很好。」 他说得没头没尾，早有心理准备的洛芜却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明面上她却是一脸茫然，「父亲，您在说什么？」 真是个榆木疙瘩，猪脑子！ 洛暮央心里更气了。 但他接下来还用得着洛芜，不得不和颜悦色，以求洛芜对他尽心尽力。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威严慈父的做派，说：「今日搬到你院子里那个白薇仙子，她对为父有些误会，你多替为父劝劝她。 在山下时，为父针对的不是她，而是你姑姑。今天你做得就很好，日后还要多多与她亲近才是。」 他这个女儿，论优点一处没有，不但蠢笨，而且懦弱。 认真算起来，也就性子好、不记仇这一点可取了。 若是她还记恨着辛英那丫头，今天肯定不会给白薇好脸。 但就眼线来报，她和白薇相谈甚欢。 反正他还有二夫人生的小女儿，日后自己的家业，也不愁没人继承。二女儿懦弱，反倒是省去了日后姐妹争权。 这样一想，洛暮央心里就好受多了，对洛芜也越加和颜悦色了。 洛芜心里对这些算计十分厌烦，但她心念一转，想到元蓁想下山给自己朋友解毒的事。 既然她爹今日正好说了元蓁的事，那她就趁机把这件事过了明路好了。 想到这里，洛芜就直接开口了，「父亲，今日女儿与白薇仙子说话，听她说，姑姑不许她私自下山与她妹妹相见。 女儿见她说得实在可怜，就想着明日陪她一起下山一趟。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这当然好了！」 他为什么要叫自己的女儿和元蓁交好呢？ 还不是回来和心腹商议之后，才意识到，即便那白薇是洛暮云找的人，他也可以施恩拉拢过来吗？ 如今听到洛暮云对白薇并不好，这可是大好的施恩机会呀！ 他不但同意了，还自掏腰包，给了洛芜二百仙晶。 「我看那白薇也不是手头宽裕的，为父既然担了她一个义父的名头，少不得要为她打算一二。 这些仙晶你拿着，明日下山之后，顺便带她在富阳城逛逛，替她添置一些女仙们都喜欢的东西。」 「是。」洛芜也没推辞，直接就把仙晶收了起来。 洛暮央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你那个婢女，就是叫小禾的那个，赶紧处理了，千万不要再让白薇看见了。」 提起小禾，他又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懦弱的性子，语气变得不大好了，「你也是，早该拿出主人的款儿来，整日里让一个丫头骑在头上。」 洛芜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她不应，洛暮央不耐地皱了皱眉，「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跟二夫人说一声，让她替你处理。」 「不必了。」洛芜忍怒道，「女儿自有分寸，不劳父亲费心了。」 不是她要替自己的母亲争什么，而是有些事，父亲做的实在是太过分。 她自己的亲娘还健在呢，哪里轮得到二夫人替她做主？ 洛暮央也意识到自己一时顺嘴，说错了话，心下有些尴尬，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挥手就把这个让自己尴尬的源头赶出去了。 「行了，我这里也没有别的事了，你先回去。」 「女儿告退。」 洛芜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 在洛暮央那里过了明路之后，第二天两人大摇大摆就下山了。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洛芜提醒元蓁，「有人跟着咱们。」 元蓁心头一凛，「知道是谁的人吗？」 如果是洛暮央的，还好说，就怕是洛暮云的。 洛芜道：「不知道。」 若是昨夜洛暮央没有找她，今天自然也不会派人跟着。 还有洛暮云，她原本没有自己的人手。 但如今她突然崛起，多的是人围到她身边奉承依附。这些人想借她的光，自然就得替她办事。 元蓁只得道：「那咱们小心一点。」 等下了山，两人哪里也没去，直接就进了富阳行馆，去找辛薇她们了。 两人在小二的引领下进了她们包下的院子时，只有辛薇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乐谱。 这乐谱是陈蒿托人送过来的，上面不但有谱子，还有他的一些心得，可以说是珍贵无比。 辛薇看得正入神呢，就听见元蓁的声音，「姐姐。」 姐姐？ 辛薇一呆，抬头看见洛芜，眼中闪过瞭然之色，迅速收起乐谱激动地起身，「原来是妹妹回来了，怎么样，在阳山还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姐姐放心，我很好。而且……」 元蓁笑着指了指洛芜，「我还交了新朋友，喏，就是她，洛氏孙辈的三娘子。」 「哦，原来是三娘子。」辛薇朝她行了个礼，真像一个替妹妹操碎了心的姐姐一样，满脸歉意里隐隐带着点讨好，「我这个妹妹平日里野惯了，不懂规矩，还请三娘子多多担待。」 「哎呀，姐姐！」元蓁不乐地撅起了嘴，又急又气，「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头一回见元蓁这副作态，洛芜觉得既新奇又好笑。 第285页 但她忍住了，有礼有节地对辛薇还了礼，「白芷仙子言重了，白薇仙子活泼可爱，快人快语，小仙十分喜爱。」 「三娘子快别夸她了，再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我是人族，哪有尾巴？」 「真的没有吗？你身后晃的是什么？」 两人笑闹了一阵，洛芜就体贴地说：「你们姐妹骤然分别，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不必管我，自便。」 辛薇看了元蓁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就歉意地说：「那我们姐妹就先失陪了。」 元蓁握住了辛薇的手，一起进了辛薇的房间。 等关上了门，落下了结界，辛薇就迫不及待地问：「这个洛芜不可靠？」 要不然，干嘛这么避着人家？ 「不是，是有人跟着。」 说到这里，元蓁笑了笑，说：「人家要是真不可靠，咱们避也没用，你在外面就已经露馅了。」 「什么？」辛薇一惊，坚定地说，「不可能！」 从她们两个进院子开始，辛薇觉得自己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无可挑剔。 元蓁挑眉看她，「你还别不信。我问你，我喊你之前，你在干什么？」 「看乐谱呀。」 「那你的乐谱呢？」 「当然还是收起来了，那个乐谱很珍贵的。」 「这不就是了。」元蓁笑道，「一个担心妹妹的姐姐，哪里还会想到乐谱珍贵不珍贵？更别说特意收起来了。」 「啊，这……」辛薇都惊呆了。 「这什么这？你不要小看任何人。」 见她一本正经的，说得头头是道，辛薇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啧啧称奇，「这阳山到底是多好的风水呀？你也就是在山上住了两天，怎么一下就聪明了这么多？」 「去你的！」元蓁啐了她一口。 原本这些细节，元蓁也不太在意的。 但如今身边不是有洛芜这个智商超高，心思又极通透的嘛，她心里难免就会生出几分比较的意思。 这就像是高手遇见了高手，总也忍不住切磋一番。 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她的心思就空前敏锐起来。然后，平时注意不到的一些细节，自然也就无所遁形了。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以前身边的人要么智商不够高，智商高的年纪有小，经歷的事少，心思不够通透敏锐。 再说的不要脸一点，就是元蓁的智商，是被他们给拉低了。 当然，这话元蓁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她要是敢说出来，不用叫君缨，辛薇一个人就能让她过不了今晚。 今天她下山，可是有正事的。 「对了，阿莲设结界了吗？」 —— 她们两个进屋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洛芜一个人。 好在她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倒也不觉得无聊。 今日元蓁来此，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替辛薇解毒，洛芜也是知道的。 既然是解毒，需要的时间肯定不短，洛芜也早有准备。 她拿去随身携带的玉简，看起了里面刻录的上古史。 就在她觉得还有的等的时候，元蓁和辛薇却已经推门出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到她身边，元蓁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笑道：「三娘子，咱们出去转转。」 洛芜微微一怔，看了元蓁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笑了起来，「走。」 元蓁微微眯了眯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洛芜，转而挽住了辛薇的手臂。 「我要和姐姐一起。」元蓁笑着说。 「这是自然的 。」 见辛薇只笑不说话，洛芜接了一句。 在接下来狂街的过程中，洛芜就很少和辛薇说话了，无论是买东西还是走哪条街，都是和元蓁商量。 等洛暮央给的二百仙晶花得差不多了之后，元蓁就适时提议回去了。 「我们先把姐姐送回去，然后就回山上去。」 「你决定就好，我今日本来就是陪你的。」 一行三人很快回到了行馆，元蓁笑道：「我还有两句体己话要和姐姐说，你可不要偷听哟。」 说着，就拉着辛薇进屋了。 也就是片刻之后，辛薇就把元蓁赶了出来，「你快回去，别让三娘子为难。」 「哎呀，姐姐！」 「走，走。」 似乎是不想看到妹妹的背影，辛薇「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下一刻，元蓁的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 总而言之，这姐妹二人这回事把戏都做足了，不管暗中跟踪的是谁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洛芜适时上前，扶住了元蓁，担忧地问：「白薇仙子，你没事？」 「没有。」元蓁吸了吸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 直到两人回到了阳山，那种如影随形又如芒在背的感觉才离洛芜而去。 心思沉稳恬淡如洛芜，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一直绷直的身形也随之松垮了些。 元蓁反手扶了她一把，低声问道：「走了？」 「走了。」 「那咱们回屋再说。」元蓁说着，顺手就松开了搀扶的手，换来一个含着歉意的笑。 等两人进了元蓁的客房，元蓁打发了小兰出去，直接就说：「你应该已经发现了？」 第286页 洛芜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话虽这么说，元蓁还是有些懊恼。 洛芜忙道：「其实，假扮你那个仙子演得像的。若不是她一出来就拉我的手，我也不会立刻就察觉了。」 虽然后续逛街的时候，那位露出的破绽也不少，但她说这话意在安抚元蓁。 所以，后面的大实话，她就不说了。 元蓁笑了起来，「这一回，阿缨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没错，今日陪洛芜一起逛街的，就是扮做白薇的君缨和扮做白芷的阿莲。 在房间里的时候，元蓁说她和洛芜一见如故，已经是至交好友了。 大概是因为这一句，让君缨没有把握好分寸。 其实，洛芜这个人虽然性子随和，宅心仁厚，却因为独来独往久了，很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 而元蓁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虽然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的近，如非必要，她从来不会靠洛芜太近，更别说去抓人家的手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体贴，也是元蓁为什么无论在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的秘诀。 君缨之所以一出场就露馅，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对洛芜不了解。 第141章 为母则强 阳山这边，元蓁和洛芜在谈论君缨；富阳行馆中，君缨和辛薇也在讨论洛芜。 「不怪阿蓁把她夸得跟朵花似的，这位洛氏三娘子，的确心思机敏过人。」 这句话，君缨说的有些不情不愿，但却又不得不服。 她原本也不是一个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的，但当时情况紧急，要让她迅速了解洛芜，就得把洛芜的特点告诉她。 元蓁对洛芜印象最深刻的特点是什么呢？ 就是沉静恬淡，聪慧机敏。 也因为洛芜的聪慧给元蓁的震撼太大了，她就忍不住多强调了两句。 君缨年少气盛，见自家的好朋友一个劲儿地逮着一个刚认识没两天的人使劲夸，可不就心生不服了吗？ 所以，今天她扮做元蓁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可是卯足了劲，不想让洛芜看出她是假扮的。 这样一来，当下次再和元蓁见面，她就可以好好嘲笑洛芜一番了。 哪知道，两人才一个照面，洛芜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时君缨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元蓁为什么要让人假扮她陪洛芜？ 不就是因为下山的时候被人跟踪，想要迷惑敌人吗？ 万一洛芜表现出了异样，岂不是坏菜了？ 好在洛芜真像元蓁说的那样沉稳，除了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点异样，很快就若无其事了。 君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下也有些挫败。 什么叫出师未捷？ 这就是。 「原来洛三娘子一开始就发现你是假的了呀？」阿莲脸上流露出惊嘆。 君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又能好得了多少？没发现人家一路上都在照顾你这腼腆的性子，没跟你说一句话吗？」 「原来是这样。」阿莲腼腆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和我家娘子不熟的缘故呢。」 辛薇笑着打趣她，「这回你可服了？」 君缨「哼」了一声，自己也笑了起来。 虽然洛芜的聪慧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却并不像讨厌海澜那样讨厌洛芜。 因为洛芜和她不是一样的人，她看洛芜不会像看海澜一样，跟照镜子似的，浑身都不自在。 笑过之后，君缨说了一句实在话，「无论那洛三娘子聪慧与否都没关系，只要她真的宅心仁厚，阿蓁在阳山上有个人真心照顾就好。」 「是呀。」 提起再次上了阳山的元蓁，辛薇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说，「既然重楼草也已经拿到了，按我说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君缨劝道：「阿蓁做事有分寸的，你只要替她照顾好长生就是了。」 第一次换毛期过后，长生再次进入了吃药、沉睡、再吃药、再沉睡的阶段。 因为长生和辛薇臭味相投，都对辛薇那锯桌子腿一样的箜篌声沉迷到难以自拔，元蓁干脆就把长生託付给了辛薇。 虽然长生一直在沉睡，但辛薇每一次弹箜篌的时候，还是会把长生从怀里掏出来，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每一次箜篌声响起的时候，睡梦中的长生就格外安稳。 反正自从有了这个发现之后，辛薇弹箜篌的时间明显增加了。 君缨一双耳朵受的苦难，也增加了。 今天如果不是要转移辛薇的注意力，她是万万不愿意提到长生的。 ——要不是为了它，阿薇能把原本弹一个时辰的箜篌，改成弹两个时辰吗？ 要知道，天天自闭听力，也是很痛苦的。 为了发泄心头的郁闷，她的话本里又增加了一个新人物，是个鸟仙，一个霉运随身的鸟仙。 小的喝露水塞牙缝，大到闭关走火入魔，全三界所有的倒霉事，全都让她给遇上了。 不过，用长生来转移辛薇的注意力，这招的确有用。 辛薇小心翼翼地把沉睡中的小红鸟从怀里掏出来，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它撸毛，一边笑眯眯地说：「长生最乖了，哪里需要我特意照顾？」 第287页 君缨撇了撇嘴，心道：你不特意照顾它，倒是把那一个时辰的箜篌给停了呀。 看着辛薇捧着小红鸟，像宝贝自己儿子一样，君缨就知道，只要她还养着长生一天，弹箜篌的时间久别想减下去。 看着看着，她突然心中一动：对呀，我可以把他们俩分开呀。 想到就做到，她也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了，忽略了只要他们还住在一起，长生养在辛薇那里，还是养在她这里，全都一样。 「长生好可爱呀！」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君缨违心地夸了一句。 实际上，他们带麟的天生就和扁毛的不大对付，她哪里会觉得扁毛的好看？ 不过，她觉得不好看没关系，辛薇觉得好看呀。 君缨这句话，可真是夸到辛薇心坎里去了。 「是呀，我们长生可是整个天界最漂亮的鸟了。」 这种父母看儿女的语气，着实让君缨噎了一下。 她实在是没法昧着良心附和了，只能提醒道：「听说南天神域还有五凤神鸟呢。」 所谓五凤，就是现如今凤凰后裔里根系最为发达的五支，分别是鸿鹄、发明、玄鸟、金乌和直系后裔凤鸟。 当年统一北荒的妖帝，就是凤鸟一族的后裔。 若说天下水族莫不以龙族为至美的话，天下羽族，也莫不以凤凰为典范。 所以，在南天神域凤凰一大堆的情况下，夸一只小红鸟是天界最好看的，是不是有点亏心呀？ 辛薇也噎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缓过来了，嘴硬道：「反正在我心里，长生就是最好看的鸟！」 「行。」君缨嘴角抽搐着点了点头。 你自己愿意这么认为，别人也管不着。 但辛薇却觉得，一定是因为君缨没有和长生好好相处过，这才看不出长生隐藏的美貌。 如果让君缨养长生一段时日，她一定会觉得长生更可爱的。 不得不说，俩人心有灵犀了。 就这样，扁毛的小红鸟长生，就落到了带鳞的蛟龙君缨手里。 君缨脸上带着蜜汁笑容，伸出双手，接过了小红鸟长生。 ——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君缨就褪去了脸上的和善，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嘿嘿哈哈，小东西，你可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君缨的手轻柔地抚摸着长生背上的羽毛，眼睛却透出一股凶光，「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好照顾你的。」 「好好」俩字，她说得咬牙切齿。 可怜她那饱受折磨的耳朵呀，她不会因此埋怨辛薇，还不能迁怒一下这只小鸟吗？ 沉睡中的小红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右爪子轻轻抽动了一下。 但那一下太轻微了，君缨也没注意到。 她一手摸着长生，另一只手掏出了自己用来写话本的玉简，神识探入其间，迅速浏览到了最后一段。 这一段写的不是别的，正是那股倒霉的鸟仙众多倒霉史中的沧海一粟。 看着那鸟仙因误食了丹药而臭屁不断，君缨乐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也不管长生正在靠沉睡修復自身，根本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笑得满脸恶略，「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然后，她就絮絮叨叨地低语，「唔，还有什么倒霉事呢？哎，暂时想不到，就先让他走路跌跟头外加平地摔。」 皱眉思索了片刻之后，又说：「驾云的时候误入仙姑的浴池也不错呀。」 又过了片刻，她又想到了新点子。 但三五次之后，她的兴头就过了，一时索然无味。 最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时不时心态就会出现一点问题，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父母还健在的时候，整日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逃课捣蛋。 只是，那一阵兴头过了之后，她却越发地萧索。 她早就已经失去了一切，如今也并不是很想回忆从前的美好。 因为，那会将她现在本来还算不错的生活，衬得十分难堪。 「哎——」她突然沉沉地嘆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心里的气闷全部都嘆出来。 可是，嘆过之后，胸口却更闷了。 她忍不住抱起了手边唯一的热源，也就是长生，把脸埋进长生柔软的肚子上，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怎么办？我还是想我爹娘。」 不多时，长生原本干燥的腹羽就被浸染得一片湿热。 过来许久，她才把脸抬了起来，吸了吸鼻子，笑着替长生把毛毛烘干，「哎呀，真是对不住了。为了补偿你，我陪你一个大美人。」 那鸟仙闯入仙姑的浴池之后，对仙姑一见钟情，然后穷追不捨，最终抱得美人归好了。 —— 下了一次山之后，元蓁就把对洛芜的好感表现得明显了许多。 对此，洛暮云兄妹二人都看在眼里，她对白薇身份的怀疑动摇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通过洛氏的人脉，打听了不少那个人族女子的事。 只从那只言片语中就可以推测出，那人族女子的心性十分坚定，不会轻易别恩情收买。 但这个白薇虽然有几分小聪明，性子却跳脱得很，而且嘴巴又厉害，得理不饶人。 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那人族女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伪装。 第288页 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她陷入了自我怀疑，洛暮央却十分得意，甚至难得给了洛芜几分好脸色，还夸了她几句。 对此，洛芜心里嘲讽不屑，但她的母亲云夫人却很激动。 「芜儿，你终于替娘争了一口气，你爹终于看见你的好了。」云夫人抓住女儿的手，有些语无伦次。 「娘……」洛芜想要劝她看清现实，但看到母亲脸上难得的喜色，却又于心不忍。 云夫人兀自激动，絮絮叨叨，「只要你继续努力帮你爹做事，你爹他终究会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好的。」 母亲充满的期望的目光，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洛芜身上，让她觉得无比心累。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母亲，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神色便一下子垮了下来。 元蓁正坐在月桂树下看洛芜借给她的上古史，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了满身颓唐的洛芜。 「你这是怎么了？」她收起了玉简，迎了上去。 「我……」 洛芜停下了脚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我知道，但我不想那样做。」 她的神色坚定了一瞬，就被无尽的痛苦取代，「可是……可是……」 理智上，她知道遵从父亲是错的；但感情上，她却又不忍心让母亲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见她神情逐渐混乱，隐隐的竟有入魔之兆，元蓁吓了一跳，运气清正灵力断喝一声，「醒来！」 洛芜勐然回神，呆呆地看着元蓁。 看她醒过神来了，元蓁松了口气，不顾她本能的抗拒，坚定地拉住了她的手，「走，跟我进屋去说。」 说着，就示意小月和小兰自己去消遣，她拉着洛芜进了自己的客房。 「我家娘子没事？」小月担忧地看着房门。 小兰自信满满地说：「放心，有我家仙子在呢。」 最近因着拉拢白薇卓有成效，洛暮央对洛芜好了许多，像小兰和小月这种和洛芜走的近的家臣，立刻就受到了福泽。 如今，小兰的家人已经有了不错的差事。 这一切都是元蓁带来的，小兰如今对她可谓是蜜汁信奉。 「但愿。」小月还是担忧。 但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了洛芜，只能寄希望于元蓁了。 —— 「你到底怎么了？出去一趟就跟丢了魂一样。」 「丢了魂？」 洛芜自嘲地笑了一声，无力道，「我倒是宁愿自己丢了魂，彻底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这样，就不必夹在道义与母亲之间左右为难了。」 这就叫元蓁更不明白了。 「令堂怎么了？她是世家女子，应该生来就是也妖仙？一个妖仙，只要想让自己过得好，应该没什么难的？」 洛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如果我不知道你的为人，一定会以为你是在嘲讽我母亲。」 「绝无此意！」 「我知道。」洛芜又嘆了口气，「只是，母亲她太爱父亲了，太想得到父亲的爱了。可是父亲不爱她，她就只能独自痛苦。」 又是情爱？这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元蓁心里觉得很无语，但那毕竟是朋友的母亲，她不好表现出来。 要她说，一心搞情爱的，那都是闲的。 若是凡人让他一天耕十亩地；若是神仙让她三千年必须修为进一阶，不然就降天雷，看他们还有没有那闲工夫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 为了不让洛芜继续为此事纠结，元蓁提议，「要不，你给令堂找点别的事做，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她是不信这世间有什么感情是真的矢志不渝的，只要注意力被引开得久了，很容易就回不去了。 注意力回不去了，不就是不爱了吗？ 「分散她的注意力？这倒是个好主意。」洛芜也觉得可行，「只是，什么事在母亲心中，能比父亲重要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你呀。」元蓁说得理所当然。 「我？」洛芜反手指着自己，好像元蓁的说的话，是什么千古奇闻一样。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你没见过我娘，没和她相处过，所以不知道。 只要见了我，她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我父亲，不是是问我有没有帮父亲的忙，就是问我有没有得到父亲的赏识。」 这份心境，元蓁大约能体会，但她却并没有去安慰洛芜，而是很冷静地问：「你在阳山的处境，令堂知道吗？」 「处境？」洛芜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我的处境挺好的呀。」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处境艰难，且过得自在安然。 元蓁不由心生敬意。 ——她这份安然，不是来自于外界的环境，而是源自于内心。她内心宁静恬淡，且能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扰，自然身在何处都能自在安然。 正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概就是如此了。 元蓁若有所悟。 过了许久，她突然起身，郑重地朝洛芜行了个大礼，「多谢三娘子指点！」 「诶，你这是做什么？」 洛芜身法极快，转瞬间便避开了这一礼，「是你自己悟性高，见微知着，从而见贤思齐，我又何曾指点过你？」 见她推辞不受，元蓁也没有坚持。 第289页 但是，元蓁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洛芜，把云夫人的心思掰回正途！ 「咱们还是先说令堂的事。」 元蓁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从不觉得自己被家里同辈孤立，也不觉得自己受了欺辱。 但是，你得让你母亲觉得你受了欺负了，而且是经常受欺负，只是不敢和她说而已。」 「不行！」洛芜面色一变，断然拒绝，「因着父亲的事，母亲已经很痛苦了，我不能再给她添乱。」 她固然不愿意助纣为虐，却也而不愿意让母亲更加伤心。 若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纠结，以至于差点走火入魔了。 但在元蓁看来，她只是陷入了一个误区而已。 「我给你讲个故事。」 然后，元蓁就把辛薇母子四人的事，改头换面当故事讲给洛芜听了。 末了，问她：「你觉得，故事里这个母亲，为什么总是忽略二女儿？」 洛芜心思敏锐，立刻就找到了关键，「因为她觉得二女儿可以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脸上就露出了恍然之色。 见她似乎是悟了，元蓁再接再厉，「没错。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一个人的心力是有限的。 大女儿和小儿子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只要有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她就能理直气壮地忽略二女儿了。」 洛芜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明悟。 于是，元蓁给出了最后一击，「凡间有句话，为女者弱，为母则强。」 最后这八个字，元蓁说得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洛芜耳边轰鸣。 是了，她从前只想着不让母亲为父亲伤心的同时再为自己担心，却忽略了另一可能。 ——如果她让母亲担心的地方多了，母亲是不是就会把落在父亲身上的心收回来？ 以前她只是陷入了误区，自己走不出来而已，一旦有人替她打开了思路，她脑子里就立刻有了不止一套可行的方案。 不但是她自己，远嫁到黄山的姐姐也要动员起来，写家书的时候，不能再报喜不报优。 她就不相信了，两个女儿加起来的分量，还抵不过一个心思从来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洛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郑重地对元蓁道：「元仙子，无论结果如何，我在这里，先提前谢过你了。」 「诶，你我之间，说谢就太生分了。你要是觉得我这人可交，日后咱们私底下就相互称唿对方的名字好了。」 洛芜笑了，「我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只是怕你嫌我唐突。」 其实元蓁没有在两人相交的开始就提议互相称唿名字，又何尝不是怕唐突了洛芜？ 原本她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但面对洛芜时，她下意识就更谨慎了，生怕冒犯了人家。 —— 自那日以后，洛芜再被同辈姊妹排挤时，便不让人刻意隐瞒母亲了。 如此过了几日，见云夫人的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干脆就刻意让人把自己的情况传到云夫人耳朵里。 就像元蓁推测的那样，云夫人并不是不关心女儿的安危，实在是她这回两个女儿都太懂得体谅母亲。 洛芜是心性淡薄，不为外物所动；其长姐洛蘹也时常体谅母亲，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让母亲知道。 也就是因为一双儿女都太乖了，久而久之，让云夫人习惯了不为女儿操心。 如今乍然得知，自己的女儿不但被人排挤，更是时常被人推出去顶岗，她哪里还坐得住？ 当下，她就带着自己的贴心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洛芜的住处。 元蓁再得知云夫人到来的消息，对洛芜使了个眼色，便回了自己的客房，把空间留给了这对许久不曾好好沟通过的母女。 第142章 洛蘹的家书 「芜儿，我的芜儿！」 母女一见面，云夫人就抢上前，一把抱住了女儿，哽咽道，「我的儿，都怪娘没用，让你受苦了！」 「娘？」洛芜一下子就懵了。 她已经记不清，母亲上一次将她抱在怀里，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记忆里关于母亲最多的东西，就是以泪洗面的哀怨，还有无休无止的抱怨。 那是不幸的婚姻带给她的，也是她自己的执迷不悟带给她的。 洛芜突然就羞愧起来。 ——她怎么就没有早点反应过来，自己是可以帮助母亲脱离这种充满负面的状态的？ 云夫人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生怕自己稍一松手，女儿就不见了。 「芜儿，你怎么这么傻，受了委屈也不跟娘说？」 「娘，我……我没事。」 这时候，洛芜是真的不知所措了，先前想好的对母亲卖惨的话，她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但云夫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处境，她越是说自己没事、自己不委屈，云夫人就越是心疼。 因为从前也是这样，女儿受了委屈，从来不会找她告状或是寻求安慰。 这会儿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能生出洛芜这样聪慧的女儿，云夫人又岂是蠢人？ 当她暂且脱离了与丈夫有关的事，只考虑女儿时，很快就想明白了。 ——女儿之所以不对她说，一定是不想她担心。 太懂事了，女儿实在是太懂事了。 第290页 云夫人知道一个道理：孩子的懂事，都是受委屈受出来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女儿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呀？ 想到这里，云夫人再次抱住女儿，嚎啕大哭，「我的儿呀！」 她一边哭，一边自责，「都是娘没用，不得你爹欢心，连带着你也不被你爹喜欢。若不然，他们哪里敢这样对你？」 这熟悉的抱怨，让洛芜心头一凛，原本的不忍心一下子就都飞走了。 就算是为了母亲自己好过一些，她也要引导母亲走上另一条道理，一条不靠丈夫靠自己的道路。 洛芜强颜欢笑地安慰母亲，「没关系的娘，你不要自责了。辛英表妹不也没有父亲疼爱吗？她现在也过得很好呀。」 「你怎么能一样，你姑姑她多厉害？」云夫人立刻反驳。 见她还是没往「自己也可以很厉害」这方面去想，洛芜再接再厉，神情一下子就低落了，「是呀，辛英表妹虽然没有一个好爹，却有一个好娘。」 对云夫人来说，这话实在是诛心。 她心里一抽，下意识便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女儿，「羡慕人家有个好娘，你倒是和人做亲姊妹去呀。」 「娘？」洛芜似乎是吓呆了。 云夫人的心腹胡姑姑赶紧上前劝解，「夫人，三娘子不是那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嫌弃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吗？」 说到这里，她自哀自怨的心理再次復甦，捂着脸哭道：「我知道自己没本事，一留不住丈夫，二护不住女儿。」 这一回，洛芜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提前计划和实际操作，差距也太大了。 做提前计划的时候，她可以很冷静地分析一切意外，并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可真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她才知道，母亲的眼泪，永远都是对付她最好的武器。 这个时候，她准备的一切备用方案，都在脑子里变成了浆煳，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好在有胡姑姑在。 胡姑姑一边给云夫人擦眼泪，一边劝道：「夫人别哭了。您看，三娘子都吓到了。」 云夫人从手指缝里一看，果然见女儿目瞪口呆脸色发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哭了这一阵，她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自己先尴尬起来。 「你……再有人欺辱你，你一定要给娘说，知道了吗？」 「嗯。」洛芜这才缓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母女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终究是云夫人先受不了这种氛围，又叮嘱了洛芜几句，便落荒而逃。 目送母亲离去，洛芜慢慢收敛了所有的神色，转头就拿出传信玉简，给自己的姐姐写信去了。 她相信，只要胡姑姑那里再诱导一番，母亲肯定会转变想法的。 到时候，如果再收到姐姐诉苦的家书，母亲自强的想法会更加坚定的。 —— 再说云夫人惊慌又尴尬地从女儿屋里回来，坐到榻上就开始抹眼泪，还是一边哭，一边自哀自怨，说自己没用。 然后又开始诅咒二夫人，说若不是二夫人整天霸占着大公子，吹枕边风，大公子也不会忽略自己的女儿。 这些胡姑姑都是听惯了的。 她也知道，夫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前几天，三娘子亲自来找了她，和她商量着，要让夫人的心思从大公子身上转开。 这个提议，胡姑姑举双手贊成。 她是云夫人的陪嫁侍女，从小就在云夫人身边伺候，自然是一心希望云夫人过得好。 既然姑爷不能让夫人幸福，让夫人放弃姑爷，为母则强，又有什么不好？ 因而，这一次再听到云夫人的抱怨，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而是静静地听着，直到云夫人自己发泄得够了，才开始劝解。 「奴婢是自小跟着夫人的，夫人这些年的苦楚，也都看在眼里。奴婢觉得，有句话，不得不对夫人说了。」 「你尽管说。」云夫人擦了擦眼泪，「你我之间名为主僕，情同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胡姑姑正色道：「在说之前，奴婢还有一件事，必须问清楚了。」 「什么事？」 胡姑姑问：「在夫人心里，大公子和咱们三娘子，究竟哪一个更重？」 「这……」云夫人的目光有些躲闪，「你问这些做什么？」 平日里，胡姑姑最是捨不得让云夫人为难的，但今日她却是铁了心要下这一剂勐药，务必要让自家夫人清醒过来。 因而，见云夫人有意逃避，她立刻就说：「夫人若是不愿意想这些事，奴婢也不勉强。」 云夫人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胡姑姑接着说：「只等着哪一日，三娘子叫人给欺负死了，奴婢陪着夫人一道哭便罢了。」 云夫人一呆，「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有没有这么严重，夫人看得自是比奴婢透彻，奴婢不过是白提醒一句罢了。」 这话是丁点余地都没有留，云夫人听得呆住了。 片刻后，她再次垂泪，「你又何必逼我呢？」 胡姑姑道：「不是奴婢要逼你，是你自己逼你自己。您若是再把一颗心都扑到大公子身上，对三娘子不闻不问，将来三娘子如何，谁也不知道。 第291页 奴婢唯一敢保证的是，三娘子不会有什么好的。话已至此，夫人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这话，她行了个礼就退到了一边，多余的半个字也不说了。 云夫人一个人想了许久，也想了许多，窗外的天色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她才幽幽嘆了口气，说：「我的芜儿，果然不如辛英那丫头有福气。」 同样是爹不疼，人家辛英的娘却是既有本事，又护犊子。 哪像她的芜儿…… 「夫人。」胡姑姑喊了一声，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云夫人吸了口气，眼睛明亮了许多。 她斟酌着说：「我记得我出嫁的时候，母亲把我们云氏家传的整套功法都给了我一份。」 「确有此事。」胡姑姑点了点头。 云夫人自嘲一笑，说：「想来那个时候，母亲就是要提醒我，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只是我太过愚钝，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浪费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这是想通了？ 胡姑姑激动不已，连忙道：「夫人只要醒悟了，现在也不晚。」 「不错，我是该振作起来。就算是为了我的芜儿。」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灵气波动由远及近，云夫人登时露出喜色，右手捏决施法，一块传讯玉简便显出形来，落入她的掌心。 「是蘹儿的家书。」 她的大女儿洛蘹几千年前就嫁入了黄山，虽然只是嫡次子的二房夫人，但以洛氏和姬氏的差距而言，绝对是高嫁了。 从前洛蘹每每有家书传回来，除了问父母安好，就是说些自己自洛氏的生活。 只听传讯玉简里的声音，恬淡里透着幸福，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但这一次，明显不一样。 云夫人施法打开玉简里的信息，就听见了自己大女儿难掩疲倦的声音，「不孝女洛蘹，邀拜母亲，敬母亲安好。」 她心里登时就「咯噔」了一声，神色严肃了起来。 只听玉简中的洛蘹道：「与母亲多年未见，女儿甚是想念。只可惜黄山规矩严谨，女儿纵魂牵梦萦，也不得归宁与母亲相见。只盼母亲一切安好，女儿愿日日祈愿天道。」 接下来，又问候了妹妹，然后就是一些丈夫体贴，大夫人和善的话，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但是，云夫人刚刚得知自已以为能照顾好自己的二女儿整日受人欺辱，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哪能不多心？ 偏洛蘹的声音虽然极力掩饰，却仍有疲惫之意渗出，听得云夫人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一封家书听完，云夫人已经可以肯定了：大女儿在婆家，过得也不好。至少，没有她家书里说得那样轻松。 她当即就起身，带着胡姑姑去找洛暮央。 到了大书房一问，有洛暮央留下来的小厮说：「大公子到二娘子那里去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听到洛暮央不在二夫人那里，云夫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问道：「那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道：「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该是快回来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小厮暗暗撇了撇嘴，心道：就算大公子回来了，多半也是直接去二夫人那里，你就算等到明天，也还是一样等不到。 不是小厮不愿意劝她一句，以往他也好心提醒过。 可是，他的好心换来的不是感谢，而是歇斯底里的怒骂。 谁也不是天生的贱骨头，上赶着挨骂。 况且这小厮既然能得洛暮央看重，放在书房重地，家里也是家臣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人家在自己家里也是千娇百宠的少爷公子，哪里会上赶着受气？ 因而，这一次见云夫人要等，他就只是给人上了一杯茶，就退到角落里去了。 果然，一直等到日头偏西，洛暮央也没有回来。 云夫人派人一打听，说是大公子早就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就直奔二夫人的屋子里了。 「这个贱人！」云夫人大怒。 眼见她拍案而起，大有找人拼命的架势，胡姑姑赶紧拦住了，「夫人，稍安勿躁。」 云夫人怒气一滞，想到在婆家日子艰难的大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怒气压了下去。 然后，她叫来自己身边的婢女，让她去请洛暮央，「你就说，是与大娘子的事有关。」 因着与黄山姬氏联姻，这些年洛氏也从中得了不少便利。 一听说是大女儿的事，洛暮央不敢怠慢，立刻就辞别了二夫人，赶了过来。 二夫人似笑非笑地送他出门，嗤笑了一声，转身就回屋了。 在她眼里，身为正室的云夫人，从来都不足为惧。 —— 「可是蘹儿又送了家书回来？」 一进屋，洛暮央就迫不及待地问。 「不错，夫君你自己听听。」云夫人把洛蘹送过来的传讯玉简递给了他。 洛暮央仔细听了，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由蹙了蹙眉，失望道：「就这些？」 见他满脸失望，云夫人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诘问道：「夫君就没有听出来什么？」 「什么什么？」洛暮央皱着眉头，疑惑道，「难道这封信里还有什么玄机？」 说完，他又听了一遍，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上次我到黄山与姬氏商量的事，蘹儿就一点没提？」 第292页 云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质问道：「蘹儿在黄山过得很不好，夫君就没有听出来吗？」 洛暮央完全不以为意，「姬氏那样的大家族，不比咱们家强？」 他觉得女儿能嫁入姬氏，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143章 申奇 云夫人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夫君，如果让五娘子与蘹儿易地而处，你是否也是如此的漠不关心？」 五娘子是二夫人的女儿，平时最得洛暮央喜爱。 事到如今，她只想要他一句话。 纵然他不顾妻子，对女儿总得有几分怜惜？ 洛暮央嗤笑了一声，起身留下一句，「五娘子自有本事让自己过得舒心。」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胡姑姑看看拂袖而去的洛暮央，又看看呆呆落泪的云夫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 好在，云夫人也不再需要别人劝她什么了。 不等胡姑姑想到劝慰之词，她就「呵」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语气古怪地说：「我还当他只对我的女儿狠心呢，原来他那心肝儿二夫人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待遇。」 说什么五娘子自会让自己过得很好，明面上是嫌弃她的蘹儿没本事让自己的日子好过，往深里想想，不也是不会替五娘子张目的意思？ 有本事她就过得好，没本事也只能怪自己没用了。 云夫人突然就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从前她以为二夫人是洛暮央的真爱，是他的心肝儿肉。 可如今她才知道，从头到尾，这个男人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 只要是妨碍了他自己的利益，管他什么大夫人、二夫人，大女儿、小女儿的，他通通翻脸不认。 胡姑姑大大松了一口气，「夫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虽然一时伤了心，但从长久来看，却是利大于弊的，胡姑姑欢喜得很。 「是呀，想明白了。」云夫人笑道，「你去芜儿叫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她。」 「诶，奴婢这就去。」 胡姑姑欢喜地出去了，很快就把洛芜带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胡姑姑已经向洛芜透露了云夫人的情况，洛芜心里有数，面上却不显，进门还是像平常一样行礼。 「芜儿快过来，你我亲母女，讲究这些虚礼，反而生分了。」 洛芜起身，好奇地问：「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娘准备闭关了，有几件是想叮嘱你一番。」 云夫人拉着女儿，替她抿了抿鬓边的碎发，「以往是娘想岔了，总觉得只有你爹才能让你过好日子。如今想想，若是娘亲有你二姑姑的修为，谁又敢小看你一分？」 「娘想通了？」洛芜这才露出了喜色。 「是呀，想通了。」 她想真正保护她的女儿，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毕竟，就算是再亲近的人，又哪里会比自己更可靠？ 得到了母亲的亲口承认，洛芜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她性子沉稳，平日里连喜怒都表现得十分淡薄。 但此时此刻，她却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抓着母亲的手，一蹦三尺高，「这真是太好了！」 母亲能不能修成大能，洛芜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把心思从父亲身上挪走，母亲随便爱干什么，洛芜都很高兴。 这么多年来，云夫人头一次见到女儿这般情绪外露，心里的愧疚更甚，也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正色交代女儿，「你姐姐那里，我离得远，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你，芜儿，你以后可别再傻傻的任人欺负了，娘会心疼的。」 「嗯，娘放心，我都听你的。」 至于别人欺负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这回事，她觉得，就不必让母亲知道了。 云夫人又道：「还有住在你院子里那个白薇仙子，她是你姑母的人，你不要再对她掏心掏肺的了。好孩子，你得学会防人呀！」 提到元蓁，洛芜笑了起来，「母亲放心，白薇仙子她不是姑母的人。」 「哦？」云夫人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已经被她给煳弄住了？」 洛芜笑道：「各中缘由，没有经过白薇仙子的同意，我不能告诉母亲。但她和姑母只是相互利用这一点，却能让母亲知道，只是母亲不要告诉别人。」 鑑于女儿一向沉稳，云夫人纵然还是担心，见她说得那么坚定，也不由将信将疑，「那好，总之在我闭关期间，你自己小心。」 「是，母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的。」 —— 云夫人闭关这件事，在整个阳山都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一个透明人罢了，谁又会真的在意？ 这个结果，全在洛芜的意料之中。 接下来，她就可以好好准备一下，专心应对父亲的谋算了。 云夫人希望自己的女儿安安稳稳，洛芜也想遵从母亲的意思。 但现实却不允许呀。 不，确切地说，是她爹不允许。 早在洛暮央用辛英联姻陈蒿时，洛芜就知道了，自己这一次，也绝对逃不过被父亲拿去联姻的命运。 第293页 原本她是不在乎的，毕竟修行嘛，在哪里不是修呢？ 如果自己嫁得好，能够让母亲过得好一点，那她也无所谓了。 但如今不一样了，情况已经完全转变了，洛芜又怎么会甘心做一枚联姻的棋子？ 这一日，洛暮央派人把元蓁请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元蓁面无表情地回来了。 「他找你可是有正事？」洛芜替她倒了一杯茶。 「正事？」元蓁的神色古怪了一瞬，勉强点了点头，「在他自己看来，的确是正事。」 洛芜直接便问：「可是与我有关？」 「嗯。」知道她聪慧，元蓁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这一次，洛芜笃定道：「关于联姻的事。」 元蓁再次点头，表示她猜的半点不错。 这次洛暮央特意让人把她叫过去，就是让她带一带洛芜，让洛芜别再那么憨傻，以便保证接下来的相亲能够成功。 从别人嘴里听到「洛芜憨傻」这个虚假消息，对象还是洛芜的亲生父亲，元蓁真是又想笑，又觉得悲哀。 身为生父，却对自己的孩子只养不教，养还是放养的。 他甚至连自家的女儿的真实性情都不知道，这是何其的可悲？ 洛芜可悲，洛暮央更是可悲。 元蓁迟疑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这件事，三娘子同意吗？」 洛暮央大手一挥，带着高高在上的施捨，「申氏的长公子，配她绰绰有余，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元蓁：「……」 ——行，当我没问。 「那小仙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洛暮央拦住了她，「你自己也准备一下，你的夫婿人选，也已经有了。」 「我？」元蓁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以什么藉口上阳山的，「这么快就找到人选了吗？」 「不错，真是天助我也！」洛暮央的眼睛都在放光。 也不怪他如此轻狂，自从他做足了前面的准备，起了心思要寻找开启守护阵法的五个异灵根的男仙之后，这还不到一年，就全部集齐了。 这样的机缘，如果不是天助，说出去谁信？ 连元蓁想想，都有些心惊。 ——难不成，这洛暮央真有天命在身？ 转念想想又不大可能。 若是洛暮央这样的人都身怀天命，那「天命」这俩字，也太不值钱了。 看来，这洛暮央忙忙碌碌近千年，十有八九是要替别人做嫁衣了。 那她就放心等着看笑话了。 只可惜，如今她身边唯一亲近的朋友，是洛暮央的女儿。 就算洛芜的心性再淡薄沉稳，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嘲笑人家的亲爹。 她只是把洛暮央说的话向洛转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洛芜沉默了片刻，下的结论比元蓁对洛暮央更不友好。 洛芜说：「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对于自家的父亲，她比元蓁了解得更深，也更不看好。 元蓁问道：「那申氏的公子，你要去见吗？」 「见还是要见的。」洛芜道，「我既然无意和人成婚，自然是当面和人说清楚的好。」 然后，她反问元蓁，「你呢，你要去相亲吗？」 「我……」元蓁的目光有些闪烁，「去。」 听洛暮云说，给她安排的那个联姻对象，和她一样都是人族。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族，就是陆云笙。 她就说嘛，陆云笙若是真的应了洛氏少主的邀请，应该早就到了阳山才是。 如今看来，他就是洛氏少主安插在洛暮焱身边的钉子呀。 既然如此，她当然是要去见见了，顺便也看看，自己又换了一张脸，陆云笙还能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 陆云笙很不耐烦。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网际网路大业和娲皇遗址里的宝物，他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话说，他可是一个有心上人的正经仙，非要拉着他过来相亲是怎么回事？ 管他什么洛氏公子的亲女儿还是干女儿的，除了蓁蓁，他谁都不会喜欢的。 「陆兄，你能别总是走来走去吗？」 和他一起来相亲的申氏长公子申奇被他晃得头晕，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醒他。 陆云笙停下了脚步，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如果不是申奇邀他同行，他也不会正好和洛暮央碰上；不被洛暮央碰上，他就不会被洛暮央看中，死活非得把自己干女儿嫁给他。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都飞升成仙了，怎么还能遭遇被逼婚这种事呢？ 当然了，如果逼婚他的是蓁蓁的话，那他会非常乐意的。 不是蓁蓁的话，陆云笙当然是坚定地拒绝了。 但洛暮央却一直不肯死心，洛暮焱那里也传信给他，让他与洛暮央虚与委蛇。 并且，洛暮焱还承诺他，只要开启了女娲遗址的阵法，她不但会带着洛氏支持他建基站，还会说服自己的母族。 一下子就是两个家族呀！ 这个诱惑，太大了。 陆云笙权衡了许久，终于是忍着对元蓁的愧疚答应了。 虽然他和元蓁还未曾确定过恋爱关系，甚至人家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但陆云笙还是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类似于背叛了。 第294页 他对自己说：「只此一次。往后，再也不会了！」 虽然是他自己妥协了，但面对申奇，他还是忍不住迁怒了。 申奇把玩着手里的摺扇，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毫无在意地说：「只是相个亲而已，成不成都是两说呢，陆兄的反应又何必这么大？」 「你懂什么？」陆云笙反驳道，「我这么英俊潇洒，万一人家仙子对我一见钟情了呢？」 申奇调笑道：「那不是正好？陆兄正好一享艷福。」 陆云笙撇了撇嘴，嘀咕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申奇畅快地笑了起来，「陆兄呀，你可真是个妙人儿。」 这话说得可真黏腻，陆云笙警惕地看着他，往离他远的地方挪了挪，「我警告你呀，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性取向很正常。」 申奇无语：说得谁好像不正常一样？ 不过，陆兄这副炸毛的猫一样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得紧，也是难得一见，让申奇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哦？陆兄可否告诉我，什么叫做非分之想？」申奇倾身靠近他，语气幽幽，暗含挑逗。 陆云笙「嚯」的一声，震惊地看着他，「咱俩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怎么，你不喜欢吗？」申奇忍者爆笑的冲动，又靠近了几分。 「你……你……你……你别这样。」他汗毛都竖起来了好伐？ 就在这个时候，略带迟疑的敲门声响起，「申公子，陆神君，我们可以进来吗？」 申奇的脸，绿了。 陆云笙更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糟糕，没有设结界！」 ——刚才发生的事，门外的人是不是都听见了？ 也就是他这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让门外站着的三人误会更深了。 洛暮央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扭头对元蓁解释道：「年轻公子哥儿，都会有点小爱好。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至于站在他另一侧的亲女儿洛芜，他完全没有安抚一句的意思。 元蓁小心地看了洛芜一眼，见她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一切情绪，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屋里的申奇用摺扇捂住脸，心里无比后悔：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逗他玩呢？ 但他此次阳山之行，为的就是接触洛暮央，当然不会因为尴尬半途而废。 他起身清了清嗓子，走到门口，亲手打开了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与热情，对洛暮央口称「世叔」。 「洛世叔，小侄代家父向您问好。」 一个称唿，就表明了亲近之意，也表明了申氏家主的态度。 洛暮央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哈哈大笑着拉住申奇的手，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和申奇相携着往里走。 等进了屋，双方分宾主坐定，洛暮央就把洛芜和元蓁叫到跟前。 「贤侄，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洛芜。」他指着洛芜对申奇说。 「芜儿妹妹。」申奇从善如流地见礼。 洛芜虽然没有相亲的意思，但也不会失礼于人，只得规规矩矩地还了个礼，口中道：「申公子有礼了。」 她也用一个称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洛暮央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他暗含警告地瞪了洛芜一眼，转头对着申奇打哈哈，「我这女儿生性腼腆，还是要贤侄多多包涵。」 是腼腆还是不乐意，申奇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觉得无所谓而已。 反正他来这里，又不是真的为了相亲娶媳妇的。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顺着洛暮央的话说：「世叔哪里话？不说咱们两家的关系，只说日后，小侄也会好生照顾芜儿妹妹的。」 这就是同意这门婚事的意思了。 若是不同意，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日后？ 洛暮央大喜过望，连说了几句好。 至于洛芜觉得好不好，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洛芜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蹙眉打断了洛暮央和申奇的商业互吹。 「父亲，女儿已经说过了，并无成婚之意，父亲又何必执意如此？」 没有母亲夹在中间，洛芜根本不会顾忌洛暮央如何。 大不了就是逐她出家门，她正好离开北荒，到其他几方神域闯一闯。 接连被这个平时逆来顺受的女儿顶撞下面子，洛暮央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板着脸呵斥道：「婚姻大事全是父母之命，哪有你说愿意不愿意的余地？」 正看着那白薇仙子发呆的陆云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 此言一出，整个包间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元蓁「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这位神君可真有意思。」 这声「神君」让陆云笙恍惚了一下，暗道：暗道是我认错了？不可能呀，我怎么会认不出蓁蓁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申奇就开口打圆场了。 「陆兄说的不错，既是婚姻大事，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若是芜儿妹妹当真看不上小侄，小侄也不会勉强。」 若不是看见他唇边诡秘的笑意，元蓁还以为他真是个好人呢。 第295页 这会分明就是要让洛暮云逼迫洛芜呀。 果然，洛暮云脸色一沉，对申奇说了句，「贤侄稍安勿躁，待我去劝劝小女。」 然后，就把洛芜单独叫了出去。 第144章 申奇的别扭心思 洛氏父女一离开，这包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陆云笙终于找到了机会，迅速凑到了元蓁身边，试探道：「我与仙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才不信自己会认错呢。 上次和元蓁通话的时候，虽然没有得到可以在富阳城相见的准话，但洛氏没有传出任何有关化蛇之毒的消息，陆云笙可以肯定，元蓁还没有离开富阳城。 再结合那次元蓁模稜两可的话，陆运就更肯定眼前这位白薇仙子，就是元蓁假扮的。 但元蓁本就有意逗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她斜睨了陆云笙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神君是不是和每一个貌美的仙子搭讪，都是这套说辞？」 陆云笙一愣，还没做出反应，申奇就先笑了。 因着他窜错洛暮云为难洛芜的事，元蓁心里气恼，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怫然道：「你笑什么？」 没得到好脸，申奇却并没有动怒，只是笑吟吟地说，「仙子这样的美貌，自恋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是调侃元蓁暗夸自己是个美貌女仙了。 「申兄，白薇仙子也就是说句实话而已。」 不等元蓁开口，陆云笙就替她怼了回去。 然后，他又火急火燎地对元蓁解释，「你不要误会，除了你，我没对别的女仙搭讪过。」 那副姿态，好像生怕眼前的仙子误会了。 原本一心看好戏的申奇眉毛一挑，对这个白薇仙子真就多了几分好奇。 他可是知道的，就在洛暮央三人进门之前，陆云笙低这次相亲的事还十分牴触，一副巴不得把事情搅黄了的模样。 怎么猜见到白薇仙子，就立刻变了副模样？ 怀着好奇的心思，他仔细看了看白薇，觉得这位仙子美貌是美貌，但也仅是中上之姿，哪有什么过人之处？ 正想着，元蓁察觉到他的打量，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去啐陆云笙，「你和谁搭讪，跟我有什么关系？」 惊鸿一瞥间，申奇只觉得瞪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如星辰般晶亮，又似有水波流转，似有情又似无情。 就这一眼，就看得他吶吶无言，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心想：怪不得陆兄只见了一面就这样殷勤，这白薇仙子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陆云笙还在抓耳挠腮地解释着什么，却在元蓁的刻意逗弄下越描越黑。 半晌后，他急得意跺脚，病急乱投医，一把抓住申奇，「申兄，你来给我作证，我是不是对别的女仙都不假辞色？」 申奇下意识地看了元蓁一眼，见元蓁只是瞅着陆云笙笑，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下一晒，就明白了人家仙子这是逗他玩呢。 而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就坐在这里，却被忽略了个彻底。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还能保持着风度，配合元蓁逗陆云笙。 「这……」他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陆兄这一路上虽然都和我在一起，但在此之前是什么样，我可没时时盯着。」 陆云笙急了，「申兄，关键时刻你别掉链子呀！」 ——我不就是想好好谈个恋爱吗，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还有申兄，平日里喝我称兄道弟的，怎么到了寸劲上，你这么不给力呢？ 余光瞥见元蓁已经露出了些许的笑意，申奇也哈哈大笑起来，拱手对元蓁道：「白薇仙子，小仙可以作证，陆兄的确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仙。」 他这么机灵巧变，又这么配合自己，便是元蓁心里仍旧因洛芜对他不喜，也不能不给她几分好脸。 她也不再隐忍自己的笑意，对陆云笙道：「我逗你呢。」 陆云笙心中一定，欢喜不已：果然是蓁蓁！ 两人就当着申奇的面，不着痕迹地相认了。 陆云笙很激动，立刻就要问问元蓁是怎么回事，却接到了元蓁使的眼色。 见她朝申奇瞥了一眼，又微微摇了摇头，陆云笙秒懂：有些话，不适合让别人听见。 ——这是不是说明，我在她心里不算别人了？ 这样想着，陆云笙脸上露出了蜜汁微笑。 但该交换的信息还是要交换的，不但陆云笙好奇元蓁，元蓁也好奇陆云笙的。 元蓁眼珠子一转，不满地沖申奇哼了一声，对陆云笙道：「陆神君，咱们两个说话不让他听见。」 陆云笙歉意地看了申奇一眼，立刻就做出了一副重色轻友的样子，扭头不再看他了。 然后，两个人就当着申奇的面，光明正大地开始传音交流。 元蓁：「暂时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 陆云笙小心地觑了申奇一眼，点了点头，「对了，你怎么成了洛暮云的义女了？」 元蓁：「我这个说来话长，其实就是为了混进娲皇遗址。」 陆云笙：「你也是为了娲皇遗址？我也是诶。」 这个元蓁早就猜到了，于是又问陆云笙，「你怎么来和洛暮云的义女相起亲来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陆云笙紧张地看着元蓁，赌咒发誓，「蓁蓁，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和别人发生点什么，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第296页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元蓁却更加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随即就为自己的反应羞恼起来。 「你和谁发生什么，关我什么事？」 因着俩人现在是面对面，能把对方细微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她因羞恼而泛红的脸颊，陆云笙突然福至心灵，简直又惊又喜。 他正要乘胜追击，却听见申奇问：「陆兄，你说洛世叔父女，怎么还不回来？」 陆云笙：「……」 ——申兄，你不但关键时刻掉链子，还会在关键时刻捅刀呀！ 陆云笙根本不想搭理他，奈何事关洛芜，他不关系，却架不住元蓁关心得很。 「申公子这话，颇有几分猫哭耗子的风范呀。」元蓁仗着白薇的人设里有个心直口快，直接出言讥讽。 被她怼了，申奇肥大不以为意，好像还……挺高兴？ 看错了？ 元蓁心头怪异了一瞬，仔细再看的时候，就见申奇一脸得意地朝她挑眉，显然那句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打破了自己被孤立的僵局之后，申奇心情大好，对元蓁的嘲讽也不以为意。 他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从容地说：「白薇仙子此言差矣，芜儿妹妹好歹是小仙的未婚妻，小仙担忧她，岂不是理所当然，又和猫哭耗子有什么关系？」 元蓁冷笑：「如果不是你，三娘子也不会受这场无妄之灾。」 申奇正色道：「世家联姻，本就是最无奈之事。仙子只知道三娘子不愿意，又岂不知小仙亦是碍于父命，不得不为？」 原本这些话，他是不会对外人说出来的。 谁不知道申氏大公子性子最傲，轻易不肯服软低头，更别说是诉苦示弱了。 但元蓁一门心思只考虑洛芜的喜怒，却全然不曾想过旁人，没来由地就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对这门婚事，洛氏的三娘子不乐意，你当他就很乐意吗？ 他们南山申氏虽然比不得嬴、姜、杨这三家，在妖域北地也是数得着的家族，至少比起洛氏来，强出不知几倍。 如今两家联姻，申氏少主娶洛氏公子之女，且是以正室之位相待。 这事说到哪里，都是他们洛氏占足了便宜。 在申奇看来，那洛氏三娘子，实在是矫情。 元蓁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既然你也不乐意，不如就和三娘子一起，把这门婚事给搅黄算了。」 「不行。」申奇立刻否决了，「在来之前，家父已经交代了，此次联姻关乎两家交情，让我务必促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和陆云笙之间打了个来回，似笑非笑地说：「白薇仙子自己好事将近，就不要再费心思管别人的闲事了。」 元蓁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不可理喻！」 然后，就再次把他排挤在外，和陆云笙传音说话去了。 申奇心里空落了一瞬，暗暗后悔自己因嘴上不肯吃亏，再次把人给惹恼了。 但他却不知道，元蓁这次还是故意的。 她问陆云笙，「你是怎么和这申奇凑到一块去的？」 陆云笙说：「我本来就和申氏有些商业上的合作，来富阳的时候又恰好碰上，就一起走了。」 「他邀请你的？」 「是呀。我本来还不好意思蹭人家的传送阵，但人家都再三邀请了，我若是不从，岂不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说到这里，陆云笙有点不好意思。 零基础搭建网际网路，毕竟是个大工程，初步预算就需要不少仙晶。 虽然他在符禺山得了许多，但和网际网路需要的庞大基数一比，那就是九牛一毛。 所以，在某些时候，他能省就省了。 他并不觉得勤俭持家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这种事当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说出来，总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好在此时元蓁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也没有出言调侃他，而是再次追问：「是他非要和你一起走的，对？」 「是呀。」 见她的神色越发严肃，陆云笙也不由严肃了起来，「你觉得申兄有问题？」 元蓁暗暗吐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说你是应洛氏少主洛暮焱之邀，帮她夺取娲皇遗址中的宝物的？」 「是呀，怎么了？」 陆云笙以为她是觉得洛暮焱请他一个散仙可疑，遂解释道：「开启娲皇遗址的守护阵法，需要五个异灵根的男仙一起发力。区区不才，正是雷灵根。」 「我不是问这个。」元蓁蹙眉道，「你难道就没觉得可疑吗？」 「什么？」 「洛暮焱和洛暮央这对姐弟的关系并不好，关于娲皇遗址的事，洛暮央根本就没给家里人说，洛暮焱又凭什么肯定你能帮她夺宝？」 陆云笙一呆，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申奇邀和我同行，是早有预谋？」 是了，是了。 若不是和申奇一起走，他也不会正好碰上洛暮央； 若不是申奇恰好说漏了嘴，洛暮央也不会知道自己是雷灵根，更不会有今天这齣相亲戏。 只是，为什么呢？ 若说是申氏另有打算，申奇却为何一点都没有向自己透露呢？ 他没有好奇多久，因为元蓁替他解惑了。 「看来，申氏是另有打算呀。他们明面上是和洛暮央合作，其实真正的合作对象，却是洛暮焱。」 第297页 原本她还以为，陆云笙就是洛暮焱往洛暮央身边安插的棋子。如今看来，洛暮焱真正的棋子，应该是申奇。 而陆云笙对洛暮焱来说，不过是一步恰逢其会的闲棋而已。 这个时候，洛氏父女回来了。 元蓁下意识去看洛芜，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异色。 但是，洛芜却改变了主意，同意了此次联姻。 元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得到，对洛芜来说，方才一定是一段不愉快的经歷。 搞定了和申氏的联姻，洛暮央颇为意气风发，拿捏着长辈的姿态嘱咐了申奇和洛芜几句，转头就问起了陆云笙。 「陆贤侄呀，你看我这义女如何？」 陆云笙实话实说：「仙子之姿，令人心折。」 这都在洛暮央的意料之中。 毕竟，一个刚刚飞升的穷小子，能够攀上洛氏，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他哈哈大笑着问：「那本座将爱女许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云笙面露喜色，「自然是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好，好，好，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呀！」 洛暮央立刻让人上了佳酿果品，邀申、陆二人共饮。 因着双方都有意交好，自然是宾主尽欢。 待双方分别之时，已是月上中天。 这个时候，正是最适合妖族修炼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在场众人没一个人想到修行的事。 —— 待送走了洛氏一行，陆云笙和申奇结伴，往两人下榻的富阳行馆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饮多了酒的缘故，申奇一路上都很沉默。 直到遥遥看见行馆那金光闪烁的招牌时，申奇突然蹦出了一句，「今日陆兄倒是春风得意。」 这语气酸的哟，让陆云笙想不得意都不行。 他也是喝得有点上头了，心里一得意，脸上就忍不住带了出来，偏嘴上还要做假，「哪里，哪里。申兄，还是要顾忌一下女仙的声誉的。」 申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而嗤笑了一声，说：「走陆兄，要到了。」 「啊？已经到了呀？」陆云笙抬头看了看金光闪闪的招牌，傻笑着对申奇挥了挥手，「那申兄，我就先去睡了哈。」 然后，就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们是一起来的，而且申奇还直接包了个院子，但陆云笙却并没有厚着脸皮再蹭人家的住处。 毕竟人家申奇来富阳，也是有正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关起门设下结界商量机密。 这种时候，院子里有他这么个外人在，到底是不怎么方便。 所以，一进富阳行馆，陆云笙就非常识趣地表示：申兄肯带我一起坐传送阵，我已经跟感激了，不敢再麻烦申兄。 而申奇正好也有自己的考量，也就没怎么坚持。 就这样，申奇客气了两回，陆云笙坚持推辞，彼此都全了颜面，你好我好大家好。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虚伪。 此时申奇目送陆云笙离去，突然就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坚持留陆云笙和自己一起住呢？ 若是住在一起，他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陆云笙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让那白薇仙子从头到尾都把自己晾在一边？ 是的，纵然骄傲的申奇不想承认，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在妒忌陆云笙。 而妒忌的缘由，就是白薇仙子。 若是让他认真说，他也说不出那白薇仙子如何好。 她长得不是特别出众，至少比不过他的未婚妻洛芜；性格也不温柔，他周围的许多世家贵女，都比她温柔贤淑。 最重要的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但申奇却明显察觉到，自己竟然对这个可以说是一无所长的白薇仙子，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是不应该的。 因为他的联姻对象，他的未婚妻当时就在场。 纵然和洛氏联姻非自己所愿，纵然他一点都不喜欢性子太过沉闷的未婚妻，可两人毕竟是有了婚约的，他不该当着她的面，肖想别的仙子。 只是，一向对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的申奇，这一次却对自己的心思失控了。 「公子？」他的小厮唤他，「陆神君已经进屋了，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咱们也回去。」 申奇轻轻嘆了一声，说：「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申奇用闲聊的语气问：「你觉得陆兄这人如何？」 那小厮想了想，说：「陆神君虽然时常有些出人意表的举动，但为人坦荡，小人觉得，他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是呀，陆兄为人坦荡。」 申奇仿佛是走出了什么误区，笑了起来，「能与陆兄为友，是我之幸。待陆兄与白薇仙子成婚之时，我定然要送一份厚礼。」 ——罢了，罢了，既然不该是我的，那便不要惦记了。 第145章 预备起行 「你这是怎么了？」洛芜有些好笑地说，「我自己都不伤心，你倒是替我瞎操心。」 元蓁讪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吗？」 因着猜到了洛芜之所以改变主意，肯定是受了洛暮央的胁迫。 怕她心里不好受，元蓁有心安慰她，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298页 对洛芜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除了母亲，就是姐姐，洛暮央若是要胁迫她，左右超不出这两个人去。 被自己的父亲以自己的母亲或姐姐为质要挟自己，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十分悲哀。若是换个人，大概根本就不愿意提起。 但对如今的洛芜来说，却是已经无所谓了。 见元蓁一副犹豫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模样，洛芜心中一暖，握着她的手笑道：「你不必安慰我，也不必对此事讳莫如深。 或许曾经，我期待过来自父亲的爱。只是我早就长大了，也明白了，许多事情，强求不得。」 曾经的伤心，曾经的委屈，在悟透了之后，也就释然了。 洛芜早就明白了，洛暮央并非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好父亲，他只是无心做她的好父亲而已。 对于她的小妹来说，洛暮央可不就是一个慈父吗？ 当然，这也有一个前提，就是在不损伤他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 这样的父爱，她就更觉得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元蓁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大大地松了口气，笑道：「你自己能疼惜你自己，那真是最好不过。」 然后，她又把申奇对于这次联姻的想法说给她听了，又安慰她，「既然你们两人都无心，可以私底下商量一下，只做表面夫妻煳弄双方那个长辈也不是不可以。 依我看，申氏之所以答应这次联姻，和娲皇遗址不无关系。等此事一过，你们若是要解除婚约，想来申氏巴不得呢。」 至于洛氏的想法，元蓁没说，也用不着说。 本来以两家的势力，就是洛氏仰仗申氏。若是申氏执意要解除婚约，洛氏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从。 洛芜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看她的样子，明显是已经想到这些了。 元蓁笑道：「我能想到的，想必你也想到了，我跟你说这些，不过班门弄斧而已。」 洛芜正色道：「但你这份心意，却是独一无二的，我心里十分感念。」 甚少得到善意的人，往往不是惧怕善意，就是特别珍惜别人的善意。 而洛芜，显然就是后面那一种。 「好了，咱们就别煽情了。眼看月亮都偏西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睡。」 元蓁说完，就起身离去了。她还拦着洛芜，「你就别起来了，让小月送我就行了。」 「那好，你也早些歇息。」 「嗯。」 小月把她送到门口，元蓁低声叮嘱道：「你晚上注意点，别让她胡思乱想。」 是的，虽然洛芜说得信誓旦旦的，但元蓁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见小月认真应了，她才放心离去。 回到客房，小兰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听见动静就迎了出来，「仙子，你回来了？今天顺利吗？」 元蓁道：「一切都好。」 说到底，小兰还是洛氏的家臣，元蓁心里真实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小兰刚要再说两句奉承话，就见元蓁满脸疲态，对她说：「好了，我要睡了，你把帐子放下来，就去外间休息。」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小兰讪讪地应了。 淡青色的纱帐垂了来，层层叠叠的，外面的人用肉眼绝对看不见里面。 元蓁静静躺了一会儿，确定小兰不会再进来了之后，这才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截玲珑木，朝木头吹了口气，那木头就化作了一个沉睡的元蓁。 把替身安置在辈子里之后，元蓁就使了个隐身屏气的法术，借着空气里的水气施展水遁之术，迅速消失在了房间里。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在那天跟着洛芜去过的回雁峰下了。 不是她不想直接上山，实在是回雁峰地脉特殊，又有阵法加持，她到了这里之后，一身修为就半点就使不出来了。 元蓁嘆了口气，认命地准备爬山。 这时，先前唤她出来的那个声音再次于识海中响起，「既然到了，还不上来，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话音落时，元蓁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回雁峰顶的冰湖畔了。 待看见不远处那个负手而立的素衣背影，元蓁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嘴上却抱怨道：「明明是师兄扰人清梦，怎么还怪我来得迟？」 「我便是早叫你，你来得了吗？」 那人笑着转过身来，不是许久未见的姬元又是谁呢？ 元蓁嘿嘿一笑，转而问道：「师兄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姬元蹙眉，不大高兴地问：「怎么，在你心里，但凡我找你，就必然是有事让你做吗？」 亏他迷路到了富阳之后，听说了她在这里，立刻就转道来看她了。那曾想，在她心里，竟然是这样想他的。 「啊？」 见他似乎是真恼了，元蓁有些不明所以，不解地反问：「难不成，师兄找我，纯粹是叙旧的？」 「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元蓁面上点头，心里却十分无语。 ——大哥，咱们真的不熟呀！ 俩人虽然有个师兄妹的名头，但那不是事急从权，元蓁死皮赖脸地自己贴上去的嘛。 但是姬元虽然没有反对，但看起来也不像是欢喜的。元蓁猜测：大约是人家大度，不和她计较而已。 第299页 再说了，两人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一次，认真算起来，哪里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呢？ 姬元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气恼地说：「你若是不乐意见到我，直说便是，我这就离去。」 「哪能啊！」元蓁赶紧拦住，「师兄误会了，我见到师兄，心里欢喜的很。只因太过欢喜，这才失态了而已。」 「真的？」姬元将信将疑地瞥了她一眼。 「当然！」元蓁恨不得赌咒发誓。 见她还算诚恳，姬元决定不跟她计较了。 当然，主要是天快亮了，再不说正事，就要没时间了。 「你怎么又弄成了这副模样？」姬元指了指她如今的脸，明显有些嫌弃，「比你原来的样貌，差太远了。」 被人夸了好看，元蓁当然高兴，高兴完了又有些郁闷。 「我也想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呀，但这不是身上的麻烦太多了嘛。等我离开了北荒就好了。」 姬元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短时间内，大概是离不开北荒了。」 「昂？怎么说？」元蓁好奇地问。 姬元奇道：「你就不着急？」 元蓁笑道：「真要是到了事上，我着急不也没用嘛。」 她并不是真的毫不在意，但事有轻重缓急，她总不能为了躲避麻烦，不管自己朋友的死活？ 「呵。」姬元轻笑了一声，赞赏地点了点头，「你有这样的心性，未来大道可期。」 元蓁笑了笑道：「大道不大道的，对我来说，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我还是现实一点，想想怎么从北荒全须全尾地出去实在一些。」 「你倒是不贪心。」 「贪多嚼不烂嘛。」 姬元摇了摇头，不和她耍贫嘴了，转而说起了眼下对元蓁来说，最要紧的事。 「你一直滞留在此，可是为了娲皇遗址？」 「没错。」元蓁也没瞒他，实话实说，「修行之事，除了拼天赋与悟性，就是拼机缘了。 如今机缘都送到我眼前了，我若是不敢去闯一闯，那还修什么道？ 不如直接跳入轮迴池，生生世世做个蒙昧的凡人，倒也安宁。」 姬元点了点头，说：「你既然有这份心，那我就助你一助。」 助？怎么助？ 元蓁正在疑惑，就听见姬元说：「你把手伸出来。」 「哪只手？」 「你平日里惯用哪只手掐诀？」 越是平常做惯的事，勐然被人问起来，越是反应不过来。 就像别人勐地问你走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说不定你连路都不会走了。 特别是像元蓁这样的丹修，炼丹的时候又是要控制火候，又是要随时准备添加药材，掐诀这回事，往往是左右手交替使用的。 因而，听到他问自己用哪个手掐诀，元蓁当真是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番，才说：「左手。」 她与人斗法的时候，似乎是左手掐诀的多一些。 姬元道：「那就伸左手。」 「哦。」元蓁乖乖地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便见姬元提起右手，食指上益处一团淡薄却又十分刺眼的白光。 想到上次他给自己加持的那道十分好用的神印，元蓁满心期待地问：「师兄是要再给我加持一道神印吗？这次是做什么的呀？」 姬元一边在她掌心画出神秘而繁复的符文，一边随口回她，「也算是神印。既然上次给你的是防守的，这次留给你加一个进攻的。」 话音落时，他的最后一笔也画完了。 只是，那白金色的神印只是在元蓁掌心停驻了一瞬，便化作一道菁纯的金系灵力，逸散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姬元看着她用如今这副容貌做出种种神态，总觉得别扭，忍了忍还是蹙着眉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即是来见我，就不能换回真容吗？」 元蓁心说：我的真容你也才见了一回，那么较真有意思吗？ 但嘴上她却不给你这么说。 不知道为啥，姬元分明也没对她疾言厉色过，最多也就是阴阳怪气，看起来就像是个傲娇公子。 但元蓁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仪，让她不敢太过放肆。 因而，元蓁沖他讨好一笑，心念一动就恢復了自己的本貌，嘴里还解释道：「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末了，她小心地觑了姬元一眼，见他神色和缓了许多，就忍不住嘀咕道：「再说了，容貌只是皮囊而已，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要紧？」 姬元本来已经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就崩了起来，冷笑道：「既然没有区别，你又何必刻意遮掩？」 好嘛，还得哄。 在姬元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样子赶紧奉上一记马屁，「那是为了防别人的。像师兄这般云心月性的大能，能是一般人吗？」 姬元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没再纠缠容貌的事。 就在元蓁以为这一页已经揭过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姬元慢悠悠地说：「你的修为太低，只能承受我一枚神印。 说，你是想要原来那个，还是换成这个攻击属性的？」 元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说这话，真的不是为了打击我吗？」 第300页 「哦，被你看出来了呀。」姬元仍旧是那副慢悠悠的语气，眼神里还带了点遗憾和惊奇，「居然学聪明了。」 这是嘲讽，赤luoluo的嘲讽！ 元蓁气得咬牙，但咬了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姬元就笑笑，不说话。 元蓁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问：「这个攻击属性的神印，具体作用是什么呢？」 她真不计较了，姬元反而没意思了，也把心思转回了正事上。 「这其实不算什么神印，就是掌心雷而已。有了我画的符文的加持，以你目前的修为，可以使用三次金仙级别的掌心雷。」 「那三次之后呢？」 「三次之后，符文法力耗尽，自然也就作废了。」 元蓁仔细思索了片刻，坚定地说：「我选掌心雷。」 若是开启遗址的入口，需要的真的是五个异灵根男仙的话，那洛暮央应该已经凑齐了。 反正她是不相信，洛暮央费了那么多心思，培养出的几个义女，发挥的作用就是使用美人计，只负责把合适的人选勾到手。 就洛暮云透露的消息来看，到时候，一起去的不止是五个异灵根的男仙，她们这几个和五个男仙立了婚约的女仙，也肯定是会被带过去的。 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用自己再另想法子，也很快就要进入娲皇遗址了。 在天界她是第一次进秘境，但在修真界的时候，秘境这种地方，她已经不知道闯过多少回了。 进了那地方的人，都是一门心思争抢机缘的，明争暗抢，甚至是杀人夺宝，都是常态。 那防护的神印虽然好，但在争夺机缘这方面，却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 反倒是这掌心雷，关键时刻，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毕竟，谁又能想到，她一个散仙，竟然能使出有金仙力量的一击呢？ 姬元蹙眉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再把手伸出来。」 这一次，他先把原先种下的神印抹去，再次种掌心雷的时候，就顺利种成了。 元蓁欢喜地看着掌心那白金色的符文，嘴里也不忘道谢，「多谢师兄。」 「这时候知道要谢我了？怎么让你以真面目示我，就那么多废话？」 元蓁脸色一垮，「师兄，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哼。」 元蓁赶紧投降告饶，「好师兄，你就饶我这一回。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 姬元的脸色仍旧不好，扬手扔给她一枚玉扣。 「这是什么？」元蓁一把接住，翻来覆去地看。 「到了那里边，若是遇见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往东南方跑，这玉扣自会保你一命。」 这可真是好东西。 「多谢师兄！」 这一声谢，她说得特别的真心实意。 拿着玉扣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元蓁又忍不住问：「一枚玉扣只能保一个人吗？」 若是可以多人使用的，那陆云笙和洛芜也多了一层保障。 姬元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天要亮了，你回去。」 「哦。」元蓁失望地应了一声，转过身才悄悄吐了吐舌头。 其实，她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问问而已。 谁让姬元一给她好脸，她就忍不住得寸进尺呢？ 「等等。」 她正要走，姬元却又叫住了她。 元蓁赶紧正了神色，回身问道：「师兄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把那玉扣拿来。」姬元朝她伸出了手。 「啊，不是？」元蓁大惊失色，紧紧地捂住了掌心的玉扣，「我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会这这么小气？」 姬元瞪了她一眼，略略带出些不耐烦来，「叫你拿来就拿来，哪那么多废话？」 说实话，元蓁心里十分不舍。但那毕竟是人家给的东西，便是真的要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她到底是忍着不舍，把玉扣递了过去。 「拿来，磨磨蹭蹭的。」姬元一把夺了过去，对着玉扣施了个元蓁不认得的法术。 那玉扣闪烁了一阵，原本的青玉变逐渐变成了白玉。 「好了。」姬元又把玉扣丢进了她的怀里，「那你若是还想护谁，就一直拉着他的手一起往东南跑就行了。」 顿了顿，他怕她不自量力，又叮嘱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只能带一个人。」 元蓁大喜过望，眸光晶亮地看着姬元，欢喜不尽地说：「谢谢师兄。师兄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听姬元的话音，这法宝本来是可以带人的，就是她自己修为不够，所以才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如今能多带一个人，还多亏了姬元帮她加持了。 姬元右手握拳，微微掩住了唇，掩饰般咳嗽了一声，不屑道：「就你这点修为，还报答我？先把你自己照顾好。」 说完，他右手屈指一弹，元蓁只觉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自己住的客房里了。 她先是欣羡地惊嘆了一声，「好厉害的御物术！」 然后又嘀咕道：「既然有这种法术，怎么找我的时候不直接把我带过去？」 第301页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若是他找自己的时候，自己正在沐浴或者是更衣，岂不是会很尴尬？ 「师兄也是个君子呢。」 虽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但却比大多数嘴甜心苦的人妖强上千百倍。 最近她在洛芜那里借来了完整的上古史，目前已经看到了三皇五帝篇，对于姬元的真实身份，她也大约猜出来了。 怪不得姬元始终不肯亲口透露自己的身份呢，他大概根本就想不到，此方天界下辖的三千修真界里，还有像元蓁本世界那样上古史凋零成那样的。 大约在他想来，以元蓁的聪慧，但凡看过一点上古史，他的身份在元蓁这里就不是秘密。 不是人家自傲，人家的身份也的确有傲的资本。 ——黄帝长子，姬氏玄嚣，上古诸神里的西方白帝，凡间人族口口相传的少昊氏，还有上古战神之名。 这些名号，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以让人仰望了。 元蓁有些羞愧地想：我在人家面前，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而后又想：果然是个老古董呢。怪不得我在他面前，总还按耐不住自己的皮皮之魂，总想撩拨他，看他动怒。 —— 果然不出元蓁所料，洛暮央很快就集齐了风系、雷系、冰系、焱系和暗系五个异灵根的女婿。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便宜女儿和便宜女婿们召集到了一起。 五个男仙除了陆云笙这个雷灵根和陈蒿这个风灵根之外，还有申奇是冰灵根。 这三人元蓁虽不至于个个都熟悉，但也都算认识。 她和陈蒿打招唿时，陈蒿虽然惊异她为什么换了副容貌，但并没有当众拆穿她，而是很有礼貌地问了她好。 和他一起的辛英倒是想说什么，但想起来之前母亲的叮嘱，她到底忍下来了。 见她没有闹事，陈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一个，也算是元蓁和陆云笙的旧识。 但如今元蓁正改容易装，化名白薇，对方认识的，就只有陆云笙了。 「陆兄弟？」 「虎兄？」 两人一照面，都惊喜地喊出了声。然后就快速地向对方走去，亲热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没错，曾旧识，就是陆云笙在瓮城的房东，虎仙山樵。 喜过之后，陆云笙奇怪地问：「虎兄，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146章 利聚而合 「虎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遇见旧识，陆云笙简直是又惊又喜。 但一句话问出口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话，在这里怕是不好说。 他立刻就打了个哈哈，故意大声说：「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故人。等大公子吩咐完了，你我再找个地方，好好喝上一杯！」 原本有些僵硬的山樵悄悄松了口气，应和道：「是该喝一杯。」 ——有些私事，他实在是不想当众说出来。 申奇打量了山樵一番，摇着扇子慢悠悠地靠到了陆云笙身边，问道：「陆兄，你们以前见过？」 「见过，我房东。」陆云笙昂首挺胸，答得十分骄傲。 申奇实在是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蹙眉看了陆云笙两眼，不满地问：「陆兄竟是连一所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吗？」 看白薇仙子的意思，是真的挺喜欢陆兄，颇有几分要假戏真做的架势。 若两人真的成婚了，难不成还要租房子住吗？ 陆云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懵了一下。 「啊？」他不解地挠了挠头，反问道，「我又不准备在北荒定居，在这里弄个房子干嘛？」 等网际网路在北荒这边试水成功了之后，他肯定是要推广到其余几方神域的。 到那时候，他大可以在中天或者是东天找个洞天仙府定居。 所以，现在没房子，有什么好急的？ 申奇神色微微一滞，意识到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他急忙遏制住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歉意地对陆云笙笑了笑，「陆兄莫怪，我只是想着陆兄到底是要成婚的人了，我这个做朋友的，自然要替你多想一些。」 跟在陆云笙身边的元蓁撇了撇嘴，吐槽道：「你管得可真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爹呢。」 好不容易白薇跟他说了一句话，还是怼他的。 这方申奇不禁苦笑，拱手告饶，「先前是小仙不对，小仙在这里向芜儿妹妹赔礼了。白薇仙子，你也给小仙留点面子。」 「哼，那得看三娘子肯不肯原谅你了。」 元蓁表示：你来求我没用，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思。 申奇闻言，赶紧转向洛芜，「芜儿妹妹？」 这一声，喊得洛芜悄悄离他远了点。 因为在洛芜看来，这个称唿不但肉麻，而且很没有必要。 因着元蓁的建议，洛芜已经和申奇说开了。 就像元蓁说的那样，既然两人都是碍于外在原因，不得不应承了这份婚约，那就先和父母虚与委蛇，抗过了这阵子再说。 等那个娲皇遗址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两人再共同努力一下，距离各自恢復自由身，也就不远了。 所以，对于申奇坚持要用这个噁心人的称唿，洛芜实在是理解不能。 第302页 见申奇目光殷切地看过来，洛芜干脆藉机讲条件，「你若是肯改口喊我三娘子，我就原谅你了。」 「这……」申奇看了眼正满脸欣慰地关注这边的洛暮央，不乐意地说，「哪家没个三娘子？我喊三娘子，谁知道是在喊谁呢？」 此言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也算是说得过去。 毕竟少年慕艾，在心上人面前耍点小心思，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至少，洛暮云看得频频点头，觉得自己这个二女儿，总算没有白养活一场。 洛芜神色淡淡，并不与他争辩，转口就换了一个称唿，「那你喊我洛芜也行。不然，免谈。」 「那我喊你芜儿好了。」申奇折了个中，一锤定音。 只要不是「芜儿妹妹」那个肉麻的称唿，洛芜是无所谓的。 于是，她当即就表示原谅申奇了。 元蓁睨了他一眼，「也就是三娘子好性子，真是便宜你了。」 等他们都相互认识寒暄过了，洛暮云就让他们十个人两两一对，相对而坐。 虎兄山樵是土系变异的暗灵根，坐在末席那个身形清瘦，却带着胡茬的男仙，应该就是火系变异的焱灵根了。 其实焱灵根虽然被大众默认为火系变异，元蓁在古书上却看过另外一种说法。 那就是火系根本没有什么单独变异的灵根，认真算起来，雷系灵根应该是金系和火系交融之后变异出来的。 而所谓的焱灵根，其实是身怀金乌血脉，天生便能掌控万火之宗的南明离火的仙人。 对此，元蓁是抱着相信的态度的。 因为她是个丹修，还是个水系的丹修。 虽然炼丹有水炼、火炼和凝练三种方式，但有些丹药，註定是要用火炼之法，才能让药效分毫不差。 她为了学好丹道，这些年可没少和火打交道。 从用灵石燃起的灵火，再到藏在各处的各类异火，火的种类千千万万，又怎么能说火是变异了呢？ 人家只是分支广袤，家族成员多而已。 既然火都没有变异这一说了，火系灵根在没有遭遇外物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变异呢？ 也是因此，对于开启娲皇遗址需要聚齐五种异灵根的事，元蓁觉得，要么就是洛暮央解读有误，要么就是他被人给驴了。 只是看姬元的意思，好像是笃定了他们这次一定能进入娲皇遗址，又让元蓁不敢肯定了。 心里藏着事，看着洛暮央性致高亢地对众人宣布了自己发现娲皇遗址的事，又说了他们的重要性。 在把众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之后，他又顺势承诺，等遗址中的宝物取出之后，会分他们三成。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管是天界还是人间，都是一句至理名言。 对一个秘境来说，三成的宝物，真的已经不少了。 哪怕是性子高傲的申奇，也不由严肃了起来，认真地听洛暮央安排的出发时间。 洛暮央说的那个地址，跟洛暮焱查到的出入不大。不是在上虞谷附近，而是就在上虞谷之内。 —— 「上虞谷？」 元蓁神情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山谷，内心乱作一团，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这个所谓的上虞谷，不就是她遇见姜郎中，带走长生的地方吗？ 她这算不算是前脚刚逃出去，后脚又来自投罗网了？ 「你来过这里？」陆云笙悄悄传音问她。 因着两人如今顶着个未婚夫妻的名头，洛暮央还特意安排他们走在一起，更方便了两人暗中交流。 元蓁也传音回他，「我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因着和陆云笙熟识，元蓁没怎么遮掩自己的情绪，那股无语就特别明显。 陆云笙听在耳中，只觉得她这点小性子十分可爱，嘴角便勾出了一抹笑意，拿好话哄她，「那你可算是占了地利了。」 这倒是大实话。 相当初，她跟着姜郎中在这山谷里四处搜寻，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钻了个遍。 虽然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找不常见但又可以入药的灵草和矿物，但熟悉了地形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若论熟悉，当然还是在这谷中待了许多年的地头蛇长生最熟悉。 她可是还记得呢，连这谷中数十万寿数的老树精在长生面前都服服贴贴的，谷里的其他动物或者是精怪，见了长生也跟老鼠见了猫差不多。 若是把长生带来了，不知道能免去多少麻烦呢。 元蓁暗暗可惜。 这时，陆云笙低声提醒她，「快跟上，前边要转弯了。」 这一行领头的自然是洛暮央和洛暮云兄妹二人，紧跟着他们的却不是他们这些便宜女儿和便宜女婿，而是南山申氏的两位长老。 申奇倒是想拉着洛芜一起落到后面，和元蓁、陆云笙一起走，但有申氏的长老在，洛暮央当然要把他留在近前以示亲密，怎么可能会把他往后安排？ 纵然申奇并不想在这里看她们虚伪客套，为了家族大计，也只能忍了。 从表面上看，那两位长老和洛暮央亲近得很，对洛暮云倒是肉眼看得见的敷衍。 对于这样的局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洛暮央是很满意的，但元蓁却觉得怪异。 ——太刻意了。 第303页 她是不知道这两位长老是怎么忽悠住洛暮央的，但就如今北荒的形势来看，如此明显地敷衍一个太乙金仙，不是傻子，就是事先商量好的。 那俩长老怎么看都不像傻子，真相很可能就是后者了。 有意思，这两个长老竟然能越过洛暮央，事先和洛暮云达成了协议。 她看了一眼沾了申奇的光，走在前列的洛芜，心里痒痒得慌：洛芜一定知道些什么。 只是洛芜这个人性子比较孤僻，不爱嚼舌根。而元蓁事先也没想到这一出，自然也就没有问。 若是她问了，洛芜也肯定不会吝啬于告诉她的。 没有第一手的消息来源，元蓁只好根据现有的线索，自己猜测了。 可能是申氏为了保险，脚踏两条船，一边是洛氏少主洛暮焱，一边是洛氏的最高战力洛暮云。 若是这样的话，洛暮央有点可怜呀。 不管申氏最后选定的是谁，他都只是个踏板，一个标标准准的工具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洛暮焱和洛暮云已经在暗中达成了协议，申氏是通过洛暮焱接触的洛暮云。 若是这样的话，洛暮央还是有点可怜呀。 自以为拉拢了家里的第一战力，觉得自己可与天公试比高，跟少主洛暮焱拜拜手腕子了。 结果可倒好，他手里最大的底牌，早就被「天公」少主给策反了。 无论是那种可能，洛暮焱好像都逃不过「有点可怜」的命运呀。 她把自己的分析暗中传音给陆云笙，陆云笙沉默了片刻，吐出了两个字。 「实惨！」 真是生动形象。 他们俩掉在队尾嘀嘀咕咕，跟着前面的人转过了一个几乎是九十度的陡弯，眼前便豁然开朗。 先前他们走的地方，左右两边都是密林，只有中间一条小道。视野勐地一开阔，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跟在洛暮云身侧的辛英眼最尖，立刻就指着前面临着溪水的一块空地嚷嚷道：「看，哪里有一堆东西。」 一群年轻人哗哗啦啦都跑了过去，就显得依旧慢悠悠吊在后面说悄悄话的元蓁和陆云笙特别沉稳。 陆云笙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元蓁淡定地说，「我们从前留下的炉灰而已。那可是好东西，不管什么神兵利器造成的外伤，敷一把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地方原本是姜郎中放大丹炉的地方，他为了实验和记录药性，不知道在那个丹炉里炼过多少灵丹妙药。 神仙炼丹，自然是不必烧柴火的，那炉灰其实就是滤出来的废药渣子。 说大用没什么大用，说没用也挺有用。 陆云笙修的是器道和剑道，对炼丹这回事不了解，一听她说是好东西就有些急了，「那咱们赶紧也去搓点呀。」 在他的理解里，炉灰不就是草木灰嘛。 凡间的草木灰都有止血的功效，仙界的草木灰，只有更厉害的。 「没出息！」元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上好的丹药你不用，非要去抢那点炉渣子 。」 陆云笙一呆，反应了过来，抓着脖颈傻笑道：「也是呀哈。」 跑到溪水边那一群人，已经围了一圈，疑惑地看着地上那一堆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灰烬。 洛暮央等人也神色凝重地凑了上去。 「这里有人来过。」洛暮云笃定地说。 「还用你说？」洛暮央有些气急败坏。 他是偶然得到一点线索之后，经过近千年的各方探查，才确定了曾遗址的具体位置。 那曾想，他千辛万苦找到的秘境，却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这种落差，谁受得了？ 申氏那两位长老立刻就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到了申奇身边，若有若无的把申奇和洛芜隔离开了。 对此，洛芜是无所谓的，见他们有意挤开自己，她就主动往旁边让了让，正好和才走过来的元蓁站到了一起。 洛暮央的余光瞥见了这一幕，脸色一沉，当即质问道：「两位长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见有人捷足先登了，觉得这秘境里的宝物已经被掏空了，就要反悔联姻之事吗？ 那两位长老还真是这么想的。 但人家肯定不会这样说。 其中一位长老淡定地说：「此地既然有人迹，也肯定会未知的危险。我二人身为长老，保护少主是我们的职责。」 这话有理有据，便是洛暮央心知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也挑不出错来。 他的脸皮抽搐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如此，两位可要好好保护申贤侄呀。」 那长老八风不动，依旧很淡定地说：「一定。」 这么不给面子，洛暮央却也不能把他如何，只能暗自咬牙：等我得到了真正的传承，要你们好看！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其乐融融变成了剑拔弩张，元蓁暗暗唏嘘了一声，心道：果然还是实力最重要呀。 洛暮央既没有少主的身份，也没有洛暮云的实力，这遗址便是他发现的，跟着受益的人也不会记他的好。 说不定在申氏众人的心里，还觉得洛暮央不识好歹呢。 ——洛氏是什么吨位的家族，能跟申氏比吗？ 你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不想着全盘献上来，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谈合作。 第304页 而且，和我们申氏合作的对象还不是洛氏，而是你自己。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 洛暮央那头则是一心认定了，既然上天让他发现了这娲皇的遗址，那娲皇真正的传承，是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的。 到时候，他的身价必然水涨船高，便是像嬴氏、姜氏这样的大家族也得高看他一眼，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申氏？ 他觉得，自己找申氏合作，那是在给他们脸。 双方都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都觉得对方应该识趣一点。 这样的合作，纯粹就是靠利益把双方捆绑在一起的。 如今预估的利益可能会受损，申氏的态度自然就立刻转变了。 只是，洛暮央好像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看出来洛暮云眼中流露出的担忧。 真算起来，最怕此行落空的不是洛暮央，而是洛暮云。 洛暮央自以为自己行事隐秘，家主和少主对娲皇遗址的事都不知情。就算他此行没有收货，也不过是过回以前的日子而已。 但洛暮云不同。 靠丹药强行提升修为，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吃的这一种，代价是仙寿。 在没有服用之前，她就是一个金仙。 从金仙一下子变成太乙金仙，中间还跳过了太乙玄仙这个阶段。 一下子提升这么多，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超乎她自己的想像。 这次她之所以在洛暮央和洛暮焱之间左右逢源，就是想着要从娲皇遗址中弄点好东西，给自己的一双儿女傍身。 当然了，若是有没有副作用就能提升修为的方法，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若是此行没有收货，以辛岳和辛英的资质，在她陨落之前，是不可能有自保之力的。 所以，哪怕她很乐意看到洛暮央和申氏闹翻，也还是低声劝住了洛暮央。 「哥哥，后续还用得着他们，你暂且忍耐一时又如何呢？」 洛暮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毕竟，谁知道娲皇遗址有没有凶兽守护呢？ 腹度着自己的实力，觉得若真有凶兽，靠自己这边的人不一定应付得来，洛暮央到底是说了两句准话。 「两位长老和申贤侄放心，想要打开遗址的门，五位异灵根男仙和我手中的钥匙缺一不可。 就算有人闯进了这山谷，也不可能打开遗址，更不可能拿走里面的宝物。」 申氏的两位长老对视了一眼，立刻就退开了些。 其只能怪一个还朝申奇揶揄一笑，道：「少主脸皮也忒薄了些，你和三娘子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合该站得近一些才是。」 申奇：「……」 ——好，这是又把我卖了。 其余众人：「……」 ——这可真现实呀！ 「现实？」陆云笙传音问元蓁。 元蓁嘴角抽搐着点了点头，「太现实了！」 陆云笙辛酸地抹了一把脸，藉机和元蓁诉苦，「这下你可知道，我和那些世家家主谈合作，究竟有多难了？」 「你……辛苦了。」元蓁心有戚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山壁处。 元蓁记得，那些藤蔓后边有个山洞，洞里住着三只葱茏兽。 葱茏兽虽然是以灵草为食的，但毕竟也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灵兽，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元蓁进洞採集条草的时候，倒是没有被攻击。 但那是因为有姜郎中这位大神在一旁镇着呢，整个上虞谷里的精怪灵兽，就没有一个见了姜郎中不瑟瑟发抖的。 如今姜郎中可是不在了，说不定这一次，她就可以趁机看一看葱茏兽的战斗力如何了。 一群人里就属洛暮云的修为最高，她也最先感应到，这面山壁除了藤蔓之外，还有别的生命气息。 「哥哥，入口就在这里吗？」 洛暮央右手一伸，一张画着地图的兽皮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申氏的两位长老见状，赶紧凑了过去，要一起看地图，但洛暮央却已经迅速扫了一眼，把地图收了起来。 先前揶揄申奇的那个长老怒道：「大公子这是何意？」 洛暮央笑道：「二长老何必着急呢？有本座亲自领路，不比一张图更可靠吗？」 其实，所有的路线，他早就熟记在心了。 刚才之所以把那张图拿出来，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只有他才认得路，若是他们还想找到遗址，就乖乖地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你……」 二长老大怒，刚要说两句威胁的话，同行的四长老拉住了他，「二哥，稍安勿躁。」 二长老身形一顿，想到接下来还需要洛暮央领路，他到底是把那口气咽了下去。 见他服了软，洛暮央心头畅快不已，矜持地背着手说：「外围入口就在这山壁上，我们先把这些藤蔓清除掉，就能看到外围的入口了。」 外围入口？ 元蓁暗暗疑惑：从前和老师一起进去的时候，这山洞也没有另外的出口呀。 第147章 气死你！ 但是很快，她就无暇多想了。 因为，洛暮央已经命令他们这些便宜女儿们动手清理藤蔓了。 元蓁严重怀疑，他之所以把便宜女儿们带来，就是留着杂活的。 第305页 若不然，陆云笙和申奇要上前帮忙的时候，他为什么坚定地拦住了呢？ 「你们还是留着力气，准备开启遗址真正的入口。」 陆云笙担忧地看着元蓁，叮嘱道：「你小心。」 这里可不是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现代，植物也不都是不能自己动的。 元蓁点了点头，反过来安抚他，「你放心。」 两人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元蓁已经比其他人慢了一步了。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洛暮云的其中一个义女，就被那些藤蔓拖走，严严实实地缠绕住了。 「泷儿！」山樵惊唿了一声，就要抢上前去救她。 但洛暮央却拦住了他，「别去，危险！」 山樵急道：「可是……可是泷儿还在那里。」 那位泷儿仙子，就是他的未婚妻。 虽然两人刚认识不久，彼此也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 但山樵觉得，既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双方对彼此应该都有责任。 况且在来之前，山樵也说过，会护着她的。 洛暮央冷酷地说：「已经晚了，你现在就算是把那些藤蔓全部烧掉了，也救不了她了。」 他话音才落，泷儿仙子就被那些藤蔓吐了出来。 只是，原本好好的一个丰盈秀丽的美人，已经变成了只有一张皮包住骨头的青蛇。 泷儿仙子，是个蛇仙。 元蓁倒抽了一口凉气，刚刚抬起的左脚下意识又收了回来。 虽然作为一个丹修，她早已见惯了生死，但这么惨烈的死相，还是让她心头一惊。 其余一个义女也是望而却步，心有戚戚。 洛暮央冷酷地命令道：「你们三个，继续清理。」 这「三个」之中，显然是包括他自己的亲女儿洛芜的。 至于辛英，有洛暮云这个大靠山在，洛暮央是决计不敢为难她的。 申氏的二长老蹙了蹙眉，觉得他对自己的亲女未免太过冷酷了些。 同时，他心里对洛暮央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 ——对自己的骨血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外人呢？ 但洛芜却很平静。 或者说，被自己的父亲这样对待，她早就习惯了。 她也是第一个上前的，不过却并没有离藤蔓太近，双手捏决施法，无数风灵气在她掌中聚集成刃，朝山壁上的藤蔓斩去。 元蓁慢了她一步，调动了藤蔓周围的水灵气，试图将它们冻结住。 那些藤蔓又不是死的，感应到里周围的灵气躁动，自然是要反击的。 霎时间，无数翠绿中透着一丝血红的藤条，像鞭子一样朝她们抽过来。 元蓁心随意动，方才聚集的水灵气不再试图冻结藤蔓，而是迅速凝结成了许多小冰盾，把甩向自己的藤蔓尽数盪了开去。 见她脱离了一次危机，陆云笙松了口气，但左手却一直掐着决，右手也已经把自己的仙剑召唤了出来，随时准备救援。 洛暮央见此，有些不满，「你还是留着灵气，后面还有大用呢。」 陆云笙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是少有的正经严肃，「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替你开启秘境遗址。」 「你……」洛暮云气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陆云笙对他可没什么尊敬的，立刻就怼了回去，「生而为r……仙，若是无情，又与那毫无灵智的畜生何异？」 好险，因为愤怒，他差一点便说出「生而为人」了。 幸好关键时刻，他勐然反应了过来，认真算起来，在场的除了他和元蓁，都可以归类到畜生的行列里去。 如此，也怪不得洛暮央如此罔顾人伦了。 「陆兄说得不错，若无怜悯之心，咱们这些生来就得天独厚的妖仙，又与那些未曾开启灵智的畜生何异？」 申奇第一个站出来响应了陆云笙，随后就是山樵了。 只是，山樵似乎对洛暮央心又顾忌，虽然也站出来挺了陆云笙，却一直闪躲着洛暮央的目光。 洛暮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甩了一句，「待你们灵气耗尽的时候，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们。」 这就是不准备管了。 陆云笙得意地沖他哼了一声，心随意动，传音给元蓁，「你能否将水灵气附着在那些藤蔓上？也不必多，一两根就好。」 元蓁听了，手决一变，转攻为困，用浓郁的水灵气困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两根藤条。 那藤条末端的细丝拼命挣扎，就像是无数胡乱蠕动的触手，看得人头皮发麻。 好在元蓁天生胆子就大，又见多识广，纵然面对着一串的小触手，也依旧能面不改色，心如止水。 她传音问陆云笙，「还需要我做什么？」 陆云笙道：「你试着把水灵气凝成一条线，引到我这边来。」 这个要求就有点难办了。 也幸而元蓁是个丹修，对自身灵气的掌控可谓是炉火纯青，心念一动，就把缠绕在藤蔓身上的灵气引了一线过去。 陆云笙把灵气导入眼周经脉，短暂地给自己开了个天眼，周围的灵气走向立刻就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了。 然后，他准确地找到元蓁引过来那一线水灵气，把自己的雷系灵气送了过去。 霎时间，一道刺刺拉拉的火花闪电顺着那线水灵气窜动，几乎是眨眼间就被引到了那根藤蔓身上。 第306页 这些藤蔓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彼此间都有联繫。 而且藤类的纤维和水分都很充足，那些雷电通过这一根藤蔓，迅速蔓延到了所有藤条上面。 就这样，借着元蓁的水灵气引导，陆云笙半点多余的消耗都没有，就给了那些藤蔓一记重击。 元蓁目瞪口呆，直到山樵叫了声好，她才回过神来，传音问陆云笙，「水导电？」 被陆云笙科普过初中物理的元蓁，虽然平时想不起来，但真遇到了对应的情况，还是能想起来的。 「对呀。」 在心上人面前出了风头，陆云笙得意洋洋。若他是妖族，真是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因着两人私下里传音，元蓁就一直看着陆云笙。 这副模样落在旁观者眼中，就是小女儿的敬慕与崇拜了。 申奇的心绪十分复杂。 他明知道有些心思该止住，但见头一回让自己有了别样心思的姑娘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别的男仙，他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更有甚者，自己明明就在她身边，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陆云笙身上。 这会不禁让他心生不服：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陆兄呢？ 他们人族不看重家世，家世这一条尽可略过。 但除了家世之外，申奇自觉天赋高绝，修为也完胜陆云笙。唯独在容貌上，自己稍逊他一筹。 只是陆云笙性子比较跳脱，时不时还会犯二，远远比不得申奇的雅贵雍容。 再者申奇不知道白薇只是化名，也不知道她和陆云笙早就相识，还曾共患难过。 在他眼里，两人和白薇仙子是一同认识的。 因而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究竟是哪里不如陆兄了呢？ 因着心里憋着口气，他出手十分狠辣，无数藤蔓都被他的冰系术法冻成了冰雕。 陈蒿瞅准了时机，琴弦拨动，风刃夹杂着音刃，精准地击向被申奇冻住的那些藤条。 冻硬冻伤了的藤条变得十分脆弱，受了陈蒿一击，就碎成了一片。 申奇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暂且忘却了情场上的失意。两人配合默契，成了继元蓁和陆云笙之后的也又一大组合杀器。 虽然洛暮央几人碍于身份没有出手，但在余下八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这附在山壁上的藤妖还是很快被剿灭了。 那个山洞也露了出来。 「呀，好多的瑞芝草！」辛英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仔细一看，果然见那山洞左右的石壁上生长了许多浅红色的灵芝。 灵芝呈浅红色的，便是瑞芝。 这瑞芝草幼生期并不是灵芝，而是类似于虞美人的一种美丽的花草。 直到春生秋灭两千年后，才会慢慢地长成灵芝。 两千年不遭天灾人祸而断根，本就不容易；像山壁上生长的这么大的，少说也有五万年的火候了。 这样的瑞芝，虽然称不上无价之宝，却也十分难得。 申氏的两位长老已经笑开了花，与洛暮央商量，「大公子，这些瑞芝草，该怎么分才合适？」 洛暮央虽然有娲皇传承这样的大目标，但面对如此多的瑞芝草，也很难不动心。 他心动，洛暮云只会比他更心动。 那可是瑞芝呀，还是至少五万年份的瑞芝。 若是採摘回去以此入药，必然是补灵益气的佳品。给她一双儿女服用，也正是合益。 于是，领头的四人留凑在一起，讨论起了这些瑞芝的分配来。 陆云笙在一旁听着，见他们丝毫没有给他们这些出力的人分润一丝好处的意思，心里十分不忿。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个器修，平日用得最多的事各种矿石。 但他的蓁蓁就不一样了，蓁蓁可是个丹修，他平日里只恨自己在天界没有人脉势力，不能替她寻找上好的仙草。 此时好东西就在眼前，却没有他们的份，叫陆云笙如何甘心？ 他正要出声提醒洛暮央，后续开启秘境大门还需要他们几个出力，就被眼疾手快的元蓁拉住了。 「怎么了？」陆云笙紧张地问，「是不是方才灵气消耗过多，累着了？」 「我哪有这么娇气？」元蓁无语至极。 她可是正经苦修飞升上来的，那些藤蔓不过是小意思，根本没有消耗多少灵气，哪里会累到？ 旁边的申奇听到动静，便分神关注他们两个。 可是，转眼之间，两人就又传音交流去了。 申奇心头一梗，暗暗嘀咕：哪有那么多悄悄话好说？ 他的心思，元蓁和陆云笙一概不知。 此时，陆云笙已经被元蓁透过来的消息惊呆了，问道：「真的？」 原来，元蓁告诉他，自己从前也来过这个山洞，里面生长的只有文茎树和条草这两种植物，根本就没有什么瑞芝。 陆云笙指着山壁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把这个吃了。」元蓁拿出一株红色的灵草，塞进了陆云笙嘴里。 陆云笙毫不迟疑，一口就吞了，灵台立时清明。 此时他抬眼去看石壁，哪里还看得见满壁的瑞芝？有的只是一些明显被啃食过的杂草而已。 不单如此，洞穴深处，隐隐露出几颗宝石般晶亮的眼睛。陆云笙猜测，那应该就是这山洞中的原住民了。 第307页 他向元蓁提议，「要不，咱们先退出去？」 「也好。」元蓁点了点头。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瑞芝吸引了，陆云笙就拉着元蓁的手，两人悄悄退了出来。 刚出洞口，就听见有人问道：「怎么，白薇仙子和陆兄不想摘两朵瑞芝吗？」 两人扭头一看，原来是申奇也跟着他们出来了。 「原来是申公子。」元蓁白薇人设不倒，撇嘴嘲讽道，「有两位长老在，申公子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陆云笙怕他记恨元蓁，急忙打圆场，「申兄恕罪，仙子只是因几位大能的讨论，心中不忿而已，并非有意冒犯。」 他这么急赤白脸地替元蓁解释，反倒让申奇心里更不好受。 只是申奇性子傲，就算心里醋意横生，也不愿意让人在面上看出来。 他摇着摺扇，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个来回，调笑道：「我倒是不知道，陆兄整日里和我在一起，何时与白薇仙子这么熟悉了？」 两人本就心里有鬼，听了这话，都闹了个大红脸。 申奇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暗暗吸了一口气，申奇对元蓁道：「白薇仙子莫要着急，等他们分完了，小仙定然挑几株好的赠予仙子。」 「不必了，我也不想要，更不着急。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而已。」 想到旁若无人的有两个都是他们家的，申奇一时讪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陆云笙再次打圆场，「他们都是大能，看不上咱们这些小虾米也正常。」 元蓁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以后也会修成大能的。」 这一句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若无这份自信与执着，就算她资质再好，也不可能短短三千年就飞升成仙了。 也因着这份自信，让申奇再次侧目，越发觉得她和妖族的女仙不同。 倒不是说妖族女仙个个都不上进，而是大部分的妖族都不知上进为何物了。 北荒上层的妖仙占据了大部分的资源，觉得自己没必要上进；底层的妖仙觉得北荒灵气贫瘠，他们再努力也白搭，不想上进。 而妖族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没落的，以至于中天神域的许多大能根本就不屑与北荒相提并论。 在这样的环境下，申奇这样只是按部就班地修行的，反而成了上进的代表，也是很讽刺了。 又呛了申奇两句，维护了白薇的人设之后，元蓁就四下打量了一番，在洞口摘了几株条草。 这会条草长得和兰草差不多，只是无论是枝叶还是根茎，都是一色的鲜红，火一样的热烈，让人看着就就觉得目眩神迷。 申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条草。」元蓁递了一株给他。 「条草？」申奇惊奇地接过来看，「这草据说只有符禺山才长，怎么这里也有？」 不怪他见识浅端，实在是自从符禺山的灵脉被移走，煞气侵蚀之后，山上的灵芝仙草全部都凋零了。 申奇是在符禺山败落之后，才慢慢在世上走动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条草。 见他只顾新奇，元蓁不得不又提醒了一句，「据说，条草与葱茏兽伴生，乃是葱茏兽的主食。」 「葱茏兽？」 申奇先是一怔，接着就是一惊，「这山洞是葱茏兽的巢穴？」 他迅速把手里的条草塞进嘴里吃了，又拔了几株，钻进了山洞。 此时再看，山壁上哪里还有瑞芝的影子？ 见两位长老还在因瑞芝的事和洛氏兄妹扯皮，愤愤于洛暮央的分配不公，他重重嘆了一声，二话不说就抢上前去，给一人嘴里塞了一株条草。 片刻后…… 「这是怎么回事？」二长老惊了。 四长老比二长老稳重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少主，咱们先前可是陷入了幻境？」 「不错。」申奇重重地点了点头，正要提一提白薇仙子，替她嬴两份感激，就见元蓁和陆云笙不知何时又进来了。 而且，元蓁正在瞪他，用眼神威胁他不许乱说话。 她的目光很凌厉，奈何一双杏眼实在是破坏威严，申奇只觉得她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般，可爱极了。 见他受了自己的威胁，非但不恼，反而沖自己温和一笑，元蓁便不好意思起来。 她开始反思：最近为了维护白薇的人设，是不是对申奇的态度太差了？ 因着两位长老没有压低声音，其余人也听见了。 洛暮央反应得慢，洛暮云却不是傻子，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见元蓁不愿意在这时候出头，申奇就没有提她，而是编了个理由，把手里的条草分给了众人。 吃了条草，挣脱了幻境之后，洛氏兄妹立刻恼羞成怒。 洛暮云讥讽洛暮央消息不全，洛暮央理亏再加上自知得罪不起她，就转头对着申奇阴阳怪气。 「贤侄当真是见多识广，我们这些老头子反倒退后了一射之地。」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帮了他，他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怨恨你暴露了他的短处。 申奇生于世家，从化形稳定，能流利地说话开始，就被父母精心培育。 他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少主，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 第308页 像洛暮央这样的嘴脸，他见得多了。 因而，被洛暮央当成了撒气的对象，他也不恼，只是轻轻摇着摺扇，回了一个淡定的微笑。 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幸好自己没有多嘴说出白薇仙子，免了她一场无妄之灾。 元蓁也没想到，自己就是不想出风头，反而让申奇替自己受了责难。 若是代她受过的是陆云笙，她心里半点多余的想法都不会有，只会私下里向他道谢。 但换成了并不熟识的申奇，她就觉得过意不去了。 因而，洛暮央话音刚落，她就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阴阳怪气，笑盈盈地接口道：「若非是申公子见多识广，咱们还不知要在这幻境里蹉跎到何时呢。」 然后，她不顾洛暮央陡然变得难堪的脸色，带头向申奇道谢，「小仙多谢申公子。」 有了她带头，心里感激申奇，却碍于洛暮央不好表示的众人，都趁着机会行礼致谢了。 申氏二长老见此，因洛暮央而涌起的怒气很快就消散了。 他觉得，洛暮央虽然是个杂碎，但收的义女却很明事理嘛。 如果他的亲女儿也像这义女一样，做他们的少主夫人，也不是不可。 见元蓁出风头，辛英十分不忿。 但陈蒿都跟着道谢了，她母亲洛暮云也用眼神警告了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承了申奇和元蓁的情。 洛暮云嘆息：若是英儿能有这白薇一半的心性，我也就不愁 了。 又遗憾这白薇和她只是互利互惠，并没有实际的交情。 若不然，日后她的英儿也能多一个靠山。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档口，心思敏锐，性情沉静的洛芜突然指了指洞穴深处，「大家快看，那里面有几只眼睛。」 修为较高的洛暮云和申氏的两位长老自然也发现了，但因着方才那一出，他们各怀心思，就谁也没开口。 陆云笙接口道：「传说中，条草与葱茏兽伴生。那里面的，应该就是以条草为食的葱茏兽了。」 「不错。」申奇也跟着说，「葱茏兽以条草为食，条草能使人头脑清明，食条草为生的葱茏兽喷出的雾气，反而能使人陷入幻境。」 ——既然洛暮央都夸他见多识广了，那他就干脆坐实了这见多识广的名头。 能把那老匹夫气死最好，就算气不死，也要膈应他一下。 存着这样的心思，申奇说完之后，还特意问了洛暮央一句，「洛世叔，不知小侄说的，可有偏差？」 洛暮央：「……没有。」 ——这小子是故意的？ 第148章 机关阵法 眼见自家少主已经占了上风，四长老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还是先解决葱茏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在拉偏架。 但洛暮央自己不得人心，大家就都装作若无其事，自发聚到了申奇身边，向他询问有关葱茏兽的事情。 洛暮云虽然没有一起跟过去，却往旁边挪了两步，隐隐封住了通往洞穴深处的入口，为一众小辈护法。 与此同时，她又暗中给辛英传音，想让辛英在众人心中留个好印象，也在此行中混些功劳。 有了功劳，等到时候分配收货时，也好名正言顺地多拿一些急需的东西。 辛英本来就爱出风头，又有了母亲的支持，当然就更加不会客气了。 她微微昂着头，颇为得意地说：「与葱茏兽伴生的，不但有条草，还有文茎树。」 然后，她顿了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才接着说：「文茎树可以治疗失聪，葱茏兽的鸣叫声却能让人失聪，大家要小心了。」 众人偶诧异地看着她，对这个草包仙子刮目相看。 唯有洛芜不着痕迹地看了洛暮云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向来如此，轻易不肯给人难堪。 哪怕辛英害过她，她也不会因为辛英是自己的仇人，就破坏自己的原则。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辛英更加得意。 她自来就很享受这中万众瞩目的感觉，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但也有人看不惯她这轻狂样，比如申氏的二长老。 他挑了挑眉，指了指洞穴深处，明显有些躁动的葱茏兽，貌似诚恳地询问道：「敢问辛英仙子，哪一个是文茎树？咱们也好採摘一些，以防万一呀。」 辛英哪里认识文茎树呢？ 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母亲。 但这回她的动作太大，大家又不是瞎子，全都看见了。 一瞬间，众人刚对她生出的一点改观就全没了，心里反而更添了几分鄙夷。 洛暮云面色一变，赶紧笑着给自己女儿打圆场，「你这孩子，叫你平时看书认真一点，你就是不听，总是囫囵吞枣的。怎么样，这回可露怯了？」 大家心里都有数，但碍于洛暮云是在场众人里修为最高的，也没人真想和她撕破脸。 就连先前刁难辛英的二长老就跟着打圆场，「辛英仙子这个年纪，就能沉下心来看书，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强了。」 洛暮央鄙夷地撇了撇嘴，不怀好意地问申奇，「申贤侄，你自来博学多闻，认得文茎树吗？」 他当然不认得。 条草和文茎树这两样植物，和葱茏兽一样，原本都是符禺山的特产。 第309页 后来符禺山遭难，山上的仙草和仙兽全都消失无踪了。 原本大家都觉得它们是适应不了符禺山逐渐恶化的气候，已经绝中了，不想却又在这上虞谷中见到了。 申奇从来没有去过还是洞天福地时期的符禺山，哪里认得那里的物中呢？ 他这人性子傲得很，从来不愿意被人看低了。 如今被洛暮央刁难住，正要讥讽回去，忽然听见了陆云笙的传音，「申兄，你左前方那株绛色矮灌木，就是文茎树。」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云笙明明没见过文茎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申奇强忍住回头看他的冲动，正犹豫间，就听见了元蓁的传音，「往左前方看，有一株绛色枝叶的矮灌木，那就是文茎树。」 听了元蓁的话，他立刻就走到那株灌木旁，伸手摘了几片叶子，送到了洛暮央面前，「洛世叔，您要不要多带几片，以防万一？」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摘了文茎树的叶子来，这实在是出乎洛暮央的意料之外。 但他还不死心，狐疑地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摘了两片树叶子来煳弄我？」 申奇微微一笑，一边仔细聆听元蓁的传音，一般胸有成竹地复述，「文茎树的枝叶都有药效，只需要一片叶子压在舌根底下，就可以预防被葱茏兽的鸣叫声伤了耳朵。」 复述完了元蓁说的药效和用法之后，申奇一脸真诚地对洛暮央说：「叔父若是觉得我年轻，不可靠，可以不用这叶子。」 说完，他把手里的叶子先分了两位长老一人一片，紧接着就送到了元蓁和陆云笙面前。 「陆兄，白薇仙子，你们也含一片。」 这俩人都知道这文茎树是真的，自然不会推辞，一人取了一片，张嘴压在了舌下。 元蓁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让申奇心中一悸，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其他人见状，都要去摘树叶子。 就在这时，已经发现不对劲的葱茏兽却已经发出了鸣叫声。 其实，它们的叫声很好听，就像是最悠扬的笛子，在微风拂柳的春天里吹响。 但除了已经含了树叶子的几人外，其余人还来不及对这叫声品鑑一番，便觉耳膜一刺，耳朵里就一片空白，只剩下骤然失聪后的「嗡嗡」声。 元蓁神色一凛，再也顾不得低调了，急忙抓了一把文茎树的枝叶挤出了汁，扬手洒出个天女散花来。 清凉的枝叶洒在众人脸上，他们的耳膜立刻就不疼了。 但元蓁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恢復听力，便大声喊道：「你们已经中招了，含着没用，得吃下去才有用。」 因着方才洒在脸上的几滴汁液，中招的人恢復了些许的听力。元蓁的声音又大，他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往那棵小小的文茎树涌来。 元蓁见状，急忙跳开了，避免了被众人拥挤的命运。 陆云笙扶着她，心有余悸地问：「你没事？」 「没事，我反应快。」元蓁沖他笑了笑。 这个时候，葱茏兽也已经沖了出来。 一共三只，和元蓁曾经跟姜郎中一起来的时候一样。 不一样的是那个时候她沾了姜郎中的光，葱茏兽不会攻击她，现在她却没有那份特权了。 每到这个时候，元蓁才会想起来，自己还缺一个防护型的法宝。 她只好取出红绫，勉强先护住自身了。 陆云笙看了她一眼，因情况紧急没有废话，却把蓁蓁好像没一件像样的防护法宝的事记在了心里。 「白薇仙子，你躲到我身边来。」申奇撑开了一把伞，用力旋转，便颳起一阵旋风，把葱茏兽吐出的雾气尽数吹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情景，让陆云笙想起了曾经在网上流行过一段时间的一个沙雕问题。 ——毒蛇咬毒蛇，毒蛇会被蛇毒毒死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分具体情况。 但眼前的葱茏兽吸入了自己吐出来的雾气，却也像别人一样中招，陷入了幻境。 也不知道它们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一个个甩着四蹄撒欢儿，这里啃一口，那里啃一口。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元蓁先了口，「它们大概……是看见满地的条草了。」 幸好洞里的条草都被啃光了，它们在洞中乱啃，也啃不到解药。 一直很安静的洛芜提议，「趁此机会，咱们快走。」 能减少伤亡，是她最愿意看到的事。 这个建议很中肯，洛暮央虽然没有出言附和，却当先绕过了葱茏兽，往洞穴深处走去。 众人都小心翼翼地跟上了。 走在最后的洛芜回头看了一眼，见其中一只葱茏兽一头撞在了石壁上，却因为陷在幻境里而毫无所觉，直接就转头和另一只争抢起并不存在的条草了。 她心中不忍，疾走了几步悄悄询问元蓁：「这雾气的毒多久才能自解？」 「自解？」元蓁脚步一顿，「吃了条草自然就解了。」 洛芜的脚步顿住了。 「你要干什么？」 对她有几分了解的元蓁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劝道，「你若是给了它们解药，它们很可能第一时间就来攻击你。」 别看葱茏兽是食草的，食草的也是上古遗留的凶兽后裔。 它们长得像羊，脾气却像是暴怒的公羊。 第310页 洛芜坚定地说：「你先走。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对娲皇遗址没有兴趣。」 见元蓁还要劝阻，洛芜笑道：「你放心，我身上有阵盘，替它们采了条草之后，会迅速转移走的。」 这明显是心意已决了。 人各有志，元蓁也不再勉强，对她说了一声「保重」，便和等她的陆云笙一起，追上了大部队。 一只暗暗关注她的申奇见它们跟上来了，暗暗松了口气，走路也不再磨磨蹭蹭了。 这洞穴似乎很深，因为不熟悉地形，众人也不敢使用遁术，就这么用一双脚来走，只觉得总也走不到尽头。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元蓁首先发觉了不对劲。 「诸位，请先停一下。」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这里又算是半密闭的空间，落在众人耳中就特别响亮，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得见。 走了这么久，众人心里其实都有些烦躁了。 其中辛英最沉不住气，立刻就不耐烦地吼道：「没看见大家都急着找出路吗？等，等什么等？」 碍于和白芷的交情，陈蒿蹙了蹙眉，出言维护白薇，「辛英仙子何必口出恶言？还是先听听白薇仙子怎么说。」 「不错。」申奇接口道，「方才若不是白薇仙子果断，只怕许多人还听不见声音呢。」 接连被两个男仙怼了，辛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狠狠地瞪了元蓁一眼。 「呀呵！」陆云笙夸张地跳了起来，我那个元蓁身后躲了躲，偏又探出个头来，让辛英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挤眉弄眼，「听说辛英仙子的真身是白狐，小仙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睛这么大的白狐。」 说完之后，他就一脸可怜巴巴地找元蓁求安慰，「薇薇，我好怕，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陈蒿和申奇虽然说的话不合辛英的心意，但至少人家是正经地说话呀。 那个杀伤力，比起陆云笙的不正经，可是差得远了。 「你……」辛薇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陆云笙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陆云笙怜悯地看着她，摇头嘆息，「好好一个仙子，偏偏眼睛有毛病，连我是个人都看不清楚了。」 这点嘲讽的级数，放在后世的网络中，简直不够看的。 那些键盘侠的中中言论，才是真的辣眼睛、毁三观。 但这里的人可没见识过现代网络的槓精和喷子，对他们来说，陆云笙这一句，已经是十级嘲讽了。 「你……你……」辛英抖着手指着他，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蓁冷眼旁观，见洛暮云脚步一动，猜到她是要替自己女儿出头了。 于是，元蓁立刻蹙眉打断了辛英的「你你你」你循环，「好了辛英仙子，你若是想让大家一直在这里绕圈子，就接着无理取闹。」 「绕圈子？」 众人心中一凛，仔细观察起了四周。 但除了心细的四长老和多疑的洛暮云，大家都只顾着跟着有地图的洛暮央往前走，如今临时抱佛脚，哪里能看出什么端倪？ 洛暮云蹙眉道：「这个地方，咱们似乎是走过。」 说着，她右手食指一竖，指端燃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她举着火焰低头一照，过人见地上杂乱的脚步里有形状重合的。 只看脚印重合的数量，这个地方，他们怕是走了三遍不止了。 申奇取出照明的法宝，也低头看了看，抬起头就对元蓁露出了赞赏的笑容，「还是白薇仙子心细如髮。」 元蓁不动声色地回了个笑容，「申公子谬赞了。」 其实，她是想起来当初从上虞谷出去的时候，他们走的那条慢转弯的路，这才留了个心眼。 不过，这些就不用让申奇知道了。 他们俩又不熟。 这是元蓁少有的给他好脸，申奇顿觉受宠若惊。 可是，一看见站在元蓁身侧，用一副与有荣焉的目光盯着元蓁的陆云笙，他刚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就散了。 他淡淡地说：「大家还是先找出路。」 陆云笙立刻就说：「可能是机关，也可能是阵法，大家找找灵气比较浓郁的点。」 说完，他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狗狗一样，一脸期待地看着元蓁，邀功讨赏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元蓁「噗嗤」一笑，顺着他的意思夸他，「云笙懂得好多呀！」 陆云笙圆满了，自觉可以傲视一众单身狗了。 辛英虽然不服气受他指挥，但她自己也没什么更好的建议，只能愤愤地一边踢踏，一边胡乱寻找。 也不知道她是踢到了哪路机关，众人只来得及听见一声短促的惨叫，辛英就凭空消失了。 不，也不是凭空的，在她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闪着青色光芒的光圈，片刻后才慢慢消失。 元蓁道：「好浓郁的木灵气！」 而洛暮央则是直到现在，才发现洛芜不见了，蹙眉道：「芜儿也失踪了。」 元蓁看了他一眼，没有告诉他洛芜根本没进来。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洛暮云，她几乎是不顾形象地扑了过来，却什么偶没有捞到。 「英儿，英儿，英儿！」 她一声声地唿喊，眼眶通红，几欲落泪，看起来好不凄凉。 但元蓁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辛薇。 第311页 ——你既然会因为自己的女儿出事儿伤心，为什么就不想想，辛薇也是别人的女儿，辛薇出事了，她的父母就不会伤心吗？ 哦，对了，辛薇的父亲的确不会伤心，母亲更关注姐姐和弟弟呢。 想到这里，元蓁嘲讽一笑，却还是开口提醒了，「说不定辛英仙子是触到了什么机关。」 ——辛薇的仇，该是她自己来报。 打嘴仗的时候，她可以和辛薇同仇敌忾，一起挤兑辛英。 但真正动手报仇，还是让辛薇自己来，才能最大程度地消除辛薇的怨气。 「对，对，机关。」洛暮云趴在地上仔细找。 但她不通阵法，更不懂机关术，胡乱摸索了许久，也没有半点进展。 众人都冷眼看着她发疯了一样地找，直到她快要绝望了，才想起来可以求助。 「白薇仙子，你帮帮我。英儿她的修为低，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自己绝难应对呀。」 说到最后，她已是带了哭腔。 ——她拼着舍了大半仙寿强行提升修为，为的是什么呢？还不是想要给一双儿女多赚点庇护？ 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做得这一切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 元蓁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辛薇，这不忍就全化作了嘲讽。 不过，现如今他们这个小团体不是搞分裂的时候，辛英她又有意留给辛薇，还是决定帮忙。 她扭头对陆云笙道：「云笙，你也精通阵法，咱们一起去找。」 「好。」陆云笙答应得特别痛快。 本来他是不想管辛英的，但既然元蓁开口了，他帮个忙又何妨？ 虽然他不大明白，元蓁明明很讨厌辛英，却为何要帮她。但他觉得元蓁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至于元蓁声了一颗圣母心这中可能，陆云笙想都没有想过。 ——开玩笑，真圣母能闯过修真界的重重艰险，一路苦修飞升成仙吗？ 最多也就是被人算计死了，靠功德被接引入天界。 说起来，他在中天神域的时候隐约听过，因着天界的仙人日益增多，已经有近千年没有过靠功德成仙的了。 仙界的一千年，换算的人间也不知事几度春秋。 只怕如今的三千凡尘，因着神迹绝迹已久，早已经失却了对神佛的敬畏了。 跟着元蓁一起找机关或者阵眼的时候，陆云笙心不在焉地想：他穿越前的世界就是无神论的世界，难不成就是这个原因？ 「云笙。」元蓁突然喊他。 「啊，怎么了？」陆云笙一惊，回过神来，紧张地问。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没有认真帮忙。 洛暮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陆云笙根本不搭理她，只顾往元蓁跟前凑。 元蓁指着一块颜色不大一样的地面说：「你看这块石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我看看。」陆云笙运灵力于双目，蹲在元蓁身边仔细察看。 那块石头周围全是黛青色凹凸不平的石面，唯有那一块，隐隐透出一股红色，好像有一团火被青石给压制住了，努力想要突出重围。 再看那红色的形状，隐隐的像是一颗四芒星。 「四芒星？」陆云笙怪异地吐出了声。 ——话说，天界还有这么动漫风的东西？ 「你认得这图案？」洛暮云风一样地抢了上来，一下子就把元蓁给挤开了。 「小心。」 两人修为差距巨大，元蓁又没有防备，被她撞了个踉跄，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过这一退，却正好退到了申奇身侧，申奇就顺势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申公子。」元蓁沖他感激一笑。 但申奇却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迅速松开了手，咳嗽了一声，解释道：「仙子乃是陆兄的心上人，我和陆兄是朋友，相助仙子也是为了陆兄，仙子不必谢我，只需好好对待陆兄即可。」 别扭了这一路，他已经想明白了：虽然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却能控制自家的行为。 且不说他与陆云笙相交有一大半都是出自真心，并不想彼此间生出嫌隙。 只说自己的私心，他也不愿意这么鲜活的白薇仙子，随着自己陷在世家的泥沼里。 他是申氏的少主，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联姻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白薇仙子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族，既不可能有子嗣，也不可能被他家里允许娶为正室。 既然如此，索性一切都不要开始，也省得给对方徒增烦扰。 见洛暮云气势汹汹的，元蓁心里担忧陆云笙，也没空和他纠缠，见他这样说，就点了点头，跑回了陆云笙身边。 此时，洛暮云正激动地揪着陆云笙的衣领，近乎癫狂地问：「你认识这个图案，认识这个图案对不对？」 可怜的陆云笙，被衣领缠住脖子，勒得直翻白眼，离吊死鬼也就差吐舌头了。 元蓁不满地蹙了蹙眉，声音冰冷地提醒道：「二娘子，你若是把云笙勒死了，可就没人知道线索了。」 管你是什么仙姑大能，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 哪怕你觉得丢脸日后报復呢，这会儿也得把姿态给摆正了。 第149章 恶念 洛暮云微微一怔，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赶紧松开了手。 第312页 「对不住了陆神君，本座只是太过担心英儿了，还请陆神君恕我关心则乱，莫要和我计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云笙若是还要计较，难免会落下个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的名头。 道不道歉的，陆云笙倒是不在意，但洛暮云这副为了女儿肯放下身段的做派，却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 虽然在末法时代的修真界沉浮了近万载，但他内心深处，仍旧保留着上辈子在现代时已经定型的某些特质。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个修真界数万年来，只有他这一个人飞升的原因。 「洛仙姑不必如此，你也是一片慈母心肠，我又怎么会计较？」 见他说得诚恳，洛暮云心中一喜，连连道了几声谢，这才迫不及待地问：「这个四芒星，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此的能屈能伸，让元蓁嘆为观止。 看来，如果不是辛景自己作死，把君绋给得罪死了，引得君氏出手，辛薇想要找辛英报仇，怕是遥遥无期了。 被人问道了四芒星，陆云笙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洛暮云，这个图案就是哄小孩的故事里才出现的东西？ 心念急转间，陆云笙道：「这个图案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个图案的颜色。如果小仙没有猜错的话，辛英仙子应该是火灵根？」 「小女正是火灵根。」洛暮云立刻回答。 「那就是了。」陆云笙说出了自己仓促间的猜测，「如果小仙没有猜错的话，辛英仙子是比较幸运，误打误撞找到了通往更里层的门。 只是这个门比较特殊，只能容纳火灵根的修士通过。其他灵根的人若是想进入更里层，就得找到对应自己灵根的门。」 「火灵根？」 他后面说的那些，洛暮云都没有在意，她就只记住了「火灵根」这个关键词。 而后，她目光一转，就落到了洛暮央的另一个义女身上。 「你，过来。」她指着那个仙子说。 那仙子浑身一抖，目光哀怜地看向她的未婚夫梁真。但她的未婚夫却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的意思，而是冷漠地撇开了头。 比起陈蒿和山樵，他才是真正意义的底层草根。 若非身怀焱系异灵根，修行比旁人快得多，他也没机会接触到洛暮央，并被洛暮央看上，许配义女招揽。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此次娲皇遗址一行，若说陈蒿是被胁迫来的，山樵是被携裹来的，那梁真就是自动自发，甚至是积极主动要来的。 他太过迫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了，而娲皇遗址对他来说，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这一次他得到一点奇遇，从金仙突破道太乙玄仙，那么他就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一个金仙虽然在寒门里已经很了不得了，但还不足以让那些世家重视。 但太乙玄仙就不一样了。 只要他修成了太乙玄仙，就会有无数世家来招揽他做客卿长老。 客卿长老虽然没有九大长老那样的权势，但可以享用的资源，却是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一辈子也难以望其项背的。 修行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如果抛到中天神域去，标准答案是追求天道，追逐神魂的超脱。 但是在北荒，标准答案就现实多了。 他们努力修行，就是想要挤到上一个阶层去，过上再也不用为了一点资源斤斤计较的好日子。 所以，哪怕梁真对自己的未婚妻还算有几分喜爱，也不会在曾时候替她出头。 那仙子的盈盈泪眼，註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元蓁微微蹙了蹙眉，往陆云笙身边蹭了蹭，传音问他，「没问题？」 面对她，陆云笙也说了实话，「只有五成把握。」 他虽然也精通阵法，但主要修习的毕竟还是器道。而且又是在仓促之间，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你怎么连阵法也这么精通？」元蓁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好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藏。 她自认为对阵法也算是精通的，今日才知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们两个同样都不是专精阵法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都没有想到把颜色和灵根结合，陆云笙却想到了。 从前她还觉得陆云笙是个憨憨，如今看来，人家分明是大智若愚呀。 「咳，侥倖，侥倖而已。」 陆云笙嘴里说得十分谦虚，但那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一样骄傲的神态，还有那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无比表明了他的兴奋与嘚瑟。 ——幸好他看书口味比较杂，什么童话、动漫都有涉猎。 像那些六芒星、四芒星什么的，在这些作品里，大多数都是承担传送门的职能。 虽然在仙侠修真的世界观里，出现一个四芒星显得格格不入，但既然出现了，就不妨碍陆云笙往那个方向去猜。 说白了，元蓁与他差的，就是信息量而已。 不过，这完全不妨碍他用来在心上人面前刷印象分。 ——我辣么厉害，蓁蓁有木有喜欢我一点呢？ 五成把握已经很高了。 修行之路本就千难万险，曾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仅仅三成的把握，元蓁都闯过、做过、试过。 结果自然有成功有失败，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她的道心来说，都是一种磨鍊。 第313页 只是因身负火灵根而被洛暮云拉出来的那个仙子，明显是北荒土生土长的妖仙。 她虽然是洛暮央选中的傀儡，但洛暮央的目的是要她施展美人计拉拢人手的，自然不会让她吃苦头。 所以，她遇到任何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求助别人。 特别是先前和她一起的那个女仙已经被藤妖所害，给她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 在这个地方，她唯一能求助的，就是梁真。 眼见梁真不肯管她，她流下了两行清泪，小心翼翼地伸出左脚，踩到了四芒星上。 带走辛英的青色光圈再次出现，把她也带走了。 这一回，众人都清晰地感应到，这个光圈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对陆云笙的猜测更信服了五成。 而陆云笙自己，却已经把自信提到了八成。 只要不是面对元蓁，他心里还是颇有些猪脚的自得的。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他当仁不让地提议，「既然如此，大家分头寻找和各自灵根对应的传送门。」 除了洛暮央心生犹疑，申氏的两位长老担心他们少主之外，其余人都是果决的性子，当下便四散开来，各自寻找对应的传送门。 唯有梁真乃是焱灵根，与火灵根同出一脉，不用特意去找。 只是，他对陆云笙这个没权没势却得了众人关注的小仙心有妒意，并不是很信任，因而就磨磨蹭蹭的，要等别人先进去了，他才肯进。 性子清傲的申奇对他这点心思看得分明，也十分不屑，更觉得陆云笙可交。 至于没有跟进来的洛芜，她亲爹洛暮央都没有再问一句，其他人自己染也不会提了。 有了前车之鑑，众人都用心去找四芒星图案，很快就各自寻到了传送门，消失在了崎岖的山洞里。 —— 还未站稳，元蓁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鸣叫声，像是鸟叫。 除了长生之外，元蓁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鸟叫声。 只可惜片刻之后，这静谧就被洛暮云母女抱头痛哭的声音给打乱了。 辛英和洛暮央的义女仙蕙果然来了这里。 只是和有人安抚的辛英不同，仙蕙只有梁真的漠视和洛暮央的无视。 她幽怨地看了梁真一眼，就低下了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神色。 梁真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日后的前程，他就把那点心虚抛之脑后了。 ——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z……微微，你没事？」 陆云笙关心则乱，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及时止住改了口。 可实在不巧，申奇乃是冰灵根，和水灵根的元蓁是前后脚下来的。 他心思缜密，对元蓁的事情又颇为关注，陆云笙那一时的口误，别人没有听见，他却是听了个仿佛。 虽然只有一个音节，但他却听得出来，陆云笙原本要喊的，不是「zhen」便是「zhi」，反正不可能是「薇」字。 霎时间，他有些恍然，也有些明了。 ——看来，陆兄和白薇仙子原本就是旧识，且「白薇」二字，只是一个化名而已。 他一时有些高兴，觉得自己不得白薇仙子青眼，不是不如陆云笙，而是与之相识太晚； 一时又有些惋惜，觉得自己若是早于陆云笙与她相识，如今和她万般默契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起，心底的那股不甘就顺势崛起，险些攻破了他的心防。 幸好他心性坚定，性子又清傲，终究是从这种又妒又怒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 等申氏两个长老赶到他身边时，便见他一头一脸全是汗。 二长老急道：「少主这是怎么了，可是中了谁的暗算？」 「无妨。」申奇心有余悸地说，「只是一时不查，险些为心魔所趁而已。」 「心魔？」四长老一惊，焦急地询问，「怎么会有心魔？少主可是无碍？」 申奇正要说「无妨」，就有一个玉瓶递到了他面前。 「白薇仙子？」他不解地看向玉瓶的主人。 元蓁淡淡道：「这是玉漱清心丹，可以暂且缓解心魔。你先用着，等此间事了，再回去慢慢闭关。」 却原来，她和陆云笙离申奇本就不远，将它们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 元蓁感念他先前的数次相助，便趁此机会，还他一个人情。 「少主……」 四长老对元蓁有戒心，刚要劝申奇先别吃这丹药，就被申奇打断了，「多谢白薇仙子赠药。」 说完，他直接倒了一颗碧绿的药丸，吞了下去。 丹药一下肚，他就感觉脑子一阵清明，那些负面情绪好像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 见他面露喜色，元蓁提醒道：「这药只有压制之效，且不能多用。心魔这种东西，还是得自己堪破。」 申奇神色一凛，郑重道谢，「多谢白薇仙子。」 这时，突然有人问：「白薇仙子这丹药还有吗？」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梁真。 元蓁心里看不上他，但众目睽睽的，梁真又没有直接得罪过她，她也不好冷言冷语或不理不睬，只淡淡道：「自己炼制的丹药，自然是有存货的。」 梁真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不知小仙可有幸讨上几颗？」 这丹药一听就是好东西，正好他最近心境有些不稳，若有了这会玉漱清心丹相助，是大有好处的。 第314页 元蓁笑了，「自然是可以的。」 在梁真的满脸喜色里，元蓁笑着说：「这丹药也不贵，一颗不过十个仙晶，不知梁神君需要几颗呀？」 梁真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难不成，神君是想要白拿我的？」元蓁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别说，梁真还真有白要的意思。 只因他见元蓁顺手就给了申奇一瓶，觉得这丹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这才开口讨要。 如今听说要他自己掏仙晶买，他就不乐意了。 可是，元蓁那惊诧至极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把他逼到了死角，除了买，还真没有别的出路了。 别忘了，他现阶段徐亚巴结讨好的洛暮央就在这里，若是给洛暮央留下了抠唆或者是爱贪小便宜的印象，他必然得不偿失。 因而，纵然觉得一颗就要十块仙晶分明是在坑他，他也不得不抽搐着脸皮，买了五颗。 五十块仙晶堆一个世家子弟来说，什么都不是，连买件法衣都不一定够。 但对出身寒门的梁真来说，这些仙晶都是他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花一块他都心疼，更何况是五十块？ 见他肉疼了，元蓁心里的那口气也就顺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仙蕙对她露出了羡慕之色，见自己看过去了，又惊慌地转过了头去。 元蓁暗暗嘆了一声，传音对她说了一句话，「靠山山倒，靠水水枯。你好自为之。」 仙蕙身子一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又露出了挣扎、纠结、痛苦、胆怯…… 许多神色交替变换之后，都化为了坚定。 一直关注她的元蓁看见了，心里松了口气。 ——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人，天长日久的，很容易就忘了，其实自己是可以反抗的。 既然如此，元蓁就推她一把，让她也尝尝替自己活着的滋味。 那边的洛暮云母女终于平復了情绪，洛暮央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此便激动地说：「方才你们听见凤凰的鸣叫了吗？遗址真正的入口，就在这里了。」 上古史中，娲皇的坐骑就是金凤。 在洛暮央查到的关于娲皇遗址的资料里，多处提到了遗址除了阵法之外，还有金凤后裔守护。 「快，咱们快去找玄武岩，玄武岩就设在入口处。」 「玄武岩？」陆云笙一个器修，对这些矿石之类的东西最为了解。 他伸手指了指东南方的一块高大的墨青色石头，「那不就是吗？」 众人一起走过去，洛暮央掏出一张图纸对比了一下，不禁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就是这一块。」 然后，他就指挥着五个异灵根的男仙，按照五行相剋的防卫，各自占据了玄武岩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 陈蒿是木系变异的风灵根，木克土，他就站在了玄武岩上。其余四人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等五人站齐了，正待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见玄武岩突然爆出一阵金光，把五个人都笼罩在里面了。 陆云笙站在金光里，只觉得头晕目眩，隐约听见洛暮央在外面大喊，「你们一起朝玄武岩输出灵气——」 他下意识地照做了，脑子空白了一瞬，就觉得周深热得厉害。 仔细一看，原来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了一座仅两尺宽的吊桥上。 吊桥下面流淌的却不是水，而是岩浆。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寻元蓁，却见元蓁正巧站在梁真前面。 这还了得？ 先前他们俩才有过龃龉，那梁真看着可不像是个心胸宽广的主儿。 只是，这吊桥不但窄，人一活动还左右摇晃，陆云笙就算是有心让元蓁调个位置，也难以做到。 至于施展法术的事，他也是试过了才知道，在这个地方，他的法术，半分都施展不出来了。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陆云笙，跟在他后面的洛暮央催促道：「快走快走，莫要耽误大家的功夫。」 陆云笙无法，只得转过身来，往前走。 再说元蓁那边，梁真果然不怀好意。 他回过神来，见自己正好是在元蓁的后面，想起自己那五十块灵石，心里便生出了无边的恶意。 「白薇仙子，真是巧呀。」他用一种逗弄猫狗的语气在元蓁耳边说话，「这下面滚烫的岩浆，便是仙人掉了下去，也要脱一层皮的，白薇仙子千万要小心呀。」 他只顾得意，却没有看见，跟在他后面的仙蕙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 听见他的声音，元蓁的身形微微一僵，便大声说：「这番境遇，可真是惊险。若能平安度过这一劫，小仙定然给在座的诸位每人送一瓶上品迦叶丹。」 说完这句，她还怕大家不知道这丹药的价值，又解释道：「迦叶丹是五品仙丹，服之可重塑经脉。」 大手笔呀！ 梁真立刻就歇了要害元蓁的心思。 ——有五品仙丹可拿，不要白不要。重塑经脉的丹药，哪怕自己用不着，也能卖呃好价钱了。 再怎么说，也是一比进项不是。 他气息的转变，不但元蓁察觉到了，仙蕙也察觉到了。 正因为察觉到了，仙蕙心里对梁真再无怨意，反而充满了鄙夷。 ——这点小恩小惠都能改变他的主意，便是真的在秘境里得大机缘也长久不了。 第315页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眼瞎，竟然把这么个东西当成了依靠。 —— 不知不觉，十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这吊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怎么也走不到对岸。 众人在岩浆上面行走了十个时辰，纵然他们是仙人，也难逃被热气蒸发身体水分的命运，变得又燥又热。 「怎么还不到头？」洛暮央烦躁地问，「不会是又进入幻境了？」 「大哥稍安勿躁。」洛暮云虽然口头上安抚他，其实她自己心里也烦躁得很。 她这个太乙金仙的果位，本来就是速成的，实力是够了，但心境却远远匹配不上。 平日里她为了不让有心人察觉，尽量压着自己不动怒。也唯有辛英出事了，才让她情绪崩溃之下，露出了端倪。 但那个时候，众人正感念她们母女情深，都没有多想。 冷静下来之后，洛暮云背上就被冷汗浸满了。 ——幸好，幸好在场的只有她一个太乙金仙，方才又是特殊期情况，才没有引人怀疑。 若是让别人知晓了他这太乙金仙的果位有水分，各种扰人的苍蝇和吸血的蚂蟥，怕是会层出不穷。 底下的小仙人们她是不担心，洛暮央那个草包也可以忽略。 但是申氏那两位长老，却不得不防。 因而，自情绪平復之后，洛暮云就一直在假装不经意地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淡然自若。 务求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道心十分稳固，遇事宠辱不惊。 洛暮央对她始终心有顾忌，而且这一路行来，简直步步是艰险，让洛暮央心里生出了退缩之意。 娲皇遗址是诱人，但有命拿的也得有命享才是。 他为什么惦记娲皇遗址？ 还不就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若是要因此而丢命，他却是万万不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心里起了退缩的念头之后，就感觉周身的热气好像散了一些，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赶紧运转灵气，游走经脉。 起了退缩之意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同样惜命的梁真。 这吊桥一直走不到尽头，梁真忍不住胡思乱想，于是就越想越怕。 偏元蓁又走在他眼前，让他始终难以忘掉那五十块仙晶。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若是真要死在这里，一箭之仇不可不报！ 「小心！」 走在最后的仙蕙惊唿出声。 于此同时，「啊」的一声惨叫，让前面的人知道，后面有人掉下去了。 第150章 一念之仁 「怎么回事？」 后面一阵骚乱，让本就担忧元蓁的陆云笙心头一跳，立刻顿住了脚步。 心不在焉地走在他后面的洛暮央一时不查，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若非是陆云笙扶了他一把，恐怕他也要掉下去了。 但他却并不领情，一站稳就恼羞成怒地骂道：「你是怎么回事？想要害死本座吗？」 这事陆云笙的确理亏，就让他骂了几句没有还嘴。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看见元蓁还好好地站在吊桥上，正耐心安慰那个叫仙蕙的女仙。 等洛暮央骂了三五句之后，他才出言提醒，「大公子，后面有人掉下去了。」 「……我看你就是……什么，有人掉下去了？是谁？」 ——难道是洛暮云？还是申氏的长老？ 他正借着辱骂陆云笙来排遣内心越来越多的恐惧，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做起了白日梦。 在他看来，如果是洛暮云掉下去了那是最好不过，就算他得不到娲皇遗址了，回去之后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也会少一座。 若是申氏的长老掉下去了，那也不错。 他早看那俩长老不顺眼了。 ——申氏不就是比洛氏大一点吗，你傲什么傲？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但很遗憾，陆云笙告诉他，「应该是梁神君。」 「哦，是梁真呀。」洛暮央心下失望，遗憾地砸了咂嘴。 反正他对娲皇遗址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梁真死不死，跟他也没关系了。 陆云笙已经懒得理他了，大声问元蓁：「蓁蓁，你没事？」 心头惊惧刚过，他也忘了元蓁要掩藏身份了。 申奇心中一动：原来她叫蓁蓁。 还有一个人也是心中一动，看向元蓁的目光十分的意味深长。 「娘，你在看什么呢？」辛英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地问。 「没什么。」洛暮云安抚地拍了拍辛英的背，「英儿别怕，娘在这里。」 ——她记得，英儿说过那个人族女子的名字，好像是叫「元蓁」。 这么说来，那个白薇的姐姐白芷，很有可能就是辛薇那个小贱人了。 真是没想到，她洛暮云也有走眼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能威胁她的英儿的存在活在这个世上的。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元蓁回了陆云笙一句，就接着安抚惊慌失措的仙蕙，「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先起了歹念，你只是见义勇为而已。」 原来，仙蕙走在梁真后面，见梁真对提点自己的元蓁伸出了毒手，她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 第316页 到后面的大声提醒元蓁小心，还有下意识推了梁真一把，都是在她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完成的。 这是她仙生里头一次自己动手杀人。 从前在洛暮央那里，她虽然学习了不少杀人不见血的后宅手段，但洛暮央为了保留她们娇柔的本性，从来不让她们接触血腥。 在意识到自己杀人了之后，别人还没有来责问她，她自己就先吓得浑身发抖了。 其实，在梁真显露出恶意的时候，元蓁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虽然她修行的时间比别人短上许多，但也曾经歷过不少兇险，怎么会对和自己有龃龉的梁真毫无防备？ 就算仙蕙不曾出手相助，她掌心有姬元的神印，也一样能让梁真自食恶果。 但仙蕙助她，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举，元蓁心里自然感激，便不顾此时还站在滚烫的岩浆上，悉心安抚她。 仙蕙真得是吓狠了，一开始呆呆愣愣的，根本就听不见元蓁说些什么。 直到元蓁拼着消耗了掌心神印里封存的部分灵力来替她镇静，她才回过神来，嚎啕大哭。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恨他，我恨他！」 如果她对梁真一开始就没有期待，那也就不会有失望之后的怨恨。 正因为梁真为了讨好洛暮央，一开始与她山盟海誓，对她太好，给了她对未来安稳生活的期待，才会让她在被捨弃的时候如此绝望，以至于因爱生恨。 元蓁只能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心术不正。便是没有今日之祸，日后他也不会长久的。」 他这样汲汲营营，自私自利，没有半点公心与仁心，天道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让他有什么好前程？ 中天、南天与东天那么多的大罗金仙，哪一个不是有大爱或者大德？ 北荒为何这么多年来，一个进阶大罗的都没有？ 只可惜，北荒这些妖仙对权势执迷惯了，一直看不清楚，或者是不愿意看清楚。 被元蓁安抚了许久，仙蕙才终于平復了心绪。 她心中忐忑地询问元蓁，「我真的能靠自己活下去吗？」 「为什么不能呢？」 元蓁反问她，「你的天资虽然说不上极好，却也不算差了。而且你又有功法，在哪里修行不是修行呢？ 只是比起从前的锦衣玉食，日子肯定是会清苦一些的。只要这一条你不怕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仙蕙的神色逐渐坚定了起来，她认真地对元蓁说：「我不怕苦，我再也不想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她的义父收养她，只是为了利用她成就一场美人计；她的爱人前脚还对她甜言蜜语，转眼就能为了利益抛弃她。 放眼四顾，整个北荒，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了，她要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快走，快走，都别磨蹭了，热死了！」洛暮央不耐烦地催促。 可洛暮云却是心中一动，低头看向辛英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 不错，与其把命运寄托在强者的身上，不如让英儿自己做那个强者。 辛景的几个孩子，资质都不算好。但资质不好，却不代表成不了大能。 只要肯吃苦。 想到这里，洛暮云的神色坚定了起来。 她把辛英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沉声道：「英儿，前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娘？」辛英茫然无措，又觉得委屈。 洛暮云心头一阵酸楚，但想到女儿的未来，她狠了狠心，说：「娘很累了，英儿乖，不要再给娘添乱了。」 如今的辛英，并不是太敢反抗洛暮云的安排，见母亲坚持，她只能期期艾艾地应了。 辛英走在前面满腹怨气，却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仙蕙看着这一切，对她是满心的羡慕。 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是如此了。 众人再次起行。 因着仙蕙之事，让元蓁不禁想起了自己见识过的君氏、嬴氏、海氏、洛氏等家族，还要再加上因辛薇了解到的辛氏。 他们这些北荒贵族，多年来早已经被养得缺了野性。 像辛英那样胸无大志，只一心找靠山的占了大多数；像君绋和海澜那样野心勃勃，为了权势汲汲营营的，也占一大部分。 轮到像洛芜那样心思恬淡的，是凤毛麟角；便是像君缨那样看重家人的，也不多。 这样的北荒，若是再没有一个像妖帝君回那样有大魄力的人以雷霆手段整顿，迟早得把自己作死。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眼前一亮，却是已经走到了浮桥的尽头。 元蓁心中一喜，下意识地伸脚跨到了如菌的草毯上，回头一看，却见原先走在自己前头的那几个人，还在浮桥上呢。 先前她自己走在桥上的时候不觉得，此时跳出来再看，却发现其实浮桥并不长，以她的眼力看去，也就十丈左右。 而桥上的人也不像她在桥上时看见的那样排序。 陆云笙依旧是走在最前，紧跟在他后面的却是本该走在最后的仙蕙，陈蒿就跟在仙蕙后面。 再往后就是洛暮云了，申奇就在洛暮云的后面，紧跟着他的就是申家两位长老，再就是洛暮央，辛英走在最后。 元蓁正奇怪为何没有见到山樵的时候，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白薇仙子，你也过来了呀？」 第317页 她一惊回头，就看见山樵站在不远处，显然是比她先下了桥。 「这是怎么回事？」元蓁疑惑不解。 山樵抓了抓后脑勺，也是满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呀。」 两人都不知道其中关窍，自然也无法相助桥上的人。 而且，元蓁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走在桥上的时候，分明是看见了埋头苦走的山樵。 想来，还没有走出来的人，是不知道已经有人上岸了的。 元蓁嘆道：「看来，咱们只能等着了。」 「是呀。」山樵担忧地看着桥上众人，「也不知道他们还要走多久？」 他们在岸上着急，吊桥上的陆云笙自己心里也着急。 此时他心里不但忧虑元蓁，还怕自己万一没命出去了，不但网际网路事业要功亏一篑，先前许诺的为环保做贡献的事，也要落空了。 网际网路没了也就没了，反正他要是一死，也玩不成了，但环保事业却是他在搬了现代某个作者的小说之后，许诺要把得来的稿费尽数投入环保的。 他的三观虽然是在无神论的环境下养成的，无神论和言而有信一点都不冲突。 若不是他自己道德水平过关，又能谨守本心，怕是早就迷失在末法时代的修真界了，哪里还有飞升的一日？ 因而，关键时刻，环保的事比网际网路更让他挂心。 最让他觉得惭愧的是，他先前觉得网际网路落成之后，产出很快就能追回投入，就在资金短缺的时候，把原本要用于环保的仙晶先投进去了。 今日他若是没命回去，真是死都不能安心了。 反倒是对于元蓁，他并没有后悔早没有劝她别来。 因为他知道，元蓁是永远都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的。 且修行之路本就是由许多或伤身或诛心的危险构成的，若是一味躲避，不敢面对险境，哪里配成仙？ 况且，他私心里还有一个想头：若是他们两个人都命丧于此，也算是凑成一对亡命鸳鸯了。 千百般念头在他心头翻滚，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元蓁又惊又喜的声音，「云笙！」 抬头一看，却见元蓁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蓁蓁！」 此番死里逃生，陆云笙一时情动，乍见心上人，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两步，紧紧将人搂进了怀里。 元蓁一时不知所措，直到山樵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两人才慌慌张张地分开了。 元蓁狠狠地瞪了陆云笙一眼，侧身藏在了他身后。 只她脸颊嫣红，这一眼没什么威力，反而有些含羞带怯的意思，瞪得陆云笙「嘿嘿」傻笑。 见元蓁往自己身后躲，他也知道女孩子家脸皮薄，当下便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虎兄啊，非礼勿视你懂不懂？」 因着元蓁没有表现出抗拒，陆云笙心里嘚瑟的很，哪里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 他非但不尴尬，反而吊儿郎当地去撩拨被迫做了旁观者的山樵。 山樵本就憨厚嘴茁，一时愣住了，不明白怎么理亏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好了，你不要再戏弄山虎神君了。」 元蓁毕竟不是凡间闺阁里的女子，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指了指吊桥，对两人道：「快看那桥上。」 「咦？」山樵忍不住惊出了声。 原来，洛暮央和辛英已经不见了踪影，本来走在陆云笙后面的仙蕙又落到了倒数第二，在她后面的就是申氏的二长老。 先前陆云笙不在，不知道情况，他只看得出人少了，不禁奇怪地问：「怎么少了两个人？」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他。 倒是元蓁心中一动，询问二人，「你们上岸之前，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却是她思前想后，只能从这一点上为众人做区别了。 山樵的神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他说：「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只有我一个孩子。若是我死在了这里，日后谁还能照顾她呢？」 「呃……」 问道了人家的伤心事，元蓁有点尴尬，干巴巴地贊了一句，「虎神君真是一片孝心，说不定就是这个感动了上苍。」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转头问陆云笙，「你想到了什么？」 陆云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多好的机会呀！ 「我想着若是咱们俩都死在了这里，也算是一对同命鸳鸯了。」 元蓁脸上一红，啐道：「呸，不正经。」 啐完了之后，她还是决定先说正事，「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我的环保事业要胎死腹中了。」 「环保？」 这是个新鲜词，不但山樵不知道，元蓁也不解其意，「什么叫环保？」 「环保就是环境保护呀。」 接下来，陆云笙就给两人解释了有关环保的含义，和为什么要做环保。 元蓁听得若有所思，觉得这个「环保」和她的某些理念有很大程度上的重合。 虽然她是一个丹修，但她本人是不贊成随便吃丹药的。 而且在採摘仙草灵植的时候，她也一向主张万事留一线，除了需要以根茎入药的，她从来不会连根拔起。 第318页 听陆云笙说起东天神域，她心里原本想去中天的心思有些淡了，倒是嚮往起东天帝尊治理下的南天来。 两人说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元蓁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人。 元蓁把三个人的想法凑在一起对比了一番，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走过吊桥了。 「是善念。」 「善念？」陆云笙若有所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善念。」 见山樵仍是不解，陆云笙解释道：「虎兄对母至孝，是为至善；蓁蓁为北荒的整个种族忧心，是为大善；区区不才，也有为天界众生略尽绵薄的想法，也是善念。」 元蓁道：「你要做的环保，才是大善呢。」 她顿了顿，又说：「咱们既然是因为这一分善念出了火海，只怕出去之后，必须要践行自己当时的一念之仁了。」 践行当时的念头她到是不怕，但她怕君绋的纠缠呀。 见她面露忧色，陆云笙立刻就知道了她忧的事什么，轻轻抓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怕，那君绋身后偌大一个凌海，肯定有对他心存不满的人。」 无论天上人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纷争。 就算君拂是君氏家主又如何？ 北荒世家虽然是以家主为首的，却并不是家主独尊。在家主之下，还有九大长老分权。 虽然陆云笙和君拂没怎么相处过，但只听元蓁说的一些，就知道他这人十分刚愎自用，而且敬上蔑下。 这样的人，若一直在高位还好，一旦失势，有的是人抢着落井下石。 就算他现在稳坐家主之位，君氏的九大长老也不可能全都服他。 特别是人族与妖族相互看不上眼，他还执意要立一个人族女子为正室，有意见的更是大有人在。 虽然君拂编了一个振兴家族的预言，但有几个人信还未可知。 就算是信了的，种族之间的龃龉，却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若是君拂一直一意孤行，君氏族人迟早要反； 若是他顾念族人，那更好啊，只要元蓁不在凌海晃荡，君氏也不会拿她如何的。 因而，陆云笙觉得，君拂不足为惧。 第151章 作死 陆云笙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君拂是一个正常人的话。 只可惜，君拂不是。 虽然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偏古代，没有精神疾病这一说，只有行为十分不正常的人，才会被简单粗暴地定义为疯子。 但是，元蓁行走于人间和修真界多年，见多识广，不但治疗过许多生理疾病，对心理疾病，也见识过不少。 她可是知道的，不是看起来正常的，就一定是正常人。 而且越是看起来正常的人，做出不正常的事来，才更让人胆战心惊。 就她观察，君绋就属于表面上看起很正常，内心却极不正常的那一类。 想当初，她还未飞升，就被君拂使了手段，落到了本不是人族该去的北荒升仙台。 可能君拂觉得自己行事万全，万无一失。 但只有真正经歷了天人交界处罡风煞气肆虐的元蓁才明白，自己当初是真的九死一生。 也是因此，元蓁心中对君拂，总是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那是一种正常人对疯子的畏惧。 在凌海的时候，君绋虽然不曾亲口对她表述过情义，但两人相处时，他也极力用行动表明了对自己的在乎。 那时候元蓁一心想要离开凌海那个牢笼，对君绋的一切行为都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 待离开了凌海之后再回想，却发现君绋讨好她是出自真心。 他讨好她的时候是真心的，把她弄到凌海时不择手段甚至于不顾她安危也是事实。 这样自相矛盾的行为，虽然当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疯子，心理也绝对不正常。 于是，她嘆了一声，对陆云笙，「你不了解过君绋，他就是个疯子。」 「呃……两位，」被迫听了一耳朵密辛的山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苦笑道，「小仙是真的不想知道这些，两位就饶了小仙。」 两人皆是一怔，陆云笙嘻嘻笑着揽住了山樵的肩膀，「既然虎兄不耐烦听这些琐事，那咱们就不说了。」 正好这个时候，洛暮云也上了岸，陆云笙便指着她说：「咦，你们看，洛仙姑也上来了。」 他方才也是因为心急着安慰元蓁，这才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见元蓁脑子还算冷静，他知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就先不说了。 不过，君绋若真的脑子不正常，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 洛暮云上岸的前一刻，还以为自己是头一个呢。 待上了岸之后，却看见岸上已经站了三个人了，不禁心头一沉，怫然不悦。 「你们三个小辈，倒是好本事！」 三人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不想惹怒她，相视一眼，元蓁便笑道：「只是比仙姑早了一时片刻而已。」 洛暮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突然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早一时还是早一刻，不都是早了吗。你说是不是呀，元仙子？」 元蓁心头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假装不知道洛暮云问的是谁，一言不发。 「怎么，元仙子是不愿意搭理本座吗？」洛暮云上前几步，几乎逼到了元蓁眼前，「也是，毕竟元仙子可是君氏家主心尖上的那一个，哪里会将我一个辛氏弃妇放在眼里。」 第319页 为了逼元蓁承认自己的身份，洛暮云也是拼了。 平时她最忌讳别人拿她被辛氏遣归的事挤兑她，今天却是自己说出来了。 直到她逼到眼前了，元蓁才装傻充愣，满脸诧异地问：「洛仙姑是在叫我吗？仙姑记岔了，我不姓元，姓白。」 陆云笙上前两步，把元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不大正经地讥讽洛暮云，「洛仙姑没有像辛英仙子一样被送了出去，反而被岩浆给热傻了不成？」 「你说什么？」 听到辛英的名字，洛暮云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变成了惊诧，「什么叫英儿被送了出去？」 陆云笙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朝吊桥抬了抬下巴，「你不会自己回头看看？」 爱女心切的洛暮云霍然转身，却见吊桥上只剩下了陈蒿、申奇和申氏四长老三个人，其余几人除了梁真掉下岩浆化为灰烬，都不知所踪了。 「英儿，英儿，你在哪里呀英儿？」 洛暮云心里一急，几乎要重新扑回吊桥上。 只是，那吊桥似乎是下来了就不准再上去，被她一扑，就勐然往后缩了一截。 元蓁一惊，下意识甩出红绫，把她拽了回来，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不成？」 然后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咦」了一声，说：「我能用法力了！」 陆云笙和山樵也急忙使了一下，果然他们的法力也都恢復了自由使用权。 被元蓁拽了一下，洛暮云也冷静了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死了不是对你更好？你为何要救我？」 为何救她？ 元蓁当然不会说是下意识的反应。 她瞥了洛暮云一眼，说：「咱们已经进了秘境，前路如何，谁也不知道，正是该齐心协力，渡过难关的时候。 若是等出去之后，你想怎么死，我都不会拦你。」 洛暮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是事实。你的真实身份，不会从我嘴里流出去。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话语停顿的时候，她别有意味地看了山樵一眼。 至于陆云笙，以她老辣的眼力早就看出来了，他对元蓁一往情深，就算卖了自己也不会卖了元蓁。 可惜了，她的英儿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人呢？ 些许的惋惜也只是瞬间，在山樵发了心魔誓不会乱说之后，她就问陆云笙，「你说英儿是被送出去了，你怎么知道？」 其实，陆云笙什么都不知道。 他之所以那样说，是想在引开洛暮云注意力的同时，不再激怒她。 万一把洛暮云惹急了，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够人家收拾的。 所以，现在他也不能让洛暮云知道，他方才说的是谎言。 「我当然知道了。」陆云笙说，「方才在吊桥上的时候，我曾生出过一丝逃避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就觉得周深的灼热降下了许多。只是我心里还惦念着蓁蓁，才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而已。」 他只说了这两句，也只需要这两句。 知女莫若母。 辛英是什么样的人，洛暮云清楚得很。 虽然她有心让自己的女儿歷练一番立起来，但也深知辛英从小娇生惯养，经歷了那么大的变故也还是吃不得苦头，想要改变，难如登天。 至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改变了。 也亏得她身处岩浆之上，还一心想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那知这个女儿这么不争气，半点都不明白她的苦心。 罢了，罢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她到秘境之中闯一闯，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机缘了。 就在这片刻之间，陈蒿、申奇和申氏四长老都先后上了岸。 众人相互寒暄了一番，申奇还特意询问了陆云笙的安危，听见陆云笙说大家一切都好，他才放心了。 但却有一个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 「洛暮央也被送了出去，我们没有地图，下一步该如何走呢？」陆云笙是咬死了没上岸的都是被送出去了。 陈蒿、申奇等也不是蠢人，知道他此言意在稳住洛暮云，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的。 洛暮云道：「事到如今，正如y……白薇仙子所说，我等正当群策群力，共渡难关才是。」 申奇心中一动，y什么呢？是玉、是余、还是元呢？ 他猜测，大约洛暮云也知道蓁蓁仙子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她的姓氏究竟是哪一个音呢？ 不，不要想这些了，不该再想这些！ 申奇欲要稳住心神，却又忍不住想：蓁蓁仙子当真聪慧明理，知道大局为重。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额头逐渐渗出冷汗，借着一丝清明，迅速吞服了一颗玉漱清心丹，头脑和心神立刻就清明了，再看元蓁时，也无一丝杂念了。 好生厉害的丹药！ 申奇心中划过一丝钦佩，却能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了。 「少主，你没事？」四长看见他服丹药，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神色不对。 「无妨，已经没事了。」申奇拦住了四长老，似不经意环视了一周。 四长老心中一凛，也明白人心隔肚皮，有关申奇心魔的事，不该频繁提及，最好是让知道的人都忘了有这回事。 第320页 见他安稳了，申奇才朝元蓁问道：「不知白薇仙子有什么打算？」 「我？」元蓁笑了笑，说，「此事申公子不该来问我，该是先问洛仙姑才是。」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但有洛暮云这个十分好面子的老仙姑在，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显示才能。 没看见申奇一开口，洛暮央脸上就挂不住了吗？ 四长老上前一步，替自家少主解围，「先前洛仙姑神思不属的，显然是思女心切，我们少主也是体谅她，这才不忍打扰。」 至于是还是不是，那根本不重要。 反正四长老已经看出来了，洛暮云约莫是忌惮申氏，并不敢狠得罪他。 果然，不管洛暮云心里有多膈应，四长老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反驳，只是说：「本座的确是担心英儿。」 这句也是事实，她的确是担心辛英，对陆云笙的话半信半疑。 只是，就像元蓁等人忌惮她的实力一样，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同样心有顾忌，不得不装作信了陆云笙说的。 反正面子元蓁是已经留给她了，既然她也开口承认自己心不在焉了，那元蓁也不再推辞。 她指了指草毯上唯一的一条石子路，笑道：「既然有现成路了，咱们又何必费心去找呢？」 说着，她当先就朝那条石子路走去。 「诶，你慢点。」陆云笙担忧有诈，纵身一跃，使了个巧妙的身法到底是抢在元蓁前头，踩在了石子路上，顺便挡住了元蓁。 他说：「你先等等，等我让你上来的时候，你再上来也不迟。」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好。」 见她笑了，陆云笙也笑了，只觉得心中升起无限豪情，大踏步往前走了二十几步。 确定自己什么不适都没有之后，他才转身朝元蓁道：「没事了，快上来。」 元蓁这才提着裙摆，小跑跟了上去。 二人虽不至于浓情蜜意，但也默契非凡。申奇垂眸一笑，说：「咱们也走。」 这一路行来，倒是通畅得很，再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几人很快就走到了一处祭台，凭大家的眼力，都能看清，高高的祭台上供奉的神像，正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 「果然是娲皇遗址！」 洛暮云再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端正自持的形象，几乎是立刻扑到了有些破损的祭台上，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上面斑驳的痕迹。 和她一样激动的，还有申氏四长老。 只不过，他心里始终惦念着自家少主，才不像洛暮云般失态。 元蓁和陆云笙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那眼中看到了惊喜。 元蓁道：「咱们上去。」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谦让的就是傻子了。 「好，走。」陆云笙应了一声，拉着元蓁一跃而起，三两下便踏过台阶，跃上了祭台。 他们两个的行动，也提醒了其他人。 这时候谁也不会再假惺惺的谦让，都想着从这好不容易到达的地方得些好处。 等到了祭台中央，才看见女娲神像的底座上，还站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 那应该就是娲皇的坐骑了。 元蓁提议道：「娲皇不但是妖族神圣，更是人族之母。我等既然到了这里，合该祭奠一番才是。」 这话很有道理，众人都没有异议，当下就在神像前排成一排，行大礼参拜。 一层淡淡的青光从神像上散发出来，并越来越浓，越来越亮，众人拜到最后，险些睁不开眼睛。 洛暮云喜道：「莫不是娲皇传承要现世了？」 不独是她，在场的其他几人也都有这种感觉。 只见那青光闪耀了许久，突然凝成了一束，落到了站在最左侧的陈蒿头上。 众人心头一紧，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传承是选了陈蒿的时候，却见青光只是在他头上顿了顿，就又飘到了紧挨着陈蒿的四长老头上。 但四长老显然也不是它的选择，青光又依次向右移动。 再往右依次就是申奇、洛暮云、陆云笙和元蓁了。 只见那青光仿佛是耍着人玩一般，依次从他们头上跳过去，却都没有停留。 直到跳到了陆云笙头上，那青光才仿佛有了几分安定的意思，众人等了一刻钟，都没有再挪地。 四长老微微眯了眯眼，脚步一动，就被申奇给拦住了。 申奇对他摇了摇头，传音道：「这传承择主，明显是有特殊条件的，就算陆兄陨落，咱们也不一定得的到。 再者说，这里可是娲皇遗址，被娲皇传承选中的，咱们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何必平白与陆兄交恶？」 四长老想了想，觉得自家少主说得很有道理，不甘心地看了陆云笙一眼，到底是打消了偷袭的念头。 但他打消了，别人却不一定。 暗中关注所有人的洛暮云见申奇拦住了四长老，暗骂一声：妇人之仁！ 然后，她就出其不意地掐了个决，陆云笙脚下的岩石立刻变成了松软的沼泽。 「云笙！」 元蓁一惊，下意识地挥出一道□□，打向了在场之中对土系法术研究最深的洛暮云。 那□□是姬元给她加持的神印，虽说攻击的力道相当于金仙的一击，但姬元做金仙的时候，和洛暮云做金仙时岂可同日而语？ 第321页 再加上元蓁本身修为并不高，洛暮云对她怀着轻视之心，而且洛暮云养尊处优多年，修为也不是自己修上去的…… 种种原因综合起来，导致的结果就是洛暮云猝不及防，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施法的人一份神，法术立刻中断了。 陆云笙从已经变成沼泽泥潭的地方爬了出来，抹了把脸，对元蓁一笑，说：「我没事了。」 元蓁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洛暮云，「我等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尊称你一声仙姑。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正而八经的仙姑了？」 「唔。」洛暮云痛苦地捂住了胸口，慢慢站了起来，冷笑道，「元仙子当真是好手段！」 「元仙子？」四长老诧异地看着元蓁，「你……你就是那个……」 「四长老！」申奇沉着脸喝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元蓁感激地沖他点了点头，忽而朝洛暮云一笑，「我原本还奇怪呢，辛英那么蠢，到底是传的谁？今日方知，传的是你呀。」 洛暮云闻言，面色一变，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有把柄在元蓁手里的。 「你……」 她一脸焦急地想要阻止，但元蓁又岂会如她所愿？ 「洛仙姑莫不是忘了，你这一身太乙金仙的修为，是吃药提上去的？」 四长老的目光霍然就转到了她的身上，那里面的探究和贪婪，让洛暮云如芒在背。 「啊，我杀了你！」 欺软怕硬不但是人族的本质，也是妖族的本质。 在清楚的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申氏的情况下，洛暮云选择把恐惧和愤怒发泄到了元蓁身上。 元蓁巍然不动，等到她施展法术后的冷却期，□□再次发动。 「噗——」 「噗——」 两人几乎是同时击中了对方，但元蓁到底比洛暮云快了一线。 虽然两人都吐了血，但洛暮云伤上加伤，比元蓁伤得要重得多。 至此，她三道□□的法力全部耗空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底牌了。 不过没关系，靠着两道雷把洛暮云打的半残的战绩，她还可以装b。 第152章 气死你 俗话说得好：装b有风险，施行需谨慎。 但因着有了洛暮云这个前车之鑑，别人就算有心试探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毕竟，洛暮云得到修为再水，也还是个太乙金仙。 所以，元蓁装得放心，装得爽快，装得美滋滋！ 「哼，蠢材！」 元蓁蔑视着她，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现实，「我不过一介散仙，若是手上没点底牌，又岂敢在北荒行走？」 此言一出，申氏四长老看她的目光立刻就变了，变得十分忌惮，再无一丝得知她身份时的贪婪。 毕竟，从君氏得到的好处再多，也得有命拿呀。 偏偏这个时候，在陆云笙头上待了许久的那团青光，骤然离开了陆云笙，落到了元蓁头上。 洛暮云又妒又恨，四长老则是忌惮更深。 「原来，这传承的有缘人，竟然是元仙子。」申奇一脸真切的喜悦，拱手道，「恭喜元仙子了。」 但元蓁这会儿却没工夫搭理他了。 因为，她从那团青光里，感应到了某些信息，正在仔细感悟。 见四长老脸色不大好了，陆云笙急忙替她回话，「申兄莫怪，蓁蓁大约是得到了部分传承。」 「哦，这么说，陆兄也得到了一部分？」申奇有些妒忌，也有些好奇。 「唔。」陆云笙点了点头，有些苦恼地说，「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得到的不是娲皇传承。」 四长老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不知陆神君传承到了什么？」 虽然他们没这个运道，但是若能有幸聆听一番别人的传承，说不定也会有些裨益。 毕竟，聊胜于无嘛。 「呃，这……」 不是陆云笙不愿意说，而是现在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煳，努力思索了良久，总结出了一句话，「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是他童年时某部名着改编的电视剧的主题曲，风靡一时。他觉得，用在他得到的这份传承上，十分恰当。 当时四长老就一脸懵逼了。 「哈？」 四长老目瞪口呆，一副「你tm在逗我？」的神情。 「所以我才觉得，这不像是娲皇的传承呀。」 一旁的申奇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拦住了还要追问的四长老，「好了四长老，陆兄这人实诚。他要是不愿意说，根本不会说一个字，既然说了，就肯定不会骗你。」 「对呀，我不会骗你的。」陆云笙一脸坦然。 不过，他心里却在想：不骗你是不骗你，但绝对不耽误我煳弄你。 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得到的传承告诉别人？ 就算他要开山收徒，也得找几个人品过关的。 很显然，这个四长老，并不在陆云笙的择徒范围之内。 四长老失望不已，却也不好逼问人家。 既然传承的事自己註定没戏了，总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一点。 若不然，这一趟上虞谷之行，他们申氏的三人，岂不是白来了？ 于是，他的目光就放在了用丹药提升了修为的洛暮云身上。 第322页 彼时，洛暮云正盘膝而坐，运功疗伤。四长老笑了笑，取出一颗丹药递了过去，「二娘子，这颗五蕴丹对内伤最有奇效。」 洛暮云睁眼瞥了他一眼，说：「那丹药我只有一颗，四长老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二娘子说笑了，本座是看在洛氏少主的份上，这才有心助你一臂之力的。」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他就是不想让洛暮云死在这里。 要不然，那丹药的下落，说不定就要断了。 只要洛暮云从这里出去了，他们申氏有的是法子让她吐出更多的东西。 到那时候，她就算不顾忌自己，总得顾忌她那一双儿女？ 见他说得真诚，再加上她现在的确很需要这一颗五蕴丹，洛暮云权衡了片刻，对四长老说：「四长老今日之恩，本座日后定有厚报。」 「好说，好说。」四长老笑眯眯地把丹药给了她，并看着她吃下去。 直到看见她的脸色终于好转了，四长老才松了口气。 这时，申奇突然一声惊唿，「这是怎么回事？」 四长老心头一惊，急忙迴转少主身侧，「怎么了，少主？」 「四长老请看。」申奇指了指神像的下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四长老也惊怒了起来，「怎么又多了一个人？这是谁？」 原来，娲皇神像下方摆供品的祭台上，突然多了一个盘膝而坐的女仙。 那女仙双目紧闭，浑身青光环绕，面目也氤氲在青光里，让让人看不真切。 再去看元蓁，果然原本在她头顶的青光，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云笙心中一动，满脸遗憾地嘆息道：「看来，这位仙子接受的，才是真正的娲皇传承了。」 原本只顾惊怒的申氏二人和已经起身的洛暮云，听了陆云笙的话，再看那盘坐在祭台上的女仙时，顿时觉得她宝相庄严，乍一看还以为是女娲娘娘降临了呢。 见两个大刺头的嫉恨都集中在了祭台上那女仙身上了，陆云笙暗暗松了口气，并朝元蓁递了个邀功的眼神。 ——怎么样，等出去了之后，你就不用担心他们整日里盯着咱们俩了。 元蓁暗暗一笑，悄悄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而洛暮云已经和申氏的四长老讨论起这位不速之客来。 「四长老一路上可曾感应到有人跟踪？」 「不曾。」四长老有些烦躁，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论起修为来，在场的还是二娘子你最高。你都没有感应到什么，本座怎么会察觉得到？」 洛暮云心中一堵，但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和女儿，她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申氏，只能忍气吞声了。 她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哪个正在接受传承的女仙身上，「难不成，就任由她捷足先登，摘了咱们好不容易盼熟的果子？」 跟那个女仙一比，同样得到了传承的元蓁和陆云笙都不那么可恨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都是跟着跨过重重艰险的。但这女仙到底怎么进来的，谁也不知道。 有些人就是这样，除非把证据砸实了甩到他脸上，否则他们是永远都不肯承认别人的成就是靠努力得来的。 她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运气爆棚的人？ 四长老怫然不悦，「不然那还能如何？咱们又抢不走。」 说完，他又愤愤地说：「本座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抢了这最大的传承！」 在场众人都有这心思，于是大家都默契地站在那里，等人家接受完传承。 大概那女仙接受的果然是正宗的女娲传承，一直过了两个时辰，她周身的青光才逐渐散去。 待看清她真面目的那一刻，有人惊有人喜，也有人妒火中烧。 惊的是元蓁，喜的是四长老，妒火中烧的不用多说，肯定是洛暮云了。 只听洛暮云咬牙切齿，「原来是这个小贱人！」 几乎同一时间，元蓁惊唿道：「三娘子？」 四长老的喜悦比她们俩的反应来的慢了一拍，他笑嘻嘻地说：「原来是未来的少主夫人。」 ——这可真是……太好了！ 若说原本申氏还打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如今四长老却已经改变主意了。 而且他知道，家主也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洛氏的三娘子是多好的儿媳妇人选呀！身负娲皇传承。 这样一个有大福报、大气运的女仙，竟然是他们申氏未来的主母，他们南山申氏岂不是一样的福泽深厚？ 怀着这样的想法，四长老拍了拍申奇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少主，你与三娘子毕竟是未婚的夫妻，还是该好好相处呀。」 他却丝毫也不知道，他们家少主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小贱人，我岂容你得意！」 兜兜转转一大圈，洛暮云自以为自己早已算透了洛暮央。 但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娲皇遗址最大的好处，到最后竟然落到了洛暮央女儿的头上。 这让她如何能忍？ 无论是自尊骄傲还是未来利益，洛暮云都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纵身一跃，拼着再次受伤，朝洛芜发出了最强一击。 「三娘子！」元蓁大惊失色，使水遁之术迅速挡在了洛芜身前，和洛暮云对了一掌。 第323页 情急之下，她却是忘了，她的三道□□，第一道化作了清气救了仙蕙，另外两道都已经用在了洛暮云身上。 如今的她和洛暮云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直到她被洛暮云的法力冲击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喉头腥甜的那一刻，才勐然想起了这一件事。 她知道，这次自己真的要完了。 「咔嚓」一声轻响在振动了她的耳膜，她没有感觉到疼，却觉得自己整个身子直往下坠。 难道，这就是神仙陨落时独有的感觉吗？ 元蓁无声了嘆息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到了陆云笙撕心裂肺的唿喊，「蓁蓁——」 但也就这样了，她再也无法回应了。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元蓁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又摸了摸把自己泡着的液体，惊奇地问：「我没死？」 能感受到水的温度，她当然还是个活人。 只是，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艰难地探了探脚，用力踩住了浮力极大的水池的底部，拼命让自己站了起来。 然后，她才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先是一片漆黑，等她适应了没有半点光源的环境之后，才看清楚，这里应该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寝殿。 离她十丈远的地方，挂着色泽早已暗淡的红珍珠帘子，把整个寝室隔成了内外两间。 那边的应该是内室，因为元蓁看到了一张床榻。 至于她现在待的地方，应该是浴池，里面流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水，她泡在里面，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 当然了，这个轻飘飘不止是浮力大的原因，还有血脉通畅，活力十足的缘故。 元蓁仔细嗅了嗅，初步推断这里面的水应该是药液。 这个寝殿明显是荒废已久的，里面的浴汤竟然还有药效，当真让元蓁惊奇不已。 惊奇过后，她又想到：这浴汤大概不是人工调配的，而是纯天然形成的。 想到这个可能，元蓁吸了一口气，把外唿吸调成了内唿吸，一个勐子就扎了下去。 作为一个丹修，她对这个能形成天然药池的地方，当然好奇极了。 这浴汤的浮力真的很大，元蓁费了很大的劲，才用手触摸到了底部。 因着她已经成仙了，稍显浑浊的浴汤也不能阻隔她的视线。元蓁仔细探查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关键所在。 她潜泳过去，把一块泛着红光的石头抓在手里带上了岸。 「有意思，真有意思。真是好巧的心思！」元蓁对着石头啧啧称奇。 原来，这石头不是石头，而是一颗类似于扩香的丹药。 元蓁自己也炼丹，却从来没有想过，丹药还能练成这样，用成这样的。 特别她仔细看过之后，就发现这颗大丹药的炼制手法堪称简单粗暴，却又有几分大巧不工的古拙。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这颗丹药成丹的时间很早，那个时候，现如今的炼丹手法还没有完备。 但就是这样一颗丹药，经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散失药性，足以证明这种炼丹方式有其独特之处。 她慢慢地从水里走出来，运转功法，把衣裳和头髮上的水分虑了出去，就往东面的书架走去。 那书架上摆了不少玉简，这种丹药的炼制方式，很可能就在这些玉简之中。 反正一时半会的，她也出不去，先研究一下这个丹药再说。 —— 她在这个不知名的寝殿里犯了职业病，自然不知道，她突然被一阵白光带走，陆云笙都快疯了。 「你这个死八婆，去死！」 他身上别的东西不多，各种法宝却是论堆算的。 如今他发了狂，一心想要致洛暮云于死地，毫无顾忌地掏出自己仿照现代军事制作的霹雳雷火弹，一颗接一颗地往洛暮云身上扔。 「诶，陆神君息怒。」 四长老想要救助洛暮云，却不慎被两颗雷火弹炸上了手臂。他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再也顾不上洛暮云如何了。 而洛暮云本来就受了伤，后来偷袭洛芜不成，遭到了青光的反噬，伤势更重了。 因为行动不便，三十九颗雷火弹全砸在她身上了。 一阵噼里啪啦之后，洛暮云口鼻冒烟，破布一般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可是，没有人怜悯她。 四长老倒是觉得可惜，但他可惜的也不是洛暮云，而是不能从洛暮云口中问出那增长修为的丹药的下落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洛暮云死了没关系，她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那两个草包，一看就知道比洛暮云好对付多了。 洛暮云孤独地躺在冰凉的石板上，眼角的余光看向众人，却见几个人站得一个比一个远，没有一个人想要救她。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运转体内存余的最后一点法力，终于有力气喊了一声，「陈公子。」 陈蒿顿了顿，到底还是走了过去，蹲在了她的身边，「不知洛仙姑还有何事？」 对于洛暮云的陨落，他的心绪很复杂 只要没有了洛暮云，他们家就不必受洛氏胁迫，让他去娶辛英了。 但同时他也知道，洛暮云有千万处不好，在对待自己的孩子这方面，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慈母。 第324页 对于一个慈母，他始终难以完全狠下心来。 不过，陈蒿很快就明白了：不是他对慈母狠不下心，而是这个慈母还不够自私自利。 听听洛暮云对他提了什么要求？ 「本座将死，别无所求，只求陈公子照应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陈蒿想了想，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答应了。 然后，洛暮云就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要你发心魔誓，会娶辛英为妻，一辈子照顾她！」 陈蒿的脸，裂开了。 修行之人，出于善意说谎可以，但心魔誓绝对不能乱发。 他之所以答应照应辛英，一是想让洛暮云走得安详一些，二就是照应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在娶她的基础上照顾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陈蒿当然不愿意了。 如果洛暮云没让他发心魔誓，那他不介意骗骗她。 还是那个原因，让洛暮云尽量走得安详些嘛。 但发心魔誓，就算了。 因此，陈蒿沉默不语，无声抵抗。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洛暮云含泪望着陈蒿，「我命不久矣，死前唯有这点心愿，你都不能满足我吗？」 陈蒿手足无措。 但陆云笙可见多这一套了，当下就冷笑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洛仙姑死都要死了，还要玩道德绑架这一套，真是死都不让人记你一分好。」 陈蒿神色一松，拒绝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抱歉，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你……」 但陈蒿已经起身走到了远处，不再给她说服自己的机会。 陆云笙走上前去，弯腰俯视她，见她气息减弱，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畅快一笑，问道：「此时此刻，你是不是在诅咒我？或许，还在诅咒蓁蓁？」 死八婆，气死你！ 第153章 洛芜的准则 洛暮云目眦欲裂，如果不是身子太虚，伤得太重，肯定还会浑身发抖。 若是她再有力气一些，一定会对陆云笙破口大骂，极尽侮辱之能。 这都是气的。 只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儿子和女儿怎么样的。」陆云笙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就在洛暮云的神色放松的时候，他又好心补充了一句大实话，「就算看在四长老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动你的孩子呀。」 「你……」 巨大的愤怒和惊惧让洛暮云坚强地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就永远地没了声息。 她死不瞑目。 ——看在四长老的面子上，四长老凭什么要用自己的面子维护她的孩子呢？ 说到底原因只有一个：他想通过她的儿女，逼问出能够迅速提升修为的丹药的下落。 就算洛暮云临死之前脑子已经缺氧了，事关自己的孩子，她的思维依旧十分敏锐。 她知道，如果自己的孩子落到了申氏手里，怕是会生不如死。 这个可恨的女人，却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为了永远都不理解她一片苦心的儿女，她操心了一辈子，连死都不能让她解脱。 而陆云笙，就是要让她死不瞑目，他要报復她！ 可目的达到之后，陆云笙却并没有觉得畅快。 他极速跑到元蓁消失的地方，法术、法宝尽出，却始终找不到元蓁消失的契机。 许久之后，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看着还在入定的洛芜，突然眼睛一亮，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几乎是扑到了申奇面前。 「申兄，申兄，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陆某定有厚报。」 其实申奇也很着急，如果不是有陆云笙占着地方，他也会用尽方法寻找那一线契机的。 因而，申奇直接就说：「陆兄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凭咱俩的交情，说什么回报不回报？」 陆云笙指着入定的洛芜说：「你去攻击她，我替她挡了这一击。」 方才元蓁不就是因为替洛芜挡住了洛暮云的攻击，所以才被元蓁白光带走的吗？ 「陆兄？」申奇一呆，也反应了过来，点头道，「好，就按陆兄所说。」 说着，他的灵力已经开始运转了。 「少主！」四长老拦住了他，「你忘了洛暮云遭到反噬的事了吗？」 申奇道：「陆兄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长老，你让开。」 「少主，属下不能让你冒险。」四长老坚定地说，「我替少主出手。」 申奇犹豫了片刻，见他态度实在坚决，只好妥协了，「好，但你出手要有分寸。」 「少主放心。」 出手重了，他还怕反噬也加重呢。 他们俩谁出手，陆云笙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能不能重复元蓁方才的路线，能不能找到她。 「快，快点来打我！」 催完了之后，陆云笙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不对，是打她。」 「那……陆神君可要当心了。」 冰蓝色的灵气在四长老掌心聚集，灵气的中心，有一柄冰蓝色的小巧刀刃若隐若现。 申奇一惊，「四长老，就不必用法宝了？」 「少主放心，正因为这法宝与我心意相通，才更容易控制。」 话音一落，冰刃旋转而出，周遭的灵气都随之躁动了起来。水系灵气从周围的灵气中析出，逐渐加入冰刃带出的旋涡之中。 第325页 只看声势，足够浩大。 但熟知申氏各种功法的申奇却松了口气。 ——这一招的目的，是用来吓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就在冰刃带出的灵气风暴切断了洛芜散落出来的一缕额发时，陆云笙瞅准机会，迅速闪身挡在了洛芜面前。 「唔！」 「陆神君？」 陆云笙没有如愿消失，但洛芜已经醒了。 她迅速起身扶住了陆云笙，蹙眉看向申氏四长老，「四长老这是何意？」 「三娘子，你听我解释……」 申奇的解释还没开始，就被陆云笙的哭声给打断了，「失败了，失败了，竟然失败了！蓁蓁，蓁蓁，呜呜呜……」 洛芜目瞪口呆。 呆了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迅速放开了搀扶着陆云笙的手，尴尬地问申奇，「这是怎么回事？」 此情此景，不用申奇再解释，她就已经能猜出来，事情绝对不是像自己看到的那样。 她这么明理，这么聪慧，又这么清醒，让申奇再松了口气之余，心里也生出几分赞赏来。 虽然在洛芜暗中找到他，要和他一起演戏煳弄两家长辈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仙子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懦弱无能。 但是洛芜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苏展现出来的智慧和风采，还是让他再次惊艷了一下。 他觉得，这可真是一个极好的合作对象，绝对不会拖后腿。 等申奇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之后，洛芜更尴尬了。 她用迟疑的语气，说出了陆云笙的心声，「我是不是醒的不是时候？」 「嗯。」申奇肯定地点了点头。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怪谁也都晚了。 四长老的意思，是大家先找出路，总不能把剩下的人都折进去。 但剩下的几个人全都反对。 申奇：「陆兄怕是不会愿意。」 陆云笙：「我们再试试，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陈蒿：「小仙来之前，曾受白芷仙子所託，照顾她的妹妹。」 这三个人的执迷不悟，把四长老气了个仰倒。 还是洛芜一句话安抚住了他，「四长老，这个地方的进和出，大概都不由我们控制。」 「怎么说？」 洛芜道：「诸位应该都知道，我从灭了藤妖之后，就没有再往里走了，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还接受了娲皇的传承。」 「你真的接受了娲皇的传承？」四长老眼睛一亮，关注点已经完全歪掉了。 「不错。」洛芜点头承认了。 方才的情景，在场的只要不瞎，都看见了，再隐瞒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好哇，好哇！」四长老哈哈大笑，「少主夫人果然是福泽深厚。」 洛芜皱了皱眉，想到和申奇的约定，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她也意识到，再想退了这门婚事，怕是不怎么容易了。 陆云笙对洛芜一拜，祈求道：「洛仙子，请你配合在下，再试一次好不好？」 目前来说，洛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那好。」 「多谢，多谢。」陆云笙瞬间就高兴地像个傻子。 洛芜再次回到了原地，闭目打坐。 陆云笙对四长老行了个礼，诚恳地说：「这一次，请四长老不要再手下留情。」 语言的艺术，陆云笙也是读过两本的。 他没有请求四长老再来一次，若是请求四长老不要手下留情，四长老一时没转过弯来，反而担忧地问了他一句，「你撑得住吗？」 四长老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击，他没有遭到反噬。 「四长老放心。」 陆云笙觉得，刚才之所以没有成功，可能是因为洛暮云偷袭的时候是尽力一击，而四长老却心有顾忌，手下留情了。 见他坚持，四长老只好答应了，「好。」 ——是你请我打你，又不是你打我，我有什么好顾忌的？ 接下来，就是四长老奋力一击，陆云笙顺势抵挡。 「噗——」 一口鲜血喷出，陆云笙跌落在地。 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包括胸前的肋骨都碎裂成了一片。 等他看见申奇担忧的目光，心头绝望不已：又失败了。只是这一回，他怕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带着无尽的遗憾，陆云笙闭上了眼睛。 「陆兄，陆兄？」申奇都傻了，不由抱怨四长老，「您出手也太重了！」 四长老觉得自己很无辜，「我这是按照他的要求呀。而且，我也遭到了部分反噬。」 他仔细想了想，第一次之所以没有遭到反噬，应该是那时候他心里没有半点恶念； 等到第二次的时候，他就待了点看笑话的心理。 女娲娘娘乃是大地之母，传说中的形象也一直是宽厚慈祥的。看来，在这娲皇遗址了里，心生恶念，就是最大的错。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云笙，猜测他之所以会伤得这么重，最大的原因不是自己出手太狠，而是他对洛暮云的恶念太大了。 他把自己的猜测对众人说了，申奇和陈蒿想到自己是怎么下的吊桥，觉得很有道理。 洛芜虽然没有经过吊桥这一段，但见他们有心向善，自然不会提出质疑。 第326页 她趁机提议道：「咱们还是先帮陆神君疗伤。」 这一回，连四长老都没有异议。 在场的只有他懂一点医术，替陆云笙把过脉以后，取了几颗吊命的丹药餵给了他。 然后，他神情凝重地对众人说：「他伤得太重了，许多丹药都用不了，需要现采的仙草熬制汤药。」 虽然是一样的药效，但汤药可比丹药的药性温和多了。 四长老毕竟不是专门修丹道的，不敢胡乱使用丹药，用汤药的把握更大一点。 几人商议了一下，决定由申奇留在这里看护陆云笙，其余三人分头去寻找四长老药方里的仙草和矿石。 其实，申奇个人是倾向于去帮忙找药材的，但在四长老的坚持下，他只能留在这个最安全的地方。 在娲皇遗址里，还有什么地方比娲皇神像附近最安全呢？ 上虞谷中本身就不分季节和地域地长着许多仙草，这娲皇遗址既然和上虞谷相通，里面的环境也和上虞谷相仿佛。 四长老需要的药材，三人很快就凑齐了。 非但如此，他们还趁机採摘了不少年份久远，灵气菁纯的仙草，还有一些在外面不常见的金石。 四长老和陈蒿身上都不缺保存药性的玉匣，两人就采仙草採得多了一些。 而洛芜在家里不受宠，得到的资源也少，像能保存药性的玉匣，她身上是没有几个的。 好在她性子豁达，宅心仁厚，一心想着赶快把陆云笙需要的药材收集回去，并不为自己入宝山却几乎空手而归遗憾。 一直喝了近三个月的汤药，陆云笙的伤势总算是稳定了，却一直没有甦醒。 三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对仙人来说更是弹指一挥间。 但对于知道自家少主陷入秘境的家族来说，却足以发生很多变故。 这些日子以来，四长老对自己的收货已经心满意足，又担心少主长久不归，家族那边容易出现动乱，就急着寻找出路了。 洛芜三人虽然担心元蓁，但他们三个在外面也是个有牵挂，不能长久地留在这里。 几人商议过后，都决定还是先从这里出去，稳定住了外面的局势，再从长计议。 至于陆云笙…… 申奇拍着胸脯打包票，「诸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陆兄的。」 且不说他不希望日后元蓁伤心，就他和陆云笙的交情，也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反正以他们申氏的财力，养一个病人根本不算什么。 可即便他们商量好了，找出路还是找了三四个月。 到最后，还是领悟了一部分传承了洛芜心中灵光一现，带着他们一起跪在娲皇神像前祈祷，几人这才被送到了上虞谷外面。 —— 早于他们被送出去的几个人也都在这里，几乎是他们的身形一出现，辛英就扑了上来。 「娘，你终于……我娘呢？」 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辛英脸上的神色一僵，倨傲又恼怒地质问。 申奇根本不搭理她，直接领着背着陆云笙的四长老从她身侧绕了过去，和迎上来的二长老汇合了。 申氏三人久别重逢，彼此都欣喜不已，感慨良多。 但洛氏那边的情况就不好看了。 明晃晃地被申奇无视，辛英恼怒不已。 但她母亲不在这里，她也不敢惹申氏，只能把火气撒在别的地方。 而这里，在她眼里最好欺负的，可不就是洛芜吗？ 「你说，我娘为什么还没有出来？」辛英指着洛芜，大声问。 如此无礼，让陈蒿蹙眉，上前一步替洛芜说话，「辛英仙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阿蒿哥哥，你竟然为了她来教训我？」辛英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向洛芜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愤恨。 陈蒿神色一滞，干脆转身就走。 如果不是因为洛暮云陨落了，陈蒿对她有两分怜悯之心，哪里会管她的事？ 他是想法几分善心，不是想引火烧身。 陈蒿一走，就只剩下了洛芜一人面对辛英，不远处还有一个在观望情况的洛暮央。 「表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少废话，快说！」辛英哪里耐烦和她一直看不起的洛芜纠缠？ 洛芜面露不忍，对辛英说：「表妹，咱们还是到那边去说。」 说着，她指了指上虞谷东面的一片密林。 但辛英又岂会听她的话？一定要她当面说。 洛芜无法，只得说了一句，「表妹，节哀。」 此言一出，谁还听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洛暮央脸色一变，努力遏制住了自己心头的喜悦，强装出一副悲痛震惊的模样，三两步就走到了洛芜面前。 「芜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什么意思？」辛英不愿意明白，更不愿意相信。 见辛英一脸惶然，洛芜有些不忍。 但真相就是真相，就算此时自己瞒过她一世，也不可能瞒过她一世。 先前她之所以想要拉着辛英到那密林里去说，就是想着那个地方比较隐蔽，便于辛英藉机离去。 要知道，不但四长老一心想要从辛薇身上榨出剩余价值，一直嫉恨洛暮云的洛暮央若是知道了洛暮云陨落的事，也不会让辛英兄妹好过的。 辛岳远在阳山，洛芜鞭长莫及，但辛英若是趁众人不备先行离去，逃走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第327页 奈何，辛英本就被父母娇惯坏了，后来经歷了一番变故之后，倒是学会了几分眉高眼低。 只可惜，她的苦头还没有吃够，洛暮云就再次崛起。 重回顶端的辛英变本加厉，比从前更加不堪了。 她落魄的时候就靠鄙夷洛芜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重新被人追捧之后，只有更加看洛芜不入眼的。 所以，洛芜越是劝她她就越是要扭着来。 可是当时的情况，洛芜要说想帮她，却又不能不劝她。 如此看来，辛英将要受的苦难，仿佛是伤天註定的一般。 再回想自己灵物的那一部分的传承，洛芜若有所悟，明白了天道不可欺。 只是，她却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自己的行事准则的。 天道固然不可欺，但不教而诛，又与刽子手何异？ 若因畏惧天道便违背了自己的本心，这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洛芜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洛暮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似乎是要把自己在洛暮云那里受的气一下子都发出来。 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还有辛英，只是辛英却不是笑了，而是崩溃惶然地痛哭流涕。 她一边哭一边上前厮打洛芜，口中嚷嚷着，「你骗我，你骗我。我让你诅咒我娘，让你诅咒我娘！」 「放肆！」洛暮央一挥衣袖，就将辛英挥倒在地，生生吐出了一口污血。 他恶狠狠地盯着辛英，不屑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厮打我的女儿？」 若说他是突然良心发现了，要对洛芜做一个慈父了，傻子都不信。 洛芜不傻，就更不会信了。 「诶，洛大公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有人出手，拦住了他。 第154章 姬大侠 洛芜微微蹙眉，不悦地看向申氏四长老，「四长老，你好不容易才保着你们家少主从遗址里出来，还是快些返回南山的好。 想必此时申氏家主和主母，早就得到了少主失踪的消息，正焦急万分呢。」 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洛芜一清二楚。 正因为清楚，她才要想方设法的阻止。 奈何，猪队友辛英不清楚呀。 明明洛芜是一心要保她，但在辛英看来，洛芜却是记恨自己方才厮打她的事，不想让别人帮自己。 「洛芜，我真是看错了。原来你也是个小肚鸡肠，落井下石的小人！」 见她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毫无所觉，四长老心中鄙夷之余，准备再加一把火，最好是让辛英和洛氏彻底决裂。 他不顾二长老的阻拦，走到辛英身边，挥手将她扶了起来，温和地问：「辛英仙子，你没事？」 「唔，咳、咳。」辛英胸口仍然闷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对四长老笑了笑，「好多了，多谢四长老仗义执言。」 成功收货了辛英的感激之后，四长老就一脸祈求地对洛芜道：「三娘子，就算辛英仙子出言不逊在先，那也是骤闻噩耗，失了分寸，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见他对洛芜如此尊重，不但二长老诧异，连洛暮央也是惊疑不定，只能猜测秘境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其中，洛暮央更是从头到脚地把自己这二女儿打量了一番，然后就勐然发现，洛芜气度斐然。 他不禁在心里犯嘀咕：究竟是她在遗址里得了奇遇呢，还是我平日里太过忽略她了呢？ 申氏二长老先是觉得四长老疯了，但回想了一下四长老的为人，看向洛芜的目光就变了。 ——看来，此次娲皇遗址一行，这位未来的少主夫人，收货不小呀。 在场的唯有辛英看不清形势，不满地抱怨，「四长老何必与一个废物那么客气？」 四长老嘴角一抽，看向辛英的目光一言难尽。 ——废物喊别人废物什么的，这画面实在是太美妙了，他都不忍心看。 他虽然垂涎洛暮云的丹药，却更不想把未来少主夫人给得罪死了 。 于是，他就一脸严肃地对辛英说：「辛英仙子，三娘子乃是我申氏的未来主母。我等身为下属，自然要对主母恭恭敬敬。」 辛英一呆，看向洛芜的眼神充满了妒意与怨毒。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处处不如她、处处被她压一头的洛芜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南山申氏的少主夫人？ 而她这个天之娇女，却混得连洛芜都不如了？ 旁观的陈蒿想到洛暮云的一片慈母之心，到底是不忍她就此落入虎口，上前几步，扬声道：「辛英仙子，我们该走了。」 只可惜，这句话他说得太晚了！ 若是在四长老开口承认洛芜是申氏未来主母之前，以辛薇对他的爱慕，听见他说一句「我们」，定然会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走的。 但是如今么…… 对洛芜的妒忌，像是浆煳和鱼胶一般，把她的双腿紧紧地粘在了原地。 若是把洛芜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换成辛薇，辛英都不会如此不甘。 毕竟，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心里也明白，辛薇在才貌上一直是压自己一头的。 但洛芜又算什么东西呢？ 不过是一个蠢钝又懦弱的废物。 输给洛芜，她绝对不甘心！ 第328页 所以，她忍着心头的渴望，没有搭理陈蒿。 陈蒿蹙了蹙眉，还要再劝一句，四长老警告的眼神已经像刀子一样扎了过来，「陈公子，想必令堂和令尊已经等急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为父母尽孝。」 这是威胁，□□裸地威胁。 在辛英和父母之间，陈蒿到底是妥协了，对众人拱了拱手，闪身遁走了。 眼见辛英的救命稻草又断了一根，洛芜嘆息了一声，对辛英道：「表妹，你不是喜欢陈公子吗？为何方才又不愿意同他一起走了呢？」 只能说洛芜纵然聪慧，但还是太单纯。 也因为她对善恶的包容度都太高，所以更不了解人心之中的「妒」，可以将人的心智蒙蔽到何种程度。 此时此刻，辛英对她正是妒火中烧，如何肯相信洛芜是一片善意？ 辛英冷笑道：「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嫁给一介家臣之子，想让我一辈子都低你一头！」 「诶，辛英仙子此言差矣。」四长老挑拨道，「若是你真嫁了那家臣之子，比我们未来主母，低了可不止一头。」 「四长老，口下留德！」洛芜有些怒了，既为四长老的贪得无厌，也为辛英的冥顽不灵。 她倒是有心传音入密，让辛英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但辛英对她心防太重，两人的心神根本不能接通。 此时此刻，洛芜可谓是进退两难。 若是任由辛英被四长老忽悠走，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不用多说； 若是此时对辛英明说了情况，洛暮央肯定会阻止辛英去南山。但辛英跟着洛暮央回到阳山之后，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洛芜嘆了一声，只能尝试对四长老施压，「四长老，你若是真的认我这个未来主母，就不要再管我洛氏的家事。」 如今只盼娲皇传承，在四长老心中的分量够重了。 娲皇的传承的确够重，但洛芜宽厚的性子，也足以让四长老有恃无恐，得陇望蜀。 四长老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头。 他不再和洛芜做纠缠，直接转身找上了洛暮央，「大公子，本座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公子成全。」 哪怕洛暮央心里对四长老十分嫉恨，此时勐然见到他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也不免受宠若惊。 「四长老何必如此？你请说。」 四长老却再次恭敬地行了个礼。 而且，这一次他行的还是晚辈礼。 这种不合常理的迷惑行为让洛芜心头一跳，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只见四长老一脸诚恳地说：「实不相瞒，小仙对大公子的外甥女辛英仙子一见倾心，还望大公子能够成人之美。」 所有人都呆住了。 兴奋过度的洛暮央最先回过神来，他不顾洛芜的阻拦，满口答应了。 不但他答应了，连辛英自己都没有反对。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定局了。 洛芜有些挫败。 ——不是她不尽力，实在是猪队友太蠢，带不动呀！ 申奇怜悯地看着她，念在是合作者的份上，劝了一句，「三娘子，既然辛英仙子自己都愿意了，你也就别再替她操心了。」 「哼，她会替我操心？她不过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辛英不屑地冷笑。 饶是洛芜脾气再好，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讥讽，心里也不痛快。 她难得口出恶言，「你们申氏倒是好算计，只是别自食恶果才是！」 言罢，拂袖而走。 方才她已经想明白了，若是辛英去了申氏，申氏因着她的缘故，还会顾念一二； 若是被洛暮央带回了洛氏…… 呵，他一向觉得洛芜能为他所用乃是洛芜的荣幸，又享受惯了云夫人单方面的付出，岂会忌惮洛芜半分？ 洛芜走得潇洒，留下的洛暮央却心中忐忑，不住地向申奇赔罪。 四长老趁机要求，今天就要带辛英回去完婚。 「大公子，你不会有意见？」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洛暮央诺诺而应，全然没有刚来时的盛气凌人。 四长老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也早已娶了正妻了。如今说是求娶辛英，但不过是侧室而已，有没有婚礼，区别不大。 双方更看重的，都是自己可以从这次联姻里得到的利益。 —— 元蓁发现，自己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等她从一堆玉简中扒拉出了浴汤里那颗丹药的丹方，仔细揣摩了之后，才勐然想起，当务之急，她应该先给陆云笙报个平安。 只是，她慌慌张张地拿出了手机之后，却发现怎么也拨不通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惑不解之余，元蓁起身，往这会寝殿门口走去。 然后她就发现，以她目前的实力，根本就破不了门口的结界。 也就是说，想从这里出去，就得先升级。 这得升到什么时候去？ 若是耗个万儿八千年的，外面的陆云笙不得急死？ 对了，还有洛芜、君缨和辛薇她们。 洛芜还好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失踪的，且她的心性一向沉稳，不会冲动行事； 君缨也还好，她心里有仇恨牵绊，在没有大仇得报之前，她是不会让自己有闪失的； 第329页 所以最让她不放心的，就只有陆云笙和辛薇。 这俩人都是容易冲动的人。 特别是辛薇，万一她得知自己之所以失踪是因着洛暮云的缘故，一时悲愤之下，冲动地去找洛暮云母子寻仇…… 嘶—— 这后果，简直不敢想。 在使了近二十种方法都打不开这结界之后，元蓁终于是妥协了。 既然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在此修炼，元蓁很快就沉下了心，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祛除出去了。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个寝殿虽然没有仙草、仙晶等修炼资源，但灵气很浓郁呀。 而且，东西两排书架上摆放的玉简，有许多都是关于丹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方才翻阅玉简的时候，发现有一部分玉简的配药习惯和炼丹手法都特别熟悉。 这里可是娲皇的地盘，值得娲皇搜集的玉简，十有八九得是上古神明。 能让她感觉熟悉的上古神明，还是个擅长丹道的，元蓁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她的老师姜郎中。 因着有了这样的猜测，元蓁就仿佛有了归属一般，努力修炼起来。 她修的是丹道，若想晋阶并不单单需要打坐苦修，积累灵力，还需要对丹道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对天资高绝的元蓁来说，灵气的积累很容易，往往只要心境够了，周遭的灵气自然会汇聚而来。 但如今对她来说，最麻烦的，就是对丹道的理解。 她由一介凡人飞升成仙，在这个过程中，对丹道的理解早已超凡入圣。 若不然，她到了天界之后，又怎么能随手诊治那么多仙人的病症？ 全因丹道修为，其实和仙阶的高低，没有直接关系。 灵力底下，并不耽误她医术高强；灵力高超，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怪只怪她天赋太高，在修丹道的时候，顺便就把术道给修了。 既然她对丹道的理解已然超凡入圣，想要更进一步谈何容易？ 而且，丹道想要精进，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她在这里除了自己连一个活物都没有，哪有病号给她练手呢？ 所以，想要提升修为，她还是得从术道入手。 走到书架前，元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好像在召唤她的丹道玉简，把注意力放到了术道典籍上。 ——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联繫，就在元蓁被迫闭关苦修的时候，陆云笙也遭遇了同样的血泪辛酸。 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仿佛随便一个人，随便吹一口气，都能随便把自己吹出好远，飘到随便一个地方。 艾玛，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随便」两个字了呢。 「既然醒了就睁开眼，一个大小伙子，哪那么娇气？」 「谁？」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陆云笙后颈皮一紧，一跃而起，警惕地看着声源的来处。 不远处有一棵树，树上开着粉红的花，结着金黄色的果子…… 等等，开着花还结着果子？ 「卧艹，这是什么不可理喻的树？」 坐在树下一手扶剑、一手捋须，做好了全套装b准备的某仙：「……」 ——我这么大一活神仙就坐在树下，你关注的就只有这些？ 他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营造的气氛，就这么被这个混小子一句话给破坏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装了，索性大家都真诚一点好了。 「混小子，你就没看见老子吗？」 「啊？原来树下还有人吗？」 不怪陆云笙迟钝，实在是在他的气机感应之内，并没有别的活物。 他低头往树下一看，就见一个鬍子拉碴，衣衫敝旧，肩抗长剑，足蹬草鞋的彪形大汉坐在石凳上。 哦，至于他为啥会知道人家足蹬草鞋？ 这绝对不是陆云笙爱好特殊，故意把目光往下三路晃，而是对方此时的姿态，十分之……不羁。 那大汉身姿豪迈地靠在树干上，一条腿抬起来，翘着脚搁在石条凳上。 这姿态，这形象，整一个虬髯客嘛。 再低头一看自己，发现自己先前睡的地方，也是一条石凳。上面别说是褥子了，连一层稻草都没有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无语，那大汉一伸腿就站了起来，一把长剑仍然被他抗在肩膀上，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怎么，你对这安排有意见？」 「……不敢。」陆云笙瞄了瞄他扛着的长剑。 ——就您这姿态，我就算真有意见，也不敢说呀！ 「没意见最好。」那大汉终于在他眼前停下了，大喝一声，「站好了，让老夫看看你的身板。」 陆云笙下意识地来了个原地立定，这标准的军姿，还是要感谢初中、高中、大学给他们做军训的兵哥哥们。 「唔。」 看着他这身姿，大汉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甩手把长剑扔了出去，在不远处落地，剑锋入地五寸。 再然后，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陆云笙从头到脚捏了个遍。 陆云笙：「……这位……你是在占我便宜吗？我可是有心上人的。」 「去你的！」大汉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明显没用多大力，陆云笙却踉跄了一下，才堪堪站稳。 第330页 「啧啧，就这身板，还是得练呀！」 一转眼见陆云笙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大汉毫不避忌地翻了个白眼，「老子的老婆比你认识的女仙都多，能看上你？」 「那你也不能再打我。」陆云笙趁机提要求。 但人家虽然看着粗矿，却不上他的当，冷笑道：「那得看你表现。」 不等陆云笙再说什么，那大汉就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你，若不是我留在娲皇行宫里的传承选择了你，你以为老夫乐意教你呀？」 「传承？」陆云笙惊了。 他自己得的哪一位的传承，还是知道的。 「原来您就是……」 「嘘，嘘！」大汉赶紧制止了他，「你心里明白就行。只要美人喊出来，天道睁一只眼闭一眼又。若被人叫破了名号，我就真得避世不出了。」 只要一想到回去之后就得面对自己那三千多个老婆，他就觉得生无可恋。 话说，上古功法千千万，凭什么他就传承到了那坑死人不偿命的《yu女心经》？ 特莫的，谁爱夜哔——十女？谁爱一夜哔——次狼啊？ 如不是功法太坑，他怎么可能流失了自己宝贵的元阳？ 偏偏陆云笙哪壶不开提哪壶，在知道现在应该称唿这大汉为姬大侠之后，就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了。 他神神秘秘地凑到了姬大侠的身边，很有氛围地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问：「诶，听说您老人家后宫佳丽三千？真的有三千个吗？她们都漂亮吗？相处和睦吗？」 最后，不会看人脸色的陆云笙，还以一句「您老真是好福气呀」做了总结。 姬大侠脸皮抽搐，皮笑肉不笑地问：「这种福气，给你要不要？」 「可别，我对我家蓁蓁忠贞不二！」陆云笙急忙跳开，生怕姬大侠一个心血来潮、恼羞成怒、脸上挂不住，真把这福气给他了。 「哎——」姬大侠长长地嘆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和他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四十五度角忧伤。 他说：「曾经，我也想做一个忠贞不二的纯情小伙儿。只可惜……往事不堪回首呀！」 陆云笙嘴角一抽，转身就走。 他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陪姬大侠抽风。 「呃，你上哪儿去？」 「去救我心上人。」 「想救她，你不得求我？」 「你？」陆云笙霍然转身，狐疑地看着姬大侠。 却见姬大侠一手叉腰，一手捋着鬍鬚，微微抬着下巴，满脸嘚瑟地等着自己去求他。 说实话，陆云笙是真不想搭理他呀！ 但他心里又实在担忧元蓁的安危，咬了咬牙，吸了口气，「噔噔噔」地又原路走了回来，大礼参拜，「请姬大侠助我，救蓁蓁一命。」 「好说，好说。」姬大侠轻轻巧巧地就把他扶了起来。 那惬意的姿态，就跟没用力似的。 看着陆云笙满脸的郁闷，姬大侠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陆云笙耳膜疼。 「傻小子，你忘了老子当年是靠什么证道的了？」 好嘛，这是觉得自己的形象彻底暴露了，连用来装b的「老夫」自称都不要了呀。 陆云笙翻了个白眼，故意噁心他，「不就是一夜哔——次狼吗？当谁不知道似的。」 「咳！」姬大侠被口水呛住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想救你小情人了？」 陆云笙冷笑了一声，心道：以为这就能唬住陆云笙了吗？告诉你，我陆云笙铁骨铮铮，是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 「您是三界兵戈之主，以杀伐证道。」 ——他这是诚实憨厚，实话实说！ 「没错。」姬大侠高兴了，分明得意洋洋，却又假惺惺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了，这些旧事，如果不是今天话赶话，我也是不稀罕提的。」 陆云笙忍着胃里的翻滚，说着昧良心的话，「您老高风亮节。」 「唔。」姬大侠捋着鬍鬚点了点头，「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真的好虚伪呀！ 想让我再夸您一遍，您就直说嘛。 陆云笙再次憨厚诚实地说了大实话，「说到了您是人间兵戈之主。」 「哦，对。打仗嘛，做统帅，一就是得力气大，二就是得嗓门大。像其他的那些花里胡哨，都没用。」 「晚辈受教了。」 「好，好哇，很好。」姬大侠对他更满意了，抬手一招，那把长剑就飞回了他的手里，「那接下来，就让老夫掂量掂量你的斤两。」 陆云笙…… 他陆云笙不得不提醒他，「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特莫的，劳资到底是为什么在这里陪你抽风的？ 第155章 大锤八十 「呃……」 抠脚大汉姬大侠尴尬了一瞬，「忘了这回事了。」 下一刻，他就接收到了陆云笙杀人的眼神。 「您说什么？」陆云笙咬牙切齿。 「咳，没什么。」姬大侠干咳了一声，强行替自己挽尊，「你这个小年轻，怎么这么不懂尊老爱幼呢？」 「呵呵。」陆云笙选择翻了个白眼呵呵他一脸，「您要做尊老是？要不要晚辈唱着名号对您三拜九叩呀？」 ——他只是在元蓁面前容易犯傻而已，真当他智商余额不足呀？ 第331页 「别别别，」姬大侠立刻认怂，并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当场打脸，「劳资就是个为老不尊的，做什么尊老呀？」 见陆云笙明显没心思在这里待下去了，姬大侠只好告诉他，「你放心，你那小情人没事，此时正在娲皇秘境里修行呢。 你若是不想以后被自己媳妇儿压着打，还是跟着老夫好好学着行侠仗义的好。」 听到元蓁没事，陆云笙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真实而纯粹的笑容，嘴里也会哄人开心了。 「行侠仗义？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对对对，你总结的很精闢嘛。」 姬大侠满脸赞赏，但下一刻脸色就又变了，惋惜的说：「就是你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一些，不禁摔打呀。」 陆云笙：「……其实，您说话完全可以委婉一点。」 「都是自家爷们儿，要什么委婉？有话直说，老子就是这样的汉子！」姬大侠毫不在意地一挥手，语气豪气云干。 不过，陆云笙是完全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就是了。 「……那行，你高兴就好。」陆云笙无奈地点了点头，说起了另一件事，「晚辈还没有感谢前辈为我疗伤呢。」 说着，他就要拜谢。 但是，姬大侠拦住了他，「慢着。」 「嗯？」这是满脸疑惑的陆云笙。 姬大侠说：「老子不曾替你疗伤，只是带走了你的神魂而已。」 陆云笙一惊，急忙问：「那晚辈的肉身呢？」 难不成，他终究是要走上许多x点男主的苦逼道路——重塑肉身了吗？ 就是不知道姬大侠这个外挂，有没有替他准备好一应材料了。 陆云笙一脸哀嘆，心底深处却还隐隐有点小兴奋。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想得太多了。 得知自己的肉身还处于残血状态，如今已经被申奇带回南山照料了之后，陆云笙放心之余，又有点小失落。 ——哦，又一副x点男主的升级模式与自己无缘了呀。 对于申奇的品性，他还是比较信得过的。 只是，这一次要欠人家一个大人情了。等出去之后，一定要重重报答。 了却了俗念之后，陆云笙就主动要求训练了。 「姬大侠，不知道这训练从哪里开始呢？」 姬大侠朝陆云笙躺的那个石凳一指，长条石凳就变成了胖嘟嘟的石锁。 然后又挥手变出一个大铁锤递给陆云笙，「就从抡大锤开始。」 陆云笙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大锤八十。」 「八十？」姬大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劝诫道，「你可别眼高手低。八十万斤的锤你还抡不动，这个是八万斤的。」 陆云笙：「……晚辈受教了。」 ——这种无人接梗的寂寞，谁人能解？ —— 元蓁和陆云笙二人各自为了自由而努力，回到阳山的洛芜，却陷入了愧疚自责之中。 头一天回去，她第二天就下山去找了辛薇和君缨二人，自责地说自己没有把元蓁从上虞谷平安带回来。 辛薇当场心态就崩了。 「你们洛氏把她带进去了，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 辛薇不顾君缨的阻拦，执意要去撕扯洛芜，目光也像淬了毒，「为什么被困在那里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她脸上的毒刚解了没多久，流尽毒血的脸颊上结了一层厚厚疤。 虽然她吞服了焕颜丹，可焕颜丹之所以有个「huan」字，就是因为所谓的「焕发新生」只是幻象而已。 如今她情绪激动，脸颊上的一万多块肌肉，有一大半都扭曲了。 血痂因她表情狰狞而撕裂，暗红色的血水淋淋漓漓地流了下来，满脸满脖子都是，浅绿色的对襟褂子染上了一片殷红。 「阿薇，那你冷静点。」君缨使劲拉住她，大声劝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阿蓁找回来呀！」 她一边拉着辛薇，一边催促洛芜，「洛三娘子，你先回去。你若是有意助我们寻回阿蓁，就请明日再来一趟。」 此情此景，洛芜也知道不适合商量事情，便点了点头，施展遁术离去了。 可以发泄的对象离去了之后，辛薇没了发泄目标，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阿薇？」君缨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想要把她扶起来，却被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悲伤所震撼，竟然不敢碰她分毫。 君缨没想到，元蓁出事了，对辛薇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其实，在洛芜说出元蓁没有一起出来的那一刻，她也有冲上去扇人耳光的冲动。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辛薇的失控给震撼住了。 再然后她就因祸得福地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她就明白：越是这个时候，她们就越是不能和洛芜闹翻。 因为她们两个在阳山没有任何势力，对上虞谷的一切也完全不了解。 如果想要营救元蓁，她们还需要洛芜的帮助。 所以，她忍住了担忧和悲痛，坚定地拦住了辛薇。 但真的拦住了辛薇之后，她又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是无颜面对辛薇。 到最后，还是守在门口的阿莲跑进来，劝慰住了辛薇。 辛薇收了眼泪，目光变得空前锐利。 第332页 她对君缨说：「你说得不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阿蓁要紧。」 「阿缨。」她用力握住了君缨的手，诚恳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比我跟聪慧，也比我更知道事情该怎么办。这一回，我都听你的。」 君缨受宠若惊。 和辛薇相处得久了，她又如何不知道，辛薇表面上看起来自信又开朗，实际上却是一个骨子里带着点自卑的人？ 因着心底深处的那一点自卑，辛薇不管心里如何想，嘴头上是很少承认别人比她强的。 但是如今，她却亲口承认了自己在智商上比不过君缨，可谓十分难得。 君缨心里松了口气，笑道：「你不怪我就好。」 「我怪你什么呢？怪你太过冷静？」 此时的辛薇，嘴里说着君缨太冷静，但她自己表现的，却比君缨还要冷静。 她认真地说：「我这个人比较容易感情用事，身边就缺一个像你一样冷静的人。」 元蓁倒是够冷静，但元蓁心里怜惜她的遭遇，只要不是是大事，元蓁总是愿意迁就她的。 于是，和元蓁待久了之后，她这毛病非但没有半点改善，反而越发地感情用事了。 就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换成还是没有认识元蓁之前的她，是绝对不敢直接对着人吼的。 那时候，她总是瞻前顾后，顾忌太多。 真说起来，君缨和她，才算是互补。 君缨把自己的想法和辛薇说了，辛薇点了点头，「你考虑得不错，我们的确需要洛氏的帮助。 可是，从咱们打听出来的消息来看，洛三娘子在阳山根本不受宠，也没有多少存在感。她又能帮咱们多少？」 「她至少能带咱们进入上虞谷的内部。」 在君缨看来，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人脉和资源，就只看持有者到底会不会把这些东西用在合适的地方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洛芜在阳山不受重视的处境，很快就要成为过去式了。 君缨可不相信，关于娲皇遗址的事，洛氏内部的高层们真的一无所知。 他们不过是想要让洛暮央打个前阵，他们好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现如今，知道娲皇遗址具体地址的，只有阳山洛氏和南山申氏这两个家族。 而且洛氏的势力比起申氏来，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洛氏若是想从中得到好处，就只能打个时间差，赶在申氏之前行动。 这样一来，唯一进入过娲皇遗址核心地带的洛芜，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君缨为什么用言语套路洛芜，让她明天一定要再来呢？ 其实很简单，她就是想让洛氏高层误会，误会洛芜已经把进入娲皇遗址的方法告诉了她们。 如果洛氏不想节外生枝的话，就不敢杀她们，以防把洛芜给得罪狠了。 既然不能杀她们，为了保险起见，洛氏再次派人进入上虞谷的时候，一定会把她们俩给带上的。 这个计划虽然是她匆忙之间想出来的，但也很够用了。 至少辛薇是没有找出什么大的破绽。 「好，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咱们是万事俱备，只差洛芜了。」 —— 却说洛芜回到阳山之后，就被自己的家主祖父特意叫到了金乌殿。 从小到大，祖父亲自派人来请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 但洛芜却并没有受宠若惊，她心里只有狐疑。 虽然是祖孙，但洛芜和家主家主洛灵威却并不怎么熟。 她也不想拐弯抹角地说些套话，进了金乌殿，行过礼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家主找我，究竟有何事？」 「叫什么家主？叫祖父。」洛灵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嗔怪之色，就好像他们俩一直祖慈孙孝一眼。 洛芜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在一个称唿上和他计较，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不知祖父传我来，有何吩咐？」 洛灵威暗暗嘆了一声，知道这个孙女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愚笨懦弱。 恰恰相反，她的聪慧，只怕还在自己的长女嫡孙洛杲之上。 若说在见到洛芜之前，洛灵威的打算还是给点好处哄哄洛芜，让她乖乖为自己所用的话，此时此刻，洛灵威是真的后悔从前没有关注这个孙女了。 若是他早些关注了，就能早早发现此女异于常人的天赋，好好培养一番，日后必然是洛杲的一大助力。 可是如今，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洛芜早就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像小时候那么好拿捏了。 电光石火之间，洛灵威已经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打算，笑眯眯地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封信，对洛芜道：「这是黄山送过来的，你姐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姐姐怀孕了？」洛芜眼睛一亮，惊喜不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洛灵威笑道：「前两天就送回来了，那时候你还在上虞谷。这事本该是你母亲操心的，但你母亲不是闭关了吗？ 昨天你回来之后，我倒是想过即刻就把这事告诉你的，但又想到你忙了那么久，是该好好歇一夜才是。 那曾想，今天一大早，你就下山会友去了。我也只好派人在你的院子里守着，等你回来。」 这会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不但直接告诉洛芜，他早就知道了娲皇遗址的事，还直截了当地说了他对洛芜的行踪了如指掌。 第333页 同时，他还点出了洛芜的母亲云夫人，正在洛氏的底盘上闭关。 虽然他半个含有威胁的词彙都没有用都没有说，但却已近把威胁洛芜的话说完了。 洛芜笑了笑，拿起玉简就看了起来，根本就不接他的茬。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价值，也知道洛灵威不敢与自己鱼死网破。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件事本来就该是她占据主动的地位，凭什让洛灵威掌控节奏？ 见她神色淡淡，只顾用神识探看玉简里的内容，洛灵威挫败了一下，知道来硬的行不通了。 他立刻就转变了策略，对自己的近侍使了个眼色。 近侍会意，进了内室之后，没多久就抱了几个玉匣子出来了。 洛灵威笑容慈祥，声音温和地说：「你刚闯了一回秘境，怕是需要闭关好生消化一番。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对你闭关有益。」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玉匣子，洛芜只觉得好笑：这是看威胁没效果，直接就改拉拢了？ 「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祖父还是收回去。」洛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些年她修行，除了有母亲的贴补，其余什么都没有，不也照样成就了金仙果位？ 至于祖父，既然以前他从来没在她生命力出现过，以后也还是不要有什么交集的好。 但洛灵威又怎么肯善罢甘休呢？ 他觉得，既然洛芜顺着自己一句话就改了称唿，就说明她心里对自己这个祖父还是渴望期待的。 那么，只要他表现得对她再好一点，两人的关系一点会改善的。 如果洛芜听到了他心声，虽然不会直接说到他脸上，心里也会嘀咕一句：想太多！ 但洛灵威不知道，所以他准备做戏做全套。 「你这孩子，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这是祖父私底下贴补你的，你就拿着。」 洛芜淡淡地问：「其他兄弟姊妹，也都有吗？」 「这是专门给你的，走的事我的私库，谁也说不着你。」 洛灵威就是想让她知道，在祖父心里，她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孩子。 这要是换一个人，没准就真让他得逞了。 奈何，他今天的对手是洛芜。 洛芜淡淡地看着他，心里颇为无奈。 ——她该怎么让祖父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自己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出来了呢？ 算了，为了照顾老人家的自尊心，她还是别说了。 于是，洛芜沉默不语。 见她微微垂着头，脸上似有落寞之色，洛灵威就觉得自己的行动已经奏效了。 他决定，再接再厉。 「还有你二姑母住的那个院子，既然她已经陨落了，就给你住。」 那院子不但灵气充足，而且还是最新翻修的。 洛灵威觉得，很少有人能拒接这个诱惑。 但是今天，註定不是他的幸运日。 站在他面前的辛薇，就是一个少有的意志坚定，还有自己底线的妖仙。 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她可干不出来。 洛芜的表情都没变一下，淡淡道：「不用了，我住原来的院子住惯了，不想挪动。」 「那行。」洛灵威绝不勉强，「那我就吩咐人挪一条小灵脉过去。」洛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坚决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住着挺好了。」 ——挪灵脉？仓促之间，他能挪哪里的灵脉？还不是要把前些日子才挪到洛暮云院子的灵脉给她挪过来？ 她这位祖父，当真是现实得厉害，也凉薄的厉害。 大概他所有的父爱，都已经给了洛芜的大姨母洛暮焱了。 洛芜不想和他再扯下去了，收了那几匣子的东西，就直接告辞了。 等洛芜走后，洛夫人从内室走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丫头，不简单。」 「是呀，不好控制呀。」 洛灵威嘆息了一声，惋惜不已，「若是早些发现了她，如今咱们杲儿必然多了一个臂助。」 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那就是：只怕咱们的焱儿，收服不了她呢。 洛夫人不以为意地说：「机缘如此，就说明他们兄妹没那个缘分。」 实际上，她并不怎么稀罕情敌的孙女来辅佐自己的孙儿。 自家夫人这点心思，洛灵威如何不知道？ 反正看洛芜的性子，软硬不吃，也不像是会任人驱策的，他干脆也就不提了。 「罢了，让人看着她点。」 —— 这边洛芜带着洛蘹的家书回到自家的屋子里，把月儿遣出去之后，就放了外音，仔细听了听。 玉简里洛蘹的声音挺平静的，虽然没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但也没有类似悲伤、惶恐的情绪。 洛芜心里有些担忧，有心亲自去黄山一趟，但想到正在闭关的母亲，还有陷在娲皇遗址里生死不知的元蓁，她又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能用的人。 从前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别人替自己办事，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自己是不需要，但她身边的人却是需要的。 就在她琢磨着要收揽几个人手的时候，小月满脸兴奋地进俩禀报，「娘子，有几家家臣的公子和姑娘们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 第334页 请安？ 怕是听说了什么，前来攀附或打探消息的？ 见她只笑不语，小月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了，讪讪道：「娘子若是不想见他们，奴婢这就打发他们去。」 她怎么忘了呢？自家娘子最是不耐烦这些俗事，又怎么会拉拢这些家臣呢？ 「慢着。」洛芜笑道，「来都来了，总不好让人空跑一趟。请他们到外厅去。」 小月一惊，继而精神振奋，「是，娘子。」 打发走了小月之后，洛芜想了想，掐诀给自己换了一身明艷点的衣裳，估摸着小月一惊把他们领到前厅奉茶了，这才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她前脚接待了几个家臣，后脚这件事就传到了洛夫人耳中。 「她真的亲自接见了，还相谈甚欢？」洛夫人蹙眉问自己的陪嫁珍娘。 「正是呢。」珍娘道，「据说柳家的二公子和石家的四姑娘，对三娘子十分推崇。」 洛夫人倚在榻上，一边把玩着有一个狮子形的法宝，一边冷笑：「从前我只当她是个好的，如今看来，她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除了洛芜意外的同辈姊妹，哪一个身边没有聚集一批势力？ 也就洛芜性子淡泊，心思全然不在争权夺利上，这才一直孤树一棵，别说守望相助的大树了，便是攀附的藤蔓都没有一根。 以往洛芜不争不抢的时候，洛夫人打心眼里看不起她，如今洛芜终于起了心思了，她又觉得愤怒。 再想想洛芜在洛灵威那里软硬不吃，反而得了洛灵威的赞许，洛夫人就更是觉得她不识好歹了。 珍娘看出拉自家夫人的心思，提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给她找点事做？」 因着洛灵威夫妇感情好，洛夫人在阳山放权威，绝不下于洛灵威。 若是洛夫人有心，让洛芜焦头烂额，简直轻而易举。 洛夫人想了想，说：「不用。到底是我们洛氏的正经娘子，手里一点势力都没有，也不像个样子。」 她到底还是顾忌着洛灵威，不好做得太过。 再者说，以洛灵威对她的敬爱，以她在整个阳山的影响力，洛芜那点势力，根本不值得她看在眼里。 第156章 长生的品种 「哗啦！」 浴池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元蓁迅速掐诀，一层薄薄的水系灵气在浴池周围环绕成了一层帷幕，将溅起的水花牢牢挡住，一滴也没有落在外面。 她在这寝殿里不知日月，元蓁一开始还会估量着时辰记日，但闭关一次之后，她就彻底没有头绪了。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不管外面的日月轮转了，只专心修行。 不得不说，这里面藏着的功法，和她在修真界里学到的相比，果然有独到之处。 这些功法应该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那个时候，天地间的灵气十分浓郁，因而这些功法都比较简单粗暴，最大的优势就是吸收灵气十分迅速。 但是，在对灵气的精确应用上，却是比不上现在的功法了。 元蓁仔细研究了一番，结合自己原来的功法一起修炼，取了上古功法吸收灵气的速度，又取了她原本功法对灵气的精确应用，想要创出一门兼两者之长的新功法。 这是一个大工程，元蓁也没想着一蹴而就，就还是一边结合，一边修行，再根据自己修行的心得改进。 过程是艰辛的，成果是巨大的。 在这个过程中，元蓁好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 如果不是她随身带着那一大块从浴池里捞出来的丹药，而那丹药的香气又有凝神静气的效果，后果不堪设想。 她自己倒是炼制的有清心丹，但她那时候正在打坐，哪有时间给她吃清心丹呢？ 不过，她的经脉却因祸得福，扩张了不少，吸收灵气的速度更快了。 闭关之后，她也顺利从一介散仙进阶，变成了玄仙。 进阶之后，她就迅速去破门口的结界。 不出意外的，她也再次被结界给拦了下来。 元蓁很暴躁。 虽然在这里修行还是很爽的，但她现在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呀，她还有朋友在外面担心她呢。 「丫头，你不好好修行，老想着毁我的结界做什么？」 这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以元蓁的修为，根本辩不清一个准确的源头。 「谁？」元蓁心头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满地说：「怎么，才几年不见，你就把老道兄妹给忘到脑后去了？」 老道，兄妹？ 元蓁迅速get到了关键词，又惊又喜地喊道：「风道长，风姑姑，是你们吗？」 「哈哈哈哈哈……」风道长一阵爽朗地大笑，「老道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不会忘了我们的。」 话音刚落，两人也现出了身形。 风老道还是邋里邋遢，衣裳不肯好好穿，衣襟零散得露锁骨；风仙姑也还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母性光辉特别能安定人心。 「风道长，风姑姑。」元蓁急忙行礼。 「习惯了，行了，别多礼了。」 风老道一抬手，元蓁就拜不下去了。 她也没再坚持，而是急忙向二人求助，「风姑姑，你说这结界还是你设下的？」 「不错。」风仙姑笑容温暖地点了点头，「这里是我早年的行宫。」 第335页 「那可太好了！」 元蓁几乎喜极而泣，「风姑姑，既然结界是你设的，你就放我出去。」 「呃，这个嘛……」风仙姑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了？」元蓁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见自家妹妹尴尬，风老道赶紧解围，反问元蓁，「这里灵气充足，功法也是随你选，你不趁机修行，提升修为，老想着出去做甚？」 被他这么一说，连元蓁自己都觉得自己未免不识好歹。 只是，想到自己那几个朋友现在一定真替她担心呢，就算再不识好歹，元蓁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风老道听完，眉毛一挑，「你只是她们的朋友，又不是她们的师长，管那么多干嘛？」 「哥哥。」风仙姑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元蓁道，「家兄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也都是良言。 每个人到底修行之路都是不同的，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不可能替她们操心一辈子的。」 「可是我无缘无故就失踪了，若是真的遇险了也就罢了。如今我在这里好好的，却累得他们在外面担心……」 她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风仙姑难得板起了脸，「缘聚缘散都是常态，你们都是修行之人，若是连这点都堪不破，日后也别想着进阶大罗了。」 见元蓁若有所思，风仙姑又道：「而且，日后相见，她们若是知晓你不曾遇险，只会替你高兴。」 被她当头棒喝，元蓁只觉得豁然开朗。 风仙姑说得太对了！ 君缨也就罢了，辛薇几乎把一切感情都寄托在她的身上，这会对辛薇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能借着这次机会，让辛薇重新学会独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元蓁恳求道：「两位前辈，能不能替晚辈给君缨报个平安，顺便叮嘱她不要泄露给辛薇？」 她们两个，只要君缨能保持冷静，就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婆婆妈妈。」风老道嘀咕了一句。 而风仙姑则是点了点头，「好，本座就替你办了这事。」 说着，她右手掐诀指尖的灵气化作了一只小巧的青鸟。那青鸟亲昵地啄了啄她的指尖，一挥翅膀，就消失不见了。 「好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在此修行了？」 「多谢风姑姑。」元蓁眉开眼笑。 风道长也笑道：「你这丫头，还是笑着好看。」 说着，他就从须弥芥子里掏往外掏食材，「来来来，难得见一回，好歹别让老夫空腹而归呀。」 此时元蓁心里再无顾忌，从善如流地做了许多药膳，请两位前辈品尝。 在吃饭的时候，风仙姑告诉她，原来她这座行宫建造的时候，已经是上古时代的末路了。 那时候之所以建造这座行宫，目的就是为了替他们这几个老傢伙存放传承，等待有缘人。 至于为何获得传承的不止一个人，却只有元蓁自己被困在了这里？ 风仙姑笑着朝元蓁脖子上挂着的白玉扣一指，揶揄道：「这是哪个给你作弊了？」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元蓁捂住了玉扣，讨好一笑，「是哪一个，您能不知道？」 风仙姑笑而不语，神色里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这宫殿虽然不大，下面却纵横交错地埋着三条灵脉，灵气之充裕，不下上古之时。 而且，东西两边的书架上存放的玉简，几乎是囊括了所有上古大能的功法。 其中光是丹道一门，就有神农氏、黄帝、歧伯和太清道尊等四位大能的。 也是元蓁和姜郎中师徒缘分深厚，一伸手拿到的就是神农氏的传承。 听风仙姑说到这里，元蓁的眼珠子已经粘在书架上，扣不下来了。 见她露出如此痴态，风仙姑欣慰一笑，问道：「对了，你选了那部功法修行？」 元蓁随口答道：「《屠龙剑意》。」 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掉进了米缸里的小老鼠，突然就多了一个心腹的烦恼。 ——好多药典呀，而且还都是孤本。我到底该从哪头看起呢？ 「《屠龙剑意》呀？」风老道有些失望，还有些不满，「怎么，老道的《七弦札记》入不了你的眼吗？」 「怎么会呢？」 元蓁一惊，勐然回神，「原来那本《七弦札记》是您的大作？晚辈已经看过了，实在是惊为天人。 只可惜，晚辈修的是丹道，不是乐道，只能含恨放手了。」 说完，她立刻替风老道布菜，「道长，您尝尝这道醋熘丸子，和那个狮子头不是一个味儿的。」 吃人嘴软，风老道「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和那碟醋熘丸子奋战去了。 「唔，味道果然不一样。不过，都一样好吃。」 「您喜欢就好。」元蓁笑着介绍这道菜的药效，「这丸子选的是……」 「别，不用说了。」风老道赶紧拦住了她，不满地说，「我明明是在享受美食，被你这么一说，全变成吃药了。」 元蓁讪讪一笑，「那您慢用。」 「这会才对嘛。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元蓁心道：我本来也没管你呀，不是你自己搭的茬吗？ 风仙姑说起了《屠龙剑意》，「这会本是轩辕黄帝自创的功法，前半部分说的是剑意，后半部分说得是排兵布阵。 第336页 既然被你给拿到了，那你就好好学学，终归日后用得上。」 「是。」元蓁乖巧地应了，又突然想起了一事，「对了风姑姑，我得到家师传承的时候，还得到了另一份传承，好像是您的，但又好像不是。」 那份传承她也研究过，怎么看都不适合人族。 风仙姑笑道：「既然给了你，就是託付给你了，你给找个有缘人也就是了。」 「晚辈明白了。」 等风老道再次吃撑了，才被风仙姑强行拽走了，临走还顺了一碗消食茶。 这两人一走，元蓁就再次回到了一个人闭门苦修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解决了后顾之忧，元蓁的心态更加平稳，也更加有耐心研究自己对灵气的掌控。 最近，这会偌大的一池浴汤，就成了她新的修行工具。 元蓁先是凝水成冰，把浴汤冻成一座又一座冰雕的亭台楼阁，然后再冻一个大冰盘，把这些微型建筑按照规律一一摆放在上面。 直到她能心念一动，就能迅速做出各式各样的冰雕之后，就开始放弃凝水成冰，纯以水重复以上的步骤。 就算有灵力相助，想要把无时无刻不在流动的水，做成那样精细而庞大的正比例微型建筑，也需要对灵气绝对的掌控力。 这个建筑群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部位，所需要的灵气都需要以丝计量，多一丝或少一丝，都会全部崩盘。 方才，就是元蓁第不知道多少次失败。 饶是她修习丹道多年，最不缺的就是从头再来的耐心和决心，失败了这么多次，也觉得心累了。 主要是她做手工一专注，就忍不住联想到自己炼丹。 要是炼丹失败这么多次，得报废多杀材料呀？ 只需略微想一想，就心口疼。 她歪在娲皇陛下曾经躺过的白玉床上，万般惆怅，「哎——也不知道云笙和阿薇她们怎么样了？」 —— 陆云笙能怎么样？ 就还是肉身半死不活，神魂十分跳脱那样呗。 不一样了的，是君缨和辛薇她们俩。 却说那一日，君缨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才能说服洛芜，带她们一起去上虞谷，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小巧的青鸟直直往自己眉心撞过来。 她已经很努力地闪避了，奈何那青鸟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成的精，身法诡异得很。 反正她是没有避开。 等青鸟直接撞入她的识海，给她传达了一道信息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鸟儿不是活物，而是某个大能用灵气现造的信使。 而这段信息的内容，却让她心神一松，多日来紧绷的神经也陡然放松了下来，差点没晕过去。 ——阿蓁没事，真是太好了！ 只是，瞒着阿薇，是不是不大好？ 君缨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遵从。 她觉得，元蓁不会无的放矢。 她无恙的消息需要瞒住辛薇，要么就是对辛薇有好处，要么就是辛薇有问题。 作为好友，君缨是不愿意相信后者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等辛薇再找她商议的时候，她就做出一副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的模样。 是的，君缨原本的计策并没有成功。 她几乎算到了所有人的心思，却唯独算错了洛芜。 因着没有把元蓁带出来，洛芜本就深感愧疚，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再把她们俩带进去？ 如果她们两个的修为高一些也就罢了，但她们俩一个只是金仙，另一个更加不堪，不过玄仙修为。 虽然洛芜已经走过一遍上虞谷了，却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对整个秘境的危险了如指掌了。 原本洛氏家主洛灵威的确是像君缨预料的那样，想让君缨和辛薇一起入谷。 如果她们俩一路老老实实的，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若是她们因着元蓁始终心怀怨恨，不老实，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只可惜，他的心思瞒得不是太好。 或者说，他自认为已经足够高看洛芜了，却还是低看了这个孙女。 在他叫洛芜到金乌殿商议此事的时候，心思被洛芜给看出来了。 因着元蓁的缘故，洛芜对君缨二人心有愧疚，这种明显还是九死一生的险局，洛芜当然不会让她们去犯险了。 她当即就蹙了蹙眉，怫然不悦，「遗址中的灵药仙草已经被搜刮过一遍了，为什么还要多带两个累赘进去分一杯羹？」 这反应实在是出乎洛灵威的意料，让他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 他仔细看了看洛芜的神色，见她脸上眸中除了嫌弃和不乐意，再没有别的了，不由放心了些。 但就这一句话，让他完全放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而，他笑了笑，试探着问：「我不是想着那白芷仙子的妹妹因咱们家看护不利，出了意外。 这次让她们跟着去分润些好处，也算是咱们家补偿她一番。」 「祖父快别说这话了！」洛芜脸上少见得露出了恼怒不屑之色。 「哦，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洛芜冷笑一声，说：「孙儿原本也以为，那白芷和白薇仙子虽然不是亲姐妹，到底相互扶持多年，应当是感情深厚的。 哪知道，真心实意的只有傻乎乎的白薇仙子。人家白芷仙子真正要好的，可是同为妖族的白朮仙子呢。」 第337页 白朮，就是君缨的化名。 真时候，洛芜平常沉默老实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洛灵威立刻就信了八成。 他见洛芜如此厌恶白芷与白朮，料定她看到您不会把上虞谷中的事透露给她们，自然也就不提带她们一起去的话了。 就像洛芜说的那样，秘境里的宝物也是有限的。 因着那不孝子洛暮央吃里扒外，上次已经被申氏分出好大一杯羹，洛灵威真肉疼呢。 如今能少带一个人，他自然是不想多带一个的。 —— 洛芜本事一片好心，却把君缨的计划给全盘打乱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君缨再聪明，她手里没有可以动用的势力，只能借力打力。 如今，可借之力被洛芜给截断了，她也只能徒嘆奈何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君缨才勐然醒悟：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靠人人走。 如果她日后不想再体会这种无力，手里还是得有自己的势力呀。 这几天，她在另想法子之余，也开始琢磨着怎么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首先，世家高门这条路可以pass掉了。 且不说她本身的背景就有问题，在世家里还有凌海君氏这个死敌，就单说北荒世家的排外性，就不是她一个要修为没修为，要背景没背景的小虾米可以挤得进去的。 等她日后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些世家们倒是会主动来拉拢她。 但那个时候，她都已经自己当家做主了，又怎么可能再朝别人低头？ 想想着自己的性子，君缨也知道不肯能。 更别说她有了势力之后，头一件要做的事，肯定是替自己全家报仇。 要是成了某个世家的家臣，不但得受人辖制，想要报仇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得罪凌海君氏呢。 所以，高层路线是註定与她无缘了。 那就只能走草根路线了。 走底层路线其实相对容易得多，只要她手里有钱。 君缨缺钱吗？ 不缺。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只传信的青鸟飞过来的时候，她正琢磨着怎么收伏富阳城里的小混混们呢。 原本她还要分心思在洛氏身上，如今既然知道了元蓁平安无事，只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她自然就不用着急了。 现如今，只需要等洛氏的队伍出发，并在这个过程中看好辛薇就行了。 看住辛薇的事，君缨还发动了阿莲一起。 没错，阿莲对辛薇是忠心耿耿。 但有些时候，奴僕的忠心，也能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 君缨只是满脸担忧地对阿莲说：「阿蓁已经折进去了，我实在是不愿意阿薇也去冒这个险。」 就这一句，一切以辛薇的安危为重的阿莲，就主动帮她看着辛薇，找事情绊着辛薇，不让她出门一步。 洛氏再次前往娲皇秘境的队伍，终于要出发了。 —— 「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 辛薇冷笑着看向二人，那眼神除了悲伤，更多的还是失望。 她又不是个傻子，而且阿莲实在还是不习惯对她撒谎，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两人刻意不让她出门的事？ 只是如今元蓁生死不知，她心头十分惶然，不愿意再失去君缨这个朋友和阿莲这个一直陪伴她的亲人，请所有才一直隐而不发。 今日眼见洛氏的队伍马上就要走了，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阿莲本就心里发虚，如今被她当面喝破，当时就吓得双腿一软。若不是君缨及时扶了她一下，她就要跪倒在地了。 饶是如此，她那苍白的脸色，躲闪的眼神，更不打自招也没啥区别了。 君缨暗嘆了一声：这阿莲仙子，可真不是一个能共谋大业的。 再看看辛薇，又觉得辛薇倒是还算聪明，但却总是着眼于小事上，没什么大局观。 如此算来，她想要暗中发展势力，还是得靠她自己了。 眼见辛薇气得眼眶通红，十足是在为元蓁担心，君缨心里排除了她会对元蓁不利的那个可能。 既然如此，元蓁不让自己把实情告诉她，就只能是因为对她有好处了。 这样的话，君缨就更不会告诉她了。 至于是什么好处，君缨想破了脑袋，想得怀疑自己的智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阿蓁总不至于害了阿薇，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慰阿薇要紧。 「阿薇，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辛薇冷笑着讥讽了一句。 察觉到自己这话太过伤人，她撇过了头去，依旧冷言冷语，「你说呀，我倒是要听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欲盖弥彰，大概就是她这副模样了。 君缨暗暗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衣襟。 「叽」的一声慵懒的鸣叫，长生睡眼朦胧地从她怀里钻了出来。 「长生醒了啊。」君缨小心翼翼地把它掏出来捧在掌心，脸上的笑容非常和善。 但不知道为什么，辛薇就是觉得，她这笑容透着一股子违和。 「叽叽。」长生清醒了过来，立刻去蹭君缨的手心，那股狗腿谄媚的劲头，辛薇都没眼看。 跟着君缨这段时日，长生又褪了一次毛。虽然免不了被君缨好一通嘲笑，但它却又长大了一圈。 第338页 退了两次毛之后，依稀就能看出她威武而端丽的姿态了。 君缨到底是世家出身，见识过各种神兽的画像。 她捧着长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觉得这只小鸟不是凡品。 「这翎毛，这尾羽，说它是只山鸡，我嫌亏心得慌。」 第157章 你愿意跟我走吗？ 君缨越看，越觉得它像是一只凤凰。 只是凤凰雏鸟需要经过九次褪毛换羽，才能最终长成神鸟。 而外人想要看出雏鸟究竟属于凤凰一族的哪一支，最少得等它换五次毛，该长的东西都长齐了，才能看得出来。 所以，君缨就算是看出来它是一只凤凰雏鸟了，却看不出它究竟是哪一支的。 但无论它是哪一支的，她们这几个法力低微的小仙养着，都是怀璧之罪。 更重要的是，唯一和长生建立了平等契约，能帮它遮掩凤凰气息的元蓁，如今生死未卜。 君缨愁哇！ 虽然他们带鳞的和扁毛的事天生的冤家，但她养了长生这么久，早就养出感情来了，怎么捨得把它送走？ 好在经过两次换毛之后，长生虽然还是不能说话，智商却有人族八九岁的孩子那么大了。 君缨把自己的顾虑偷偷告诉它之后，它歪头想了想，先是摇身一变，重新变回了一开始那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红鸟。 然后它又趁君缨不备，迅速在她食指指尖啄了一下。 「啊！」 十指连心，龙族的食指更是连着逆鳞。君缨猝不及防，疼得大叫了一声。 长生「叽」的一声飞了起来，君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进了自己的嘴里。 「呸呸呸！你往我嘴里放了什么？」君缨一边吐，一边对它怒目而视。 长生可怜巴巴地缩在桌角，从胸腔力量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讨好地看着君缨。 君缨拿它没办法，又仔细品了品，嘴里并没有什么异味，这才没好气地说：「这次饶了你了。再有下次，我就扒光你的毛！」 长生飞到了她手臂上，轻轻地用鸟喙蹭她的手背，原本该是「叽叽」鸣叫的声音，落在君缨耳中，就变成了，「不会了，没有下次了。」 「那就……咦？你会说话了？」君缨惊讶地瞪大了眼。 进长生解释之后，她才明白，不是长生会说话了，而是长生和她签订了契约，她才能听懂长生想要表达的意思。 「契约？灵兽契约？那咱们俩谁变成谁的灵兽了？」君缨一边嘀咕，一边运起灵气探查自身，见自己身上并没有禁制，她才松了口气。 ——只要自己没变成别人的灵兽就好。 难不成，是长生变成了她的灵兽？ 君缨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让长生给她跳个舞，却被长生感应到她这番心思，羞恼地扑过来要啄她。 「诶诶诶，不是说好了不啄我了吗？」君缨躲避了几下，一手捉住它的双爪，一手捏住了它的鸟喙，笑道，「我就是想试试嘛。」 也怪她有这样的心思，不管是他们妖族，还是各类神兽，平等契约只能同时签一个。 现如今，那个契约还在元蓁身上没解除呢，那长生和她签订的契约，肯定不是平等契约。 三界内的契约就那么几样，最常用的不是平等契约，就是主僕契约了。总不能是…… 嗯？不对！ 君缨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肃，看向长生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你方才和我签的，不会是姻缘契约？」 「叽叽。」长生眨巴着一双豆子眼，看起来无辜极了。 但君缨可不是辛薇，哪里会被它煳弄住？ 她咬牙冷笑，「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让我再听见你的心声？」 长生的小身子僵了一下，一时不查，把心声泄露了。 ——哎呀，这个和蓁蓁一样不好骗呀！ 「长生！」君缨一字一顿，眼神凶得好像随时都能帮它做个全身脱毛。 想到自己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羽毛，长生尖利地叫了两声，奋力挣脱了君缨的辖制，「嗾」的一声就飞走了。 但没过多久，它就又自己飞回来了，绕着君缨飞舞讨好。 君缨虽然没再想着拔它的毛，这几天却也没给它好脸。 这不，它才一睡醒，就又忙着讨好君缨了。 —— 他们俩的相处方式，看得辛薇一头雾水，「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长生惹了你了？」 仗着辛薇听不懂长生说话，君缨笑容淡定地说：「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那就好。」辛薇点了点头。 然后，她再次把脸一板，「既然你们两个没事，阿缨就和我解释解释，你这些日子一直阻挠我和洛氏接触，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有了长生缓冲这一下，君缨心里已经有了头绪，嘆了一声，说：「阿薇难道不知道吗？那洛氏族长正盘算着把我们带进秘境，好置我们于死地呢。」 「我……」辛薇语塞。 ——她又如何不知，君缨那个计策险之又险呢？ 只是，让她对元蓁放任不管，她又怎么能做得到？ 哑然半晌，她负气道：「这主意是你出的，到如今你又说不能用了。道理都叫你说完了！」 「阿薇！」君缨忍不住嘆气，「我那个计策，已经被洛三娘子给破了。如果咱们执意要去，更会引起洛氏家主的怀疑和杀心。」 第339页 就算洛氏家主自己不是爱多心的，洛氏的其他人也会多想的。 他们那些洛氏子弟也不是个个都有进去的机会，她们两个外人还要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那不是往人家眼睛里扎钉子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辛薇都要急哭了，「这该怎么办？阿蓁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了。」 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让君缨暗暗蹙眉：她对阿蓁的依赖之心也未免太重了？ 突然，她心中一动，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阿蓁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原来，她是想藉此机会，板一板阿薇的性子。 是了，是了，阿蓁一直把修为和心境看得重于一切。 阿薇的心境出了问题，她又怎么会坐视不理？以往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 想明白了之后，君缨就更不着急了。 先前她之所以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不过是想当然地以己度人，进了误区了。 最近她一心想着发展势力，谋划权势，一时间竟是忘了，这些东西对元蓁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她自来就懒得看一眼。 见辛薇除了哭，竟然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君缨暗暗嘆了一声：只怕阿蓁的一片苦心竟是要白费了。 她决定，替元蓁加一把火。 君缨豁然起身，「我还有点私事，想出去了。」 言罢，就毫不犹豫地走了，半点劝慰她的意思都没有。 「诶？君仙子……」阿莲呆呆地目送她离去，不由抱怨道：「元仙子说得不错，她果然心思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原本在辛薇看来，君缨对元蓁失踪的事救不够尽心。 再加上她又素来知晓，在君缨心目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杀了君绋，替家人报仇。 在大仇没有得报之前，君缨可是最惜命的。 辛薇嘆了一声，「罢了，她也有她的难处，我不该怪她。」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生了芥蒂，待君缨下意识便疏远了些。 这样一来，元蓁不在她身边，唯一剩下一个有主意的君缨又不能让她全心信任。 阿莲倒是值得她信任，但阿莲自来没有主意，时时处处都要依靠她。 这种状况，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辛氏时，主僕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也是歪打正着，在外界环境的逼迫下，辛薇竟真的又重新立了起来。 如今她整日带着阿莲出门，到处打听关于娲皇遗址的事，顺便打听一下辛英和辛岳兄妹的现状。 娲皇秘境，不管是洛氏还是申氏，都瞒得严实，辛薇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问，自然是什么也没打听到。 但辛岳和辛英的现状，却是不用她主动去问，只需找个茶寮或饭馆，随意坐上半日，就能听上一耳朵。 富阳城本就属于鱼龙混杂之地，辛英被申氏长老看重，收做侧室又是最近的大新闻，怎么会少得了爆料的好事人？ 对于这件事，羡慕的有之，不屑的有之，意欲效法却苦无门路的也不再少数。 当然了，那些桃色艷文更是从来不会再这种事情上缺席。 刚知道辛英被申氏四长老看中的时候，辛薇是愤怒的，只觉得老天无眼，怎么能让作恶害人的人这么好命呢？ 但当她拿这件事试探性地询问了洛芜之后，从洛芜不满又怜悯的神色里，她猜测辛英入了申氏，处境定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样好。 冲上脑门的热血退去之后，辛薇的心情就复杂了起来。 ——想那洛暮云作为正室，作威作福了多少年。只怕到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也会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陈蒿。 陈蒿是洛暮云为自己的女儿精挑细选的夫婿，如果辛英真的入洛暮云安排的那样嫁入了陈家，以后的日子纵然不能事事顺遂，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 只可惜，辛英怕是不明白她母亲的一片苦心。 辛薇有些酸涩，既为洛暮云这一腔母爱，又为辛英曾与陈蒿有过这样的缘分。 这一日，辛薇照例坐在茶寮里听八卦。 隔壁那桌坐的大概是阳山洛氏的旁支子弟，正用一种既羡慕又不屑的矛盾语气说辛英的哥哥辛岳。 是的，自从辛英攀上了申氏长老之后，辛岳的代号就从洛氏二娘子的儿子，变成了辛英仙子的哥哥。 「……你们是没看见他那副轻狂样，好像整个三界都已经被他踩在脚底下了一样。」 那人啐了一口，「狂什么狂？不就是个涂山辛氏的弃子吗？」 「诶，可不能这样说了。」和他坐一桌的人笑嘻嘻地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你怕是还不知道，涂山辛氏已经透了消息出来，有意把同门兄妹再认回去呢。」 「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呀？」 那人先是大惊失色，继而又狐疑了起来。 涂山辛氏比他们阳山洛氏还是要强的，当年若不是大娘子早早就被立为了少主，人家辛氏还不一定愿意娶二娘子这个次女呢。 那辛岳兄妹已经是被昭告北荒驱逐出族的，连族谱上的名字都划了。 堂堂辛氏，又岂会出尔反尔？ 「这你就不知道了？」 见周围的人全部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和那人坐一桌的人得意极了，故意又调高了音量。 第340页 「涂山辛氏这几年是大不如前啦。其实说起来，辛氏自上代家主起，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偏他们上代家主还不知死活，在凌海君氏面前拿乔。如今怎么样？君氏只需稍微抬抬手，涂山就几乎灰飞烟灭了。」 辛氏得罪君氏的事虽然有很多人都知道，但无论何时被拿出来，都会再次引爆八卦圈。 当然了，辛氏肯定是没有这份殊荣的，人家真正想要过嘴的，是凌海君氏。 那可是君氏呀，拥有整片海域，坐拥无数岛屿，物产丰饶的君氏呀！ 就好像他们多说几句，把「君氏」二字在嘴里多过几遍，就能跟着沾沾光一样。 环顾众人情态，辛薇暗暗嗤笑：等你们真有机会和那君绋处上几日，说不得就会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了。 这时，阿莲拉了拉她的衣袖，指着门口说：「娘子，你看，是陈公子。」 辛薇举目望去，果然就看见陈蒿一身青衫，身姿挺拔地走进了这处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地方。 「他来这里做什么？」辛薇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就是这一句，让进门之后左顾右盼的陈蒿眼睛一亮，直直朝她看了过来。 阿莲看看自家娘子，又看看陈蒿，低声笑道：「人家怕是来找你的。」 「找我？」辛薇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怔怔地望着陈蒿，直到他绕过好几张桌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芷仙子，可否容小仙搭个座？」 「陈公子请。」辛薇急忙让座。 「多谢。」陈蒿微微颔首，才坐了下来。 辛薇亲手替他斟茶，笑道：「比不上你家里的，但胜在野趣。」 陈蒿饮了一口，说：「我平时不怎么爱喝茶，对茶叶好坏也不怎么尝得出来。」 「哦？」辛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候不多，但辛薇也能看得出来，陈蒿虽然不是十分刚直，但也已经算是个真君子。 而君子，总是会时刻顾念别人颜面的。 前脚辛薇才给他斟了茶，后脚就说不爱喝茶。这可不是一个君子能干出来的事。 但陈蒿的神色却很坦荡，没有半点尴尬，也无半点歉意。 辛薇隐约意识到：他这是专程来交心的？ 「你既不爱喝茶，那平日里喜爱什么饮品？」 陈蒿也不隐瞒，直言道：「喜欢清泉，喜欢甘露。」 「清泉，甘露？」辛薇略微沉吟了片刻，笑道，「陈公子这爱好，倒不像是我们妖族中人，反而像是个人族的仙人。」 「不错。」陈蒿嘆了一声，诚恳地说，「我很羡慕他们的生活。 「羡慕？羡慕人族？」辛薇有些不明所以。 她自幼就不曾出过北荒，甚至不曾离开过妖族北部这块方寸之地，对于远在中天、南天和东天的人族，更是不怎么了解。 只是，人妖两族互相蔑视，却是许多年的传统 。 勐然听到一个妖族说羡慕人族，她当然觉得诧异万分。 「不错，是羡慕，更是嚮往。」 这样说着，陈蒿眼中透出了深沉的渴望，「采清泉，集甘露，朝游北海暮苍梧。不用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可与三五友人斗乐会酒，醒时交欢，醉卧云台。」 他说得这些，实在是太美好，连辛薇这个听众，都忍不住露出嚮往的神色。 那抹神色被陈蒿捕捉到，让他心中一动，心血更加炽热。 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辛薇说：「其实我今日前来，是向仙子告别的。」 「告别？你要走？」辛薇惊得一下子就沾了起来，一叠声地追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陈蒿坚定地说：「离开北荒。」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只是从前母亲一心想让他继承家业，虽然没有明确不许，态度却很强硬。 如今经歷了这一遭事之后，陈家族长终于意识到，留在北荒汲汲营营，不一定是好事。 所以，陈族长终于松口，允许儿子离开北荒，到东天去。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辛薇，借着心头那一腔热血问道：「白芷仙子，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我……」愿意的！ 可是，不行。 现如今，元蓁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北荒，一走了之呢？ 陈蒿的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神情低落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还在担心白薇仙子，不肯放弃寻找她。」 「……对不起。」辛薇满心的愧疚，眼眶微红，「她是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她。」 「我知道了。」陈蒿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问道，「如果白薇仙子安全无虞的话，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这一次，辛薇坚定地回答了他，「我会！」 从前讨好她的男仙不知凡几，但陈蒿是唯一一个不因相貌而对她另眼相看的。 在陈蒿这里，她学到了很多，也得到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尊重。 她喜欢陈蒿，只是不敢奢望这么好的陈蒿也会喜欢她而已。 如今她知道了，陈蒿也是喜欢她的，这就足够了。 她知道，如果实际情况允许，陈蒿一定会留下来，陪她一起寻找阿蓁的。 如今他执意要走，定然是事关家族，不得不为。 第341页 辛薇帮不了他，却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拖他的后腿。 同样的想法，陈蒿也有。 洛氏即将动盪，他这个曾经做过洛暮央便宜侄女婿的嫡长子若是留在族中，会给很多人朝陈家发难藉口。 所以，他不得不尽快离开。 从私心里讲，他无疑是希望辛薇和他一起走的。 但既然辛薇不愿意，那他也尊重辛薇的选择。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都是一愣，又异口同声地说：「你先说。」 旁观的阿莲「噗嗤」一笑，「你们两个，可真是心有灵犀。」 被阿莲这一闹，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陈蒿笑道：「还是你先说。」 辛薇也不客气，拉起陈蒿，「你跟我来。」 她让阿莲去要了个雅间，设好了结界之后，才一脸严肃地说：「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陈蒿心中一动，问道：「可是你的真实身份？」 「你怎么知道？」辛薇惊讶地问。 陈蒿解释道：「我是在上虞谷中得知白薇仙子原本姓元，那时便猜测白芷大约也不是你的真名。」 「不错，不错。」辛薇失笑，「我身边怎么这么多的聪明人？」 原本她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先有元蓁，再有君缨，在海氏有海澜，到了富阳更是遭遇了智商巅峰的洛芜。 如今可倒好，就连自己心上人陈蒿都是个聪明绝顶之辈。 接连遭受打击之后，她已经习惯了呢。 被心上人夸奖，陈蒿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恰好比别人多知道一点信息而已，算不得聪慧。」 要说聪慧，他觉得自己所见之人里，无出洛芜之右者。 更难得的是，这位洛三娘子不但聪慧，而且十分稳得住。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定然十分舒心，可若是要在做夫妻，那日子可就过得沉闷了。 「你也太谦虚了！」辛薇哈哈一笑，突然就想逗逗他，「今日我不但要告诉你我叫什么，还要让你看看，我究竟长什么样。」 「真……真的吗？」陈蒿受宠若惊，喜得无可无不可。 「当然了。」辛薇笑道，「你听好了，我叫辛薇。」 「辛薇？你和涂山辛氏……」 「已经没有关系了。」 「已经」二字，足以道出许多辛酸。陈蒿默然了片刻，试探着拍了拍她的手，认真地说：「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 想当初，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安稳日子可过。 「好了，不说了。你不是要看我的真容吗？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别被我吓到了才是。」 「怎会？」陈蒿讪讪地笑了笑。 但是下一刻，他就「呀」的一声，忍不住满脸惊异。 第158章 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陈蒿「呀」的一声，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辛薇布满血痂的脸，眼中的震惊逐渐被疼惜取代。 只可惜，辛薇只看见了他的震惊，就忍不住捂住脸别过了身去。 陈蒿只能听见她强行自我调侃的声音。 「怎么样？我就说让你当心一点，别被我吓到了。你还是被我吓到了？」 听得出来，她已经极力忍耐了，却还是泄露了一丝哽咽。 「不，没有。」陈蒿连忙否认，「容貌美丑，不过表象声色，我也是经过风浪的，又怎么会惑于表象？」 这会儿，辛薇已经换回了方才那副变换的容貌。 满脸的血痂被遮住了，仿佛连她所有的脆弱也都一起遮住了。 她回身笑道：「不愧是能修成金仙的人物，安慰人的法子也是道韵盈然。」 「你以为，我是在安慰你？」陈蒿微微蹙眉。 他本身的性格里很有几分「清者自清」的意味，除了面对父母，凡事都不怎么爱解释。 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需要解释清楚。 这不单单是关乎自己日后的感情之路顺利与否，还关乎到一个女仙心底最美好的期望能否保住。 他诚恳地说：「我方才之所以震惊，不是因为你脸上的疤痕，而是震惊于何人如此狠毒，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 「当真？」辛薇半信半疑，眼中却又莫名的渴望在闪动。 「当然是真的。」陈蒿句句肺腑，「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我就觉得，是谁伤的你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我却一无所知。」 这一次，辛薇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将他也眼中的疼惜一览无余。 她想：真好啊，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样爱着我。 她又想：可惜呀，我们却马上就要分开了。 心中百转千回，辛薇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不用自责，这本不是你的错。再者说，阿蓁已经为我取回了解药，等这些血痂掉光了之后，我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蒿满脸欢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辛薇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你不是来和我道别的吗？如今分别的话也都说清楚了，你还不走？」 被她直接赶走这种场景，陈蒿也是预料过的。 但那是在辛薇完全不接受他的情况下，因羞恼而赶人。 第342页 如今，辛薇分明也是喜欢他的，也回应了他，又为什么要急着赶自己走呢？ 陈蒿一脸懵逼，呆呆傻傻地看着辛薇。仔细看他眼睛，里面还藏着一丝委屈。 辛薇「噗嗤」一笑，「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 见她笑了，陈蒿也笑了。 然后，他就见辛薇嘆了一声，说：「我这半生，总是失去的多，得到的少。因此也不免喜聚不喜散。 等你走离去时，我是肯定不会去送别的。所以，你趁现在就走。 我今日先伤心过了，这样等你真的要离开时，就知道我没有再伤心了。」 陈蒿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还不曾一起起出去转过？」 说着，他起身拉起辛薇，「走。」 正因为富阳城鱼龙混杂，坊市也格外热闹。不但道路两侧开满了店铺，路边上也有许多蒙着各色斗篷的摆摊人。 他们的斗篷都是特制的，可以隔绝神识的窥探。 而他们卖得东西也也是两极分化，要么是以假乱真的赝品，要么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宝物。 至于是真是假，都得靠买东西的人自己的眼力分辨。 但不管是哪一种，卖东西的人都很需要一件这样的斗篷。 前者是防止被人抓到打死；后者是防止被人跟踪，杀人夺宝。 虽然坊市自有规矩，但这世上永远也不缺少那些不守规矩，甚至是妄图打破规则的人。 两人根本没有买东西的心思，就手拉着手在坊市间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何时，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挽在一起的手，走着走着，成双成对就变成了形只影单。 直到阿莲小心地提醒，「娘子，陈公子不见了。」辛薇才勐然停下了脚步，眼泪夺眶而出。 「娘子？」 阿莲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辛薇蹲在地上，埋着脸失声痛哭。 周围的行人先是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了蹲在地上痛哭的女仙一眼，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各走各的了。 ——对于它们修行之人来说，突然顿悟或者是突然走火入魔，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都很正常，没什么好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薇抬起头擦了擦脸，才一边抽噎，一边在阿莲的搀扶下，逐渐远去了。 等她们走了之后，一直跟着辛薇的陈蒿才从拐角处现出了身形，再次跟上辛薇。 直到辛薇进了富阳行馆，他才转到辛薇的后屋窗户处，望着禁闭的百叶窗怔了许久，才红着眼眶，化作青光转身离去了。 —— 君缨回来的时候，辛薇还在发呆。 她把阿莲叫到一边询问，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辛薇就经歷了从被表白到回应再到分别的全过程。 君缨嘆息了一声，交代阿莲，「这时候想必她心里正恼我呢，我劝她只会适得其反。你多看着她点，适当地劝一劝。」 然后，她又细细交代了该怎么说。 不得不说，阿莲写起话本来人物对话丝丝入扣，入情入理。但一转换到现实里，她就立马抓瞎。 她就不想劝辛薇吗？ 当然想，她比谁都想。 甚至于，阿莲心里还有些埋怨陈蒿：你说你都要走了，干嘛还要对我家娘子说这些呢？这不是徒惹人伤心嘛！ 但她也知道，这种话可不能在辛薇面前说。 如今有了君缨的话术贊助，她心里就有底多了。 见她神色逐渐自信，君缨对辛薇放心了些，心思就又转到了今日她出门之后的所见所闻上。 想到那些底层修士的现状，她心里就闷得慌，跟阿莲说了一声，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就在今天之前，她还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足够悲惨。 毕竟少年丧父丧母，落难冰封五千载，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流落江湖，身负血海深仇却不得不看着仇人逍遥。 但今日她才明白，在活着都是奢望的时候，什么仇呀恨呀，全都是不中用的东西。 它们是能当功法呀，还是能当灵药呀？ 都不能。 就只能让背负这些的人，显得更可怜而已。 君缨坐在躺椅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夜，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写话本的冲动。 上一次，她因写了一部《登高楼》而瓶颈松动，进而晋阶玄仙。 当时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候仔细琢磨之后，才隐隐约约有了些头绪。 也就是从那股时候起，她对自己笔下的文字，多了一种莫名的敬畏，《与江山》的第四卷 写了一半，她却不敢再写下去了。 她觉得，文字这种先贤神圣创造出来的用做记录的符文，不该去书写那些毫无营养的、虚构的东西。 所以，虽然从元蓁进入上虞谷后，她就一直很闲，却再也没有动过笔。 但是今天，她从心底涌出一种渴望，一种冲动，想要再次拿起玉简，为那些挣扎在底层的修士立传。 心随意动，她很快就拿出玉简列了大纲。 等她一口气把大纲列出来之后，心底那股冲动才平息了许多。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写这些东西，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是不相符的。 到时候，不但她的文字可能被封杀，就连她自己，也可能被封杀掉。 第343页 不过，君缨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没有路那她就现趟出一条路来。 这个时候，建立势力的想法在她心里已经淡了许多，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君缨盯着玉简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头绪。 ——那些世家大族现在看是赫赫扬扬，但是往前推个五六千年，他们大部分都是草根。 也就是沾了妖帝勐男天降的光，他们才破灭了从前的世家，把自己给推了上去。 既然直接写实会被封杀，那就批皮。 把故事的时间线往前推个五六千年，以妖帝统一北荒为背景，假借世家那些草根先祖们做主角，写出一部草根们的奋斗史。 当然了，其中肯定有许多和事实有出入的地方。但话本嘛，属于艺术创作，自然就少不了艺术加工。 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对号入座，她会把歷史人物的名字，和各处地名都架空化。 到哪时候，再请汗青暗中引导一下舆论，让读者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讨论哪一个人物对应哪一个世家的先祖上。 最好让他们有争议，吵起来。 等世家大族注意到这不起眼的话本的时候，水已经彻底浑了，她和话本也就安全了。 话本这种东西，语句十分通俗易懂，喜爱它的多数是底层妖仙。 她也不求多，只要看了这个话本之后，能有三五个底层妖仙觉醒，不再因为资源稀少、灵气稀薄就混日子，也不枉她的一番心血了。 —— 君缨因恻隐之心起了一念之仁，又因一念之仁而发奋图强。 但这世上发奋图强的人不止她一个，发奋的原因也不都是因为恻隐之心。 有人为名，有人为利，还有的人就是为了重获自由。 比如陷在娲皇遗址里修行的元蓁，再比如神游太虚，跟着抠脚大汉学着怎么行侠仗义的陆云笙。 用姬大侠的话来说，想要安全无虞地行侠仗义，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自身武力值要过硬。 「不但要能摔能打，还要扛摔扛打。」姬大侠一本正经地总结经验。 抡大锤中场休息的陆云笙翻了个白眼，用四个字就给他总结了，「您就直说皮糙肉厚不就得了嘛。咱俩大老爷们，拽什么文呢？」 经过近十年的相处，姬大侠对陆云笙的不着调已经完全免疫了。 非但如此，他老人家还藉助陆云笙提供的经验，升级了。 就比如此时，姬大侠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不错，你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很好。」 噎人不成反被噎的陆云笙：「……」 ——得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我就别浪费在和老人家斗嘴上了。 虽然姬大侠的的面相一点都不显老，就是那一嘴的络腮鬍子也只显出粗矿的野性，让他整个人更显得健壮，完全和老不搭边。 但是，在陆云笙看来，这位的爱操心堪比被子女留在老家的空巢老人，整天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 正因如此，陆云笙戏称他为「老人家」。 对于这个称唿，姬大侠完全不以为意。 「反正这里就咱俩，知道你是在叫我就成了。」 把陆云笙弄得反而没了脾气。 眼见陆云笙扶着大锤又发起呆来，姬大侠翻了个白眼，从须弥芥子中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壶酒递了过去，「要不要来一口？」 「干嘛？」陆云笙回过神来，斜眼看他。 「借酒浇愁嘛，你往日骗我酒喝的时候，说的不就是这句？」 陆云笙呆了一下，把大锤往树上一靠，接过酒壶就要扒开塞子。 可是解开了瓶口的红线之后，他又没了喝的心思，「算了，您自己喝。」 「嘿，这回还是怎么了？」姬大侠奇了，「以前不让你喝，你变着法抢着喝。现如今老子不跟你抢了，你又不喝了。」 陆云笙嗤笑，「我那是喜欢抢着喝吗？我就是单纯喜欢跟你抢而已。」 「嘿，你这个逆徒！往后休想从老子这里喝到一口酒。」 「不喝酒不喝。」陆云笙会怕他？当即就顶了回去，「既不能浇愁，更不能解相思，喝了有个毛用？」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酒吗？ 他需要的是一个蓁蓁呀！ 「诶，老人家，我这都抡了十年大锤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他这锤也从一开始的八万斤，涨到了如今的八十万斤，真合了他刚见到大锤时喊出的那句「大锤八十」。 如果真的抡一锤就给他八十块仙晶，他早就成了亿万富翁了。 只可惜，他锤抡得再多，留下的全是汗水，带不走的却只有疲累。 又问，又问！ 姬大侠沉沉地嘆息了一声，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年轻人，相信我，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一瞬间，陆云笙看他的眼神就充满了鄙视，「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 ——有三千多个老婆的人，究竟是凭什么说出这句话的？凭你那厚得无与伦比的脸皮吗？ 被戳中了短处，姬大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战术转移话题，「咳，你也抡了有小十年的锤了……」 「是整十年。」陆云笙纠正他言辞中的不精确。 第344页 「行，老子说十多年成了？」 「就是整十年。」陆云笙心里不痛快，就是想槓他。 「……老夫不跟你计较。」 「呵呵哒！老人家，您自己就没发现？」 「什么？」 「每当您自称『老夫』的时候，就是在心里骂我的时候。」 「……」 被他接二连三地槓，姬大侠终于爆发了，「老子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呢！」 「打就打，当我不会还手吗？」 两人「噼里啪啦」打在一起。 他们俩也不是生死相搏，更多的还是姬大侠给陆云笙餵招，因而都没有动用灵力。 姬大侠的路数，走得是「重剑无锋，大开大合」的路子。他培养陆云笙的时候，也是往这方面培养的。 要不然，他是吃饱了撑的，让陆云笙抡十年大锤？ 只可惜，陆云笙一心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抡着八十万斤的大锤练出来的无穷巨力，全让他用在了让自己的身法更加灵巧上了。 也是因此，每次和他餵招，姬大侠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子一心教你做个纯爷们，你怎么就爱学人家小姑娘？」 对此，陆云笙不服，陆云笙抗议，陆云笙觉得他有性别歧视。 「纯爷们咋了？小姑娘又怎么了？纯爷们就不能轻便灵巧，小姑娘就不能有扛鼎之力吗？你这么大年纪了，不说越活越通透，怎么还搞上性别歧视了？」 「歪理一堆！」 「歪理就不是理了吗？你指出我的谬误来呀？」 认真论起来，他这话又哪有什么谬误呢？ 姬大侠当然指不出来。 但是，没关系，给不了陆云笙心理的折磨，他可以给予生理上的。 「啊，打人不打脸！」 「呵，老子不讲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陆云笙鼻青脸肿，却坚定地维持住了自己的尊严。 ——嘴上就是不服软。 但这也没关系了，姬大侠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十年大锤，你算是没白抡，这抗摔又抗打的能力，算是练出来了。」 然后，他就说了一个让陆云笙十分振奋的消息，「今天先休息，明天一早，老子再教你能摔能打的本事。」 陆云笙眼睛一亮：休息？这可真是太好了！ 至于明天怎么样，明天再说。他只知道今天能休息了。 「多谢老师！」陆云笙难得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大锤随手一扔，欢唿了也声就跑了。 「喂，你个臭小子，往哪儿扔呢？」 要不是他反应快，躲得急，那锤就砸他脚趾上了。 但陆云笙早就跑远了。 和元蓁只能困在那个寝殿里不同，陆云笙虽然只有神魂自由，目前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但姬大侠找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好。 这里仿佛是在某处洞天之内，不但四季如春，灵气充裕，且从来没有过风霜雨雪等自然气候。 整整十年，除非是被人封闭了入口的洞天，否则不可能完全没有气候变化。 他们用来练功的的地方，是一处由藤蔓环绕隔绝出来的空地，地上铺的是红玉，表层之下似有血色流动。 那藤蔓上常年开着一种紫色的小花，一串一串的，乍一看像是紫藤，但凑近了再看，却又和紫藤绝不相同。 陆云笙也曾问过姬大侠，这是什么花，被姬大侠一个白眼翻了回来，「你一个大老爷们，别老是弄些娘娘们们的心思。」 被他嘲了，陆云笙也不恼，直接就上激将法，「您要是不知道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您。」 奈何，人家姬大侠看起来是个大老粗，其实却是兵道之祖，怎么会上他的当？ 彼时姬大侠正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长条石凳上，闻言「哼哼」笑了两声，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你就当我不知道。」 开玩笑，陆云笙怎么可能当他不知道？ 虽然他不是医学生，但岐黄之术里的那个「黄」指的是谁，他还是知道的。 但陆云笙也就是好奇，随口问问，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这件事到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藤蔓内部还是红玉铺地，外面却是实实在在的黄土地，上面各种野花野草长得茂盛，有些陆云笙认得，有些他不认得。 他认得的那些，口感好的平日里他抡完了大锤，都随手摘了当零嘴啃了，口感不好的和不认识的，他也摘，但不吃。 虽然他不认识，但可以带给蓁蓁嘛，说不定就是什么灵药呢。 再往外围走，就是一个小瀑布，瀑布底下有个水潭，水潭底部有好多不知道从那座山上冲过来的籽玉原石。 那些原石，就是陆云笙最近的新玩具。 籽玉可是好东西，修真界的灵石其实就是籽玉的变种，里面含有大量灵气。 凡间的尚且如此，仙界的籽玉，灵气含量更加充足。 虽然这些原石块头都不大，开出来的玉石就更小了。 但别忘了，陆云笙可是一个资深炼器师。 来到这里之后，他几乎每一年都抽空用这些玉石做原料，给元蓁炼制一件或攻击或防守的仙器，这十年以来，也集齐一整套首饰了。 正好今天姬大侠发了慈悲，放他大半天的假，让他有时间选一块大一点，水头足一点的玉石，再炼制一支储物镯子，把已经凑成套的首饰给放进去存起来。 第345页 诶，也不知道，等他能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外面会是什么天地了？ 还有蓁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可曾想起过他？ 第159章 君缨的打算 说起来，陆云笙也是在步入修行之后，才知道前世在小说里很常见的干坤袋甚至是储物戒指、储物手镯，在他们那个修真界，根本不流行，更不吃香。 原因不用多说，只要筑基成功，修士就能开启须弥芥子。 这会可是天然的储物空间，而且与自身神魂相连，除非身死道消，否则谁也不能把自己须弥芥子里的东西拿走。 这不比外置的储物法宝更安全？ 为此，陆云笙倒是沮丧了一阵。 但是前世遗留下来的东西，是不会消失殆尽的。 就像空间类的法宝，虽然好像没什么大用，但陆云笙还是悄悄开启了研究的步伐。 事实证明，没有无用的法宝，只有不会用的人。 他的第一个收货，就是收藏药材的玉匣。 普通的玉匣上只刻有聚灵阵和恆温阵，保鲜能力比他前世用的冰箱强几百倍。 但是，和冰箱一样，造的时候内部预留了多少空间，就只能放多少东西，再多却是不能的。 ——那些上好的灵药，就算不娇贵，谁又捨得让它们挤在一起呢？ 陆云笙当然也捨不得。 所以，他就把第一个研究方向放在了这上面。 他在玉匣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空间扩张阵法，里面又设置了隔层，隔层之间有隔灵阵。 而这个隔灵阵，才是最让陆云笙头疼的。 阵法虽然叫「隔灵」，却不是完全隔绝灵气。 若不然，装在里面的药材的灵气供应减弱了，药效也会加速流失的。 他花了大量的心思研究，所谓的隔灵其实就相当于一张滤网，既可以让灵气流通，又能隔绝掉两种药材相互串了药效的可能性。 想当年，陆云笙靠着这种玉匣，闯秘境的时候，可没少给自己昧下好东西。 他那个修真界，毕竟是末法时代，人心不古，宗门虽然为门下弟子提供了一定的庇护，但剥削弟子供养师长，却也是常态。 如果不是有这种匣中匣，他闯秘境岂不是全为他人做嫁了？ 因着水潭里的玉石量很大，且每日都有新的顺着瀑布水流被冲下来，陆云笙挑花了眼，当天下午半天的时间都耗上了，却总觉的还会有更好的。 直到姬大侠来催促他药浴，他才恋恋不捨、遗憾万分地拿着目前为止，他挑出的最好的一块紫玉回去了。 药浴的药汤是姬大侠自己配置的。 这位可是个多面手，不但是兵道之祖，在丹道上也颇有建树。 由他亲手调配的药浴，效果自不必说。只看陆云笙短短十年之内，力气增加了十倍不止，就可见一斑。 唯一的缺点，就是过程有点痛苦。 「臭小子，你给老子快点！」 「来了，来了！」 陆云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就听见姬大侠说：「今天换了新方子，可能有点疼。不过你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你肯定忍得住的。」 然后，就催促僵在原地的陆云笙，「愣着干什么，下去呀。」 陆云笙：「……」 ——突然不是很想下去了怎么办？ —— 在陆云笙饱受药浴折磨的时候，元蓁也不好受。 只不过，陆云笙受的是□□的折磨，元蓁受到的是精神的虐待。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呀！ 她，元·一天不炼丹手痒·一年不炼丹暴躁·蓁，已经整整十年没有碰过丹炉了。 她想炼丹，做梦都想，哪怕就炼制个最基础的辟谷丹呢。 没有别的，主要是享受那个过程。 但是，不行。 上次风仙姑临走的时候，顺手又在这寝殿里加了个结界，让这片空间不能使用丹炉。 这就很虐了。 前几年，元蓁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小丹炉取了出来。 然后，那个丹炉就当着她的面，炸了。 是真的炸了呀。 元蓁那个心疼哟，就跟死了亲儿子一样。 但再怎么着，丹炉已经炸了，她是想炼丹也练不成了。 除非她早日修成金仙，从这鬼地方出去。 就这么着，她又熬了这几年。 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金仙更不上那么好修的。再这样下去，她还需要忍多久呢？ 元蓁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就是不能用丹炉吗？ 她就不信了，研究丹道数千年，少了个丹炉，她还不能炼丹了。 丹炉不能用，锅总能用？ 正好上次给风氏兄妹做药膳的锅还在，元蓁先拿这会口锅煮了一锅汤，见直到汤喝完了，锅还完好无损，元蓁就露出了笑意。 ——很好，锅能用。 既然不能炼丹，那就先熬制点药膏，学凡人搓几粒药丸子。 聊胜于无，先解解瘾了。 搓了一大盆药丸子之后，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一没意思，她就开始瞎琢磨。 ——既然炼丹不但可以用灵火来火炼，还能不用火来凝练，那是不是也可以抛弃从前一直被视为必须品的丹炉呢？ 第346页 她唿吸着寝殿内比外界浓郁了十倍不止的灵气，突然灵光一现：灵气这种东西虽然无形无相，却并非是无质的。 而且，灵气无处不在，不同的地域只是浓郁或者稀薄的区别而已。 那么，这种几乎是取之不尽的物质，是不是可以聚拢起来，代替构成丹炉的物质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炼不了丹，那就研究一下丹炉相关。 如今三界之中的修行功法，都是按照灵根分类的。 但这是因为天地间的灵气逐渐稀少，单独吸食与自己灵根相合的灵气，既能够加快修行的速度，又能在某种程度上节约灵气罢了。 实际上，根据五行相生相剋的原理，水灵根的修士未必就不能调动火系灵气，木灵根的修士，也不一定就不能使用金系法术。 只不过，两者相剋性越大，使用起来就越麻烦、越艰难而已。 元蓁是天生的水灵根，且是纯度极高，几乎没有杂质的那种。 这样纯净的灵根，在修行的时候自然是事半功倍，可若是要转换调动其他几系的灵气，却又比那些灵根纯度不高的人难上数倍。 一张镜子有两面，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就是这个道理。 若是不是在这种孤独得能把人憋疯的环境里，元蓁是绝对不会起心思研究其他几系的灵气的。 不过现在嘛，还是那句话，闲着也是闲着，她要用灵气构筑能代替丹炉的东西，就肯定不可能只用水系这一种呀。 至于行不行，都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先从自己最熟悉的水系法术开始。 灵气这种东西，平常都是各系混合在一起的，萦绕在周围环境里，无色无味，无形无象。 实际上，只有无形无相是真的，无色无味完全是错觉。 每一系的灵气都是有颜色的，也都是有自己独特的味道的。 比如水系灵气单独析出之后就是黑色，有一种泉水的清冽之气： 但和水系同出一源的冰系，却是呈冰蓝色，气息也清寒孤高得多： 然后木系灵气是青色的，带着草木的清华香气：火系灵气是红色的，带着燥烈的铁锈味： 再然后是金系、土系和其余几种变异灵根，都各不相同。 其实，找在陆云笙给她普及过基础物理知识大礼包之后，元蓁就发现了，好多水系的法术，都偏向于冰系。 这具体就表现在，那些法术使出来之后，形成的灵光并不是水系该有的玄色，而是近似于冰蓝的水蓝色。 原本元蓁只是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知道水的各种形态之后，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在此之前，她一直没有机会沉下心来，闭关研究一下从水到冰，再到气的转。 如今她有空了，研究水系灵气的时候，就干脆把冰系也归类到了水系里，一起研究。 正好左右的书架上刻录法术的玉简有很多，各系的都有，她就都看看呗。 如此又过了两三年，代替丹炉的东西她是没制成，却把水系和冰系这两大类的各种法术研究了个透彻。 在这期间，她还试着用冰灵气做了一个只有外形，没有半点内涵的丹炉。 这个丹炉，现在还放在浴池边上做装饰呢。 但元蓁却也因此蔫了。 ——既然空有外形的丹炉在这里可以存在，那就说明，风仙姑这个禁制，是直接针对的丹炉内部构造。 想要炼丹的话，不管用什么代替丹炉，内部的构造都不能少。 算了，她还是去研究木系法术。 水生木，她研究木系也容易点。 —— 「你确定要一个人留在富阳？」君缨蹙眉看着辛薇，不放心地问。 「怎么能是一个人呢？」辛薇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顺手拉住了站在她身侧的阿莲，「不是有阿莲陪着我吗？」 「她？她能顶什么事呀？」 提起阿莲，君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有她在这里，你还得多照顾一个她。」 反正君缨是不大放心。 「阿缨！」辛薇有些恼了，「或许在你看来，阿莲她只是我的婢女。但对我来说，她是我的亲人，我的姐妹。」 君缨有些讪讪，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阿莲的性格太软了，万一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她并不能帮你拿主意。」 她也知道，因着自己不肯再为寻找营救元蓁出力，辛薇对她的意见很大，心里也对她产生了隔阂。 而一旦朋友之间有了隔阂，对方的一言一行，都会不由自主地过度解读。 现如今，辛薇对君缨就处于这个状态。 对此，君缨虽然觉得自己挺冤的，但她真人对被她纳入「自己人」范畴内的人，容忍度特别高。 元蓁是她的自己人，所以她不想辜负元蓁的一片苦心； 辛薇也是她的自己人，所以她也想辛薇彻底克服寻找依靠的心思，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发展。 所以，她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任由辛薇误会下去。 但这样做的成果也是喜人的。 就阿莲所说，如今的辛薇已经恢復了从前事事都独立思考的模样，且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豁达。 君缨琢磨着，等辛薇解决了和辛英之间的仇恨，她就把元蓁没事的消息告诉她。 第347页 不过现在嘛，她还是继续瞒着。 听了她的解释，辛薇也意识到是自己太敏感了，有些尴尬地说：「对不住，是我想多了。」 「无妨，你和阿莲都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么会计较这个？」 君缨当然不会计较，甚至于为了避免辛薇继续尴尬下去，她还贴心地转移了话题，「既然你执意要留在富阳，那我就直接走了。」 「你……非去不可吗？」 想到君缨将要去做的事，辛薇对她的担忧，到底是盖过了芥蒂，想让她再考虑一番。 「非去不可。」君缨坚定地点了点头，「你知道的，阿薇，为家人復仇，是我心底最大的执念。如果不能成，这个执念将会困扰我一生。」 「可是，你不是说，和这世间的种种苦难比起来，仇恨根本就不算什么吗？」 君缨那本套用妖帝一统北荒的背景写出来的话本，在两年前已经完结了。 且不说这会部话本在话本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在各大世家间弄出了多少浪潮。 倒是被君缨收拢的底层妖仙们，还真有好几个被激起了斗志。 这一切，君缨自然都看在眼里，也趁机在资源上对他们加码，在收货了他们的忠心的同时，也为自己培养出了第一批骨干手下。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君缨并没有瞒着辛薇，但辛薇对此却不怎么弄得懂。 她甚至不明白，君缨分明是一个心思很多，也比较多疑的人，又怎么会放心把好不容易收拢的势力，下放给其他人呢？ 「我的目标又不是收拢富阳城所有的混混，然后在这里称王称霸，总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这点小事上？」 「小事？」辛薇惊了。 但君缨却很是不以为意，「区区一个富阳，能有多大的事？」 那股凡尔赛的姿态，看得辛薇嘴角抽搐，觉得心有点塞塞的。 「你就不怕他们背叛你？」 对此，君缨轻笑一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把权力放给他们，就自有收回来的能力。而且……」 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若是我连这几个人都收拢不住，干脆也就别肖想更多了。」 「……好。」辛薇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受到那种智商上的碾压。 虽然如此，但君缨说要独自动身返回凌海，暗中筹划復仇之事的时候，辛薇的第一反应还是阻拦。 她觉得，这件事还是等找到元蓁之后，大家一起商量比较好。 但君缨却认为，仇恨是她一个人的，不应该牵连别人。 而且，她也不愿意牵连被她放在心上的朋友。 所以，在去凌海之前，她想先把辛薇和阿莲送到瓮城去，拜託汗青先生照顾。 而且，海澜也是元蓁的朋友，就算看在元蓁的面子上，肯定也会对辛薇拂照几分的。 但辛薇自己不愿意。 她执意留在富阳，一是因为元蓁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二就是这里离辛英兄妹比较近。 最大的牵挂和最大的仇人都在这里，她哪里都不想去。 其实，最主要的就是元蓁。 至于辛岳和辛英兄妹，这十几年来，他们过得并不好。 辛薇觉得，不必自己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了。 自从她遇见了一个完全不嫌弃她脸上疤痕的陈蒿之后，心里的仇恨已经慢慢散去了。 后来，她脸上的血痂全部脱落，整张脸完好无损，完全恢復了全盛的状态，心性就更加豁达了几分。 再加上洛暮云已死，害她的罪魁祸首也没了，对于辛英，她根本不看在眼里。 所以，她主要就是想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而已。 至于她那给她下阿芙蓉的好舅妈，看在她娘的面子上，只要紫夫人不再来招惹她，她可以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就这样，她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君缨苦笑道：「我可算是知道，咱们俩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 只因她们两个，都属于种犟驴型的固执呀。 辛薇笑了笑，说：「既然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再劝你了。只有一句：千万保重！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等阿蓁回来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代。」 「你也要保重。」君缨道，「我会交代祁连，暗中保护你的。」 祁连，就是君缨新提拔的四个下属之一，其余三个分别叫做雪婵、云秀和沐风。 当然，他们原本的名字可没这么文雅诗意，这几个名字都是君缨后来给他们改的。 北荒的底层妖仙，和凡间的平民百姓差不多，比凡间的百姓，也就是多了几万年的寿命，身上有些修为罢了。 只是，在这个大部分资源都被世家垄断的世界，以他们的出身，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功法。 君缨之所以能得到它们的效忠，除了自身出众的人格魅力之外，就是承诺他们，日后会给他们寻一套上乘的功法。 至于仙晶丹药之类的资源，反而成了次要的。 听君缨说要把祁连留下来，辛薇的眉心一下子就拧在了一起，忍不住斥责道：「你自己要去干什么的，自己不知道吗？不说多带些助力，还要把得用的下属给留下来。」 君缨失笑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第348页 第160章 久违 「哼，你说。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出个花来？」辛薇有些别扭。 知道辛薇是担心自己，君缨自然不会恼，而是耐心解释道：「我在富阳的势力刚刚兴起，不可能一下子把手下大高层都带走呀。」 这次她不但把祁连留下了，连云秀也留下了。 经过她这段时日的观察，祁连和云秀之间，绝对有矛盾，而且还是属于理念上的差异。 修行者的理念关乎道心，若是没有大机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更改了。 也就是说，祁连和云秀之间的不和，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了。 但他们既然能通过一部话本就幡然悔悟，其悟性和心性都比常人要强得多。 也正是这样，君缨才十分放心地把基本盘交给他们两个。 既不担心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把自己架空，也不担心他们因着理念不合而因私废公。 当然，这些内情，就不必说给辛薇听了。 就算她说了，辛薇也不一定能理解。 她只告诉辛薇，这次凌海之行，他们肯定是要乔装改扮的。 沐风和雪婵跟着她，扮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而君缨，就扮做他们的女儿。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辛薇有一事不解。 「为什么非得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夫妻，没有那份默契。」 「……好。」 这个理由很强大，让人无法反驳。 两人挥手告别之后，君缨回到她在城南的据点，就交代了祁连一番，让他照顾辛薇，然后才放心地带着沐风和雪婵离开了。 —— 站在通往凌海坊市的灵舟甲板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湛蓝海面，君缨原以为自己会生出许多感慨。 比如近乡情怯； 再比如即将直面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胸怀激盪。 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她心里很平静，平静到甚至还有心思找着灵舟的主人闲聊套话。 这是一艘载货的灵舟，他们也是说了许多好话，才让老闆愿意载他们一程的。 毕竟，他们虽然不缺钱，但他们扮演的角色很缺呀。 搭载货船，虽然不舒服，但是便宜。 虽然须弥芥子对仙人来说，是人手一个的大路货，但开闢的次元空间的大小，却和自身的修为直接挂钩。 也就是说，须弥芥子里的空间，也是有限度的。 而越是活得久的神仙，往须弥芥子里藏的东西就越多。 他们这些商人们，更是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用须弥芥子运送货物。 至于各中原因，灵舟的老闆虽然没有说，但君缨也是自小跟着父母学经商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商人心眼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在须弥芥子中藏了许多宝物。 灵舟是仙界之中很常见的长途出行工具，分为飞行和水行两种。 像这种大型交通工具，很少有人专门学习制作，这就给了会的人很大的商机。 北荒就有专门出售灵舟的地方，但老闆却不是妖族。 飞行灵舟的使用比较普遍，水行灵舟却是只有靠近海域的地方才会用。 内陆的那些江河湖泊，根本就不值得专门使用水行灵舟。 因为水行的灵舟可以藉助风力和水力，动能阵法的构造，比飞行灵舟复杂十倍不止。 而灵舟真正珍贵的地方，就是上面刻录的各种阵法。 水行灵舟阵法复杂，售价自然也要更高，差不多是飞行灵舟的两倍还要更多一点。 不过，水行灵舟买的时候贵，用得时候就不贵了。 它不但更加节约作为能量核心的仙晶，保修期也更长。 一般情况下，飞行灵舟的保修期是一万年，而水行灵舟的保修期则是三万年。 因而，内陆的世家和商人一般不会买不常用的水行灵舟，靠海的则恰恰相反。 君缨和老闆聊了一些闲话，博得了老闆的些许好感之后，就开始慢慢把话题转移到了凌海君氏上。 这次他们三人扮的是到凌海谋生的落魄妖仙。 沐风和雪婵在底层待久了，看起来就很落魄。 君缨原本的气质倒是很出众，但她演技好，诚心遮掩的话，和她不熟的人是看不出破绽的。 这灵舟的老闆，就没看出破绽来。 因着对君缨生出了几分好感，老闆一听说他们是两夫妻带着孩子到凌海谋生的，立刻就皱眉问他们，「既然是要谋生，你们怎么不好好打听一番？」 沐风和雪婵对视了一眼，沐风期期艾艾地说：「我们也是听说凌海富庶，想着来了这里，总比待在老家蹉跎的强。」 「唉，你们呀……真是走了一步臭棋。」 「可是凌海有什么不好了？」雪婵瞪大了眼睛，紧张地询问。 老闆左右看了看，见甲板上并没有别人在，他就压低了声音对三人说：「你们是不知道，凌海最近……乱呀！」 君缨凤眼一眯，摸了摸藏着长生的衣襟，装作好奇地问：「不是说君氏这代家主很有本事吗？」 原本她是不想带着长生的，但长生的平等契约已经签给了元蓁，姻缘契约又签给了她。 如今元蓁不在，只有跟着她，才能遮掩自身的气息。 第349页 总不能让它和辛薇签主僕契约？ 「就是因为太有本事啦！」老闆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脸上的神情却又还是明显的心有余悸。 「哦，怎么说？」君缨仍然一脸好奇。 雪婵拽了拽她，着急地制止，「你别问了。这些大人物的事，咱们知道了没什么好处。」 「不嘛，我就要问。」君缨挣开了她的手，仰着头祈求道，「老闆，你就告诉我。」 雪婵还要阻拦，沐风皱着眉头开口了，「既然孩子想知道，就让她听听呗。」 「你……慈父多败儿！」雪婵气得扭过了头去，却到底没有再制止。 老闆见状，会心一笑：这对夫妻都是疼孩子的。 这次君缨幻化出来的容貌比较幼嫩，再加上她的骨龄本就稚嫩，扮一个人族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的样子，轻而易举。 老闆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对着这么个小姑娘，自然狠不下心来。 但这对君缨来说，也有个弊端。 那就是老闆把她当小孩子哄，更她说八卦的时候，自然是用说故事的口吻，许多阴暗血腥的东西，他都会隐去，以免吓到了小姑娘。 君缨只能根据他说的故事，再结合自己对凌海的了解，自己推测还原真相。 据君缨推测，此次凌海的混乱，全因君绋手腕铁血，想要把凌海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九大长老大多数不服，更有奋起反抗的，双方的势力多方碰撞，凌海不乱才怪了。 但有一件事，却让君缨百思不得其解。 ——大长老君绫被家主软禁了。 据君缨了解，这君绫可是妥妥的保皇党，是君绋亲自提拔的铁桿。 在这种时候，君绋正值用人之际，又为什么要自断手脚，把自己的心腹软禁呢？ 她对君绫的了解全部来自元蓁，在元蓁嘴里，君绫并不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人，反而很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君子风范。 君缨相信元蓁的眼光。 这样一个人，和自己效忠的主上产生了龃龉，最大的可能，就是君绋所要做的事，会大大地伤害凌海君氏的利益。 那么，君绋是想要做什么呢？ 因为没有线索，君缨一无所知，只能到了凌海之后，再慢慢搜集线索了。 —— 在君缨的復仇之路陷入瓶颈的时候，辛薇的仇人辛英，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当初，申氏四长老虽然当着洛暮央的面说是要求娶她，却你没有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 而她一是为了与洛芜斗气，二是迫切地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新的靠山，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跟着四长老一同回南山。 那个时候，她全然忘了：就算都是侧室，但有嫁娶之礼的侧室，和没有嫁娶之礼的，也是有区别的。 她本就是辛氏的弃女，母亲死后又成了寄居外祖家的孤女，那些世家贵女，有几个看得上她的？ 原本她若是从洛氏出嫁，就是代表洛氏和申氏联姻，四长老的大夫人也会高看她一眼。 但很可惜，她自己心里没有成算，洛暮央也不会真心为她考虑。 唯一待她有道德感的洛芜，又被她视为不怀好意的仇敌。 弄到最后，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四长老回来了。 开始的时候，四长老对她还是很好的，不但亲自给她安排了院子，还特意交代了大夫人不要为难她。 大夫人的性子比较清高，不怎么爱搭理她。 辛英十分不忿，但有四长老哄着，她也可以给大夫人几分面子。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不到两年。 在四长老确定，她根本就不知道关于提升修为的丹药的线索之后，就彻底对这个刁蛮任性，除了一张脸几乎是毫无优点的女仙厌弃了。 她一个没有背景的侧室，平时又爱得罪人，一旦失去了四长老的庇护，立刻就被这吃人的后院伤得体无完肤。 不错，大夫人是性子清高，不屑搭理她，更不屑落井下石。 但大夫人同样也不会帮她。 而四长老的后宅，可不止她一个侧室，手段高超，心思狠辣的也不止一个。 她们一直在等她失宠，如今终于等到了，又岂会让她好过？ 辛英左支右绌，招架了几个月，就彻底受不了了，乘人不备跑了出去，准备找申奇求救。 这倒不是说她和申奇有多熟，而是整个南山，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星，就只有申奇。 就算她和洛芜的关系很不好，但她们俩毕竟是嫡亲的表姐妹。 而申奇是洛芜的未婚夫，也就是她的表姐夫了。 说来也是巧，她跑出来的那天，申奇正好下山去给昏迷不醒的陆云笙买一味家里不常用的药材。 若不然，她一个长老的侧室，是不可能穿过重重守卫，见到少主的。 「表姐夫，表姐夫？」 这个称唿对申奇来说很是陌生，以至于他根本就不觉得是在喊他，连头没有回一下。 躲在假山后的辛英急的直跺脚，索性气运丹田，大喊了一声，「申奇！」 申奇的脚步顿住了。 跟在他身边的侍从板着脸呵斥道：「何人如此无礼，竟敢直唿少主尊讳？」 「是我，是我。」辛英生怕他走了，赶紧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表姐夫，是我呀。」 第350页 「你？」申奇早就把她给忘了，但结合这个称唿想了想，到底是把人对上号了，「你是四长老屋里的辛夫人？」 对于表姐夫和小姨子这层关系，申奇根本就没认。 开玩笑，这辛英和他那未婚妻的关系到底如何，当他不知道吗？ 他甚至怀疑，辛英是怎么有脸蹭洛芜的关系，喊他这句表姐夫的？ 人生大起大落，再大起再大落之后，辛英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眉高眼低。 从申奇这一句话里，她就顺利听出了人家的意思：少乱攀关系。 她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狠了狠心，「噗通」一声就跪了个实在，「申公子，看在表姐的份上，您就救救我。」 这不，她立刻就改口了，以免因着一个称唿惹恼了申奇。 「哦，救你？」申奇摇着摺扇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在四长老屋里过得好好的，有什么值得我救的？」 至于辛英这跪拜大礼，他避都没有避一下。 他毕竟还是申氏的少主，一个长老侧室的大礼，他还是受得住的。 辛英哭诉道：「少主有所不知，夫君他如今有了新欢，早已将我抛之脑后了。」 申奇摇扇子的手一顿，神色怪异地看着好她，「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争宠？」 开玩笑呢这是？ 「不，不，不！怎敢让少主做那等上不得台面的骯脏事？」辛英急忙摇头否认。 申奇挑眉看了她一眼，暗道：这成婚还带涨智商的吗？这蠢货聪明了许多呀。 他不动声色地问：「那你专门在这里拦着我，到底所为何事？」 话说他今天亲自下山买药也是临时起意，这辛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到这里，申奇眯了眯眼，传音给跟着他近卫，让他回去之后查一查。 近卫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收到了。 辛英凄悽惨惨地说：「小仙不敢多求，只求能得到少主的庇佑，在后宅苟安罢了。」 「荒唐！」申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四长老是我父辈的人，我一个小辈，你让我插手长辈房里的事？」 是嫌他这个少主的名声经营得太好了吗？ 辛英一呆。 这些事情，她委实是没有想到。 眼见申奇拂袖要走，辛英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勐得上前，扑上去抱住了申奇的大腿，口中喊道：「少主，您就发发慈悲！」 好巧不巧的，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四长老看了个正着。 四长老看了看辛英那张艷丽的脸，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然后，他当场就做主，把辛英送给了申奇。 申奇的脸，裂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四长老，你误会了。」 「对，对，是属下误会，是属下非要将爱妾赠予少主的，还望少主莫要推辞。」 说完，他还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说起来，少主也老大不小了，屋里的确该放几个伺候起居的人了。」 不管申奇再怎么解释，四长老好像是铁了心要把辛英给甩出去。 到最后，申奇心累地把辛英领回去了。 因为四长老让辛英自己选的时候，辛英选了他，估计是怕跟着四长老回去之后，被四长老给打死。 从四长老的后院转到申奇的后院之后，辛英的确还是过了两年安稳日子。 虽然申奇总是无视她，全当没有她这个人，但也不曾苛待她。该是她的一分不少，不是她的她也别想。 但就像四长老说得那样，申奇也老大不小了，总是要成婚的。 虽然洛芜一直在闭关，他的正妻暂时娶不回来，但侧室却是可以先娶的。 申奇是南山申氏的少主，自小就知道自己身怀联姻的使命，如今又知道和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不可能，对于娶谁、娶几个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申氏少主联姻的对象，自然也是世家贵女。 而辛英这个少主后院的头一个人，自然就成了新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这一回，辛英可是学聪明了，不管新夫人怎么刁难她，她都忍气吞声。 至少申奇的夫人们和她没有仇怨，纵然刁难也只是口头上的，不会想着要她的命。 她不想死，纵然活得艰难，她也还是不想死。 于是，活着就成了她的折磨，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 因着辛薇远在富阳，从阳山传过去的消息，总是要滞后一些的。 就在辛薇觉得，受了这么多折辱滞后，辛英总算是要奋起修行，待来日把这些欺辱她的人都踩在脚下的时候。 可是，后续她受到的消息，依旧是辛英苟安一隅。 难道是隔得太远，消息失真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辛薇往南山申氏投了拜帖，说是要探望在申氏养伤的陆云笙。 众所周知，陆云笙和白薇是情侣，而白芷又还是白薇的姐姐。 如今白薇失踪，白芷作为姐姐，探望一下妹妹重伤的情郎，合情合理。 申奇收到拜帖之后，没有过多犹豫，就给了回帖。 于是，时隔数载，辛薇终于又见到了辛英。 只是，辛英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样貌平平的女仙，就是曾经被自己害得容颜尽毁，且命不久矣的姐姐。 第351页 辛薇挑眉一笑：好妹妹，当真是……久违了！ 第161章 给谁报信？ 她们两个，是在辛薇前往申奇院子的途中遇见的。 而陆云笙，此时就躺在申奇的密室里。 当时辛英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瓦罐，就跪在石子路的边沿，鬓髮散乱，一头一脸都是汗。 别说辛薇惊得瞪大了眼，就连申奇都吃了一惊。 ——话说，他们这些天生的妖仙虽然不比人族苦修飞升的仙人一般仙体洁净，但辛英的修为也算不错了，究竟是怎么弄出这一头大汗的？ 原本他是从来不干涉后院争斗的，但看辛英的模样，今日明显是有人过分了，他也就不得不问一句了。 「快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招来跟随的侍从，蹙眉吩咐道。 待侍从离去，他就不好意思地对辛薇，「内宅不靖，让仙子见笑了。」 没错，让他动怒的主要原因，就是让外人看了他的笑话。 特别是这个外人还是元仙子的至交好友。 虽然他心里早就明白自己和元蓁不是一路人，这会辈子也没那个可能，但他总是想要在元蓁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心里知道不可能的事，也就越是遗憾，越是不甘。 只不过，有些人意志薄弱，容易被欲望说操纵；有的人却能看清什么对自己才是更重要的。 作为一个外人，辛薇自然不好大大咧咧地看人家的笑话。但她又实在是好奇，辛英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因而，她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指了指辛英，说：「还是让辛仙子……哦不，应该是辛夫人了，还是让她先起来。她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说实话，在没有见到辛英的惨状之前，辛薇是恨不得它再惨一点，更惨一点，只觉得她越惨，自己就越痛快。 可是，真正见到了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觉得很高兴。 特别是在知道了辛英为什么这么惨之后，她心里只剩下了讽刺和悲哀。 申奇并没有过去，只是远远地派了另一个侍从去，让辛英起身，不要再跪了。 可是，侍从过去问了之后才知道，辛英之所以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不是她自己愿意的，而是被人施了法，起不来。 这法术不但让她不能动弹，更是不能调动一丝灵气。 她平日里修行本来就不刻苦，仙体没经过灵气一遍又一遍的沖刷淬鍊，一旦失去了灵力的支撑，也就比凡人强一点了。 再加上她手里捧的那个瓦罐也是特制的，里面盛的正好和辛英火系体质相剋的冰之精魄，她能好受才怪了。 「胡闹！」 这回申奇是真的怒了，碍于辛薇这个外人在场，他忍了忍没有当场发火，只是催问道：「还不快问问，究竟是谁把她弄到这里的？」 那侍从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少主，属下已经问了，是竹夫人。」 更具体的，辛薇当时是不知道的，但在南山住了几天之后，就从下人们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了真相。 原来，辛英之所以会受这一场罪，罪魁祸首竟然还是她。 申氏是大家族，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想要登门拜访人家少主，自然也要先写好拜帖投递进来，看人家有没有空，乐不乐意见她。 辛薇也是世家出来的，这些规矩流程，心里门儿清。 但投递了拜帖，也就意味着将自己要来拜访申奇的事在整个南山广而告之了。 别人尤可，只是好奇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底层小人物，怎么会有胆子给申氏少主头拜帖。 但申氏娶回来的两房侧室夫人的关注点就不一样了。 这两位夫人一个姓竹，一个姓颜，都是在辛英被四长老送给申奇之后才进门的。 因着她们进门晚，并不知道辛英被塞到申奇后院的内情，只以为是申奇自己喜欢，所以四长老才送了来讨好他。 更可怕的是，整个南山，除了申奇和他自己的随身近侍，都是这样认为的。 就连送人的四长老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就难免给两位夫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误导，觉得辛英在申奇这里十分得宠。 至少，曾经十分得宠。 颜夫人的性子比较淡，觉得自己已经嫁到申氏了，也就是已经完成了替家族联姻的任务，多的也就顺其自然了。 但竹夫人就不一样了。 竹氏是申氏的附属家族之一，两家平日里的交集颇多。 竹氏又早就有意和申氏联姻，自然会经常创造机会，让早早被选为联姻对象的竹夫人和申奇多多相处。 申奇容貌俊雅，气度雍容，性格虽然高傲，但他傲在内里，表现在外的作风十分之君子。 面对这样一个男仙，还是自己未来的丈夫，竹夫人怎么可能不心动？ 再加上家里对她的期望一直很高，平日里多是捧着她的，也就养成了她娇蛮和自我的性子。 她对申奇情根深种，自然就看不得申奇对别人好。 颜夫人的家世比她好，她不敢对颜夫人如何。 但辛英就不一样了。 可以说，辛英在申奇这里受的苦，多半都是竹夫人搞出来的。 而这一次，一个来自富阳的女仙递拜帖拜访少主的事传到竹夫人耳朵里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阳山洛氏送过来帮衬辛英的。 第352页 辛英之所以跪在去申奇院子的必经之路上，就是为了让辛薇看见，好给她一个下马威。 弄明白了之后，辛薇怔了许久，嘆息了一声，突然就没有再报復辛英的欲望了。 当初她之所以被洛暮云母女针对，全因辛氏后院妻妾争斗，辛薇只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如今辛英的日子过成这样，也是因为申氏后院的妻妾争斗。 只是当初，辛英因她母亲的缘故是强的那一方；现如今也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变成了任人欺凌的弱的一方。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迴。 既然上天已经给了她最合适的惩罚，辛薇又何必再因此郁结，和自己过不去呢？ 她已经去看过昏迷不醒的陆云笙，也仔细询问了申氏的医师，知道陆云笙虽然一时半刻醒不来，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整个南山都没有值得她牵挂的了，她也就顺势告辞离去了。 只是，失去了復仇的目标之后，辛薇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一半。 自从毁容以后，支撑她坚持下去的，除了元蓁，就只剩了仇恨。 那个时候她可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下了对仇恨的执着。 —— 「娘子，娘子？」 「啊，怎么了？」 这已经是辛薇返回富阳后，第无数次发呆了。 阿莲心里担忧不已，反问道：「应该是我问您怎么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朝阿莲笑了笑。 阿莲没有说话，只是举了一面镜子放到了她的面前，让她自己看看，她的笑容究竟有多空洞。 辛薇笑不出来了。 「娘子，您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跟我会说说呀。再不然，骂我两句也好。」 「傻丫头，我骂你做什么？」辛薇失笑，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想起了母亲和弟弟而已。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辛景失势之后，他的那些夫人和孩子们，一下子就沉寂了下去，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想想也是，辛景已经不是家主了，谁还会关注他？人们的视线早就转移到了新的家主身上。 阿莲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别人可能不了解辛薇，但阿莲是绝对了解她的。 她对自己的母亲小紫夫人早就失望得不能再失望了，这些年她们流落在外，辛薇可是一次都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 如今又想起她来，难不成是娘子又心软了？ 想到这种可能，阿莲神色一肃，劝道：「娘子，您可千万别犯傻。只要有紫六娘和小公子在，夫人心里排第一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 这话说得很伤人，而且也很僭越，可却是大实话。 因而，辛薇却并没有怪罪她，失笑道：「你想什么呢？」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辛薇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自己的母亲。 或许是洛暮云的死，让她想到了小紫夫人可能会有的处境； 也可能是仇恨之心尽去，她心里的那些偏执与激奋也都随之消失了，对自己母亲的埋怨也逐渐淡了。 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辛薇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因而，她虽然时长想起小紫夫人，却从来都没有生出想要见一见她的欲望。 阿莲吐槽道：「我看，您就是太闲了，该给您找点事做。」 「也是。」辛薇想了想，点头贊同。 于是，阿莲的耳朵开始遭殃了。 原本阿莲还是不觉得自家娘子的箜篌声有问题的，真的，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起誓。 但是，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度的。 在辛薇放下了仇恨，解开了心结之后，心境更上一层楼，对乐道的理解也更深了。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她的箜篌声……更难听了！ 而且这难听的程度，终于是顶破了阿莲忍耐的最高限度。 听着迴廊上传过来的阵阵箜篌声，以写话本为名躲进屋里的阿莲只有一个想法。 ——后悔，就是后悔。我到底为什么要嘴贱呢？ 就在阿莲后悔的恨不得撞墙的时候，箜篌声骤然被打断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这是辛薇的声音。 片刻后，又听见辛薇的声音忽然拔高，「君氏二长老？」 阿莲一惊，豁然起身，刚要冲出去，突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箜篌声。 紧接着，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等她醒来的时候，云秀正守在她的身边。 阿莲还是认识云秀的，君缨走后，云秀就和祁连一起来拜访过她们，顺便告诉了她们自己的驻地在哪里，让她们有事可以求救。 「云秀仙子，我家娘子……嘶——」 因着起身太勐，她脑中一阵刺痛，接着便头晕目眩。 「你小心。来，我扶你起来。」云秀说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了起来，并拿了一个枕头塞到了她的背后让她靠着。 坐稳了之后，阿莲感激地说：「多谢云秀仙子。」 「不必。说来惭愧，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和辛薇仙子。」云秀愧疚地说。 第353页 听她提起辛薇，阿莲心里一急，忙问道：「对了，我家娘子呢？她在哪里？」 云秀愧疚地说：「我们察觉不对赶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你一个晕倒在室内。至于辛薇仙子……她已经被人带走了。」 「带走了？是谁？」 脱口问出来之后，阿莲才勐然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听到的，激动地大喊，「是君氏，是君氏的二长老！」 她想起来了，辛薇说是君氏的二长老！ 原本云秀亲自守在这里，就是想第一时间问问，看阿莲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见她真的有线索，云秀心中大喜，确认道：「真的是君氏？」 「真的。」阿莲道，「我昏迷之前，听见我家娘子喊了君氏二长老，我不会听错的。」 「好了，我知道了。」云秀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头绪。 如果是其他家族，云秀还会为难一下，思量一下如果营救，会不会给君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若是君氏的话，这些为难就统统没有了。 因为她知道，他们的主人君缨，本身和君氏有大仇，辛薇说不定还是受了他们主人的牵连呢。 「对了，我怎么会晕倒的？」阿莲奇怪地问。 云秀看了她一眼，说：「你是被音攻之术给震晕的，最近几天会感觉头痛，不过问题不大，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至于震晕她的是谁，又还是出于什么目的，根本不用多说。 阿莲瞬间就哭了出来，「娘子！」 一听见「音攻」二字，阿莲就知道，辛薇是故意把自己打晕，好让自己逃过一劫的。 但云秀却觉得疑惑。 ——君氏的人既然已经找到辛薇了，为什么不把辛薇的婢女一起带走呢？ 可别说阿莲当时在屋里，君氏的人没找到她。人家既然都找到富阳了，还会差那翻翻屋子的功夫吗？ 倒像是特意把阿莲留下来，给什么人报信似的。 因着不知道君氏和君缨的另一个朋友因着还有恩怨，云秀只能根据她自己知道的猜测。 她觉得君氏抓走辛薇，很有可能是发现了君缨，抓辛薇是为了牵制君缨的。 可祁连却有不同的想法。 ——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咱们这个小组织了。」 面对云秀，祁连一开口，就忍不住带着讥讽。 云秀蹙了蹙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不用瞪我，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实话？」祁连撇了撇嘴。 是实话，还是大实话。 其实云秀也就是一开始进入了误区，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他们这群人也就是在富阳底层占据了一席之地，可这点势力在君氏眼里 ，就像是大象眼里的蚂蚁，人家都不用伸脚踩，一个喷嚏就够她们好受了。 但若不是因为君缨，君氏又为什么要为难一个辛薇你呢？ 祁连提议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问问阿莲仙子。」 云秀想了想，点了点头，「也罢，我去问问。」 「那我在这里等你。」 从议事厅出去的时候，云秀神色淡然；可等她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怀疑人生。 她当时的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邻居只是一个连三块仙晶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突然有一天，知道人家是某个大家族的前家主，只是在这里隐居而已。 唔，把这个财力换成负债，可能更加精确。 总之，冲击力太大了！ 「你这是怎么了？」祁连奇怪地问。 云秀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问：「你可知主人除了辛薇仙子之外，还有一个朋友？」 「知道呀，据说是在一个秘境里失踪了，这都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对仙人来说是弹指一挥间，但对担忧朋友的仙人来说，并不比凡人觉得更快。 云秀又问：「那你知道，主人那个朋友是谁吗？」 「不就是个人族女仙吗？」祁连看不惯她这爱卖关子的性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但这一次，云秀却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而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用轻飘飘的语气抛下了一个炸雷。 「的确是个人族女仙，也是君氏家主的未婚妻。」 「哦，原来是……什么？」正要低头喝茶的祁连豁然抬头，震惊道，「君氏家主的未婚妻？」 「对呀，阿莲仙子就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阿莲说的时候，比她这刻意的云淡风轻可不在意多了。 人家就是说到这回事，顺口提了一句，「如果是想留着我给谁报信的话，就只能是元仙子了。听说这些年来，君氏家主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元仙子。」 当时云秀奇怪地问：「元仙子和君氏也有仇？」 「不，她是君氏家主的未婚妻。只不过她一心向道，无意成婚而已。」 无意成婚而已。 无意……而已！ 那一刻，云秀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自从觉醒了，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颓废下去了之后，云秀一直觉得自己挺清醒的。 但只是听阿莲说了这么一句，她就明白了自家和那些真正一心向道的人的差距有多远了。 从元仙子身边的人说起这件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元仙子本人对做君氏家主夫人这件事，有多么的不以为意了。 第354页 祁连狐疑，「真的假的？」 云秀道：「咱们早晚能见到元仙子的，到时候你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十分盼望能早日见到元仙子了。」 第162章 卖假药的 一直各种被人惦记的元蓁，早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她只知道，等自己又一次闭关出来之后，就修成了金仙。 也就是说，她可以破开结界，离开这里了。 离不开的时候，她一直想着要怎么离开；如今能走了，她反而生出了几分留恋不舍之意。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如果不是外界事情太多，再加上这里不能炼丹，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 这里不但清净，而且灵气浓郁，委实还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只可惜，不能炼丹这一项，就足以打消了元蓁所有留下的念头。 结界打破之后，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了。 因为结界连接着聚灵阵的阵法，结界一破，阵法也就破了。 而聚灵阵一散，纵然这座行宫底下铺陈了三条灵脉，灵气的浓度也只是与普洞天相当了。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元蓁自己先怔了一下，继而就失笑出声。 ——好像她已经拥有了一个洞天福地做道场一样。 其实说来说去，她不能留在这里，还是因为外界有太多她放不下的事。 比如一直想要找辛英寻仇的辛薇，还有一心想要杀死君绋的君缨。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不知道怎么样了的陆云笙。 她只是破除了内部的阵法，外围用来隐匿踪迹的阵法根本没动。 元蓁扭头，看着巍峨的宫殿逐渐消失在周围的环境里，这才转身，踏进了通往外界的传送阵里。 这个传送阵和外面流行的都不一样，属于那种单向随即传送。 她被随机传送到了一个小镇附近。 在北荒，像这种小镇子，都是一些修为不错，但又不愿意做世家走狗的妖仙的聚集地。 镇子的入口处有个石碑，上面刻着「青木镇」三个字，往里走了没多远，就是一个小型的坊市。 之所以说是小型坊市，是因为卖东西的都是摆的地摊，没有店铺。 元蓁有心打探一下，这里距离阳山有多远。 打听消息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找个地摊随便买点东西，摊主会很乐意说一些不涉机密的信息的。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元蓁左右看了看，见左前方有一个卖各种杂物的摊子，心想：就他了。 之所以说是卖杂物的，盖因着摊子上的东西全是一些稀奇古怪，来路不明，连摊主自己都不知道是宝还是草的。 能在这种摊子上买到好东西的，俗称「捡漏」。 元蓁的运气一直比较好，在修真界的时候就经常到这种杂物摊子上捡漏。每十次里，总有五六次能淘到物超所值的东西。 正好她刚从秘境里出来，就借这个杂物摊子，来测一测自己最近的运气。 她才走了几步，就被人给拦住了。 「仙子，买药吗？」 元蓁扭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只见右侧有个卖药的道士，穿了一身敝旧的道袍，头上梳了个抓髻，随意插了根木簪子。 只看这些的话，都很正常，也没有什么好笑的。 好笑的是这道士右眼眼圈青紫，左脸颊上也是一片青黑，显然是被人给打出来的。 见元蓁扭头看过来了，那道士眼睛一亮，急忙推销起自己的丹药来，「我这里有上好的益气丹、回心丹、望春丹、玉衡丹……」 他一口气报了二十多种丹药的名字，元蓁一个都没听过。 等他报完了，元蓁才笑着问：「那你这里可有活血化瘀丹？」 「有的，有的。」道士说着，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阵，摸出一堆白的、青的瓷瓶子，「这里有中品活血丹和上品化瘀丹，保证药到病除，仙子您要几瓶？」 这时，他旁边一个卖矿石的女仙提醒元蓁，「仙子别听他胡说，他都是哄人的。」 「嘿，你怎么说话呢？」道士啐了那女仙一口，就极力向元蓁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才是胡说呢仙子，因着我是从外地新来的，他们这是排挤我呢。」 「你这老道，好不要脸。你是打量这位仙子面皮薄，买了假药也不会来找你？」 那女仙显然正义感十足，怼了他一顿之后，就指着他脸上的青黑说：「仙子你看，他脸上的伤，就是买了假药的人打出来的。」 被戳中了痛处，道士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嘟嘟囔囔地辩白，「那是他自己没说清楚症状，怎么就变成我的药不好了？」 元蓁无心听他们两个吵架，只是问道：「你的药这么好，怎么不先把脸上的伤治治？」 道士噎住了。 女仙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对对对，你的药那么好，怎么不把自己脸上先治治？」 道士吭哧吭哧了半天，突然伸手一抹，把摆了一地的丹药瓶子都收了起来。 然后，他左手一挥，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长帆，帆上写着五个篆体大字：十卦九不准。 紧接着，他就像先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大声吆喝道：「算命咯——卜吉测凶，推理阴阳——」 女仙：「……」 第355页 元蓁：「……」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无语。 元蓁嗮了一声，正要离去，那道士又叫住了她，「仙子，算个卦。」 被人接连纠缠，元蓁心下有些不耐，蹙着眉正要拒绝，却突然瞳孔一缩，蹲了下来，「那道长就帮小仙算算，小仙此行顺利与否。」 道人点了点头，嘴里默念了一句咒语，左手里多了一个罗盘。他用灵气指挥着罗盘上的指针，左左右右地转了几下。 那个卖矿石的女仙一直关注着他，看见他这一看就很不靠谱的操作，不由撇了撇嘴，转头就苦口婆心地劝元蓁迷途知返。 「仙子，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你看他，哪里像是会算命的样子？」 人家一片好意，元蓁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她沖那女仙点头一笑，说：「仙姑放心，小仙自有考量。」 那女仙见她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不由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呀，好自为之。」 毕竟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人家执意不听，她也没办法。 道士得意地看了她一眼，看得那女仙手痒痒，咬牙道：「你个老贼毛，别犯到老娘手里了！」 元蓁在一旁看得好笑不已。 这女仙一看就不好惹，也不知道道长惹她做什么？ 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阵罗盘，道士很有风范地捋了捋鬍鬚，对元蓁道：「老道有八个字赠你。」 「道长请讲。」 「多行好事，莫问前程。」 「多行好事，莫问前程？」元蓁低低重复了一遍，郑重对道士行礼，「多谢道长指点。」 然后，在女卖矿石女仙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元蓁无比诚恳地说：「道长指点之恩，小仙无以为报，就请道长用午膳，全抵卦资，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仙子一片诚心，老道就却之不恭了。」 女仙：真好不要脸的道士！ 再然后，元蓁询问了女仙镇上最好的酒楼在哪里，就领着道士走了。 这个时候，女仙已经麻木了。 ——还有上赶着上当受骗的？ 果然这年头，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分了吗？ —— 「两位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就拉那个绳子，小的随叫随到。」 因着元蓁给的打赏丰厚，酒楼的小二格外殷勤。 元蓁道了声「多谢」，把人给送走了，并顺手关上了门。 回过神来，就看见道士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 元蓁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道长怎么到了这里了，还扮成一个……咳，嗯？」 「卖假药的」那四个字，元蓁实在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盖因这个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嗜吃如命的风道长。 「哎，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风道长咽下一口烹制得外酥里嫩的灵兽肉，灌了一口酒顺了顺，就开始对这元蓁诉苦。 「我在山上待得无聊，就想着下来转转，你风姑姑就给了我五百块仙晶。 你说，这够干嘛的？连我吃饭都不够，更别说还有住和行了。」 元蓁心说：五百块也不少啦！不过，要是照您这个吃法，怕是五千块也撑不了多久。 又吃了几口素的，风道长接着诉苦，「手上没钱了，人家也不给饭吃呀。 你是知道的，我除了卜卦，也没别的本事了。但天机不可泄露，我总不能靠算命挣钱？所以……」 风道长沖她递了个「剩下的你都懂」的眼神。 元蓁：「……」 ——我不是很想懂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您为什么不算假卦呢？」 「诶，我们学易经术数的，可是最重信誉的。」 元蓁再次：「……」 ——合着我们丹修的脸都不是脸了？还有，你别以为我从前没见过学易经术数的，您有点节操。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来，就听见风道长又说：「假卦偶尔算几回也就是了，天天卖假卦，哪那么多傻子给我骗？」 ——好，是我误会你了，我怎么会认为您有节操呢？ 元蓁抹了把脸，「我就问一句，您刚才给我算的那一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真的了，我能骗你吗？」风道长白了她一眼，夹了一块灵气四溢的玉兰片，「唔，这个镇子地方不大，菜做得还是真好吃。你也吃呀，别光看着。」 「不用了，您吃，我辟谷。」 风道长一边含含煳煳地说着「不吃可惜」，一边以极快的速度扫荡着饭桌。 这么长时间了，元蓁愣是没闹明白，他一个神仙，怎么就这么喜欢口腹之慾？ 等风道长吃饱了，一桌子菜也见底了，他老人家一抹嘴，「饭也吃完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元蓁挽留，就遁走了。 元蓁看了看桌子上的残羹冷炙，为这老神仙的说风就是雨无奈了一瞬，叫来小二结了帐，顺便问了些关于青木镇和阳山的话题。 据小二所说，离青木镇原本不是个镇，而是北荒数得着的大城池珉城。 珉城往东不过五里，就是云氏的封地符禺山。 只是，六千多年前，符禺山因故败落，灵脉被各大世家瓜分，整个山脉都被煞气侵蚀。 第356页 云氏鼎盛之时，珉城跟着沾光，是个人口众多，往来稠密的大城池； 云氏败落之后，珉城也是首当其冲，最先受了牵连。 不但各世家在珉城的商铺迅速关门，原本属于云氏的产业，也都被趁火打劫的人瓜分殆尽。 再加上珉城距离符禺山实在是太近了，山上涌动的煞气也影响到了珉城的地脉，大半个城池都不适宜居住了。 原本定居在这里的妖仙相继搬走，让原本就荒凉的城池更加寂寥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随着符禺山云氏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代表着云氏强盛的珉城，也终于泯灭在了尘埃里。 只剩下这一座小镇还在强撑，却也看不出往日辉煌的痕迹了。 —— 符禺山和阳山都属于北荒南部，但符禺山靠东，与黄山极近，阳山却要往西再走许久。 从西门离开青木镇后，元蓁并没有使用遁术，也不曾驾云，就一边走，边整理从小二那里得到的信息。 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不远处「噗通」一声□□坠地的闷响，紧接着就是十分微弱的唿救声。 元蓁的脚步顿了顿，不想多管闲事，却突然想到风道长赠她的那八个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她认命地嘆了一声，到底还是朝那声音走了过去，在路边的高草丛里，找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仙。 「你……诶？」 一句话还没问出口，那女仙看见有人来搭救自己了，沖元蓁笑了笑，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没办法，元蓁只好把人抱了起来，又返回了青木镇，想找家客栈暂且安顿了下来。 但这个镇子不大，来往的行人也少，只有一家酒楼，没有客栈。 元蓁无法，只能多给仙晶，找酒楼老闆借了一间屋子。 用法术褪去女仙粘满鲜血的衣物，元蓁先大略替她检查了一下，发现这姑娘的伤挺复杂的。 不但有刀伤，还有剑伤，右肩膀上那一道，看着是钩子伤的。但最严重的，应该是左胸口那一个掌印。 因着手头没有多少药材，元蓁只能把当初从凌海带出来的九品九叶莲藕取了一截，简单地炮制了一下，化作灵水先给她灌了下去，稳定一下伤势。 待脉象平稳之后，元蓁才微微松了口气，仔细帮她清理伤口。 先是比较浅一点的刀剑伤，然后是皮开肉绽的钩子伤。 突然，元蓁目光一凝，觉得这姑娘的伤势有点不对劲。未免误会，她又仔细看了看左胸上的掌印。 然后，她捞起那女仙的右手，却看见五指指端都有一抹殷红，印在葱白的指头上，就如鲜血一般醒目。 好嘛，看样子除了伤，还有毒，这下手可真狠呀！ 罢了，救都救回来了，还是先把人弄醒。 元蓁又给人餵了一颗护心丹，确保人再怎么激动也不会出问题之后，才凝了一缕灵气在指端，在拿昏迷的仙子檀中穴上戳了一下。 效果立竿见影，片刻之间，那仙子便悠悠转醒，先是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待看到元蓁时，目光就警惕了起来。 「你是谁？」 「你别紧张，我要是想对你不利，也不必救你了，任你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还不沾因果。」 那位仙子大概是没想到，还有人说话这么直白的，脸上的神情明显空白了一瞬。 等再回过神来，她急有些讪讪，「是仙子救了我？」 元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算是。」 「啊？」那仙子一懵，迷茫地问，「仙子这是何意？」 问的同时，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虽然元蓁并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她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一时之间，她竟是不知道，撞到也手里，究竟还是福还是祸了。 而元蓁似乎是没有看出她的忐忑，拧眉沉吟了片刻之后，说出的话更让人心里没底。 「救不救你，选择权不在我，而是在你自己。」 「……仙子说笑了。」那位仙子除了干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应对。 ——话说，现如今的情况，出手救人的是元蓁，躺的地方也是元蓁的，就连救她所需要的丹药之类的东西，也都得是元蓁提供。 不管怎么看，这事对于她这个被救的人，都属于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状况。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再无耻，也说不出「救不救的选择权在自己手里」的话。 退一万步说，自己现在可还是个重伤号呢，万一那句话没说好，把元蓁给惹恼了，人家撒开手不管了，自己岂不是要傻眼？ 所以，元蓁说选择权在她，只会让她觉得毛骨悚人。 ——仙子，咱好好说话，别吓人成不？ 元蓁：我就不！ 「仙子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元蓁安抚地笑了笑，无比温柔地解释，「凡是被我救的人，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无安全治癒，要么丧命当场。 这其中的风险太大，非常需要你慎重考虑哟。」 那仙子一呆，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却还是强撑着一抹希望，「仙子说笑了。」 元蓁的笑容越发温柔，轻飘飘地打破了她的希冀，「我从不和自己的病人说笑，仙子还是快选，护心丹的药效要过去了。」 第357页 第163章 混乱的北荒 元蓁温柔地说：「护心丹的效果要过去了。」 那位仙子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她的温柔。 仙子只恨自己太聪明，轻易就听出了元蓁的潜台词：再不选我就不管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还请仙子施救。」 「好嘞。」元蓁欢快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仙子怎么称唿呀？ 我叫楼玉，接下来咱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总不能一直仙子来仙子去的？」 「原来是楼仙子，小仙萧云，多谢楼仙子救命之恩。」 「不忙着谢，我也还没开始救呢。」元蓁笑着替她穿好衣裳，「你先躺一会儿，我出去买些必备的药材。」 也是被她拉着前襟掩上了，萧云才勐然惊觉，自己和人家说了这么久的话，竟然一直是处于衣衫不整的状态。 望着元蓁临走时那抹温柔的笑容，萧云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楼仙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萧云和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全神贯注，以至于忽略了自身的不妥。 —— 再次替萧云换了药出来，元蓁关上了门，还没转过身，就听见有人说：「怎么样，里头那位醒了吗？」 元蓁笑着转身，「已经醒了，还望楚仙姑暂且照看一二，待我到丹药铺子里，买一些用得着的丹药。」 「去，去，反正我今天也不去做生意了。」楚仙姑爽朗地应了。 然后，她又忍不住说元蓁，「不是我要说你，你也别太好心了。上午才被那道士给坑了一顿饭，下午就又捡回来一个人。」 面对这样热切的善意，元蓁心下感念之余，也皮有些哭笑不得，再次解释道：「小仙没有骗仙姑，那真是我家长辈跟我开玩笑呢。」 但由于风道长前些日子干得事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纵然元蓁极力解释，楚仙姑仍旧是半信半疑。 「你说是长辈就长辈。现在的年轻人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元蓁：「……」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原来，这楚仙姑不是别个，正是和风道长毗邻摆摊，卖矿石的那个女仙。 就萧云的伤势，不养上几个月，是不可能好的，她们总不能一直住在酒楼里。 而且，人家开酒楼的，你带个重伤号住在那里，人家老闆也不乐意呀。 原本元蓁是打算等她伤势稳定了再挪走的，但老闆不乐意，她能如何？ 谁让萧云当时的样子太惨烈了呢？ 她当时满身是血，脸色青灰，一副随时都要驾鹤西去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多想。 酒楼老闆看在仙晶的份上，允许她们暂时处理一下伤口，但多收留她们一晚，却是不肯了。 元蓁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出来，找住处。 幸好当时楚仙姑正好收摊回家，路上瞥见萧云那难看的脸色，热心肠的她就多嘴问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伤得这么重。」 待看见元蓁的模样，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不会又做了冤大头？」 元蓁也是一怔，「原来是仙姑。仙姑，情况特殊，请恕小仙失礼。」 「你们人族，就是忒多礼。」楚仙姑撇了撇嘴。 对于这种说法，元蓁笑而不语。 其实，就她看来，修行中人更加多礼的不是人族，恰恰是妖族。 这大概就是越是缺什么，就越是要极力展现什么？ 不过，实话实在是不好听，元蓁决定还是不说了。 「对了，仙姑家里可有多余的屋子？」 「有的，有的，你跟我来。」 就这样，元蓁带着重伤昏迷的萧云，变成了楚仙姑的房客。 从和楚仙姑的交谈里，元蓁知道，从自己被留在娲皇遗址算起，距离如今，已经过了一千二百年了。 这倒是能和酒楼小二说的话对得上。 一千二百年，对于神仙来说，其实并不算长，远远到不了恍如隔世的境界。 但这一千二百年里，北荒的形势着实发生了翻天覆地放变化，却又让他们这些习惯了慢节奏的妖仙们，体会了一把何为沧海桑田。 「如今咱们这一块，都归黄山姬氏管啦。」 「黄山姬氏？」元蓁奇道，「小仙虽是初到北荒，却也知晓，当年妖帝亲自给北荒世家划分了封地。真地方，应该是符禺山云氏的领地？」 「嗐。」楚仙姑一摆手，说，「你那都是老黄历啦！」 妖帝终究是失踪得太久了。 六千年，可能还不够君缨从出生长到成年，却足够把野心家的胃口养到无穷大。 比如黄山姬氏、玉山杨氏、迦楼山姜氏，还有……凌海君氏。 其实，妖帝的余威能给北荒延续了将近六千年的太平，已经出乎许多妖仙的预料了。 但勐虎再勇，若是长久不在山中，也比不上一只只会上蹿下跳的猴子。 五百年前，玉山杨氏终于最先忍不住，打破了妖帝亲自化出的封地，举兵灭了毗邻的绿湖阮氏，不但占领了附属阮氏的八座城池，更是夺走了阮氏的镇族之宝绿玉钵。 据说，阮氏祖上就是修佛的。 所谓道修今生，佛修来世，这绿玉钵之所以能成为阮氏的镇族之宝，其神异之处自然也很佛性。 第358页 传说中，用绿玉钵装无根水，无论人妖，喝了之后都能开启宿慧。 至于这宿慧能开启几世，那就看个人的悟性和造化了。 听楚仙姑八卦完这个绿玉钵，元蓁忍不住吐槽，「这个功效，不就是个鸡肋吗？」 不说许多天生的妖仙都是没有前世的，就算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能积攒到这也一世仙缘，起码往前推上百世，都得是普通的山野走兽或供人饲养食用的家禽。 换成人族仙人，也是一样的。 你说，这样的宿慧，就算能开十世，又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知道了？」楚仙姑神神秘秘地说，「据说，天命之子降生在了我们北荒。杨氏夺取绿玉钵，就是为了寻找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元蓁一脸怪异。 其实，她更想质疑的，是「降生在北荒」这一点。 不是她有种族歧视，就北荒这样的形势，就算真有天命之子降世，他也带不动啊。 若是天命之子生在了草根寒门，那好了，光是打破阶级的垄断，就得耗上大半辈子。 既然寒门不行，那降生在世家大族，从上到下搞改革总行了？ 抛开改革的难度不说，作为既得利益者，天命之子也又得多久才能明白自己的天命呢？ 如果北荒真的有孕育天命之子的土壤，为何六千年前世横扫北荒的妖帝，会是南天神域里堕妖的凤鸟呢？ 不过，若是真有天命之子的话，绿玉钵说不定还真派上用场。 因为，天命之子，是唯一一个可能是转世重修的仙人的仙。 只不过，楚仙姑身为妖族，她所理解的天命之子的天命，跟元蓁这个局外人比起来，差得有点多。 在元蓁看来，若真有天命之子降生北荒，那他的天命一定是打破北荒已经僵化的制度，让北荒向其余几方天域靠拢； 但在楚仙姑看来，天命之子一旦降世，必然会带领北荒众妖仙，打败南天神域，为北荒一雪前耻。 对此，元蓁只是笑着听了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掰正妖族的思维，是那天命之子的事，她又何必上赶着吃力不讨好？ 当然，这些都是元蓁给萧云疗伤的间隙里，和楚仙姑闲聊时得来的信息。 现在嘛，最重要的事，还是去给萧云买药。 —— 青木镇除了没有客栈，其他的地方却是一样不少。 经过这一个月的治疗，萧云的伤势虽然没有好多少，但也没有再恶化。 原本元蓁头一次买的药材是够的，但她治到一半，灵感突发，想到了一种疗效更快的治疗方法。 只是，若是要换那种方法治，原本已经开始癒合的伤口，就得重新撕裂，从头再来。 「你意下如何？」元蓁目光灼灼地徵询萧云的意见。 萧云沉吟了片刻，看着元蓁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渴望。 渴望？ 只要有所求，那便最好不过。 萧云暗暗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换了你的新法子治，多久能痊癒？」 元蓁道：「两个月。」 「那如果还用旧法子治呢？」 「半年。」 这还用选吗？ 萧云当机立断，「我选新的治法。」 「好嘞。」元蓁的笑容瞬间就放大了几倍，纵然同为女子，萧云也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楼玉仙子生得也不怎么样，怎么一笑起来，就那么勾人呢？ 就这样，大半个月的功夫都功亏一篑了。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楚仙姑还看萧云不大顺眼，觉得她是拿元蓁当成冤大头来讹的话，现如今，楚仙姑对她只剩同情。 ——你说你被谁救了不好，怎么偏偏就摊上了这位呢？ 「养得好端端的伤，说撕裂就撕裂了，你也是的，什么都由着她。」 面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楚仙姑，萧云好脾气地笑了笑，说：「仙姑误会了，不是我由着她，而是她由着我。 是我想早些痊癒，这会才求着楼仙子换了现在的法子救治的。」 不是萧云天性纯良，不忍心抹黑元蓁。她倒是也想替自己赚一些同情分呢，但她不敢。 越是和元蓁相处，她的言行就越是谨慎。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元蓁的时候，元蓁就会在不经意间让她明白：有些人的智商，好像是真的没有上限的。 她已经忍不住怀疑，元蓁已经识破了她的意图，只是不知为何，一直忍而不发而已。 元蓁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敢放松心神。 作为一个伤员，心思这么多，情绪还一直紧绷，对于伤势的恢復是很不利的。 但元蓁作为医师，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伤势恢復得慢，她也就慢慢治，一点都不着急。 实际上，她也用不着着急。 有手机在手，她随时都可以联络陆云笙，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 「我要到青木镇一趟。」陆云笙强忍着激动，对申奇说。 他是三年前醒来的，那个时候，申氏的老家主已经陨落了，申奇成了新的申氏家主。 「陆兄，我以为，你永远都醒不来了。」 似乎是丧父的缘故，也似乎是因为自己做了家主，申奇比起从前，不但沉稳了许多，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沧桑。 第359页 至少陆云笙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 陆云笙郑重行礼，「这些年，多谢申兄的悉心照料。申兄但有吩咐，陆某绝不推辞。」 「我救你并不是……陆兄，你的修为？」 他想说自己并不是图他的回报，但不经意间察觉到陆云笙的修为竟然已经和自己相当了，申奇吃了一惊。 陆云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神游物外，得了些奇遇罢了。」 申奇的目光一下子就复杂了起来，有些妒忌，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目前申氏的形势十分不容乐观，如果增添了陆云笙这个助力，就算不能翻盘，也能多出一线生机。 「陆兄。」申奇诚恳地看着他，「原本你我之间，不该施恩图报的，但此时此刻，我实在是……还请陆兄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深深一拜。 他半生高傲，做少主时也只在元蓁面前伏小做低过。 除此之外，他何曾向人低过头？ 两人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陆云笙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格？ 「申兄，你这是做什么？」陆云笙急忙避开他的礼，坚定地把他扶了起来，「就像你说的，凭你我的交情，何必讲那些虚礼？」 「陆兄啊……」申奇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陆云笙的肩膀，「我申奇，果然没有看错你。」 接下来，陆云笙就从申奇这里了解到了北荒如今的情况。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申氏如今的处境。 申氏地处北荒最南边，甚至有三分之一的领地都在北荒和南天神域的交界处，西南方还与延水毗邻。 延水，就是梭罗海延伸出来的支流，而梭罗海西面，就是神秘莫测的西方魔域。 若说地势险峻，势力混杂，恐怕整个北荒也没有哪个世家，比申氏更甚的。 而姜氏所处的迦楼山，就在南山东北方，中间只隔着一个运城。 而运城，恰恰是申氏的领地。 当年妖帝划分封地的时候，也是有考量的。 像是申氏和姜氏这种驻地离的比较近的家族，驻地之间的城池，就会划分给势力较弱的申氏。 这样一来，弱势的一方在应对强势的一方时，就有了缓冲的余地。 对此，申氏自然是感激涕零，但姜氏就很不满了。 ——既然是两家中间的领地，凭什么划给申氏而不是姜氏呢？哪怕从中间噼开，一家一半也好呀。 但妖帝君回十分强势，姜氏纵然有着诸多不满，却始终敢怒不敢言。 直到杨氏先对阮氏下了手，姜氏的目光自然而然就盯在了运城这块他们觊觎已久的土地上了。 只要得到了运城，整个阳山都会直接暴露在姜氏的爪牙之下，至于什么时候咬上一口，那就要看姜氏的心情了。 仗着自家势力庞大，远非申氏可比，姜氏家主决定先礼后兵。 他派人到申氏商讨，欲用三件一品仙器，换取运城的所属权。 申氏家主又不傻，深知运城对申氏的重要性，又怎么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既然礼不通，那就用兵来说话。 幸而此时南天神域无意与北荒开战，西方魔域也从来不和其余几方天域有交集，申氏只需要防备西北方的近邻阳山洛氏背后捅刀就可以了。 阳山洛氏当然不会给申氏捅刀。 就洛氏这样的小家族，之所以能偏安一隅，日子过得顺畅，就是因为申氏不喜欢盘剥附属家族。 洛氏的西北是孟涂山紫氏，东北和东面是斜槓的涂山辛氏，这两个都不算大家族，更注重于保全自身。 至于东南面，就是南山申氏。 南山申氏倒是个中等偏上的家族，比不上姜氏，更比不上君氏，但比起洛氏来，却是一个庞然大物。 所以，位于申氏西北的洛氏，自然而然就成了申氏的附属家族。 只不过，申氏势力范围的内部虽然鱼龙混杂，但膏腴之地也多，不屑于盘剥打压附属家族。 如果申氏落败，属于申氏的一切自然就都会变成姜氏的。 姜氏的附属家族过得是什么日子，洛氏早有耳闻，他们可不想沦落到那等地步。 因而，洛氏非但没给申氏捅刀，反而暗中提供了粮草和兵器上的支援。 只是，他们也惧怕姜氏的报復，在上请求申氏保密。 申氏既得了好处，又能安抚洛氏，自然满口答应，并守口如瓶。 如此这般，在地利与人和都在的情况下，申氏对抗姜氏的前二百年，还算是轻松。 但也就是如此了。 因为，姜氏说通了位于申氏北面的涂山辛氏。 涂山辛氏虽然因着内乱元气大伤，但也不可小觑。有了辛氏从北面施压，申氏的处境一下子就严峻了起来。 而申奇的父亲，就是在和辛氏争斗的时候，受了暗算陨落的。 这些年申氏的遭遇从申奇口中说出，真可谓字字血泪。 陆云笙本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申奇又是对他有大恩的朋友，他岂能坐视不理？ 「申兄放心，这件事救交给我。」 申奇担心地说：「陆兄不可鲁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可不希望陆云笙有个三长两短。 陆云笙安抚地笑了笑，给他交了底，「申兄尽管放心，我与皋涂山嬴氏的大长老有些交情，只待我走一趟嬴氏，想来这辛氏也就不足为惧了。」 第360页 「此言当真？」申奇又惊又喜，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陆云笙正色道：「事关重大，我又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至于他与嬴氏之间的那点小误会，还是不要让申奇知道了。 他能感觉得到，申奇太疲惫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北荒如今的形势，陆云笙并不觉得，嬴氏还有心思为难他一个人族散仙。 皋涂山地处北荒东北部，和正北方的凌海君氏隔一线峡相望，和翁山海氏一样，都是君氏东进的阻碍。 虽然如今年的君氏把更多是心思花在了南面，但嬴氏临近凌海，又怎么会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还有就是辛氏。 辛氏原本就是靠着在嬴氏和君氏之间左右逢源得以存身，如今又勾搭上了姜氏，嬴氏家主嬴如又不是一个软面团，心里肯定膈应死了。 只怕如今，只要给嬴氏一个理由，让嬴如足够应付君氏的诘责，嬴氏立刻就会把辛氏收入囊中。 不出陆云笙所料，这一千年来，凌海向南扩张得实在是太过迅速，已经让嬴氏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更有甚者，嬴氏所处的地势易守难攻，在对外扩张这会方面，实在是太没有优势了。 当年嬴氏的老家主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君氏？ 还不是因为和嬴氏相邻的势力除了东面的君氏，就是附属与姜氏的海氏了吗？ 嬴氏但凡有扩张的想法，要么就得动君氏，要么就得动姜氏。 当时君氏正逢内乱，和姜氏比起来，可不就是个软柿子吗？ 但是如今，不但姜氏强势依旧，君氏也变得更加不好惹了。嬴氏就这么被困在了东北，进退不得。 可以说，作为申氏使者的陆云笙的到来，对嬴氏来说，不亚于一场及时雨，正好可以缓解嬴氏如今的尴尬处境。 而嬴氏一出手，也的确是大手笔。 嬴如直接下令，控制了涂山最大的水源，也就是涂水。 没有水，许多奇花异草都不能生长。如果辛氏敢和嬴氏硬钢，涂山的自然资源一下子就要毁去大半。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辛氏只得撕毁和姜氏的合约，转投嬴氏的阵营。 嬴氏一下子就有了扩张的余地。 消息传到凌海之后，在大长老君绫的强烈要求下，君绋派出二长老君纾，去给入赘嬴氏的君绮送节礼。 至于是什么节，双方都没计较。 这一举动的最大意义，就是君氏主动加强了和嬴氏的联盟。 哦，顺嘴说一句，随着北荒的形势越来越混乱，各家都到了用人之际。 再有六公子君绍的再三求情，大长老君绫就提前被放出来了。 原本君绋就没准备关她一辈子，如不然，早就把她大长老的职位给撸了。 但这些和申氏的关系都不大，让申氏最为在意的，就是被姜氏和辛氏两厢挟持的困局解开了。 陆云笙一下就变成了申氏的大功臣，成了最受申氏上下尊敬的客卿长老。 第164章 重逢 原本申奇就把陆云笙当做是至交好友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申氏最危急的时刻，也没有放弃用珍贵药材为陆云笙养护躯壳。 后来陆云笙一醒来，就解除了申氏最大的危机。 那些对申奇耗费巨大养护陆云笙颇有微词的长老和族人立刻就转变了口风，自夸申奇有先见之明。 于是，很申奇的，无形之中，刚继位三年的申奇，突然之间就在整个南山有了极大的威望。 这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听着外面那些流言，面对陆云笙的调侃，申奇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他之所以执着于救陆云笙，一是因为他和陆云笙是好友，他很欣赏陆云笙，不忍心他就此陨落； 二就是他坚信元蓁总有一天会从娲皇秘境里出来，不想元蓁因为陆云笙的缘故伤心难过。 这两个原因，虽然都是他的私心，却绝对没有等陆云笙醒来之后索取回报的意思。 「不用你解释。」陆云笙笑道，「我当时那样，只怕很多人都觉得我根本醒不过来了。 你一直拿药养着我，明显就是赔本的买卖，这会道理我还能不懂？」 申奇一怔，笑道：「陆兄心思坦荡，倒是我多心了。」 两人的交情更进一步，相互结为知己。 因而，纵然陆云笙突然提出要去一个荒废多年的小镇，申奇也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想到去那里了？」 陆云笙兴奋难耐，本来就急需和人分享。申奇一问，他立刻就说了。 「蓁蓁回来了，蓁蓁回来来了，她现在就在青木镇。」 「元仙子？」申奇的神色一阵恍惚，眼神复杂了起来。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当真久违了。 因着各方的忙乱，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想起过元蓁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正常面对元蓁的时候，她突然就又出现了。 而且，只是从别人嘴里吐出的一个名字，就这么乱了他的心神。 他勉强压下心绪，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这是好事呀，你快去，别让元仙子久等了。」 好在陆云笙一心只想着元蓁，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得到了回復之后，就一蹦三尺高地走了。 第361页 申奇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满心的复杂，只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突然，几根冰凉的手指放在了他两侧的太阳穴上，缓缓地揉按，稍稍缓解了他的疼痛。 「家主，你怎么了？」 「是阿值呀？」 颜夫人的名字，就叫做颜值。 听见来人的声音，申奇的笑容轻松了许多，握住了颜值白皙纤柔的手，拉着人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不用按了，我这是老毛病。对了，你怎么来了？」 颜值正了神色，说：「家主，洛氏来人了。」 「洛氏？」申奇微微蹙了蹙眉，「他们来做什么？不会是……」 剩下的话，申奇没有说下去，但颜值却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笑着接口，「放心，不是洛三娘子找回来了，好像是孟涂山那边有了异动。」 「那就好。」 只要不是洛芜突然回来了，需要他兑现婚约，一切都好说。 五百年前，洛暮云的妻子云夫人和女儿洛芜先后出关，并双双修成了太乙玄仙。 一时之间，阳山洛氏战力高涨，隐隐有几分威逼申氏的势头。 但还没容洛氏抖起来，云夫人和洛三娘子就突然失踪了。 洛氏自然不甘心失去这么大一股战力，派了许多人去找。 但仅仅过了五十年，杨氏就灭了阮氏，拉开了北荒战乱的序幕。 洛灵威预感到风雨欲来，当机立断，撤回了寻找云夫人和洛芜的人手，回援阳山，拱卫家族。 至于洛氏和申氏的婚约，两家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但也从未说过要解除。 时日久了，两家都发现，其实就在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很好。 对于洛氏来说，固然失去了云夫人和洛芜这两个太乙玄仙，但能留住申氏这一门姻亲，得到申氏的庇护，自然是极好的； 对于申氏来说，能用一门并不存在的联姻，俩换取后背的稳固，也非常的划算。 反正一个少主夫人的位置空着，也并不影响少主多娶几房侧夫人。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申奇好像也没有再多娶的意思，就只有竹夫人和颜夫人这两位。 外面的人有的猜测他是对自己那狠心的未婚妻一往情深，尽管对方不愿意嫁给他，他也要为对方留着正妻的位置； 有的人则是猜测他真爱的是竹、颜两位竹夫人之一，不去正妻是不愿意也有人压在自己心爱之人的头上。 对这两种说法，申奇自己都嗤之以鼻。 其实哪有那么多真爱呢？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 在这样一个乱世，他其实很庆幸洛芜和云夫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洛芜不在，姻亲的关系却还能存续，只待有朝一日申氏不需要了，就可以立即捨去。 如果他真的把洛芜娶了回来，不必多说，首先云夫人肯定是已经回到洛氏了的，平白给洛氏增添了筹码。 而且，虚薄的联姻一旦坐实了，双方都会多出许多顾忌，对申氏来说，弊大于利。 如今的申氏显然还不能少了洛氏这门姻亲，既然不是洛芜回来了，那一切好说。 「走，随我去一起见见洛氏的使者。」 他之所以重视颜夫人多过竹夫人，就是因为颜夫人可以成为他的助力，成为他在政事上的伙伴。 至于竹夫人，一个娇蛮任性的恋爱脑罢了，申奇这种事业型的男仙，和她不来电。 若是申奇也是个恋爱脑，早就和陆云笙反目成仇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 「楼仙子好厉害！」 这一句，萧云可不是嘴上说说，她的震撼和惊讶都是发自内心的。 从小到大，她什么没有见识过？ 但像元蓁这样，炼丹不需要丹炉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因着楚仙姑家里的没有多余的空房，她们俩一直住一间。 这倒也方便了元蓁照顾重伤的萧云。 可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她没有清净的地方炼制丹药。 她倒不是怕被人偷师，毕竟炼丹之术可不只有表面的手法，还得有配套的心法和绘制阵纹的口诀。 主要就是怕被人打扰，炼到半途，功亏一篑。 好在萧云比较稳重，也知道轻重，元蓁提醒了一次之后，她就一直很安静。 直到元蓁收了丹，她才赞嘆出声。 「这有什么，熟能生巧罢了。」元蓁笑了笑，说得不以为意。 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大实话。 虽然在娲皇的行宫里，她始终不能用灵气制造出一个完整的丹炉，但半成品却是可以的。 在修炼的间隙，她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一次又一次地引来灵气，布成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结界。 有的结界是用单独的一种灵气，有的则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灵气堆叠而成。 由多种灵气组成的结界，则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利用五行相生的原理，一种则是利用五行相剋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她今天用的丹炉，就是由这些灵气堆积的小结界铸成的。 灵气凝实后五颜六色的，呈半透明状，单独来看都很漂亮。 元蓁的审美也还算过关，铸成丹炉的时候，既兼顾了各个结界的属性，又考虑到了成品的美观。 那个丹炉刚刚成型的时候，萧云的目光里明显透出了喜爱之色。 第362页 但她心里却始终记得元蓁的嘱咐，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元蓁这药，本来就是给她炼制的，丹成之后，就走过来餵了她一颗，顺便还替她把了把脉。 「怎么回事？」元蓁解开她的衣襟，看着已经被血水浸透的亵衣，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你紧张什么？伤口也又裂了？」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怕自己乱动，弄出声音打扰到你了。」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里颇有几分讨好。 而且，在元蓁收丹之后，她察觉到自己方才太过紧张导致伤口崩裂了，就已经可以平復过唿吸了。 只是没想到，元蓁的医术已经精湛到这个地步了，顺手把个脉，就全把出来了。 萧云嘆了一声，心知自己在元蓁面前，只怕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元蓁分明是知道她有问题，却一句都不问，真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病人看待。 若不是萧云还有几分识人之能，怕是会把元蓁的举动当成是温柔体贴，觉得她是不忍心揭自己的伤疤。 但元蓁却偏偏让她看出来了，自己绝对不是出自好心。 既然不是出自好心，那又是为什么呢？ 萧云已经猜了有两三个月了，却始终没有一点头绪。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她是自信能瞒得过元蓁； 后来在察觉到元蓁已经识破她的伪装之后，就想着让元蓁先开口询问，以便让自己占据一点先机；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比起元蓁来，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差了一截。 看着元蓁低头悉心替自己重新包扎伤口，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洒下一片阴影。 不知为何，这楼玉仙子的容貌并不如何美，却每每让萧云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她一个女仙尚且如此，也就怪不得…… 只是，这样深沉的城府，这样缜密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男仙能降服得了的。 「楼仙子。」萧云喊了一声。 「怎么了？」元蓁抬眼瞥了她一下，指尖灵气氤氲，将流血的伤口再次封住。 萧云咬了咬指尖的下唇，终于下定了决心，脱口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元蓁又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已经不復先前的温和包容，而是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玩味。 她反问道：「哦？你觉得，我该问你什么呢？」 「我……」萧云张口结舌。 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一步走得很蠢。 明知道元蓁不是个省油的灯，事情也很可能不会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仔细回想了一番，她才泄气地发现，不是她沉不住气，而是元蓁太沉得住气了。 就算自己没有先破功，事情的发展就会转变得对她有利吗？ 想也知道，这完全不可能。 气馁之下，她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楼仙子不知道该从何问起，那不如我来问，你来答。」 元蓁笑得温和，「你问。」 ——至于我要不要答，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萧云确定，自己从她脸上读出了这层意思。 好，是她自己沉不住气，把自己弄到了下风。既然是自己作的死，那跪着也要作完。 因而，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萧云一本正经地问道：「仙子是何时发现我不对劲的？」 这个问题嘛…… 元蓁看她一眼，反问道：「你真要我说？」 「怎么，难道仙子不肯说？」萧云仿佛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得意地拔高了声音。 元蓁轻笑了一声，说：「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仙只是顾忌仙子的自尊罢了。」 「顾忌我的自尊？」萧云毕竟蠢，呆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震惊地问，「你一开始就发现我有问题了？」 元蓁笑而不语。 这就是默认了。 萧云备受打击。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演技也还不错。 思来想去，她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露出了多大的破绽，才会让元蓁这么早就发现了自己有问题？ 她又是在哪里露了破绽呢？ 既然不明白，那就问。 反正她已经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 「那仙子能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吗？」 元蓁直言不讳，「是你身上的伤。」 「我身上的伤？」 这一回，元蓁没有直说，而是拿起萧云的右手，轻轻地按在了她自己的左胸口上。 萧云先是脸上一红，继而爆红起来。 脸上一红是因为害羞，爆红则是反应过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她身上的伤都是她自己打的，左胸口那一掌的掌印，自然和她的右手大小完全吻合。 也怪她当时情急，考虑得不够周全。 但元蓁后续的解释，让她知道，破绽远远不止是掌印的大小而已。 一开始元蓁是急着救人，没有想那么多。 但当她看到那个掌印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若真是被别人面对面打了一掌，那掌印纵然不是上下竖直的，掌跟处也不至于往对面那一侧偏那么多。 在掌印上看出了破绽之后，她再检查她的其余伤口时，果然发现伤口的朝向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对。 第363页 于是她就得出了结论：这些伤，都是病号自己打的。 所以她才感嘆：出手也太狠了！ 就算是施苦肉计，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也是凤毛麟角。 既然发现了对方还是施展苦肉计，故意接近自己的，元蓁心里当然会警惕了。 但她在北荒的仇人不多，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从娲皇秘境里出来了的，更是几乎没有。 所以她一点都不着急，便装作若无其事，却偏还露出些异样，看萧云自己疑神疑鬼、抓耳挠腮的，也挺有意思。 ——这姑娘的城府，不太行呀。 萧云十分泄气。 既然一开始的伪装都露出了这么多的破绽，那后面的演技再好，也不过是徒然为对方增加笑料而已。 偏元蓁还夸了她一句，「其实你演得还挺好的。」 这还不如不夸呢。 既然能看得出是演的，那再好又有什么用？ 这时，元蓁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像朝霞一般灿烂明媚的笑容。 「我还有事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就走了，毫不留情地把颓废沮丧的萧云丢在了这里。 萧云尔康手。 ——您好歹安慰我两句呀！ 但元蓁早就不见了踪影。 —— 因为青木镇太小，又荒废了太多年，当年云氏鼎盛时设下的传送阵，也早就不能用了。 没有传送阵，陆云笙纵然日夜兼程，从南山到达这里，也用了半个月。 一看见刻着「青木镇」三个字的石碑，陆云笙就按耐不住给元蓁打了电话。 在这个过程中，他心里还在忐忑，怕元蓁嫌他来得晚，不肯搭理他；又怕元蓁正好有事，没空搭理他。 好在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云笙，是你吗？」 能问出这种废话来，元蓁也是少有的激动了。 但陆云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抱着手机连连答道：「是我，是我。蓁蓁，你如今在哪里？」 「我在……」 元蓁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什么标志性的建筑，便道，「算了，还是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这让陆云笙再次确认：修仙版的gps定位系统必须给元蓁装上。 幸好他神游物外，跟着姬大侠在洞天里修炼的时候，趁着间隙里把单向定位给研究了出来。 对了，他还给元蓁炼制了许多法宝，有攻击型的，有防守型的，还有一次性的消耗品。 还有，还有，那洞天里长着许多奇花异草，他也顺手採摘了不少。蓁蓁是修丹道的，肯定喜欢。 带着这样迫切的心情，陆云笙告诉元蓁，自己就在青木镇的西门。 有了方向之后，元蓁很快就赶到了。 两人久别重逢，都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对方说。 但真正面对面了之后，看着对方熟悉里又带着点陌生的容颜，一时都有些近君情怯，满肚子到底话竟然都说不出口了。 怔怔地看着好对方许久，还是陆云笙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被我帅到不会说话了？」 「去你的！」元蓁啐了他一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个正形？」 陆云笙眼珠子一转，忽而嘆道：「对你来说是很多年，对我来说，却还像是昨发生的事。」 这话听着不大对，元蓁心头一凛，神色严肃了起来，「怎么回事？」 陆云笙低着头，不敢让元蓁看见自己忍笑的眼神，语气可怜兮兮的，「我一直重伤昏迷，若不是申兄仗义，我潜意识里还一直惦记着你，只怕就没有醒来这也一天了。」 「什么。你受伤了？」 失色之下，元蓁脚下生风，瞬间就移到了陆云笙身侧，一把抓住他的手，替他把脉。 这一千年，陆云笙的神魂虽然完好无损，一直神游物外，但躯壳上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 因而，元蓁诊脉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诊出了他脉象里隐隐的虚浮。 而且，他伤不但没好，醒来之后也应该是一直在来回奔波，根本不曾好好修养过。 「真是胡闹！」元蓁怒了。 陆云笙呆了，「哈？」 然后，她就直面了元蓁的质问。 「既然也有伤在身，为何不好生修养？你醒来至少十年了，竟是连一点修养的空隙都腾不出来吗？」 听见这话，陆云笙的头一个想法是：嚓，蓁蓁的医术又又精进了，竟然连我是什么时候醒的都能诊出来。 第二个念头是：不愧是蓁蓁，就是辣么厉害！ 第三个念头才是脖子一缩：完了！ ——求问：被女盆友发现自己不爱惜身体肿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见他缩着脖子不说话，眼神可怜巴巴的，元蓁心头一软，赶紧别开了目光，重新硬起了心肠。 「说呀。糟践自己身体的时候你应该挺能的？怎么不把你的英雄事迹在我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陆云笙期期艾艾地蹭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衣袖，小小声地示弱，「蓁蓁，我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该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不该惹你担心。」 不该三连，求生欲满满。 第364页 元蓁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羞恼地甩开了他，「谁担心你了？」 阔爱！ 陆云笙轻轻地笑了起来，好脾气地哄道：「好好好，你是我担心你，行了？」 「哼！」元蓁瞪了他也一样，陆云笙只是笑。 就在陆云笙得意洋洋，觉得仙生圆满的时候，就见元蓁忽然一笑，慢悠悠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重伤昏迷一千年，是怎么从散仙昏成金仙的？」 陆云笙：「……」 ——挖艹，这么快就露馅是我没想到的。 第165章 陆云笙的撒娇大法 「这个……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陆云笙抓耳挠腮，左顾右盼，想解释，一时找不到好的藉口；不解释，他又心知元蓁不是那么好煳弄的。 此时此刻，他可算是明白了，当年他大学一个寝室住了三个人，为什么会有两个都喜欢傻女孩儿了。 可定是他们知道自己智商不够，应付不来聪明的。 但他陆云笙就不一样了。 比起元蓁来，他算不上聪明绝顶，但是他够怂。 眼见还是不能矇混过关了，陆云笙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认怂。 「我错了！」 他睁开眼睛悄咪咪看了元蓁一眼，见元蓁明眸含笑，显然是没有真的气他，只是见不得自己太过得意而已。 陆云笙期期艾艾地凑过去，小媳妇似地嘟囔，「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疼疼我嘛。」 ——哎，没办法，谁叫他爱上了一个太过好强的女子呢？既然心上人心气高，轻易不肯低头，那就换他以柔克刚好了。 而且，效果好像还不错？ 陆云笙摸着自己被她轻轻捏过的脸，看着元蓁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去，「好了，我原谅你了。」 那因心里不自在而微微带颤的尾音，真是可爱极了！ 陆云笙在心里偷偷地笑。 「你还不跟上？」元蓁头也不回地催促他。 「来了！」陆云笙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嗅着元蓁身上清淡的仙草香气，他只觉得唿吸的空气里都带着快活的甜味。 「我跟你说，我前些日子救了个人，她身上有些问题。你这么傻乎乎的，可别被她给骗了。」 她的语气乍一听带着嫌弃，但若仔细看她的神情，就不难看出她眼中流露出的认真和担忧。 陆云笙还没有追上她，自然是看不见她的神情的。 但他却笑出了声，还笑得很欢快。 「你笑什么？」元蓁疑惑地回头。 ——她好像没树什么引人发笑的话？ 「没什么，看见你，听见你说话，我就高兴。」陆云笙脸上带笑，这话却说得很认真。 元蓁「嘁」了一声，脸颊却慢慢红了，「走了，走了。」 说着，她脚步加快，又把陆云笙给甩到了后面。 陆云笙却一点不自在都没有，他是真的很高兴。 自他和元蓁相处以来，除非是让她极端厌恶之人，元蓁甚少口出恶言。 哪怕是面对她不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失礼，更不会用方才那种语气和外人说话。 陆云笙觉得，自己在元蓁心里，一定不是外人，而是能展现真实自我的……内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激动，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 今天楚仙姑一早就出去卖矿石了，萧云用了元蓁特意调配的药，正在昏昏欲睡。 所以，元蓁带着陆云笙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时常跳过墙头来找元蓁讨灵丹吃的灵猫从树上跳了下来，软绵绵地叫着蹭到了元蓁脚边。 陆云笙看了那只浑身雪白，只有耳朵尖和尾巴尖上各有一抹焦黄的灵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他不喜欢猫。 其实在现代生活的时候，他也是喜欢过猫的。 毕竟他前世生活的时代，猫咪为了更好的生存，早已把自己的叫声进化得像婴儿的哭声。 而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这种恻隐之心对着自己的同类不好肆意散发，就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和同类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物种身上。 比如，猫咪。 但猫这种东西，却是餵不熟的。 他对它很好，省下生活费给它买猫粮、卖抓板、买猫砂、做sap，它却反过来抓他。 幸好他提前带它打了疫苗，不然还要再遭一番罪。 他的朋友都说，他不适合做猫奴，不是一个合格的铲屎官。 如果要做一个合格的铲屎官要忍抓挨挠的话，那他的确不合适。 元蓁看了他一眼，俯身摸了摸灵猫背部顺滑的皮毛，给了它几颗灵丹就把它打发走了。 「你不喜欢猫？」她扭过头来，有些好笑地看着有些不自在的陆云笙。 她倒是没误会他怕猫。 毕竟，若是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他又怎么可能顺利渡劫飞升？ 「这种记仇不记恩的动物，我向来不大喜欢。」 元蓁正要打趣他两句，就听见萧云在屋里喊她，「楼仙子，是你回来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陆云笙就明白了，现如今元蓁用的化名，还是楼玉。 但他突然就从心底生出一股愤怒来，只恨不得把君拂抓过来，揍上一百遍。 第365页 如不是因为君拂的一己之私、刻意纠缠，元蓁又何必如此隐姓埋名，躲躲藏藏？ 他的蓁蓁是那么骄傲，虽然她自己不曾说过，但这样的日子，她心里一定憋屈极了。 「你在树下坐一会儿，我进去看看。」元蓁指了指银杏树下的石凳，自己转身进了屋。 萧云已经醒了，元蓁一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地问：「外面的是谁呀？楼仙子带了朋友回来吗？」 「唔，朋友。」元蓁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抓起她的手替她把了脉。 眼见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萧云心中忐忑，尽管对外面那个人心里好奇极了，却不再再问半句。 片刻之后，元蓁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胆战心惊，不由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元蓁淡淡道：「心思太多，可不利于伤势恢復。」 淡淡一句，却是一针见血。 「我……我……」萧云吶吶地嗫嚅了两下，倔强地低下了头。 见她如此，元蓁嘆了一声，说：「我对你身上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只要你不犯到我手里，我对你做什么也懒得多管。」 见她没有执意追问的意思，萧云松了口气，讨好地沖她笑了笑，「楼仙子，多谢你。」 「罢了。」元蓁道，「你的伤势已经稳定了，没事的时候还是自己打坐疗伤。丹药这种东西，能不吃还是少吃。」 这话说的，可真不像是个丹修。 饶是萧云心思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楼仙子说话真有趣。」 「行了，我还有客人，就不陪你了。」 由于萧云的伤还没好，不能长途跋涉，陆云笙势必是要留下来一段时间的。 而楚仙姑家里再没有多余的空房，她得带他找个住处。 楚仙姑左右都有邻居，但右边那家的邻居养了猫，陆云笙不喜欢，她只能带着他去左边那一家问问。 见她提起左边那家的邻居，脸上带着点为难，陆云笙不禁好奇，「怎么，那家里的人很难缠吗？」 「这倒也不是。」元蓁顿了顿，组织了一下预言，「应该是孤僻。」 那家的人，的确是很孤僻。元蓁在楚仙姑家里住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那一家有人出来过。 如果不是元蓁感应到隔壁有生气存在，还以为那是一间废宅呢。 她也问过楚仙姑，但楚仙姑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不但直接讳莫如深，还不让元蓁多问。 本来元蓁感兴趣的事就不多，既然楚仙姑这样说了，她也就不好奇了。 原本她是可以帮陆云笙找一个远一些但却完全不虞有麻烦的人家的，但她私心里又不乐意陆云笙住得太远，这才把主意打到了隔壁那家神秘人身上。 两人走到隔壁，陆云笙拦下了元蓁，自己去敲门。 他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万一这家人不好说话，要骂人的话，那就让他来骂自己好了。 「谁呀？」 这个声音，果然很不耐烦。 但大门打开，开门的男仙看清陆云笙容貌的那一瞬间，他很明显是呆住了。 然后，他的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小偶然和善地问：「不知神君……哦，还有这位仙子，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不等两人回话，他又立刻侧身把人往里让，嘴里还不好意思的说：「看我这记性，两位里边请，咱们坐下说话。」 这前倨后恭的转变，简直连一点过度都懒得带。 面对这样诡异的热情，陆云笙和元蓁面面相觑，反而都不怎么敢进去了。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转变得太过生硬了，急忙替自己找补，「对不住了两位，寒舍太久没有来客人了，小仙的礼节都生疏了，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原来，这位还知道自己礼节生疏呀？ 人家这么热情，又是他们俩主动找上门来的，此时也就不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那人瞥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脸上露出了一股莫名暧昧的笑意，脚步好像更欢快了。 原本两人还以为，主人这么孤僻，院子里的布局也会偏压抑风。 但出乎意料的，待跟着那人走进了院子里之后，才发现里面一派春光明媚，不知名的鸟雀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 那人笑着解释，「小仙一个人住，难免觉得孤单，就多养了几只鸟。」 「哦。」陆云笙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是接受了他的说辞。 但实际上，他心里却十分无语：你这可不是多养了几只呀。 只不过，养什么宠物，养几只，都是人家的自由，又不曾吃他一粒米，他自然是管不着的。 但元蓁却是职业病发作，勐然看好几种没见过的鸟儿，不由多看了几眼，心里思索着是不是能入药。 那人瞥见元蓁的目光，误以为她是喜欢那些漂亮鸟儿。 他有意讨好陆云笙，又见陆云笙神态间对元蓁颇为殷切亲昵，便笑道：「仙子若是喜欢，小仙便捉几只送于仙子赏玩。」 元蓁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却露出了礼貌的笑容，「不必了，我只是没见过，好奇多看了几眼而已。」 「原来如此。」那人有些失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把原本聚在桃花树下的鸟儿都驱散了，引着他们到树下石桌旁去坐，「两位请。」 第366页 待双方都坐定了，那人才拱手道：「在下易云，不知两位如何称唿？」 于是，陆云笙报了自己的名字，元蓁也报了自己的化名楼玉。 但那易云仿佛没听见元蓁说话，只神情激动，甚至往陆云笙身边前倾，急切地问道：「你叫云笙？哪个云，哪个笙？」 陆云笙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恶意，便照实答了，「是云鹤九霄的云，鼓瑟笙箫的笙。」 那人仿佛痴乐乐一般，呆呆重复了两句，「云鹤九霄，鼓瑟笙箫……云笙，云笙……」 这情景也太过怪异了，陆云笙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转向元蓁。 元蓁胆子倒是大，但事关陆云笙，她心里也十分忐忑。 见陆云笙看过来，她下意识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桌子底下的手握住陆云笙的，企图传达给他力量。 被她柔软纤细的手掌握着，陆云笙心头一定，便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他见易云一直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恐怕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清醒过来，便扭头盯着元蓁的侧脸瞧。 虽说元蓁如今用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楼玉的，但她的容颜早已刻进了陆云笙心里，不必刻意回想，自然而然便出现在陆云笙眼前。 他们两个一个发呆，一个发痴，唯一清醒的元蓁也被陆云笙盯得手足无措，却又碍于又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得狠狠地瞪了陆云笙一眼。 陆云笙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被元蓁含羞带恼地一瞪，脸颊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立刻就偏过头去，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元蓁本来有些羞恼，看见他突然就脸红的好像自己把他怎么着了似的，不由愕然片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这个时候，易云从痴狂中清醒了过来，满含歉意地起身，向两人行礼赔罪，「对不住，小仙思及故人，一时失态，还请两位见谅。」 见陆云笙还没反应过来，元蓁只好起身还礼，「无妨，易神君乃是性情中人，我们俩怎会见怪？」 易云看了陆云笙一眼，见他回过神来之后，对元蓁的话没有流露出半点异议，心头惊异之余，也不禁觉得好笑。 他暗道：你上辈子活了几万年也没开窍，对爱慕你的一众贵女避如蛇蝎，如今风水轮流转，可算是轮到你栽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他却又忐忑起来。 虽然陆云笙无论是容貌还是名字，都和他那侄儿云笙一模一样，但这性情差得也未免太远了。 而且，仙神陨落之后，若是没有天赐的机缘，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再入仙途了。 就算再有仙缘，转世重修之时，也是沧海桑田了。 云笙陨落才多少年呢？ 满打满算，不过才六千多年，就算穷尽几世的机缘，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再踏仙途呢？ 更何况……这陆云笙还是个人族…… 想到这里，易云眼中的光亮渐渐熄灭了。 只是，看着陆云笙这张熟悉的脸，他还是忍不住心生亲近，一时间纠结不已。 此时此刻，元蓁已经后悔了。 早知道这个邻居这么诡异，她是绝对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想着让陆云笙租他家的房子的。 这么想着，就听易云用一种又慈爱又纠结的古怪语气问陆云笙，「两位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哦，我们是来租房子的。」 陆云笙嘴快得很，元蓁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把来意给说了。 坐在他身侧的元蓁不禁暗嘆一声，满心的无奈：我可真怕自己一错眼，你就把咱们两个都给卖了呀。 但陆云笙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好再反口，只盼这性情古怪的易云是个不喜欢人打扰的，一口拒绝了他。 不过，单看易云对陆云笙的态度，只怕没啥可能。 果然，一听说陆云笙要租他的房子，易云不但立刻答应了，还说什么都不要房租。 「陆神君不知，我一个人独居日久，心里寂寞得很。若是陆神君住进来陪着我，日常也有个说话的人。」 「这……」陆云笙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小仙就却之不恭了。」 租房子的事情敲定了之后，易云又留他们两个说了会儿话，才送他们出门，并与陆云笙约定，晚上给他留个门。 等他们回到楚仙姑的院子里，院子才嗔怪道：「你平时也不像是没有警惕心的人呀，怎么还把租房子的事给说出来了？」 「啊？这……我也不清楚，就是脑子一热，就脱口说出来了。」 陆云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子，心里的疑惑也升了起来，「说来也怪了，那易云分明看起来就有问题，我瞧着他却觉得亲切得很。」 「呵，你看谁不亲切？」元蓁心里还是怪他鲁莽，「你可长点心，别把自己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嘿嘿。」陆云笙解释不清楚心里莫名其妙的直觉，只能傻笑应对，嬉皮笑脸地说，「既然你担心我被卖了，就时时刻刻看着我好了。」 元蓁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去你的！」 两人依偎在银杏树下，设了个结界之后，就相互把自己这一千年来的事情都说了。 陆云笙一边用极为夸张的语气，把自己说得万分悲惨，一边像小狗狗一样，拉着元蓁的手撒娇求怜惜。 第367页 凭元蓁的心智，又哪里会不知道他说的话得有一大半都是在夸大其词？ 但是没办法呀，任她再冷静再理智，上天偏偏降下一个陆云笙来专门克她。 只要陆云笙可怜巴巴地一诉苦，她就顾不得分辨真假，只剩下心疼了。 她拉着陆云笙的手哄了又哄，偏陆云笙还不满足，硬生生地抓起她的一双柔荑，把自己那张俊脸塞进她手心里，美其名曰：要元蓁把他捧在手里哄哄，他才能心满意足。 元蓁：「……」 ——槽多无口，反正刚才积累的心疼和感动，一瞬间全都餵了狗。 一句话：陆云笙作得太狠，喜闻乐见地翻车了！ 幸好他脸皮厚，砸了咂嘴，急忙出自己给元蓁准备的一大堆宝贝，捧到元蓁面前献宝献殷勤。 元蓁本来就不是真心怪他，被他一哄，很快就转嗔作喜了。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这些礼物虽然极多，但元蓁大略一看，发觉样样都合自己的心意，显然陆云笙搜集这些，都是花了心思的，没有一样敷衍。 她心里比头一次炼丹成功的时候还要欢喜，觉得真不枉自己在娲皇行宫的时候，还时时惦记着陆云笙。 他果然也是惦记着她的。 听她说也给自己带了礼物，陆云笙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是什么礼物？快给我瞧瞧。」 见他如此急切，元蓁心里好笑，便诚心逗他。 「你急什么？娲皇行宫可不像你待的那洞天一样，奇珍异宝无数。万一我只是在出来的路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呢？」 「只要是你给我的，别说是一块石头，就算是一瓶毒药，我也能立刻喝下去。」 「诶？」元蓁一呆，下意识地斥责道，「胡言乱语！」 见她是真的恼了，陆云笙嘿嘿一笑，又拉着她的手撒娇，「蓁蓁，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元蓁…… 好，元蓁承认，她低挡不住。 陆云笙以柔克刚的计策，在她这里，就是这么立竿见影！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修行多年，心志坚定的修士，反而像是一个抵挡不住宠妃魅惑的君王，妥妥的一个昏君。 见她神色一软，陆·宠妃·云笙暗暗一笑，心下得意不已。 他就知道，他的蓁蓁看起来心肠冷硬，其实最是心软了。 元蓁正色道：「你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对我来说，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莫说我不会拿毒给你喝，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要给你喝毒药了，那也一定不是我的本心。 你可千万不能喝。若不然，待我能自主的时候，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她说得郑重，陆云笙也不由得收起了嬉皮笑脸，也正色应她，「你放心，我的命是你的。既然你不然我死，那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 第166章 萧云的目标 等两人说完了话，撤去结界，才发现天已经擦黑了。 厨房里的灯已经亮了，里头的楚仙姑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先是飞快地打量了陆云笙一番，见他仪表堂堂，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然后她才出声招唿，「这位神君就是玉儿的客人？正好我今日买了一条化了龙的锦鲤，拿来招待神君，也不算辱没它了。」 凡间常有鲤跃龙门的传说，这个倒是真有其事。 但鱼就是鱼，就算越过龙门，化成了龙，到了仙界也还是逃不过食材的命运。 就算有少数几条运气逆天，侥倖逃过了屠刀，最多也不过是变成大神府邸池塘里的宠物，做观赏用的。 如此一来，又和凡间的锦鲤有什么区别？ 哦不，区别还是有的。 至少凡间的锦鲤是纯观赏，由于一代又一代的培育，锦鲤发扬了好看的外表，却牺牲了肉质的鲜美，不好吃了； 但天界池塘里养着的龙，却随时都可能被主人变成食材，端上客人的餐桌。 初初听到这些事情时，陆云笙只觉得毛骨悚然，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有一定的道理。 天界的仙人不是苦修飞升的，就是功德飞升的。 可无论是靠苦修的，还是靠功德的，都是歷经了重重劫难，才有了成仙的机缘。 当然了，北荒妖仙有许多天生的。 但这对妖族来说，并不是福气，反而是天道变相的打压。 这一点，只看如今的北荒如何，就可以知道。 鲤鱼跃龙门虽然不比妖仙一般容易，却也有一大半是靠的运气。 这个世界的龙门千年一开，成了精鲤鱼直接就被剔除在外，连接近龙门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那些普通鲤鱼，就算是长寿的，也不可能活过两百年。 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龙门的存在，能一跃而过的，还真就得靠天时地利的运气。 既然是运气使然，那能得到这份好运气的必定不多。 所以，这种龙在天界也算是稀罕玩意儿。 楚仙姑拿这个招待他，何止是尽心尽力呀？ 这简直是让陆云笙受宠若惊。 他忙道：「仙姑不比破费，小仙早已辟谷。」 「辟谷和偶尔吃一顿也不冲突嘛。」楚仙姑也不理他的拒绝，转而去喊元蓁，「玉儿，你不是善于做药膳吗？」 第368页 这样的好东西，合该做成药膳，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呀。 元蓁秒懂，微微一笑，对陆云笙道：「你先等着，我做好了喊你一起吃。」 「蓁蓁要亲自下厨？」陆云笙眼睛亮得像太阳，「那我吃，还得多吃。」 这么现实的反应，惹得楚仙姑哈哈大笑，直到和元蓁一起进屋了，她还低声打趣元蓁，「你这小情郎很不错，时时刻刻想着你呢。」 「哎呀，仙姑！」元蓁又羞又喜，顿足威胁她，「你还想不想吃药膳了？」 这效果立竿见影，楚仙姑秒怂，「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不行？」 「当然不行，你还得给我打下手。」元蓁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自己却撑不住先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用龙肉做了好几道菜，出来喊人吃饭时，却见萧云正凑在陆云笙面前，问东问西的。 而陆云笙好像对她还挺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 元蓁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嫉恶如仇的楚仙姑更是勃然大怒，回手一招，就把灶台上的菜刀招到了手里。 「好哇，亏我还看他不错，原来也是个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主儿。」 恨恨地骂了陆云笙两句，她怕了拍元蓁的肩膀，安抚道，「玉儿你别伤心，看我替你教训他。」 说完，她一掂手里的菜刀，就要冲过去。 「诶，仙姑且慢。」元蓁一惊，赶紧拉住了她。 「怎么了？」楚仙姑疑惑地看着她，继而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会还对他心软？」 「哎呀，仙姑，你误会了。」 元蓁一路拽着她，把人拽回了厨房里，坚定地说，「云笙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替他说话？」楚仙姑气哼哼地说，「我就知道，你这面团性子，肯定要被人欺负。」 被面团的元蓁：「……」 ——我到底哪里让你有了这么深的误解？风道长的事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 不过，现如今最要紧的，不是讨论她到底是不是个面团，而是像打消楚仙姑找陆云笙算帐的念头。 毕竟，陆云笙是什么样的人，元蓁还能不了解？ 刚才她之所以一下子就沉了脸，不是因为陆云笙，而是因为萧云。 原本她一直以为，萧云的目标是她，可如今看来，她先前的猜测并不准确，萧云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陆云笙。 只是，萧云又是谁派来的呢？ 她怎么知道自己和陆云笙有关系呢？ 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会从娲皇遗址里出来？ 就算这些她都算准了，又是怎么肯定娲皇遗址里的随机传送阵会把自己传送到青木镇附近呢？ 这种种不可思议的巧合，让元蓁实在是没法相信是巧合。 而且，像这种看似不可能被人力改变的事，她已经经歷过一次重大变故了。 想当初，君绋不就是硬生生地把该从东天升仙台飞升的她，给弄到了北荒升仙台吗？ 有了前车之鑑，她是真的很难不怀疑，萧云就是君绋派来的。 「仙姑，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你说。」 对于她的解释，楚仙姑分明是不以为意，却又不忍心再说重话让她伤心，索性就捏着鼻子听她说了。 于是，元蓁就把萧云有问题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下，只是把那些太过让人心惊肉跳的部分都略去了。 比如娲皇遗址，又比如凌海君氏的相关。 听了她的解释，楚仙姑逐渐冷静了下来，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说，当初你之所以救她，就是因为看出来她有问题？」 「不，我是救完了她之后，才发现她有问题的。」元蓁解释道，「给她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那些伤都是她自己打的 。」 但楚仙姑的关注点完全和她不在一个频率上。 只见楚仙姑长长舒了一口气，仍旧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元蓁，「我就说嘛，你就是太好心了，才会次次都给自己惹麻烦。」 然后，她又趴着门边往外看了一眼，见陆云笙似乎有些恼了，又缩回脑袋对元蓁道：「你那个小情郎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不会被她给骗住了？」 「不会。」元蓁露出了信任的笑容，「云笙只是看起来不大靠谱，其实很多事他心里都有数。」 他只是有底线、有原则，性子豁达，许多事情都不爱计较而已。 若真有人因此就当他傻，并且还欺他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行，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也就不当这个恶人了。」楚仙姑一脸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吃饭。」 说着，她把元蓁按坐在小板凳上，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玉儿家的那个，鲤鱼已经做好了，玉儿等着你去吃呢。」 她一开口，就给陆云笙 的身份定了性，意在提醒萧云：这可是有主的干粮，你一边去，离远点，别在这里讨嫌。 萧云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好赖话？ 这话听在她耳朵里，实在是刺耳，但想到元蓁的手段，她又不敢明着说什么，只能悄悄瞪了楚仙姑一眼。 但陆云笙却很高兴。 他是巴不得全三界都知道他和元蓁的关系呢，他是元蓁的，元蓁也是他的，他们属于彼此，谁也别想来插一脚。 第369页 此处要特别点名，凌海君氏的家主君绋。 这个臭不要脸的，整天纠缠他家蓁蓁，害得他家蓁蓁不得不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 「多谢仙姑提醒，我这就去。」 话音未落，他就抛下刚才还相谈甚欢的萧云，一熘烟儿就跑到厨房去了。 萧云正要跟上去，却被楚仙姑拦住了。 楚仙姑笑眯眯地说：「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吃东西，还是回去躺着，好好休养。」 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把习惯了委婉的萧云噎得不轻。 她突然有些泄气。 ——比她聪明，比她城府深的元蓁她对付不了也就罢了，怎么这个一根筋通到底的楚仙姑，也这么难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多谢楚仙姑提醒，只是我还想和楼仙子说说话。」 和楼仙子说话？是想和楼仙子的情郎说话？ 楚仙姑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吐槽她，「你只要不是瞎子，就应该能看出来，玉儿现在根本就没空和你说话？」 「哦？」萧云往厨房那边瞟了一眼，笑着问道，「这么说，陆神君真的是楼仙子的情郎了？」 「那还有假？」 「哦。」萧云点了点头，竟然没有再纠缠，向楚仙姑道了谢之后，就回房休息去了。 说来今日也是她鲁莽了，她只是太激动了，没忍住出来找了陆云笙说话。 而陆云笙一开始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但当她言语间表露了两份对元蓁的不满之后，陆云笙对她的态度立刻就冷了下来。 其实，她也没想着要把元蓁怎么样，只是觉得元蓁这个人太聪明了，聪明得让她害怕。 所以，她难免以己度人，觉得陆云笙也会因此而忌惮元蓁。 哪知道陆云笙非但不以为意，还对元蓁的聪慧很是骄傲。 那模样，仿佛聪明得可怕的不是元蓁，而是他自己一样，让萧云简直没眼看。 算了，算了，有些事情，不是她能管的。 —— 再说楚仙姑打发了萧云之后，回到厨房就向元蓁递了一个邀功的眼神。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太感谢我哦。 那副嘚瑟的样子，让元蓁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还了楚仙姑一个暗含谢意的眼神。 于是，楚仙姑便心满意足了。 「来来来，这可是我花了好大价钱，才从别人手里换回来的。」楚仙姑招唿两人快吃。 一条龙的分量是很大的，不可能一顿全部做完。 元蓁只是取了部分精华，并顺手把剩下的替楚仙姑处理了一下，保证那些龙肉在存放的过程中，能最大限度地保留精华。 就凭这一点，楚仙姑就觉得自己请他们这一顿值了。 更别说元蓁处理药膳的手法实在是精湛，让原本宰杀之后只剩八分精华的龙肉，硬生生发挥出了十二分的作用。 楚仙姑喝了一口龙髓汤，感受着食物里的灵气在口腔中轻微爆裂的感觉。 那灵气爆裂之后，便迅速滑入喉腔，在喉咙口发生一次奇妙的异变，最后九成的精华都被身体吸收了。 如果是她自己做的话，最后能被身体吸收的，有五成就不错了。 只能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这样想着，楚仙姑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待在这里，打扰他们小情侣说话。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藉口就要走。 元蓁拦不住她，只好端了一碟麻辣肉干塞给她，让她带回去吃。 「行了，你们俩说话。」楚仙姑挥了挥手，潇洒地走了。 —— 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厨房里的气氛却陡然暧昧了起来。 陆云笙小心翼翼地觑了元蓁一眼，见元蓁只顾低着头吃东西，不由也有些失望。 但又看了几天之后，他就发现，元蓁的筷子一直往一个地方伸，身体也也有些僵硬，显然是和他一样紧张。 这个发现，让陆云笙心里一松，重新变得从容了起来。 「你……就不想问问我，关于萧云的事？」陆云笙 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元蓁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该问你什么？」 这个反应太平淡，平淡的让陆云笙也有些泄气。 「有个漂亮仙子来和我搭讪，你就没什么想问的？」陆云笙委屈巴巴地盯着她，神情又凶又奶。 元蓁看得心痒痒，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白玉一般光洁的脸颊，笑着哄他，「我是相信你的品性，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云笙瞬间就被顺了毛，原地满血復活了。 「嘻嘻嘻。」他傻笑了几声，就主动交代了关于萧云的事。 「我觉得，她好像认识我，而且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 说到这里，陆云笙脸上露出了纠结又疑惑的神色，「不过，她看见我，好像有很多惊诧。 不管我是说话还是有什么动作，她眼中都会流露出惊诧的神色，就就好像……」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像你不该还是这样的，对？」元蓁一语中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陆云笙高兴得只拍手。 那种眼神，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话说，他自己是什么德行，他自己不清楚？还用得着你在那里不算隐晦地表示他该怎么说话，该怎么行事？ 第370页 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 「来，吃块肉。」元蓁给他夹了块炖得软烂的龙肉，放到了他面前的碗里。 但陆云笙却不依了，睁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元蓁，「我的心灵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你都不餵我吃，替我压压惊吗？」 元蓁：「……行，餵你。」 她无语了片刻，红着脸把那块肉又夹了起来，送到了陆云笙嘴边。 「啊——」陆云笙一口吞了，心满意足，「还要，要那个雕成花的。」 「要喝汤。」 「那个酥肉……唔，怎么是苦的？」 元蓁收回悄咪咪撒药粉的手，一本正经地解释，「药膳嘛，最主要的还是看效果，味道是次要。不可能每一道药膳都很美味呀。」 对药膳一窍不通的陆云笙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他正准备问问都哪一道味道不好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啊」了一声。 「怎么了？」元蓁吓了一跳。 陆云笙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我想起来，我终于明白萧云和易云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嗯？」元蓁不解地看着他。 陆云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復了自己的情绪，才把自己曾经在符禺山云氏的故址看到过一副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画像的事。 「和你一模一样？」 「对，除了气质天差地别之外，简直一模一样，就连我眼角这颗小痣，画像上也有。」 「这么说，他们是在透过你，看那画像上的人了。」 这个猜测，让元蓁心里有些不舒服。 ——哼，她的云笙是独一无二的好，谁给你们的脸，让你们把他当替身了？ 还有…… 「萧云，易云？」元蓁冷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云萧和云易？」 「你是说，他们都是云氏族人？」 陆云笙本来就不傻，被她一点，也就反应了过来，「如果他们真是云氏遗孤的话，我对他们倒是不好太绝情。」 「怎么？」元蓁疑惑地睨他。 陆云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曾在云氏故址中得到了一个储物戒指，里面装了几样法宝和许多仙晶。」 而且，那些仙晶早就被他投入网际网路的建设中了。 如今虽然才过去了千年，但北荒大乱，他的网际网路计划只能搁浅了。 也就是说，他投进去的仙晶，全部被套牢了。 「你……在云氏得到了储物法宝？」元蓁对此表示了疑惑，「既然是云氏故址里的，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得到？」 「我也不知道呀，就是直接飞到我手里的。」陆云笙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元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是那画像上的人转世重修的？」 「转世重修？」陆云笙一脸迷茫。 很显然，这个知识点，对于一个来自末法时代的修真界的仙人来说，已经超纲了。 于是，元蓁又给他普及了一番关于仙人转世重修的知识点，且重点在于概率有多低，难度有多大。 陆云笙一脸懵逼，好半晌才喃喃道：「难不成，我果真是运气逆天的x点男主？」 「啊？」这一回，换元蓁一脸懵逼了。 于是，陆云笙也又给她普及了一下何为x点男主。 听到一半，元蓁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听完之后，元蓁笑了。 「神秘大佬哭着喊着要收你做徒弟，无数才俊哭着喊着要给你做小弟，众多美女哭着喊着要共事一夫服侍你？」 「啊？这……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陆云笙语无伦次。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说的时候还没感觉，但同样的话从元蓁嘴里过了一遍，顿时就羞耻感满满。 「哈哈哈哈哈……」元蓁抬袖遮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笑，尴尬的气氛就散了。 陆云笙这个厚脸皮，贼兮兮地拉下她遮脸的衣袖，嬉皮笑脸地说：「别遮呀，你笑得那么好看，让我看看嘛。」 「好啊。」元蓁笑吟吟地抬起头，陆云笙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元蓁竟然换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许久不见这张脸，如今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肤如凝脂，眉眼如画，真应了那句容光迫人。 他勐然捂住胸口，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元蓁一惊，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招架不住。」 元蓁闻言，眸光流转，竟如阳光下的水晶一般光华璀璨，陆云笙的眼睛登时就移不开了。 见他如此，元蓁心里得意，却又有点气恼，语气不大好地问：「怎么，原来你喜欢我，竟是因为我这张脸吗？」 她自来就对自己的容颜不大在意，此时此刻才深切地体会到：原来，我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呀！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路远急忙否认。 开玩笑，他陆云笙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他只是比较实诚而已。 蓁蓁这么好看，他当然喜欢了！ 「那……你是不喜欢我这张脸了？」元蓁的语气有点危险。 「也不是。」陆云笙的求生欲总是在很恰当的时候上线，「我对你，是始于颜值，忠于才华，陷于人品。」 第371页 元蓁这才高兴了，单手托腮，冲着陆云笙盈盈直笑。 有这么个大美人眉眼弯弯地盯着自己自瞧，饶是两人早就明了了彼此的心意，他也禁不住有些飘飘然，得意得恨不得有条尾巴，好高高地翘起来。 ——看见没，我心上人，我女朋友，将来还会是我媳妇！ 第167章 所谓条件反射 和元蓁依依惜别之后，陆云笙才踏着夜色，走到了隔壁宅子。 易云果然给他留了门。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白天太激动，在陆云笙面前暴露得太多的缘故，易云并没有刻意等着他回来，而是在第二天早上，在院子里和陆云笙玩了个偶遇。 「陆神君，起得好早啊。」 陆云笙笑得一脸无害，「比不得易神君。」 ——一大早就来堵我了。 在得知自己被人当成替身看待了之后，陆云笙心里就有点不爽。 就算自己很可能是自己的替身，但如今他不是还没恢復前世的记忆吗？ 而且，从萧云的表现来看，如今的自己和前世的自己，性情的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恢復了前世的记忆，陆云笙也不一定会对自己的前世有什么代入感。 我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这个令人纠结万分的哲学范畴的问题，陆云笙暂时是不用面对了，也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用面对。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但别人显然不这么想。 比如萧云，比如易云。 那个萧云显然是已经认定了陆云笙就是云笙的转世重修之身，易云虽然还处于挣扎怀疑的阶段，但其实潜意识里也默认了。 对此，陆云笙只想骂娘。 ——mmp的，你们以为自己是替身文里的男主角呀？ 不管怎么说，被人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还时时刻刻流露出一副「你不该是这样，你不如他」的评价，能让人痛快才怪呢。 陆云笙不痛快，就想让给他找不痛快的人也不痛快一下。 正好，易云一副找他有话说的架势，陆云笙顺势就留下来和他说话。 被易云问了几句喜好和生平之后，陆云笙就装作不经意地笑道：「说来，这青木镇里以『云』字为名的还挺多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易云的反应。 「是吗？」易云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大概是这个名字比较普通。」 「不会有呀，我觉得还挺好听的。比如神君你叫易云，隔壁有个租客叫萧云，都挺好听的。」 「萧云？」易云明显吃了一惊，「她住在隔壁？」 「对呀，刚搬来的。」 听到了萧云的下落之后，易云明显开始坐卧不安了。 见他不安了，陆云笙心里就痛快多了，也不想着走的事了。 于是，形势完全逆转，从易云非要拉着陆云笙说话，变成了陆云笙非要拉着易云东拉西扯。 看着易云明明很着急，却又不得不安耐住，耐心陪自己说话的模样，陆云笙说话的欲望更盛了。 直到元蓁打电话喊他，他才意犹未尽地向易云告辞，屁颠屁颠地去找元蓁了。 ——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元蓁已经替萧云换好药，该餵的丹药也都餵了，还不见陆云笙过来，不免有些抱怨的情绪。 「待会儿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陆云笙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找个藉口出去一趟。」 「嗯？」元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贼兮兮的，显然是做了坏事，急需找人分享。 她也就没有多问，和楚仙姑说了一声，就和陆云笙一起出去了。 两人直接就去集市上了。 在确定了没有人跟着他们之后，陆云笙就迫不及待地和元蓁分享自己今天早上干的事。 「照你这么说，他们两个果然是认识的。」 「对，就像你猜测的那样。」 说着，陆云笙拉住了她，「别走了，再晚就赶不上回去看热闹了。」 他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两个玉扣，把其中一枚挂到了元蓁的脖子上。 「这个是遮掩气息用的，以咱们两个金仙的修为，施展隐身术，再配合这个玉扣，除非是大罗金仙来了，否则绝对没有问题。」 「好厉害！」元蓁毫不吝啬地赞嘆。 而陆云笙也不知道啥叫谦虚，嘚瑟地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x点男主？」元蓁故意逗他。 「咳咳咳咳……」陆云笙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 元蓁赶紧给他拍背顺气，陆云笙紧紧抓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祈求，「这个梗，咱就让它过去。」 因着咳嗽得厉害，他的眼眶红红的，还残留着可疑的水汽，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调调。 元蓁没忍住，踮起脚尖就在他澄明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陆云笙呆住了。 他面红耳赤地往回走了两步，「走，快回去。」 「忘了遁术怎么用了？」 「谁，谁忘了？」 —— 两人回去的正是时候。 这个时辰，楚仙姑已经出门去了，易云正敲开了楚家的门，开门接待他的，不用多说，只有萧云。 第372页 陆云笙和元蓁隐着身，大大方方地坐在墙头上，看两人久别重逢。 是的，久别重逢。 开门之后，易云一下子就认出了萧云，一个照面，就又惊又喜地喊道：「萧儿，真的是你？」 「你是……」萧云……不，应该喊她云萧。 云萧看着眼前这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迟疑中透着几分激动。 「我是云易呀，你五叔。」 被他一提，云萧也想起来了，脸上的神情激动极了，「真的是五叔？五叔，快，快进来。」 墙头上的陆云笙给元蓁传音，「果然叫云易，你猜得真准。」 「那是。」 被他捧着，元蓁有点小骄傲。 就算谁也看不见谁，但只听她的语气，陆云笙就能想像出她傲娇的小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他的蓁蓁，就算这么阔爱！ 或许是因为家里没别人，又或许是他们叔侄两个久别重逢太过激动，反正云易和云萧都没想着要设个结界。 这倒是方便了陆云笙和元蓁这俩听壁角的，让他们知道了许多密辛。 原来，六千年前，北荒与南天神域开战的时候，由于云萧的年纪还小，没到能上战场的时候，就被留在了家里。 后来，因着云笙陨落，军机泄露，北荒防线溃败，导致了妖帝失踪，妖族大军迅速败北。 不管是忠于妖帝的，还是暗地里有自己打算的，都把这个过错归咎在了云氏身上。 更有甚者，还有人查出了云氏与南天神域勾结的证据。 一时之间，云氏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损失惨重的各大世家宣洩愤怒的出口。 参战的云氏众人除了极少数逃脱，剩下的都永远留在了南天与北荒的交界处。 这其中，就包括了云氏的家主，也就是云萧的父亲。 而云易则是在家主安排下，逃出去的云氏嫡系。 等他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回到符禺山，准备救自己的小侄女云萧的时候，符禺山已经变成了煞气肆虐的焦土，一个活物都没有留下。 那铺天盖地的煞气，让云易心生绝望，也让他以为，自己的小侄女已经惨遭毒手了。 「萧儿，你说怎么逃出来的？」 想到当年的事，云萧眼眶通红，哽咽道：「是二姑姑，二姑姑有一张传送符，她把传送符给了我。」 听她这样说，云易就明白了。 既然他二姐把传送符给了云萧，那他二姐肯定还是没有逃出来的。 云易嘆息了一声，把云萧抱在了怀里，柔声抚慰，「萧儿别怕，事情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 云萧勐然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有替爹娘和哥哥报仇，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过去了？」 她见云萧满脸无奈，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五叔，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报仇了？」 「我……」云易哑然。 这些年，他也联繫到了一些当年云氏的倖存者。 这些倖存者里，想要查明真相併报仇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愿意再搅入纷争里。 但对着云萧，他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只能说：「萧儿，当年的事，咱们家的确有责任。」 可是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能说服云萧呢？ 「不错，我们家战败的确有责任。」云萧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刀，「可是，我们云氏没有背叛妖帝陛下，更没有泄露军机。」 「萧儿……」 他劝解的话，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云萧在看着他，用一种鄙视又失望的目光看着他。 见他心虚地躲闪自己的目光，云萧突然又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不同于方才尖刻的冷笑，而是像春花绽放一般的柔软。 但云易却只觉得胆寒。 云萧柔声道：「五叔，其实你是明白的？」 云易：「……什……什么？」 「你其实明白，当年真的有人泄露了军机，也有人真的与南天神域勾结，但却不是云氏。云氏只是替死鬼，只是被人陷害的对象罢了。」 「萧儿，都过去了……」 「五叔呀五叔，你可太天真了。」 这一次，云萧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不会以为，咱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追究，对方就会放过我们这些云氏余孽了？」 「云氏余孽」这会四个字，她说得一字一顿，尤其讽刺，刺得云易心头一颤。 多么可笑？ 真正背叛陛下的人伪装做正义的一方，对无辜者喊杀；真正无辜的倖存者，却背上了余孽的黑锅。 这个劲爆的密辛，陆云笙听得激动不已，不停地给元蓁传音。 「哇哦，身负血海深仇啊。这可是早年武侠小说的经典套路。 诶诶，蓁蓁你说，这个云萧，不会就是手握復仇剧本的武侠女主？」 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让元蓁都没眼看……啊不，是没耳朵听。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陆云笙，「你是不是忘了，你很有可能是云氏后人转世重修的？」 「嘎？」陆云笙卡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这不是还没确定的吗？而且，没有记忆，我也没也没有带入感呀。」 第373页 他想了想，又说：「也不知道，我那可能的前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元蓁就能回答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前世……」 「是可能存在的前世。」陆云笙纠正了她措辞里的不严谨。 看得出来，因着云萧与云易的态度，他对自己那可能有的前世，很是牴触。 也不知道，如果云氏那两人知道了这样的发展，心里回事什么滋味儿？ 「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那可能会有的前世，就是云氏少主云笙。」 「他也叫云笙？」陆云笙惊奇了，「不会这么巧？」 「可事实上，就是这么巧。」 正好，银杏树下的云氏叔侄，也说到了云笙相关。 —— 见云易不太想提报仇的事，云萧暗暗冷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五叔，我遇见哥哥的转世之身了。」 虽然性格变了好多，还没有恢復记忆，但她是不会认错的。 因为她和云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对彼此的气息最是熟悉。 云易激动地说：「这么说，他真的是笙儿？」 如过是他自己的话，不敢肯定。但若是云萧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毕竟，他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的确是哥哥。」云萧自信满满地说，「我是不会闻错哥哥的气息的。」 墙头上的元蓁突然转头，凭感觉凑近陆云笙闻了闻，也没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但她转念又想到，云萧是妖族，前世的云笙也是妖族。他们妖族靠气味认人，才是本能。 正想着呢，她就听见了关于自己的话题。 「一开始我以为楼玉仙子是哥哥的转世，她身上也有哥哥的气息。但是真正见到哥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认错了。」 元蓁瞭然：怪不得云萧宁愿自伤也要接近她呢，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云笙的转世之身了。 亏她还想了那么多，分析了那么多，原来全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误会。 突然她肩膀一沉，伸手一推，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原来，是陆云笙枕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干嘛呀？」元蓁不满地传音。 陆云笙却在窃笑，「你听见了吗？你身上，有我的气息。」 男性的占有欲，仿佛是天生的。 就算陆云笙再擅长以柔克刚，但对于这种能够证明心上人属于自己的事，他还是觉得兴奋。 以柔克刚什么的，不过是为了从性格高傲强势的心上人这里，多讨一些好处罢了。 虽然此时陆云笙看不见元蓁，但却能想像到，她玉白的脸颊一定已经被胭脂色晕满。 元蓁羞恼地啐了他一口，「你真是不正经。」 「对，我不正经，允许你咬我一口来报仇。」 「滚！」元蓁顺手一推。 「啊！」坐的角度比较微妙的陆云笙惨叫一声，滚落在地。 「谁？」这是悚然一惊的云易。 「谁在那里？」这是目露杀意的云萧。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两人索性也就撤掉了隐身术。 陆云笙对着他俩一挥手，笑出一嘴大白牙，「嗨，好巧呀，两位也在这里说悄悄话？」 云萧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云易也是脸颊抽搐，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还是云萧先反应了过来，目光复杂又忐忑地看着陆云笙，「你都听到了？」 「是。」陆云笙也端正了神色。 云易突然道：「笙儿……」 「停，打住。」陆云笙抬手做了个静音的手势，诚恳地对他说，「小仙和神君也不过昨天才认识而已，没有那么亲近，还请神君按照礼数，唤我一声陆神君就是了。」 云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陆神君。」 一旁的云萧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元蓁突然扔过来一个指头长的玉瓶。 「这是什么？」云萧一把接住。 「给你配的伤药，趁现在，快吃。」 「哦。」云萧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扒开塞子，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云易：「……」 陆云笙：「……」 ——不管怎么看，云萧那桀骜又敏感的性子，也不像是个听话的人呀。 吞完了之后，云萧才勐然反应了过来，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元蓁，「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元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说了吗，伤药。」 再说了，你吃都已经吃了，现在后悔，是不是太晚了？ 「只是简单的伤药？」 在这种情景下，云萧当然不相信那是简单的伤药了。 元蓁瞪大了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是了。」 果然。 云萧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问她想要干什么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却突然奇痒无比。 她才一抬手，就听见元蓁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去抓。」 云萧……她生生忍住了想要抓挠的手。 「她这是怎么了？」云易紧张地问。 虽然他不贊成云萧把心思都花在復仇上，但那毕竟是自己抱着长大的侄女，这些年也又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他又怎么会不心疼？ 元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374页 他有些恼怒，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元蓁，只得转变目标，满目哀求地看向陆云笙。 「笙儿……陆神君，看在小仙的份上，你就帮萧儿说两句好话。」 「呃，这……」陆云笙看了一眼元蓁，突然就笑了起来，也闭嘴不说话了。 他相信，元蓁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眼见陆云笙也不理他，云易心中绝望，只能焦急的走到侄女身边，想碰她却也又怕伤到了她。 「萧儿，你怎么样？」 「无妨。」云萧咬着牙喘了口气，「只是痒而已。」 但云易还是急得团团转，一咬牙一狠心，对着元蓁就要跪下去。 「诶，你干嘛？」 幸好元蓁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无奈道：「我不是说了嘛，那就是伤药，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可云易这会儿却是认定了元蓁是铁了心要给云萧一个教训，哀求道，「楼仙子，萧儿她只是幼逢劫难，脾气倔强而已，如果冒犯了你，小仙代她赔罪了。你……你就饶了她。」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云易这位叔父，待云萧也是够真心的了。 元蓁无奈地再次强调，「那真是伤药！」 云易：「我知道，那不是普通伤药……」 「当然不是普通伤药了。」元蓁打断了他，「那可是我特制的，见效极快。」 「啊？」云易一呆，哭丧脸的表情整个僵在了脸上。 他见元蓁诚恳地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是误会大了，讪讪地站直了身子，「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呢？ 元蓁也没有再得理不饶人，而是认真观察云萧用药后的反应。 只见云萧脸颊潮红，浑身颤抖，没多久就浑身大汗淋漓，不但头脸都湿透了，连衣裳也慢慢粘在了身上。 不过，这姑娘也是真能忍。 伤口快速癒合时那股痒，真的是抓心挠肺，她因着元蓁那句话，竟然一直忍了半个时辰，莫说吭一声了，就是手指头也没有动一下。 直到痒意散去，她才忽然脱力，向一旁倒去。 元蓁迅速闪身上前，接住了她，对云易道：「我先带她回房休息了。」 「哦，那就麻烦楼仙子了。」 元蓁点了点头，下一刻就抱着云萧回到了客房，把她放在了床榻上，伸手去解她是衣裳。 这些天元蓁天天替她检查伤口，云萧也习惯了，并没有反抗的意识，任她解开了。 解开衣裳之后，元蓁挨个检查了她的伤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药效还不错，没有留疤。」 听了她的话，云萧难以置信地低头去看自己的伤，果然见无论是掌印还是刀剑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新长出来的皮肤粉嫩粉嫩的，和周围的皮肤有着本质的区别。 元蓁笑道：「再过几个月，颜色就一样了。」 云萧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突然问道：「这种伤药，你是什么时候制好的？」 「两个月前。」元蓁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以云萧的聪慧，能够猜出来这药不是新近制的。 「果然。」云萧自嘲地笑了笑，「先前我的伤一直不好，是因为你一直都不信任我？」 今天元蓁之所以把这种伤药拿了出来，不过是因为听见了她和云易说的话，知道了自己接近她的目的了而已。 云萧再次感觉到，这位楼仙子，真的是太可怕了！ 第168章 谁气谁？ 「哥哥……陆神君，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符禺山吗？」 云萧还是坚持陆云笙就是她哥哥云笙的转世重修之身。 但见陆云笙下意识地皱眉，她又赶紧改了口。 「去那里干嘛呢？」陆云笙这几天被她缠得有些不耐烦了，「到处都是煞气，心神稍微不稳，就会被煞气钻了空子走火入魔。」 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云萧一眼，好心叮嘱，「特别是你，最好还是别去。」 她本是云氏的女公子，又满心仇恨，想着要为父母兄长报仇。 若是故地重游，难免心神震盪失守，更容易为心魔所趁。 一起来送行的云易赶紧说：「陆神君放心，我一定会看好萧儿的。」 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 如果陆云笙真的是云笙的转世重修之身，那就说明上天待他们云氏不薄。 现如今，萧儿是已经把自己陷在仇恨里不愿意出来了，如果云笙恢復了记忆，只怕也会一心想着要报仇。 就像现在这样，陆云笙对自己的过去唯恐避之不及，也没什么不好。 陆云笙已经不是妖族了，是人族飞升的仙人。 虽然他不大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论起在仙道上的前途，天道总是更偏爱人族的。 而且，人族的仙人也的确比妖族的妖仙更加道心坚定。 既然上天给了他的笙儿这样的机遇，只盼笙儿永远也不要恢復前世的记忆。 云易有多疼爱云萧，陆云笙是看在眼里的，见他保证了，陆云笙也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此别过。」 这边他与云氏叔侄话了别，那边元蓁也和楚仙姑说完了话。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飞走了。 直到她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云萧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才扑簌簌落泪下来。 第375页 「诶，萧儿，你别哭呀。你要是想你哥哥，咱们可以去看他。」 「呵，五叔不必安慰我了。」云萧吸了吸鼻子，「他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显然是不愿意再和我们联繫了。」 这几天，楚仙姑也知道了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见此不由劝道：「他没有前世的记忆，自然和你们不亲近。再说了，你们知道他和玉儿在一起，过得很好不就行了吗？」 「对，对，对，楚仙姑说得有道理。」云易赶紧附和，只盼云萧能想通。 云萧的神色平和了许多，却还是忍不住嘆道：「和楼仙子在一起，只怕哥哥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这话楚仙姑就不爱听了，不由撇嘴道：「人家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一个小姑子瞎参合什么？」 ——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前世的小姑子。 云萧面色微变，但仔细想了想，觉得楚仙姑说得也不无道理。 先前她只觉得楼玉仙子太聪明，现在转念一想，她哥这辈子辣么憨，有个聪明绝顶的嫂子也是一件大好事。 「楚仙姑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见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云易松了口气，笑道：「他们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去。」 「走了，走了。」楚仙姑率先往回走。 今天为了送元蓁，她特意没有出门做生意，正好可以回去补个觉。 云萧也笑了笑，说：「走，五叔。」 ——既然五叔和哥哥都不愿意报仇，那这仇她就自己报。他们想过安稳日子，就随他们去。 因着心里存了这样的想法，她就没有告诉云易，当年她被二姑藏在密室里的时候，听见的一些密辛。 虽然那时候她还小，但亲眼目睹了自己家里家破人亡，关于仇人的线索，她一直深深地印刻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 凌海君氏……你们藏的，可真够深的！ —— 元蓁跟着陆云笙，一路驾云往南山赶去。 路上，陆云笙又详细地把北荒如今的形势说了一遍，包括了自己和申氏的渊源。 听完之后，元蓁点了点头，「那申氏少主对你情深义重，咱们的确该报答他。」 「不是咱们，是我。」 陆云笙紧紧握住她的手，严肃地说，「蓁蓁，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这种麻烦，只有我一个人沾染就够了，你不要再参合进来了。」 「你我之间，何分彼此？」元蓁有些不悦。 「唉——」陆云笙嘆了一声，「你那么聪明，这会儿怎么又煳涂了？申氏只是救了我一条命，咱们凭什么卖两条命给他呢？」 况且先前他替申氏联络了嬴氏，力挽狂澜，救命之恩也算还了大半了。 若不是看在申奇的面子上，他又岂会再参合这些污糟事？ 凡人尚且知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唯有统一之后才能谋求和平呢，他又岂会不知？ 妖族群龙无首这么多年，总得重新打出来个首领，北荒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陆云笙笑了起来。 然后，他才传信给申奇，告诉他自己快到了。 等他们到了南山时，申奇已经带着颜、竹两位夫人来接他们了。 至于辛英，他的态度一向是无视，大小场合都不带着。 「陆兄，元仙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申奇的目光在元蓁身上流连了片刻，就迅速转开了。 但出于直觉，竹夫人和颜值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不同。 再加上此时的元蓁在陆云笙劝说下，已经恢復了本来面貌，她那张脸，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颜夫人觉得目眩神迷，恨不得日日与这等绝色美人相伴才好；但竹夫人看元蓁的目光，却一下子就危险了起来。 元蓁何等敏锐？ 被一股不友好目光盯着，她立刻就看了回去，正好看到竹夫人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 她微微挑了挑眉，确定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个女仙。 甚至于，她从前连见都没有见过。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她又不是洛芜，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德报怨、以德服人。 元蓁悄悄捅了捅陆云笙，传音问他，「那个女仙是谁也啊？就是那个一直瞪我的，莫非是你招惹的烂桃花？」 这哪能承认呀？ 陆云笙看了竹夫人一眼，赶紧以实际行动向元蓁表忠心。 「竹夫人，我家蓁蓁可是得罪过你？」 竹夫人没见到他会这么直白，当时脸色就变了，下意识地看向申奇。 果然，申奇已然十分不悦，对竹夫人道：「你先回去，这里有阿值就够了。」 「家主……」 「你先回去。」 就算再不会看人眼色，竹夫人也知道申奇是真的恼了。 她不敢再反抗，狠狠地瞪了元蓁一眼，转身遁走了。 申奇满脸歉意地对元蓁赔礼，「元仙子，她性子鲁莽，不是有意冒犯，还请仙子见谅。小仙保证，这种事情，日后都不会发生了。」 这话说出来，他心里十分酸涩。 分明自己的心上人就在眼前，他非但不能表露心思，还要说出这种将自己和对方隔的壁垒分明的话来。 第376页 只是，他与元蓁註定无缘，与竹夫人却是夫妻。维护自己的妻子，也是自己的责任。 一旁的颜值也帮腔，「是呀元仙子，她这个人呀，从来都自负美貌，今日见了像元仙子这样品貌出众的美人，心里妒忌，也是在所难免的。」 元蓁笑了。 这位夫人，可真会说话。 「夫人说笑了，小仙不过蒲柳之姿，怎堪夫人谬赞？夫人才是皎皎如月，国色天香。」 被美人夸美，这世上还有比这跟令人兴奋的事吗？ 或许有，但颜值已经完全忽略了。 她又羞又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仙子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陆云笙看出她对元蓁的善意，立刻就打蛇随棍上，「蓁蓁是头一次来南山，人生地不熟的。若是颜夫人有闲暇，还请带着她到处转转。」 ——让她好好看看风景，不必参合别的事。 「好说，好说，只要元仙子不嫌弃我聒噪就行。」 颜夫人不知道他的用意，但能和美人相伴，她自然是愿意的。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那些男仙总以为她们女仙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看，殊不知最会欣赏美人的，恰恰是她们这些最懂得欣赏何为美的女仙。 至于竹夫人，她那纯粹是叫一个「情」字蒙了眼睛，早已看不见这三界之中的美了。 「元仙子且随我来。正好近日里虎凸湖涌泉，这可是南山一绝，仙子也是凑巧，赶上了。」 元蓁与陆云笙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领会了对放的意思，这才和申奇做别，随颜夫人而去了。 —— 颜夫人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很会自我排遣，无论何种境地，都会尽量让自己过得快活的人。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自觉的地就会放松身心，忘却烦恼，觉得天大地大，什么艰难险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丢开这些不谈，颜夫人还有一点让元蓁觉得十分亲切，那就是对她的容颜极尽赞嘆，而且毫不掩饰垂涎喜爱之情。 这总让元蓁想起辛薇。 想当初，辛薇初见她时，也是这般，恨不得把眼睛粘到她脸上，时时刻刻地盯着瞧。 她还记得，那时辛薇刚走进门，朝她行礼的时候分明还是心事重重，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 但当辛薇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看见她的脸那一刻起，就好像把所有的心事都放到了一边。 如今的颜夫人也是一样。 提出带元蓁游湖的是她，主动给元蓁介绍沿途景色的也是她。但心不在焉，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倒到了元蓁脸上的，还是她。 元蓁看得是又亲切又好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被她一笑，颜夫人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讪讪道：「小仙自幼就这点毛病，让仙子见笑了。」 「不，夫人误会了。」元蓁解释道，「小仙之所以发笑，只是因为夫人的情态，让小仙想起了一位故人，会心一笑罢了。」 她说得很诚恳，让颜夫人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升起了几分好奇，「哦？仙子的故人，跟小仙很像吗？」 元蓁沉吟了片刻，说：「一开始我觉得你们像个十成十，如今却又觉得只剩八分了。」 「这又是为何？」颜夫人更好奇了。 元蓁笑道：「若是她偷看我被我发现了，才不会说自己失礼，只会一本正经又理直气壮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只是遵循本性而已。」 说到这里，她回想起辛薇往日的行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哦，对了，她根本就不会偷看，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看。」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见见你这位故人了。」颜夫人有些神往。 「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我想，她也很期待有你这么一个知己。」 「知己？」想到自己的爱好，颜夫人不禁失笑，「还真是少有的知己。」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成了朋友。 颜夫人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妖仙，和她一起说话，话题难免就转移到了北荒如今的形势上。 比起若即若离，随时可以抽身的陆云笙，颜夫人对那些残酷的内情知道的更加详细。 也就是从她这里，元蓁知道了，原来翁山海氏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覆灭了，如今的海家，只是凌海君氏的家臣之一。 「翁山海氏？」元蓁一惊，追问道，「他们的家主就没有反抗吗？」 问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不禁自嘲一笑，「是我魔障了，就凭这两家体量的差距，海氏就算是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唯一能让她觉得庆幸的，就是海澜这个人纵然十分自傲，却极善隐忍，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就听颜夫人，「不错，姜氏势大，海氏反抗也没用。不过那海氏家主倒也当机立断，在反抗无效之后，很干脆地就举家投向了君氏。」 「姜氏？」元蓁诧异。 她还以为，当年想要吞併海氏的，是君氏呢。 颜夫人笑道：「不怪你会误会，其实君氏当年也不是没有这心思，只是姜氏出手快了一步而已。」 却不想，福祸无常。 占了先机出手早的姜氏白白折损了一批兵力，落后了一步来不及出手的君氏，却捡了一个大便宜。 第377页 不过也因着此事，君氏和姜氏的关系彻底恶化，两家如今已经是明明白白地撕破脸了。 姜氏拉拢杨氏，想要制衡君氏，杨氏虽然答应了，却并不出十分力。 因为杨氏这一代的家主比较谨小慎微，在局势没有明朗化之前，是不会轻易押宝的。 对于海澜的果决，颜夫人十分欣赏，言辞之间也对她颇为赞嘆。 自己的朋友被夸贊，元蓁当然高兴。但她却并没有透露自己和海澜的关系，以免为人所利用。 直到天色晚了，颜夫人才意犹未尽地把元蓁送回了客院，并约定明日再一起游玩。 —— 「哼，你倒是沉得住气！」 颜夫人一进自己的院子，就听见了竹夫人充满讥讽与恼怒的声音。 她的脚步顿了顿，吩咐丫鬟给客人上茶，这才莲步轻移，摇曳生姿地走了过去。 「你平日里不是不爱来我这里吗？怎么，今天是突然发现了我的好处，特意来与我求和的吗？」 「我与你求和？」竹夫人蓦地拔高了嗓音，尖利地说，「你做梦！」 这个贱人，也不知道给家主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家主对她念念不忘的。 想当初，两人一同嫁入申氏，颜值从来不喜欢在申奇身上花费心思，竹夫人防备了她一阵，就断定了她没有危险。 既然不是和自己抢家主的，竹夫人和她见面的时候，就和颜悦色多了。 哪知道，不过十年不到，申奇的心就逐渐偏移到了颜值身上，任她再怎么撒娇撒痴，百般讨好，申奇也不爱和她亲近。 竹夫人不明所以，也不相信是自己有问题，就把这一切都怪在了颜值身上。 对此，颜值倒是心知肚明。 但她更知道，若是自己跑到竹夫人面前，对她说家主之所以不喜欢她，是因为恋爱脑与事业脑的思维差距太大了，只怕竹夫人能生吞了她。 再加上竹夫人虽然也是个美人，但却比不上她自己，又因心中常怀幽怨妒意，降低了自身的气质。 没有了吸引颜控的资本，颜值这个现实的颜控，根本懒得和她多说话。 就算此时，颜值拿话噎她也是毫不留情的。 「你放心，我才没工夫做这种梦。」 ——我根本就不屑你来求和。 如果竹夫人是个大美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竹夫人却不知道颜夫人心里的想法，只以为她是在炫耀家主的宠爱，被她气得脸色通红。 颜夫人喝了口茶，有些不耐烦地问：「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斗嘴的？」 ——没事就快走，她还得养精蓄锐，明天带着元仙子大美人继续领略南山风光呢。 唔，明天先去哪里好呢？ 当着竹夫人的面，她光明正大地走起了神。 这种赤裸裸的无视，让竹夫人尤为愤恨。 不过，想起今天自己来的目的，她又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你也不要得意，今天家主看那元仙子的眼神，我不相信你没看出什么来。」 「哦，那又如何？」颜夫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你……」 ——好气！ 我明明是来气你的，怎么变成你气我了呢？ 第169章 疯批恋爱脑 这个贱人，真是太难缠了！ 整日里顶着一张假正经的脸，险些就又给她饶进圈子里去了。 竹夫人急喘了几口气，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初衷。 她冷笑一声，说：「你也别得意。当我不知道吗？家主之所以迟迟不立正室，绝对不是像传言中的那样，在等着洛氏的三娘子。」 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竹夫人并不觉得申奇提起洛芜的时候，有什么喜爱或者是怀念的情绪。 不过，这件事，颜夫人也早知道了。 而且，她之所以知道，和竹夫人靠直觉猜的不一样，是申奇自己告诉她的。 所以，有些竹夫人不知道的事，颜夫人也早知道了。 比如申奇的确是有个心上人，但他是有十分理智的人，也不想让那个自己的心上人陷入世家内部的纷争里。 如今北荒陷入乱世，申奇就更不可能拉自己心上人下水了。 申奇已经私下里承诺过颜夫人：只等时机一到，他和洛氏正式解除了婚约，就会立颜夫人为正室。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合适。 他们两个之间或许不会有爱情，但却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可以一起壮大家族。 将来的时候，把一个更加强盛的申氏，交给他们的孩子。 不过，这件事，申奇是懒得和竹夫人说的，颜夫人也不会特意到竹夫人面前去炫耀。 夫妻二人的理由倒是出奇的一致：和她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反正她也听不懂。 自以为抓到了颜夫人痛脚的竹夫人得意了，用一中幸灾乐祸的语气说：「既然家主等的不是洛三娘子，那就一定是另有心上人。如今，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哦。」看在两人如今地位相当的份上，颜夫人不好不搭理她，就一脸无趣地应了一声。 这个反应，实在是出乎竹夫人的意料之外。 她愣了一下，不满地拍了拍桌子，「喂，颜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了呀。」颜夫人一脸无辜地看了回去，「要不要我把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第378页 「你……」 这个贱人，总有办法气得她火冒三丈。 竹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往下压了压，有些狐疑地看着颜夫人，「你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什么？」颜夫人反问。 「当然是……」 「够了！」颜夫人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平日里竹夫人说她也就罢了，但像元仙子那样的大美人，怎么能和那些不干不净的词句沾染上？ 颜夫人冷笑一声，蔑视地看着竹夫人，「在你心里，也未免把家主想得太龌龊！」 「你什么意思？」竹夫人的脸色变了。 事关申奇，她的反应总是格外的激烈，「颜值，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说清楚就说清楚，省得这个蠢货自以为是，坏了家主的大事。 「家主与陆神君乃是至交好友，对陆神君又十分仰仗。而元仙子乃是陆神君的心尖尖，家主又怎会觊觎？」 见竹夫人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颜值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被家主彻底厌弃，就最好不要去打元仙子的主意。」 「你又凭什么代表家主？」竹夫人不忿地抢白。 颜夫人轻笑，「话我是已经说给你了，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你的事了。」 说完，她就端起了茶盅，扬声道：「来人，送客。」 直接就把竹夫人给赶出去了。 —— 因着北荒如今的混乱，元蓁这一次的申氏之行，就没有刻意遮掩行踪。 但元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到了南山。 「是谁的传讯玉简？」陆云笙警惕地问。 元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担心，是阿缨。」 不错，第一个找到她的，是君缨。 玉简里，君缨向她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踪，替自己和辛薇都报了平安，又让元蓁照顾好自己，不用替他们担心。 但元蓁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问陆云笙，「你知道阿缨和阿薇去了凌海吗？」 「不知道。」陆云笙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对除你之外的女仙，都不太关注。」 元蓁啐他，「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贫嘴！」 「冤枉啊。」陆云笙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我这都是肺腑之言，怎么就变成贫嘴了？」 他可是有主的干粮，怎么还能惦记别的女仙呢？ 「好了，好了，是我冤枉你了。」 元蓁左右看了看，见他们坐的这个亭子四周都没有人，就飞快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红着脸说，「这总行了？」 「嘻嘻。」陆云笙摸着自己的脸，心里美滋滋。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元蓁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准备到凌海去一趟。」 陆云笙一惊，「你去凌海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君绋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你吗？」 「所以，我才要去解决他。」 「解决他？」 陆云笙一脸「你是在做梦，还是在逗我」的表情，显然并不相信她如今有这个实力。 「我当然不是单枪匹马的去，我又不傻。」 元蓁笑得有些微妙，「你可知道，阿缨的传信玉简里，除了替她和阿薇报平安之外还替谁向我问好了吗？」 「谁？」 「海澜。」 曾将的海氏，成了君氏的家臣海家。 而海澜这个威望甚高的家主，君氏自然不会放心让她留在翁山。 于是，海氏被举家迁到了凌海，分配了一个灵力颇为浓郁的海岛。 至于翁山，自然是由君绋的心腹接替驻守。 毕竟，翁山可是君氏卡在姜氏咽喉上的一根刺，自然是越硬越好越难□□越好。 只是，海澜表现得再谦恭，却始终不是甘于人下之辈。 若是君绋重用她也就罢了，君绋让她荣养，她又岂能甘心？ 元蓁了解海澜，和海澜互相看不顺眼的君缨同样了解海澜。 不，应该说，和海澜互为镜像的君缨，比元蓁更加了解她。 所以，在海澜沉寂在凌海一百年之后，君缨暗中联络了她。 一百年，已经足够在海澜心里堆积愤怒和不满了，君缨递过来的橄榄枝，可谓是恰到好处。 她们两个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但却又都很相信对方的本事，因而一拍即合。 海澜在内，君缨在外，相互策应。 当然，她们两个也知道，就凭她们的势力，想要覆灭整个君氏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只给君氏换一个家主，却并不怎么难。 君缨只是想要杀死君绋，为自己的家人报仇；海澜只是不想再被荣养，一腔壮志无处酬。 想要达成他们的目的，完全不必覆灭君氏，只需要换个家主就行了。 两人私底下见了面，相互交换了信息之后，发现对方看好的人选，和自己看好的，竟然还是同一个。 这般的心有灵犀，非知己不能得。 但这世间的知己，却并不都是惺惺相惜的，也有像她们一样两看两相厌的。 于是，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努力掩饰自己的嫌弃。 海澜道：「六公子本是君氏嫡系，且君绋一心想着要娶阿蓁，自知日后不会有子嗣，所以就一心想要过继六公子的子嗣。」 第379页 正因为君绋有这样的心思，才一直没有给君绍长老之位，只给了他超越九大长老的权力。 当年妖帝定下的规矩，但凡做了长老的，都得发下心魔誓，不得再染指家主之位。 如果君绍已经是长老了，他和他的后人，自然也就被排除到家主继承人的序列之外了。 君缨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君拂本就有心思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六公子的后人，那先传给六公子，也是一样的。」 「不错。」海澜也笑了，「算起来，如今在凌海，有实力竞争家主之位的，也就六公子最为名正言顺了。」 听了这话，君缨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海澜，「六公子接替君绋名正言顺，你这个外人，若是想要挣一分从龙之功，却是难上加难了。」 对君缨来说，只要把君拂拉下来，换谁上去都一样。 但海澜若想脱出当前的困境，最好的出路，就是富贵险中求。 而选择君绍，实在是算不得险，对海澜也算不上一步好棋。 海澜又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即翻了个白眼，「至于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哦，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打算？」 「当然。」 在君缨面前，海澜从不掩饰自己的傲气。 她之所以也选定了六公子君绍，最大的底气，就在于大长老君绫。 如果是君绍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哥哥争夺家主之位的。 因为，主母在名义上，是和家主享有同样权益的，相当于另一个家主。 而君绫已经是长老了，还是位高权重的大长老。她在登上长老之位的时候，自然也是发过心魔誓的。 因而，君绍一旦继承家主之位，就意味着他和君绫的缘分尽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君绍当然不愿意接受。 他爱君绫，爱到可以放弃一切身外之物，甚至放弃成为家主的机会。 只可惜君绫和他的想法，完全不同。 因着君绋一心想要娶元蓁，并三番四次因为元蓁耽误正事，君绫早就对此不满了。 当年她之所以追随君绋，是觉得君拂比老家主强，能够带领君氏重现辉煌。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也不算错，君绋的确是带着整个君氏重回巅峰了。 君绫对这个家主，其实是很满意的。 但这一切的转折点，都源自于元蓁的出现。 原本，对于君绋想要娶谁，君绫没有任何意见。哪怕君绋喜欢单身，谁都不娶呢，她也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只要君绋一直英明神武，她就会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她。 可是，打死君绫她也没想到，英明神武的家主，他是个疯批型恋爱脑呀！ 为了元蓁，他可以不顾与嬴氏的结盟尚且不稳，丢下嬴氏家主追出凌海； 为了元蓁，他可以无视族中众长老的不满，常年在外寻找元蓁的踪迹； 好不容易君绋决心回到凌海，专心搞事业了，君绫差点喜极而泣。 ——家主终于幡然悔悟了！ 但很快，心有疑虑的君绫就发现了，君绋之所以一心搞事业，还是为了元蓁。 他的思维很奇怪，觉得自己之所以得不到元蓁，都是因为自己目前的势力太小了。 如果他的势力遍布北荒，元蓁岂不是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对于这中天真的想法，君绫只想骂娘。 ——难道你忘了天界除了北荒之外，还有中天、东天和南天三大神域吗？ 抛开这三大神域不谈，人家西方魔域虽然低调，你也不能当人家不存在呀。 元蓁只要离开了北荒，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到时候你还能把君氏的势力扩张出北荒之外吗？ 这个带着嘲讽的想法在脑子里一过，君绫心里就是一紧。 因为她突然觉得，按照君绋以前的表现，他还真有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到那个时候，他岂不是要挑起北荒和其余几方神域的战事？ 这绝对不行！ 因为北荒目前没有这个实力，君氏更加没有这个实力，君绋这样做，是会把整个君氏拖入万劫不復之地的。 这已经触碰到了君绫的底线了，她是绝对不会放任的。 她是个果断之人，既然看到了危机，自然想要把这危机掐灭只萌芽的时刻。 目前最简单，也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就是扶持君绍，让他取君绋而代之。 她想让君绍做家主，但君绍想要娶她做夫人。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矛盾所在。 君绍爱君绫，君绫又何尝不爱君绍呢？ 不到万不得已，君绫是不愿意让君绍伤心的。 而这，就是海澜的机会。 君缨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你心里有数就好，大长老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是要她不省油才好呢。」海澜笑得古怪，「若她是个心软情长的，早就被六公子给吃得死死的了。」 两人又磋商了一些细节，就各自潜回了自己的住处。 —— 君缨如今的身份是凌海坊市里的一个书商之女，专门倒卖一些凌海外面流行的话本。 他们书肆的老闆，不用说，就是假扮夫妻的沐风和雪婵。 因着她们这里的话本新颖有趣，生意还不错，很快就在坊市中站稳了脚跟。 第380页 回到书肆之后，君缨就取出一张特制的符纸，把「配合海澜」四个字写在了上面。 等到第二天，君氏的人来这里採买最新出的话本时，这张纸条就混在一众话本里，被带回了君氏。 待过了扶余岛的结界之后，那隐形的符纸就悄然化作一抹青烟，飘到了岛上一座极偏僻的院子里。 辛薇就坐在这个院子里看书，察觉到熟悉的灵气波动之后，借着翻书的时机掐了个决，那纸条就被她收进了袖子里。 直到暮色四合，照顾她起居的婢女来提醒她天色已晚，她才装作意犹未尽地把手收了起来，用了点补充体力的食物，洗漱过后，就躺在了床榻上。 君绋抓她回来的目的，是为了胁迫元蓁，自然不会伤的性命。 但为了防止她逃跑，却禁锢了她全身的灵力。 也是因此，她才像一个凡人一样，需要一日三餐来补充体力。 没有法力，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 只因君绋是个很自负的人，禁锢了她的法力之后，就不再禁锢她的自由了。 反正没有法力，她肯定是出不了扶余岛的。 最初被抓过来的时候，辛薇心里是恐惧的，但在发现君绋没有对付她的意思，甚至于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之后，她就安心了。 她一安心，就有心思做别的事了。 比如，没事就在扶余岛上到处转转，和颜悦色地与遇到的人说说话。 虽然愿意和她说话的都是些底层伺候的婢女侍从之类的，但对辛薇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不要小看这些底层人士。 所谓龙有龙道，鼠有鼠道，他们也会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 而辛薇虽然是被捉回来的俘虏，但因着君绋还要用她，给她的待遇还是贵客的待遇。 因而，她手里就会时常有些吃不了、用不完的灵物。 这些东西，高层连看一眼都嫌费那一低头的功夫浪费，但对底层人士来说，都是好东西。 辛薇就凭藉这些东西，交好了许多人，探听到了许多消息。 这些消息的真假，她无法分辨，但她也并不着急。 因为她知道，君缨也在凌海。 以君缨的聪慧，肯定有办法辨别真假的。 她只需要蛰伏，只需要耐着性子等，等到联繫上君缨的那一天。 两人一个被困在扶余岛，一个进不了扶余岛，用了近三百年的时间，才打通了关节，重新有了联络。 然后，辛薇收集的那些消息，就有了用武之地，君缨也顺着她这条线，顺利把自己的触角伸展到了君氏内部。 不得不说，君缨真是个天生的上位者，她太懂得如何收拢人心，让人替她卖命了。 前世的君绋栽到她手上，真的是一点都不冤。 —— 再说辛薇躺在床榻上，任由婢女放下帐子，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把那张纸条取了出来。 ——相助海澜？ 看完之后，她带着疑惑将那张纸条吞了下去。 这纸条是君缨找人特制的，原材料就是解除灵力禁锢的药材。辛薇时长吃这纸条，如今已经能够动用一部分灵力了。 两人重新联络上了之后，君缨就把元蓁没事的消息告诉了她，两人重归于好。 辛薇觉得君缨比自己聪明，所以一向很信赖她。 既然君缨让她帮助海澜，她自然不会推辞。 只是，怎么帮，帮几分，却还得再斟酌一下。 因为海澜这个人，给她的感官实在不太好。 ——这个人的野心，太过外露了。 第170章 好大一碗狗粮！ 到最后，陆云笙还是被元蓁说服了。 这主要是因为他了解元蓁的为人，知道她对朋友的心思一向赤忱。 在明知道朋友处境微妙，而她又有能力相助的情况下，让她袖手旁观，那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好。」陆云笙嘆了口气，「正好南山这边也不是很安稳，那些不服我的人不敢把我怎么样，说不定会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陆云笙所言，也非空穴来风，更非纯粹为了安慰元蓁。 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感恩的。 不错，陆云笙帮忙联络嬴氏的确是把申氏从危机中拯救了出来，但也不是所有人申氏中人都感激他。 有些人妒忌陆云笙，妒忌他的运气。 是的，那些人觉得，陆云笙之所以能顺利联络上嬴氏，挽救了申氏的危局，全都是靠运气。 理由也十分可笑，就是因为嬴氏本来也有和申氏结盟的心思。 这种话说出来，但凡不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子，都只会嗤之以鼻。 ——他们要真的觉得这是个大便宜，那为什么早不去捡呢？ 就像大家都知道螃蟹好吃，但就因为螃蟹根本没有毒，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不值得大家敬佩了吗？ 可是，在利益的驱使下，那些人才不会管什么才是真理呢，他们只想让陆云笙把凭本事得到的利益让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人不知道他的来歷，把他当成个心性宽厚的君子，但陆云笙自己却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清二楚。 他可是从末法时代的修真界杀出来的，修行资源都是靠抢的。 因为在那个世界，他不抢别人的，别人也要来抢他的。为了迅速提升修为，他也只好和光同尘了。 第381页 可以说，他之所以还能保留如今这样比较正的三观，多亏了种花家对种花兔的九年义务教育足够深入人心。 当然，九年义务教育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让陆云笙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一个正常人。 有了正确的模板之后，他扮演起来毫无压力。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的心性并不纯良，却还有那么多眼睛被翔煳住的人把他当成可欺的君子了。 不过，这样的陆云笙，那些想要君子欺之以方的人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鎩羽而归的还算是他手下留情了，那些手段特别噁心人的，陆云笙都让他们自食其果了。 比如想对他用美人计的，陆云笙都很好心地给他的另一半，好生寻摸了几个绝色美人。 想必，后院起火，也是极有趣的。 对于这些事，陆云笙不相信申奇会不知道，但他装不知道装得还是挺像那回事的。 因而，陆云笙就全当他不知道了。 反正这些找陆云笙麻烦的人，多半也不大服气申奇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主大权独揽。 陆云笙整治他们，申奇只会在被窝里偷笑，绝不会和陆云笙生出嫌隙来。 这些琐事，陆云笙都当成笑话说给元蓁听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有些忐忑地观察元蓁的神色，生怕元蓁觉得他三观不正，手段太狠。 他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她，一是让元蓁放心，他在南山吃不了亏；二就是进一步向元蓁展示自己的本性。 结果自然是有惊无险。 元蓁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更不会对他自卫式的反击有什么异议。 「既然他们不识象，那你就做做好事，帮他们认识一下呗。」 元蓁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正在和他讨论桌上的那一道菜比较好吃，「若是遇上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的，你送他们一程，也是功德。」 陆云笙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你说得都对。」 怪不得他对蓁蓁一见惊艷，后越陷越深，他们俩从三观上就无比契合。 —— 时隔千年，元蓁再次踏上凌海的境内。 明明坊市内的街道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元蓁却油然而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 如今君氏的势力日益膨胀，属于君氏的坊市也更大繁华。 只是，这繁华之下，暗藏着汹涌，只待时机一到，就会彻底爆发，让这北荒的秩序重来。 元蓁只知道君缨早在千年前就来了北荒，却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过没关系，她只需要知道长生在哪里就够了。 当初她离去之时，将长生託付给了辛薇照看，其实也是想给辛薇找个事做，让她心里有了责任感，不至于胡思乱想。 以辛薇的为人，只要是被她划到自己人范围之内的，她都会尽心尽力。 长生跟她们相处日久，当然也是辛薇的自己人。 所以，只要找到了长生，就等于是找到了辛薇；只要找到了辛薇，君缨还会远吗？ 她身上还有与长生签订的平等契约，只要她们的距离在一定范围之内，就能远程用神识相互传音。 登上坊市所在的岛屿之后，元蓁就试着通过契约联络了长生，果然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应。 根据长生提供的地址，元蓁很快就站到了书肆门前。 「怀缨书肆？」 抬头看了看招牌，元蓁微微挑了挑眉，略微好笑地念了出来。 先前长生给她报地址的时候，可是得意洋洋地特意强调了一遍，这书肆的名字是他取的。 在此之前，元蓁是真没想到，长生竟然不在辛薇那里，而是被君缨养着了。 而且，看样子他们两个相处得还挺好？ 她话音刚落，就有个少年从书肆里跑了出来，拉着她的衣袖喊老师。 元蓁仔细一看，但见那少年一身红衣，眉清目秀，偏偏眉间染了一颗硃砂痣，给他俊秀的容颜平添一抹浓丽。 她不禁暗暗赞嘆：这颗痣生得可真是好，平添几分锐利，一下子就把少年特有的羸弱全部中和掉了。 「你是长生？」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是呀。」长生少年高兴地说，「我就知道，老师一定会认出我的。」 说着，就拉着她往里走，「走，走，阿缨已经等候老师多时了。」 书肆大堂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见她进来，都对她点头示意。 那女仙表达出了善意，那男仙看元蓁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 对此，元蓁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长生却一下子就沉了脸，「沐风，老师是阿缨的挚友，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害人害己。」 那个叫沐风的男仙神色一变，立刻就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恭敬地对长生道：「属下不敢，请公子恕罪。」 长生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就立刻换了一副温和乖巧的神态，「老师，咱们进去。」 「好。」元蓁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直到他们进了内门，沐风与雪婵二人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不知那两位是……」 「他们是阿缨的下属，你不用管他们。」 「下属？」 总觉得不太像呀。 「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下属。」 第382页 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沐风才松了口气，「呸」了一声，不忿道：「狗仗人势的小白脸！」 「行了，你还嫌他手里吃的亏不够多吗？」雪婵嗤笑了一声，好笑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沐风对长生公子始终都不大看得上，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今天来的这位仙子，不用多说，就是受了长生公子牵连了。 是，长生公子化形是很晚，目前的修为也还不高。 但只看长生修为增长的速度，就知道他恐怕不是普通鸟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长生真的就是一只普通鸟儿，那也是主人签了契约的道侣。 他们身为主人的下属，只需要在正事上给主人提些适当的建议就可以了，至于採纳与否，要看主人自己的意思。 至于主人的私事，不是他们该管的。 这个道理，沐风未必不知道，但他还是不忿，「就他那样的，哪里配得上主人？」 那副神色，就像是一个看见野猪拱自己家大白菜的老父亲。 雪婵的神色古怪了起来，半晌才不确定地问：「沐风，你……不会是真把自己当主人的亲爹了？」 他们这亲子关系，都是假扮的好不好？ 你清醒一点呀！ 虽然君缨不是那种严苛的君主，但雪婵身为女仙，到底心细，知道君缨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着极深的感情。 如果让她知道，沐风心里以她父亲自居，雪婵也不敢肯定，会是什么后果。 沐风一怔，显然也是才反应过来，吶吶道：「我……这……我……」 ——原来，我一直看长生公子不顺眼，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唉——」雪婵嘆息了一声，劝道，「你这心思，还是收收。主人现在不和你计较，不代表永远都不计较。」 沐风沉默了许久，才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 「阿蓁！」 才一踏进内院，元蓁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当然，这也有元蓁知道扑过来的人是君缨，没有闪避的缘故。 君缨紧紧地抱着她，双手微微发抖，心中潜藏了多时的恐惧，仿佛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阿蓁……」 元蓁虽然看不见君缨的神色，却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湿热。 「你哭了？」 「什么，阿缨哭了？」 还没等君缨反驳，长生一下子就炸了锅，焦急地问，「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呀，我……哎呀！」 他简直手足无措。 「谁哭了？」 君缨又羞又恼，勐然从元蓁怀里挣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朝长生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好嘛，好嘛，你没哭。」 长生也不敢躲，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身子，只是眼睛却不住地往君缨的脸上偷瞄。 而君缨的一张芙蓉玉面上，泪痕未干，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眼眶通红。 察觉到他的动作，君缨更恼了，「你看什么看？」 「好，好，好，我不看。」长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是手指间的缝隙略大了些。 被迫围观全场的元蓁：「……」 ——好撑啊。 为了自己不被撑死，她不得不艰难地提醒，「两位，我已经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了。所以，你们……能不能收敛几分？」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是一僵。 正在追打长生的君缨突然像触电了一般，迅速跳开了八丈远，嘴里还不忘反驳，「谁和他关系好了？」 反观长生，则是抿唇直笑，一双凌凌的凤眼不住地去瞧君缨。 那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让元蓁简直都没眼看。 眼见君缨快要恼羞成怒了，元蓁体贴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长生是什么时候化形的？」 老师垂询，长生立刻就收敛了神色，垂手站好，「回老师的话，弟子不才，三百年前才堪堪化形成功。」 「哼，笨死了！」君缨白了他一眼。 为了养长生，她不知道填进去多少天材地宝，哪知道他拖了那么久才化形。 元蓁心说：很不错了，长生前五千年都耽误了，正式修行也不过才一千年出头。 对于不是天生妖仙的妖族来说，一千年就成仙化形，速度已经很快了。 而且，长生的血脉明显不一般。 往往血脉越高的妖族，化形也就越困难。 不过，人家两个明显是在打情骂俏，元蓁就算再没眼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维护长生。 所以，她只能再次转移话题。 哎~今天的话题，死得好像格外快呀。 「对了长生，我还没有问你呢，你为什么喊我老师呀？」 长生笑道：「老师忘了吗？弟子的如今修炼的功法，正是您传授的呢。」 这功法与长生的体质格外契合，他能这么快化形，也有这功法一份功劳。 也是因此，长生心甘情愿地认元蓁为师。 但元蓁却不以为意，「那功法也是与你有缘，你不必如此。」 但长生却坚持，「老师此言差矣，一字之师尚且为师，更何况老师传授的是如此契合的一部功法？」 「不错。」君缨接口道，「就他这样的，阿蓁你做他的老师，是他的荣幸。」 第383页 说着，她狠狠地剜了长生一眼，那眼神却没什么威力。 长生也不以为意，就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君缨手痒，恨不得再打他一顿。 元蓁：「……」 ——我这么大，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多余呀！ 看来，这个话题挣扎了不过几句话，又要死了。 元蓁暗暗嘆了一声：突然就没有重新寻找话题的动力了呢。 好在君缨还是比较靠谱的，见气氛变得尴尬，立刻就寻找了新的话题。 「阿蓁，今日你回来，我没有亲自去迎你，你可曾怪我？」 一个「回」字，就只管地表达了君缨对元蓁的感情。 ——她们永远低最好的朋友。 元蓁笑道：「你不出来，自然有你的理由，我又怎么会因着这点小事就怪你呢？」 「我就知道，阿蓁最是明理。」君缨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 这般久违的亲昵，如果元蓁忍不住逗她，「怎么，顺着你就是明理，不顺着你就是不讲理了？」 「哪有？」君缨觉得自己很冤，「在我心里，阿蓁一直很明理呀。」 「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若是惹了我，戴再多的高帽子也没用。」 「知道，知道，阿蓁恩怨分明。走，阿蓁，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跟在两人身侧的长生急忙替君缨表功，「老师有所不知，自从买下这里之后，阿缨就替你准备好了房间。 这些年来，她也是每过一段时日就亲自打扫一遍，从不假手于人。」 君缨睨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更加不满了，「还有，我和阿蓁乃是挚友，情同姐妹。 你既然喊阿蓁老师，那就该喊我一声师姑。张嘴闭嘴阿缨阿缨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长生脚步一顿，神情严肃地说：「咱们就各论各的。」 其他什么事他都可以顺着君缨，唯独「名分」问题，绝对不可以让步。 常言道：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谐。 本来君缨对两人的姻缘契约就有意见，若是再失去了「名正言顺」，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哄到手呀？ 君缨「哼」了一声，竟然也没再坚持，让元蓁惊奇不已。 这就很不寻常了。 按照君缨的脾气，长生对在她面前那么好说话，得寸进尺才应该是正确地打开方式呀。 不过，转念想到从自己进门，看到的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元蓁又觉得这种发展在情理之中。 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君缨给她准备的房间。 看着房间的格局和摆设，还有专门用套间改建的丹室，一阵暖流滑进了元蓁的心里。 有这样一个朋友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怎么样，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君缨很自然地说，「咱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喜好有没有变化，我也不知道。」 「已经很好了。」元蓁没有说谢，她于君缨之间，也不需要那个谢字。 长生道：「你那么用心，老师心里肯定很感动呀。」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抱怨了一句，「平日里你对我若有一半这般上心就好了。」 元蓁第三次：「……」 ——看来今天这碗狗粮，我是不干也得干了。 第171章 推上一把 被迫吃了一碗又一碗的狗粮之后，元蓁终于忍不住，以「累了，要休息」的名义，把这对狗粮制造机给送了出来。 其实她哪里是累？纯粹是撑的。 「那阿蓁，你要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君缨担忧地叮嘱。 「是呀老师，我们明天再来看你。」长生也跟着附和。 元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君缨不满地看着长生，「谁跟你是我们？」 长生又看着她，笑而不语。 又是这一招，又是这一招！ 君缨心里有些气恼，不过却是气恼自己的不争气，怎么每次都被他同样的招数拿捏住？ 她脸色羞红，偏还要做出一副不想搭理长生的模样。 元蓁：「……你们还是快走。」 ——最好明天都别来了。我早就辟谷了，不需要你们来强塞狗粮！ 「好，那阿蓁……」 「走，走。」元蓁把他们俩都推了出去。 在合上门的一瞬间，有什么念头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快得她根本就没有抓住。 房门外，明显遭到了嫌弃的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长生就凭着直觉迅速窜了出去，正好躲过了君缨挥过来的毒手。 「啊，阿缨，我错了！」 「你给我站住！」 屋里的元蓁迅速升起了结界，把一切噪声都隔绝在外。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元蓁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等她用清洁术替自己简单清理了一下，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床铺中之后，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才再次浮现出来。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辛薇呢？ 按理说，她们两个不是应该在一起的吗？ 先前还没有见面时，她和长生靠神识联繫，长生告诉她，此时辛薇也在凌海。 第384页 不过，既然君缨没有特意提，辛薇就应该是安全的。 这样想着，元蓁彻底放松了心神，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只是，这个梦却不怎么美好，甚至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有一个……不，是有两个男人一直在追着她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傲抛弃我？ 梦里的元蓁是什么反应，她醒来已经忘了，现实里的她是真的一头雾水，觉得莫名其妙。 她抛弃谁了？ 虽然醒来之后，她不大记得梦中人的脸了，但还依稀记得几分气质神韵。 元蓁回想了许久，也没有在记忆里找到气质吻合的人。 都说神仙不会胡乱做梦，但元蓁却觉得这个梦，真够乱七八糟的。 —— 第二天一早，君缨就带着元蓁喜欢的甘露来看她了，见她神情萎靡，分明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不禁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也不怪她如此，实在是在她的记忆里，元蓁是一个很心大的人。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元蓁摇了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了，长生没过来？」 见元蓁无意多说，君缨也没追问，笑道：「你说他呀？做早膳去了，说是要孝敬你这个老师。」 「哦？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从前在修真界的时候，她因为修行太快，来不及收徒弟就飞升了。 想不到，到了天界之后，还能享受到徒弟的孝敬。 元蓁决定了，哪怕长生做得很难吃，她也会捧场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君缨笑道：「你放心，长生于庖厨一道，还是很有天赋的。」 那笑容，怎么看都只能理解为「与有荣焉」。 元蓁发誓，她是真的不想调侃自己的挚友的，当年架不住对面那个太作死，拼命把槽点往自己手里送呀！ 所以，她没忍住。 「哟呵，看来你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呀？有你在这儿坐着，我的担忧不但是杞人忧天，还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君缨的脸色瞬间爆红，「阿蓁！」 「哈哈哈哈哈……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好不好？」 「你可真是越来越促狭了，一定是那陆云笙教坏了你。」 「反正你是不可能被长生教坏的。只看长生那样子就知道，只有他顺你，哪有你顺他？」 「哎呀，阿蓁！」 第二回 合，元蓁再次完胜。 到最后，君缨也不得不认输，「论脸皮厚度，小仙甘拜下风！」 —— 「来，老师也尝尝弟子的手艺。」 「哦，好。」 前脚才欺负完人家心上人，后脚就享受人家的孝敬，样子多少有点心虚。 不过，这点心虚在尝了一口鲜笋焖肉之后，一下就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行啊，长生，你的手艺果然不错。」 长生敏锐地捉住了「果然」二字，心头一甜，笑吟吟地拿眼去瞧君缨，果然从她脸上捉到一抹飞快闪过的与有荣焉。 他垂眸暗暗一笑，却不敢让君缨看出来，只觉得自己苦练厨艺讨她欢心，果然还是有用的。 只是他的阿缨呀，实在是傲娇太过了，嘴上从来都不肯认输。 不过，这也没关系，阿缨维护他的心意，他已经收到了。 元蓁并不重口腹之慾，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之后就住了箸，拿白布擦了擦嘴，说：「我也不能白吃你的。」 说着，就准备给他一个好东西。 长生急忙道：「听说老师做药膳的手艺也是一绝，不知弟子可有福气传承这一衣钵？」 「嗯，药膳？」元蓁一愣，反问道，「你可知道我要给你的东西，绝不是区区药膳可以相比的？」 「弟子现在知晓了。」 「那你可是要改变主意了？」 ——当然要改了！ 君缨在一旁急得挤眉弄眼，恨不得替他说话。 但长生却很坚定地说：「请老师教授弟子学做药膳。」 哎呀！ 君缨抚额，暗骂道：你可真是个傻瓜！ 元蓁往左看了看君缨，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长生，失笑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秀恩爱，我也不当这恶人了。」 一句话收货了两个大红脸。 她右手掐诀，将一团灵光打入了长生识海中，「这是我在娲皇遗址中得到的一份传承，原不适合我们人族用，给你倒合适。」 见长生面露焦急之色，元蓁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呀，我又没说不教你药膳。只是呀……」 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君缨一眼，调侃道：「只是今日你若是错过了这个传承，阿缨怕是半个月都不会给你好脸了。」 「哦，多谢老师体恤。」长生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实则心里苦笑：您就这么说出来，我怕是要一个月得不到阿缨的好脸了。 坑了这俩杀千刀的狗粮制造机一顿之后，元蓁神清气爽，迅速转移了话题。 「对了，阿薇呢？怎么我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她？」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元蓁心头一突，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莫不是阿薇出了什么事？」 「……」君缨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照常理来说，辛薇的确是出事了。 因为她被君绋给抓走了，不得自由。 第385页 但是，单从辛薇自己的角度来看，她也不算是出事。 因为她虽然暂时不能出扶余岛，但却在凌海混得风生水起，听说前几天还成了君氏五长老的座上宾。 见她满脸纠结的不说话，元蓁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焦急地催问道：「你倒是说呀！」 「还是小仙来说。」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元蓁起身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口站立的神君，「你是……陈蒿神君。」 虽然容貌和陈蒿大相迳庭，但神态却与当年很有几分相像，声音更是别无二致。 「不错，是我。」陈蒿走了进来，朝元蓁拱手，「只不过，如今元仙子可要称唿小仙为白前了。」 「白前神君。」元蓁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今的陈蒿，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君缨解释道：「陈蒿神君可信，他是来助阿薇的。」 「助阿薇？」元蓁挑了挑眉，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君缨沖她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元蓁好笑之余，却也放心了。 「神君知道阿薇如今的处境吗？」 「知道。」陈蒿冷着脸说，「早在一千年前，她就被君氏二长老亲自出手，捉到了凌海，如今还困只扶余岛上。」 这话由他说来，颇有几分责怪之意，让元蓁不由讪讪。 ——辛薇不过是辛氏的弃子，又何德何能，劳动君氏二长老亲自出手？ 说到底，她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被元蓁给牵连了而已。 元蓁自知理亏，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君缨却不高兴了，「白前神君，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你也要明白，我们对阿薇的担心，并不比你少一分。」 陈蒿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朝元蓁致歉，「对不住了元仙子，小仙不该迁怒于你。」 「神君不必如此，此事的确是因我而起的。」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辛薇被困在了扶余岛，左右不能动弹。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往后稍稍。 「她倒也不是不能动弹。」君缨道，「其实，她在扶余岛混得还不错。」 只要脱离了对元蓁寄託般的依赖，凭辛薇的才智，想让自己过地好，还是很容易的。 接下来，几人就大略给元蓁普及了一下辛薇如今的处境。 元蓁听完，欣慰不已，「只怕过不了多少年，阿薇就能突破了。」 说到底，修行最重要的，还是心境。 只要心境足够坚韧，资质上的差距，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那我现在，能做点什么呢？」元蓁问君缨。 既然君缨已经有计划了，那她就顺着君缨的计划来。也省得他们一人一个主意，到最后弄巧成拙，功亏一篑。 两人相视一眼，君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会心一笑，对元蓁道：「你如今就只管等着，顺便帮我联络海澜就可以了。」 虽然她也不是不能应付海澜，但除非万不得已，她实在是不喜欢和海澜打交道。 想来，海澜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 「也罢，你把海澜这条线，交给我。」 几人正说着话呢，在前面看铺子的雪婵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禀报导：「主人，君氏大长老来找楼玉仙子。」 「君绫？」君缨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去看元蓁。 元蓁一脸无辜，「你别看我呀，我和她没有联繫。」 「那你还这么淡定？」君缨怪叫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君绫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是不是说明我在凌海开书肆的事，君氏一开始就知道了？」 元蓁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很有可能。」 她也太淡定了，这种淡定很快就感染了君缨，君缨疑惑地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呀？」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元蓁更加疑惑地反问。 「君绫可是君氏大长老，她知道你来了凌海，君绋说不定也知道了。」 想当年，君绋为了找元蓁，以家主之尊，追出去了多远？ 这在君缨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反正换了她是做不出这种因私废公的事的。 「你也说了，只是说不定而已。」 元蓁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君绫知道我来了凌海，君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哦，怎么说？」 这明显是别有内情，几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他们在凌海待了这么久，也听过不少这位君氏大长老的事迹。 从种种迹象里分析，这位对君氏家主，可谓是忠心耿耿，是君绋面前一等一的心腹。 但元蓁却知道，君绫对君氏家主的确是忠心耿耿，但君绋却代表不了君氏家主。 确切地说，君绫忠的不是君氏家主，而是英明神武，能给君氏带来辉煌的家主。 也可以说，她真正忠诚的，是君氏家族。 「你可知，当年咱们几个逃出君氏之后，为什么会突然分开吗？」 君缨问道：「为什么？」 看来，这就是内情了。 元蓁笑嘆了一声，说：「因为那时候，奉命出来找我的君绫就已经发现我了。随后，她就一脚我我连人带贝壳，踹到了激流深处。」 第386页 「她不想抓你？」 以君缨的聪慧，很快就在脑子里把事情给过明白了。 ——因着元蓁对君绋的也影响太大了，君绫并不希望元蓁再次出现在君绋面前。 她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阿蓁，你可真该庆幸，君绫大长老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若不然，只怕当年她就把元蓁给解决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元蓁笑了笑，对学雪婵道：「请大长老进来。」 雪婵看了君缨一眼，见她没有异议，就应了一声，出去了。 等她走了之后，元蓁对君缨道：「你有个好下属呀。」 「过奖，过奖。」君缨有些得意。 但这份得意，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君绫已经进来了。 —— 「元仙子，别来无恙？」君绫冷着脸，语气很不好。 元蓁微微一笑，「多蒙大长老成全，小仙侥倖安好。」 对于当年君绫放她一马的事，不管君绫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元蓁受益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因而，元蓁心里是很感激她的。 但现在的君绫看见她那张笑脸就来气，「既然知道上次是侥倖，你为何还要回来淌这趟浑水？」 如果不是她以将功折罪的名义，把监视辛薇的事揽了下来，现在过来的就不是她，而是家主君绋了。 元蓁嘆了一声，说：「我为什么回来，大长老应该知道的。」 眼见气氛逐渐紧张，君缨连忙朝给客人领路的雪婵一挥手，示意她出去，并开启防护阵法。 君绫瞥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 这里毕竟是君氏的地盘，就算他们敢乱来，君绫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因而，她是等阵法升起来之后，才哼笑了一声，拿眼瞥着元蓁，「元仙子也应该明白，只要你一直不出现，不管是辛薇仙子还是这位……君缨仙子，都会好好的，安全无虞。」 提到「君缨」二字，她特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脸上的神情也微妙了起来。 君缨面色一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还没有进凌海之前，她就一直用的是「白朮」这个化名，在这坊市间活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用过属于君缨的名字和脸。 君绫笑道：「本来也不大确定，不过现在确定了。」 「你诈我？」君缨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 幸好，长生就在她身边，适时拉住了她，「阿缨，你冷静，冷静。」 被长生一拦，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冷笑道：「不错，我就是君缨。你既然早就怀疑我是君缨，却没有报给君拂，也没有杀了我，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大长老自己，真的明白吗？」 「我能有什么心思？」君绫突然嘆了一声，看着君缨的目光尤其复杂，「你到底是我君氏血脉，又长成这般优秀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君缨很好，好得超出她的预料。 只可惜，君缨与家主有仇。 至于她自己刻意在君绋面前抹去君缨的痕迹，究竟是真的怜惜君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元蓁心中一动，忽然笑道：「大长老不会是真的以为，我此行来凌海，就只是为了救出阿薇？」 「什么？」君绫蹙眉看着她，觉得她的言行都充满了迷惑。 ——她一个人族小仙而已，对上君氏无异于蚍蜉撼树，营救辛薇已经还是难如登天了，还想干嘛？ 元蓁又笑了。 ——看来，这位大长老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初心呀。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推上一把。 第172章 一丛丽人行 「小仙未飞升前，也曾在凡间行走。凡人有一句话，小仙觉得很有道理。不知道大长老可有兴趣听一听？」 元蓁的话语里充满了蛊惑。 她该拒绝的，君绫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立刻拒绝，并转身就走。 因为她总觉得一旦听了，就会动摇自己目前已经摇摇欲坠的立场。 但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元蓁一眼，吐出了四个字，「说来听听。」 把这四个字说出来之后，她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她潜意识里也想着：反正都已经摇摇欲坠了，索性再坠得彻底一些又如何呢？ 元蓁正色道：「君择臣，臣亦择君。不知大长老以为然否？」 一瞬间，君绫看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长生下意识地上前两步，站到了元蓁身侧。 君缨落后了半步，站到了元蓁的另一侧。 而陈蒿则更直接一些，将七弦琴从须弥芥子中取了出来，盘膝坐在地上，瑶琴置于膝头。 双方对峙了大约也有一刻钟，君绫突然就收敛了气场，笑容从她嘴角化开来。 「你们紧张什么？本座觉得，元仙子的话很有道理呀。」 元蓁和君缨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家别紧张了，大长老德高望重，有岂会和咱们这几个小仙为难？」 有了她这句话，长生和陈蒿才收起了防备的姿态，瞬间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君绫挑眉看了元蓁一眼，笑问道：「本座匆匆而来，口中干渴，不知可否在元仙子这里讨碗茶喝？」 第387页 这就是有和谈的意思了。 元蓁暗暗松了口气，也笑道：「小仙不惯喝茶，倒是有两瓶甘露还能入口。大长老若不嫌弃，就随小仙进去坐坐。」 「那本座就却之不恭了。」 「大长老请。」 由君缨带路，一行人转入书房说话。 元蓁开门见山，以示诚意。 「在大长老面前，小仙不敢弄鬼。今日之所以趁机言刺大长老，说到底，只是为了替自己换个自由身罢了。」 但君绫却并不相信。 「你若想要自由，直接离开北荒便是。君氏的触角就算遍布北荒，但却还蔓延不出北荒之外。」 「哎~」元蓁长长地嘆了一声，有些无奈，「我也想呀。」 你当我不想一走了之？ 如果能潇洒离去，她早走了。 君绫狐疑道：「莫非元仙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有难处，您可以说出来，本座若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了结了。」 对君绫来说，只要元蓁快点走，离君绋远远的，怎么都好。 君绋固然还是个恋爱脑，但只要不牵扯到元蓁，还是很正常的。 君氏长老的承诺，是多么地贵重呀！ 只可惜，元蓁无福消受。 她就算是再心大，也不会在君绫和这个既得利益者面前，说她曾立了誓愿，要打破北荒如今的局势，重定北荒的规则。 别看如今的君绫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果元蓁真敢实话实说了，只怕第一要灭了她的，就是君绫。 因而，元蓁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大助力，一言难尽地嘆息道：「因果之事，向来最是难言。大长老一片好意，小仙却不能连累大长老。」 一听事关「因果」，君绫蹙了蹙眉，抱怨了一声，「也就你们人族看重因果。」 但她却没再说让元蓁快走的话了，元蓁的第一步，也算是走出去了。 于是，她精神一震，再接再厉。 「这第二个原因，说来还是小仙的私心。」 「你私心倒是挺多。」君绫瞥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屑，但心里却也因元蓁的实诚放松了几分警惕。 元蓁笑道：「人人都有私心，小仙也是人，又怎能免俗？」 「你倒是实诚。」这一句就有些褒贬不定了。 但元蓁厚着脸皮，全当夸赞接受了。 她还谦虚了一句，「大长老谬赞了，除了实诚，小仙也没有别的优点了。」 坐在下首的长生扫了君绫一眼，心里为元蓁的自贬之言十分不忿。 在他看来，若是元蓁都没有优点了，那这世上除了君缨，就没人有优点了。 唔，君缨纯粹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君绫被她逗得失笑，摇了摇头，道：「行了，还要有什么私心，你就直说。」 反正说了她也不一定会成全。 元蓁正色道：「或许在大长老心中，千年前放我一马的事不值一提。 但在小仙心目中，大长老之恩甚重。若不还报，小仙寝食难安。 因此，小仙的第二个私心，就是想藉机还报了大长老的恩情。」 君绫怔住了。 这个发展，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她仔细看了看元蓁的神色，却只在她眉眼间看到一片真诚。 当然只有真诚，因为元蓁说要还她恩情这件事，全部都出自真心。 至于其余的，真真假假，就只能靠君绫大长老自己来判断了。 君绫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准备如何还我恩情？」 或许，她已经明白了，君绋为何会对元蓁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了。 甚至于，还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君绫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元仙子和家主两情相悦，有了元仙子的才智做助力，君氏岂非要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心里飘了一下，就立刻消散了。 因为是事实就是君绋自作多情，元蓁对他毫无情意。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元蓁暗暗吸了一口气，正色问道：「敢问大长老，君绋真的是大长老心目中的明主吗？」 君绫面色微变，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动怒，而是淡淡地敷衍她，「家主自然是明主。」 坐在长生对面的君缨突然就笑出了声，见君绫看了过来，她便笑道：「大长老这话，只怕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君绫嘆道：「我才夸你聪明，你怎么又犯起傻来了？」 但这一回，君缨却是不会再被她轻易撩起心绪来了。 君缨「呵」了一声，「大长老觉得我傻，那就是我傻。」 说完，她就低头喝茶，不再给君绫转移话题的机会。 元蓁趁机逼迫了一句，「若是大长老真觉得君拂是一个能够带领君氏走向巅峰的家主，那就当今日不曾来过，我们也什么都不曾说过。」 说完这句，她低头喝了一口甘露，瞥了君绫一眼，嘆息道：「怕只怕君拂疯病犯了，就不管不顾，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连累了大长老。」 「你这是什么意思？」君绫的脸色终于变了，「你好好说，什么叫家主疯病犯了？」 「大长老身为君拂的心腹，竟然不知道吗？」元蓁一脸诧异，就仿佛这件事是人人都该知道的。 但君绫却没有心思再和她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元仙子医术通圣，连君氏的医师都读自愧不如，本座自然也有耳闻。 第388页 所以，请仙子明言，你说的家主的疯病，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家都这样说了，元蓁也不再卖关子，也正了神色，反问道：「想必大长老平日里也是有所察觉，只是不敢肯定？」 君绫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再次请求道：「还请仙子明言。」 她一直就觉得，只要不遇到和元蓁相关的事，君绋还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很正常」三个字，本身就隐含了难以言喻的不正常。谁会特意说一个正常人很正常呢？ 君绫说的很正常，只是不会影响大局而已。 只是从前没有人提这个话头，君绫也就从来没有往那个那方面去想而已。 今天被元蓁特意点出来了，君绫才勐然惊觉：原来家主的不正常，不仅仅是牵扯到元仙子的时候啊。 只能说是牵扯到了元仙子，他就更加不正常了而已。 元蓁在凡间行医多年，见多识广，当下就给君绫说了一些自己总结的关于心理疾病的案例，让她自行判断。 那君绫是越听越心惊。 ——家主何止是心理不正常呀？简直就是心理扭曲。 她豁然起身，对四人警告了一句，「今日之事，我若是在别处听到了，你们后果自负！」 说完之后，她就遁走了。 长生好奇地问：「老师，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元蓁反问：「你觉得我是在骗她？」 「哎哟！阿缨，你干嘛打我？」 他正要回答，却突然额头一痛，立刻就捂着额头，可怜巴巴地控诉起来。 眼见这俩人也又有不顾他人死活，狂撒狗粮的趋势，元蓁急忙抢白了君缨，「若我说的全然是假，凭君绫的心智，又怎么会被我说动？」 陈蒿恍然道：「也就是说，元仙子说的，半真半假？」 「不，我说的，全是真的。」 见陈蒿和长生都面露疑惑，元蓁和君缨相视一笑，说：「我说君绋心态不正常是真的，举得那些病例也都是我在凡间亲眼见过，甚至是亲自诊治过的。」 只不过，她说的那些病例都很巧，每一样都和君绋表现出来的情况，有几分相似罢了。 真的只是有几分，多的菜五六分，少的一两分而已。 但君绫心里既然对君绋起了怀疑，那寥寥几分的相似，就会变成白纸上的墨点，牢牢地锁住君绫的注意力。 许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只要这颗怀疑的种子落进了君绫的心里，在她带着有色眼镜观察君绋的过程中，君绋在她眼中，就会越来越不正常。 所以…… 「想来，过不了多久，大长老就会再次来找阿蓁的。」君缨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尽是狡黠。 长生立刻捧场地赞嘆，「阿缨好聪明！」 君缨眉眼间都透着得意，嘴上却没好话，「这还用你说？」 「我只是情不自禁地赞嘆而已。」 「算你有眼光。」 ——又来了，又来了！ 因着仰天长嘆，就连陈蒿也忍不住侧目，眉宇间透着隐忍。 —— 「谁？」 晚间，因着刚刚沐浴完毕，就察觉到卧房内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楼仙子，别来无恙？」 来人转过身来，清丽的容颜氤氲在夜光石的光辉里，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饶是元蓁素日里不以容貌为意，也忍不住柔和了几分嗓音，「原来是君氏的二长老，小仙有失远迎，还望二长老恕罪。」 来的竟是君纾。 君纾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仙子说笑了，是小仙做了不速之客，耽误了仙子休息，还要请仙子恕罪才是。」 这位不速之客的二长老，倒是比白日里光明正大进来的大长有礼得多，说来也是挺有意思的。 只是…… 「二长老可是与长生有旧？」 她很清楚的记得，君纾对她态度的改变，就是在见到长生之后。而且，前后反差极大。 君纾温和一笑，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疑，「这件事，楼仙子还是不要问了。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对仙子没有好处。」 「多谢二长老指点。不知二长老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君纾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事关长生，小仙不忍误了他，这才不得不来提醒一番而已。」 「长生？」 「不错。」君纾点了点头，直言道，「仙子既然是长生的老师，肯定是一心未他好的。小仙只是提醒一句，长生该闭关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元蓁蹙眉思索了片刻，问道：「二长老可否详谈？」 君纾满脸歉意，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住了元仙子，不是小仙不信任你，实在是事关重大，小仙不得不慎重。」 元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眉一笑，「既然二长老有难言之隐，那小仙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来也是巧，小仙刚给了长生一份传承，纵然今日二长老不来，小仙也是要催促他闭关参悟的。」 「传承？」君纾一惊，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只要是能称得上还是传承的，就没有差的东西。 而且，传承这玩意择主。 既然长生能接收那份传承，就说明那传承与他极为契合。 第389页 君纾又怎能不高兴？ 她也不再废话，立刻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这些丹药都对长生有好处，劳烦仙子转交给他。」 说完之后，她顿了顿，又说：「对了，仙子暂且就不要对长生提我了。仙子休息，小仙告辞。」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已经化作了流光，迅速遁走了。 卧房里很快就没有了君纾的身影，徒留元蓁一人，抱着一堆瓶瓶罐罐，暗自猜测君纾与长生可能存在的关系。 就君纾这老妈子的做派，倒像是长生的长辈；再加上对长生好，却又不愿意让他知道…… 话说，怎么越想就越像某些狗血故事里的情节了？ 元蓁赶紧摇了摇头，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全部倒出去。 罢了，罢了，既然她对长生没有恶意，那元蓁就不要多加揣测了。相信到了合适的时候，君纾肯定会坦白的。 至少，她得向长生坦白？ —— 第二天一早，元蓁就和长生说了闭关的事。 「闭关？老师让我这个时候闭关？」长生很不情愿，「阿缨正是危机四伏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安心闭关呢？」 元蓁转头看向君缨，「阿缨，你怎么说？」 长生紧张地看向君缨，生怕她也和元蓁一起，逼他闭关。 被两人一左一右地盯着，且两道目光一个比一个有穿透性，君缨觉得很不自在，不由自主就动了动身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缨~」长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隐隐的祈求，「我不想闭关，我想陪你一起面对。」 君缨好像被烫了一下，若不是自制力够强，她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谁……谁要你陪了？」她有些羞恼，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坐在长生对面的陈蒿放下茶盅，说了句很现实的话，「长生兄，元仙子正是考虑到了君缨仙子，所以才一力主张你去闭关的。」 至于更伤人的大实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他却知道，长生一定会明白的。 长生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才刚刚化形三百多年，修为也堪堪稳定在了散仙阶段。且因着某些原因，心智也不是很成熟。 这样的他留在君缨身边，除了能安慰自己、感动自己之外，对君缨要做的事，益处实在不大。 他之所以据理力争，不过是捨不得和君缨分开而已。 「好。」 陈蒿已经说得够直白了，长生不能再装作不懂了。 他依依不捨地看着君缨，信誓旦旦地承诺道：「阿缨，你放心，等我闭关出来，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辱你了。」 「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君缨习惯性地怼了他一句，又别别扭扭地说，「修行的事，要顺其自然，不要心急。走火入魔了，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说得着实别扭。 但长生对她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自己从玻璃渣里扣糖吃了。 更何况，这回君缨给的糖还不是掺了玻璃渣，只是在糖表面上抹了一层辣椒而已。 他立刻就露出了明媚耀眼的笑容，「阿缨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重我自己的。」 「什么叫为了我？竟会胡说！」 「好好好，是为了我自己。阿缨，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元蓁沉沉地嘆了口气，抬眼就对上了陈蒿无奈的目光。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这俩人是一天不撒狗粮，日子就过不下去？ 元蓁立刻把君纾给的那一堆瓶瓶罐罐塞给长生，催促道：「行了，行了，快去闭关。等你出来了，多少衷肠诉不了？」 所以现在，就别来折磨我了。 她又收货了俩大红脸，让君缨和长生二人也不好再继续撒狗粮，成功解救了即将被狗粮撑死的自己。 —— 在五长老举办的观花宴上，辛薇遇见了海澜。 「辛薇仙子，别来无恙？」 「我倒是还好，劳烦海澜仙姑惦记了。」 如今翁山海氏已经不存在了，称唿海澜为家主很不妥当。 但若是称她为族长，只怕也会让这个自傲又有些自卑的女仙觉得屈辱。 所以，辛薇权衡了片刻，干脆就称一声仙姑了。 以海澜的修为，这一声仙姑，她完全当得起。 海澜原本略微透着烦躁的眼神立刻就平静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实了。 这时，五长老正好转到这桌来敬酒，见两个人相谈甚欢，有些好奇，「两位倒是挺投缘。」 辛薇微微一笑，并不避讳，「长老有所不知，小仙曾在瓮城盘桓过几日，与海澜仙姑乃是旧识。」 她的态度太过坦荡，五长老听听就过了，根本就没有多想。 「原来如此。」五长老了解得点了点头，朝这一桌的人举了举杯，「我敬大家一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这桌上的五个人纷纷举杯对饮，七嘴八舌地说着客套话。 「五长老哪里话？」 「今日酒美花更美，又怎会招待不周？」 「我等皆是旧识，长老又何必客气？」 「……」 「……」 又和她们寒暄了几句，五长老就端着酒杯，去了另外一桌。 第390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海澜才悠然地笑道：「方才我进来时，见那边有一丛丽人行开得极好，不知辛薇仙子有没有兴趣随我去观赏一番？」 「丽人行？」辛薇脸上露出了些微讶异，「海澜仙姑怎么知道我喜欢丽人行？」 丽人行乃是天界花中名品，以浓丽多姿着称，唯一与它媲美的，就只有以幽静娴雅着称的冰百合了。 海澜微微一笑，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盯着辛薇的脸，「辛薇仙子容貌清丽绝伦，恰如幽静娴雅的冰百合，与那丽人行站在一起，可不就是相得益彰吗？」 多年没有被人这样盛赞容颜了，辛薇也忍不住脸颊微红，伸手摸了摸自己肌肤柔嫩的脸，脸上的笑容根本就下不去。 但凡是个美人，谁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美貌呢？ 「既然海澜仙姑盛情相邀，小仙恭敬不如从命。」 海澜实在是太会说话，辛薇觉得，自己真的很难拒绝她。 两人对同坐一桌的其余三位女仙点了点头，就一起去看那丛开得极好的丽人行了。 「仙姑好眼光，这丛果然美得格外出众。」 「若说出众，它又哪里比得上仙子你？」 海澜的笑容突然就多了些别的意味，「这花美则美矣，不过是供人观赏的死物，哪里比得上仙子秀外慧中？」 辛薇凤眼微瞌，忽而一笑，「仙姑今日，是有备而来呀。」 第173章 忽悠瘸了 「是阿薇传回来的？」元蓁看了一眼君缨手里的小纸条。 「不错。」君缨的神色有些阴沉，眼神透着锐利，「海澜自己找到阿薇那里去了。」 虽然她有意让辛薇暗中给海澜提供帮助，但这个主动权却必须是掌握在她和辛薇手里的。 可是，她们两个刚商议停当，辛薇还没来得及联络海澜，海澜就主动去找辛薇了。 海澜想干什么，君缨可太清楚了。 只要她把自己代入道海澜如今的处境里，她会怎么做，海澜就会怎么做。 当然了，就像她了解海澜一样，海澜同样了解她。 因而，在某些事情上，海澜可能会反其道行之，并且故布疑阵来迷惑她。 但在这件事情上，君缨却敢肯定，她一定会为自己争取主动权的。 而辛薇，很明显不是海澜的对手。 元蓁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阿薇不傻，不会那么容易被海澜套路的。」 「但愿。」君缨嘆息了一声。 不过，只要想到从今往后，和海澜接触的换成了元蓁，君缨心里就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她的手段海澜熟悉，就算有不熟悉的，代入一下自身，也很快就能推导出来。 但元蓁就不一样了。 元蓁的想法时常天马行空，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会是什么反应，别人自然更难猜到了。 之前海澜和她既互为助力也互为对手，未免太如鱼得水些。 如今，就该让阿蓁好好整治她一番。 想到这里，君缨语重心长地叮嘱元蓁，「阿蓁，你可千万不能让海澜掌握了主动权呀。她的目的，和咱们可是不一样的。」 主动权在她们手里，事情的结果自然也会以她们的意志推动，最终君绋必败无疑； 但若是让海澜掌握了主动权，只要君绋给了她足够的好处，只怕她随时都可能倒戈相向。 这个道理，元蓁自然明白。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元蓁与海澜重逢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后，海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用遁术熘进了这书肆的后院。 但这一次等着她的，却不是君缨了，而是另一个老相识。 「阿蓁？」 「澜儿，别来无恙？」 「……还好。」这会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海澜的脑子有点懵。 她有心问问君缨去哪里了，但又觉得不妥，所以就忍住了，转而问道，「我听说你被困在了一处秘境里，什么时候出来的？」 元蓁笑道：「也没多久，这不就来凌海找你们了？」 海澜嘆道：「凌海这个地方，你实在是不该来，特别是这个时候的凌海。」 因着君绋的缘故，凌海对元蓁来说，本来就是高危场所，如今表面平静，内里暗涛汹涌的凌海，更是雪上加霜。 「没什么该来不该来的，」元蓁笑容一淡，「有些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对此，海澜实在是不能理解。 在她看来，如果元蓁想要摆脱君绋的纠缠，直接离开北荒不就是了吗？ 何必特意来以卵击石？ 但元蓁自己却明白，君绋从一开始，就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如果她不能推翻君绋，让他在自己手上吃个大亏，这团阴影必定会影响她日后的修行。 权势地位她从不看在眼里，丹药法宝她也没有执念。 但事关修行，却绝对不容马虎。 所谓：道法之争，更甚性命；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既然君拂先招惹了她，那这后果，自然也该由君绋来承担。 于是，面对海澜的不解，她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让海澜有些挫败。 因为她好像总是猜不透元蓁在想些什么。 第391页 正当她试图在两个人的对话里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元蓁一下子就给她丢了个炸雷。 「我已经说服了君氏某个实权长老，她答应了会和我们里应外合。」 海澜一惊，脱口问道：「是哪位长老？」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此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 而且，是元蓁拉拢过来的？ 元蓁不是才刚到凌海不久吗？她是怎么见到君氏长老的？又还是怎么说服对方背弃君绋的？ 对了，元蓁曾经可是君氏的座上宾，还是以君氏未来主母的身份，在凌海住过好长时间。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动君氏长老，元蓁是不是在君氏留了什么暗手？ 海澜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一个都不能问出口。 本来她就因为猜不透元蓁的心思而心怀忌惮，如今再看元蓁时，更是觉得心惊胆战。 但海澜毕竟是海澜，能屈能伸一直都是她最大的优点。 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并且迅速做出了决定。 「你有什么计划？」 至于元蓁拉拢的那个长老是谁，她绝口不再多问。 而元蓁也没有回答她先前那个问题，只是说：「具体的计划，还需我和那位长老再商议一番。现在，我需要澜儿告诉我，你在君氏得到的情报。」 其实，她口中的那个长老，也就是大长老君绫，还处于犹豫阶段。 而元蓁之所以跟海澜这样说，就是为了从海澜这里套取更多的君氏内情，然后再用这些内情，在君绫面前为自己增加砝码。 反正到了最后，她对海澜说的事会变成事实，也不算是骗她。 海澜也还是个果决之人，她既然已经决定了把宝压在元蓁身上，就不会有所隐瞒，把自己这些年在凌海得到的关于君氏高层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元蓁。 元蓁点了点头，又追问了一些细节。在她的追问之下，海澜又想起了一些相关的事。 这些消息虽然片面，但单独来看已经足够详细。 元蓁承诺道：「澜儿放心，我必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海澜玩笑道：「我这百十斤，可全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若是输了，我可只能带着一家子喝西北风了。」 元蓁也笑了，语气却很是认真，「若真有那一天，我必然是已经血本无归了，怕是也赔不起你了。」 这就是元蓁最郑重的承诺，虽然它实在不像是一句承诺。 —— 海澜走了，带着满心的忐忑和坚定离去了。 「果然，还是得你出手，才能制住她。」 话音起时，君缨的身影突然出现，拍手直笑。 元蓁无奈地看着她，问道：「你就那么讨厌她？」 「不止我讨厌她，她心里也讨厌我呢。」 君缨「哼」了一声，勐地坐到了海澜坐过的地方，顺手就把海澜的茶盅扒拉到了一边。 有些人，就是天生气场不和。 比如君缨和海澜，就是这样一对天生的冤家。 元蓁摇了摇头，选择转移话题，「算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才能让你亲自报仇的事。」 如今她们有望说服君绫，再加上君纾对长生的特殊感情，若是单纯地想要君绋的命，那容易得很。 但若是让他无声无息地死了，却不一定能解开君缨的心结，对她日后的修行很不利。 所以，元蓁宁可麻烦一些。 她这一片苦心，君缨自然知道，心里也很感动。 君缨当然不想让君绋轻飘飘地就死了，那对她们一家子的性命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 只是，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得先捉住了君绋再说。 —— 没过几天，君绫果然再次找上了门，而元蓁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过，她这些准备，好像全都白做了。 因为君绫上来就开门见山，说是可以答应和她们合作，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君缨迫不及待地追问。 只要条件不是太苛刻，她肯定会一口答应的。 君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来做君氏的新任家主。」 「哈？」 君缨一呆，下意识地看向元蓁，用眼神询问她：我的耳朵没出问题？ 元蓁也是一脸诧异，对君缨表示：我也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好嘛，见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反应，两人就知道，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那就一定是君绫秃噜嘴，说错了。 「大长老别开玩笑了。」君绫自认十分善解人意，笑着给君绫递了一个把话收回去的台阶。 但君绫却完全无视了，一脸郑重地说：「我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幻听，我要你做君氏的新任家主。」 君缨瞬间收敛了神色，疑惑地问：「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呢？ 不论是远近亲疏，还是礼法，君绫选择六公子君绍，才是最好的选择？ 且不说她只是一介孤女，就只凭她和君绋有着血海深仇，君绫也不该做这样的选择。 而在此之前，她和元蓁所有的分析里，都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为什么？」君绫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绝。」 第392页 元蓁微微一怔，心下瞭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君绫会从一介落魄族人，一跃变成君氏的大长老了。 果然能行非常之事的，都是非常之人。 君缨也听明白了。 说白了，君绫就是想要君绋去死，即便不死也永远不能再见天日。 若是继承家主之位的是六公子君绍，她这个目的怕是达不到的。 君绍的确爱她，但也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同胞哥哥感情甚笃。 若果家主之位落到了君绍头上，君绋只需要卖个可怜，就很容易重获自由。 到了那个时候，君绫这个背叛者，就要面临无休无止的报復。 「那你也不必一定要选我呀，整个君氏有那么多的人，你随便选谁不都一样？」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君绫道，「我并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既然是选家主，自然是要选一个能力出众的。」 那意思就是有资格的人里，再没有比君缨更加出众了。 不得不说，这种朴实无华的赞扬，是真的很让人高兴，至少君缨就被夸得美滋滋。 君绫再次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君缨怎么能不答应？ 别看君绫口口声声要她做家主，一副很欣赏她的模样。但若是君缨不答应她的条件，说不定她就会立刻翻脸。 「很好。」君绫心里松了口气，对君缨道，「我已经暗中联络了几位对家主不满的长老，等过两天引你去见见。 接下来，我会把那几位长老的脾气秉性和喜好都告诉你，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收服或拉拢他们。」 「那就多谢大长老了。」 「不必，咱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好了我才能好。」 同理，若是君绫有了什么意外，君缨也别想得到什么好。 因而，君绫说得很详细，对于君缨时不时提出的疑问，她也都尽心尽力地解答了。 一场详谈下来，君缨已经对如今的君氏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 「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我就先走了。」 「大长老慢走。」 送走了君绫之后，君缨就嘆了一声，苦笑道：「想不到，这火最后竟然烧到我身上了。」 「怎么，你不喜欢？」元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别人不清楚，她可以清楚得很，君缨对权势，那是绝对喜欢的。 但君缨却摇了摇头，不满地说：「你可别用老眼光看人了，我的心思，早就不再权势二字上了。」 从前她想组建自己的势力，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报仇。 如今眼见大仇得报了，她又发现，自己心里对权势的渴望，其实早就在慢慢消退了。 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加宏伟的目标，就是改变北荒的现状，替那些一直被压迫的底层妖仙挣出一条上升的渠道来。 「好志向！」一直抚掌贊了一句。 贊完之后，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话由我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像自夸呢？」 君缨闻言，心中一动，「怎么，阿蓁也看不惯北荒的现状了吗？」 「是呀。」元蓁嘆了一声，「上层纸醉金迷，不思进取；下层浑浑噩噩，全无斗志。 许多本来可以靠着自己活得不错的妖仙，都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而这些迷失的妖仙里，能幡然悔悟的如同凤毛麟角，大多数也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若是让那个元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悲哀。 只能是悲哀。 这些妖仙，是天生就不思进取吗？ 哪个少年不轻狂？ 哪个少年没有捅破天的豪情壮志？ 只是，现实会很快给予他们毒打，让他们明白，不是努力就有回报的。 于是，他们也就忘了最重要的一条：不努力就永远不会有回报。 「着哇！」 君缨豁然起身，看着元蓁的眼睛，亮得像是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她上前抓住元蓁的手，激动地说：「我原以为自己看得已经算是明白了，不想阿蓁比我看得更深刻。」 她发现，她和元蓁当真是知己，总是有着同一个目标。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沐风和雪婵喊了进来，指着元蓁道，「你们快快拜见元仙子，从今往后，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她的命令，你们一定要听从。」 沐风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动作。 「拜呀。」君缨不满地催促。 「诶，阿缨，你这是干什么？」元蓁赶紧拦住她，「他们既然是你的下属，自然只听你的话就够了。」 言罢，她又对两人笑道：「阿缨只是一时激动，两位不必放在心上，还是先出去。」 得到了台阶之后，沐风和雪婵立刻就跑了。 不是他们不停主人的话，实在是主人这次的命令太荒唐了。 让他们听从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族女仙的吩咐，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沐风悄悄和雪婵嘀咕，「长生那小白脸都没这待遇。」 「行了，您少说两句。」雪婵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他。 熟不知，君缨正为没有成功骗元蓁入伙而暗暗惋惜呢。 第393页 这两个憨憨，真是太不懂得变通了。 如果他们当时听话纳头就拜，君缨再敲敲边鼓，以元蓁的心性，很可能会答应的。 到时候，她成了君氏家主，打入世家内部，元蓁就领着沐风等人在外策应。 她们里应外合，事情绝对会顺利不止一点的。 如今可倒好，她不但没把元蓁拉入伙，还被元蓁藉机说了一顿。 什么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呀，什么日月同辉，必有灾殃呀…… 总之词是一套一套的，还都很有道理，让她无法反驳。 —— 再说和君缨商定了之后，君绫就揣着一颗放下大半的心，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托君绫的福，他们这一支如今的住所离扶余岛不远，灵气也十分充沛。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自己的院子，一开门，就看见六公子君绍站在暗夜里。 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君绍抬起了头，和君绫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君绫一怔，笑着上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这一回，君绍却没有向往常一眼笑嘻嘻地扑上来，而是安静地等着君绫走过来，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是呀，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呢？」 「阿绍，你怎么了？」君绫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有些担忧地问。 看着她眼中犹如实质的担忧，君绍不禁闭上了眼睛，苦笑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只是苦笑，君绫有些急了，猜测道，「是不是有人与你为难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没有。」君绍摇了摇头，神色严肃了起来，「阿绫，你实话告诉我，你今日回来得这样晚，是到哪里去了？」 「哦，见个朋友而已。」 「朋友？你这些日子在家族里活动频繁，就是为了见这位朋友做准备？」 君绫的笑容僵住了。 她从来都知道，君绍只是在她面前不喜欢耍心眼，却绝对不是蠢笨。 所以，这些日子的行事，她一直都是避着君绍进行的。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你……知道多少？」君绫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君绍道：「不多，也不少。你以为你联络的那些人，个个都是真心的吗？」 君绫笑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是家主要杀我，我也绝无二话。」 既然君绍来见她了，肯定是有人告密了。 只不过，这个告密的人被君绍给截了下来。 若不然，等着她的就不是君绍，而是二长老君纾了。 见她一脸淡然，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君绍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阿绫，兄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君绫的语气仍就是淡淡的，却十分的坚定从容。 「他对不起我又有什么打紧？他对不起的哪里是我呢，是整个君氏呀。」 「兄长自坐上家主之位，不说殚精竭虑，也是兢兢业业了，怎么就对不起君氏了呢？」 若说整个君氏谁距离君绋最近，那必然是君绍无疑了。 对于君绋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哪里能容忍君绫这样说？ 可君绫却嘆息了一声，反问道：「可是这一切，都是要有个前提的？阿绍，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君绍哑然。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他却不能苟同。 「不错，大哥还是为元仙子痴狂，但谁又规定了，做家主就不能心有所爱呢？」 君绍是个恋爱脑，他从不觉得君绋为了元蓁做得那些事有什么问题。 对君绍十分了解的君绫知道，和君绍谈「隐忧」是没有用的。 所以，她用一种纠结万分的目光看着君绍，嘆息着问：「你以为我想吗？家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若非是万不得已，我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君绍对她无比信任，听出了内情，立刻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咱们的家主，可是一个看起来基本正常的疯子。 在元蓁的忽悠下，君绫是被自己的脑补说服的，也因此对君绋是个疯子这回事深信不疑。 而君绍十分信任君绫，君绫在脑补的过程中，又自动自发地逻辑自洽了。 结果可想而知，君绍顺利被君绫给忽悠瘸了。 第174章 机会 凌海，扶余岛，藏玉阁外。 一道红光从天际飞来，在藏玉阁的结界之外降落。 红光逐渐散去，大长老君绫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她神色肃然，微微蹙着眉，抬头看了一眼藏玉阁的匾额，忽而嘆了一声。 恰好此时，君绋的随从兆奇从里面出来，看见她仰头嘆气，心里猜到几分缘由，但却装作一无所知，若无其事地拱手施礼。 「属下参见大长老。大长老匆匆而来，可是有事求见家主？」 「免礼。」君绫抬手叫他起身，犹豫了片刻，才道，「若是你身上没有要事，便替我通报一声。」 看得出来，她即将禀报的事让她自己很为难，很不情愿，但却碍于家主的心意，不得不来。 这样的事情，可不多呀。 兆奇心念一转，心里生出一个猜测，却又有点不敢相信。 第394页 和君绫不一样，兆奇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君绋，只知道对君绋唯命是从，从来不问对错的。 哪怕君绋走上了岔路，不愿意回头，他也会一条道跟到黑。 俗称：执迷不悟。 所以，纵然明知道元蓁的存在对君绋的影响是巨大的，但他是一心想要帮君绋寻回元蓁。 他追随君绋多年，也唯有在元蓁居住凌海的那几年，才从君绋脸上看到过真切的笑容。 这一千多年来，随着元蓁失踪的时日越来越久，君绋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近两年，更是让兆奇怀疑，家主是不是已经忘了怎么笑了？ 因而，猜测到君绫可能带来了与元蓁有关的消息之后，兆奇眼睛一亮，急忙道：「大长老稍待，属下这就进去通报。」 别说他没有什么要事，就算是有，和元仙子的事情一比，也都得往后稍稍。 君绫点了点头，「劳烦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往上勾了勾，似乎是想要勾出一抹笑容来，却失败了。 看来，大长老也和那几个老顽固一样，对元仙子的归来，十分不情愿呀。 只是，大长老到底对家主一片忠心，即便不喜欢元仙子，查到消息之后，还是来禀报家主了。 心里这个念头转过，兆奇已经匆匆转入了藏玉阁，找君绋通报这个好消息去了。 原本家主办公和起居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栖凤殿。 但元蓁失踪后不久，君绋就搬到了这里，并严令照顾元蓁起居的阿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许有变动。 说到底，不过是睹物思人，廖慰相思罢了。 「家主，家主。」兆奇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内殿门口的阿云拦了他一下，低声嗔怪道：「哥哥，你干嘛呀？不知道家主这个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吗？」 今日的公务，君绋已经处理完了。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躺在元蓁曾经躺过的床榻上，回忆往昔的时候。 「哎呀，你别拦着我，今日是有大消息。」 说着，他就要往里闯，口中喊着，「家主，家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走到门口，他伸手去掀珠帘。 哪知道，手指才碰到珠帘上的水晶珠，就有一道白光升起，将他弹了出去。 「放肆！」 君绋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殿，蹙眉怒视兆奇，「是本座对你太纵容了吗？你竟敢擅闯阿蓁的寝殿！」 阿云没拦住兆奇，就知道要遭，此时见家主果然动怒，急忙拉着兆奇跪下。 「家主息怒，兄长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是有意冒犯主母。」 原来，他虽然在藏玉阁办公，平日里藏玉阁内外也都由阿云打扫，但这寝殿之内，却是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准进的。 兆奇虽然一直跟随他，但君绋一旦要入寝，就会将他遣出。 对于这个忌讳，兆奇自然是不知道的。 阿云倒是知道，但家主明显对此事讳莫如深，她也不敢多说。 经歷了这么多，她早就不是当年一心想着有哥哥庇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小丫头了。 君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念在你是初犯，本座不予追究。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属下多谢家主。」兆奇暗暗替自己抹了把汗。 ——幸好啊幸好，自己心里没存恶意。若不然，这结界就不是把他弹出去这么简单了。 「好了，起来。」 君绋走到上首坐定，沉着脸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冒冒失失的？」 你最好有事！ 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兆奇这才重新露出了喜色，对君绋道：「家主，不是属下有事，而是大长老求见。」 「阿绫？」君绋蹙了蹙眉，「她来干什么？」 君绫对他是挺忠心，办事能力也很强。 但君绋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她并不希望元蓁再次回到凌海。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再加上君绫寻找元蓁也不曾怠慢，君绋也就全当不知道了。 「罢了，让她进来。」 —— 「属下参见家主。」君绫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了，起来。」君绋的神色有些颓然。 只因看到了君绫，他就忍不住想起元蓁。 前世他的确是有错，的确是利用了元蓁，让她伤心难过。 但是今生他已经改了呀。 为了他和元蓁的未来，今生他早早就掌控了君氏，可以给元蓁想要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元蓁依旧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还不如前世之时？ 至少前世，他们也是有过两情相悦的时候的，今生却什么都没有。 余光瞥见他这副样子，君绫只觉得一阵胃疼。 ——你说你堂堂一个大世家的家主，妖帝不在，你就是北域的土皇帝，就为了一个人族女仙，你至于吗？ 这个时候，君绫才能看出一点君绋和君绍的相似之处来。 ——这俩人都是恋爱脑。 君绍是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君绋倒是看起来对江山挺有兴趣的，但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实际上，他要这江山，就是为了编织一个纯金的鸟笼，把他心头的美人困住罢了。 第395页 她自认还算有几分识人之明，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哦，对了，一定是因为当初几分还没有遇见元蓁。 君绫忽然就悟了。 ——她不该把责任推到元蓁身上的，元蓁只是恰好成了君绋爱的那个人而已。 就算没有元蓁，君绋就不会爱上别人了吗？ 别闹，哪个恋爱脑能不遇到真爱？ 悟了之后，她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神色里带了些不情不愿，拱手禀报导：「家主，属下已经寻到了元仙子的踪迹。」 君绋下意识地反驳，「什么元仙子？那是你们主母！」 下一刻他才反应了过来，激动得豁然起身，方才还萎靡不振的脸上，骤然焕发出了明亮的光彩。 他身子前倾，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椅子的扶手，想要上前却又有几分胆怯，嘴里急切地问：「你说的而是真的？」 「属下不敢欺瞒家主。」君绫肯定了自己的话。 整个前殿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君绋欢喜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兆奇看了自家家主一眼，低声提醒道：「家主，为今之计，还是快些把主母接回来才是正理呀。」 「对，对，你说得对。」君绋勐然回神。 这会儿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先是吩咐兆奇去准备车辇。思索了片刻，又勐然反应过来，让阿云带人，把整个藏玉阁都打扫一遍。 「务必要把本座成在此居住过的痕迹清理干净，不要让阿蓁察觉。」 听见这句，君绫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更觉得他不可理喻。 ——看来，他也知道人家元仙子根本就对他没意思甚至挺烦他呀。那为什么还要一意强求呢？ 虽然她与元仙子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也看得出来，元仙子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骨子里却非常骄傲，属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一类。 似君绋这般一意逼迫，结果是什么，君绫也已经知道了。 只是不知，君绋是猜到了，还是没有猜到？ 正想着呢，君绋就注意到她了，「阿绫，你仔细说说，在哪里寻到了阿蓁？她现在还好吗？」 君绫收摄了心神，斟酌着回道：「据手下的探子回报，元仙子如今仙子还好，但之前却不怎么好？」 「什么？」君绋一下子就急了，追问道，「怎么回事？是谁与她为难了？」 看，就是这样，只要一遇到和元蓁相关的事，他就一点冷静和脑子都没有了。 饶是君绫早就对他失望至极，再见他如此，还是忍不住暗暗嘆息。 「家主别急，并没有人与元仙子为难……」 「那是你们主母！」君绋再次强调。 君绫顿了一下，不想和他争执，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主母只是在闯一个秘境的时候，在里面困了一千多年而已。」 这也很好地替她只开脱了一下。 ——过去的一千年里，不是我找人不尽心，而是人家一直都在秘境里，找得到才怪。 但此时的君绋可没那么多心思听她话里的深意，只顾心疼和懊恼了。 「她若是留在我的身边，要什么没有，又何必去闯什么秘境呢？」 君绫暗暗撇了撇嘴，心里想：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闯秘境玩呢。 这可不是君绫胡乱吐槽，就她所知，那些人族的仙人爱好都比较特殊，不是喜欢修炼，就是喜欢冒险。 哎，还是他们妖族的仙人性子安稳。 抱怨了一回之后，君绋又追问：「对了，阿蓁现在在哪里？」 终于要说到戏肉了。 君绫精神一振，眉头却越皱越紧，垂死挣扎般地劝道：「家主，既然元仙子无心，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就此相忘于江湖，给彼此都留一点好印象，不好吗？」 她知道，自己劝再多都没用的，心底却还是留存了一点侥倖。 但她的侥倖终究是落空了。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讥讽没有暴怒，而是满脸自嘲，颓然道：「你不明白的，若是没有了她，那我此生做得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前世行差踏错，以至于抱憾终身。 幸而上天怜悯，给了他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让他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 他前世最大的遗憾，不就是与阿蓁分道扬镳，甚至是渐行渐远吗？ 那么今生，他一定会和阿蓁终成眷属的！ 好了，君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都劝到这份上了，也算还是仁至义尽了。 「此时此刻，元仙子就在凌海之内。」 君绋并没有再纠正她的称唿问题，也没有再表现出激动，而是很冷静地问：「她回来凌海，是为了救辛薇？」 「不错。」 君绋的语气里多了些不甘，「我就知道，只要她的朋友有难，她一定会去搭救的。」 前世他就因此吃过不少干醋，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他想让元蓁眼中只看得见他一个，心里只想着他一个。 这个念想日日夜夜在他心里翻滚，折磨得他昼夜不宁，寝食难安。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你安排一下，带我去见她。」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过她了。 第396页 「……是，家主。」 君绫右手压左手，又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君绋轻声喊一句，「来人，传二长老君纾来见。」 「是。」 不知是谁应了一声，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过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 君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元蓁正拿着一本新近搜罗来的丹方仔细研究。 院子里的风吹得很温柔，配着天边那一弯新月，将气氛烘托得静谧又美好。 而君缨则颇为懒散地歪倒在凤凰花树下的小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一根绚丽的凤凰翎羽。 那是长生第五次褪毛时褪下来的，因其火灵强盛，不必处理就是一件很好的火系法宝，就被他献宝似的，眼巴巴地捧到了君缨面前。 当时，君缨还是一脸嫌弃地收了，转过身来就给它单独配了一个养护法宝的玉匣。 口嫌体正直，说得就是她。 君绋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不但是从正门来的，还很有礼貌地拿了拜帖，敲开了门，让沐风递了进来。 拜帖上除了问候语和署名，就只有八个字。 ——深夜叨扰，望卿海涵。 君缨当时就冷笑了一声，讥讽道：「知道是叨扰还来，这不是贱得慌吗？」 对于君绋，她恨不得把三辈子积攒的刻薄都用上，不指望能让他无地自容，只盼着能把他气得半死。 像君绋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又怎么会有羞愧这种情绪？更别说是无地自容了。 元蓁笑道：「好了，人家拜帖都已经递过来了，如果咱们不去迎上一迎，岂不是失礼至极？」 「哼，到底是谁失礼呀？」君缨不屑道，「哪有当时递拜帖的？」 按照正常流程，都是提前递过来，若是主人家有空，就会给了回帖，约定相见的时间。 君绋这样迫不及待，分明是怕元蓁再跑了。 但他却不知道，元蓁又怎么会跑？ 她一辈子都活得堂堂正正的，哪曾想到了这天界，还得隐姓埋名，躲躲藏藏？ 元蓁收起了丹方，让君缨掩藏好自己的容貌，两人一起走到了门口，迎接今日来的不速之客。 「不知君氏家主亲至，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疏离有礼，眼睛都没有多看君绋一下。 君绋心头一痛，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仍然勉强笑道：「仙子哪里话？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仙子了。」 元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侧身把人让了进去，「君家主，请。」 侧身相让的瞬间，她的目光兄君绋的随从身上滑过，发现除了大长老君绫之外，就只有一个贴身近卫兆奇。 她朝君缨使了个眼色，又暗暗传音说了一句话。 君缨微微勾了勾唇，表示自己明白了。 领着一行人回去的时候，院子里还是那个样子，一颗凤凰花树，树下一张软塌，一把摇椅。 元蓁挥了挥手，用摄物术从屋子里搬了几把椅子，「寒舍简陋，诸位将就着坐。」 君绋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半分，听见她说让坐，君绋就乖乖地坐了。 兆奇虽然有些不满，但家主自己都乐意得很，他也不好多嘴。 但这还没完。 只听元蓁笑了一声，说：「我这里倒是不缺那一碗粗茶，只是就算我拿出来奉客了，只怕客人也不敢喝。所以，还是不费那个事了。」 「你……」 「兆奇，退下。」君绋呵斥了一句，兆奇值得不情不愿地退了。 君绋看向元蓁，脸上的神情有点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仙子精通药理，在下自来知晓。不过，只要是仙子亲手递过来的，就算是毒，在下也一饮而尽，绝无二话。」 元蓁一呆，看傻子一眼看着他，「真的？」 「在下何曾对仙子言而无信？反倒是仙子，应了在下的婚约在前，逃离凌海在后。仙子可知，我也还是会伤心的。」 最后一句，他说得好不可怜，兆奇的眼刀子都快把元蓁给扎成筛子了。 但这种温柔的威逼，对元蓁完全没用。 元蓁不满地蹙了蹙眉，满脸疑惑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入了你凌海，就不能再到别的地方去转转？知道的是你要娶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禁锢了我呢。」 「……阿蓁误会了，我怎敢生出此心？」 他是不敢，却不是不想。 若是能有个万全之策，让元蓁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只看着他，只想着他，他绝对会第一时间付诸行动的。 只可惜，元蓁的性子太过刚烈，脑子也太过聪慧，他暗中计划了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元蓁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嫣然一笑，取出一盏玉露奉上了，声音温软，「好了，算我说错话了。以甘露代茶，与你赔罪可好？」 君绋神色一阵恍惚。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上辈子的时候，元蓁对他，总是这般温柔的。 他为她笑容所获，下意识就接过了甘露，往口中倒去。 「家主，不可！」 兆奇勐然挥手，「啪」的一声，玉盏落地，碎成了几块。 洒落的甘露化成一阵青紫色的烟雾，迅速飘散无踪。 第397页 兆奇一惊，铁鞭已经握在了手中，直指元蓁，「你下毒！」 「不是他自己说的吗？就算我餵毒药给他，他也喝的。」元蓁笑了一声，看向君绋的眼神尽是嘲讽，「怎么，我真给你送过去了，你又不敢喝了？」 以君绋的修为，若非是有意纵容，兆奇怎么可能打翻他手中的玉盏？ 君绋当然是故意的。 他太了解元蓁了，知道她对待敌人，素来不会心软，有机会置于死地，就绝对不会给敌人留下一线生机。 虽然他并不怕死，但他却不甘心就此死去。 重生一世，他最大的执念，就是重新得到元蓁的真心，如今心愿未尝，又怎肯就死？ 只是，被元蓁当众拆穿，他脸上到底有些挂不住。 一直估算着时机的君绫适时插嘴替他解围，「元仙子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然后，又训斥兆奇，「你也适可而止。主人的事，也是你能胡乱插手的？以元仙子的聪慧，又怎么会在凌海伤了我君氏家主？」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兆奇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 元蓁就笑了起来，「大长老这番连消带打的，若是我再不消停，岂不是不识好歹了？ 罢了，罢了，君家主，我与你也没什么旧好叙的，你今日若就此离去，日后江湖相见，大家脸面上也好看。」 虚与委蛇，示敌以弱，这才是心智超群的元蓁，在敌强我弱时会做出的正常反应呀。 其实，元蓁早就发现了，君绋好像对她特别了解。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君绋的意料之中。 以君绋的自傲，只要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那就是她的机会了。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元蓁，问道：「我若是不肯走呢？或者说，我若是要带你一起走呢？」 元蓁轻笑，「春天还没到呢，你就别发梦了。」 第175章 鹿死谁手？ 话说到这里，两人算是正式撕破脸了。 君绋静静地看着元蓁，漆黑的眼眸里哀色遍布，并逐渐蔓延到了如玉的脸颊上。 他看着元蓁，就像是一个被抛弃、被背叛的丈夫，在看着无情的妻子。 但元蓁却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并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懂他对自己的执念从何而来。 君绋嘆息道：「你要相信，这一生一世，我都不愿意让你为难。」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元蓁听得好笑，也就笑了出来，就像在嘲笑一个说谎都懒得打草稿的疯子。 君绋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我的确不是在为难你，而是在为难我自己。」 看元蓁不高兴，他比她更不高兴；元蓁留在她的身边觉得痛苦，君绋就觉得自己比她更痛苦。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他好像永远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真正讨得她的欢心，换她对自己有一丝的心软？ 元蓁当然不相信了。 就算君绋真的从这件事里感觉到了为难，那不也是他咎由自取吗？ 难不成，是元蓁让他为难自己的吗？ 你为难自己就为难自己，为什么还要牵连我？ 元蓁冷然起身，「既然多说无益，那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口舌了。」 她话音刚落，君绋就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你……你什么时候动的手？」 元蓁得意一笑，「说了你也不知道。」 明知道她精通药理，还敢亲身到她的底盘上来，这是得多自负呀？ 君绋身形一晃，软倒在了一只上。 不但是他，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君氏众人，也都陷入了四肢无力的窘境。 君绫勉力问道：「元仙子，你非要如此绝情吗？」 「什么绝情？我对一个想要禁锢我自由的疯子能有什么情？」一只立刻反驳，看向君绋的目光全是嫌恶，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君绋蓦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说：「原来，在你心里，竟然还是这样看我的。」 「行了吧，把你那副被人始乱终弃了的表情收起来。」 作为真正的受害者，元蓁只觉得膈应得慌，「明明是你一心要为难我，怎么到头来，弄得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君绋苦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他有满腹的苦衷，「阿蓁，我是真的爱你。」 「哦，我知道了。」元蓁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她并不觉得。 当然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也不是讨论君绋的表白是真还是假，而是…… 她心念一动，红绫从她指尖飞出，把君拂捆了个结结实实。 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有机会，当然是要先把君拂给捉到手里，才算保险。 直到这时，她才松了口气，对君绋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一开始我给你的那碗甘露，其实就是解药，是你自己多疑，打翻了。」 对此，君绋只能苦笑。 不错，他是多疑，但元蓁不也正是算准了他的多疑，才会把解药融在甘露里吗？ 「阿缨，给你……阿缨？」元蓁笑着转头，却不见了君缨的踪影。 她低头看着被红绫拖过来的君拂，冷冷地问道：「你把阿缨带到哪里去了？」 第398页 「阿缨？她果然是君缨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蓁竟然从君绋眼中看到了一抹恐惧。 「是又……」如何？ 君绋突然厉声唿和，「二长老，快杀了她，杀了君缨！」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元蓁懵了一下，连忙大声制止，「不可！你敢动阿缨分毫，我必然要十倍报在君绋身上！」 她也不说虚的，当即就握住君绋的左手，生生拧断了他一根手指，冷冷道：「我的话，以此断指为证。」 空气一下子就静了。 君绋倒是能忍，纵然冷汗涔涔，却是一声也没吭。 但别人可就不像他那么沉得住气了。 「家主！」 兆奇和君绫同时惊唿出声，君绫更是恨声道：「元仙子，你无缘无故就扭断我君氏家主的手指，究竟是何道理？」 这是生怕藏在暗处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呀，大长老真是个妙人！ 元蓁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于是，她这股笑意就化作了嗤笑，「无缘无故？难道不是你们君氏的人先挟持了我的朋友吗？」 她笑吟吟地摸了摸君绋的断指处，声音柔得像春日的晚风。 「别怕。」她说，「只要二长老不轻举妄动，我不会再对你如何的。」 纵然深陷囵圄，纵然明知道元蓁对他没安好心，君绋也依然为她的笑容而痴迷。 见他默然不语，只痴痴怔怔的看着自己，元蓁不禁皱了皱眉，只能自己把话题进行下去。 「君家主，你还是让二长老出来一见吧，看不见阿缨，我总是心里不安。我这心里一不安定，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叫我君拂。」 元蓁蹙眉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个时候计较这个做什么。 但君拂却很坚持，「叫我君拂。」 「君拂，让二长老出来吧。」 这点无关紧要的事，元蓁自然不会和他较真。 君拂却又说：「你莫要皱眉，对我笑一笑。」 「你这是在现场表演得寸进尺吗？」 元蓁的神色冷了下来，「是谁给你的错觉，觉得可以用一件事，向我提两个条件的？」 君拂苦笑起来，「你对我，从来都是那么绝情。」 元蓁冷然不语，只是又握住了他另一根手指，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这一场较量，论绝对的实力，元蓁这一方本来就处于弱势，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战术。 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 所以，她不想和君绋在言语上磨蹭。 君绋嘆道：「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你为难的。只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神色一冷，语气斩钉截铁，「君缨必须死！」 如果说元蓁是他的执念，那君缨就是他的魔障。 特别是这个魔障在他重生之初就特意去解决了，为什么她还没有死？为什么她又和元蓁搅和在了一起？ 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他有种预感，如果君缨不死，那完蛋的就是他。 所以，他不等元蓁反应过来，就厉声命令道：「君纾，杀了君缨！」 「你敢！」元蓁又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你敢动阿缨一下，我下一次掰断的，就是君绋的脖子！」 兆奇惊道：「不可，你放了家主，我来替他。」 君绫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傻？」 人家手里这张可是王牌，怎么可能用来换你这个破铜烂铁？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元仙子也真够狠的，一言不合就掰人手指，绝不拖拖拉拉，优柔寡断。 她怎么就不是我君氏子弟呢？ 若不然，让她做家主，还愁我君氏不兴吗？ 兆奇对君绫怒目而视，「大长老，你究竟还是哪一边的？」 「我是哪一边的都不耽误提醒你事实呀。」 君绋痛得大汗淋漓，很快就把衣裳都湿透了。 但他依然坚持道：「君缨必须死！」 「反正你手指多得很，脚趾也还有十根。」元蓁冷笑，握住了他第三根手指。 「慢着。」君纾提着昏迷的君缨，现出了身形。 元蓁一眼就看出来君缨只是晕了，却对君纾怒目而视，「你真的杀了她？」 说着，就要去拧君绋的脖子。 「元仙子手下留情，她只是晕过去了。」 君纾是一点都不敢赌元蓁会不会手软了，赶紧给君缨输了一道灵气，君缨顿时转醒，对她怒目而视。 「君纾，我让你杀了她，立刻，马上！」君绋的神色有点癫狂，那副样子，好像恨不得亲手把君缨给掐死。 反正已经暴露了，君缨干脆就恢復了自己本来的容貌，对君绋冷嘲热讽，「就你这样的，也想杀我？来呀，杀呀，你爬过来咬死我呀。」 「贱人！」 「你才贱，你最贱！」 「我要杀了你！」 「就你？我保证，从今往后，你就连咬我都没机会了。」 「……」 「……」 「阿缨！」元蓁无奈至极，「你还是要和他斗嘴到天亮吗？」 君缨想起正事，愤愤地闭了嘴。 这时，墙外的灵气波动突然剧烈了起来，时不时就有法宝或阵法的光辉勐然亮起，又迅速熄灭。 第399页 院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双方带来的人手短兵相接了。于是都屏息以待，只看今夜鹿死谁手。 不多时，就有君氏的五长老和七长老浑身浴血而来，扬声问道：「家主何在？」 大长老君绫一跃而起，本命法器流行镖自掌心脱出，直取二长老肩上大穴。 君纾闪避不及，被她一击而中，吃痛之下，把手里抓着的君缨给甩了出去。 「当心。」君绫接住了她。 「多谢大长老。」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君缨道了谢，兆奇才反应了过来，「大长老，你没中毒？」 君绫沖他一笑，「我喝了解药。」 「你怎么会有解药？」 「兆奇！」君绋出言呵止了他，「别再丢人现眼了。」 事到如今，又何必多问？ 君绫早就背叛他了。 「还是家主聪慧。」君绫扶着君缨，走到了离君纾足够远的地方。 若是君绋肯把心思用到正道上，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直到今日，君绫还是为君绋惋惜。 但惋惜归惋惜，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把君缨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之后，她便招唿五长老和七长老，三人一同下拜，「属下参见家主。」 只这一拜，就把君绋给拜疯了。 「什么，君绫，你竟然选了这个贱人？你把六弟置于何处？」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君绫早已对他不满。 就在昨日，君绫对他拜别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右手在上，行了个凶礼。 但君绋总以为，凭着她和六弟的感情，纵然不再忠于自己，也该是扶持六弟上位。 哪知道，她竟然弃了爱她至深的六弟，转而去扶持了君缨这个贱人！ 君绋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的重生究竟有什么意义了。 重生一世，他不但依然夺不回阿蓁的垂青，家主之位也仍旧是断送在了君缨这个贱人手里。 君绫嘆道：「家主……不，大公子，但凡你不傻，就应该知道，我既然推翻了你，就不会再扶植与你兄弟情深的阿绍。」 「你……你可对得起阿绍对你的深情厚谊？」 君绫道：「他的深情厚谊，我自会用后半生来偿他。只是在此之前，我会先为君氏选一个合适的家主。」 「你觉得她合适？」君绋恨恨地等着君缨。 「至少，比你合适。」 一句话就再次把君绋给逼疯了，他疯狂地叫嚣道：「君纾，杀了她，杀了君缨这个贱人！本座命令你，不必顾忌本座，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但君纾却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君绋，认真地摇了摇头，「对不住，我不能杀她。」 仅凭君缨是长生的心上人，她就不会杀她。 不但不会杀她，还会护着她。 君缨哈哈大笑，「君绋呀君绋，这众叛亲离的滋味，你可还喜欢？ 你放心，看在大长老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我那五千多年，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 或许真的事因果轮迴，君绋再次回到了寒狱之中。 这里是他前世结束的地方，也是他新生开始的地方。兜兜转转一大圈，他还是被同一个人，关到了同一个地方。 难道，君缨註定了是他的克星？ 寒狱的寒冷，他早已习惯了。此时待在这里，竟让他生出了久违的安心。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君绍才被君绫放了出来。 得知他大哥君绋被关在了寒狱，立刻就赶来看他了。 「大哥，你怎么样？」 君绋笑得十分安宁，「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安慰我了，在这里怎么会好？我去求求新家主……」 「不必求她！」君绋勐然冷了脸，「她这是在报復我，你求她也没用！」 「可是大哥……」 「好了。其实她能留我一命，已经是看在阿绫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了。 若是按照她自己的心思，此时此刻，我怕是已经被投入冰眼之内了。」 「冰眼？」 这个在地名在他记忆里也是有过高光时刻的，君绍立刻就想了起来，惊道：「新家主难道是……」 君绋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一家的遗孤。」 也是他命定的克星。 两世都是被她夺了家主之位，大约真的是天命吧。 他是已经这样了，不希望六弟再遭劫难。 还好这一世，六弟在他的努力和君绫的影响下，性子已经不像前世一样残暴了。 想来，他若是乖乖的，有君绫的庇护，一定可以避开英年早逝的命运的。 所以，君绋一直在尽力说君绫的好话。 「若非阿绫求情，我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想像得到。」 但君绍却仍然不解，「既然如此，阿绫为什么要选她？」 为什么偏偏选了一个和大哥有仇的人呢？ 自己的弟弟太单纯了，让君绋忍不住嘆气，「阿绍，无论阿绫选了谁，都不可能容得下我这个老家主的。君缨的心胸，还算是宽广了。」 其实他又哪来不知道，君缨之所以留着他的命，不过是不想让他好死，想让他多受罪而已。 第400页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拿君缨留自己一命的事，来忽悠君绍。 现如今唯一能出手保全君绍的，就只有君绫了。 但有句话叫做爱之深、责之切。 君绍不忍心怨怪君绫，就迁怒了他自己。 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轻易就被君绫说动，因着自家大哥有疯病而震惊，给了君绫可趁之机，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结果不会因你而改变的。」君绋笑着告诉他，「我早已众叛亲离，独木难支，就算再加上你，又能如何呢？」 「我至少可以和大哥一起面对。」 「面对什么？面对这种难堪的处境吗？」 「我……」 任他再聪慧，面对这已经无可更改的定局，也只能束手无策。 君绋嘆息了一声，说：「好了，如今大哥唯一的期盼，就是你能过得好一些。 你不要怪阿绫，她也是为了君氏着想。她也很爱你，不然也不会顶着压力，为我求情。」 「可是大哥……」他实在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堪而。 君绋道：「阿绫当众为我求情，就是表明了她和我这个前家主还有牵扯，日后处境必然艰难。 这个时候，正该是你陪在她的身边，支持她、鼓励她、安慰她的时候。 若连你都退缩了，阿绫可真就要孤立无援，处处受制了。」 君绍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君绋见状，也没有再说下去，只等他自己想通。 半晌之后，君绍点了点头，「大哥，我明白了。」 而后，他又迟疑了片刻，问道：「大哥想不想再见元仙子一面？」 像兆奇之流，都以为经此一事，君绋必然对元蓁恨之入骨。 但君绍却了解自家的哥哥，知道他就算是恨，也只会恨自家，是断断不会忍心去恨元仙子的。 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家大哥为何会对元仙子如此执着。 果然，君绋沉默了片刻，目光闪动，「她怕是……不愿意见我。」 「大哥放心，我去求她。」 这一次，君绋没有阻拦。 —— 「你来了？」 「六公子一片赤忱，我又怎好不来？」元蓁嘲讽地看着他，「想来，这个结果，你已经猜到了吧？」 君绋低眉一笑，点头承认，「不错，我的确还是猜到了你一定会被六弟请来。」 这世间最能打动元蓁的，永远都只有真心。 可是，为什么你永远都看不见我的真心呢？ 君绋心里存了这样的疑惑，也就问了出来。 毕竟，这一次见面，很可能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了。 「真心？」元蓁看态度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所谓的真心，就只有真心将我困在凌海，再不问世事吧？」 不，君绋确定了，她看自己的目光，不是像在看一个疯子，而是就在看一个疯子。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疯子？」君绋难以置信。 元蓁冷笑，「你也疯得够了，是时候清醒一下了。」 「哈哈哈哈哈……」 君绋大笑了一阵，点着头说，「没错，没错，我的确是个疯子。只要是一想到你，想到你始终不肯原谅我、不肯再次垂青于我，我就会发疯！」 见元蓁狐疑地看着自己，君绋的笑容诡异了起来，「你是不是很好奇，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十分的不合逻辑？」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疯得还不够彻底。」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君绋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进心里去。 他说：「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想过，直接拉着你同归于尽。即便生不能同心，死也能同穴。 可是，每当我看见你，看见你眼里对我的厌烦与疏离，我就又退缩了。 我想你恨我，因为恨总比无视要好得多；但我又怕你恨我，因为我终究是想要你爱我的。」 元蓁淡淡道：「你想得太多了。」 还是如此的绝情，不该给的希望，一份都不会给。 「罢了，罢了，我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君绋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次之所以肯来见我，除了六弟的诚心之外，还因为心有疑惑吧？」 「你果然很了解我。」元蓁目光奇异地看着他，「难不成，你闭关时也曾神游物外，见过我？」 若不然，实在是不能解释，君绋为何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有那么大的执念，费那么大的周章。 君绋低笑，「我曾用这个理由煳弄过六弟。」 那就不是这个理由了。 「那是因为什么？」 君绋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问道：「你相信哔——哔——吗？」 元蓁：「啊？你说什么？」 君绋：「哔——哔——」 元蓁：「…………」 她一脸木然地看着君绋，却见君绋自己也还是满脸呆愣，显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看来，你这个秘密很大，大到天道都不愿意让你透露出来。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勉强了。」 话虽这么说，但元蓁还是有些失望。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元蓁也不例外。 君绋的脸色很难看，仿佛失却了一切依仗，颓然道：「对不住，我帮不了你了。」 第401页 他不明白，天道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阻止他？ 第176章 关键词解封了 想当初，他借着先知先觉，在升仙台上动手脚，强行改变元蓁的飞升路线时，天道不曾阻止； 再往前推，他借着前世的记忆，公报私仇，提前诛杀云笙，甚至还连带着灭了本不该灭门的云氏时，天道也不曾阻止； 再再往前，他还是借着重活一世的便利，提前掌控了君氏，甚至是改变了整个北荒的格局时，天道也不曾有过警示。 那么如今，天道又为什么要阻止他呢？ 难不成，这重生的便利，他只能自己享用，不能分享与人？ 这么一想，他竟然还有几分天选之子的意思了。 只是，若他真是天选之子，又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几分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元蓁道：「你回去吧。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大概也不会再见了。」 说完，他就背过了身去，不再看她了。 元蓁听了，转身就走，半点留恋也没有。 听着她离去的动静，君绋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头如钝刀割肉，疼都疼不利索。 出了寒狱的外门，元蓁就碰见了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君绍。 君绍看见她，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问：「怎么样，元仙子，你们两个没吵架吧？」 「六公子放心，我怎么会跟他吵架呢？」 ——无关紧要的人，她根本就懒得搭理。 难道吵架不需要耗费精力吗？ 但君绍不知道呀。 他见元蓁说得十分诚恳，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他就满脸歉意地对元蓁说：「元仙子，我知道，大哥以前做的事给你造成了许多的困扰。但有一点却是真的，那就是他……」真的很爱你。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元蓁根本就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她实在是不想听诸如「君绋对她是真爱」之类的话。 不管是真爱，还是浅淡微甜的喜欢，都是很美好的，也都应该是以善意与守护为基础的感情。 而不是打着爱的名义，做令对方困扰，或者干脆就是伤害对方的事。 这样的人，就别来侮辱这个美好的字眼了。 君绍尴尬地笑了笑，任由元蓁快步离去了。 其实，君绋的那些做法，他心里也不认同，也不大能理解。 如果让他来伤害君绫，他是肯定不愿意的。 就算迫不得已做了对不起君绫的事，也不会以爱的名义。 想到这里，他就有了新的苦恼。 因为君绫觉得她利用了君绍，无颜面对他，已经好几天见了他就躲了。 如果不是这几君绍身边格外的清净，没有一个不长眼地来找他的麻烦，他都怀疑君绫是不是不要他了。 以他目前尴尬的处境，除了是有人替他提前处理了，怎么可能有这份清净呢？ 而这个人，只可能是君绫。 看起来，还是要他拉下脸去哄呀。 —— 自从做了家主之后，君缨就一直处于焦头烂额的境地。 是，她在权谋上的天赋高得像是老天爷的私生女，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不错，她曾经对权势的确十分渴望，想要拥有足够对抗君绋的势力。 但天赋再高，步子迈得太大，也容易扯着蛋呀。 就比如现在的君缨就很蛋疼。 她原以为她做了这个家主，起码要做好长时间的傀儡，几个扶植她坐上家主之位的长老，才是操纵她和这个提线木偶的线。 正好她如今已经报了仇了，心里对权势的渴望也消散了。 她就安安心心做个傀儡家主，把君氏的内务全都丢给几大长老去争。 如此一来，她不就有时间在暗地里搞自己的事业了？ 坐在既得利益者的顶端去搞反抗现有制度的勾当，其实想想还是挺刺激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旁观甚至参与了君氏政变之后，她又重新有了灵感，想要以此为原型，再写一部话本。 如果她只是个傀儡，那可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真正的皆大欢喜。 哪知道，想像和现实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这个差距，也让君缨的一切如意算盘，全都落了空。 她哪知道，君绫要她做家主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一点水分不带掺的呀？ 不但是君绫，五长老和七长老也一样。 甚至就连传说中对君绋唯命是从的二长老君纾，在教导她的时候，也十分地尽心尽力。 他们是真的盼望她早日上手，做一个真正的家主的。 偏偏君缨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 人家对她这么好，又抱有这么大的期望，还是善意的。 这让她怎么忍心辜负吗？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她就只能努力地学学学，争取不然几位长老失望。 如此一来，君绫等几位长老是好了，君缨却不怎么好了。 哎~ 君缨不知道的是，她表现出来的天赋和努力，让大长老君绫在其他几位长老面前可谓扬眉吐气。 「怎么样，我找的这位新家主，还算合诸位的心意吧？」 第402页 和君绫走的近的，都是一心希望能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家主的，见君缨这么聪慧，脑子又这么清醒，自然是十二分的满意。 五长老当即就点了点头，「不错，除了血脉离嫡支远了一点，其他的都无可挑剔。」 没错，反对君缨做家主的人，对她最大的诟病，就是非嫡支血脉，而且血脉隔得还远。 但君缨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足够让几大长老出手，把那些不安分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再加上那些人一心看好的君绍根本不接他们的茬，他们没有辅佐的对象，也只能徒嘆奈何了。 元蓁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好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累得像汪星人一眼，瘫倒在椅子上喝灵泉补充体力。 「阿蓁，你来了？」 看见元蓁，君缨的眼睛一亮，总算是恢復了一些精神。 元蓁笑着把一瓶补气养血的丹药放到她的桌子上，调侃道：「我特意过来看看，做了家主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君缨翻了个白眼，捞起那瓶丹药，拔开塞子倒出来了一颗，立刻就闻见一股清苦的药香味。 「诶，这是什么药呀？」 「补血益气的。」元蓁在婢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口道了谢。 君缨欢喜地说：「好东西，正和我现在用。」 现如今她真处于填鸭式打基础的阶段，每天不但要记很多东西，还要处理越来越多的政务。 这倒不是君绫他们有意为难，相反他们都是为了君缨你能够早日顺利掌权。 君缨虽然天赋高绝，但毕竟不是从小做家主培养的。 半路出家，想要不输于人，就只能加倍努力。 若非如此，元蓁也不会特意给她调配了这一炉丹药。 要知道，元蓁虽然是个丹修，却不怎么提倡靠吃丹药补充身体亏损的。 君缨现在的情况，就是属于万不得已了。 饶是如此，元蓁还特意叮嘱了，「但凡是丹药，都有丹毒，你能抽出空休息的话，还是要以休养打坐为主，丹药能不吃就别吃。」 这种补气益血类的丹药，吃得多了都容易让人体产生依赖性，还会给人虚假繁盛的错觉。 君缨正准备往嘴里送丹药的手顿住了。 她遗憾地砸了咂嘴，忍不住吐槽，「你说一个修丹道的，整天宣扬着是药三分毒到底是几个意思？」 对此，元蓁一个白眼就怼了回去，「我的爱好是炼丹，不是看着人吃药。」 而且，她今天来找君缨，可是有正事的。 她取出了一枚玉简，放到了君缨面前，「这个，是你们君氏九品九叶莲的各种用法。 东西我已经用完了，只能把各类验方还给你了。 你们君氏也不缺好的医师，你让他们再验验，能用的就用，不能用就算了。」 君缨也没客气，直接收了起来，「不能用的，肯定是他们水平不够。」 「话不能这么说。」 提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元蓁一下子就也严肃了起来，「三人行必有我师，况且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虽然咱们是朋友，你也不能对我盲目信任。」 「好吧，好吧 ，就你大道理多，我总是说不过你。」 元蓁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还有一件事，我今天其实是来跟你道别的。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走？」君缨一呆，心里十分不舍。 但她也知道，元蓁心不在此，此次来凌海，只是为了营救辛薇。 若不是担心她坐不稳这个家主之位，元蓁也不会再这里耗这么久，早就该离开了。 如今她的家主之位基本稳了，后续的问题不是外力能帮的了，元蓁对她放心了，自然是要走了。 想明白了之后，君缨压下心头的不舍，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惦记着你那小情郎，就不拦你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辛薇，「对了，阿薇和你一起走吗？」 自从君绋落败，辛薇恢復了自由身之后，就整天和陈蒿粘在一起，形影不离的。 元蓁和君缨二人几次想拉她一起聚聚，都被她给婉拒了。 君缨气得不行，没少在元蓁面前抱怨她重色轻友。 对此，元蓁只是笑笑，并不发表意见。 因为，她觉得君缨之所以会这样抱怨，都是因为长生在闭关，她这狗粮没法撒回去。 元蓁道：「我来之前，已经和阿薇告过别了。她说凌海的美景极多，他们两个还没有看过瘾。等日后看过瘾了，就要结伴一起到东天神域去。」 君缨蹙眉问道：「那她不管阿莲仙子了？」 自从辛薇被君纾带到凌海之后，阿莲就一直在她富阳城的据点里，听说和云秀很谈得来。 而云秀这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对谁都很好说话，其实因着自幼孤苦，内心孤僻得很，难得有一个她肯交心的。 君缨对自己的下属一向关怀，特别是最早跟着她吃过苦的那一批。 现在她就是怕辛薇要去东天，再把阿莲给带走了，让云秀少一个知己。 听她提起阿莲，元蓁也才想起来，一拍脑门，笑道：「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阿薇说了，她从未将阿莲当成婢女，但阿莲自己却总是转不过弯来。 第403页 现如今，她就把阿莲託付给你了。让你告诉阿莲，从今往后，阿薇还她自由身了。」 君缨：「…………」 ——虽然事情的发展全是按照我的期望，但为什么就是这么憋屈呢？ 但阿莲不走，云秀不用失去唯一的知己，君缨总体来说还是很高兴的。 因而，她也就是愣了一下，就满口答应，「你们放心，阿莲在我这里，会过得很好的。」 元蓁笑道：「这话你跟阿薇说去，我可不管这些。」 「行了，你也是个重色轻友的，赶紧去南山，见你的情郎去吧。」 既然已经提前道过别了，第二天一早，元蓁直接就走了，免去了彼此离别的伤感。 —— 此时的陆云笙虽然还在申氏的势力范围之内，却已经不在南山之上了，而是在南山脚下的问天城。 南山的日子，陆云笙实在是受够了。 他比较不幸，从和平年代穿越到了一个末法时代的修真界，吃够了争权夺利的苦楚。 原以为飞升之后就可以避免这些，但事实证明，是他太天真了。 在南山他虽然是贵客，还有个客卿长老的身份，但仔细算起来，实实在在是个外人。 申氏内部有多少利益还是一定的，唯一可以改变的，就是参与分利益的人。 陆云笙这个占据了不小一份利益的外人，可不就是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在给申奇又出了个主意，让申奇在嬴氏之后，也去拉拢辛氏，暂且遏制了嬴氏的扩张之路后，他就向申奇请辞了。 申奇再三挽留，他都坚决不肯，也知道他心意已决，虽然不舍，却也不再勉强。 身上没了客卿长老的名头，他自然不好再长久地住在阳山。 申奇就在阳山脚下的问天城拨了一处小小巧巧的宅院与他居住。 脱离了南山之后，陆云笙本来是想到凌海寻找元蓁的，却接到了元蓁通过手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凌海的事情已经要结束了，让他在问天城等着她回来。 对于元蓁的能力，陆云笙自然是相信的，但也免不了担心。 幸好有手机在，两人随时都可以互通消息。 陆云笙在城门口接住了元蓁，两人一同回了哪个小院子，他也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二人世界。 凌海一行，虽然事情很顺利，但元蓁也实在是身心俱疲。 如今回到了陆云笙身边，她就像是一条流落在外的鱼儿，终于回到了温暖的港湾，一时半会的，是什么也不想干。 「你是不知道，那君绋就是个疯子！」 她一时与陆云笙抱怨君绋的种种不合常理的行径，一时又抓心挠肺地猜测，那个让君绋说不出口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你说，他到底要说什么呢？天道为什么不让他说出口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君绋这么了解他呢？ 只是，这件事完全没有头绪，任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倒是陆云笙经歷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洗礼，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既然天道不让君绋说出口，想来也是不会让他说出来的。 但许多事情，本来就不是只有明说，才能让人知道的。 第二天，陆云笙就拿了一枚玉简给她，笑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来看个话本，放松一下吧。」 这是一部穿越修仙文，还是早期男频文里少有的不开x宫的文。 那时候不开x宫还能杀出一条血路火起来的，质量都是槓槓的。 这是一本暗黑系男主的文，剧情跌宕起伏，情节环环相扣，只要丢掉自己的三观，把自己带入男主，看起来就爽得一批。 只可惜，几次三番的净网之后，这种类型的精品，就再也没有了。 元蓁看了看，虽然觉得这男主人翁做事太绝、太狠，但这世上的人又不都是好人，她也能看得下去。 第三天，陆云笙又给了她一部重生官场文； 第四天，是一部名着穿书文； 第五天，是一本系统任务文； ………… 元蓁看完了，感慨不已：想不到，话本小说，还有这么多不同的类型。 然后，她就像是随口一句，「也不知道阿缨在凌海怎么样了？君绋毕竟做了多年的家主，对君氏上下了如指掌。他的旧部，怕是不那么容易清理。」 于是，陆云笙就知道，她大约也猜出来，君绋不是重生，就是穿书了。 依着君绋对元蓁的执念之重，穿书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重生。 想到这里，陆云笙就忍不住啧啧啧。 ——重生了还能混得这么惨，君绋的智商十分堪忧呀！ 弄清楚了君绋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了解之后，元蓁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至于从君绋那里问出一些日后会发生的事，元蓁是完全没有想过的。 且不说多了君绋这个变数，事情根本不可能一如既往地发展，就算大致的脉络还在，君绋一人的视角毕竟主观又片面。 这样的未来记忆，不但帮不了多少忙，只怕还会影响她自己对事情的判断。 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之后，或许是触动了哪一个节点吧，她竟然能和陆云笙讨论关于君绋重生这回事了。 陆云笙摸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地把元蓁打量了好几遍，目光里带着十足的新奇。 第404页 「你这是什么眼神？」元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蓁蓁呀。」陆云笙突然就凑了过来。 元蓁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撤了撤身子，「你干嘛？」 陆云笙也不生气，仍旧用那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她，嘴里的话也不大着调，「我怎么觉得，真正的天命之子就是你呀。」 「你这是犯病了？」元蓁无语地看着他。 「什么犯病了？」陆云笙嗔怪地看着她，「我可是有证据的。」 在元蓁没有想到重生这回事的时候，天道说什么也不让君绋说出来； 等她自己在陆云笙的提示下猜出来了，并想明白了从重生者那里得知日后的事不是什么捷径，反而会是阻力之后，天道就把「重生」这个关键词给解封了。 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怕元蓁会被君绋重生这件事给迷惑了，日后因此而走弯路嘛。 听了他一通胡说八道式的分析，元蓁竟然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跟陆云笙在一起待得久了，也沾染了他的憨憨之气。 不行，她不能放任自己近墨者黑，她要让陆云笙近朱者赤。 「还是不说这些了，没什么意义。」元蓁大手一挥，一锤定音，「咱们歇了这么久，也该干点正事了。」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陆云笙自然不会反对，而是直接问她，「你想干点啥？我全力支持。」 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先把当初在上虞谷是无意间许下的誓愿给兑现了呀。 只是，无论是陆云笙的搞环保，还是元蓁许下的改变北荒的格局，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大工程。 甚至于，元蓁目前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倒不是后悔当初不小心许了这个誓愿，只是事情的难度超出了她的想像，让她难免挫败而已。 「我一直自认为还算有几分能耐，今日方才知晓，不过是自负太过而已。」 她这副颓然的样子，陆云笙可见不得。 陆云笙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话元蓁自然是信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她觉得，两人还是先把陆云笙许下的誓愿完成了再说吧。 毕竟，做环保好歹还有个头绪。 「我是个丹修，医术也还不错。若是由我现身说法的话，大家至少在滥用丹药这方面，会节制一些。」 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往后就比较顺利了。 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陆云笙感动极了，泪眼汪汪地握着元蓁的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元蓁红着脸，「滚！」 陆云笙倒翻了个筋斗，全当是滚了一下，又蹿了回来，献宝般地说：「我想到个法子，可以让咱们俩的事情同时展开。」 第177章 网际网路的雏形 「这个……这个网络宣传，真的靠谱吗？」 不是元蓁不信任陆云笙，实在是她不曾经歷过网络信息大爆炸的轰炸，不知道舆论这回事，蕴含着怎样惊人的力量。 对，没错，陆云笙说的那个可以让他们两个的事业同时进行的方法，就是构建网际网路。 有了网际网路之后，就可以利用网络平台的宣传力度，引导舆论走向，从而潜移默化地改变世人的想法。 天界的网际网路是他构建的，他又有着别人没有的见识和经歷。 至少在前期，整个网络信息的走向，还是能被他大致操控的。 再往后，只要没有一个网络舆论的天才横空出世，他还是可以长久地占据先机的。 而这些，对他们两个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此，元蓁将信将疑。 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被陆云笙说服，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反正不成的话，也就是浪费点时间嘛。 对神仙来说，值不值钱的，就是时间。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就一同到南山来见申奇。 一千多年前，申奇就被陆云笙普及过网际网路的相关，而且他还一度很感兴趣。 只是后来，陆云笙出了事，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如今陆云笙旧事重提，申奇也想起这回事来了。 当年他还是少主，想要和陆云笙合作这件事，还需要想法办说服自己的父亲。 如今他已经是家主了，自己就能做主了。 但与权力相辅相成的，永远是责任和义务。 能够自己当家做主之后，他处事反而要更加谨慎，不能拿家族的利益打水漂玩。 「陆兄说的那个网际网路，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而陆云笙也没说什么假大空的夸赞之言，更加没有用两人的交情逼迫申奇。 他说：「至少信息的传递，会便捷、迅速很多。」 申奇追问：「有多便捷？」 陆云笙自信地说：「瞬息而至。」 现代网络可不就是这样，最北方发生的一件事，只要通过网络传播，两分钟都用不了，最南方的人就能知道了。 作为一家之主，申奇当然知道信息传递的重要性了。 可是，只这一点，还不足以让申奇下定决心。 其实，如果陆云笙把「引导舆论」这根胡萝蔔吊到他眼前，申奇一定会同意的。 第405页 但这个功能他和元蓁还有大用，暂时不能告诉别人。 见申奇面露犹豫，元蓁道：「申兄是否还在为嬴氏和姜氏的事情焦心？」 虽然嬴氏和申氏联盟之后，帮申氏遏制住了辛氏，让姜氏的盘算落了空。 但在利益面前，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的。 申奇最近收到消息，姜氏已经派人去接触嬴氏了。 万一他们两家联了手，申氏危矣。 元蓁在这个时候挑起这个话题，申奇就知道，她是要谈条件了。 「不错，元仙子可有良策？」 元蓁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我这里有个双赢之策，不知道申兄感不感兴趣？」 申奇道：「仙子但说无妨。」 坐在申奇身边的颜值顺手给元蓁添了一回茶，顺着申奇的话说：「如果仙子能替申氏解了此次危机，我申氏上下，必然感念仙子的恩德。」 「感念就不必了，两位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该直接的时候，元蓁就不会玩那些虚的。 因为玩虚的没用，只会消磨彼此的情分。 颜值抚掌笑道：「仙子还是这样爽快！好，只要仙子能替申氏解了此次的危机，我申氏必然会全力支持两位在申氏的领地里建基站。」 她说这话也很有意思，在申氏的领地内，而不是封地内。 也就是说，日后若是申氏的地盘扩张了，他们支持陆云笙建基站的地方，也随之扩张了。 换而言之，陆云笙帮申氏扩张，就约等于是在帮自己。 怪不得申奇后院的三位夫人，唯有这位颜夫人有着正室夫人的权力呢，果然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申奇立刻妇唱夫随，「不错，阿值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既然人家都做出承诺了，元蓁也不矫情，直接就说了自己的计策。 「实不相瞒，我与君氏的现任家主，还有君氏的几位长老都颇有交情。 而且，我正准备动身前往凌海，请君氏家主一起筹备网际网路一事。 只是不知道，申兄有没有意向与君氏联盟呢？」 申奇与也颜值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颜值喜道：「原来元仙子和君氏高层也有交情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若果能与君氏联合，共同遏制嬴氏与姜氏，申氏就有长久的时间供自己发展了。 最妙的是，君氏和申氏虽然可以相辅相成，却又相隔甚远，短时间内，基本不会有利益冲突。 元蓁心中一动，邀请道：「颜夫人若是有意，可以和我一起到凌海走一趟。」 「这……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给君氏家主多介绍一个朋友而已。」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也越发体现了自己的分量。 申奇直接就说：「既然元仙子肯带阿值一起去君氏，就足以体现诚意了。 陆兄，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在申氏的领地里勘测地点，准备兴建基站了。」 双方都是爽快人，不喜欢拖拖拉拉，元蓁和陆云笙商议过后，第二天就带着颜值，又返回了凌海。 —— 这时候，辛薇已经和陈蒿一起离开了凌海，到东天神域去了。 君缨正失落呢，就听见人通报，「家主，元仙子回来了，还带了另外一位仙子。」 「阿蓁回来了？」君缨大喜过望，催促道，「快请进来呀。」 至于另外一个人，被她完全忽略了。 「是。」侍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请人进来。 元蓁一进门，迎面就被君缨给抱住了。 「阿蓁，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你走后没多久，阿薇那个没良心的，就跟着她的小情郎跑了。」 这本没有什么的，如果元蓁身后，没有跟着一个颜值的话。 一想到身后还跟了一个，元蓁就有点尴尬，低声在君缨耳边道：「好了，我今日带了人来，有正事找你。」 君缨身子一僵，迅速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阿蓁来了呀，是带了朋友吗？快请进来见见吧。」 这副模样，看得元蓁好笑不已，却也让颜值对此行的目的更有信心了。 说实话，在没有踏上扶余岛的地界之前，颜值对于元蓁能够为自己提供多少帮助，还持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君氏可是整个北荒都数得着的大族，申氏虽然也算强盛，但跟君氏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申氏来说，君氏太过遥远了，远到有些不真实。 所以，勐然知道自己一直交好的朋友，竟然还是庞然大物般的君氏的座上宾，她当然也觉得不真实。 直到上了扶余岛，被岛上的守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家主办公的玄玄殿，她才逐渐有了真实感，心里那股不踏实的感觉也慢慢散去了。 她想问：元仙子，你真的和君氏家主是旧识呀？ 但这个问题实在是显得她没出息又眼皮子浅，已经熘到嘴边了，又被她理智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那时候她只知道，元仙子和君氏家主有旧是真的。 就当她也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时，君缨熟极而流的举动，又给了她「噹啷」一锤，把她给砸懵了。 ——原来，这个旧识不是简单的旧识，关系这么铁的吗？ 第406页 震惊过后，就是狂喜。 她们关系铁才好呢。 不怕她们铁，就怕她们不够铁。 因为她们的关系越铁，元蓁在君缨这里的面子越大，申氏与君氏结盟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正思索间，元蓁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拽了拽，待她回神之后，才轻轻拉着她上前。 「这是申氏家主的颜夫人，素来仰慕于你。这不，知道我要来看你，就和我一起来了。」 听了这句介绍，君缨已是瞭然。 她早就听说，因着种种缘故，申氏的新家主一直不曾把正室夫人娶回来。 如今被元蓁带来的这位颜夫人，想来在申氏那里，也是被当做主母看待的。 此前君氏和申氏虽然不曾刻意交好，但也未曾交恶，君缨也自然不会怠慢在申氏颇有分量的夫人。 「原来是颜夫人，夫人请坐。」 然后又转头吩咐，「快给贵客看茶。」 有了颜夫人在，她们两个肯定是不能自在说话了。 于情于理，君缨就得先和颜夫人来一场代表着友好的商业互吹。 先是君缨让人给贵客上茶，再是贵客颜夫人受宠若惊，表示感激涕零，然后就是标准套路的你捧我，我捧你了。 等这一套流程下来，君缨顺势就叫人收拾了客房，并领颜夫人下去休息了。 而颜夫人也很识趣，纵然心里着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君缨肯定是要先在元蓁那里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而，君缨一说让她给她准备客房，她就非常识趣地表示旅途劳顿，累了。 等她走了之后，君缨就不禁笑了一声，对元蓁道：「这位颜夫人，倒真是个妙人。」 元蓁也道：「她的确是聪慧稳重，不然申氏家主也不会独独挑了她出来代掌主母之权。」 说来也是颜夫人的造化。 本来以颜夫人的家世，是不够格给申氏做主母的。 但现在主母的位置不是为洛芜空悬着了嘛，自然要在侧室夫人里面选一个稳重的代掌。 以申奇的心性，只要她代掌期间表现得合格，等日后申氏与洛氏解除婚约之后，就会顺理成章地立她为正室。 身为君氏家主，君缨自然是重视申氏的使者的；但身为元蓁的朋友，她却并不怎么在意颜夫人。 让人把残茶撤了，换上甘露之后，君缨就道：「说说吧，你这么快就抛下你那小情郎返回凌海，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元蓁睨了她一眼，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抛下的他呢？也可能是他厌了我了。」 「他厌了你你就再找一个呗。难不成，你还会因此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君缨可太了解她了。 元蓁这人虽然对待感情挺认真，但也绝对不是死缠烂打的那一挂。君既无心我便休，才是元蓁对待一段结束的感情的常态。 人家都说了要分了，再纠缠也没意思。 只一点，既然要分，那就分干净。别今天分了，明天你又后悔。 这世间的草原广漠得很，她元蓁可是从来不吃回头草的。 正因为了解她，所以在感情这方面，君缨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吃亏的。 被她拿白眼翻了，元蓁反而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就开始说正事了。 对元蓁来说，正事自然只有一件，那就是说服君缨，同意她和陆云笙在君氏的地盘上建基站。 至于申奇夫妻託付的事，对她来说，只能是顺便。 因为她很清楚，此时与申氏结盟，对君氏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君氏对嬴氏，那真是又要拉拢，又要防备。 从前的君绋用辛氏来制衡嬴氏，如今北荒浮浮沉沉的，那些小家族就像是秋风中的树叶子一眼，随时都可能被吹落枝头。 在这种环境里，本就半废的辛氏，就更加不顶用了。 所以，申奇递过来的橄榄枝面对君缨来说，也算是一场小小的及时雨。 至于这场结盟里哪一家占得好处更多一点，就只看君缨和颜夫人谁的手段更高了。 反正元蓁是不担心君缨的。 虽说君缨道目前为止，还是个未曾年的蛟龙，但她的玲珑心肠却是天生七窍。 特别是在权谋一道上，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餵饭吃。 更别说，凌海还是君氏的主场，目前申氏又是处于求着君氏境地。 关于网际网路的事，君缨早就从汗青那里听过了，对其中的便利之处，她比申奇还要了解。 所以，元蓁的主要目的很顺利。 至于顺便的那一件，只看颜夫人从凌海离开时那心满意足的神色，再看看君缨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元蓁就明白结果了。 ——申氏可能血赚，但君氏绝对不亏。 由于元蓁还要留在凌海忙基站的事，颜夫人是独自离开的。 因着了解网际网路的好处和弊端，君缨很容易留说服了君氏的高层。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君氏高层对新任家主头一件想要做的大事，都会尽心扶持的。 说到底，是元蓁赶上了。 有了君氏大力支持，在凌海境内，甚至是君氏在外扩张的领地上建基站，都很容易。 天界到底是天界，基建的速度比之陆云笙那被称作基建狂魔的故乡也不遑多让。 第407页 大约过了三年多，君氏与申氏两家领地内的多处基站，就从勘测地形过渡到全部完工了。 陆云笙很激动，却也没有忘记正事。 联通了网络之后，他立刻就拉了一个聊天群，把申奇和君缨还有两家的高层都拉到了群里。 然后，他就在这个群里，统一教大家如何建立群聊，如何单独和某人加好友。 别的不说，但这传递消息的速度，就让君缨等仙界土着惊艷了一把。 这也太方便了！ 更别说经过多次的改造之后，陆云笙免费提供给他们的手机，线条流畅，配色经典，款式简洁利落，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当然了，也只有他们这第一批的手机是免费送的，往后再想要，就得自己掏钱买了。 —— 元蓁把玩着陆云笙给她特别定制的手机，笑道：「真倒是比原来那个好用多了。」 「好用吧？」 陆云笙笑着从她手里拿过来，凑过来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就出现了一个定位系统。 「这个功能，只有我们两个特制的手机上才有。只要是用了手机的，你想知道谁的位置，直接输入他们的名字就是了。」 手机客户端的资料，必须得实名制填写，倒是在群里可以给自己套马甲。 不过现在这个小群里，来来回回都是熟人，没有套马甲的必要。 展示完了定位系统之后，陆云笙又教她如何建立网站，如何设立论坛。 「以后的网站和论坛只会越来越多，但咱们可以抢个先手，日后还可以暗中操纵一下推送问题，以保证在咱们的论坛和网站的影响力。」 只要影响力够了，想要宣传什么，不就便利得多了？ 至于怎么让人接受他们灌输的思想，现代时各种五花八门的软广硬广，还不够陆云笙学的吗？ 说到这里，陆云笙就觉得有些嘲讽。 当年他被软广文按头强灌各种仙鸡汤、毒鸡汤的时候，那可真是烦死了。 但是现在，他需要用到gg软文的时候，又觉得真宣传推广的形势，真是可爱死了！ 元蓁聪慧过人，很快就自己建立了一个会员制的论坛，并向聊天群里发了邀请码。 她这个论坛的主题就是丹道相关，立刻就吸引了群里大部分人的加入。 别以为只有凡人才离不了大夫，神仙也一样离不了丹药。 虽然这个论坛里的都是出身大家族的，家里养着的都有自己的医师，但医师这种特殊职业，多认识几个，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所以，一开始加入的人，都是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在元蓁牛刀小试，就解决了好几个人的多年顽疾之后，就变成了一种狂热。 ——元仙子，看我，看我呀，我的仙晶多。 然而，元仙子并不想特意去看谁。 她之所以这么积极地出手，不过是听从陆云笙的建议，积攒人气而已。 等她的人气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虽说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对她盲从，但却也会有一部分的死忠粉。 除了死忠粉之外，其他粉丝纵然理智，也会受到她的影响。 到那个时候，无论她是想唿吁大家减少丹药的使用，採集仙草时留下一线生机；还是鼓励北荒妖仙把心思放到正道上，莫要沉溺于权势，都会容易得多。 「到时候，我就开几个小号，有转门唱反调的，也得有专门捧臭脚的，左摇右摆的墙头草也不能少。」 无论想要推广宣传什么事，话题总得有了争议，才能最大限度地扩大影响力，增加人们的信服度。 若是所有掌握舆论的人都众口一词，千篇一律，那广大群众不但会审美疲劳，还会产生逆反心理。 第178章 君绋的谋划 陆云笙忙着给君氏和申氏两家的高层拉群的时候，元蓁也和自己的小伙伴们拉了一个群。 其实算起来，她能推心置腹的小伙伴也不多，君缨不必说，辛薇算一个，洛芜算一个，海澜也勉强能算一个。 只可惜，这个时候，辛薇这个重色轻友的，正不知道跟着自己小情郎在哪里浪呢，元蓁是暂且找不着她了。 还有洛芜，别人都说洛芜是不识好歹，带着母亲出走就是为了躲避和申氏家主的婚约。 但元蓁却知道，她只是厌烦了这些世家龌龊，却又下不了狠手来替自己杀出一片清净之地。 所以，她只能躲，带着母亲一起，到一个她心目中能够获得清净的地方。 元蓁猜测，这个地方，十有八九就是东天帝尊管辖下的东天神域。 她还听说，洛芜有个姐姐，嫁到了黄山姬氏，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总之，洛芜也还是联繫不上的。 如此算下来，元蓁拉的小伙伴群里，就只剩下君缨和海澜这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了。 说起互相看不算眼，估计打死海澜也想不到，她参与搬倒了原家主君绋之后，新换上的大老闆，会是和自己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君缨。 元蓁也曾私底下问过海澜，「如果你早些知道最后会是阿缨上位，你还会参与此次政变吗？」 出乎意料的，海澜直接点了点头，说：「会。」 迎着元蓁诧异的目光，海澜解释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自然是觉得很诧异、很愤怒，觉得自己被她给愚弄了。 第408页 但那股寸劲过了之后，我突然就觉得，让她上位，其实也挺好的。」 至于原因，说起来很奇葩，仔细想想却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海澜和君缨为什么相互看不顺眼呢？ 是因为两人总是意见不合吗？ 不，是因为两个人太像了，对彼此太过了解了。 对于太过了解自己的人，世人的态度往往会分成两个极端。 第一就是引为知己，第二就是心怀忌惮。 君缨和海澜，就属于第二种。 但反过来想想，她们在忌惮对方的同时，又何尝少得了惺惺相惜？ 君氏政变中，最终的赢家是君缨，对海澜来说，和自己赢了，又能差得了多少？ 这说明像她这样的人，才更适合身居高位，做一家之主嘛。 所以，君缨登位之后，还没有封赏答谢海澜，她自己就把自己心里的那股怨气给平了。 也是很有意思了。 当然了，作为一起参与谋划的功臣，君缨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一开始的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把海澜安排到了二长老君纾手底下。 二长老还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掌管着整个凌海对外防御的重臣。 只是，这位曾经是君绋的心腹，在君绋的最后关头，却又毫不犹豫地倒戈了。 这点就让君缨觉得气闷了。 ——怎么安置她，实在是扎手。 若是她跟着君绋一条道走到黑，君缨自然有的是理由处置她，好把她手里的权力给卸下来。 就像对待曾经掌握了君氏内部防务的君绍一样，卸了权让他荣养。 但她偏偏就在最后关头倒戈了，硬生生抢了一份从龙之功。 如此一来，君缨对她，就像是对着一块掉进了灰堆里的嫩豆腐，拍不得打不得，丢掉又捨不得。 凌海对外防务的事，还得让她掌着。 可再单独让她掌着，君缨也不能放心，往里头掺沙子，也就成了必然。 但是，这个人选却不能随随便便选一个，不然还得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君缨就想到了海澜。 她相信，以海澜不甘人下的性格，一定会牢牢替她盯住君纾的。 但同时，海澜又很谨慎，不会轻易通过构陷的方式，除掉对手上位。 仔细想来，她的确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对此，海澜的评价只有一句，「狡诈至极！」 她气哼哼地沖元蓁抱怨，「她就是仗着了解我，所以才算计着我心甘情愿地替她卖命。」 「好了，好了。」元蓁笑着安抚她，「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那就是双赢之局。你情我愿的事，说算计多难听？」 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卸下了家族的重担，海澜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你就是向着她。」 若是在从前，就算是神志不清的时候，海澜心底也总是留着一线清明。 像这种可能会影响她和元蓁友情的大实话，她是不会说的。 好在，元蓁也不是那种爱计较，只能听人哄的，当即就摸了摸小醉鬼的脑门，柔声道：「我也疼你，好不好？你喝多了，来，我扶你到里间去躺一躺。」 海澜还存着两份清明，但嘴已经不大受自己控制了。 晃晃悠悠地别元蓁扶起来之后，她笑嘻嘻地摸着元蓁的脸，调笑道：「我占了你的屋子，睡了你的床，你就不怕你那小情郎吃醋？」 元蓁听得好笑不已，刚要回一句，就听见陆云笙阴阳怪气的声音。 「说得你好像有那功能似的！」 她扭头一看，就见陆云笙抱着手臂，气哼哼地看着海澜。 见元蓁回头看了过来，他一秒变脸，可怜巴巴地蹭了过来，「蓁蓁，你看她欺负我。」 说着，控诉的手指直指海澜。 「啊？」元蓁一呆，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海澜。 海澜奋力推开了她，上前一步，对焦困难地指着陆云笙，不服气地反问，「我怎么就没那功能了？什么功能我没有？我告诉你，别以为阿蓁护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位是醉得不轻，陆云笙可是滴酒未沾，清明得很呢。 他立刻藉机告状，「你看，你看，她还威胁我。」 「嘿，你这小贱人，还敢当面给我上眼药。你给我站住！」海澜说着，五指如耙，上去就要镂陆云笙那张俊俏的脸蛋。 「啊——，蓁蓁，她要打我了，你可得护着我。」 顷刻之间，元蓁就被迫成了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老母鸡，被小鸡仔陆云笙胁迫着，抵挡醉鹰海澜。 老母鸡元蓁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是什么奇葩的修罗场啊？ 话说，她这么专情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遭受这种海王之灾？ —— 因着寿命悠久，仙人向来是无视时光流逝的，纵然千载光影，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谁会在意自己弹弹手指那点功夫呢？ 君缨说：我在意。 在她还没有坐上君氏家主之位的时候，长生就闭关了。 如今她已经在家主之位上坐了九千多年了，长生还是在闭关。 为了不让人打扰长生，当年的那个小书肆，早就被君缨买下周围的地皮，改建成了一个带着聚灵阵的小庄园。 第409页 原本坊市占据的岛屿地方就不大，这个庄园一建成，立刻就占去了一半还多的地皮。 这样一来，坊市肯定是在这里办不成了，君缨索性就另外拨了一个比这个岛屿大了一倍的仙岛，由君氏出资，统一规划修建了新的坊市。 原本在坊市里有店铺的，就按照原本的面积又扩张了一半，重新分配了铺面； 原本摆摊的那些，君缨也允许他们以极其低廉的租金，在兴建的坊市里租赁铺面。 如此一来，各家老闆非但都无异议，反而十分感激，倒是又让君缨在凌海的威望涨了一波。 几位长老对她的手段十分赞赏，但君缨却一点都不高兴。 ——长生到底什么时候出关呀？ 以前长生天天在她眼前烦她的时候，她也不觉得自己离了他能怎样。 可是当长生闭关的时间超过两年之后，她就开始觉得度日如年了。 这种陌生的思念让君缨难得的反思：从前我对长生，是不是太不温柔了？ 哎呀，大不了长生出关以后，自己对他好一点嘛……不，还是好很多就行了嘛。 只能说，幸好君缨还是一只未成年的蛟龙，不然各大长老早就对她催婚了，还能容她优哉游哉地想这些？ 自从有了君绋这个前车之鑑，君氏的长老们对君缨这个新任家主的感情生活就盯得特别紧。 他们的宗旨，就是严防死守各种人族才俊接近她。 这些年来，随着战火的蔓延，北荒的许多小家族都被几大家族给吞併了。 君氏自不必说，本身的吨位在那里放着呢，只有他们吞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吞他们的。 本来像申氏这种与姜氏这等大家族毗邻的中小家族是很危险的，但谁叫姜氏太过嚣张了呢？ 反正在这小一万年里，申氏没有被姜氏吞併，反而是姜氏被申氏、君氏和嬴氏合谋瓜分了。 至于他们这三家周围的小家族，从孟涂山往北，一线峡往西的地方，如今全都是嬴氏的领地，还要再加上大半的涂山和临近涂山的那一块姜氏的地盘。 因着一线峡的缘故，吞併姜氏的行动，嬴氏受益是最少的，却又不得不干。 因为若是不能在一线峡对岸占据一块跳板的话，嬴氏日后就很难再有向南扩张的机会了。 反倒是申氏因为地利之便，从原本姜氏的封地里分了不少地盘。 君氏的基本盘是在海上，对于治理陆地不太熟练，瓜分了姜氏，顺便把谷山以北的地区收入囊中之后，就进入了休养生息的阶段。 如此一来，嬴氏忙着巩固势力，加强一线峡两岸的联繫；君氏则是忙着休养生息，消化新得的地盘。 申氏暂时没有了外患，转过头来就把一直插在自己背后，需要时时安抚的洛氏给吞併了。 没有了洛氏之后，两家的婚约自然也就取消了，申奇很快就立了颜夫人为正室，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申氏主母。 东北方的势力成了三家鼎立的状况，西南方则是姬氏与杨氏两家争霸。 这两家都自恃上古神族之后，一个把西王母当成自家先祖，一个把黄帝当成自家图腾。 姬氏的地盘虽然在不断扩张之下，与申氏隔灕水相望了，但中间包着的故云氏领地，却像一个被煞气充斥的毒瘤，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杨氏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但与杨氏接壤的除了姬氏之外，就只有君氏了。 如今的杨氏，敢招惹君氏吗？ 他们不敢。 所以，再想扩张，杨氏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势力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姬氏身上。 当然了，这些局势都和君氏家主君缨的感情生活没有半点关系。 君氏的几位长老之所以要严防死守人族才俊，全都是网际网路惹的祸。 随着君氏和申氏的地盘越来越大，网际网路覆盖的地区也越来越广。 更有甚者，逐渐成长为奸商的陆云笙，以君氏和申氏两家都有为诱饵，说服了嬴氏也加入了网际网路的大家庭。 前面说过了，神仙的日子不值钱，最大的优势就是闲。 而网络真的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陆云笙没本事把基站推出北荒，却可以把手机卖出北荒呀。 隔得远一点，就是信号差一点，完全不耽误刷论坛、玩游戏。 于是乎，与君氏离得近的东天，还有与申氏离的近的南天，都成了陆云笙的手机倾销地。 两处的人族俊杰为了更强的网络信号，时常会混迹凌海或延水附近。 原本为人族仙人不屑的北荒，因为一个网际网路，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君缨多机灵呀，趁机就利用网际网路，招揽了不少人族俊杰。 只是，她是一片公心，那些人族仙人纯粹为了蹭网，却架不住草木皆兵的君氏长老瞎脑补呀。 他们最怕的，就是君缨像君绋一样，也爱上了一个人族仙人，最后落得和君绋一样的下场。 —— 「下场？我是什么下场？」 听完君绍的转述，君绋不禁冷笑。 君绍有些不知所措，「哥，你别听他们胡说。」 但君绋自己却又笑了起来，「他们也不算是胡说，至少不全是。如今我法力被禁，全无自由，可不就是得用沦落二字，才能精确形容吗？」 第410页 他分明还是言语带笑的，君绍却听出了无尽的自嘲。 君绍一时哑然，望着君绋的目光逐渐被愧疚填满。 他是君氏子弟，对于寒狱的种种自然有所了解。 寒狱之所以能够成为君氏歷代关押族内犯了大错的族人的私牢，自然是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厉害之处。 这个地方不但寒气密布，而且天然就能隔绝灵气。无论再高的修为，只要进了寒狱，都会变成一只空有修为的弱鸡。 最让君绍忧心的是，只要在寒狱里待的时间超过一万年，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要寒气侵体，结局只有冻毙这一途。 而他的哥哥君绋，已经在里面待了九千二百年了。 因着君绍对君绋从无防备，所以在他面前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君绋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是怕我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大哥……」君绍顿了顿，脸上就沾染了祈求，「你就和家主服个软、认个错吧。我看家主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会……」 「不会对我赶尽杀绝？」君绋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 想说的话被他给抢了白，君绍有些讪讪，却还是硬着头皮劝他，「大哥，就算我求你了。再待下去，你真的会受不住的。」 虽然从表面上看，君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但君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最是要强，轻易不肯在人前示弱。 因而，纵然君拂看起来再好，君绍也只会觉得他是在强撑。 可他却不知道，寒狱对别人来说是死地，对君绋来说却是修行的绝佳场所。 前世生命的最后，他都是在寒狱度过的。 凭着对元蓁的一腔执念，他硬生生地扛过了寒气对身体的侵蚀，并逐渐琢磨出了如何对抗寒气，又如何在这个全无灵气的地方保证自己的修为不再流失。 重生之初，他的修为什么提升得那么快呢？ 那都是前世寒狱数万载的馈赠。 若非是到了最后关头，君缨特意去告诉他了元蓁的死讯，让他心灰意冷，再无生念，寒狱又能奈他何？ 可以说，这世上能杀他的唯有一个元蓁。 只是，无论前世今生，元蓁都只想摆脱他的纠缠，对他的生死毫不关心。 这就催生了君绋的不甘，催化了他的执念。 前世元蓁弃他而去，今生更是对他避如蛇蝎、不理不睬，让他怎能甘心？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翻涌，自嘲一笑，问君绍，「现如今，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盼着我死？」 「大哥……」君绍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必然会伤到君拂，但若是叫他说谎，也八成瞒不过君绋。 索性见他吞吞吐吐的，君绋也猜到了。 他摊了摊手，笑道：「你看，我能不能出去，跟君缨是不是大度根本没有关系。 当年背叛我的那些人，又有谁愿意让我出去呢？ 君缨哪怕是为了安抚臣下，不叫从龙之臣寒心，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她能容我在此偷生，已经是十分大度了。」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夺位的仇怨，其实君绋还是很欣赏君缨的。 只可惜，两人终究不是一路人，没有同行的缘分。 嘆息过后，看着君绍悲痛的脸庞，君绋微微一笑，蛊惑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六弟能救我一命了。」 第179章 云笙哥哥，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六弟可以救我一命了。」 君绋的声音幽幽荡荡的，乍一听还是如往日般的清朗，但若是来一个对他心防重的人，就能听出细微的差别。 奈何，君绍对他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轻易就让那蛊惑之意钻了空子。 君绍精神一振，正色道：「大哥说吧，让我怎么做。」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救大哥出去。 至于先前想让君绋通过向君缨服软投诚来活命的念头，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且，他还抛得很自然。 ——大哥说得对呀，就算是为了稳固人心，君缨也不会放他出去的。 但如果再不出去的话，大哥的命就要没了。 君绍不是没有大局观，但君绋已经是他在真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君绫这些年待他极好，但因着当年的事，两人之间终究是多了一层隔膜。 时日越久，这层隔膜就越是明显，明显到连对君绫情根深种的君绍，都不能再强迫自己忽视了。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有自己爱人的君氏六公子了。 明知道经常来寒狱见君绋会给君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却还是忍不住。 内心深处，他也明白君绫是对的，自家大哥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家主。 但无论如何，大哥对他一直都很疼爱，教导自己也很用心。他怎么忍心大哥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寒狱里孤独等死？ 君绍做不到。 这也是他能轻易被君绋蛊惑的原因。 君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直为弟弟担忧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六弟还是这么单纯，看来这些年，君绫见他保护得很好。 如此，他也能放心离去了。 「六弟可知，杨氏这些年一直在找天命之子？」 第411页 「不错。」君绍有些不屑地说，「杨氏当真是疯魔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命之子？」 就算是有，也不大可能出现在他们北荒。 君绋了解自己的弟弟，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这个观点不是君绍自己有的，而是受周围舆论的影响，潜移默化产生的。 虽然因为寒狱周围被布置了隔绝信号的阵法，仙侠版的网际网路通不进来，君绋只知道手机，却不知道网络的奥妙。 所以，他只是暗暗心惊，谁这么厉害，竟然能控制周围的舆论？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君绋也就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抛之脑后了。 他笑了笑，对君绍道：「此事虽然十分可笑，却并不妨碍咱们利用一二，还我自由，救我性命。」 听见「救我性命」这四个字，君绍顿时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忙道：「大哥快说，我该怎么做？」 君绋道：「你把我在寒狱中待了万年，却仍旧毫髮无损的消息，传到杨氏去。」 「毫髮无损？」君绍又惊又喜，「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虽然知道他是一心担忧自己，但这么抓不住重点，还是让君绋有些暴躁。 「怎么可能？」君绋苦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他是真的毫髮无损，相反心境修为还更上一层楼了，但为了坚定君绍救他出去的心思，他是肯定不能说实话的。 君绍失望不已，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也是，在寒狱里待了近万年，又怎么可能毫髮无损？」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消息传过去的。」 见他这样积极，君绋反而不怎么放心了，再三叮嘱他不要着急，不要让人看出破绽，因为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到最后，为了安自家六弟的心，君绋还承诺道：「等我出去了之后，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了此残生，总强过在这寒狱中受尽苦楚。」 这句话，直击君绍的内心，君绍眼泪都快出来了。 「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出了寒狱之后，就看见君绫真袖手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见他出来，君绫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抬脚迎了上来。 「咱们回家吧。」 虽然看见了君绍通红的眼眶，但君绫聪明地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算算日子，君绋进入寒狱也有近万年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知道，君绍和君绋的感情很深，如今君拂时日无多，君绍心里肯定难受。 在这方面，她不能做什么，只能纵容君绍越来越勤快地往寒狱跑，默默挡下来自四面八方的麻烦。 但在面对君绍因君绋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时，她却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君缨是个很好的家主，她并不想让君氏的家主再出什么意外。 所以，她不能问君绋的情况，也就避免了君绍和她诉苦，避免了自己心软。 好在君绍也体谅她的难处，纵然经常去看君绋，却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君绋的情况。 只是今天，情况好像也有些不同。 两人一路上都很沉默，这主要是因为君绍很沉默。 自从君绋被关入寒狱之后，君绍仿佛还是一夜之间就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意气风发，变得成熟了。 从前的君绍，清澈得君绫一眼就能看透。 但是如今，君绫却不敢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看透他了。 「阿绫，我大哥他……」 君绍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复杂犹疑地看着君绫，可一句话说到一半，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关于君绋的身体问题，君绫知道吗？ 呵，只要君绫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他没有说完，但君绫却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君绋的身体快要不行了。 君绫沉默了片刻，嘆息道：「你最近若是有空，就经常来陪陪他吧。」 这无疑是在表明，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打算做。也让君绍彻底看清，君缨根本就不会放君绋出来。 哪怕经过多年的寒气侵蚀，君绋多半已经是个废人了。 君绍终于下定了决心。 —— 网络宣传推广的功效，大的出乎了元蓁的意料之外。 这一万年来，元蓁的粉丝早已过亿了，有北荒本地的，也有其余几方天域的。 当然了，由于陆云笙对低端智能机的投入，让底层的妖仙也能够接触到网络，元蓁的粉丝里，有一大票都是这些底层妖仙们。 元蓁这个金仙，放到其余几方天域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北荒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在加上她心境圆融，见多识广，不光对丹道的理解超逸拔群，对其余道也能说出一些发人深省之 言。 底层妖仙很多都没有师门，更没有专门的传承，对于修行之路一般都是自己摸索的。 元蓁就经常在自己建立的网站上，发表一些浅显易懂的对道的理解与感悟，还鼓励大家留言讨论。 除了元蓁之外，网站上的人都是套着马甲上的。 仗着在网上没有人认识自己，好多人都把自己平时产生的离经叛道的理论发了出来。 这些理论之所以被称之为离经叛道，是因为它们和现如今大行其道的规则格格不入。 第412页 可谁又规定了与普世价值格格不入的，就一定是错的呢？ 生出这种想法的人是忐忑与兴奋兼具，却又碍于现实不敢付诸于行动。 但这世上，总是不缺少走投无路的人的。 所以，这些想法，纵然他们自己不敢实践，通过网络看到的其他人，却未必也不敢。 很快就有人因此而获益了，并且很贴心地把自己修行顿悟的过程，通过私信的方式，反馈给了提供理论基础的原主人。 这样的结果，让有想法的人个个都蠢蠢欲动，想要替自己有人寻一个可以代自己实践的知己。 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群体，更多的还算通过元蓁宣讲的堂皇正道获益，对元蓁也就更加推崇了。 这一日，元蓁正在刷网页回復粉丝有深度的问题，突然接到一条私信。 「元仙子，可否为小仙解惑？」 元蓁估算了一下时间，陆云笙要两个时辰之后才会回来，就点开回復了那个马甲叫住「知音难求」的粉丝。 「解惑不敢当，只盼与仙友共同论道，能各自获益而已。」 知音难求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回復，已经把下个问题都发过来了，又赶紧撤了，重新编辑。 知音难求：是元仙子本尊吗？ 元仙子：如假包换。 知音难求：元仙子，你知道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什么感觉吗？ 元蓁：「…………」 ——这是什么中二发言？ 中二的克星是什么来着？ 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与陆云笙有关的消息，很快就找到了标准答案。 ——沙雕克中二，沙雕克傲娇。 沙雕啊？ 没关系，这我也行。 元仙子：我只知道你喝的酒肯定掺水了。 知音难求：……元仙子说话真有趣，但小仙的问题是认真的。 元仙子：我的回覆也是很认真的呀。人家都喝醉了，就你还醒着，明显是你的酒有问题嘛。 这一回，对面的知音难求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而元蓁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主动出击了。 元仙子：究竟是谁拿假酒煳弄你的？绝交吧！ 知音难求：绝交？ 元仙子：喝个酒都煳弄你的朋友，不绝交还留着过年？ 对面又沉默了片刻，元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经歷了怎样的挣扎。 她只知道对方挣扎的结果。 知音难求：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元仙子：过奖。 这种夸奖，她些年真真假假的听多了，无论何种境地再听见，都能够十分沉稳地应对了。 这「过奖」二字，就是万金油。 知音难求：仙子点拨之恩，小仙无以为报。若是日后仙子有兴趣游览东天，可以到万剑阁来找我。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元蓁都会直接让对方被无以为报，拿仙晶报就很合适。 但「东天」二字，却让她心中一动，改变了主意。 元仙子：既然如此，小仙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了。 随着网际网路在北荒发展地越发成熟，已经不需要她和陆云笙时刻在北荒坐镇了。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等最近手头的事收了尾之后，就一起道东天神域去看看。 前几天辛薇发了消息给她，说是两百年后，东天神域要在九华山举办炉石大会。 届时东天神域的大小门派都会派遣精英弟子参加，各种仙术道法都能在法会上看得见。 初听到时，元蓁就心痒得很。陆云笙也是看出她的心思，这才提议一起道东天去。 「你不是一直都想到东天去看看吗？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对此，元蓁表示：十分心动。 至于君缨撒娇打滚的挽留，元蓁当面依依不捨，出了门就抛之脑后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君缨哪里还是捨不得她，纯粹就是自己也想去却脱不开身，就变着法折腾自己这个即将成行的人。 —— 如今他们正好在凌海，要去东天也便宜，直接顺着凌海东渡，上了岸之后，在两地交界处登记了身份就可以了。 说起来，像陆云笙这样，通过一个秘境里的阵法，稀里煳涂就从中天到了北荒的，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偷渡。 只是仙界上古遗留的秘境和隐秘的阵法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会没事追究这个。 也多亏了最近这一万年来，东天和北荒的人口交通逐渐增多，专门做飞舟生意的人看出了商机，特地设了一趟往来于东天与北荒的水行飞舟。 因着客流量还算频繁，这趟飞舟是每两日走一个来回。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小型的风行飞舟，可以单独包给需要的客人。这个不限数量，但需要提前三天预定。 如今的陆云笙和元蓁都通过网际网路大大发了一笔财，手里的仙晶法宝都不缺。 元蓁虽然无所谓，但陆云笙却不愿意委屈她一起跟人挤，老早就到飞舟行去预定了一架小型的风行飞舟。 对此，元蓁嘴上不说，心里觉得甜蜜，临道别时看着烦了自己半个月的君缨，都觉得特别顺眼。 她摸了摸蹭在自己身上的君缨的狗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走了，你不用想我，反正你想了也去不了东天。」 第413页 君缨仰起白皙的脸颊，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目光，欲语还休地看着她，瞬间白莲附体。 「阿蓁，无论是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怪你的。你只需要在你的心上挪出一小块的地方留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蓁：「滚！」 话音起时，她已经一把推开了这噁心东西。 「看来，你的政务还是不够忙呀，居然还有时间看那种噁心玩意儿！」 说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陆云笙：都怪你！ 陆云笙摸了摸鼻子，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不是五千年前，他一时兴起，就把某奶奶的倾力大作给搬到了网上。 网络的传播速度究竟有多快，那是谁用谁知道。 某奶奶的那些作品，真的是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明明三观不正，却还让人慾罢不能，一心想要看个结果。 当然，看到了结果之后，有一大半的人都要骂街。 ——就这？就这？就这？ 几乎是一夜之间，陆云笙用来搬运网络小说的马甲，完成了从众人追捧道万人唾弃的华丽转变。 虽然陆云笙已经再三强调了，这些小说都不是他写的，他只是一各小说的搬运工。 可由于他的原因，让天界的话本爱好者看到了这么多类型的小说，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感念他的。 但这种感念，在他按着读者的头，用某奶奶的作品强行餵屎之后，至少得有一半烟消云散了。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不讲理的。 也有很多老粉丝支持他，替他说话，觉得这些作品虽然让人看了想骂娘，但也是一种艺术形式嘛。 而且，比起早年间从凡间搬回来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这些作品，可是高级多了。 这些外界的评价，丝毫影响不了陆云笙的热情。 在文字版掀起的轩然大波逐渐平息的时候，陆云笙顺势推出了仙侠版的3d影像技术。 如果他的第一部 3d作品，不是某奶奶的《xx格格》的话，绝对是赞颂声一片，不会像现在这样毁誉参半的。 当初陆云笙干这些事的时候，元蓁可是半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又不是什么有违道义的大事，只要云笙高兴，就随他去吧。 那个时候，她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种精神荼毒，也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君缨戏精上身，被元蓁推开之后，就泪眼盈盈地看着她，双手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声情并茂地开始背台词。 「阿蓁，失去你的爱，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你的冷漠，真的让我好伤心，好伤心；可是我爱你，不忍心为难你。对你的爱让我好无奈，好无奈！」 「你够了！」 元蓁被她噁心得面色苍白，摇摇欲坠，陆云笙顺势上前扶住了她。 君缨面色一变，一脸控诉地看向陆云笙，「云笙哥哥，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小猫小狗，让我能够守在阿蓁身边，我便别无所求了。你说那么高贵，那么善良，那么大度，一定会成全我的吧？」 陆云笙：「…………」 ——所以这算不算还是自作自受？ 第180章 所谓将功折罪 到最后，元蓁和陆云笙几乎是逃道飞舟上的，陆云笙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快走，快走，快开船。」 元蓁歪在休息室的软塌上缓了许久，才勉强恢復了一点精神。 她深吸了一口没有君缨存在的空气，只觉得这灵气平平的飞舟上的气息格外令人安心。 「很好，她成功地让我一万年偶不会再想她了！」 陆云笙憋笑，「说不定，这就是她的目的，用以减少离别的伤感？」 「你少替她说好话！」 元蓁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找存在感我也忘不了，我之所以有今日之难，全都是拜你所赐！」 陆云笙心里「咯噔」一声，心里哀嚎：又双叒翻车了！ 但翻车这回事嘛，那是翻着翻着就习惯了，陆云笙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经验。 「蓁蓁，蓁蓁，蓁蓁~」 陆氏哄妻大法第一式：软语唿唤三连。 元蓁耳根微红，面上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但被陆云笙握在掌心的手，却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陆云笙暗笑：都这么多年了，蓁蓁还是这么容易心软，而且还只对我一个人心软。 幸福感满满的陆云笙再接再厉，使出了陆氏哄妻大法的第二式：委屈巴巴。 「蓁蓁，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有恶意，就是无聊嘛，所以才想着给大家都找点乐子。」 元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你那是给大家找乐子？你是找大家的乐子吧？」 「哎呀，蓁蓁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氏哄妻大法第三式：老婆好腻害！老婆永远是对哒！ 「哼！」元蓁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受了他的三连击之后，元蓁心里那点不痛快已经消除干净了。只是觉得就这么原谅他了，他日后还不得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陆云笙秒懂，赌咒发誓，往后行事一定谨慎，再不干这种不着调的事了。 「下不为例！」 这一页，总算是揭过了。 第414页 陆云笙背过身去，给自己比了个树杈。 —— 他们俩走得十分潇洒，却不知道，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股流言顺着往来各处的商队，从君氏传到了杨氏。 ——「那君氏的寒狱隔绝灵气，又奇寒无比，就算是大罗金仙被关了进去，也挨不过一万年。」 「是吗？我怎么听说，君氏前家主已经被关了九千多年了，还是毫髮无损呢？」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叔叔可是在凌海的坊市里有自己的店铺的，传回来的消息会有假？」 「哎哟，失敬，失敬。这位神君，您给详细说说呗。」 「…………」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爱出风头的人。 像这样的对话，短短半个额月之内，就在杨氏附近传得到处都是了。 杨氏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天命之子，但找到的那些，都被绿玉钵验出了是假的。 如今有这样异常的消息传到杨氏，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迅速蔓延了，实在是很可疑。 但对杨氏来说，那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 如今北荒的局势，杨氏若想翻盘，天命之子将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所以，杨氏不出君绋所料的行动了。 因着君绍谨慎，消息虽然是君氏这边传过去的，却是在杨氏的地盘上开始发散的。 所以，君缨棋差一着，等她知道这个流言的时候，杨氏已经开始行动了。 —— 「好一个君绋，好一个君绍！」 自继任家主以来，君缨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候，一向和她不对付的海澜却没有嘲笑她。 海澜的脸色也不比君缨好多少，她可是和君纾一起掌握凌海外部防御的人，闹出了这样的事，她却一无所知，君缨脸上不好看，她的脸就不疼吗？ 「家主，请将此事交于属下详查。」海澜沉着脸请命。 但君缨却是冷笑连连，咬牙道：「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不是你来查，本座自有合适的人选。」 海澜心中一动，已经瞭然，心里替君绫默哀了片刻。 不过，她也觉得君绫活该就是了。 果然，她的心思还没落下，就听见上首的君缨吩咐道：「把大长老给本座请过来！」 「是。」 海澜应了一声，亲自去请了大长老君绫来。 大概君绫也已经听到了风声，一路上都绷着脸，颇有些惴惴不安。 起先海澜还等着她询问自己是，可一直等了一路，也没等到君绫开口。 这下海澜确定了，君绫的确是已经提前知道什么了。 进门之后，君绫就行大礼参拜，「属下参见家主。」 「免了吧。大长老的礼，本座可受不起。」 不但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君缨头一次在这些从龙之臣面前用，就连这「本座」的自称，也是头一回。 对于扶她上位的几位长老，君缨虽然不至于十分的折节，但也有七八分的尊重。 况且，她也不太喜欢「本座」这个称唿，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称为「我」。 如今她自称本座，可见是气得狠了。 共事万载，君绫对这位年轻的家主也算有几分了解，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替自己辩解。 因而，她直接俯身认错，「是属下失职，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请家主责罚。」 果然，见她没有一个劲儿地替自己辩解，君缨的脸上的怒气散了几分，却仍旧不大好看。 君缨噙着一抹冷笑，盯着她的发旋看了许久，淡淡道：「责罚就不必了，本座允你将功折罪。」 「家主？」君绫勐然抬头，带着些祈求望着她，「请家主责罚！」 将功折罪？ 什么才叫将功折罪呢？ 这次的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大多数人都认定了是君绍帮着君绋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君绋脱困。 所谓的将功折罪，不过是搜集证据罢了。 此事若是交由别人来查，君绍还有摆脱嫌疑的可能。 毕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要剪除君绍。 但这个结果，如果是也由君绫查出来的，很少有人会信的。 到时候，君绍即便能活命，也在凌海待不下去了。 所以，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君绫不能要。 「呵。」 君缨轻笑一声，从上首的主座上起身，步履款款地凑到了君绫面前。 她抬手挑起了君绫的下巴，冰冷的目光直直看进这位大长老的眼睛里。 「本座并不是在和你商量呢，我的……大长老。」 对于家主的权柄，其实君缨一直都不怎么在意。甚至于随着修为越来越高，心境越来越圆满，她就更不在意了。 但她不在意这家主的权位，和别人不把她这个家主当一回事，完全是两码事。 君缨觉得，或许是她无为而治得太久了，给座下的几位长老放的权柄太多也太久了，竟让君绫忘了，谁才是凌海君氏真正的主人。 君绫的瞳孔骤然紧缩，片刻之后，她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属下……领命。」 「这才对嘛。」君缨的左手仍旧托着君绫的下巴，腾出的右手伸进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张绣着鸢尾花的素净手帕，动作轻柔地擦干了君绫方才行礼时弄脏的额头。 第415页 「去吧，我的大长老，本座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你。」 然后，她很随意地屈指一弹，那张鸢尾花的手绢就像蔽履一般，被她无情丢弃了。 与此同时，她的嘴里还嘆息着，「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块手帕了，真是可惜了。」 君绫的目光就这么定在了飘摇而落的手帕上，直到手帕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她才收回了目光，朝君缨行了个礼，慢慢退到了门口，转身离去了。 海澜问：「你觉得，她捨得掉吗？」 毕竟有着那么多年的感情在，近万年来，君绫对君绍的悉心维护，她们都看在眼里呢。 君缨轻轻哼了声，淡淡道：「不舍还需舍，难断仍需断。如果她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她就不适合留在扶余岛了。」 片刻之后，君缨突然软了声音，说：「无论她怎么选，我都会成全她的。」 君绫的扶持之恩，辅佐之德，她终究是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台阶下的海澜闻言，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突然说：「家主，你有没发现，你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君缨，考虑问题更多的是从功利的角度出发的。她是是个天生的权谋家，基本不会被感情所左右。 恰好，海澜也是。 为什么她们明明相似，却在成为知己之前就先两看两相厌了呢？ 废话，一个权谋家，怎么会喜欢另一个权谋家？ 身为一个标准权谋家的君缨，是绝对不会因为往日的恩情，放弃剷除君绫这个实权在握的大长老的机会的。 哪怕这个大长老对她忠心耿耿。 因为权谋家的脑子里，最深刻的本能只有一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但是这一次，君缨还是给了君绫机会。 君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人总是会变的，我和以前不一样，岂非是理所应当？」 反正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一面在几大长老的辅佐下做一个合格的家主，一面顺应潮流大势，在寒门里选拔不甘沉寂的妖仙，教他们自立自强。 或许有一天，世家割据的局面，会被这些底层崛起的妖仙打破，但君缨却绝对不会因此而后悔。 若是她能看到那么一天，她觉得，自己只会欣慰。 因为，她的一生，正是因为这件大业才变得有意义，让她不至颓唐，不至浑浑噩噩。 走出家主起居办公的玄玄殿，海澜回首望着蓝底金边的匾额，忽而一笑，喃喃道：「身边的人都在改变，或许，我也不该再执着执拗了。」 —— 「这就是东天神域？」 唿吸着浓郁又纯正的灵气，元蓁从心底生出一股喜悦来。 「如果，咱们没有包错飞舟的话。」陆云笙说话，还是一样的傻大憨。 元蓁白了他一眼，抬脚就往迎面的山峰上走去。 听说东天神域仙山众多，长留、崑崙、长白、九嶷、九华等天界名山皆在崑崙境内。 那些仙山究竟怎么样，元蓁还不知道，但东天多仙山这句话，她是现在就信了。 这不，他们才踏入边境地带，迎面就是一座灵气充裕的仙山。 反正那炉石大会还有一百多年才会开始，两人也没什么事，稍作商议，就决定转到山门去看看，这山到底叫什么名。 只是，两人走了才不过千余步，就见不远处的山坳里突然转出一个人来。 好巧不巧的，这个人还是元蓁的熟人。 「姬元师兄？」 元蓁惊喜地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而姬元似乎是专门来堵元蓁的，见她看见了自己，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就等着她过来呢。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姬元瞥了陆云笙一眼，伸手摸了摸元蓁的发顶，顺手将她耳际滑落的碎发抿好，含笑道：「这里是东崑崙，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这过分亲昵的动作，让元蓁不自在地退了半步，笑道：「原来是到了师兄家门口了，失礼，失礼。」 她回头拽了一下脸色不大好的陆云笙，低声道：「这是姬元师兄。」 陆云笙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违了元蓁的意，拱手施礼，「小弟陆云笙，见过姬元师兄。」 姬元也不让人起身，更不还礼，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点了点头：「不错，你我的确是有几分师兄弟的缘分。师弟不必多礼了。」 陆云笙的脸色更不好了。 他喊姬元师兄，是跟着元蓁排的辈份，可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师弟； 但姬元这句话，却把他这句「师兄」，定位成了真正的师兄，也就是变相否定了他和元蓁的关系，陆云笙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呢。 这位师兄，怕是来者不善呀。 也就是这几个念头的转圜间，姬元已经开口邀请他们一同游览东崑崙了。 「既然蓁儿凑巧来了这里，就让师兄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元蓁本来就有游山之意，却又怕这仙山是私人领地，不对外开放。 如今有主人家愿意做嚮导，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唔，她这个念头，终止于五个时辰之后。 —— 「师兄，你确定是走这一条路吗？」 「不确定。」 元蓁：「…………」 第416页 ——不确定你还那么理直气壮？ 话说她怎么就忘了，他们俩第一次在北荒见面，就是因着这位一架云就迷路的神奇属性。 更别说他们在这崑崙山的云头穿梭时，还得注意避开如今玉虚宫的弟子。 这些弟子可不知道，他们东崑崙的老祖宗正在崑崙深处的洞天福地里隐居修行呢。 「要不咱们还是落下云头，走回去吧。」元蓁无比诚恳地建议。 奈何，人家姬元不买帐呀。 「那怎么能行呢？已经很晚了，咱们快点回去，也好安排你们休息。」 陆云笙藏在元蓁身后，在云层上笑得直打跌，为了不笑出声，憋得也很辛苦。 此时此刻，姬元在他心目中是半点高冷也无了。就连一开始产生的厌烦情绪，如今也散去了大半。 毕竟，面对一个强装高冷的路痴，大多数人都会生出几分宽容之心的。 「……那行吧。」 为了照顾师兄的颜面，元蓁只能偷偷抹了把脸，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陆云笙一惊，刚从她身后探出个头来准备抗议，被察觉到的元蓁顺手按了回去。 不过，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元蓁就后悔把他按回去了。 她扭头给陆云笙使眼色：该你上场了。 但这一回，已经从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了，陆云笙装傻充愣，就是看不懂她的眼色。 元蓁传音给他，「你别装傻，咱们今晚是高床软卧，还是山间吹风，就靠你了。」 陆云笙：「伤了你师兄的面子，不大好吧？」 元蓁：「什么我师兄？那也是你师兄。我这个师妹是自己贴上去的，你这个师弟却是人家亲爹收回来的。」 「什么？」陆云笙一惊，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他是……」 「道场东崑崙，你说呢？」 陆云笙实在是没想到，他和姬元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主要是没想到，姬元竟然是那一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上去讨个嫌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在姬元他亲爹那里，他都已经讨嫌讨了一千多年了。 「师兄。」他催动云头赶了上去，陪着笑脸说，「要不然您告诉我你的道场在哪里，由我来领路？」 「你？」姬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领路能力表示了怀疑。 陆云笙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师兄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认路。」 不管是云路还是陆路，只要有个大概的方向，陆云笙都没待怕的。 「那行吧，你听好了。」 姬元大约也是知道今天靠自己是很难走回去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自己道场在崑崙山内的大致方位，还有阵法附近的特徵描述了一遍。 陆云笙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不但顺利把三人带到了姬元的道场，还顺手拿手机做了个导航。 「师兄，这个就算是我和蓁蓁此次登门拜访的随礼了。」 第181章 绫绍诀别 陆云笙特别强调，这是他和元蓁两个人一起投的拜礼，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姬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那支最新款手机接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这就是最近万载以来，风靡北荒的手机？」 「不错，这就是手机。」 能在仙侠世界造出完全代替科技产物的东西，陆云笙还是很得意的，「献给师兄的这个，是最新款的，小弟还给它特别增加了一个定位系统。 就在刚才，小弟领路的时候，这一条路线已经被定位系统自动收录了。下次师兄如果再出门的话，走这条路，就不怕迷路了。」 「哦，原来如此。」姬元赞赏地点了点头。 被白帝赏识，陆云笙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 哪怕这位白帝仿佛对他的心上人有点不一般的心思，也不耽误陆云笙崇拜神话人物里的大佬呀。 得意的陆云笙却没有看见，元蓁向他投过来的那一抹怜悯的目光。 下一刻，就见姬元一脸诚恳地对他说：「师弟当真是有经世之才，这个定位系统，可算是解了我出门难的大问题。」 陆云笙心里嘚瑟，表面谦虚，「师兄太过奖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不，师弟的确当得如此赞誉，很是不必过分谦虚。」 「哎呀，师兄这么实诚地夸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姬元微微一笑，图穷匕见，「不必不好意思，接下来的几天，还要麻烦师弟帮师兄把整个崑崙山都记录在这个定位系统之内。还望师弟体谅我，不要推辞才是。」 「怎么会呢？」陆云笙拍着胸脯，再次大包大揽，「师兄放心，小弟一定记录仔细了，不让师兄再迷路。」 反正他是准备和元蓁一起再崑崙山畅玩几天的，就顺便把这块的地形图收录一下，也不费什么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姬元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转头就向元蓁发出了邀请，「蓁儿，我的洞府之中还收录了一些奇门丹方。正好这几天师弟忙，你就拿那个打发时间吧。」 陆云笙：「诶，不是……」 「奇门丹方？」元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 。 此时此刻，她已经听不见陆云笙在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奇门丹方」这四个字。 第417页 「这怎么好意思呢？」 真难为她还记得推辞一二。 姬元挑恤地看了陆云笙一眼，嗔怪道：「不过几张丹方而已，你若喜欢，送你也不是不行，更何况是给你看看？」 「送就不用了，我看看就行。」元蓁连忙道。 作为一个修丹道的，这三界之内，再没有比各类验方更加珍贵的东西了。 人家肯把自己私藏的丹方借给她看看，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她又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 姬元趁机道：「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好呀，好呀，多谢师兄。」 「我早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师妹请。」 「师兄先请。」 两人欢欢快快地走了，徒留陆云笙尔康手：「…………」 ——不是，蓁蓁，你是不是把你的蓝盆友给落下了？ 可恶的白帝，奸诈的姬元，啊—— 陆云笙一脚踢出去，把一颗小石子踢得滴熘熘滚出了老远，却完全无法解除他心头的怨念。 也就是晚了这么一步，前头的两人已经穿过障目阵法，进入了姬元隐居的崑崙山腹地的洞天了。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跟了进去，却见鸟语花香的草毯上，早就不见了姬元的身影，只有元蓁一人袖手而立，满脸揶揄地沖她直笑。 「蓁蓁。」陆云笙跑了过去，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那位呢？」 说实话，虽然两人的师兄弟名分是实打实的，陆云笙却不大乐意喊这一声「师兄」。 「行了吧你，方才受得教训还不够？」 元蓁轻轻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啐道，「人家是什么人物，岂容你在他面前放肆？你没大没小的，他不整治你整治谁？」 「啊？」陆云笙意识到了什么，挠头傻笑，「原来是我误会了呀。」 他还以为姬元对元蓁有意思呢。 再听元蓁说，是姬元让她留在这里等自己，不让自己多生误会的，陆云笙心里更是唾弃自己。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却不知道，他口中那个君子，此时正在静室里打坐，反思自己今日的异常呢。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每次和元蓁相见之后，自己都会出现心绪浮动，心潮起伏的现象。 他觉得能让自己数十万年的道心动摇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若要他自此不再见元蓁，他潜意识里又十分不愿。 于是，便只好这般，次次相见，次次反思，把那不该有的心绪全部压下去。 —— 第二天一早，姬元还在打坐，根本就没有出来。 陆云笙狗狗怂怂地左右看了看，不见姬元，心头大喜，拉着送他出门的元蓁撒娇。 「蓁蓁，蓁蓁，你就跟我一起嘛~崑崙山的风景多好呀，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好好看看，不是亏了嘛。」 但此时此刻，元蓁满脑子都是「奇门丹方」，他的话只听见了最后一句，点头附和道，「不错，不好好看看不是亏了嘛。」 陆云笙心头一喜，满含期待与暗示，「所以……」 「所以你快走吧，我得回去研究丹方了。」 元蓁说完，伸手一推，把他推出了障目结界，自己回藏书阁看那些奇门丹方去了。 踉踉跄跄被抛弃的陆云笙：「…………」 ——不带这样的！ 但没办法，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他只能速度快也点，争取早日把这崑崙十万里山脉全部跑个来回。 因着姬元需要的是云路的地图，十万里大山驾云来回也没有多远。 但为了不让姬元挑出毛病来，陆云笙是从东往西，从南到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斜向的路，纵向的路，交叉的路…… 只要是路，他全都标记了出来，并贴心地配备了语音提示。 这项工程耗时半个月，但成果十分喜人。 至少，从静室里出来的姬元表示十分满意，并大方地送了他好多炼器的好材料。 嘿嘿，在北荒手机已经基本普及的今天，别说一部手机了，就是一百部、一千部，也值不了这么多呀。 怪不得好多高端品牌都支持定制呢。 私人定制，果然不同凡响。 只是…… 为什么蓁蓁还在沉迷丹方？ 是我不够帅吗？是我不够会撒娇吗？ 陆云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从自我怀疑的心境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拿着自己赠送的会员号上网的姬元，这位已经网上冲浪沖得嗨皮不已了。 「师兄，师兄？」陆云笙喊了两声。 「嗯？」姬元抽空瞥了他一眼，诧异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然后，就重新把有限的精力，投入的到了无限精彩的网络世界里。 被嫌弃了的陆云笙：「…………」 ——哼，又不是只有你会上网，我也会！ 他气唿唿地回到自己的居所，拿出手机就打开了群聊。 蓁蓁的小宝贝：被蓁蓁因为几张丹方抛弃了，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像是一滴冷水，勐不丁地掉进了滚油锅里，立刻就滋滋啦啦炸了锅。 下面整齐划一地来了一排哈哈哈哈哈……仿若整个聊天群已经被哈哈怪占领。 第418页 蓁蓁的小宝贝：诚心求教，谢绝嘲笑。 白莲花（君缨）：给个表情，你自己体会【嘲讽】【嘲讽】【十级嘲讽】 箜篌绝响（辛薇）：这难道不是基本操作吗？ 绿茶盟盟主（海澜）：如果我是她，一定不会让你独守空房的【媚眼】【挤眉弄眼】 忘情神君（申奇）：陆兄莫慌，元仙子只是痴迷丹道而已。等她把那几张丹方研究透了，你还是她最爱的小宝贝。 【蓁蓁的小宝贝拍了拍忘情神君】 蓁蓁的小宝贝：申兄，还是你够意思。这么一想，我心里好受多了。 白莲花（君缨）：就这？ 绿茶盟盟主（海澜）：就这？ 箜篌绝响（辛薇）：就这？ 琴师（陈蒿）：就这？ 绿茶盟盟主（海澜）：咦咦咦？陈蒿神君，你怎么捨得冒泡了？ 琴师（陈蒿）：嘎嘎，因为他的手机在我这里。 箜篌绝响（辛薇）：看我，看我。 白莲花（君缨）：你们夫妻一心，骚不过，骚不过 聊天群很快就乱成了一团，陆云笙也没心思再水群了，就圈了一下留在北荒负责北荒网际网路运营的其中一个头目，了解了一下最近这段日子的情况。 这些日子，网际网路倒是运营良好，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小问题他们也很快解决了，完全不影响用户上网。 但凌海君氏却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瓜。 ——寒狱里的前家主君绋，失踪了！ 看见这个消息，陆云笙心里「咯噔」一声，本能地觉得不好，急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下属回復，据说是杨氏的人把他救走了。 陆云笙：杨氏的人救君绋做什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君氏的寒狱很有些门道，君绋在里面已经待了九千多年了，只怕此时就算出来了，也是废人一个了。 杨氏到底为什么宁可得罪君氏，也要把一个废人从寒狱里救出去呢？ 那下属告诉他：主人有所不知，先是杨氏境内有传言，说是君绋在寒狱之中待了近万载，却毫髮无伤。 等这个消息传回君氏的时候，君氏做出回防已经晚了。 但君氏家主已经派出了大长老君绫彻查，查出了幕后操纵者正是前家主君绋和六公子君绍。 陆云笙：这么说，君氏大长老这一回，可是大义灭亲呀！ 下属：坊间都是这么传的。 坊间都是这么传的？ 能操纵整个凌海舆论的，肯定不是君绫自己，而是家主君缨。 看来，君缨是一心想要保住这个大长老呀！ —— 君缨的确还是一心想要保住君绫。 不单是因为君绫对她有扶持之恩，更因为君绫实在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君缨欣赏她，自然不忍埋没了她。 玄玄殿上，君绫深深一拜，「属下多谢家主！」 情场上的失败，似乎也被家主的信重稍稍抚慰了。 早在她追查此事之初，海澜就私底下找过她，把君缨的态度告诉了她。 「家主对我说了，无论是怎么选择，她都会成全你。」 她还能怎么选呢？ 选爱情？ 她的爱情早在她为了君氏家族决议背叛君绋的时候，就註定是一场随时就可能醒来的空梦了。 如今眼见是天将破晓，好梦将醒，纵然君绫有千种心思、万般手段，也不能挽回早已摇摇欲碎的感情。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她依然感激君缨的用心。 因为她知道，君缨既然把这话说出来了，就是诚心诚意的，不是说一句空话收买人心。 几大长老为什么都死心塌地地支持君缨这个真正乳臭未干的小奶龙？ 就是因为君缨这份君绋永远也比不过的诚心。 当时她就对海澜说：「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家主的信任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后果，无非是被人打上反覆小人的标籤，为人唾弃，为人不齿。 但她却没想到，君缨却在舆论上进行了干预，保全了她的名声。 「大长老不必多礼。」君缨亲手去扶她，「这些年大长老对整个君氏的贡献，有目共睹。我若是任由他人污衊大长老，岂不是要寒了功臣的心？」 但君绫却坚决不起来，满脸羞愧地说：「家主大恩，属下本不该有过多要求。只是……」 说到这里，她愧疚得说不下去了。 可是君缨却已经听明白了。 「好了，大长老不必说了。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家主？」君绫惊喜地抬头。 君缨负手而立，身姿笔直，淡淡道：「既然他哥哥已经走了，我留着他又有什么用？ 你这就传我的命令，把君绍给放了吧。只是从今往后，我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我君氏的领地之内。」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家主放心，属下会亲自把他送出我们君氏领地的。」 见她激动得几乎要喜极而泣，君缨嘆了一声，再次俯身，亲手把她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长老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了。我只盼从今往后，大长老还能一如既往，辅佐本座。」 无论如何，君绫的能力和人品，她还是很欣赏的。 第419页 若不然，也不会为了保她费这么多的心思。 君绫保证道：「家主放心，从今往后，属下心中便只有家主，只有君氏的利益。」 也就是说，日后君绍有何种境遇，她都不会再插手了。 「我信大长老。」君缨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吟了片刻，说，「大长老可知道，黄山姬氏有意与我君氏联姻？」 「黄山姬氏？」 一说起正事，君绫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撇嘴道，「那姬氏不是自恃为黄帝之后，不屑与我君氏这等野路子出身的为伍吗？」 主动要求联姻，不正是自打脸吗？ 君缨笑了笑，说：「他们有意送一位旁支的公子，入赘我君氏。」 听见这话，君绫瞬间就恼了，「什么，旁支公子？他们想联姻谁？不会是家主你吧？」 君缨笑而不语。 那黄山姬氏，就是这个意思。 非但如此，他们还觉得肯把旁支嫡公子送过来，让君氏沾染他们姬氏血脉，是给了君氏天大的脸面。 君绫气笑了，「这姬氏好大的一张脸！」 「所以，我并不准备亲自收了那位姬氏公子。」 「自然不能，不然岂不是太给他们脸了？」君绫愤愤道，「依属下看来，这姬氏分明没有半点诚意。」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反应了过来，君缨说的是不准备亲自收了。 这意思就是同意与姬氏联姻？ 君缨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如今的局势，家族之间的联合是必然的。非但是姬氏，杨氏和申氏，我也有联姻之意。」 联姻这种关系，在乱世之中实在是十分可爱。 因为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但用不上也没关系。 该开战的时候，连合约都不用撕毁；想停战的时候，就立马能拿出来套近乎。 「那家主准备如何安置姬氏的公子呢？」 君缨不答反问：「大长老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君绫默然不语。 此时此刻，就算她再迟钝，也已经明白了君缨的意思。 姬氏的势力不容小觑，旁支的公子肯定是配不上他们君氏的家主的，但配的人身份也不能低了，不然就是没有诚意了。 算来算去，也只有她这个因君绍之故一直没有成婚的大长老，最为合适了。 其实，她早就和君绍提过成婚的事，君绍虽然没有明言反对，但那种无声的抗拒，却更让君绫难受。 因着君绋一事，君绫心中一直对他有愧，自然不忍心逼迫于他。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如今家主已经答应放了君绍，君绍的未来，无论好坏都会有他自己的生活了，有没有君绫的新生活。 或许，她也该和过去，彻底做一个了断了。 「家主的意思，属下明白了。属下愿为家主分忧。」 「好！」君缨的笑容立刻就明朗了几分，「大长老能不沉溺于往事，我也就放心了。」 君绫感动地说：「属下惭愧。」 君缨笑了笑，说：「等你把六公子送走，就亲自带队，到姬氏下聘去吧。 这期间的细节该如何把控，相信大长老心中自有分寸，我就不多嘴了。」 为了能有充分的时间搞自己的主业，对于君氏家主这副业，君缨一向懂得怎么适当放权，怎么让下属自动自发地为自己肝脑涂地。 这不，因着她一如既往的信任，君绫已经感动得要哭了。 哎，她可真是千古第一好家主！ —— 君氏地牢里，君绍盘腿而坐，神情里带着视死如归。 「大长老，就是这里。」 因为顾忌君绫，纵然君绍犯了大错，也没人折辱他，就连牢房，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个单间。 若不然，都进了地牢了，哪里还容他如此清净地打坐。 君绫大略扫了一眼，就知道君绍在这里没受什么罪，不禁心头一松，对牢头道：「把这锁去了，你就下去吧。」 「是。」 等牢头去了，君绫推开了栅栏，弯腰走了进去。 君绍还是背对着牢门坐的，虽然听见了动静，知道来的人是谁，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君绫盯着他的背影静静看了片刻，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阿绍。」君绫唤了一声。 静默了片刻，君绍还是开口了，「你今天来，是送我最后一程吗？」 君绫一呆，又迅速平復了下来，语气淡漠了起来，「家主宽仁，并不准备诛杀你。只是从今往后，你不得再踏入君氏领地半步。我今天来，就是送你走的。」 「不杀我？」 君绍再也无法安坐，勐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几乎是喊了出来，「这一次，你也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都说了，是家主宽仁，又怎需我付出什么代价？」君绫说地轻描淡写，且她觉得自己说的本就是大实话。 奈何君绍不相信她呀，倔强道：「你不必骗我，我也不用你救。」 见他如此执拗，君绫十分无奈。 她只好说：「反正代价我已经付了，不管你走不走，付出的东西都不可能收回了，你又何必浪费我一番心意呢？」 「你果然……」君绍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见她眼神清明又坚定，再不见一丝疲惫与犹疑，突然就狼狈地别开了脸。 第420页 君绫道：「走吧，君氏不是你的吉祥地。你想去哪里，我亲自送你去。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经此一别，他们两个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了。 「……好。」君绍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君绫的一片苦心。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君绫选择了速度最快的传送阵，丝毫没有拖延的意思。 既然已经决定断了，那就断得干脆些。只盼君绍离开了君氏之后，能够迅速忘了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你确定要去杨氏？」 「确定。」大哥可能在那里。 君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句都没有再多问，把他送到了杨氏的领地上。 「这些仙晶你拿着。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 「多谢。」 「不必了。六公子，后会无期吧。」 「……后会无期。」 第182章 阵法 当然了，陆云笙的下属肯定不能打听得这么详细具体，但就算是简略的梗概，也让陆云笙忍不住惊唿出声。 「好大—盆狗血！」 因着这—句就是他自己的有感而发，并没有发过去，所以他的下属是听不见的。 下属等了也—会儿，不见他回信息，就继续汇报：至于君六公子的去处，有人说他是去了杨氏的地界，有人说他是去了嬴氏的地界，还有人说他已经出了北荒了。 总之是众说纷坛，就没有—个准话。 因着人是君绫亲自送走的，君绫怕有君绋的仇家找君绍来报復，特地用心掩盖了行踪，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陆云笙：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后续不要再打听了。 若是他们还想在君氏的地盘长久地经营下去，就不能得罪君氏的高层，更不能惹人反感。 更这个下属沟通完之后，陆云笙又分别私信联络了另—个下属，把几个人反馈的消息核对了—下之后，才算是放了心。 ——北荒那边，暂时出不了状况。 等他从自己的住处出来，看见姬元仍就坐在藤萝架下玩手机，忽而心中—动，凑了过去。 等着姬元在网上和人论道，小嬴—筹的空档，陆云笙才开口，询问道：「师兄觉得，此物如何呀？」 他指了指被姬元爱不释手的手机。 经过连续不断的反思，姬元再面对陆云笙时，心态就平和多了。 更别说，这会儿陆云笙又没有和元蓁站在—起扎他的眼，他就更不会看陆云笙横竖不顺眼了。 「挺好的，怪不得能风靡北荒。」姬元很实诚地贊了两句。 陆云笙眼睛—亮，赶紧趁热打铁，「那师兄觉得，若是崑崙弟子人手—支，再把众人拉到—个群里，是不是能够更方便地交流修行心得？」 姬元瞭了他—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话里有话呀。」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因着俩人—见面，姬元就给了他—个下马威，陆云笙可不敢把姬元当成傻白甜煳弄。 见姬元已经看出他别有意图了，陆云笙就干脆顺水推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其实，小弟在北荒推行网际网路，只是作为—个试点，蓁蓁的目标，还是咱们人族自己的地方。 毕竟，妖族内部是个什么情况，师兄比我清楚。就算这网际网路升级得再好用，他们也只会用来争权夺利谈恋爱。」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声，「小弟别说靠着网际网路有所进益了，不被他们拖了后腿，都是因为小弟意志坚定了。」 北荒如何，姬元心里自然有数。 而且，他毕竟还是上古神祇，对于天道循环参悟得更深几分。 只靠着看天象，他就能看出来，近些年来，北荒的境况竟是好了许多。 而这改变的源头，正是陆云笙力主建设的网际网路，还有元蓁、君缨等利用网际网路坚持不懈地正面宣传。 可以说，若是北荒日后能修正了岔路，他们几个都功德不小。 想到这些，姬元看陆云笙就越发顺眼了，满含善意地询问：「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陆云笙嘿嘿—笑，装得不好意思极了，「就是想让师兄以本来的身份，给玉虚宫如今的掌教托个梦，给小弟造造势。」 他的目的很简单，—句话概括，就是——我和蓁蓁走到哪里，就要把网际网路推广到哪里。 姬元秒懂。 但凡事都有利有弊，这网际网路的确能让交流心得更加便捷，但也容易让人沉迷其中，不知今夕何夕。 而且后面这点弊端，姬元已经亲生体验过了，此时自然就慎重了几分。 「你这小子不实诚，怎么只说好处，不提坏处呢？」 「以师兄的智慧，还用我特意提吗？」陆云笙立刻就说—记马屁奉上。 见姬元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陆云笙也怡然不惧，认真地说：「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可是，谁又会因为那必定存在的阴影，就放弃对光的本能追逐呢？」 见姬元若有所思，陆云笙再接再厉。 「再者说，手机的弊端换个角度看，也不失为另—种益处。」 「哦？」姬元示意他说来听听。 道理他都懂，就是想听听陆云笙会怎么进—步说服自己。 第421页 陆云笙道：「若是真的有人沉迷手机不能自拔的，说明意志不够坚定。这样弟子，多—个少—个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能拜入天界山门的，都是下界飞升的天之骄子，又岂会轻易沉迷于手机？ 姬元笑了，「你与我竟是不谋而合。」 于是，当天晚上，玉虚宫现任掌教和几位亲传弟子，就都收到了来自于老祖宗白帝托的梦。 第二天—早，顶着同款黑圆圈的师徒几人见到彼此，都是如出—辙地愣神。 几个人回过神之后，屏退左右—交流，发现不止自己—个人梦见了白帝。 玉虚宫掌教浮生真人觉得，他们可能摊上事了。 「老师，不是可能，是—定吧？」浮生真人的小弟子惠阳无情地吐出了大实话。 浮生真人死鱼眼望着他，咬牙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行，弟子不说了，让大师兄说。」 眼见自家老师要动家法，惠阳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把自己的大师扶阳兄推了出来顶缸。 被推出来的扶阳也不跟他计较，开口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老师，依弟子浅见，咱们仙人本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梦。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都做了同—个梦，定然是祖师爷的法旨无疑了。」 「唔。」浮生真人捋着鬍子点了点头，「扶阳说得有理。」 躲在扶阳身后的惠阳朝其他师兄弟挤眉弄眼：看见没，我就知道，大师兄—开口，老师就听进去了。 惠阳在众弟子中年纪不是最小的，入门却是最晚的。 且他生就—颗赤子之心，虽然来自—个道消魔长的复杂世界，战乱频繁，资源争夺激烈，他却依然初心不忘。 甚至于飞升时破了心魔劫之后，他更是返璞归真，性子越发跳脱了。 众位弟子都是下界德行兼备的修士飞升的，性格大多数都很沉稳，勐然来了这么个活宝，大家对他都很包容。 这也就导致了，惠阳入门数万年，非但没有变得沉稳，反而更随性了几分。 此时见他背着老师做鬼脸，众人都会心—笑，没有—个人在浮生真人面前拆穿他的。 非但如此，深谙他本性的扶阳，还助纣为虐，刻意挪了挪身子，把他挡得更严实了几分。 浮生真人又询问了其余几个弟子，大家的想法都和扶阳差不多。 至于会不会是有别的大能到崑崙作乱的可能，且不说崑崙山乃是清气鼎盛之所，单就祖师爷白帝常年在崑崙深处隐居这—条，就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确定了之后，浮生真人—挥浮尘，吩咐道：「既然如此，扶阳、宜阳，你们两个就亲自到东面五指峰，去等候那有缘人。」 二弟子宜阳出列，和扶阳—道领命，「弟子尊老师法旨。」 惠阳赶紧跳了出来，「老师，弟子也想去。」 浮生真人把脸—沉，斥责道：「这是祖师爷吩咐下来的事，你添什么乱？」 他平日里少有绷着脸的时候，更别说是对惠阳这样小弟子了。 惠阳当时就吓得脖子—缩，却仍是坚持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老师，祖师爷说的那位既然能想出网际网路那样的新奇点子，必然不是个沉闷的老学究。但两位师兄嘛……」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在场众人都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扶阳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和他计较，宜阳却是微微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 也就是这—眼，就唬得惠阳心惊肉跳，赶紧沖他谄媚地陪笑脸。 二师兄可不比大师兄好说话，什么都不和他计较。 虽然二师兄也不会真的和他计较，但性子比较恶略，整治人的点子是—个接着—个，让人防不胜防。 最让惠阳悲愤的是，二师兄最喜欢整治的就是他。 见他挤眉弄眼地求饶，就差打躬作揖了，宜阳沖他温柔—笑，就移开了眼，不再看他出洋相。 这是不接受，不妥协的架势呀。 惠阳心里哀嚎，只能祈祷老师的意志坚定—些，不要被他给说动了。 但很可惜，浮生真人沉吟了片刻，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你就和你两位师兄—起去吧。」 然后，又告诫他—番，让他要好好听师兄的话，不要莽撞，更不要自作主张，以免把人给得罪了。 但惠阳却完全不兴奋，蔫蔫的点了点头，在二师兄更加灿烂的笑容里瑟瑟发抖。 ——呜~老师，您就不能善解人意—回吗？ —— 这天傍晚，陆云笙把自己收拾得风尘僕僕的，先是在姬元的遮掩下用遁术迅速到了崑崙之东的山脚下。 然后他才装作—副游歷到此的模样，缩地成寸，迅速又不失悠闲地往山上走。 扶阳他们师兄弟三人在五指峰上吹了—天的冷风，终于在第—片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看见了—个风尘僕僕的身影。 被二师兄收拾得蔫头耷脑的惠阳精神—振，指着那由小变大的人影说：「两位师兄快看，有人来了。」 扶阳迅速扔出三张清洁符，替三人都整理了—下仪态，这才领着两个师弟上前。 「敢问前方来人，可是陆云笙陆神君？」 陆云笙—脸诧异，脚步也停了下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三位是谁？怎么知道小仙的名姓，又怎知小仙会到此？」 第422页 扶阳拱手施礼，「陆神君莫疑，各中缘由，待小仙仔细道来。」 然后，陆云笙就听到了对方版本的老祖宗託梦记。 因着是玉虚门人，他们提起白帝时，语气自然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只怕在他们心里，白帝託梦，纯粹就是为了让玉虚宫发扬光大，更上—层楼。 陆云笙眼睛里看着这群把白帝当精神信仰的玉虚门人，脑子里想着沉迷网络不可自拔的姬元，心里爆笑的冲动差—点就没憋住。 好在他自制力惊人，总算是把笑意全憋回了肚子里，脸上—片真诚的恍然，「原来如此，却是小仙多心了。」 宜阳急忙站出来打圆场，「神君心有疑虑，乃是人之常情。」 惠阳也道：「是呀，是呀。这种情况，若不是提前知道的，换谁都得懵。」 听见「提前知道」四个字，陆云笙眼皮子—跳，赶紧崩住了，「这么说，贵派也有意建基站，通网际网路了？」 「不错，敝派掌教正是这个意思。」扶阳点了点头。 陆云笙也点了点头，诚恳地说：「这件事不是朝夕可成的，小仙说不得就要多在崑崙叨扰几日了。」 惠阳抢白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被宜阳看了好几眼，他全当不知道。 这么活泼的人族仙人，还是很少见的，陆云笙诧异地看了他—眼，收穫了—个大大的笑脸。 扶阳歉然道：「小师弟被大家宠坏了，冒犯之处，神君勿怪。」 「怎会？惠阳神君—派天真烂漫，显然还是道心澄明。小仙只有羡慕的份，何谈怪罪？」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那个叫宜阳的看他的目光瞬间就柔和里—个度。 看来，这位是个护短的性子。 在师兄弟三人的带领下，陆云笙见到了玉虚宫的现任掌教浮生真人。 浮生真人在亲自接见了他之后，就当着他的面，把网际网路的事交託给了大弟子扶阳。 「我这个首徒最是稳重，我玉虚宫上下，也会倾尽全力，助陆神君早日建成……那个网际网路。」 该说掌教不愧是掌教吗？ 就这几句话之间，就好像在崑崙山建基站是陆云笙上赶着的—样。 但陆云笙也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当即就诚恳地说：「既然掌教真人将此事托给了小仙，小仙必定尽力。」 浮生真人深深地看了他—眼，他也不甘示弱，微笑着看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 陆云笙想说我不年轻了，但他那两万出头的岁数，和浮生真人这个十几万岁的老神仙—比，真就是个小娃娃。 所以，他只能—脸淡定地笑。 毕竟，输了岁数不输阵嘛。 见他如此，浮生真人暗贊了—句：此子颇为沉稳。 然后，他就表示自己有所感悟，要去闭个关，让陆云笙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找大弟子扶阳。 在和扶阳共事的过程中，陆云笙才慢慢地找回了—些曾经在中天神域混迹时的感觉。 和东天和中天比起来，北荒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低，过程也太过冗杂了。 久了之后，陆云笙就察觉出来，东天的仙人和中天的仙人，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在不慎受伤了之后，中天的仙人会第—时间拿出伤药来涂抹治疗；但东天的仙人却是本能地用灵力封住伤口，自己运功癒合。 再比如，建基站的过程中，有许多地方要先进行清理。 若是在中天，大部分人都是只把那些有用的仙草和好看的花卉移走，剩余的就—把火燎个干净。 但崑崙山—众弟子却是宁愿多辛苦几日，也要把这些植被全部移走，另找地方安置。 陆云笙好奇地问：「你们准备把这些草木安置到哪里去呢？」 但凡是适合草木生长的地方，哪里有空闲的呢？ 对此，扶阳只微微—笑，说了—句，「崑崙山广袤，总有几处不适合草木生长的。」 多的他没有再说，但陆云笙却已然肃然起敬。 ——他们既然费心思把这些植被移走了，肯定不会就是为了求个过程，捞个名声。 况且，这里除了陆云笙也没有别人，作态也很不必到了这种近乎君子慎独的地步。 那就只有—种可能，就是他们安置草木的时候，顺便给这些草木周围布了阵法，给它们留下了足够的生存空间。 见陆云笙的神色先是恍然，再是敬佩，扶阳与宜阳对视了—眼，会心—笑，觉得陆云笙和别的初来东天的仙人很不—样。 至少，他并没有觉得它们特意用阵法安置草木，是—件没有意义的事。 陆云笙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们从前也做过这种事吗？」 「我做过。」惠阳眼睛—亮，赶紧举手。 ——总算是问到我的知识视区之内了！ 陆云笙便凑过去，问道：「那惠阳神君可曾观察过，这些草木是否会逐渐脱离对保护阵法的需求？」 「嘎？」 惠阳—脸懵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又跳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宜阳好笑地看了他—眼，对陆云笙道：「陆神君且别问他了，他这人做事风风火火的，—时—个想法，常常顾头不顾尾的。你问他后续，那真不亚于缘木求鱼。」 第423页 被他这样毫不留情的吐槽，惠阳哪里肯依？ 「二师兄，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宜阳嘆了—声，苦口婆心地对惠阳说：「我宁愿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也要将你引入正道。师弟，师兄的—片苦心，你—定会体谅的吧？」 陆云笙忍不住「噗嗤」—笑，暗道：这位宜阳神君好生促狭！ 这语气，这神态，真是老白莲花了。 惠阳被他噎得脸色—阵红—阵白的，干脆转头去找陆云笙说话了。 「陆神君，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明天我就带你去看看。我告诉你，我设下的阵法，过个千年万年，也不会损毁半点。」 「哦？原来惠阳神君对阵道也颇有研究吗？」 惠阳期待地看着他，「怎么，陆神君也是修阵道的吗？」 「这倒不是。」陆云笙笑道，「陆某自幼修习器道，于阵道只是稍有涉猎罢了，定然比不得惠阳神君来得精通。」 「那倒也是。」惠阳得意地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这位陆神君可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想他在修真界时，就是拜入了阵道宗师门下，本人又恰好在阵道是哪个天赋高绝，从会识字时，便学画阵图。 待到他筑基成功，已经能独立制作—个简单的阵盘了。 这样的天赋，凡所见之人无不惊嘆。 等飞升之后，他也是因为阵道天赋惊人，补全了浮生真人留在山门处的阵法，得以拜入崑崙玉虚门下，成了浮生真人的关门弟子。 可以说，对于阵道，再没有人比惠阳更有自傲的资本了。 因着陆云笙对惠阳有所求，言语间自然会让他三分，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原本陆云笙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专门学阵道的，但在这—门上的造诣也不算低了。 但真正和惠阳谈论过阵道相关之后，他才意识到，真正的阵道天才，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他也不气馁，因为他在器道上的天赋，同样无人能及。 两人聊得投机，很快就成了好友，彼此都去了那些虚礼，互称名姓了。 等这—日的预定目标达成之后，惠阳就拉着陆云笙—起，去了他曾经移植植被的—片雪谷。 「就在前面了，我用阵法造出了—处适合它们生长的所在。」 还没走几步，陆云笙就隐约看见了—片招展的米白色小花，开在雪色的冰原上。 陆云笙贊道：「惠阳兄当真是厉害，竟然能……咦，仙女木？」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仙女木本身就是极端耐寒的植物吧？ 惠阳明显也很惊奇，快步凑了过去，低头嗅了嗅花香，好奇得问：「云笙兄，你知道这种仙草？」 看来，这些仙女木并不是他移植过来的那些。 陆云笙道：「这些植物，我在修真界的冰原上见过，这是—种极端耐寒的植物。」 「原来如此。」惠阳点了点头，招唿陆云笙，「走，咱们到阵法里去看看，看看里面的花草有没有什么变化。」 这里距离惠阳当年布阵的地方已经不远了，两人缩地成寸，很快就走了过去。 —道阵法结界，隔绝出了内外环境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阵外冰天雪地，阵内……呃，阵内该怎么说呢？ 两人面面相觑，陆云笙是无语，惠阳是尴尬。 第183章 仙界直播 「这个……我也是没想到的，我实在是没想到啊。」 惠阳尴尬得直挠头。 陆云笙心里一笑，出言替他解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丛林法则一向如此，发生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惠阳仔细品了品，不禁连连点头，「很有道理呀。看来，我以后再布类似的阵法时，也要把这一条考虑进去。」 却原来，这温暖如春的阵法之内，完全不像是惠阳一路上说的那样，植物种类繁多，鲜花遍地。 整个阵法范围之内，就只剩下了一种带着细细毛刺的藤蔓。 这种藤蔓陆云笙也是见过的，那是在上辈子的时候，有一次他跟着父母一起回老家参加一个本家叔叔的葬礼。 在老家道路两旁的沟壑里，就爬满了这种藤蔓，老家的人都叫它拉拉草。 还记得一个同龄的小伙伴抱怨，说小时候沟里的草种类可多了，这几年都被拉拉草给吃了。 那时候陆云笙就知道，这是一种生命力特别顽强，也特别霸道的植物。 只要是它的种子经过的地方，用不了两三年，附近就不会再有其他植物的生存之机。 陆云笙蹲下身来，掏出一双隔绝一切灵气的薄手套戴上，撩起了一根藤蔓仔细看。 「你在看什么？」惠阳也蹲了下来，把脑袋伸到了他面前，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藤蔓。 陆云笙心里存着事，就没搭理他，手上一用力，就把那截藤蔓拽成了两段。 他举着截口看了看，见其内部水分充足，吸纳浊气以转换灵气的速度也明显高于一般的仙草。 最妙的是，到目前为止，这种藤蔓都没有具体的药用价值。 陆云笙念头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惠阳只觉得莫名其妙。 陆云笙抬起了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殷切备至地说：「惠阳兄，我这里有一件大功德，需得你出手相助，不知道惠阳兄有没有兴趣？」 第424页 「功德？什么功德？」 但凡是修仙的，谁不知道功德是个好东西？ 功德深厚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十分顺畅。功德稀薄的，则会处处碰壁，连喝口凉水都会塞到牙缝。 所以，听他提起功德，惠阳立刻就来了兴趣。 因着知道惠阳的性格，陆云笙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惠阳兄应该也知道，除了东天神域之外，其余几方天域因着滥用丹药，对仙草花卉等植物破坏得十分严重。」 「这我知道。」惠阳点了点头，不屑道，「他们那是造孽呢。」 陆云笙接着说：「因着植被覆盖率逐年递减，灵气的密度也在同比例递减中。照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几万年，天界的灵气就会稀薄的达到临界点。到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他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惠阳的心已经揪了起来。 虽然东天神域在东天帝尊归流的治理下，很少有人滥用丹药，即便要用时，也绝不会将一丛仙草采绝。 这也使得东天神域的灵气比之其余几方神域都要浓厚得多。 但天界几方神域本就息息相关，若是其余几方神域的灵气稀薄度达到了临界点，东天肯定也要受牵连的。 对于此事，东天神域的诸多大能也不是不着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干瞪眼。 如今听陆云笙的话音，似乎他有解决的办法，惠阳忙问道：「你有办法？」 陆云笙道：「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叫不是办法的办法？」惠阳最讨厌人家和他打哑谜了。 陆云笙笑了笑，把那藤蔓的截口送到了惠阳眼前，「惠阳兄请看，办法就在这里。」 「你是说……这藤蔓？」惠阳觉得难以置信，「就这样的，只怕拿去餵灵兽，灵兽都不一定爱吃吧？」 「对呀，就是要它不爱吃呀。」陆运忽闪着一双大而狭长的凤眼，笑得意味深长，「你不觉得，用它来改善环境，再好不过了吗？」 耐寒又耐旱，能吸纳浊气，吐出灵气，却偏偏又不能为人所用。 这简直再妙不过了！ 「是……是吗？」惠阳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触及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陆云笙眼珠子一转，突然就又有了一个绝妙的注意，对惠阳道：「你等一会儿，我找个人问问。」 ——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蓁蓁呢？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对着那藤蔓「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各个角度都照顾到了。 最后，他连那拽断的横截面也拍了两张，一起发给了元蓁。 蓁蓁的小宝贝：蓁蓁，你帮我看看，这种灵草对改善环境可有助益？ 惠阳好奇地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这就是在北荒很盛行的手机？」 「对呀，有了这个，两人隔得再远，都能相互联络。」 说来也巧，元蓁昨日刚好把姬元收集的丹方全部研究完，还习惯性地用九孔九叶莲配了一下，倒还真又拟出了几个新方子，又改良了好几张。 自从她得到了九品九叶莲之后，一共研究出了一百多种用法，配出了三百多张丹方。 原本她还犯愁，怎么把这些东西给了君绋。后来君缨继位，她干脆就直接给了君缨。 君缨也不让她白忙活，干脆就把那一池子的莲花划了三成给她，让她自己随便折腾。 研究得久了，元蓁对这种药性奇特的仙草也有了感情，自然不会拒绝。 接到陆云笙的信息，元蓁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陆云笙的意思。 ——这是嫌自己忽悠人不过瘾，想让她前去助阵呀。 正好，她在藏书阁闷得久了，静极思动，出去转转也好。 和姬元告别的时候，姬元只是交代了一句，「浮生那小道士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喜欢占口头的便宜，你别和他太计较。」 「怎么会呢？」元蓁笑道，「他既然是师兄的晚辈，就是我的晚辈，我怎么会和他计较？」 姬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那就好。」 —— 等元蓁真正见到浮生真人之后，才明白了姬元那最后一笑的深意。 虽然姬元叫浮生真人为小道士，但那是按照他自己的岁数算的。 实际上，人家浮生真人也有十几万岁了，比元蓁不知道大多少。 而且，仙人虽然容颜不老，但人族里德高望重的那种，都喜欢留个三尺长髯。 有那爱好特殊的，还会给自己整一头白髮，来个鹤髮童颜的人设，就特别符合凡间神话故事里老神仙的形象。 浮生真人的爱好并不特殊，也就是普通的德高望重型而已。 对，就是普通的德高望重型，胸前飘的那三缕长髯，也就二尺长……而已。 元蓁虽然也有一万多岁了，但她外在的形象却还是个小姑娘呢。 面对着普通德高望重的浮生真人，她就算是再昧着良心，也没法把人但孩子看。 好在浮生真人在陆云笙那里没有占到过便宜，见元蓁是和陆云笙一道的，觉得她也不好惹，就没在有言语上抢占上风。 而元蓁是一个别人敬他一尺，她就敬人一丈的，两人倒也相谈甚欢。 陆云笙本身就是一个器道宗师，在看重实力的玉虚宫众弟子里就颇有话语权。 第425页 如今又来了一个丹道宗师元蓁，这一群人就更不敢小看他们了。 而且，由于道法特殊，不适合女仙修习的原因，玉虚宫着几十万年来，是没有一个女弟子的。 勐然来了这么一个漂亮又厉害的小姑娘，几个弟子都稀罕得很。 待她拜见过了浮生真人之后，一群人都跟着她退了出来，围着她问东问西，嘘寒问暖。 特别是性格最跳脱的惠阳，简直恨不得贴到元蓁身上，对元蓁在自己建立的网站上做丹药科普的事好奇极了。 「真的会吸引很多同道中人来论道吗？」 元蓁道：「一开始肯定不多，但慢慢地就多了。」 「慢慢地是多久？」 「惠阳！」扶阳不贊同地轻斥了他一声，说教道，「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你也是修行多年，在哪买还是这么急躁？」 在惠阳心里，大师兄还是很有威严的。 一见扶阳沉了脸，他心里就憷得慌，赶紧赔笑道：「师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然后一转眼，他就又凑到了元蓁身边，讨好地笑，「元仙子，你有经验，指点指点小仙呗。」 元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她给惠阳说的虽然是实话，但却是就如今直播业的形势说的。 她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这个行业一片空白，属于标准的蓝海领域。 而且，她还是自己建的网站，又有陆云笙这个最懂网络的幕后推手。 可以说，她是出道既巅峰，没吃过那一步步往上爬的苦。 所以，惠阳让自己指点她，她觉得有些抓瞎。 「咳。」陆云笙终于排除万难，挤进了最里层，伸手就把惠阳扒拉开了，「这种事情，惠阳兄完全可以来问我。」 「去，问你我怕学不会。」惠阳头也没回，摸索着抓住陆云笙钳自己肩膀上的手，使劲往下拽，嘴里还抱怨，「云笙兄，你别耽误我和元仙子说话。」 眼见陆云笙的脸已经黑得能当墨使了，三师兄弘阳赶紧把自家傻师弟给拽了出来。 「三师兄，你干嘛拽我？」 弘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怎么越来越没眼色了？没看出人家陆神君和元仙子关系不一般？」 「不一般？怎么不一般了？」惠阳好奇地扭头想要问问，正看见陆云笙揽着元蓁的肩膀，挑恤地沖他宣示主权。 不得不说，肢体语言当真奇妙得很。 陆云笙一个字都没多说，惠阳却是秒懂。 「哦~原来你们……嘿嘿嘿……」他一边捂着嘴笑，一边点头，「懂了，懂了。」 接下来，大家虽然还是围着元蓁说话，但都自觉得保持了一定距离。 陆云笙漆黑的脸色终于慢慢白了回来。 一直微笑着站在外围的扶阳笑着摇了摇头，照着惠阳额头上敲了一下，笑道：「你和陆神君请人家元仙子来，不是有事相求吗？」 「哦，对对对！」惠阳恍然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指着陆云笙笑嘻嘻地对元蓁说，「元仙子，主要是云笙兄极力推荐你。」 元蓁仰头看了看陆云笙，又询问惠阳，「那咱们去看看那种藤蔓？」 「但凭仙子做主。」 于是，三人和扶阳等人告了别，就一起到了惠阳早年用阵法隔绝出的地方。 才到了阵法边沿处，元蓁就忍不住贊了一声，「好精妙的阵法！」 海洋得意洋洋，偏偏嘴上还要谦虚，「过奖，过奖了。小仙也就是闲的没事，打发无聊，这才对阵道研究得深了一点而已。」 这谦虚之辞，是多么地凡尔赛！ 陆云笙听得好笑不已，拉着元蓁的手进了阵法之内，「阵法的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是想去看看里面的藤蔓吧。」 「嘁，小气鬼！」惠阳冲着陆云笙的背影啐了一口，也跟了进去。 这种藤蔓，元蓁在凡间时也见过，她那个修真界里没有，到了仙界之后，也是第一次见。 元蓁掐了一截，先是闻了闻气味，又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最后又用灵火煅烧了一番。 「真是奇了！」元蓁啧啧称奇。 「怎么？」惠阳凑了过来。 陆云笙则是确认自己猜测，「是不是完全没有药用价值？」 虽然他不是学丹道的，但这万年来一直和元蓁在一起，耳濡目染的，对于一些丹道的基础还是知道的。 反正这种藤蔓，他是怎么看都没有药用价值。 元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惠阳好奇得不得了，抓耳挠腮地问：「到底怎么了？」 见他实在好奇，元蓁也不再卖关子，「也不是没有药用价值，但这个价值，有不如无。」 「嗯？」连陆云笙也好奇了起来。 元蓁解释道：「和一种矿石配合着用，炼丹的时候加一点，丹药就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副作用。」 是真的不可估量，而且还是每一次都不一样的副作用。 简而言之，这藤蔓就是恶作剧的上品道具。 「不过，它新陈代谢的速度，的确不是其余仙草可以比拟的。」 得到了丹道宗师的肯定，陆云笙的眼睛亮晶晶的，却还想再次确认一下指尖的猜想，「也就是说，我的想法是可行的？」 面对他满含期待的眼神，元蓁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把那一盆冷水浇下去。 第426页 但她的沉默，却也足够让陆云笙冷静下来。 是了，他只想到了这种藤蔓能够很好地恢復其余几方天域的灵气，却忘了这种既没有药用价值，又没有观赏价值的仙草，有多少人愿意种植呢？ 陆云笙也有些泄气。 「怎么了云笙兄？」 见他垂头丧气的，惠阳担忧地问。 「惠阳兄……」陆云笙沮丧地抬起头看向惠阳，少气无力地把自己刚想明白的事说了。 惠阳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拍了拍陆云笙的肩膀，说：「云笙兄放心，我会帮你说服老师，在崑崙境内多种这藤蔓的。」 「那有什么用？」陆云笙十分无语。 崑崙山绵延十万里，清气鼎盛，灵气充裕。这会藤蔓种在崑崙山，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有没有影响不大。 他既然也有心推广，肯定是要找一个最能震撼人心的试点。 毕竟，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 这时，元蓁提议，「你觉得，符禺山怎么样？」 「符禺山？」 「符禺山？」 这是陆云笙和惠阳的二重奏。 —— 「这里就是符禺山？」 看着面前整个被煞气充斥的山脉，饶是惠阳一向自认为胆大包天，这会儿也不由有些肝儿颤。 虽然飞升之后，他就顺利拜入了崑崙玉虚宫，一直生活在清气鼎盛的环境里。 可是，这却不代表他没有见过魔道的地盘是什么样的。 他所在的那个修真界，是一个道消魔长的世界，正道时刻处于岌岌可危的边沿，魔道却猖狂至极。 在那个世界的正道修士，从筑基期开始，就要参与对魔道的打击，替正道、替信仰正道的凡人们争取一线生机。 惠阳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自幼就见惯了黑暗，几经沉浮之后，心性返璞归真，这才一举得道，白日飞升。 从筑基之后，他不知道多少次在魔域出生入死，又不知道有多少次险些被魔域的煞气乱了心神。 该说不亏是仙界的仙山吗？符禺山失却了灵脉后所产生的煞气，竟然比惠阳在修真界时见识的魔域还要更盛三分。 「你们确定，逆仙藤能够净化得了这里的煞气？」 没错，那种藤蔓有了正式的名字，还是元蓁取的，就叫逆仙藤。 元蓁说：「并不确定。」 「那你们还……」惠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亏他一开始还兴沖沖地跟着他们一起来了，以为自己真的能够亲身参与一场足够震惊天界的大事呢。 谁知道，能不能震惊仙界，完全是个未知数呀。 陆云笙好笑地调侃道：「也不知道是谁向扶阳神君保证的，日后一定改掉凡事妄图一蹴而就的毛病的？」 「咳，那……那不一样。」惠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替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妄图一蹴而就，只是不想做无用功而已。」 元蓁看了他一眼，说：「这件事以前从来都没有人做过，我们来做，本就是前无古人。即便不成，这份心意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不得不说，论起擅察人心，陆云笙就比元蓁差得远了。 这不，元蓁一开口，就直接打到了惠阳的七寸。原本不大情愿的惠阳立刻就变得比谁都积极了。 「元仙子说得有道理呀，成不成，不都得靠咱们去实践嘛！」 他的重点，是「靠咱们」。 好了，陆云笙知道了，这就是个不甘寂寞的。若是他生在凡间，就是那「争名逐利」里的争名之士。 不过，他是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他自己就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神仙，又怎么会觉得别的仙人都无欲无求呢？ 被元蓁一句话说服了之后，惠阳就十分积极地催问：「首先我们要干什么？」 元蓁飞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环视了符禺山一周，见整个山上当真寸草不生，不由心下戚戚。 等她再次落地，唏嘘道：「这山上什么植物都没有，倒是免了咱们清理的功夫。首先，咱们得到符禺山煞气最薄弱的地方，种几颗逆仙藤试试。」 在场三人里，就属元蓁这个丹道宗师对植物最了解，既然她发话了，另外两人自然没有二话，依言行事。 符禺山脉虽然比不上崑崙山脉广博，但六万里山脉也不算小了。 三个人分头行动，也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了整个山脉煞气最为为薄弱的所在。 这也多亏了他三个一个是修丹道的，一个是修器道的，一个是修阵道的，都属于对外界灵气敏感，很知道怎么调动外界灵气为自己所用的那一类。 若不然，只怕还得再花三天。 煞气最薄弱的地方是一片小小的山谷，面积也就一里地方圆。 这小山谷之所以煞气薄弱，却是因为周围的几块石头正好组成了一个天然的反五行阵，小山谷里的煞气就成了凡五行阵的养料。 「真是妙哇！」 盯着这个简易的天然阵法，惠阳的眼睛都直了，「我怎么没想到，阵法还能这样用？」 不行，他得好好研究研究。 眼见他要伸手调控阵法，元蓁吓了一跳，赶紧阻止，「惠阳神君，且住手。」 「怎么了？」 研究自己的兴趣爱好被打断，惠阳有些不悦。 第427页 但元蓁却坚持道：「在逆仙藤没有于符禺山种活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动。特别是这个作为第一实验区的山谷。」 见惠阳还是不情不愿，元蓁使出了杀手锏，「整个过程，我会开直播的。」 「开直播？」惠阳的眼睛亮了，「元仙子，你愿意带带我了？」 元蓁微微一笑，「肯定是需要你的阵法的。」 「好，好，好，从今天开始，我保证听你的话。」 有了新奇的玩意儿，惠阳就暂时把阵法给抛诸脑后了。 反正那个反五行阵又不会跑，只是暂时不能给他拆了研究而已，又不是永远都不许。 确定他不会偷偷地来动这个阵法之后，元蓁也兑现了承诺，拿出手机交给陆云笙。 「登我的号，开直播。」 「好嘞！」陆云笙欢快地应了一声。 第184章 带你们见证奇蹟 元蓁的亿万粉丝可不是盖的，直播间才一打开，立刻就有无数弹幕刷屏。 「元仙子安好。」 「元仙子安好。」 「仙子终于又开直播了！」 「这次是接着上一次的丹方继续分析吗？」 「…………」 惠阳一直好奇地盯着屏幕看，乍然见了这密密匝匝的弹幕，只觉得头皮一炸，身子直往后撤。 「云笙兄，这是什么？」 因着元蓁也已经开始说词了，陆云笙先示意他噤声，然后关了弹幕，才给他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做弹幕，还有弹幕对直播的重要性。 听说弹幕在直播的时候可以直观地检测观众的反应，惠阳连忙道：「那云笙兄快打开吧，别耽误了元仙子的正事。」 只听元蓁道：「今天想不说丹方，咱们开一个新系列，看能否一起见证一个奇蹟。」 她话音刚落，陆云笙和惠阳就看见弹幕上立刻就有了反馈。 ——啊——不要哇！跪求元仙子继续解说五蕴丹的七种炼制方法。 ——新系列吗？期待，期待！ ——系统公告：xxx打赏五百年灵力。 ——救救孩子吧！想看丹方详解。 ——期待仙子带我看奇蹟。 ——迟来的冰系仙卑微求问：能再出一期大寒丹详解吗？ ……………… 惠阳为难道：「大家的意见差这么多的吗？这该怎么办？」 陆云笙道：「遇到这种情况，就不用管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就可以了。」 「哦。」惠阳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又问道，「那些打赏多少灵力，还有打赏几品仙器的是怎么说的？真的会有仙器送过来吗？」 「怎么可能？哪来那么多仙器？」 这种纯小白的言论，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陆云笙好笑之余，也有些怀念直播刚刚兴起时的北荒。 那个时候，北荒的一众妖仙还是多么的纯洁呀，他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 哪像现在，个个都是老油条，人人都是老司机，他不但忽悠不住别人，还得时刻防着被别人忽悠了。 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抱着满腔的怀念，陆云笙给惠阳详细普及了一下关于直播打赏的事。 「不管是灵力还是仙器，其实都是直播平台仙晶的计量等级。 其中，一百年灵力等于一块仙晶；累计到了千年之后，就会换算成九品仙器； 然后两千年灵力就是八品仙器，三千年就是七品……以此类推，九千年封顶。」 「哦，原来如此。」惠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片刻后又问道，「那他们的仙晶要怎么送过来呢？元仙子又要到哪里兑换呢？」 陆云笙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回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一边跟着元蓁的动作调整摄像头的角度，一边得意洋洋地给惠阳科普他和元蓁合资在北荒创立的第二大产业——元陆仙行。 第一个自然就是直播平台「北荒遗音」了。 所谓的仙行，就是仙界银行的简称。至于全称，自然是——元陆仙界银行了。 北荒除了元陆仙界银行之外，还有元陆仙界银行xx支行若干。 他都想好了，等以后他的网际网路事业铺展到整个仙界之后，元陆仙界银行还可以有中天分行、南天分行、东天分行，分行之下还可以再设支行。 总而言之，网络少不了直播，直播离不开打赏。 而想要通兑打赏，就得先成为他们元陆仙行的客户。 男人不可以没有事业，男仙也一样。 惠阳一开始还晕晕乎乎，很快就嘆为观止了，看陆云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绝世大宝藏。 「云笙兄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祖师爷特意为了你给我们託梦呢。」 「託梦？什么託梦？」 从来没有听玉虚宫的人提过这回事的陆云笙果断装傻，满脸疑惑地看向惠阳。 「咳。」惠阳有那么一缪缪的心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因而，他很快就神色自若地把祖师爷白帝给託梦师徒託梦，让他们到五指峰去等一个叫陆云笙的有缘人，并全力配合陆云笙搭建网际网路的事。 「原来如此！」陆云笙恍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头一次见面，几位就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时候，弹幕一阵混乱，大多数都是惋惜唏嘘的，也有少部分含着恶意，但很快就淹没在了安抚性弹幕大军里了。 第428页 却原来，元蓁把逆仙藤种下去之后，那些藤蔓在小山谷里存活了不到两刻钟，就全部枯萎了。 对，就是明显被元蓁用法力种活了之后，又迅速枯萎了。 陆云笙瞥见一条有用的弹幕，赶紧传音给元蓁：「有个观众觉得之所以枯萎，是因为你种植时用了法力的缘故。」 这怀疑也有点道理，毕竟元蓁不可能一直给种下去的植物提供灵力，骤然失去了灵力的支撑，会枯萎也不是不可能。 但元蓁却嘆了口气，对直播的观众们说：「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符禺山煞气密布。 虽然这里是煞气最为薄弱的所在，那也就是相对来说的。如果没有灵气辅助，这些藤蔓的种子，根本就不可能发芽。」 惠阳正看弹幕看得津津有味呢，突然听见陆云笙的传音：惠阳兄，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啊？」惠阳一脸茫然继而手足无措，结巴的，仿佛嘴里借来的舌头要过期了，「我我我我我……我该怎么说？」 「别紧张。」陆云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先给大家打个招唿，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只管专心布阵就可以了。」 说完，他就把镜头转向了惠阳。 惠阳立刻浑身僵直，变成了个微笑型面瘫。 他一边在心里把陆云笙这个促狭鬼骂了个狗血喷头，一边学着元蓁和屏幕前的观众们打招唿。 「在下惠阳，在阵道上略有几分成色，今日就献丑了。」 说着，他还一本正经地叠着手朝着镜头作揖。 弹幕立刻一片欢腾。 ——元仙子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小哥哥？好生俊美呀。 「——元仙子招助手了吗？ ——仙子看我，看我，我也懂阵法哒！ ——仙子是准备布一个隔绝煞气的阵法吗？ ——符禺山为煞气侵蚀已久，仙子又何必费心？ ——呵呵，譁众取宠罢了。 ——大家快看，前面来了个柠檬精！ ——一个丹道宗师，不务正业，还不许人说吗？ ……………… 弹幕很快就歪楼了，陆云笙赶紧给元蓁传音，让她出面控场。 镜头转过来之后，元蓁笑道：「大凡修丹道的，都知道丹阵不分家的道理。今日有幸，请来了玉虚宫的阵道大家。机会难得，众位可要好生观看才是。」 崑崙山的名头有多响亮，玉虚宫的名头就有多好用。 虽然惠阳名声不显，但出身玉虚宫这一条，就让弹幕扭转了局势。 更有那东天神域出身的，惊疑不定地透漏自己知道的。 ——阳字辈的，是这一代掌教的亲传弟子。 ——掌教亲传？真的假的？ ——东天仙人表示：千真万确。 ——是真的，我有个下界的师兄就拜入了玉虚宫门下，不过不是掌教弟子。 ——那也很了不得了，实名羡慕。 ——啊——我一直在努力，就是想要拜入玉虚宫，哪怕只是外门弟子也可以呀！ ……………… 弹幕局势扭转了，但惠阳却不怎么高兴。 这也不难理解。 有本事的人大多自傲，出门在外，一 不喜欢靠父母，二不喜欢靠家世。 换算到仙界，就是一部喜欢靠师长，二不喜欢靠师门。 那些弹幕上的善意讨好之言，非但没让惠阳有打脸逆袭的爽快感，反而让他憋屈得厉害。 ——我自己辛辛苦苦研究阵道数万载，怎么到了你们嘴里，这一切成就全是师门的功劳了？ 见他脸色不好，陆云笙赶紧传音提醒，「惠阳兄，直播呢。」 元蓁也传音安抚他，「你能靠自己拜入玉虚宫门下，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你的优秀。那些人都是羡慕妒忌恨，何必与他们计较？」 听了这话，惠阳的脸色才又好转了，思索了片刻之后，就开始准备布阵的材料。 就像元蓁说的，丹阵不分家。 大凡是修习丹道的，对那些大型阵法可能太精通，但微型阵法却不比专修阵道的差。 当惠阳把一样又一样的材料从须弥芥子中取出来的时候，弹幕再次炸了锅。 ——天吶，伏羲柳！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瓶液体就是三界至坚之物鎏金沙吧？ ——他山之石？世上竟然还存有他山之石？ ——竟然拿娲皇藤来布阵？当真是暴殄天物！这么珍贵的药材，合该用来炼丹才是呀！ ——前面的，你们修丹道的好高贵吗？溶了炼器不好吗？ ……………… 因着陆云笙时常来做嘉宾的缘故，元蓁的粉丝不但有修丹道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修器道的。 丹器之争由来已久，只要双方在一块，就难得和平共处。 这不，火星子一炸出来，双方就各聚人马，把弹幕但菜市场撕逼。 陆云笙都无语了，今天的弹幕怎么老是歪楼？ 平时也是这些粉丝，怎么蓁蓁单独搞直播的时候，就没撕起来过？ 他忍不住看了看已经沉浸在阵法意境里的惠阳，心里犯嘀咕：难道是体质问题？ 眼见他拿出的材料一样比一眼珍贵，元蓁蹙了蹙眉，提醒道：「整个符禺山大得很，再说又不一定做得成，很是不必浪费这些珍贵材料。」 第429页 惠阳一怔，诧异道：「这些都很珍贵吗？都是师兄们平时随手给我的呀。」 元蓁：「…………」 她被噎得半晌回不过气来，看怪物一样看着惠阳，「你到底是怎么修成仙的？」 受到她和陆云笙双重眼神洗礼的时候，惠阳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此时不禁讪讪一笑，把大部分珍贵材料都收了起来。 陆云笙瞥了一眼将将平息就再次炸锅了的弹幕，这回确定了，就是体质问题。 惠阳神君，那就是个炸锅体质。 用普通材料布阵，他倒也不是不会，只是得研究研究。 毕竟继他拜入玉虚宫之后，已经有数万年不曾接触过广义上的普通材料了。 若在平时，耽误一会儿也没什么。 但现在正直播呢，只要一想到要有许多人会看见自己可能会布阵失败的事，他心里就老大不乐意，传音和陆云笙商量，「要不，今天先不播了？」 就算他自己不爱面子，玉虚宫的颜面也要维护呀。 但陆云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果断拒绝了。 「惠阳兄别闹，这可是直播，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是临阵脱逃，日后也别想再直播这行混了。」 「什么临阵脱逃？谁临阵脱逃了？」惠阳一下子就炸了毛。 如果不是他实在爱面子，记得还有许多人看着呢，这一声就不是传音，而是直接问到陆云笙脸上了。 不过陆云笙说得也不无道理，都有已经做了个开头了，现在说不做了，外人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会觉得他是临阵脱逃，不敢干了？ 想到这里，惠阳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干了！ 只是他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穫。 虽然元蓁的粉丝大多数都是修丹道和修器道的，但这些人也是有亲友的。 在惠阳「玉虚宫掌教弟子」的强大号召力之下，他们很快就唿朋唤友，招唿来了一大群修阵道的。 这些人都是真正懂行的，精修器道数万载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一看惠阳选材料和布阵的先手，就知道他是要布一个从前没有过的新阵法。 于是，就有不少阵道大手开始发弹幕提出自己的建议。 陆云笙灵机一动，干脆就大声把提意见的弹幕念了出来，并说是供惠阳参考。 惠阳又不傻，不悦了一瞬后，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对呀，他可以参考一些一听就比较靠谱的建议。这样的话，就算还是失败了，也不能全怪到他的头上。 他顶多也就是见猎心喜，多试了试而已。 果然，他失败的几次里，弹幕上大多数都是在哈哈哈哈，调侃提意见的人。 ——前面的仙友，你这招不行呀！ 要么就是劝他的。 ——神君，别听他们胡说了。 大多数都是善意的。 就算偶尔有几句不和谐的，反正惠阳自己又看不见，陆云笙不告诉他，也不会影响他发挥。 到最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惠阳布出了一万年来，最让自己满意的一个阵法。 他欢喜地说：「怪道都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呢，和诸位大能交流，果然令小仙受益匪浅！」 说着，他朝着镜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诸位指点。」 他如此的谦恭有理，弹幕上立刻就有一片还礼的，一时间和谐无比。 就在这时，陆云笙眼尖地看见一条明显是引战的弹幕。 ——修阵道的果然比修丹道的知礼。 他心里咯噔一声，无语万分：这还真是事故体质呀。 果然，没过多久，修丹道的和修器道的就再次通过弹幕争吵了起来，修阵道的在看热闹兼煽风点火。 陆云笙撇了撇嘴，暗道：你们就能吧，不知道这两家的火力有多勐吗？ 他这个念头才落下没多久，丹、器两家就调转矛头，一致对外，先把修器道的给收拾了。 等修阵道的败退之后，他们才重新开始了关于丹道与器道之间的争斗。 陆云笙憋笑憋得脸疼。 ——感情这两家都觉得吵架王的名号，只能在对方和自己之间产生呀。 因为改善环境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今天元蓁也就是让人知道，自己着手在做这件事了而已。 等到日后，如果有了成果，正好可以宣传一下逆仙藤的好处，帮助陆云笙的环保事业； 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了，那也没关系，反正她自开直播以来，不知道失败过多少次了，再多这一次，也不算多。 —— 按照元蓁的规划，惠阳的阵法只饱含了那个一里方圆的小山谷。 他并没有破坏山谷周围的反五行阵，而是在反五行阵的挤出上做了添减，改造成了一个隔绝煞气的阵法。 把逆仙藤种下去了以后，元蓁再次利用了特殊方法催生，逆仙藤很快就占据了山谷的半壁江山。 元蓁道：「等这些藤蔓适应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惠阳神君就减弱阵法隔绝煞气的作用。 后续就这样逐次递减，直到阵法完全失效，看看他们究竟能不能适应，能适应到什么程度。」 在这种事情上，惠阳自认不如元蓁精通，也就表示都听她的。 当然了，元蓁也没忘了惠阳想要开自己的直播间的事，当即就给陆云笙使了个眼色，陆云笙就表示，会连夜替惠阳做出一个手机来。 第430页 「等下回蓁蓁再带着你开直播的时候，就可以还顺便帮你宣传一下。到时候你也一起开，让蓁蓁替你引流。」 「引流？」这词倒是新鲜，护眼还是头一次听。 不过，他既然能修成仙，心智肯定异于常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云笙兄说的那个网络术语？」惠阳笑着问。 陆云笙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你要是有兴趣，我回去给你汇总一部现有的网络术语大全。」 之所以说是现有的，是因为网络流行语这种东西，只要上过网的都知道，那是日新月异，代有风骚。 惠阳欢喜地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陆云笙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着符禺山上煞气蒸腾，而她们又明显是要待很久，惠阳就又选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布了一个隔绝煞气的阵法。 陆云笙取出了自己炼制的芥子屋，供三人休恬所用。 至于云氏遗留下来的屋舍，因着没有灵气支撑，维护房屋的阵法早就失效了。 好好一片玉宇琼楼，早就在煞气和风霜的侵蚀下，变成一片废墟了。 初见之时，惠阳就唏嘘不已，「北荒这些人，做得也太绝了！」 把所有灵脉都挖走，遗留下这么一处煞气汇聚的废墟，对北荒众妖仙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怕如今地盘刚好把符禺山囊括期间的姬氏，就想骂娘呢吧？ 不过，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也就是唏嘘一句，并引以为戒罢了，倒是陆云笙的芥子屋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作为一个阵道大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芥子屋上，绘制了极其精妙的空间类阵法。 要说空间类的阵法他也不是没见识过，现在崑崙山上的十七个传送阵，又五个都是他后来主持建造的，维护的工作也一直是他在干。 但像芥子屋这么精妙的，却十分少见，也让他不禁对陆云笙刮目相看。 「看来，云笙兄先前实在是谦虚了呀！」 说什么只懂皮毛，谁家皮毛还需要研究这些？ 陆云笙却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说：「取巧罢了，比不得惠阳兄的堂皇正道。」 「诶，此言差矣。什么叫堂皇正道？什么又叫旁门左道？阵法一道，本就讲究一个奇字。」 商业互吹了一阵之后，两人就凑在一起，相互交流起了阵道心得，彼此都觉获益匪浅。 至于元蓁，君缨一连发了十八条语音找她，她找了个房间进去，和君缨煲信息粥去了。 白莲花：阿蓁，你能不能把你改造符禺山的过程和心得都发给我？ 元仙子：这没问题。不过你有什么事？ 白莲花：没什么，只是突然心生感应，想要以此为背景，写一本小说而已。 是的，现在的君缨，早就不写出版路子的话本了，而是改成写网络连载式的小说了。 因着她每次动笔都要到心有感应的时候，所以说是连载，其实两本书之间间隔的时间都挺长。 不过，她的小说虽然也是通俗易懂的，却总有一股道韵流转其间，哪怕不够爽，还经常闹失踪，也还是聚集了一大批忠实粉丝。 元蓁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怎么会不答应？ 以君缨那个笔名潜龙在渊的号召力，她若是肯动笔，那简直就是自来水式的宣传推广。 而且，经过这么多年，元蓁模模煳煳也知道，君缨在小说这一道上，隐隐约约已经通了天道了。 如今她对此事有感触，也就是间接地证明了，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是顺应天道的。 第185章 水军 虽然君缨想要拿此事作为素材蓝本写小说，是因为对天道有感应，但元蓁和陆云笙会因此受益也是实打实的。 元蓁从来都不觉得，别人在帮她的同时自己也得了好处，这个人情就不用记了。 若真是那样，就算再好的朋友，时间久了，也会心冷。 所以，元蓁不但愿意把自己现在及以后的过程以及心得都告诉她，还表示如果她有需要的话，自己可与帮她和玉虚宫牵个线。 虽然以北荒如今的形势，各大家族都不可能有多余的心力把触角伸展出去，但以后就难保了。 再不济，玉虚宫里的大能可是论打算的，就算他不会为了君缨掺和北荒的浑水，只要君缨多结识几个，也是一种无形的底气了。 君缨知道她的一片好意，认真地谢过了。 不过，这些都离君缨比较远，她不怎么在乎。 真正让君缨在乎的，是元蓁隔日特意让人送过来的几匣子丹药。 因着元蓁主张除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随意用丹药，所以她炼制的丹药，大部分都是用来救急的。 既然是要救急的 ，药效肯定就得特别得好，见效还得快。要不然，也承担不了救急特效药的重任呀。 不过，对元蓁来说，这都是自己闲着无事炼着解闷的，根本算不得什么谢礼，只能算是个搭头。 可以说，这一次两人的脑迴路完全不同，却又很奇异得让各自都满意了。 只能说，她们俩能成为挚友，不单是性情相投，运道使然也是一方面。 来送丹药的是直播平台的一个小员工，平素里就是跟在元蓁身边，做一些文书的工作。 第431页 先前元蓁和陆云笙一起离开了北荒，就把她调到了人事部门，给了个清贵的职位。 这位仙子也是忠心耿耿，一看见元蓁再符禺山做了直播，第二天就找部门主管请了假，包包款款地去符禺山找元蓁了。 君缨是一家之主，没有大事的话，轻易不好离开凌海。 特别是前任家主君绋为了一个元仙子常年不着家，给了诸位长老很不好的印象。 因而，君缨轻易不出凌海，其实也是在变相安抚众位长老。 不能出凌海，她和元蓁的联繫，就只能通过手机私聊。 偏元蓁又是个惯常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君缨虽然会在私聊的时候询问她的近况，可到底不是自己亲眼看见的，总也不放心。 如今见了元蓁的贴心人，她自然要仔细询问一番。 「你家仙子最近可好？」 那位仙子是一株野生的秦椒开了灵智化了形，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就叫秦椒。 后来她跟了元蓁，在元蓁的指点下成仙之后，就请元蓁给她改个名，以示忠心。 元蓁本是不在意这些琐事的，但见她神色诚恳，若自己不答应，怕她会胡思乱想，影响了道心。 因而，取名废元蓁沉吟了片刻，给她改了一个字——秦艽。 其实还是一个读音，一个意思。 但秦艽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见她肯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自此待元蓁更亲昵几分，元蓁投桃报李，待她也更看重几分。 因着她知道元蓁和君缨的关系，也就没有替元蓁隐瞒，直言道：「我家仙子的性子，君家主也是知道的。最近她沉迷于改善符禺山的环境，已经好多天不眠不休了。」 君缨听了，就皱起了眉头，抱怨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是一点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虽然仙人不必像凡人那样，一定得靠睡眠恢復精力，但长久得连轴转，也是会损耗自身精气的。 抱怨完了元蓁，她又抱怨陆云笙，「我早就说陆云笙那傢伙不大聪明，如今看着可更憨了。他就在阿蓁身边，也不知道劝着点，反而纵着她胡闹。」 她这样说，可是冤枉陆云笙了。 实在是上辈子见惯了社畜的陆云笙，根本就没有劳逸结合的意识。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标准的社畜，平常比元蓁还要忙碌几分。 而且，他如今可是仙人了，身体素质比做凡人的时候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又怎么会把区区熬夜放在眼里？ 秦艽就替陆云笙说了句公道话，「陆神君平日里自己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得了，这是俩工作狂撞在一起了。 君缨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见她自个生起了闷气，秦艽笑了笑，另外掏出了一个匣子，学着元蓁的促狭说：「我家仙子说了，若是小仙笨嘴拙舌地，惹恼了君家主，就把这一匣子丹药也送给君家主，全当替小仙赔礼了。」 「这里面装得是什么？」君缨随口问了一句。 她倒不是说生秦艽的气，因为她知道秦艽是不可能劝得动元蓁的。 自从切身了解过底层妖仙的苦楚之后，她就轻易不爱迁怒于人了。 因而，听了秦艽这话，她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但仅仅是下一刻，她就后悔多嘴问这一句了。 只听秦艽笑吟吟地说：「这一匣子丹药不是给旁人用的，而是单单给长生神君准备的。我家仙子说了，若是讨了长生神君的好，可是比讨君家主您的好更有用呢。」 君缨闹了个大红脸，半晌才啐道：「真是近墨者黑，你也不学点好的，尽学她贫嘴！」 秦艽只笑不语。 见她如此，君缨也笑了起来，指着她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促狭，我才说你不学她的好，你便把这副玲珑心肝露了一露。 罢罢罢，你们主僕二人都是水晶心肠，我是说不过你们的，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秦艽忙笑道：「也是君家主和我们家仙子要好，小仙才敢如此放肆呢。」 她说的虽然是奉承话，但也是大实话。 若非是在君缨面前，秦艽一向是十分稳重守礼的。这一点，连辛薇都不例外。 盖因辛薇常年和陈蒿一起在外游歷，平日里和元蓁联络都是通过群聊或者是私聊，两人千儿八百年都不见一回面。 像秦艽这种跟随元蓁晚的，自然就不觉得辛薇与自家仙子有多亲近了。 君缨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顿了顿，嘱咐道：「你回去替我给阿蓁传话……不，传给陆云笙，就说神仙长久不休息，也是会虚耗精气的。」 虽然她一直吐槽陆云笙傻，但也知道陆云笙对元蓁是一片真心。 因而，若想要元蓁用心保养，跟陆云笙说，可比说给元蓁有用多了。 秦艽都一一记下了，这才回去復命。 —— 然后，元蓁的苦日子就来了。 作为一个把修行悟道和炼丹烧汞看做生命真谛的仙人，被人强迫着休息，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偏偏看着陆云笙那张满含担忧的脸，她又硬不下心肠拒绝他。 于是，她就只能一边感慨着「男色误人」，一边强迫自己不把每日的行程安排得那样满了。 为着这事，元蓁和君缨私信的时候，可没少抱怨她。 第432页 君缨诧异了一下，给她连发了五个表示诧异和愤怒的表情包。 白莲花【诧异】【诧异】【愤怒】【愤怒】【愤怒】 白莲花：陆云笙转头就把我给卖了？这也太不仗义、太不好汉了吧？ 元仙子：云笙的性子一向实诚，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莲花：以前我是知道的，但从今天开始，我却不知道自己知道不知道了。 陆云笙这一手，明显是好处他来得，抱怨君缨背呀。 前脚君缨才在秦艽面前吐槽过陆云笙憨傻，转头这个憨憨就坑了自己一把。 这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元仙子：【微笑】【微笑】 元蓁发了两张微笑的图片，就转移了话题，和君缨讨论起了逆仙藤的生长情况。 元仙子：我今天早上去看过了，至少目前来看，长势挺好的。而且，阵法之内，竟然聚集了稀薄的灵气。 可别觉得灵气稀薄就看不上眼，要知道，符禺山早先可是没有一丝灵气的。 惠阳布的那个阵法，作用也只是隔绝煞气，可没有汇聚灵气这一头。 白莲花：真的？【震惊】【震惊】 元仙子：我怎么会拿这个骗你？灵气虽然稀薄，但的确是有了。 白莲花：这一条我要记下来，日后做素材用。 白莲花：对了，你那里人手够用吗？要不要我从祁连那里调配几个给你用？ 如今君缨手底下有两股互不交错的势力，一股是早已被她抓在手里的君氏，另一股就是以祁连、云秀、雪婵、沐风四人为首的钧天组织。 她知道元蓁不想这件事和北荒世家扯上干系，就只提钧天组织，决口不提君氏。 相对来说，申奇在陆云笙那里，就落了下乘了。 就在元蓁于符禺山开直播之后，申奇也知道他们再次返回北荒的事了。 因着知道自己的心思，他特意避嫌，只和陆云笙加了私信联络，且从来不主动提起元蓁。 就在君缨说起这件事的前两天，申奇也问了陆云笙类似的话。 不过，他可不像君缨一样精力旺盛，管着偌大一个家族之余，还有闲心发展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所以，他说的指派人手，就只能是申氏的人了。 虽然他是没有别的选择，但也未尝没有替亲近自己的族人谋个前程的意思。 幸好陆云笙脑子清醒，对于他的提议，十动然拒了。 申奇倒也没有再纠缠，很快就说起了别的事。 如今面对君缨的好意，元蓁的态度和陆云笙高度一致——十分感动，然而坚决拒绝。 —— 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元蓁再次开启了直播，这次直播间里进的阵道宗师比上次多了三倍不止。 趁着这股东风，惠阳也正式开启了自己的直播间。 有元蓁替他引流，很多修阵道或者是喜欢阵道的，就都关注了一波，并双开两个直播间，给惠阳捧场。 眼看着粉丝数量见风就长，惠阳兴奋得很，对于接下来的阵法改造，更是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因着陆云笙要重点照顾元蓁，替惠阳举着手机对焦的重任，就交到了秦艽手上。 两人各自对观众打了招唿，惠阳就开始着手改动阵法。而元蓁也没闲着，向观众详细解释了阵法改造后的作用。 这个逐次递减的思路，不单是元蓁想到了，一直关注她的粉丝也有很多想到了的。 但有的贊同，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有的则是觉得以符禺山的煞气之重，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断，元蓁很大可能会做了无用功。 于是，弹幕上就争执了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陆云笙看准了机会，以神识连上了自己的帐号，先是联络了自己手底下的水军，然后就率先发了一条弹幕。 ——反正元仙子还处于试验阶段，咱们大家先跟着看看过程和结果呗。 老闆一开张，水军立刻有秩序地跟上。 先是有三三两两的附和，再来几个质疑的，再有一些反驳质疑的，再有反驳反驳质疑的…… 总之，无论是附和的、质疑的、反驳质疑的还是反驳反驳质疑的，话题统统都是围绕着陆云笙的那条弹幕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就有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被带动了起来，按照自己的心意，加入到了各个阵营里，让这个话题发酵得越演越烈。 在众多水军熟练的高超控评技术之下，大家重点关注的是元蓁这次的实验能不能成功，并且对可能的失败有了良好的心理准备。 陆云笙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在水军群聊里发了条信息。 蓁蓁家的小宝贝：大家辛苦了，晚上都加鸡腿。 加鸡腿是陆云笙常用的暗语，就是有奖励的意思。 于是，一众水军欢唿雀跃。 虽然元蓁自己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但陆云笙却见不得自家蓁蓁受任何委屈。 所以，在直播平台开展之前，他就先一步组建了一个专业的水军团队。 其实整个水军团队也就十来个人，但仙人和凡人不同，仙侠版的手机和科技版的也不一样。 如果说一个凡人撑死了能同时控制几台电脑，还得累死累活，偶有疏忽的话，仙人就不一样了。 第433页 一个仙人只要对自己的神识掌控的精妙，完全可以多管齐下，用一部仙侠版手机，同时操控几十个帐号也不在话下。 其中最牛的一个，可以很轻松地把自己的神识分成一百缕，一个人操控一百个帐号。 可以说，在天界做水军，最大的好处不是老闆发的工资，而是对自己神识掌控力的锻鍊呀。 当然了，如果老闆再大方一点，时不时地给点合用的天材地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谁还不是为了生活呢？ 元蓁这边有陆云笙帮忙控评，一直是朝着善意的方向发展的，惠阳那边就不一样了。 惠阳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前面说过，惠阳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元蓁帮忙引流过去的。而这些被引过去的粉丝，都是元蓁铁桿老粉拉进来的阵道仙人。 凡人常说：同行是冤家。 其实，这句话用在修习同一条道的神仙身上，也完全没有违和感。 就比如同修阵道的。 哪怕是按照同一张阵图布阵，因着不同的仙人的修行环境、感悟机缘大相迳庭，同一个阵法布出来，也会有着微妙的差别。 对他们来说，这点微妙的不同，恰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对道大领悟。 谁又肯承认自己领悟的道，不如别人领悟的呢？ 上次直播布阵，是在元蓁的直播间里。 因为有陆云笙暗中操控舆论，再加上修丹道的和修器道的实在是太兇勐。 他们这些修阵道的可怜弱小又无助，自保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内卷呢？ 但如今的情况可是完全不一样啦。 在惠阳新开的这个直播间里，观众全是他们阵道同门。 没有外力来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就有功夫在内部争出个一二三来了。 可以说，这场内捲来得措不及防又理所应当。 秦艽虽然也有应对的经验，但她手里没有水军，神识又不够强大，自然力有不逮。 在三番四次控评失败了之后，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反正除了她家仙子之外，哪个做直播的不是在一重又一重有意无意的恶意中练成了超厚的脸皮和无比强大的内心的？ 她听说，还有人因为做直播被骂得多了，撑过去之后直接就心境超脱，从玄仙一跃成为金仙了呢。 如果这样看的话，让惠阳这样菜鸟多经歷一些雨打风吹，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秦艽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划起了水。 —— 调整阵法其实比布阵更难，只要有一点调整得过了度，整个阵法就会崩盘。 再加上惠阳比较好面子，知道直播间里有无数同道看着自己的情况下，他的神经全程紧绷，生怕出了一点差错，丢了他们崑崙玉虚宫的脸面。 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就算中间有两次出了些微的差错，他也凭着对阵道的理解圆了回来，一切都有惊无险。 等阵法修整完，惠阳着实松了口气。 不过，等他在秦艽的指点下看了直播回放之后，一下子就气炸了。 「他们知道什么呀，就胡乱出主意，胡乱批判我？」 惠阳指着几乎刷满屏幕的弹幕，抖着手问陆云笙，「你看看这条，还有这条，他们根本就没有亲自挑选感应布阵的材料，就在此大言不惭！」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陆云笙笑着安抚他，「本来人和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思维更是不可能完全相通。搞直播最大的好处，不就是可以集思广益嘛。」 集思广益是个很好很好的词，但惠阳表示：这么好的词用在这里，实在是太屈才了。 「你别说得那么好听。这简直就是群魔乱舞，鸡飞狗跳！」 陆云笙问：「这么多弹幕呢，就没有一条于你有益的吗？」 「呃……这倒也不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惠阳也不屑于罔顾事实，「有那么几条，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你来看这条，对了，还有这条，前面还有两条。这几条才是真的言之有物呢。至于其余的……呵！」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完美地表达了内心的不屑之情。 惠阳觉得，有些网络用语，真的挺有意思的。 「那不就得了。」陆云笙道，「从这么多杂乱无章的弹幕里找言之有物的，就像是从沙子里淘金子一样，过程艰难，但有了结果之后，欣喜也远高于平常。」 陆云笙说着，顺手点住了惠阳觉得有用的其中一条弹幕。 回放的屏幕立刻定格了，那一条弹幕从弹幕群里脱颖而出，加粗加黑，大得几乎要占据整个屏幕。 而剩下的那些弹幕，则自动淡化了。 「你看，再点一下这条弹幕前的头像，就能进入弹幕主人的主页，然后就可以私信和对方交流了。」 惠阳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啧啧称奇，「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云笙兄，听说这手机是你一手设计的？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原本世界的大能们集思广益想出来的。」 开玩笑，踩着大佬们的肩膀用手机盈利已经让他不好意思了，发明手机和编辑各类软体这么大的功劳，他可不敢冒领。 第434页 至于称唿问题，在科技领域，那些大佬们被称一声「大能」，还是一点都不用不好意思。 人家当得起！ 「原来如此。」惠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真想到你的源世界去看看，那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陆云笙脸上露出了怀念之色，笑道：「是呀，很有意思。」 他也想再回去看一看呀，哪怕再看一眼，再做一天的种花兔。 惠阳惋惜道：「只可惜，自几十万年前建木被伐倒，绝地天通之后，仙人就不能私自下界了。」 因着不是每个仙人都有足够的自制力，所以绝地天通，对仙人来说，是强制性的。 陆云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在现代的时候，他在各种小说电视剧里，看多了神仙下界的剧情，也看透了隐藏在美好剧情之后的残酷。 很多事情，对身为神仙的主角来说，不是啥大事，但对于剧情世界的凡人来说，足以断绝他们的生机。 比如某剧女主水漫x山，还有某剧男主放出地府十万恶鬼……得有多少凡人因着主角的爱恨情仇而遭殃？ 所以，神仙能不下界，还是不要下界得好。 第186章 六公子陨落了 凡人总以四季如春来描述仙境，其实除去少数洞天之外，天界各处比人间更加四季分明。 就比如凌海。 凡间靠近海域的地方，气候都会比较温暖炎热，海岛上更是常年不见冬寒。 但天界的凌海不一样，才十月中旬，就陆陆续续地飘起了雪花。 不过，仙人有一点要比凡人强得多，那就是寒暑不侵。 在这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君绫依旧还是一身薄纱留仙裙，顶风冒雪却神态自若得进了玄玄殿。 玄玄殿就是曾经的栖凤殿，只是君缨做了家主之后，嫌「栖凤」二字不好听，所以改成了玄玄殿。 改个名字而已，都是枝梢末节，谁也不会吃饱了撑得，为着这点小事和家主闹不痛快。 甚至于，有了君绋抛弃正殿不住，非要住到藏玉阁的先例，君缨只是给正殿改个名字算得了什么呢？ 那都不叫事！ 还有长老觉得叫栖凤殿不吉利，所以才出了个行事无忌的君绋，对君缨改名举双手贊成。 因着君缨事先有吩咐，君绫来了之后，门口的守卫直接就放她进去了。 「大长老快进去吧，家主等候您多时了。」 「多谢。」君绫朝他点了点头，屈指弹去了鬓角的雪花，沉着脸走了进去。 那守卫目送她进去，神情羡慕得很。 ——家主真是信任大长老呀！ 君绫对他的羡慕一无所知，进门之后就行了大礼，「属下参见家主。」 彼时君缨正在翻阅君纾和海澜分别送过来的情报，头也没抬地说：「起来吧，别多礼了。」 虽然已经做了多年家主了，但君缨还是不大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只是很多时候，现实不得不叫她妥协，纵然不能适应也要忍着，做出一副已经适应了的模样。 「多谢家主。」君绫的礼节一丝不错，堪为模板。 看完手头的一份情报，君缨终于抬起了头，问道：「可是有君绋的消息了？」 其实，君纾和海澜送来的情报里，已经禀明了和君绋相关的事，但君缨还想听听君绫怎么说。 「的确是有了。」君绫的脸色不大好，「他在杨氏闹得天翻地覆的，属下就算是个聋子，也被他吵得睡不着觉了！」 因着君绋曾经做过家主的缘故，君绫对他总是保留着一分尊敬，纵然是在私底下，也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提起过他。 君缨诧异了一下，心道：看来，这回大长老是气狠了呀。 她猜得没错，君绫的确是气狠了，当着她的面，就忍不住口不择言，「丢人现眼的东西，他不闹腾会死吗？」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家主面前失态了，赶紧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请罪，「属下失仪，请家主恕罪。」 「无妨，我早就说过了，在我面前，很是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君缨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 反正他们是不是忠心，表面上的恭敬又看不出来。 君绫不贊同地强调，「家主，礼不可废。」 「……行了，不说这个了。关于杨氏最近的动作，你怎么看？」 却原来，君绋到了杨氏之后，先是假装虚弱，待杨氏家主放松警惕之余，一举夺走了杨氏重宝绿玉钵。 吃了这么大的亏，杨氏自然不肯干休。 奈何，君绋所有的虚弱都是装的，他本人可是一个标准的太乙金仙，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修成大罗金仙了。 只不过，这一步之遥对他来说，就如同隔山隔水，或许能一朝顿悟，或许一辈子就卡在这里了。 由于妖仙多无大志，有大志的也很少愿意冒风险，没有进取之心，又怎么可能修成大罗金仙呢？ 因而，在北荒，太乙金仙就已经是最顶级的战力了。 巧的是，杨氏正好有个太乙金仙坐镇，听闻君绋抢夺绿玉钵，就亲自出关，来找他讨要。 结果，那个太乙金仙被君绋打得陨落了。 一时之间，不但杨氏譁然，几乎整个北荒都为君绋那深不可测的修为震撼了。 第435页 有传言说，君绋已经摸到了大罗金仙的门槛，是标准的半步大罗了。 但这种话，君缨是不相信的。 君绋对她有多么的厌恶警惕，没有人比君缨更加清楚。 如果他真的是半步大罗的话，当日又怎么会束手就缚？ 当时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嘶吼着让君纾杀了她。如果他是半步大罗，完全可以挣脱元蓁手中红绫的束缚，亲自了结了她。 既然不是，君绋又是怎么杀死另外一个太乙金仙的呢？ 君缨简直要好奇死了，也警惕极了。 君绋既然能杀死一个太乙金仙，那想要杀死她，一点都不困难。 所以，哪怕是为了保命，她也必须弄清楚，君绋的实力到底如何。 只是，还不等她的人手进一步渗透杨氏内部，杨氏就先一步有了动作。 是的，柿子捡软的捏，杨氏对付不了君绋，就把主意打到了跟在君绋身边的君绍身上。 所以君缨才会特意问君绫，对于杨氏的动作，她有什么看法。 君绫沉默了许久，哑着嗓子说：「君绍既然也已经叛出了我君氏，他的安危死活，自然也与君氏的大长老无关了。」 君缨于心不忍，「你若是想……」 「不，属下不想！」君绫说得斩钉截铁，「家主放心，属下绝对不会因私情而罔顾大义！」 君缨心说：维护家族算什么大义？你要是知道我的目标是毁掉世家的超然，怕是会扑上来咬死我吧？ 但她转念想想，既然君绫和君绍註定是不可能了，早些断干净，对双方都好。 至于君绍那里，以君绋如今 本事，护住一个君绍，应该不在话下。 再说了，君绍本身也不是个软柿子。 于是，君缨便嘆道：「罢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不逼你了。」 「多谢家主体谅。」君绫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属下以为，趁着杨氏如今的乱子，咱们完全可以加快渗透的速度。」 「你说得有理，但也要小心，若是暴露了，反而得不偿失。」 君绫笑道：「家主放心，在情报这方面，二长老向来是不输于人的。」 原本君缨还是不信任君纾的，谁让君纾曾经是君绋的绝对心腹，却又临阵脱逃倒戈了君绋呢？ 虽然君绫也是君绋倒戈的心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君绫并不是背叛了君绋，而是遵从了自己的原则。 所以，自君缨上位之后，就把海澜安排到了君纾手底下，目的就是为了掺沙子。 不过，后来元蓁把君纾对长生的特殊告诉了君缨，并推测她之所以不肯听从君绋的话杀她，就是因为长生的缘故。 君缨沉默了许久，特意把君纾找来问话。 谁也不知道她们两各说了什么，但君纾走后，君缨怒气沖沖地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却是人尽皆知的。 就在许多人都猜测她要明着收拾君纾的时候，君缨反而一改常态，对君纾赋予了更多的信任。 观望的人摸不着头脑，有小心思的更是失望不已，就差扎小人儿诅咒君纾尽快翻车了。 反正他们是不相信，君纾会对新家主尽心尽力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君纾非但没有翻车，还重新成了家主的心腹，可谓是仙侠版的不倒翁，投机界的奇才。 那些曾经骂她的人，反而开始佩服她了。 毕竟，守着那样一开局，能有几个像她一样，重新打成王者的？ 佩服之余，众人对于那天君纾到底说了什么，能在把家主气成那样的情况下，却依然重用她，更是好奇不已。 有人到君纾那里去打听，更有胆大的到家主那里去旁敲侧击，但两人无一例外，皆是三缄其口。 其中，君纾倒是挺平静，就直接表示：不能说，也不想说。 但家主君缨就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要不要本座把二长老也叫过来，当场给你復盘一下当时的场景？」 这谁敢应承？ 哪怕好奇得闹心抓肺，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半个好字呀。 除非是不想在凌海混了。 这事其实君绫也好奇，但她懂得不该问的不问。 既然家主都觉得君纾可信了，那她就还把君纾当成家主的心腹看待，平时提起来时都是言笑晏晏的，仿佛曾经警惕怀疑过君纾的不是她一样。 听她夸赞君纾收集情报的能力，君缨也不禁点了点头，笑道：「这倒是不错，二长老掌情报，实在是替我省了不少的心。」 凡事就怕对比。 君缨私底下组建的钧天组织里，也有情报部门，负责掌管这一块的，就是她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的云秀。 云秀这人比较较真，梳理情报时就像是头髮过篦子一样，恨不得有一个小虱子都给撸下来。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会放过一个可能的重要情报，弊端就是容易主次不分，给君缨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如果没有君纾在一旁做参照物的话，君缨也还能忍受。 但偏偏就是有一个君纾，把云秀衬成了一个棒槌。 好在她为人虚心，能看见别人的长处。君缨以君纾为例，指点了她几回之后，她就好多了。 —— 两人正说着君纾呢，就见守门的进来通报，「家主，二长老求见。」 第436页 君缨笑道：「这还真是说君纾，君纾就到了。快请进来吧。」 君绫也觉得好笑。 片刻之后，君纾满脸慎重地走了进来，行过礼之后，就看了君绫一眼。 君绫瞭然，笑着拱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不忙。」君缨挥手拦了下来，「长老乃我肱骨，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而后又对君纾说：「二长老有事就说吧。」 君纾沉默了片刻，就丢下了一个炸雷。 「家主，六公子陨落了。」 「什么？」 君绫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直接打到了自己头上。如果不是君纾适时上前扶了她一把，她几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捱过了那一阵剧烈的眩晕，君绫一把抓住君纾的手臂，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二长老，你方才说什么？」 纵然手臂被抓得生疼，君纾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依旧用那副平稳的口吻说：「六公子君绍，陨落了。」 君绫愣住了。 上首已经站起来的君缨见状，嘆了一声，挥手把一侧的椅子移了过去，示意君纾把她放到椅子上。 眼见君绫是不能视事了，君缨替她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二长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几时收到的情报？」 君纾道：「就在两天前，六公子被杨氏的客卿长老偷袭围攻，力战不敌而亡。属下也是刚刚收到底下人的汇报，就立刻来禀报家主了。」 来之前她也没想到，君绫也在这里。 走到门口询问了守卫之后，倒是知道了，但这个时候再退回去，也不大好看。 所以她进来之后，才示意君绫迴避。 奈何，家主把君绫当心腹，且十分欣赏她，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对她的看重之意。 君纾无奈，只能把这个雷当着君绫的面丢下来了。 「两天之前？两天之前？」君绫忽而笑了起来，「是了，两天之前，姬氏正式派人来，与我交换婚帖。」 君缨眼皮子一跳：怎么还有这样的巧合？ 君绫苦笑道：「终究是我负他。」 其实两人之间，哪有什么负不负的呢？ 不过是理念不同，虽恩爱却不能长久，虽情深却不得不分道扬镳罢了。 若是君绍不曾陨落，若干年后，两人的结局也不过是像每一对没有走到最后的情侣一样，各安天命，各自安好罢了。 但偏偏君绍陨落了，还巧合地在君绫与旁人交换婚帖时陨落了。 走的那个不管是否含恨而终，留下的这个，却是註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君缨暗暗嘆息了一回，对君绫道：「大长老到杨氏走一趟吧，正好……」 她思索了良久，也没找出一个需要大长老亲往的理由，干脆也就不找了，直言道：「无论如何，你也该送他最后一程。」 向来以公事为重的君绫，这一次却没有拒绝，而是起身郑重得向君缨施礼，「属下多谢家主！」 「罢了，你尽早过去吧。」 君纾心中一动，道：「家主，属下送大长老一程。」 「去吧，去吧。」 这点要求，君缨当然不会拒绝。 等两人走了之后，君缨就吩咐了守卫，不许让人再进来了。 「再有人来，就说本座已经休息了。」 「是，家主。」 对此，守卫已经习以为常了。 —— 凌海坊市南街，有家丹药铺子，开了也就万把年，但却口碑极佳，回头客不知凡几。 有许多特制的丹药，不是熟客根本就买不到，因为大多数都是被会员给预定了，剩下的小部分也都被熟客算准时机，抢购一空。 其实，这家名为「神农斋」的丹药铺子，就是君缨开的，作为钧天组织在凌海的据点。 至于原本她开的那家书局，早她在还没有当上家主之前就暴露了，自然也就不能再作为据点存在了。 于是，君缨就把沐风和雪婵都遣回了富阳，把云秀单独招来主持情报。 那些撑起招牌的特制丹药，则都是出自元蓁的手。 元蓁的丹药以见效快且疗效出众而闻名，但却很少有人知道神农斋的幕后大手是元蓁。 因为元蓁救治人的时候，并不喜欢用早已炼制好的成品丹药，而是每一次都根据病人的情况，单独开方子。 在这个过程中，被她救治的人可能会受点不必要的罪，但经她治好的病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至于神农斋里售卖的这些成品丹药，都是她闲来无事，解炼丹瘾的副产品，放着也是白放着，还不如卖了回笼一下资金，买新的药材，炼新的丹药。 因着药效实在太好，一来二去的，元蓁倒是跟着赚了不少。 但她要这么多仙晶也没什么用呀，因为许多珍贵的药材，是再多的仙晶都买不来的。 因而，自五千年前起，但凡是元蓁炼制的丹药，都不再直接售卖，而是採取以物易物的方式来交易。 一开始的时候，倒是引起了许多旧主顾的不满，有好多人都放下狠话，不再来神农斋买丹药。 但这对神农斋来说，没有丝毫威胁。 盖因君缨开神农斋，主要目的是作为收集情报的据点，不是赚钱； 第437页 元蓁寄卖丹药，也是佛系得很，只是为了给自己的须弥芥子腾地方而已。 再者，好货不愁卖，他们不买，却便宜了别人能多买。 不就是以物易物吗？ 很多不修丹道的人，就算手里也有再珍贵的药材，也只能囫囵吞了，能利用的效果有限，还不如换成丹药呢。 于是，神农斋很快就再次步入了正轨。至于那些肠子悔青的，无论是君缨还是元蓁，都不看在眼里。 随着以物易物这个规矩变成了成例，慢慢地倒是又带动了一个新的产业。 ——总有一些散仙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一样、两样珍贵的材料，既不能自己用，又怕怀璧之罪被人惦记不敢拿出去售卖。 有人看准了神农斋的口碑好、口风严，就时长拿这些他们难以处理的东西送到这里来，或换些自己需要的丹药，或兑些仙晶，安全无虞，又不吃亏。 久而久之，神农斋不但售卖丹药，还跟着售卖收进来的矿石、法宝等物，名声越来越大，人流越来越多，收集情报也就越来越容易。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第187章 屠龙者的故事 暂闭了玄玄殿之后，君缨就悄然离开了扶余岛，来到了位于坊市南街的神农斋。 随着神农斋的生意越做越大，云秀也早已不自己守着柜檯了。 她直接就从自己发展的下属中调了两个外憨内秀的做掌柜的，还调进来几个机灵的小伙计。 而她自己，则是引在了幕后，若是没有稀世珍宝送过来，她都不待看一眼的。 当然了，这是外人眼中的云秀老闆。 实际上，她只是终于能从琐事中解脱出来，专心经营自己的本职，整理、筛选各处送过来情报而已。 君缨是从后门进去的，后门这里设得有结界，就算是君缨这个大老闆出入，也得也有特制的通行令牌。 设计这结界的元蓁和陆云笙虽然不是阵道宗师，但以他们俩对阵道的理解，合作设下的结界，便是阵道宗师来了，也不能轻易破解。 而这个破解的过程里，已经足够里面的人做出反应了。 君缨进去了之后，从后面绕到了前面抄手游廊里，在左数第三根柱子上敲了五下。 东厢房的门应声而开，片刻后，云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人，你来了？」 「嗯。」君缨点了点头，「咱们进去说。」 「是。主人里面请。」 两人进了东厢房，通过一个小型双向定点传送阵，到了一个周围飘满金色光斑的所在。 如果不是主持建造此处的人，就算是通过传送阵到了这里，出去了之后，也绝对不可能从外面找到具体的地址。 而这些金色的光斑，就是一个又一个归纳情报的玉简系统。 这个系统还是陆云笙帮忙建造的，结合了科技和仙侠的特点。 在没有默念口诀的情况下，这些光斑就是真的光斑，就算是伸手去勾，也只能像穿过光一样穿过它们。 只有配合了相应的口诀，才能点开一个屏幕，并调阅自己需要的情报和相关联的情报。 有了这个玉简系统，云秀整理情报的效率就更高了。 云秀问道：「不知道主人想要调阅哪方面的情报？」 君缨道：「杨氏最近有什么新闻？」 「请主人稍等。」 云秀默念着口诀，在其中一个光斑上点了一下，光斑立刻变大，化成了一个三尺宽、四尺长的屏幕。 「主人请看，半个月前，君氏前家主扮猪吃老虎，夺取了杨氏重宝绿玉钵。」 「嗯，还有呢？」 云秀一呆，「还有？」 随即她就反应了过来，肯定是君氏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她这边却没有了。 「请主人恕罪，属下甘愿领罚。」 君缨嘆息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可知，我对你很失望。」 「主人……」云秀大惊失色，「主人，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我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机会了。」君缨少有的疾言厉色，「别的地方你可以比不过君氏，但情报这一块，只要渗透了底层就可以做得极好，根本不需要多少底蕴。 但你可倒好，不但次次落后于君氏，且屡教不改，次次叫我给你机会，却次次都不能叫我满意。 你自己不擅长没关系，本来我也没指望让你事事亲力亲为。你手底下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你自己不擅长的事，不会放权给下面的人，让他们去做吗？」 「主人……」云秀吶吶地喊了一声，辩解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君缨也没准备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吩咐，「去把壶干喊进来吧。」 「……是。」 不多时，壶干就跟着云秀一起进来了。 壶干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利落飒爽的男仙，头髮完全收束在头顶，身上穿的也不是仙人惯常喜爱的广袖长衫，而是简单而利落了袖箭。 他就连行礼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雄姿英发之态。 「属下壶干，参见主人。」 「免礼。」君缨抬手让他起来，半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让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壶干下意识地看了低着头的云秀一眼，实言道：「云秀首领已经告诉属下了，说是主人有重任要交託于属下。」 第438页 他只是把云秀说的话老老实实转述了，没有添油加酱，也没有断章取义，更不曾胡乱揣测。 就这番应对，君缨就先满意了几分，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影，「不错，我的确还是有重任交託于你。」 说到这里，她看了云秀一眼，说：「云秀心有感悟，需要闭关总结。我这点家底，就暂且託付给你了。」 到底是跟随她多年的老人，君缨即便要贬，也给云秀留足了颜面。 对于仙人来说，偶有感悟需要闭关，是多磨正常的事呀，完全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 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壶干。 他已经不是一天在云秀手下做事了，对于自家这位首领的德性，他一清二楚。 说得好听一点，是稳重较真又谨慎，说白了就是权不外散，不懂变通。 这样的人，让她跟着一个首领做事是很好的，但若是让她做一个部门的首领，那真是能把底下人坑死。 特别是情报部门，脑子不够灵活，根本就玩不转。 从主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壶干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以主人的志向，不可能永远都容忍一个总是跟自己不上自己节奏的下属。 同时他也知道，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越该沉得住气，不能露出半点得意之色。 若不然，即便主人不与他计较，他也终归是落了下乘。 因而，他就权当不知道云秀这一闭关，就永远闭出情报部门了，恭恭敬敬地朝云秀失礼，「预祝首领功法大进。」 云秀的城府还是够的，从打击中回过神后，就若无其事地点头回应，「承你吉言。」 君缨对云秀道：「你这就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富阳去吧。祁连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会通知他，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而后，又殷殷叮嘱了几句，就好像云秀真的是回富阳闭关的一样。 壶干低着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若真要闭关，凌海的灵气不是更足吗，何必非得回富阳那个小地方？ 没错，随着君缨的事业越做越大，内部已经产生了派系了。 目前为止，有两大派系，一派是她在富阳起家时招手的人马，另一派就是这一万年内在凌海及其附近吸纳的人手。 富阳的人马自以为是龙兴之臣，难免倨傲；凌海的则是看不上富阳那小地方。 这次君缨之所以用壶干撤换了云秀，不止是云秀办事不利，更有平衡两个派系的意思。 与此同时，君缨也意识到了，北荒的局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只怕她真的带人推翻了现如今的世家之后，跟随她的这些人，又会兴起新的世家。 如果陆云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一脸深沉地告诉她：屠龙者最终变成恶龙的故事，每个时空都在不断进行。 这个认知让君缨有些挫败，但事情已经开了头，就不容她说停就停了。 —— 从神农斋回来之后，君缨干脆就进了静室，开启了阵法找元蓁吐槽。 白莲花：从前的我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我就有多能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君缨吸了一口气，又发了一条语音。 白莲花：我总以为，凭着你我的力量，纵然不能全面改变北荒如今糜烂的形势，也能改善一二。如今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正好元蓁今天没什么事，正在一个丹修交流群里和人品丹论道。 把她的语音转了文字之后，见字里行间颇有萎靡之态，赶紧和群里的人告辞。 元仙子：诸位慢聊，我这边来事了。 一群人纷纷送别她。 ——既然如此，你去忙吧。 ——等你忙完了，在哪买再论道也疴屎一样的 。 ——你且去。 ………… 退出群聊之后，元蓁就赶紧问君缨是怎么回事。 元仙子：你今天是怎么了？往常可不见你如此颓废呀。 白莲花：我不是颓废，只是突然看清了现实而已。 元仙子：哦，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现实？ 白莲花：现实就是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可以改天换地、翻云覆雨。 然后，她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和自己通过这件事悟出的让她就得难堪又无力的道理告诉了元蓁。 末了，君缨自嘲一笑，说：「原来我忙忙碌碌近万年，却越来越接近一场空了。」 原来她是为这个颓废呀，元蓁笑了笑。 其实这个问题，元蓁早就发现了，也已经和陆云笙吐槽过了。 现如今，她正好拿陆云笙安慰她的话，来安抚君缨。 元仙子：怎么会是一场空呢？至少在新陈代谢的过程中，给了原本不可能有上升机会的人机会了。 白莲花：呵。 白莲花：然后这群以血开路趟出来的人，就再次为了自己的利益，封闭底层人的上升通道？ 这个反问，嘲讽力度99+。 元仙子：这就要看后来的人有无此心了。 白莲花：难道，就没有根治之法吗？ 元仙子：自然是有的。 白莲花：什么方法？ 元仙子：你可知，为何整个天界，只有北荒的妖仙对权势十分热衷吗？ 君缨蹙眉沉思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439页 白莲湖：不知道【大惑不解】【求教】 元仙子：因为他们生而为仙，从来也不觉得仙道有什么特别的，跟不觉修行问道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事。 元蓁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其余几方天域的仙人真的就无欲无求吗？ 不，哪怕是仙人，也终究还是人，是人摆脱不了私慾，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私慾少的为仙，私慾多的便堕魔，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但凡是能修成仙的，在修行的过程中，都免不了红尘炼心这一遭。 什么王权富贵，什么如花美眷，在红尘炼心的过程中，该见识的也都见识过了。 如果不能堪破的，道行也就那样了，根本就不可能成仙。 因而，大凡是白日飞升的仙人，私慾也就剩下对大道的追求那一样了。 权势富贵在他们眼里，比浮云还不如。 君缨沉默了。 不是她不够聪明，她只是见识浅短而已。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君缨终于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太过浅短了。 或许在北荒这一方天域里，她的见识已经足以傲视群雄了。但北荒之外的世界，她却是两眼一抹黑。 过了许久，她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想要真正改变北荒的现状，就得让妖族捨弃生而为仙的这项特权呀。」 那天道允许妖族生而为仙，究竟是也妖族的福，还是妖族的孽？ 妖族仙人常以此而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天道宠儿，并因此而看不起人族仙人。 说不定人家人族仙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瞧不起妖族，把妖族当成笑话看呢。 这世间之事，真的是件件都具有两面性，想要自欺欺人，就不能仔细推敲。 嘆了一声之后，他才想起来，元蓁还在等她的信息呢，急忙回復。 白莲花：阿蓁，你说，怎么才能让天道收回对妖族生而为仙的恩赐？ 元仙子：恩赐？你觉得这是恩赐？【震惊】【震惊】【震惊】 元仙子：果然，妖族和人族的想法，差别太大了。 在元蓁看来，天道之所以给妖族留了这么大的空子，十有八九是妖族当初执政天庭的时候作得太狠了。 若不然，天道也不至于对妖族下这样温水煮青蛙式的狠手。 如果这个惩罚不能解开的话，不论妖族有多少觉醒的大能，都不能改变妖族倾颓的局势。 现如今北荒还有几个太乙金仙，只怕再过上十万年，一个金仙都敢在北荒称王称霸了。 只要想想那种场景，元蓁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更让她觉得浑身发冷的，还是北荒一众妖仙的态度。 在这么明显的现实之下，还能把这当成恩赐的，真是妖族不败落，天道得冤死。 虽然君缨也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恩赐，但元蓁说得这么严重，还是让她觉得夸张了。 白莲花：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元仙子：你要是觉得危言耸听，可以不听呀。 元仙子：反正十万年后你肯定还在，到时候咱们直接看结果也是一样的。 君缨：「…………」 ——这怎么可能一样？ 正在这时，静室门口的警示阵法疯狂鸣叫了起来。 这就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发生了。 君缨心头一凛，简单向元蓁说明之后，就收起是手机，打开了静室的阵法。 「怎么回事？」 守门禀报导：「回禀家主，旧坊市闭关的那位神君出关了，如今正在门外求见。」 「当真？」君缨大喜过望。 「属下不敢妄言。」 「快，快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 哈，一万年了，长生终于出关了！ 这一万年来，她平白吃过多少元蓁和陆云笙一起撒的狗粮？ 因为长生不在，她就算是有心撒回去，也没那个条件呀。 如今，她的狗粮制造机的另一半运转系统，终于回归了！ 「长生……你是长生？」 待看清垂手立于门外那位神君的那一刻，君缨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诧到惊艷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了狐疑中夹杂着惊喜上。 神君微微一笑，从君缨到守门的护卫，竟然都生出了一种蓬荜生辉之感。 他的美，不仅仅是俊美，更是辉煌贵气的至美。 君缨记忆里的长生虽然也十分俊美，但到底稚嫩，比起眼前这位，岂止是缺了几分神韵？ 「是我，阿缨，我出关了。」 神君款款上前，握住了君缨无处安放的手，粲然一笑，「我们进去再说？」 「哦，好。」君缨的眼睛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 被心上人这样盯着，长生玉白的脸颊沾染上了一抹殷红，心里却得意极了。 他就知道，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只靠这张脸，也能在君缨这里把软饭吃到饱。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回到了君缨的书房，君缨挥退了伺候的人，才拉着他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阿缨何出此言？我就是我呀。」长生一脸无辜。 君缨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 长生就笑了起来，「不错，阿缨最是知我，也最是懂我。」 第440页 眼见君缨要动怒了，长生急忙适可而止，「我只是修復了所有的伤势，顺带恢復了记忆而已。」 「记忆，什么记忆？」君缨一愣，再看长生的眼神就有些危险了，「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她顿了顿，又问：「不会还背着什么婚约，来求我成全吧？或者你干脆已经成婚，甚至于已经儿女成群了。」 见她越猜越离谱，长生好笑不已，赶紧打断了她，「哪有？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 作为一个小说大手，提起想像力，君缨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什么谦虚。 长生笑着摇了摇头，试探着将她拉进了怀里，见她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并没有十分推拒，心头一喜，抱着她满足地嘆了一声。 「我有没有成婚，你一听就知道了呀。」 第188章 妖帝君回 长生含笑道：「我有没有成婚，你一听就知道了呀。」 「我……我怎么会知道？」君缨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但她到底不是一个被爱情蒙蔽智商的恋爱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着长生，「难不成，你上辈子还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长生沖她眨了眨眼，调笑道：「在君氏家主面前，哪个敢称了不得？」 「去你的！」君缨羞恼地推了她一把，却并没有真的把人推开。 见长生又用只笑不说话这一招，君缨轻轻「哼」了一声，纤纤素手掐住他腰间一点软肉，得意地笑着，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 她可是知道的，长生腰间净是痒痒肉。 果不其然，被她这么一拧，长生脸上登时就露出了那种又痛又痒，却又不得不努力忍住的滑稽神情。 等君缨一松手，他就第一时间捧住了她的指尖，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怜惜地问道：「手掐疼了吧？」 君缨的脸颊瞬间就被胭脂色晕染，更增几分艷色，强做兇狠的眼神也变得像水一般莹润。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看着长生，装出一副恶声恶气，「说，你到底是谁？」 熟不知，她这副模样，落在长生眼里，当真是可爱至极。 若非是了解她的性情，本身又自制力惊人，他早就把人搂进怀里，好一阵揉搓了。 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拿指尖轻轻划过君缨白嫩的脸颊，声音温柔而坚定地说：「我是你的长生，也是你的君回。」 「什……什么我的？什么，你是妖帝君回？」 她脸上的羞涩还未褪去，就被「君回」两个字炸得满心震惊，脸上的神情微微扭曲，看上去滑稽极了。 「没错，我是曾做过妖帝。」长生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我这个妖帝说出去不但没什么分量，说不得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呢。」 说完，他就可怜巴巴地看着君缨，等着君缨一边嫌弃一边承诺保护他。 但这一回他可料错了。 君缨震惊了片刻，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了千万个念头。 半晌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长生问道：「二长老君纾，就是你的人吧？」 在她继位之初，大长老君绫就私底下跟她说过，每个世家的九大长老中，都潜伏着妖帝的死忠。 这些人早已发过了心魔誓，家中世世代代都要效忠妖帝君回一脉。若有违誓，后果十分严重。 对此，君缨原本是不在意的。 妖帝都失踪多少年了？如今的北荒哪里还有妖帝的立足之地？ 虽然大家口口声声都说妖帝是在两域战场上失踪了，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默契地当这位已经陨落了。 一个已经陨落了的妖帝，就算有几个心腹遗留又有什么影响呢？ 反正这些人只效忠妖帝，平时又不会再家主内部搞事情，对君缨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主来说，反而是好事呢。 只是，她再没想到，失踪了一万六七千年的妖帝陛下，不但回来了，还是以这么一个惊悚的身份回来了。 见长生点头承认了，君缨喃喃道：「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这一头。」 她只知道君纾对长生很好，特别好，好到可以因为对她的爱屋及乌而背刺君绋，却从来没有想过，君纾究竟为什么对长生这样好。 如今回过头去再看，君纾对妖帝君回，何止是忠心耿耿啊！ 她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让长生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阿缨，你没事吧？」 「暂时是没有事的。」君缨眼神涣散地看了他一眼，推着他就往外走，「不过，你得让我先一个人静静。」 「诶，诶，阿缨，阿缨？」 但不管他怎么唿喊，君缨都坚定地把他推了出去，吩咐门口的守卫给他安排客房。 守卫有些为难地问：「家主，安排在哪里？」 这守卫又不傻，已经看出来长生和君缨的关系不一般了。 长生赶紧抢答，「就安排在阿缨的院子里。」 守卫看向君缨，询问她的意见。 君缨睨了长生一眼，对守卫道：「就按他的要求来，他有什么需要的，都满足他。」 「是。」守卫心里就有底了。 「啪」的一声，书房的门被君缨用力合住了，隔断了长生望眼欲穿的目光。 第441页 守卫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试探着问：「这位神君，小仙带您去客房认认门？」 长生回过神来，沖他微微一笑，柔声道：「那就有劳这位神君了。」 「不敢，不敢。」守卫受宠若惊。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明明身居高位，待人却从不颐指气使，总是十分谦和有礼。 被他郑重对待的人分明看得出来他的谦和有礼都是发自内心，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进而受宠若惊。 君回就是这样的人，这守卫如今就是这种心情。 但，这都阻挡不了君缨内心的纠结。 —— 白莲花：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莲花：我实在是没想到呀，我是真的没想到！ 白莲花：阿蓁，你好歹理理我呀，我脆弱的小心肝急需你的抚慰。 白莲花：阿蓁，再爱我一次！ 白莲花：……… 反正等元蓁看完逆仙藤的长势，回到芥子屋察看手机信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私信区已经被君缨给炸锅了。 她还以为君缨出了什么事呢，也不一条一条地看了，直接就用神识迅速扫完。 然后，元蓁沉默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君缨一连发了九十二条私信，九十二条都是全无内容的废话。 元仙子：所以，你到底遭遇什么让你难以置信、没想到、觉得不可能、一直不肯接受现实的事？ 终于有了回復，君缨眼睛一亮，赶紧点开，一看就懵了。 白莲花：啊，我没有说吗？ 元仙子：【白眼】【白眼】 元仙子：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君缨讪讪，赶紧把关键词发了过去。 白莲花：长生出关了，他恢復记忆了，他告诉我他叫君回。 白莲花：对，就是那个君回。 一开始，元蓁还没反应过来，暗自思索：君回是哪位大能？ 原谅她对飞升起就已经失踪了的妖帝不怎么关注吧，一时半刻的，她实在是没想起来。 看见君缨发的那句「就是那个君回」，她才勐然反应了过来。 元仙子：妖帝君回？ 白莲花：没错，就是他。 喋喋不休地给元蓁发了九十二条语音之后，君缨已经冷静了下来，不会再像祥林嫂一样，一直重复那几句话了。 元仙子：你这是什么运气？ 元仙子：不，我这是什么运气？我们这是什么运气？ 她就是随便掉入一个秘境，随便捡了一只小红鸟，竟然就捡到了妖帝； 君缨就是随便谈了个恋爱，结果就谈道妖帝头上了。 说她们俩是狗屎运的话，连狗屎都要颜面羞愧而逃。 狗屎：对不住，我带不来这样的好运气。 仔细想想，妖帝在这个时候出现，也似乎是顺理成章，符合天道的发展规律的。 凡人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话若是用到妖帝身上，也毫无违和感。 虽然随着妖帝失踪日久，北荒妖仙对妖帝的敬畏越来越少了，但妖帝毕竟是妖帝，只要他登高一唿，还很能号召一批拥趸的。 更别说各大世家都有妖帝的死忠。 就算那些已经泯灭在时光长河里的世家，如今也是存世世家的家臣。 只要他们有心，也是很能聚集一批势力的。 现如今，她们唯一可虑的，就是君回愿不愿意支持她们在北荒改革。 白莲花：我去问他。 元蓁知道她不是冲动的人，也不会感情用事。 因而，见她说要去问，元蓁也没有画蛇添足地交代什么，直接就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让她去问了。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君缨就打开了书房的门，问门口的守卫，「长生呢？」 「家主是问先前那位神君吗？他如今就住在正殿旁边的套院里。」 原本长生是想住玄玄殿的偏殿的，被守卫拒绝之后，还想住藏玉阁。 但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家族核心重地，一个有特殊意义，守卫都不敢做主。 没办法，长生只能选了离正殿最近的那处套院。 君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让守卫守好书房，她只身去找长生了。 —— 「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 君缨看看长生，又看看明显是在汇报什么的君纾，心里难免怒气上涌。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君纾真正忠诚的人是君回，但亲眼看见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下属，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投效别人，换谁心里也气不顺。 在察觉到有人过来的瞬间，君纾立刻就闭嘴了。 本来她是想立刻遁走的，但君回拦住了她。她不知道君回心里也有什么打算，只好听话留了下来。 看见君缨进来，君纾也有瞬间的无措，然后脑子里就开始了各种胡乱猜测。 ——陛下特意让我留下，是知道来的是家主吗？是了，这个地方，能光明正大地随便出入的，除了家主，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陛下既然知道是家主来了，特意让我留下又是为何呢？是试探我的忠心，还是向家主挑恤？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她满心敬重的陛下笑眯眯地从主位上走了下来，颠颠的凑到家主身边，不顾家主的抗拒，紧紧拉住了家主的小手手。 第442页 「阿缨，你来了？」长生笑眯眯地说，「你猜得没错，君纾的确是我的下属。但从今天开始，我的下属，就是你的下属。」 君纾还没回过味来，就听见长生道：「君纾，你通知下去，从今天开始，阿缨的吩咐，你们要当成我的吩咐一样，要认真对待。」 君纾：「……是。」 ——怪我的思想太功利了，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凤凰，陛下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只是把自己这个下属当成了工具人，拿去讨好心上人罢辽。 君缨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这可使不得，您可是妖帝，是北荒唯一的主。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君氏家主，如何当得起呢？」 好嘛，长生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惊。 这还了得？长生赶紧表衷心。 「这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嘛。」 他也不等君缨再说什么，直接吩咐君纾，「你这就去，把咱们剩下的人手名单整理一份，直接交给阿缨。」 君缨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你……」 长生笑了笑，挥手让君纾出去，正色道：「阿缨，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恰好，你要做的事也正是我想做的。」 早在一万多年前，他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妖族未来的出路了。 只是北荒积弊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想好要从哪里着手，就被南天帝尊在战场上失手打中要害，跌入了上虞谷中。 若非是天道庇佑，给了他一线生机，就他这只早就在万剑谷伤了根基的凤鸟，又哪里还有涅槃之机？ 只是，天道虽然给了他一次涅槃的机会，他自己的元气伤得太过厉害了，直接就变成了幼鸟的形态不说，一切记忆功法全都没有了。 他在上虞谷中以幼鸟的形态浑浑噩噩五千载，终于有一天，天道将元蓁送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带出了上虞谷，并传授他功法。 虽然他用的大部分丹药都是君纾提供的，但元蓁经手的时候半点都没有剋扣，就足以让长生感念了。 所以，哪怕如今已经恢復了记忆，他也还是认元蓁这个老师。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只要他一日为妖帝，对于北荒，他就不能放手不管。 方才他召见君纾，就是想要先简单了解一下北荒如今的形势。 不想，却有了意外之喜。 原来，当年他还未来得及实施的志向，君缨和元蓁已经开始做了。 听完君纾的汇报之后，君回不禁惭愧。 也是当年他权势太大，顾忌太多，做事反而没有一无所有时干脆利落、一往无前了。 反观君缨如今也是一方霸主，却根本不为权势所动，仍然能够坚持本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还有元蓁，她本是人族仙人，北荒如何对她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 但她秉承仁心，该做的还是做了。 因而，长生把自己手上残余的势力交给君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北荒腐烂的太久，是该有新鲜血液注入了。 君缨：「你……不要后悔。」 长生正色道：「绝不反悔！」 「那好吧。不过，兹事体大，我得和阿蓁商量一下。」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和元蓁一起做的，如今骤然要接收君回的烂摊子，她觉得很有必要和元蓁商量一下。 虽然早已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不妨碍长生为自己谋取一点福利。 「阿缨呀，你这样干脆地向着老师，我也是会是吃醋的。」 君缨瞥了他一眼，「那你就醋着吧，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长生捂脸。 ——好吧，好吧，他就不该指望阿缨能够心软情长，让自己趁机沾沾便宜。 自己爱上的仙子，还能怎样呢？ 就只能咽下泪水，含笑把她原谅了。 —— 对于接收君回残余势力的事，元蓁的态度很简单也很明确。 元仙子：这件事，你量力而为即可。当初咱们就说好了，我只管舆论造势，具体的势力扩张，你来负责。 白莲花：你这甩手掌柜做的…… 这也就是玩笑而已。 这些年，元蓁靠着自己在网络上的影响力，已经大大地改善了北荒妖仙的心态。 虽然这种改变在上层体现不出来，但在底层却不亚于天翻地覆。 底层妖仙的心态与万年前相比，真的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同样是世家占据大部分资源的环境，甚至于如今还多了断断续续的战火。 但一万年前，他们的想法是：我的出身已经这样差了，还能怎么样呢？再努力也没有用，混吃等死罢辽； 一万年后，他们的想法已经变成了：我的出身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努力拼一把还有可能出头，不拼就只能被人压迫至死了。 从对自己的处境麻木不仁到懂得反抗，这难道还不算是质变吗？ 而君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那些已经懂得反抗的底层们一线希望，让他们知道努力是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若不然，长久的努力却看不到曙光，等他们再次麻木的时候，就是真的完蛋了。 元仙子：虽然长生可信，但他的那些下属却不一定。你用的时候注意筛选。 第443页 虽然那些人都曾发过心魔誓，但心魔誓并不能约束所有人。 白莲花：你放心，我肯定是会慎重再慎重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和元蓁就像在走钢丝一样，稍有不慎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粉身碎骨。 但君缨九死未悔，元蓁也不惧前途艰险。 白莲花：对了，我的新小说明天就要开始连载了，你别忘了来捧场。 元仙子：这么快？ 她有些吃惊。 毕竟，她对逆仙藤的研究，还处于初期阶段呢，完全没有爆点可写。 对此，君缨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逆仙藤没有爆点，但你有呀。 第189章 当归迷宫 当惠阳第三次调整逆仙藤周围的阵法之后，被阵法圈养在小山谷之内的藤蔓终于出现了萎靡的情况。 「已经到了它们的极限了吗？」惠阳眉头紧蹙，十分不甘地问。 元蓁淡淡道：「如果只靠阵法，的确是已经到了极限。」 这话说的让惠阳有些不舒服，扭头问道：「不靠阵法，还能靠什么？」 除了阵法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改善符禺山的环境呢？ 弹幕上一群修阵道的都在附和惠阳，有的人还对修丹道的和修器道的发出了降维式嘲讽。 修器道的一下子就炸了，和修阵道的你来我往，开始了相互揭短大会。 两边怼着怼着，突然发现：咦，不对呀，那些往日里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的丹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众丹修：呵呵哒，说你们没见识，你们还乐意承认了。 就在这时，元蓁对着镜头笑眯眯地说：「那就请诸位丹道同好把解决的办法打在公屏上。」 话音刚落，直播公屏就被「嫁接」两个字刷屏了。 没错，就是嫁接。 哪个修丹道的没有自己培育过药材？ 而培育新品种除了人工授粉之外，还有一种常用的方法，就是嫁接。 如今这些逆仙藤还没有开花，人工授粉是不能了，那就只能是嫁接了。 至于嫁接过后开了花，还需不需要人工授粉，那得看这些藤蔓的长势。 惠阳：「…………」 ——好吧，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这种跨界的知识点，本来就处于他的知识盲区，他想不到也不丢人。 既然要嫁接，肯定得像找到合适的母本。 只是，能在符禺山这种环境下生长的母本，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见两人都愁眉苦脸的，陆云笙鼓励道：「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成立，有阴影的地方必然有个光。」 没有光的那也不叫阴影，叫黑暗。 被他提醒了一句，元蓁眼睛一亮，把眼前那一层迷雾个拨开了。 「对呀，都说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符禺山固然煞气蒸腾，灵气不存，但也不可能真的一颗植物都没有。」 她当即就吩咐道：「咱们再分头找找，这都将近两万年了，总该有一些植物能够在煞气中生长。」 几个人一寸一寸翻遍了整个符禺山脉，还真的找到了几颗墨绿近黑的小草。 只是，草杆子之还没有米粒粗的草，跟定是不能拿来做母本的。 惠阳为难道：「难不成，咱们还得先把这草培育成大棵的？」 「培育什么呀？」元蓁无语道，「等把它培育成功，黄花菜都凉了。」 「那怎么办？」惠阳发愁地问。 陆云笙也眼巴巴地看着元蓁，等着她发话。 元蓁道：「符禺山只被煞气侵蚀了一万多年，就能长出这几棵适应了煞气的草。你们说，这几十万年来都被煞气充斥的西境魔域呢？」 「西境魔域？」陆云笙吃了一惊，「蓁蓁，你疯了？」 虽然魔域也是天界的一部分，但仙与魔就像是镜子的两面，天生便是对立的。 魔到了神域，实力会被压制；仙到了魔域，也同样不能倖免。 他和元蓁加起来两个金仙，就算再加上惠阳这个太乙金仙，进了魔域也够呛。 而且…… 陆云笙看了一眼手里开着直播的手机，心情十分的难以言喻。 若是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他们遮掩一番，到魔域去转一圈也无妨。 魔虽然和仙的三观严重不和，但也不至于不让对方到自己的地盘去游玩。 但是，现在的情况，可是有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到魔域去是要带走能适应煞气的植物的。 如果让他们成功了，要不了多少年，符禺山就会被净化，属于神域范围之内的北荒就会多出一座仙山，若干洞天。 这对魔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直播间的观众鱼龙混杂，陆云笙可不敢保证，这其中没有混迹在神域里的魔。 见他看屏幕，元蓁和惠阳也明白了他的顾虑。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了，那就只能继续下去了。 就算现在他们说不去魔域了，那也得有人信呀。 元蓁眸光一转，不满地说：「我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件有挑战性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你们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她直接就把事情定性为了自己的爱好。 「我是一定要去的。」惠阳也不傻，立刻接口表态，「本来这符禺山是他们妖族的仙山，更咱们人族没关系。但这件事的确是太有意思了，我心里实在是痒痒得慌。」 第444页 这位一开口，直接就把北荒和其余几方神域隔开了，也等于是变相地降低了对魔域的威胁。 既然他们俩都把台阶搭到这份上了，陆云笙只好顺着下来了，「那行吧。」 说着，他把镜头转了过来，对准了自己，「哈喽，大家好。接下来，我们的行程会转入西境魔域。 有对魔域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关注我家蓁蓁的帐号，随我们一起同游魔域哟！」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会在魔域开直播的。」惠阳赶紧把自己的脸挤进了镜头，趁机给自己的帐号打gg。 这波儿gg打出去，两人还真就分别涨了一波儿粉。 陆云笙顺势关了直播，对两人说：「既然已经暴露了，那索性就暴露得更加彻底一些。咱们全当魔域一游了。」 「既然是魔域一游，那你就别紧张了。」元蓁笑着接过自己的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去的时候，可以多带些手机，说不定还能把无线网推广到魔域去呢。」 陆云笙眼睛一亮，「有道理。还是蓁蓁聪明。」 先前心里那点紧张，还真就慢慢消散了。 为了避免亲朋好友前来劝阻，三人是说走就走，除了可以兑换魔晶的仙晶，什么都没特意带。 不过，这三个人组合在一起，就算不特意再准备什么东西，也比旁人特意准备了要强。 毕竟，丹药之于元蓁、法宝之于陆云笙、阵盘之于惠阳，都不是需要特别准备的东西。 那都是随身之物好伐？ 至于手机，生产的源头本来就在陆云笙这里。 虽然现在北荒也有了专门的手机生产基地，但主要研发源头，还是在他这里。 而他手里，还正好有一批原本准备卖到东天的。现在卖到魔域去，也是一样的。 于是，等得到消息的君缨、辛薇和玉虚宫一众赶到符禺山时，就只找到了被留下来看守老营的秦艽了。 「你怎么不拦着点儿阿蓁？」君缨不免抱怨。 辛薇因着与秦艽不熟，没有抱怨出口，但看她的神情，心里也有这个意思。 可秦艽也很委屈呀。 「君家主有所不知，我家仙子离去之前，施法将我定在了这里。那定身法才解开了没多久。」 君缨：「……行吧，是我侥倖了。阿蓁做事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这是把他们迁怒秦艽的后路都给截断了呀。 本来嘛，如果他们三个真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凭秦艽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察觉，更别说阻拦了。 君缨也知道，元蓁对底下人一向体恤，也就不再责怪秦艽了。 「罢了，罢了，她这是铁了心了。依我之见，咱们还是回去做好准备，随时到西境去捞人吧。」 虽然元蓁行事谨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玉虚宫派过来的宜阳蹙了蹙眉，却也无可奈何。 他现在去追人，显然是追不上了，还是快些禀明老师，到西境去碰碰运气吧。 他记得，他们玉虚宫还有一个通往魔域的传送阵。 —— 元蓁现在的状态很有意思。 她的左脚正踩在北荒与南天的交界处，右脚却已经踏入了魔域了。 也不知道神域与魔域中间的这层隔膜是天然形成的，还是某个上古大能的手笔。 反正这会儿元蓁可算是好好体会了一番冰火两重天的酸爽。 她自己举着手机，先用镜头照了照左半身，又照了照右半身，嘴里还不忘说词。 「大家请看，我的左边灵气四溢，右边却是煞气蒸腾。」 见弹幕上有人翁她是什么感觉，在仔细感受了一下，回答道：「我方才拿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弹幕上立刻就被「这不可能」刷屏了。 ——这不可能！我去过魔域，一进去灵力运转立刻就滞涩了。 ——这不可能！你半身在神域，半身在魔域，灵气运转怎么可能一样顺畅呢？ ——这不可能！呃，我没啥好说的，就是为了保持队型！ ——这不可能！前面的已经说出了我的心声。 ——这不可能！保持队型！ ——………… 元蓁无奈了，「我是真没啥特别的感觉。大家是不是忘了，我来魔域之前，可是在符禺山待了许久的，身体早就适应了煞气了。」 这真的就是意外之喜。 整个弹幕罕见地空屏了两秒钟，紧接着就是满屏的省略号和哈哈哈哈哈。 别说元蓁自己没想到了，那么多观众，竟也都忽略了这一点。 元蓁笑道：「既然交界处没有什么特别的，那咱们就继续往里走吧。前面就是愈渊了。」 真论起来，愈渊才是真正隔绝两域的天然屏障。 传说中的愈渊深不见底，渊底常年有凶兽盘踞。想要通过愈渊往返两域，唯一的办法，就是穿过当归迷宫。 至于这个迷宫内部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知道。 因为通过迷宫的人，都会把里面的情景忘掉，只记得自己经过千难万险通过了迷宫。 不过，这神秘的当归迷宫，在今日之后，只怕就要揭开其神秘的面纱了。 哪怕元蓁等人出来之后忘记了，屏幕前的亿万观众也不会忘记的。 第445页 说不定还会有人录屏，永久地保留下来。 哪怕这迷宫能够隔绝灵气与魔气，它能屏蔽网络信号吗？ 当归迷宫：淦！ 这也又是元蓁他们来之前没有想到的。 直到弹幕上突然有人反应了过来。 ——如果元仙子一直开着直播的话，那我们不是就有机会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当归迷宫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弹幕一下子就被当归迷宫的相关刷屏了。 有的人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 有的则是担心进了迷宫之后，手机还能不能接收信号； 还有的则是说着自己的某某朋友曾进过这个迷宫，但出来之后就把里面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了……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元蓁却没有从里面找出一条有用的。 一直关注她直播间的陆云笙笑道：「看来，这当归迷宫，还真的挺神秘的。」 惠阳调整了一下指尖的手机镜头，随口回了一句，「不神秘也不能名气这么大。」 他直播间的弹幕上立刻就一片附和，间或有人提议，说进去的人之所以什么都不记得，很可能是里面设置了特殊的阵法，拜託他探寻一二。 与此同时，元蓁直播间里也有人怀疑，之所以进去的人出来就少一段记忆，很可能是里面有影响记忆的药物，提醒元蓁要小心防备。 惠阳：「大家别急，我一定会仔细探寻一番的。」 元蓁：「大家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两人说完，对视了一眼，就大略猜出对方得到了什么提醒了。 正说话间，忽然听见陆云笙提醒，「我想，我们已经到了当归迷宫的边界了。」 两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块残碑，碑上刻着四个上古文字。 ——游子当归。 元蓁：「哟呵，守这迷宫的，还是个慈母？」 惠阳笑道：「也有可能是个怨妇。」 也不知道这两句话触到了哪个关键词，三人只觉得脚下一空，继而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就已经到了一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地界。 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元蓁手握量天尺，陆云笙和惠阳则是各自拿着本命仙剑，警惕地环视四周。 陆云笙蹙眉道：「这地方看起来，怎么这么像《西游记》里的妖怪洞？」 他们三个如今就站在洞门口内不远处，打眼一望，就能看见大约二百步远的洞口处，熊熊燃烧的两口火焰大锅。 再往里边，就是整个山壁掏出来的洞，他们三个就在洞腹内唯一一条路上站着。 路的两边各有八根凿出来的石柱子，柱子上刻着繁复而神秘的纹路。 这三人都对阵法造诣颇深，仔细一看就知道，那是刻画的阵纹，主要作用就是承重和照明。 他们站着的这条路大约有十丈宽，从左右边沿处勐然塌陷下去，各裂出了一道深沟，沟里有暗红色的液体流淌，散发着灼灼的热气。 三人小心翼翼地挪到左边的沟沿边上一看，几乎是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元蓁：「血池！」 陆云笙：「竟然是岩浆！」 惠阳：「这里竟然有两个血池！」 元蓁举起手机，正准备照一照血池，却见屏幕上一片雪花，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刺刺拉拉的。 「这里没信号？」 陆云笙笑道：「八成是灵力不足了，幸好我早有准备。来，把你手机给我。」 等元蓁把手机递给他之后，陆云笙就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了两块特制的仙晶，扣到了手机尾端。 片刻之后，屏幕上的雪花慢慢消失，镜头重新清晰了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很意外。 ——啊，竟然真的有信号！ ——刚才是信号断了吗？ ——这就是当归秘境的内部？ ——元仙子，那是血池吗？ ——元仙子，快挖两块脚下的石头呀！离血池很近还能完好无损，肯定是顶级的炼器材料！ ——前面的莫不是忘了黑金石？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至坚至硬的，也有可能只配拿来铺路。 调侃之言很快就刷屏了。 许久之后，总算是有人说了句实在话。 ——诸位别闹，血池不侵蚀这些岩石，不一定是它们质地坚硬。 ——对，也有可能是阵法或有机关隔离。 ——隔壁惠阳神君那里全是修阵道的，话说在咱们这里有修机关一道的吗？ 元蓁干脆把弹幕关了，把镜头对准了山洞深处那个高高的、铺着豹皮的座位。 陆云笙没忍住，又笑了，「再加上这个座位，就更像是山大王的洞府了。」 「咱们过去看看？」惠阳提议。 其实是弹幕里有许多观众催促他过去看看。 刚做直播这一行的，大多都有这毛病，就是尽量满足观众的要求。 等他们在这一行混得久了，就学会该忽略时就忽略了。 不过，这次元蓁和陆云笙也都有此意，就点了点头，三人仍旧还是背靠着背，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那石座移动。 三人眼观六路，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纹路竟然在不停地变化。 「惠阳兄，你看脚下这些纹路，是阵纹吗？」 第446页 虽然这样问，但陆云笙却觉得不是。 如果是阵纹的话，没道理他一点头绪偶读看不出来。 果然，护眼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不是阵纹。」 元蓁忽然道：「先别走了。」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元蓁蹙眉道：「地上的纹路应该是机关，咱们走了这么久，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什么？」惠阳一惊，仔细目测了一下和那石座的距离，发现真的是半分都未靠近。 他诧异地问：「元仙子对机关也有研究？」 元蓁谦虚地说：「皮毛而已。」 惠阳松了口气，暗道：我想也是。 ——哪有人在深研丹道、精通阵道的同时，还能对机关术有深入研究的？ 但下一刻，他就被现实打脸了。 第190章 魔女 惠阳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宝座，又看了看仍旧一脸谦虚，再三表示自己对机关术的了解仅限皮毛的元蓁。 ——突然就不是太懂「皮毛」的含义了呢。 这就是学神式的谦虚吗？ 但不管是陆云笙还是元蓁，显然都没当一回事。 陆运伸手摸了摸那座椅上的豹皮，只觉得触手柔软，皮毛个光滑的像是长在活豹子身上一样。 但那这都不是重点。 「蓁蓁你来看。」陆云笙侧身示意元蓁上前，抚摸豹皮的右手指尖微动，捕捉到了一缕不属于在场三人的灵气。 元蓁立刻就明白了，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忽而朗声笑道：「阁下这样的大能，在我们三个小仙面前，又何必藏头露尾？」 「有人？」惠阳一惊，放出神识仔细探查，却突然觉得脑壳一阵刺痛。 他急忙忍痛提醒道：「别动用神识，这里有古怪。」 正要用神识探查一番的陆云笙赶紧收了回来，「多谢惠阳兄提醒。」 这时，一声悠长的嘆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弄不清声音大源头到底在哪里。 「你这个小娃娃，怎么就这么实诚呢？让他们俩也尝尝你受过的苦，不好吗？」 惠阳本就因神识受到反噬头疼的厉害，听了这话，心里恼怒得很，当即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魔物就是魔物，哪里懂得守望相助的道理？」 那声音的主人也不生气，依旧拿捏着那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似笑非笑的语气，幽幽地说：「你们还小，不懂我们魔道的好。等你们哪一日在仙道守不住清苦了，入了魔道好生体验一番，就明白了。」 元蓁当即就笑道：「那倒是不必非得等到我们弃道从魔了，你今日就放我们出了这迷宫，明日我们不就能体会到魔域的快乐了吗？」 「你这个女娃娃，倒是机灵得不同寻常。你这么机灵，敢到我那王座上坐一坐吗？」 「不敢。」元蓁非常光棍地认了怂。 她心道：你让我坐我就坐呀？那待会儿你若是让我死，我是不是真要去死一死？ 那声音笑道：「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元蓁大言不惭地说：「小仙也没有别的优点，唯有这一点，还算能拿得出手，不堕师门名声了。」 「师门？你是哪一门的？」那人问得漫不经心。 元蓁一边绷紧了神经，时刻不忘寻找那人的踪迹，一边分神与他对答。 「小仙的师门，不过是下界三千修真界之一里的一个小门派，想来前辈你也没有听过，小仙也不敢说出来，以免有辱尊听。」 听她这样说，那人反而真生出了几分兴致，说：「能把你教的这样谨慎又不失变通的，想来也不是无名之派。你告诉我，我就考虑考虑放你出去。」 「就放我一个呀？」元蓁满脸的失望，与他打商量，「能不能多放一个？」 那人失笑道：「你这丫头，少与我耍花腔。我是说考虑考虑放你，可没说一定放。」 好傢伙，这话从元蓁嘴里过了一遍，就变成人家肯定会放了她了。 对方不上当，元蓁也不失望，她从来不喜欢把对手当傻子。 倒是陆云笙的心情随着两人的对话起起伏伏的，听了这话，忍不住呛声，「你又不肯放人，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如今，他只求对方能先把元蓁给放出去。 至于他和惠阳，办法总是有的嘛。 惠阳也赶紧帮腔，「是呀，这位前辈。你干脆就把元仙子放了，反正放了她一个，还有我们俩呢。」 他想的是，三个人困在这里了，能跑一个是一个。 那人笑道：「有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我不留着，留你们这两个臭小子有什么用？我呀，就喜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把她……」 元蓁突然朝东北方一拜，「前辈既然喜欢我，不若现身一见。」 「…………」 那人明显是卡壳了。 他大概根本就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确定他所在的方位。 陆云笙和惠阳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元蓁朝东北方拱手施礼，「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要是再不出来，就不是装b，而是傻b 了。 东北方的血池上方，蓦然腾起一阵黑雾，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多了一艘状若仙鹤的小舟。 小舟之上站了一个身姿高挑的人，虽然蒙着厚厚的面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个女子，还是个身段窈窕的女子。 第447页 那舟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就那么稳稳噹噹地飘在血池上，一点融化的痕迹都没有。 陆云笙这个修器道的看见这种神奇的材料，立刻就见猎心喜，伸着脖子询问道：「前辈，你站在那舟里，烫脚底板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够无厘头的，那魔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答道：「用无心石炼制的鹤舟，怎么会烫？」 「哦，原来是无心石。」陆云笙点了点头，追问道，「无心石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可以得到？」 但这一回，人家已经反应过来了，似笑非笑地说：「你这臭小子，一点都不老实，竟然敢诈本座。」 「诶，冤枉啊！」陆云笙赶紧喊冤，「小仙就是好奇问问，哪里敢诈前辈你呢？」 那人却突然就怒气全消了，原本不男不女的声音也变成了略微沙哑却十分好听的女声。 她语气温柔地说：「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怪你。」 但元蓁三人，却没有一个因为这句话松一口气的。 他们都有猜测，今天的事情，只怕是无法善了了。 果然，那魔女观察着三人的表情，见他们没有一丝的放松，骤然觉得无趣。 「你们这三个娃娃，可真是不好玩！」 魔女带着少女的嗔怨，抱怨了一句之后，又突然欢喜了起来。 她歪着头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已经看到了我的真容，今天是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去了。」 陆云笙：「……我现在说我是个瞎子，还来得及吗？」 元蓁和惠阳都无语地看着他。 那魔女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遇见这么个憨憨，措不及防之下，也跟着无语了一瞬。 无语过后，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陆云笙的话，「当然不行了。你一个仙人，就算是真瞎，也不影响你看东西。」 ——你是当神识是个摆设，还是当我是个傻子？ 至于当归迷宫里不能动用神识的事，她下意识就忽略了。 跟他们说了这么多话，这魔女已经解了长久无人说话的寂寞，当下素手一挥，三人就不受控制地倒飞了起来，重重地贴在了离门口只有二百步距离的石柱子上。 下一刻，石柱子上就生出了血红色的藤蔓，把他们三个包成了三个大粽子。 元蓁嘆了口气：翻脸翻得这么突然，真是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与此同时，这魔女的喜怒不定，也让元蓁更加警惕。 这里不能动用神识，也就意味着他们三个不能传音，元蓁就算是有心提醒他们俩，也不敢当着这魔女的面说，生怕再激怒了魔女，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 魔女从鹤州上飞了下来，手里挽着一根蛟龙筋缠成的鞭子，目光灼灼地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转。 气氛越发紧张，陆云笙忍不住说：「前辈，我知道我们三个男的俊、女的俏，但您这样一直盯着看，我们也是会害羞的。」 真亏得他还能笑得出来。 魔女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用鞭子的手柄挑起了元蓁的下巴，凑过去在她耳边问：「好丫头，你告诉我，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小情郎呀？」 元蓁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有。」 「诶~」魔女满脸惋惜地嘆了一声，说，「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人家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了。 你们两个既然能一起来闯我这迷宫，想来是感情极好的，我这心里呀，特别不舒服。」 陆云笙满心不乐意，如果不是怕元蓁再魔女手底下受罪，他早就开怼了。 他心有顾忌，还在人家鞭子底下的元蓁却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满不在乎，直言道：「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这心里就舒服多了。」 那魔女一愣，「你还挺嘴硬。」 「说实话，不算嘴硬。」 「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我顺手抽你几鞭子？」 元蓁诚实地说：「我怕。」 陆云笙急道：「你别抽她呀，要抽抽我。」 惠阳骂道：「你这魔女，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那魔女拿眼把陆云笙和惠阳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说：「你们两个倒是情深义重，难不成，都是这丫头的情郎？」 问完了，也不待二人回话，又去问元蓁，「丫头，你自己说，你有几个情郎？」 元蓁道：「一个。」 魔女又问：「是哪个呀？」 元蓁侧脸瞥了瞥陆云笙，「就我左边这个。」 「这个呀。」魔女脚步一错，缩地成寸，瞬间就到了陆云笙面前。 陆云笙得意地昂着下巴，「没错，就是我。」 魔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瞬移到了惠阳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才是她的情郎，对吗？」 「啊？」惠阳一懵。 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这样的火，也能烧到自己身上？ 见他呆愣，那魔女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得意沖元蓁一笑，说：「你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 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劝诫元蓁，「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他们这些男仙，都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待哄得你对他死心塌地了，一门心思护着他，他却转手就能把你给卖个好价钱。」 「那是你……」自己倒霉，遇上了人渣。 第448页 「云笙！」 陆云笙不服气，想替自己辩白一二，顺便向元蓁表表衷心，元蓁却蹙眉打断了他。 听这魔女话音，明显是受过情伤的，而且还是被对方给骗了。 元蓁不忍再于情字上刺激她，所以才打断了陆云笙，不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而后，她就正色谢过那魔女，「多谢前辈指点，小仙一定铭记在心。」 「好孩子。」那魔女露出了笑意，下一刻却又忽然挥鞭，用了三成力道，抽了惠阳一鞭。 果真是喜怒不定。 元蓁虽然早知道她的行为不能以常理推断，还是吃了一惊，「前辈这是做什么？这不关惠阳神君的事。」 「对呀，你干嘛打我呀？」惠阳满心郁闷。 他倒不是怕挨打，只是这顿打挨得着实冤枉。 话说他洁身自好数万年，一心清修，连只母蚊子都没多看一眼过，怎么突然就变成渣男预备役了？ 魔女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元蓁，「我才刚夸了你一句，你就又犯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些男仙，都不可信！」 元蓁很无奈，无奈到哭笑不得。 虽然陆云笙躲过了一劫她很高兴，但让别人代他受过，她知道陆云笙一定不会高兴的。 特别还是代受这种过。 果然，陆云笙气哼哼地说：「我都说了我才是，说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 元蓁也道：「前辈觉得男仙的话不可信，女仙的话也不可信吗？小仙句句属实，你怎么就不信小仙呢？」 「……真的？」魔女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迴转。 「当然是真的。」元蓁道，「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魔女道：「你怕我打你情郎。」 「我是怕。但我却知道，让那个朋友代他受过，比他自己挨打，还让他难受。」 魔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在她真诚的目光中选择了相信，有些讪讪的说：「谁能想到呢，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元蓁笑道：「前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小仙是个实诚人。」 「难得，难得。」魔女点了点头，右手用力一挥。 「啊，你怎么又打我？」惠阳愤怒地质问。 魔女沖他一笑，说：「诚实的孩子有奖励，我就不打她情郎了。」 惠阳：「…………」 ——好吧，这个理由，他服。至少这打挨得不再是莫名其妙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从左上到右下的两道血痕，苦笑着自我解嘲，「元仙子，我现在改行做你的情郎，不知道还……啊，你怎么又打我？」 魔女一边缠鞭子，一边冷笑，「意图破坏别人的感情，该打！」 惠阳哀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噗嗤！」陆云笙撑不住笑了起来，替魔女说了句公道话，「惠阳兄，这回可是你自找的。」 「陆云笙，你到底是不是兄弟？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中间隔着元蓁，惠阳努力扭曲着脖子去瞪陆云笙。 陆云笙一脸无辜，「你都要挖我墙角了，我还对你有什么同情心？」 惠阳戚戚然道：「凡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啊，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哼！」 这一鞭子，魔女用了五成力道，把他衣裳都抽飞了一块儿。 抽完惠阳之后，她就眼神不善地看向陆云笙，仿佛只要陆云笙干露出一点赞同的意思，她手里的鞭子就会落到陆云笙身上。 只听陆云笙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得嘲笑惠阳，「看来，前辈这几鞭子也没把惠阳兄打醒呀。 凡人里断手断脚的哪里都不缺，你见谁上街不穿衣服的？」 惠阳一怔，「对哦，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愤愤道：「看来，凡人说的话，不能只听表面。怪不得有那么多凡人被魔道诱惑，阻挠正道人士除魔卫道呢。」 原本他那个世界就是处于道消魔长的状态，凡人的欲望就更加炽烈和裸露，很容易就被魔道秘法蛊惑，平白为他们除魔卫道增添阻力。 因而，惠阳比陆云笙这个末法时代飞升的对魔道更加没有好感。 想当初，他刚刚飞升的时候，得知天界竟然有一方天域是属于魔道的，非常不能接受。 ——如果魔道也被天道承认的话，他那些为了保卫世间和平，与魔道拼斗道生命最后一刻的师叔、师姑、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又算什么呢？ 他们的牺牲，真的还有意义吗？ 后来，还是大师兄和二师兄轮番开导他。 大师兄言语温和，又很有耐心，安抚他的情绪，并坚定地告诉他，他在凡间的师门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他的同门死得其所； 二师兄虽然牙尖嘴利、冷嘲热讽，却很神奇地让他接受了天道之下最重平衡，仙道和魔道都不可能一家独大太久的事实。 只不过，虽然他已经接受了仙道与魔道都是天道的产物，也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魔道中人了，却不妨碍他心里的不喜欢。 对于那些轻易就被魔道蛊惑的凡人，他在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难免失望迁怒。 听了他愤愤之言，魔女笑了，「你可别看不起凡人，凡人执念深重者一旦入魔，普通修士可对付不了呢。」 第449页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色里不乏得意，也不乏嘲讽。 元蓁心中一动，问道：「莫非前辈就是凡身入魔？」 「没错。」魔女得意得抬了抬下巴，开始细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老娘一入魔就有修仙者金丹期的修为，被我那一界的魔道天魔主看重，收为入室弟子。 那个欺骗老娘的感情，又辜负了老娘的贱男人，被老娘亲手活着剥了皮，做成了灯笼。 从此，老娘安心修行，往后数一万年，老娘就度过了雷劫，飞升魔域。」 这一声又一声的老娘，倒是比那两句「本座」更顺她的口。 元蓁忽然松了口气，自嘲道：「原来如此，却是小仙多虑了。」 魔女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元蓁说的是先前拦住陆云笙，不让他以遇人不淑来嘲讽她的事。 她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对敌人也这么心软。」 「这不是心软的问题，是我做人的底线而已。」这句话，元蓁说得很认真。 「罢了，罢了，你们几个，可真没意思。」魔女无趣地摇了摇头，素手一挥，就把他们三个重新放回了血池中间的路上。 她自飞升之后，就知悉了天命，守在这当归迷宫里，限制两域的往来。 时日久了，难免无聊，她就喜欢看进入迷宫的人各种出丑为乐。 且为了不暴露迷宫里的环境，她每次送人出去的时候，就会顺便删除了对方的记忆。 今天一下子来了三个，她一眼就看出也这陆云笙和元蓁之间的暧昧，却又故意指错，就是为了看她们三个出丑。 那曾想，这三人都是道心坚定、心思也纯正的，让她白忙活了一场。 元蓁三人可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确定她们都安全了以后，元蓁就取出了伤药给惠阳。 但她仔细一看，却见惠阳胸前除了破损了衣物，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了。 「惠阳神君，你没受伤？」 「我怎么……咦，不疼？」惠阳低头看时，嘴里的抱怨戛然而止，又伸手摸了摸胸口，皮肤光滑细腻的很，哪里有伤口在？ 他瞪着眼睛看向魔女，「先前你只是在吓唬我们？」 魔女嗤笑道：「我吓到你了吗？」 「那倒是没有，我天生胆子就大。」 「所以，傻大胆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这魔女，再嘲讽我，我就翻脸了啊。」 魔女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说得好像我怕你翻脸一样。」 惠阳：「…………」 ——好吧，你是不怕，怕得是我才对。 元蓁左看看右看看，试探着劝道：「两位……能不能先别吵了？」 好在两人都还算给她面子，各自沖对方嗤笑了一声，不搭理对方了。 元蓁松了口气：还愿意听劝就好，要是他们遇见的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想要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个……前辈，晚辈能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别端着那套迂腐的礼节！」魔女横了她一眼。 「……行，前辈，我就想问问，你既然没有伤人的意思，干嘛要把我们困住呢？」 别人看穿了外强中干的本性，魔女有些羞恼，恶声恶气地说：「我找乐子，不行呀？」 「……行，当然行。」元蓁点了点头。 一旁的陆云笙突然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前辈既然喜欢找乐子，何不玩一票大的？」 第191章 造个副本 陆云笙突然凑了过来，用极具蛊惑性的语调说：「前辈既然喜欢找乐子，何不玩一票大的？」 「云笙兄！」惠阳本能觉得他不是要干好事，下意识呵止了一句。 若是他不呵止的话，那魔女还不一定会感兴趣。 毕竟，就陆云笙这点蛊惑人心的功力，在仙人面前还挺够看的，但在魔面前，那就是小儿科。 但惠阳这么及时的呵止，却反而激起了魔女的兴致。 她沖陆云笙抬了抬下颚，饶有兴致的地说：「怎么玩一票大的？说来听听。」 陆云笙撸了撸袖子，满脸激情地说：「前辈手里握着当归迷宫这么好的自然资源，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岂非暴殄天物？」 接下来，就是陆云笙的口才独秀。 他以现代的游戏副本为蓝本，向三人描绘出了一副带有闯关性质的乐场蓝图。 电子游戏本来就有着无与伦比的竞技性和刺激性，若是把这种游戏转化到现实里来，那吸引力至少得翻十倍。 随着北荒网络的不断发展，手游已经成了许多北荒妖仙和部分人族仙人的心头好。 如果他放出消息去，告诉大家当归迷宫已经被改造成了游戏副本，相信会有很多游戏爱好者蜂拥而至的。 「到那个时候，天天都会有新面孔来陪前辈解闷玩乐的。」 他最后总结的这一句，才是打动魔女的关键。 魔女听完，果然很感兴趣，又追问了一些细节。 「你是说，我可以分出神识附在傀儡身上，亲自担当关卡之间的播……播……播死？什么呀，这么拗口？」她不满地蹙了蹙眉。 陆云笙解释，「就是首脑的意思。」 「我可以随意刁难来的人？」 「那怎么能叫刁难呢？那是考验！」 第450页 「他们要进来，得先交一件法宝或者五百仙晶或魔晶？」 「维护副本运转，必然是需要资金的。」 「如果我不小心下手重了……」 「只要不伤了根基，受点伤对仙和魔来说，都是小意思。」 「他们不会抱怨我手狠？」魔女狐疑。 「怎么会呢？」陆云笙依旧斩钉截铁，「他们只会觉得真实的副本果然更刺激。」 魔女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好吧，你已经说服我了。」 然后，他们三个就被扣下来帮忙改建当归迷宫……啊不，如今该称之为「虞渊副本」了。 作为酬劳，魔女答应把这迷宫里所有不惧煞气的植物都给他们来两份。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元蓁是玩过手游的，自然知道副本的诱惑性。惠阳虽然还没有接触过游戏，但陆云笙介绍得够仔细呀，他很快就被吸引了。 为了把当虞渊本打造成金字招牌，元蓁不但发私信把辛薇这个乐道鬼才召唤了过来，还从自己的粉丝里请来了两位精通机关术的。 等这几位外援到来，他们三个已经把大致的框架搭好了，就等着往里填充内容了。 哦，对了，直到魔女梵音收了障眼法，他们才知道为何那血池不曾溶解了临近的石头。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血池是假的，那就是两道普通河流，河床是上的沙子是暗红色的而已。 至于蒸腾的热气，则是覆在河流上方的法宝造成的。 辛薇既然要来，那陈蒿肯定是会跟着的。 有了两个修乐道的和两个修机关术的加盟，不但当归迷宫被改造了一番，就连虞渊也被两位机关术大手利用了起来，变成了副本的一环。 只看她们对改造的秘境的热忱和熟练度，元蓁就敢肯定：这两位也是狂热的手游爱好者呀。 果不其然，等副本建成之后，这俩人就首先申请了进副本一探。 梵音觉得他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素手一挥，把他们全都放进副本里去了。 那副姿态，就很像陆云笙老家庙会时，挎着小皮包、守着一系列儿童游乐设施的老闆，看得陆云笙直想笑。 进入副本过了把瘾之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感觉——爽！ 这几个人都是有直播帐号的，虽然不是每一个的粉丝都像元蓁一样多，但也不少了。 这副本又是他们主持建造的，对于里面的许多关卡，他们都瞭然于心。 于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难度和乐趣，他们基本不动脑子去刷副本，而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直播上。 那一天，无数游戏爱好者被突然涌现的现实虞渊副本直播所惊艷，然后就是抓心挠肺，只恨自己不在现场！ 特别是他们七个选择了不同的路线，那些游戏爱好着就算能同时打开七个直播间，也看不过来呀。 于是，直播间的弹幕里充斥着诸如「太过分了！」、「救救孩子吧」、「就不能分开直播吗？球球了」等字眼词句。 索性几人都有经验，根本就不为弹幕所扰，自己该干嘛干嘛。 等他们副本通关之后，元蓁拿着自己的手机凑到梵音身边，「前辈请看，有好多人都在问，这个副本什么时候对外开放。您的意思呢？」 「真的有很多人想来？」寂寞了无数年的梵音有点难以置信。 「那是自然。」陆云笙得意洋洋，「你可别小看游戏爱好者的狂热。」 梵音瞥了他一眼，转头又问元蓁，「你们拿的是什么？为什么能和外界交流？」 「哦，这个呀？这是手机。」 元蓁非常上道地取出一个新的手机，「和前辈在这里相逢，也是缘分一场，就送前辈一部吧。」 然后，她就指点着梵音如何以自身的特殊灵力激活手机，还教她如何联网，如果通过手机客户端用灵力充网费。 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 「没有灵力，只有魔元。」 「呃……没关系，我先帮你充一万年的。」 说完，元蓁就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了一堆仙晶，把仙晶化作灵力，替梵音充了值。 梵音看了看那堆仙晶，也没有拒绝，等她充完了之后，就双倍给了她魔晶。 为怕元蓁拒绝，她恶声恶气地说：「老娘从来不欠别人的。」 「……那行吧，我就收下了。」 正好也省得他们进了魔域之后，还得先找地方兑换魔晶。 梵音这才露出了笑容，并下了重大决定，「等那些人来了之后，我要优先收取仙晶。」 至于仙器什么的，反正她又用不了，只能拿去填充秘境，给副本增加趣味性，哪有能充值的仙晶实在？ 元蓁笑道：「这你就随意了，反正这个副本主要是靠你维护。」 至于她以后会不会再招人，那就不是元蓁能管得了的了。 梵音也知道他们进入魔域是有要事，就没有再耽误他们，把先前承诺的植物给了他们之后，就把他们送出副本了。 她的动作快得猝不及防，辛薇还没来得及劝元蓁回去呢，就被梵音送到了神域的那一面。 而元蓁他们三个，则是被送到了魔域那一面。 —— 「唿——」 自认躲过一劫的元蓁长长舒了口气，「前辈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第451页 如果把她和辛薇放到一起，一定会经歷一番苦口婆心的。 而且，梵音给的植物种类也颇多，可以做嫁接母本的就有五六种。 惠阳难得神色慎重，说：「魔果然擅察人心，咱们进入魔域之后，还是得加倍小心才是。」 陆云笙和元蓁都点了点头，都说他提醒得是。 一行三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魔域的边缘地带。 因着有虞渊和当归迷宫这两道天然屏障，魔域的边境并没有布下重兵把守。 甚至因为愿意来魔域的仙人不多，连个盘查的关卡都没有。 三人也乐得清闲，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魔域。 其实，如果不看周围充斥的是灵气还是煞气的话，神域和魔域的差别并不大。 据说这西镜的大天魔主沧重，原本是正道飞升的仙人，只因修行理念与众人相悖，每每和人论道时，总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若是换一个意志不那么坚定的，说不定就会怀疑自己的道心，进而要么调整自己的理念和光同尘，要么就就道心崩毁，数万年修行位于一旦。 但沧重属于非常之人，她坚定地遵从了自己的本心，弃道从魔，自创正魔道。 正魔道与寻常魔道不同，讲究逆天逆命，便是天道不允，也要自己截取一段生机。 或许当真是天道所钟，沧重入西方魔域不过三万栽，就斩杀了原本的三位魔尊，被魔域共尊为大天魔主。 在大天魔主沧重的治理下，西镜魔域逐渐趋于安定，也逐渐和几方神域隔绝开来。 守卫虞渊的魔女梵音，便是在这个时候应天道飞升，并感应到自己的天命，建立了当归迷宫，基本上截断了两域的交流。 因着对魔域两眼一抹黑，他们三人也不敢随意施展遁术，就怕一不小心，闯入了不该闯的地方，再吃一个大亏。 正好，荒郊野外也有许多植物，而三人来魔域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合适嫁接逆仙藤的母本。 索性三人就一边往西走，一边採集一些植株粗壮的植物。 因为走走停停的，脚程又不快，一直走了有五六天，三人才远远地看见了一片若隐若现的暗紫色毫光。 来之前他们虽然没有专门做过功课，但也曾在神域的典籍中看到过关于魔域的描述。 和神域不一样，魔域的城池没有光明正大地修建城墙，只有隐形的结界做为防护。 若说神域的防护阵法大多数都是主困和迷的话，那魔域这边就比较倾向于伤和杀。 因而，若是有不肯老老实实走城门，一意孤行要去闯的代替城墙的结界的，就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就是闯过去，要么就是死在闯结界的途中。 而那一片暗紫色的毫光，就是城门的标志。 惠阳道：「这应该就是刑天城了，城主名唤常羊，修的是心魔一道。」 刑天城是依附常羊山修建的，把整个常羊山都囊括在了里面，据说城主府就修建在常羊山上。 这一代的城主就叫常羊，却是不知究竟是原本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做了城主之后才改的。 「修心魔一道？」元蓁道，「据说心魔无形无相，却又是色相之极，心魔道修到极致的，只需要一个眼神或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操控人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在修真界时虽然也和魔道中人对上过，但她那个世界正道昌盛、魔道衰微。 像天魔道、心魔道这类魔道中的王者，在她那个世界，已经绝迹好多年了。 她那个世界没有，惠阳飞升前的世界可不缺。 此时听见关于心魔道的相关，惠阳的脸色变得慎重，沉声道：「你说的虽然不全对，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心魔道的真谛不是控制别人的行为，而是通过某种暗示，潜移默化地控制人心。 被他们影响的人，就算是做出了再怎么奇葩的行径，自己却不会觉得有丝毫的不对。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所言所行，皆出本心。」 「嘶~这不就是催眠术吗？」陆云笙都惊了，「我怎么不知道，心魔道能这么厉害？」 出身末法时代的陆云笙，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他有这个机缘能够飞升成仙；不幸的是他修行的世界，各种道法早已残缺不全，或者是早被后人改得面目全非了。 就拿无情道举例。 原本无情道的宗旨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对万事万物都有情，而不将私心拘泥于一人。 但在那个末法时代，有些人为了满足的自己的私慾，竟然创出了「先入情，后破情」的歪路子，不知道以此为藉口，祸害了多少异性修士。 所谓的心魔道，陆云笙在修真界时也见识过，还不止见识过一种。 但那都是残缺得不能再残缺的版本，被控制的人肢体僵硬得和电影里的丧尸有一拼。 因着这些先入为主的认知，陆云笙从来不觉得魔道有什么厉害的，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弃道从魔。 今日听了惠阳对心魔道的解说，他倒是有几分明白了。 如果魔道修到极致这么厉害的话，有人前仆后继地为之痴迷，也不是没有道理。 元蓁好奇地问：「什么叫催眠术？」 惠阳也目露询问，看向陆云笙。 第452页 「唔~怎么说呢？」陆云笙踌躇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对这一块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这属于心理学的范畴。」 心理学对他来说，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对大学里的心理谘询师都抱着敬而言之的态度，更别说深入了解心理学了。 元蓁道：「你把你知道的大致描述一下。」 心上人难得提出一个要求，陆云笙怎么忍心拒绝？ 他也没办法，只能强行描述，「就是……心理谘询师会拿个小吊坠什么的，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让你迷迷煳煳地失去意识，把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倒出来。 而且，有些事情，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被催眠之后，却会吐露出来。」 「嘶~」这回换元蓁倒抽一口凉气了。 她惊疑不定地问：「世间真有此等邪术？」 「啊？也不能说是邪术吧？」陆云笙觉得，自己得说一句公道话。 惠阳冷笑了一声，嗤笑道：「随意窥探他人内心，怎么就不是邪术了？云笙兄，你就是太善良，把什么事都往好的地方想。」 「但事情也不能只看单方面呀。」陆云笙据理力争，「不但修士会产生心魔，普通人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这些问题如果不能把脓疮挑破，彻底挤干净了，积压在心里只会越发酵越严重。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心理疾病自杀的。 惠阳兄觉得，是被人挑破隐私好呢，还是任由问题积压发酵，最终伤了一条人命，破坏了一个家庭好呢？」 「……这么严重？」惠阳有些惊疑。 陆云笙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严重，我们这一代，很多家庭都只有一个孩子的。 而最容易产生心理问题的，恰恰就是这些被家长给予了厚望的孩子们。」 惠阳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对魔道没有什么偏见的元蓁先反应过来，点头道：「不错，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方才是我偏驳了。」 陆云笙笑道：「你只是没见过，不了解而已。」 说话间，三人已经踏进了那一片暗紫色的毫光里。 也是踏进来之后，他们才知道，魔界的城池竟然像凡间一样，是要收城门税的。 而且，这税收还挺高，每人每次一块魔晶或者是两块仙晶。 梵音给元蓁魔晶的时候曾说过，入了魔界之后，仙晶和魔晶的汇率是一比一。 也就是说，这城门税就是专门来坑神域来的仙人的。 好在三人也不缺那几块魔晶，各自取了一块投进专门收取城门税的窗口，就被毫光推了进去。 陆云笙笑道：「这要是再掉出一瓶饮料或一包零食，不就是自动售卖机了吗？」 这对元蓁来说不是个新鲜词，因为她和陆云笙合伙开的直播平台的驻地，就有好几个。 因而，她瞥了陆云笙一眼，调侃道：「那正好，你可以藉此在魔域放几个自动售卖机。」 别说，陆云笙还真有这个意思。 他凑过去与元蓁商议，「等咱们在这刑天城里结识了新的朋友，就可以藉机在魔域宣传梵音前辈的虞渊副本了。」 虞渊副本玩一次要五百魔晶，对于大部分中下层魔神来说，都属于高消费。 这个时候，用手机就可以玩的手游，不就有了市场了吗？ 对此，元蓁是无所谓，只要陆云笙觉得高兴，又不耽误修行，那就随他去了。 倒是惠阳在一旁听得嘆为观止，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陆云笙，「陆兄，你修的真的是器道，不是商道？」 陆云笙大手一挥，十分谦虚地说：「嗐，于经商一道，我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惠阳：「…………」 ——又来了，又来了，学神版的略通皮毛又来了。 作为一个偏科的学霸，惠阳并不是很想经受这种来自学神的碾压。 索性进了城门没多久，就是一条颇为繁华的街市，里面卖的东西，有许多对没有来过魔域的仙人来说都颇为奇异。 元蓁和陆云笙很快就被街道两旁的新鲜玩意吸引住了，惠阳可以一个人偷偷尴尬一会儿。 几人逛了一路，元蓁买了不少魔气浓郁的奇异药草，陆云笙也挑选了一些魔界特产的矿石。 「惠阳兄，你不买一些吗？」 惠阳道：「我不急，布阵需要的材料比较特殊，还是等咱们在这里混熟了，了解了各种材料的属性再说吧。」 「那也行。」陆云笙点了点头，转头就去劝元蓁，「蓁蓁，这些药材你先别拿来入药，等咱们在这里混熟了，弄清楚了基本的属性再说。」 见元蓁沖他甜笑点头，惠阳心里好笑不已：这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巧卖乖的机会呀！ 转了有半个时辰，三人终于走到了好几个摊贩都推荐的重华行馆，准备在这里下榻。 —— 这重华行馆能被那么多人异口同声的推荐，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别的不说，就这服务的态度，陆云笙就给他们打四颗星。之所以不是五颗星，是因为没有深入体验，他有所保留。 三人才踏入重华行馆的警戒结界之内，立刻就有一个收拾得十分利落的魔女迎了上来。 「三位是要打尖还是要吃饭？」 陆云笙看了元蓁一眼，笑着回道：「都要。」 第453页 「好的，三位请跟我来。」 三人都道了一声有劳，就跟着这魔女往里走。 走了约有七八步，就看见右边不远处搭了一个小棚子，棚子里站了五六个魔君、魔女，穿着打扮都和给接待他们的这个魔女十分相似。 看来，连带这魔女一共六个人，应该是专门做接待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提成了。 这样想着，陆云笙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素日里迎客，老闆可是会多算些魔晶与你们？」 那魔女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说：「那肯定是会的。三位若是觉得小魔还算殷勤，不若就多点几个好菜，也好让小魔多得些酬劳。」 陆云笙哈哈一笑，指着元蓁说：「那你可找错人了，家里的魔晶，都是我家这口子在管。」 第192章 车轱辘从脸上压过去了 措不及防被调戏了，元蓁一懵，继而脸上就忍不住泛出了胭脂色的霞光。 偏魔域风气豪放，那魔女用暧昧的眼神来回打量了二人一番，笑道：「原本以为小魔能得三间上房的酬劳呢，如今看来，只能得两间了。」 这话说得真是隐晦又大胆，让元蓁本就羞红的脸色瞬间爆红，恶狠狠地瞪了陆云笙一眼。 ——都是你口无遮拦！ 陆云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和魔女比骚，他是註定没有胜算的。 于是，接下来他就老实多了，反倒是那魔女一直冲着他古怪地笑，时不时再看一眼元蓁。 直到她把三人领到了行馆大堂，与大堂里跑腿的伙计交接过了之后，他们两个才从那种暧昧得让人浑身刺挠的氛围里解脱出来。 大堂里接待他们的，是个男魔，身上的制服和外边迎宾的一个款式。 不过，迎宾的事红色为主，黑色为辅，大堂里的伙计却是黑色为主，红色为辅。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陆云笙觉得还挺好看。 伙计问他们，「三位是先在大堂里也用饭呢，还是等会儿由小魔送到房间里去？」 陆云笙询问了另外两人的意见之后，说：「就在大堂用吧，另外准备三间上房。」 「好的，三位里边请，那边正好空出来一个临窗的位置。」 和仙人不一样，魔从来不克制自己的欲望，这其中就包括了食慾。 幸好这会儿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不然他们三个根本就不可能在大堂找到空位，更别说是临窗的好位置了。 跟着伙计走过去，才发现这张桌子不但临窗，内侧还放了一盆一人多高，墨绿色叶子，开满了火红花朵的盆栽。 有这盆栽影影绰绰地隔着，其他客人只要不是特意动用神识，根本就不能看清他们这一桌的情况。 元蓁也是在凡间混迹过的，对于人情世故算得上精通。 她当即急取了一块魔晶给那伙计，笑道：「多谢这位魔君费心了。」 「不……不用谢，不用谢。」 那伙计直勾勾地盯着元蓁的笑靥，满目的惊艷，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云笙脸色一沉，往左前方垮了一步，正好把元蓁挡在了自己身后，「这位魔君，我们要点菜了。」 「啊，哦哦哦，点菜，点菜。」伙计回过神来，迅速拿出了菜单，「您请。」 然后，他又不好意思地说：「小魔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魔女，难免失态了，这位魔女勿怪。」 「无妨。」 因着他眼中只有惊艷呆滞，并无淫邪之色，元蓁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怪罪的。 见她没有找掌柜的投诉自己的意思，伙计松了口气，提醒道：「这位魔女，就你这副容貌，若是无意寻欢，还是少笑的好。」 他们魔的欲望很是外露，很多时候一男一女甚至是一对男的或一对女的看对了眼，立刻就会找家行馆开房，只求一夕之欢。 追求的就是一个及时行乐，至于乐过之后怎么办，那就等乐过之后再说吧。 知道他是好意，元蓁认真地道谢，「多谢。」 「不用，不用。」伙计急忙摆了摆手。 面对元蓁时，伙计还是不大自在。特别是元蓁一点都不怪罪他的失礼，就让他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他的心思如此赤城，陆云笙心里怒气也消了，问了惠阳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之后，点了五个菜。 等伙计去后厨报菜的时候，陆云笙低声感嘆道：「想不到，魔也有心思这样通透的。」 「那是当然。」元蓁睨了他一眼，说，「人家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招些心思阴险龌龊之辈，谁还乐意来呢？」 从遇见迎宾的魔女开始，惠阳就一直处于若有所思的状态，直到菜都上齐了，他才在陆云笙的唿喊下回过神来。 也就是那一瞬间，元蓁和陆云笙明显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整个人越发地晦涩了。 陆云笙又是欣喜又是羡慕地问：「惠阳兄突破了？」 惠阳谦逊一笑，说：「算不得是突破，只不过是近日的所见所闻，让我有所感悟而已。」 ——最近的见闻让他深刻地意识到，不是所有的魔都像他飞升前的世界一样肆无忌惮，以作恶为乐。 仔细想想，就算在他们那个正道不得不抱团取暖的修真界里，也不是所有的正道人士都万众一心的。 第454页 总有那么几个只想着占好处，遇到了事情却往后缩的。 还有飞升之后遇到的仙人，也是各种各样的性子都有，并不能单纯地以好坏来区分。 仙尚且如此，魔又岂会是千篇一律？ 以前，的确是他偏颇了。 元蓁道：「惠阳君有这番收货，就算咱们找不到想要的，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不错。」陆云笙也点头贊同。 惠阳看了看两人，笑容更加真诚，郑重地说：「能结交你们这两个朋友，就算叫我万年不突破，我也甘之如饴了。」 「可别。」元蓁道，「还是修行最重要了。」 看着陆云笙略微失落的脸，惠阳觉得，元蓁把修行看得未免太重了。 本着朋友的情谊，惠阳决定点她一点。 「观花、赏月、品茗、游歷，甚至于谈情交友，哪一样不是修行呢？」 元蓁摇了摇头，说：「虽则如此，但凝神静气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听了这话，惠阳就明白了。 ——敢情这就是个修炼狂呀！ 只是无论什么事，过于执迷都不好。 但这种事情于修行者来说，还是得自己悟透，别人只能适当点播，却不能直接说透了。 于是，惠阳便笑道：「这魔域的菜餚倒是和神域不同，咱们还是尝尝吧。」 陆云笙也收起了心头的失落，捡着颜色最好看的给元蓁夹了一筷子，「蓁蓁尝尝这个。」 「好，你也吃呀。」元蓁也给他夹了一样菜。 接下来，就进入了元蓁和陆云笙相互投喂，惠阳面对一桌子好菜，却只能被迫吃狗粮的虐狗阶段。 直到他忍无可忍，提醒道：「二位，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沖他摇头，「不能。」 如果说原本元蓁还觉得有点不自在的话，如今知道有个惠阳在一边比她更不自在，她突然就觉得自在多了。 果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惠阳：「…………」 ——行吧，你们俩人一心，骚不过，骚不过。 记住教训的惠阳赶紧捡着合胃口的多扒拉了几口，把碗一放，就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这就着狗粮的饭菜，我不吃了。 待他急吼吼地叫伙计带他进客房，元蓁和陆云笙二人才相视一笑，也收了筷子。 虽然魔域的食物里并没有含着魔气，但同样也没有灵气。而且他们仙人吃了之后，还得特意靠打坐来炼化这些饭菜里的浊气。 因而，他们三个只点了五个菜，全当尝尝味道罢了。 不过，两人吃完了却不忙着回房休息，而是趁着伙计来收拾桌子的空档，跟伙计闲聊了几句。 来收拾桌子的，还是先前接待他们的那一个，因着有一块魔晶打底，那伙计对他们特别热情，几乎是有问必答。 双方对答了一番，元蓁也算是看出来了，只怕人家早就知道他们不是魔域的本土魔，而是外地来的仙了。 眼看着这伙计好几次差点说漏嘴，还要辛苦万分的剎住嘴，再绞尽脑汁想出合适的替代词，元蓁都替他累得慌。 于是，她干脆就把话说开了。 「好了，这位魔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情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了，何必遮掩？」 「嘿嘿。」伙计尴尬一笑，低声道，「两位有所不知，从前小魔也接待过从神域来的客人，他们可都不大喜欢暴露身份。」 元蓁无语地反问：「那还不是一早就被你们给看出来了？」 这个时候，元蓁还开着直播呢。 只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给自己的手机上画了隐形阵法，用神识操控着，玩三百六十度航拍呢。 这也是进入魔域后，在寻找新鲜植物的过程中，元蓁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时陆云笙就一拍脑门，懊恼地说：「我怎么忘了把航拍摄像头给搞出来了？」 如今他们可是在仙侠世界，要搞航拍摄像头，可比在科技世界容易多了。 毕竟在这里，让物体漂浮起来的法子，多的就跟凡人一天吃饭的顿数一样。 因着元蓁一直开着直播，直播间里的观众不但被迫跟着惠阳吃了顿狗粮，更是好好见识了一把魔域的风光。 这几天，光是观众们的打赏，元蓁就收得盆满钵满。 就算按照一开始她和陆云笙商量好的，收益分成一刀切，那她得的那一份也很了不得了。 本来陆云笙是不想要她那份分成的，但元蓁却觉得，他们既然是开直播平台的，那她这个老闆就更不能搞特殊了。 要不然，平台的其他人就算一开始没意见，时间久了也难免会生出别的心思。 于是，元蓁就说：「你要是不收我的这一份，那整个平台的收益，也别分给我了。」 陆运知道她一向不在意除了丹方之外的身外物，见她说得坚定，也就不坚持了。 反正他手里的仙晶、法宝，元蓁也可以随便用的。 虽然以元蓁的能耐，暂时还没有仙晶不凑手的时候。 看她们直播的观众里，也有来过魔域的，此时听见元蓁说的话，再看看这伙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顿时就明白了，元蓁说得都是真的。 弹幕顿时就炸了一波儿。 第455页 ——啊——丢人，太丢人了！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 ——原来人家是看破不说破。 ——伙计：我忍得好辛苦！ ——伙计：不想配合你表演的我，不得不配合。 ——早知道就不自作聪明了。 ——丢人了，丢人了，丢人丢到魔域去了。 ——我该庆幸当时我没用真面目吗？ ——感谢元仙子的焕颜丹。 ………… 弹幕如何炸锅，被感谢了八辈祖宗的元仙子暂时是不知道了。 和伙计说开了之后，双方说话都少了许多顾忌，一些伙计找不到替代词句的话，如今也好说了。 元蓁也不是那吝啬的人，当即又给了一块魔晶做打赏，请他详细说一些魔域的忌讳。 「多谢仙……」 「咳，既然实在魔域，称唿是哪个还是入乡随俗吧。」元蓁赶紧打断了他。 「对，对，对。」伙计笑呵呵地说，「多谢这位魔女。」 别看元蓁打赏，一出手就是一块魔晶，其实魔晶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就他们三个要了五个菜外加三间房暂时住五天，合起来也就两块魔晶而已。 所以，这伙计对他们这么热情，完全是有原因的。 收好了得到的打赏之后，伙计就特别热情地给他们普及了一下魔域的禁忌。 「咱们魔域的规矩也不多，规矩最多的，就是北荒那些妖仙了。」 提到北荒，这伙计微不可查地瞥了瞥了嘴，可见心里也是看不上的。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元蓁他们三个都没有遮掩自己是人族的事实。不然以这伙计的眼色，也不会让他们看出来。 一时之间，倒是对让元蓁分不清，这伙计看不上北荒，到底是魔域和北荒的矛盾，还是人族和妖族的矛盾了。 哦，对了，这伙计也是个人族的魔。 伙计道：「两位只要注意，别多管闲事，别随意应了别人的邀战也就差不多了。 还有就是在咱们刑天城，别随意提起咱们城主的名号。城主修为高深，刑天城又是他的领地。 但凡在这里提了他的名号，他都有感应。而一旦被他感应到，打坐修行的时候，就比较容易心魔缠身。」 陆云笙震惊道：「城主威仪如斯？」 ——这也太霸道了吧？ 「那倒也不是。」伙计赶紧解释，「城主虽然是修心魔道的，却并不能控住所有天生的心魔。 那些天生的心魔与天魔，都是无形无相的，以汲取人心头的贪婪、□□、恐惧、愤怒、悲伤、痛苦等负面情绪为食。 其中，心魔更喜欢贪婪与□□，天魔则是更喜欢恐惧、悲伤、愤怒等。 虽然他们也就是吓吓人，但因着天性，很容易给你们这些仙人造成道心上的瑕疵。」 两人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多谢这位魔君了。」 「不必，不必，这都是应该的。」 毕竟是收了人家两块魔晶，总得让人值个回票价不是？ 因而，伙计又热情地说：「两位若是再有其他的吩咐，尽可以来找我，我的编号是丙三。」 陆云笙眉毛一挑：这还有编号？ 他禁不住问答：「你们这编号都事你们老闆给取的？」 「没错。」 提起自家老闆，丙三立刻就昂首挺胸，整个魔都透出一种由内而外的骄傲和崇拜。 「我们老闆娘不但聪明貌美，而且修为高深，脑子里还有许多新奇的点子。」 说着，他指了指身上的制服，「看见没，我们伙计身上穿的统一的制服，就是我们老闆娘让人专门做的。」 还真叫制服呀？ 陆云笙心里有了怀疑，追问道：「你们老闆娘在吗？」 「在呀。」丙三笑着打量陆云笙一番，「以魔君相貌，也是入得了我们老闆娘的眼的。」 陆云笙一下子没听明白，直到元蓁使劲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刚才丙三的车轱辘从他脸上压过去了。 顿时他就闹了个大红脸，干咳了几声，急忙解释道：「那倒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们老闆娘可能是和我从一个修真界飞升上来的。」 说着，他沖元蓁讨好一笑，明显是给元蓁解释的。 元蓁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陆云笙见状，赶紧对丙三道：「如果方便的话，麻烦魔君给你们老闆娘带句话——奇变偶不变。」 「这是什么口诀？」丙三一脸迷茫，觉得好生拗口。 「你只管带给你们老闆娘就是了。」陆云笙神秘一笑。 于是，丙三摸不着头脑地走了。 等他一走，元蓁就问：「什么意思呀？」 恰好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看一眼弹幕，就见弹幕里齐刷刷的「什么意思？」「这是暗号？」里蹦出了几条不一样的。 ——符号看象限呀。 ——我再来一个：天王盖地虎！ ………… 元蓁一愣，解除了手机上的隐形术，把递到了陆云笙面前，「你看，这上头的对得上吗？」 看见那几条明显画风不一样的弹幕，陆云笙也愣了，愣愣地对着镜头问：「几位也是……」 下一刻，就见弹幕上出现了一片叫苦来连天的抱怨声。 第456页 ——哎~在末法时代修仙，苦哇！ ——就现代那灵气，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到飞升的。 ——过了几百年为了一棵灵草和人打生打死的日子，好不容易破碎虚空了，仙界却连个电脑都没有。 ——不错，不错，一飞升我就后悔了。 ——诶，我的xx世界呀！炼个号容易吗？ ——幸好陆神君天纵奇才呀。 ………… 得了，陆云笙已经明白了，人家不是像他一样先从现代穿到修真界，再从修真界飞升的，而是本身就是现代背景的末法修□□。 哦，对了，破碎虚空的那个应该是高武世界的。 果然是三千世界，各有不同呀。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突然飞升上来一个魔法世界的？ 哦，对了还有斗气世界？ 啧啧，他已经可以想像这几位，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现代，想御个剑或者稍微施展一下非常手段，都得千辛万苦躲摄像头的苦逼日子了。 果然，他才想到这里，弹幕里已经有人抱怨了。 ——现代科技发展得也太快了！ ——是呀，我就觉得没几年呢，就到处都是摄像头了，害得我不得不假扮驴友，老往深山老林里钻。 ——前面的道友，你们还算是好的。能想像我闭个关出来之后，就遭遇了身份危机的窘境吗？ ——能，同款闭关，同款窘境。 —— ——+1 ——+2 ——+10086 ——加身份证号码 ………… 多么熟悉又令人怀念的弹幕呀！ 陆云笙热泪盈眶。 但大多数人看着这些弹幕，都是懵逼的。 至少元蓁是很懵。 「这……都是什么意思呀？」元蓁一脸迷茫地问。 陆云笙抓耳挠腮，「这也不好解释呀。」 「没关系。」元蓁笑道，「你可以先从摄像头和身份证开始解释。」 「行吧。」 不过是三千世界，各有不同，连天道都懒得禁止，他和元蓁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 陆云笙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客房里去说吧。」 元蓁点头，「也好。」 魔界行馆的客房，比之仙界，少了几分缥缈，但却比仙界华丽多了。 进门之后就能看见一架雕着颇有魔域风格纹路的镂空隔断，上着大红色的油漆。 隔断上面有三层帘幕垂下。一层紫纱，一层紫色水晶珠帘，还有一层是深紫色的类似凡间绸缎的面料，却比绸缎更加光滑。 这些摆设将一间颇大的客房隔成了内外两间，内间是寝室，外间则是待客之所。 陆云笙倒是想登堂入室来着，但元蓁这个修炼狂好像在这方面总是缺一根筋，以至于两人互明心意已经万年之久了，还在谈纯精神恋爱。 他觉得除了长生，真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了。 再想想君缨化形之后也才像凡人十五六岁，本体蛟龙也还没有脱出幼生期，陆云笙就觉得，还是自己更惨。 毕竟，他女盆友可是成年了呀。 见他一直盯着隔断上垂下的帘幕看，元蓁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啊？」正出神的陆云笙一惊，掩饰般地笑道，「没什么，就是头一次见到魔域的摆设样式，新鲜而已。」 ——他能说他是在暗嘆自己命苦，找了个始终不开窍的女盆友吗？ 必须不能呀！ 虽然他敢肯定，就算他直说了元蓁也不会生气，但会直接拒绝自己却也是一定的。 就连她拒绝自己的理由，陆云笙都已经想像到了。 ——你要是真的闲，就把心思多放在修行上，别老想着有的没的。 陆云笙在心里悄悄捂脸：我为什么要这么了解蓁蓁呢？这么一想，脑子里就已经有画面了好不好？ 第193章 被迫做海王的老闆娘 实际上元蓁脑子里也真没想那么多，听陆云笙这么说，她也就这么信了。 现在她最关心的事情，是关于陆云笙原来的那个世界。 只因广博的见识，时常会触发那缥缈难寻的一线灵感。 因而，她点了点头，关了直播就问：「身份证是什么？」 见她一句都没有追问，一副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傻白甜样，陆云笙心里既为她的不解风情而气恼，也为她对自己的全心信任而心头髮烫。 罢了，罢了，一万年我都等了，也不怕等得再久一些了。 这样安慰自己之后，陆云笙就把这些心思压了下去，笑着解释什么叫身份证。 「其实身份证说白了就是凡间的户籍，出门在外还兼顾了路引的功能。 不过，单这样说也不全面。因为在那个世界生活，身份证真的是充斥在方方面面。 出门坐车要用，生病住院要用，甚至平时想办一个社交帐号，也离不开身份证。」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其他用处。但若是一一举例，陆云笙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具体的了。 好在元蓁也没有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摄像头呢？」 她敏锐地察觉到，弹幕里提到的摄像头，和她直播时用的，不是一回事。 第457页 听了陆云笙的解释之后，元蓁也像弹幕里的那几位现代背景飞升的观众一样，打心眼里排斥这种东西。 「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那倒也不是。」陆云笙解释道，「摄像头都在主要干道和小区里面，肯定不能装到人家家里呀。」 ——不过，如果人家自己给自己家装，那就不关公家的事了。 「而且，我们那个世界虽然没有修仙、修魔的，但人心险恶却也是一样的。 安装摄像头不但可以对犯罪分子起到震慑作用，还能帮助警方破案。」 说到这里，他还顺道解释了一下何为「警方」。 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呲一笑。 「怎么了？」元蓁奇怪的问。 「没什么，就是说到摄像头，突然想起来一部外国拍的电影。」 电影是什么，元蓁还是知道的，先前陆云笙做某奶奶剧的3d影像时，跟她解释过。 让她感兴趣的，是戳到陆云笙笑点的电影内容。 陆云笙道：「就是一部描述高能犯罪的电影，里面有在商场里偷东西的剧情。 其实那剧拍得是挺酷的，特效也很炫。可关键是国外对摄像头的运用，比起国内差太远了。」 那部电影在国外收货了什么样的票房陆云笙不清楚，但在国内收货一片哈哈怪却是实打实的。 就电影里那种偷了东西顺手再偷件衣服换了，然后从墙上刮点灰给自己换个烟燻妆，就能大摇大摆的从商场大门口出去的剧情，实在很难不让国内网友哈哈哈。 有一条评论他记得特别清楚。 ——就这？就这？这要是在国内，信不信两分钟不到，就有人把全过程给你发到x音上。然后各种鬼畜剪辑也都跟进，不把这段玩坏不算完。 听完之后，元蓁也笑了，「这样看来，摄像头还是利大于弊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然后，就是伙计丙三的声音，「两位客人在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八成是老闆娘来了。 这个时候，陆云笙已经后悔让丙三带话给老闆娘了。 一开始他主要是没想到还有现代背景的修真世界，想当然就觉得这家的老闆娘若是现代来的，肯定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的。 但如果人家不是穿越的呢？ 这里可是魔域，就如今魔域和神域的关系，能在魔域边城开这么大一家行馆的，肯定也是魔。 也就是说，这老闆娘在下界的时候，是个魔修。 虽然他们进入魔域之后，还没有遇到穷凶极恶的魔，但魔道修士普遍比正道修士兇残，也是公认的事实。 如果这位老闆娘修的是咒怨、蛊虫、扎小人之类的邪魔道，他主动去招惹，那和送死有啥区别？ 因而，人家真的来了，陆云笙反而忐忑了。 还是元蓁更加果决，看了他一眼，就起身去开门了。 「在的。」 拉开门之后，果然就见丙三侧身站在门口敲门，正对着门口的地方，站了一个身着青绿色襦裙的女子。 单看外表的话，那女子形貌温婉，微微垂着脑袋，满头秀髮如云，上面只是简单地点缀了几样首饰。 乍一看，这不像是个魔女，更像是凡间宜室宜家的闺秀。 不过，元蓁可不爱以貌取人那一套。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时候被丙三带过来的，只可能是这家行馆的老闆娘。 「这位魔君，辛苦你了。」元蓁对丙三点了点头，就转向了绿衣魔女，「这位就是老闆娘了吧？」 「正是妾身如玉。」老闆娘温婉一笑，竟然朝元蓁行了个万福礼。 元蓁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还是坚挺地行了拱手礼，「小魔元蓁。老闆娘里面请。」 老闆娘笑着看了她一眼，显然知道她不是魔，却没有拆穿的意思，低头跟着元蓁进去了。 里面的陆云笙也赶紧起身相迎，口中连道失礼。 他已经想好了，先试探试探这个老闆娘。 如果对方不是穿越的，那他就装作是从现代背景的修真世界飞升的。 说起来，他待过的那个末法修真界，兇险程度只怕比现代修真世界更残酷、更危险。 毕竟，现代好歹法律健全，而且到处都是摄像头，想干点坏事都不容易。 他那个末法修真世界，才是真的一不小心就要人老命。 见他的礼数这么周全，老闆娘一双秀气的眉毛几不可查得颤动了一下。 双方落座之后，老闆娘指翘兰花地捏起了玉盏，抿了一口凉茶，笑盈盈地对陆云笙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陆云笙不动声色地说：「看来，道友也是研究过高数的。」 「唔，研究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蓁总觉得老闆娘这话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研究怎么行？生活不易呀！」 陆云笙笑道：「看来道友也是被为难得不轻。不过，那玩意研究透彻了，对于修习阵道，的确是助益良多。」 听他这样说，老闆娘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随口附和道：「是，是呀。」 但一看就不诚心。 她看起来既不是修阵道的，也没提其余能够用得上高数的道，看来是不得不学呀。 第458页 陆云笙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放松了，突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穿来的？」 老闆娘的心声正有些恍惚，闻言下意识就回答：「来了有两万年了。」 然后她就反应了过来，「嗯」的一声，诧异地看着陆云笙，「你……」 「没错，大妹子，哥也是穿的。」 「老乡啊！」老闆娘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哭天抢地地抱怨道，「老天不公啊！都是穿越的，凭什么你就能穿成个神君，道我这里就只剩魔女了？」 「呃，你穿过来原主就是魔女了？」 「对呀。」老闆娘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刚飞升没多久，被城主的心魔影响，没熬过去，挂了。」 陆云笙觉得，他才是该哭的那个。 「老天不公，真的是老天不公。凭什么你一穿过来就已经飞升了，我是胎穿还不算，还给我弄个末法时代？」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闆娘立刻就平衡了，顺手一刀就插在了陆云笙胸口，「我突然觉得老天还是我亲爹。」 陆云笙想咬她。 但老闆娘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了，她指了指元蓁问：「姐妹，你也是穿的？」 对于穿越，元蓁知之甚深。 但她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是。」 「哦，你不是呀。」老闆娘瞭然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突然就炸了，质问陆云笙，「你把我们穿越的事实暴露了？」 陆云笙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元蓁。」 老闆娘突然笑了，挤眉弄眼地问：「是女朋友呀，还是女朋友之一呀？」 「咳，这可不能瞎说。」陆云笙瞪了她一眼，赶紧对元蓁表忠心，「蓁蓁，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鑑！」 这一次，老闆娘是真诧异了，「你一个穿越男，竟然没有后宫梦？」 「要什么后宫？要什么后宫？我有蓁蓁就够了。」 开玩笑，修真界的女的哪有省油的灯？ 但凡是贴过来的，个个都想从他这里刮下一层油来。 若是真像x点小说里的龙傲天一样左拥右抱，得多少资源才够？ 可别说什么真爱，哪个真爱愿意把自己的爱人分享出去的？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图美色，一个图资源，你情我愿这才一拍即合而已。 不过…… 陆云笙狐疑地看着老闆娘，「你不会是……」 老闆娘摊了摊手，「没办法，原主就是合欢宗出来的。」 在魔域这种环境里，她总不能为了所谓的贞洁自废修为吧？ 她又不傻，当然是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为重了。 而且，她在现代时都也已经二十八了，男朋友也换了好几个了，不像高中小姑娘一样心里障碍大，难以克服。 在外界环境的威胁下，她很快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全当我放飞自我，改行做水产生意了。 时日久了之后，她就发现，其实做个海王，真的挺香的。 此时看着陆云笙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偏偏一提到某些方面的事就带出几分扭捏来，老闆娘是真的很想笑。 她笑嘻嘻地问：「兄弟，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陆云笙：「…………」 ——这种送命题，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说是没面子，说不是……他悄悄瞥了一眼元蓁，觉得自己的情路已经够坎坷了，大可不必再人工添置波折了。 他不知道怎么说，元蓁却一脸好奇地盯着他，问道：「你怎么不说呀？」 陆云笙……他只能努力憋红了自己的脸，慢慢地垂下了头。 好了，完全不用说了。 很多时候，肢体动作真的比语言形象生动太多了。 眼见面前的两个女子先后露出瞭然之色，陆云笙就知道，她们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就见老闆娘往元蓁身边凑了凑，用并不是很小的声音嘀咕道：「妹子，姐姐作为过来人，可得提醒你一句。 像他这种没经验的，那是一点技术都没有，你跟着他，是享受不到什么乐趣的。 你要是信得过姐姐，姐姐给你介绍几个器大活好的……」 「去去去，去你的！」 这车开的，车轮子都要从自己坟头上压过去了，还顺带留下一地草籽的那种，陆云笙能忍才怪了。 他也顾不上和异性保持距离了，强行挤到两人中间，一屁股把老闆娘的椅子撞出好远，老母鸡似地护在了元蓁身前。 「你自己做海王，不要带坏了我家蓁蓁。」 「诶，这怎么能是带坏呢？」 这话老闆娘可不爱听了，「双修也是修行的一种啊，而且还有益于阴阳调和，对疏散心魔也有奇效。」 陆云笙的脸已经热得能烙饼了，但元蓁却一改方才的羞涩无措，推开陆云笙凑了过来。 「阴阳调和？还能疏散心魔？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没忽悠住小弟弟，忽悠住小妹妹也是一样的嘛。 从穿越那天算起，她也是入魔两万年的人物了，这些年更是什么样的货色都见识过了，「羞涩」这俩字，她早忘了怎么写了。 「妹子，我跟你说……」老闆娘拉着元蓁嘀嘀咕咕。 第459页 陆云笙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心里却又有着隐隐的期待。 ——说不定蓁蓁就这么开窍了呢。 但听着听着，他也又担心起来。 ——这位这么豪放，万一蓁蓁开窍开得太过，我上哪里哭去？ 所以，到底要不要阻止呢？ 陆云笙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还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老闆娘那边已经嘀咕完和元蓁告辞了。 临出门的时候，还冲陆云笙抛个眉眼，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云笙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没跳起来。 「蓁蓁，她都跟你说什……咦，你在看什么？」 「哦，双修秘籍。」元蓁看得很认真，回答地很随意。 陆云笙一时觉得他家蓁蓁是被老闆娘给带坏了，一时又觉得事关修行，元蓁这种态度很正常。 又过来片刻，元蓁放下了手里的玉简，陆云笙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问：「你看完了？」 「对，看完了。」元蓁点了点头，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陆云笙顿时就觉得自己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沾过水一样，喉咙都快冒烟了。 他又咽了咽口水，却觉得那点水分，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让那股干渴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犹豫了片刻，他问：「有什么心得？」 元蓁说：「我觉得很有几分道理，值得一试。」 「哈？」陆云笙的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大得都快要把自己的耳朵给振聋了。 「那……那……那你……」要不要试试？ 元蓁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露出了沉思之色，「只是给我这秘籍的人，还不知道可信不可信，暂且还试不得。」 陆云笙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没错，这就是陆云笙此刻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他抹了把脸，吸了一口气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先休息吧。」 「啊？」 目送陆云笙脚步匆匆地离开，元蓁张了张嘴，那句「咱们也需要自己研究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所以说，心情高低起伏了许久的陆云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 第二天一早，陆云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准备再接再厉，整军再战。 ——他就不信了，能把心上人变成女盆友，不能把女朋友变成老婆。 看着莫名热血的陆云笙，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惠阳都觉得他的状态不大对劲，凑过去低声问道：「云笙兄，你这是怎么了？」 陆云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了一句，「我这种甜蜜的烦恼，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然后，他就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走了两步之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又绕回了元蓁身边，牵住了元蓁的手。 元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就随他去了。 准备问元蓁发生了什么事的惠阳脚步一顿，明智地选择了自己走在后面，也好少吃几口狗粮。 ——时刻谨记，自己我已经是个辟谷的仙人了，拒绝狗粮投餵。 临出门之前，三人已经找伙计丙三打听过了，刑天城的城南有专门的坊市，坊市里的朱雀街，是专门售卖各种奇异魔植的地方。 城里的人不管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自己不认识的植物，都会拿到朱雀街去售卖。 走到半道，陆云笙接到了一条来自申奇的私信，信上说孟涂山附近突然出现了一种能让人上瘾的药膏。 那药膏闻起来极香，涂在脸上可以让肌肤光泽莹润，已经有很多女修中招了。 蓁蓁家的小宝贝：道理我都懂，但是申兄，我们仙人吸食灵气，仙体洁净，哪一个不是肌理莹润？ 忘情神君：陆兄说得不错，我也正在纳闷，这些女仙到底在想些什么？ 话说可以让皮肤细腻光洁这个功效，根本就是鸡肋吧？ 那些女仙到底为什么还会去买呢？ 忘情神君：后来我去问了我家夫人，她告诉我，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美。 蓁蓁家的小宝贝：无语子【无语】【无语】 忘情神君：我也很无语，但经过调查，这又是事实。 或许这就是男仙和女仙的不同，也是男仙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情。 蓁蓁家的小宝贝：申兄把这件事告诉我，不会就是分享个八卦吧？ 据他所知，如今孟涂山可是申氏的领地了，自家领地之内出了这样恶劣的事，申奇又怎么可能会拿来和陆云笙吃瓜？ 忘情神君：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陆兄。既然陆兄问了，我就直说了。 忘情神君：我怀疑，这种药膏是从魔域流出来的，希望陆兄在魔域的时候，顺便帮忙查一下。 蓁蓁家的小宝贝：行，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探查一番的。 能让人上瘾的，那不就是毒品吗？ 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种花兔，打击毒品，人人有责。 和申奇道别之后，陆云笙就打开手机图版，把自己记忆里的几种制作毒品的植物原型都画了出来。 元蓁凑过来看时，他正好把一株罂粟画完，元蓁贊了一声，「这花好生娇艷，竟还透着几分清雅。」 「这是復瓣罂粟。」陆云笙给她普及了一句，就换了一页，接着画单瓣的罂粟。 第460页 单瓣的花朵虽然没有重瓣的娇艷，却凭空多了几分荷花的雅致。 接着是大麻。 等他把自己知道的都画了出来，到了朱雀街之后，就和元蓁兵分两路行动。 元蓁去淘各种看起来适合做母本的植物，陆云笙就拿着自己的手机，挨个询问摊贩，有没有见过这几种植物。 那些摊贩倒是对他手机很好奇，如果不是心里压着毒品的事，陆云笙肯定会趁机好好推销一番自己的手机。 毕竟，他的须弥芥子里还装着一万多台新品呢。 不过，他暂时是没有心情管手机的事了。 接连问了二十多个摊位，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让陆云笙有些泄气。 直到问到第二十七个摊位，那摆摊的魔君低声询问：「你也想要草芙蓉？」 他口中的「草芙蓉」，就是单瓣的罂粟。 陆云笙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用词里透露出的信息。 「也？」他不动声色地问，「难不成，还有人跟我一样，喜欢这玩意儿？」 「有，怎么没有？」那摊贩说到这里，突然就闭口不谈了。 陆云笙秒懂，立刻就奉上了一枚魔晶。 那摊贩这才满意一笑，向陆云笙透露了他想要的信息。 第194章 谁不敢做谁是狗！ 前面说过了，一块魔晶的购买力是很惊人的，而且魔界可没有保护客户信息的意识。 那摆摊的魔君收了陆云笙递过来的魔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起这草芙蓉，其实也不是咱们魔域原产的东西。一开始咱们魔域之所以有这东西，还是从神域那边传过来的呢。」 「神域会有这东西？」 陆云笙心里震惊，面上也忍不住带了出来，「我可是听说，这东西很能勾起人的瘾头，神域怎么会留着这东西的？」 「人家神域没留啊。」那摊贩笑道，「不是流放到咱们魔域来了吗？」 他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说：「其实这东西原本也不是神域那边长出来的，而是某个仙人飞升的时候带上来的种子。 可能人家就是觉得这花好看又新奇，朝开暮合，娇艷又不失风骨的，这才带了种子上来的。」 当然，这也他的猜测。 两域虽然修的道完全相反，但这些年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不会有什么冲突。 而且，神域的仙人因功法的缘故，性子大多平和，不会随便挑事。 两域的争端不多，再加上人天生就会慕强慕雅，所以魔域的魔看神域的仙人，还是带着一些美好的滤镜的。 反过来，神域的仙人其实对魔域的魔也没什么大的偏见，就只是不喜他们多贪多欲的修行方式而已。 魔若是到了神域，只要不主动作乱，一般是不会被驱逐的。 还有就是，无论是神域的仙，还是魔域的魔，都不大看得上北荒的妖仙。 这点共同点，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之后，陆云笙就给元蓁发了信息，意欲和元蓁汇合。 但那摊贩却拉着他不让走了。 「诶，诶，这位魔君，你手里拿的那个到底是啥呀？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你开个价，卖给我呗。」 陆云笙没空和他纠缠，他却又不依不饶的，只好说：「我今天是真的有事。这样吧，你后天到重华行馆去找我，我叫陆云笙。」 那摊贩见他实在不耐烦，怕把他惹恼了不卖给自己，只好放他走了。 —— 陆云笙找到元蓁的时候，元蓁正在一家专门倒卖各类稀罕植物的店里结帐。 她已经买了十几种枝干粗壮，品相俱佳的藤科木本植物了。 他一靠近，元蓁就蹙了蹙眉，用力嗅了嗅，问道：「你身上沾染了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大？」 「啊，有吗？」 他抬起袖子，自己也闻了闻，却什么都没闻出来。 「站着别动。」元蓁绕着他转了一圈，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左边的袖子，「就粘在这上边，闻起来就跟苦杏仁粉一个味道。」 「有吗？」 「当然，我是不可能闻错的。」 这时，这家店铺的老闆娘笑道：「如果是苦杏仁味儿的，应该就是南边传过来的追踪粉了。这位魔君，是被人给惦记上了。」 「追踪粉？」陆云笙一愣，就气笑了，「这是怕我跑了呀。」 元蓁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于是，陆云笙就把方才那个摊贩想买他手机的事说了。 「这也太不讲究了！」元蓁不悦地说。 老闆娘笑道：「两位是刚来魔域的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头承认了。 他们已经发现了，就算他们再极力伪装，仙和魔的区别却不仅仅是在修行所用的力量上，更是在言行举止上。 就比如追踪粉这件事，他们俩都觉得那摊贩随便就给人下药，这行为和挑恤也差不多了。 但这出身魔域的老闆娘却说：「这在魔域，根本不算大事。他要是真有坏心，就直接下毒了。」 果然文化的差异，才是最大的差别。 两人郁闷了一回，但除了找老闆娘买了一份祛除这种追踪粉的药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闆娘又问：「你们说的那个手机，是不是就这么长，这么宽，这么薄的一个匣子？」 第461页 「对呀。」陆云笙取出自己的手机。「就是这个，老闆娘见过？」 「见过，怎么没见过？」 她又轻又媚地「哼」了一声，朝两人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就隔壁那瘪犊子，到北荒去晃了一圈，回来之后就整日里拿着炫耀，可气死老娘了！」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真真是波光流转，惑人心神。 「这位神君，你若是真有意出售，不若卖给我。我不但不少你一块魔晶，这位魔女在我这里拿的东西，我也一分不要了。」 得了，来了个截胡的。 陆云笙心下好笑，面上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这不行，我已经答应了卖给那位魔君了。」 「诶，你不是记恨他拿药粉追踪你吗？」 「你不是说了，这在魔域根本不算什么？既然他没有恶意，那我干嘛还要记恨他？」 老闆娘哑口无言，老半晌，才讪讪道：「你们仙人的肚量，果然不同凡响。」 她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暗骂自己干嘛多是，替别人辩解？ 一旁的元蓁觑着火候差不多，就笑着插言，「你别听他胡咧咧，他跟你开玩笑呢。」 正失望的老闆娘闻言，眼睛一亮，本就自带风情的眼眸，更是美得出奇。 「当真？妹子，你做得了他的主？」 不等元蓁回话，陆云笙就赶紧抢白，「哎哟，这话说的，我的事，不都是由她做主吗？」 老闆娘睨了他一眼，根本不搭理他，只拉着元蓁道：「好妹妹，你就卖给姐姐吧，姐姐我出高价。」 陆云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用完就扔了。 元蓁笑盈盈地觑了他一眼，对老闆娘道：「高价倒是不必了，只是得找个清净的地方，我教你怎么用。」 「好说，好说。我今天就不做生意了。」 见她这么有诚意，老闆娘也不含煳，直接挥手把店门关了，拉着元蓁往后院走。 至于陆云笙？ 这老闆娘精明得很，现在它可是有求于元蓁的，这陆云笙又明显是元蓁盘子里的菜，她哪里敢沾惹，惹怒了元蓁呢？ 于是，陆云笙没人招唿，只好自己跟上了。 三人两前一后地进了后院，老闆娘打了个响指，就从屋里走出两个面目僵直，神色呆滞，动作却很灵活的男魔。 这两个一个手里端了两碟点心，另一手里则是端了一锅甜汤。 老闆娘招唿两人坐下，说：「我这人不爱喝茶，就爱喝甜汤。今日两位来得匆忙，我也没准备，就请两位尝尝我素日喝的甜汤吧。」 「无妨，我们也不喜欢喝茶，喝汤正好。」元蓁笑着回了一句，就忍不住拿眼去瞧那两个男魔。 见她感兴趣，老闆娘笑道：「这两个不是活人，而是尸体炼制的傀儡。妹妹若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这倒是不必了 。」元蓁赶紧拒绝。 她心里犯嘀咕：这傀儡是尸体炼制的，那尸体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魔的眼中，仙人都有几分清高的心性，老闆娘不愿意在元蓁心中留下坏印象，赶紧解释。 「妹妹有所不知，这炼制傀儡的尸体，是不能含丝毫怨气的。也就是说，必得是他们自愿的，才能制成这么完美的傀儡。」 元蓁「哦」了一声，脸色缓和了许多，看起来是没有芥蒂了。 但实际上，她心里的想法半点没减，反而还更多了。 ——只因这世上，能让人心甘情愿赴死，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尸体送给人练成傀儡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元蓁不知道这个心甘情愿，究竟是哪个心甘情愿。 而且，即便是真的心甘情愿的，拿人尸体做文章，在仙道中人看来，都是不应该的。 只不过他们如今待的事魔域的地盘，在没有本事反抗规则的情况下，有底线地遵守规则，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这位老闆娘实在是很想和元蓁搞好关系，哪怕只是在手机到手之前呢。 因而，一见元蓁神色缓和，她心里就腹度着人家是真的接受了，十分殷切地说：「我这两个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妹妹不若就留在身边，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总比活人要让人放心得多。」 魔道的尔虞我诈，也并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这老闆娘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修的道也不是那些十分有违天和的。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让她全心信任别人，也是不可能的。 因而，对她来说，能用傀儡代替活人，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元蓁的脸色微微一僵，再次拒绝，「真的不必了，这傀儡面目僵硬，我实在不喜欢。」 只是听老闆娘的话音，元蓁就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把这两个傀儡收下了，老闆娘肯定会再买两个。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要有两具尸体遭辱？ 其实元蓁自己也知道，她这想法挺天真的。但她觉得，如果连这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了，也就不配称之为人了。 她暗暗吸了口气，再一次清晰得认识到：魔果然是魔，哪怕看起来再怎么平和，他们的三观也就註定了，他们不能和人或者是仙生活在同一片空间。 若不然，对人和仙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为防她再接再厉地给自己推荐傀儡，元蓁赶紧把话题转到了她感兴趣的手机上。 第462页 「其实，我们这次来魔域，身上是带着备用的手机的。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可以把那一部新的卖给你。」 「新的，没人用过的？」老闆娘更高兴了。 「对。」元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尽管她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笑。 接到元蓁的示意之后，陆云笙拿出了一部大红色外壳的新手机递给了元蓁。 老闆娘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拿，在触到元蓁深不见底的目光之后，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 「呵呵，这个手机可真好看。」 她这话既是替自己解嘲，也是诚心的赞美。 只看她看上的衣着和头上、手上的首饰就知道，她对大红色非常钟爱。 因而，比起元蓁那部银白色的，她当然觉得这部大红色的更好看。 元蓁不在意地笑了笑，主动坐到了她的身侧，先是教她怎么打开界面，然后又给她介绍了一番手机上已经下载好的几个常用软体。 末了，元蓁把手机一收，笑着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自然是很好了。」老闆娘也知道，戏肉要来了，索性就直接说，「我这人不爱作假，喜欢就是喜欢。妹妹开个价吧。」 元蓁道：「这一部，我可以送给你。」 「送给我？」 「对，送给你。」 短暂的不可置信之后，老本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警惕地问：「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事？」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白拿的好处。 元蓁的笑容真实了一点，口中贊道：「我就说，姐姐是个聪明人。」 「你也不用这样夸我，先说好了，如果你们要对付城主的话，今天我就全当没有见过你。」 手机的确很好，她也的确很想要，但这个前提是有命在。 如果连命都没了，再好的东西，她也玩不成了。 元蓁诧异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为什么要对付城主？」 老闆娘道：「没有就最好。说来听听，你想让我做什么？」 虽然元蓁这样说了，但她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这样的谨慎，就算是元蓁，也不得不暗暗赞嘆：是个能使万年船的人才！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元蓁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是个修丹道的，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正好老闆娘你又是专门收这些东西的。 我就想着，日后老闆娘如果再收到了什么不常见的稀罕物，优先给我留着。」 「就这么简单？」老闆娘狐疑。 元蓁肯定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当然了，如果再价钱上能优惠几分，就更好了。」 老闆娘松了口气，豪爽地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包在我身上了。」 「那行，咱们就先加个联繫方式，日后如果得了，你就可以私信告诉我。对了，认识半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感兴趣呢。小魔祁柔，这厢有礼了。」老闆娘张嘴就是暧昧，惹得陆云笙瞪了她好几眼。 元蓁对此视而不见，说了自己的名字，又把两部手机相互添加了联繫方式，就把那部崭新的红色外壳的手机放到了老闆娘手里。 祁柔爱不释手得翻看了好一会儿的外壳，才学着元蓁打开界面，把几个软体都试了一遍。 「果然有意思，怪不得隔壁那瘪犊子整天抱着不撒手呢。」 元蓁指点道：「你打开这个直播软体，里面有人在做直播。」 待她依言打开之后，元蓁又一个一个点着介筛，「这个是丹道宗师，这个是器道宗师，这个是乐道宗师，还有这个……这个是做美妆的……」 「美妆？」 祁柔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直播，那个女仙博主正在分享用化妆品遮掩自身瑕疵的小技巧。 别以为的容貌就完美无缺，要不然又哪来的美丑之分呢？ 不管是人族的还是妖族的，容貌都是天生的。修行只能让肌肤变得细腻光洁，却不能改变大的缺陷。 当然了，幻术和丹药也是可以暂时改变自己的容貌的，但那只能骗过修为低的，修为高的一眼就能看穿。 而化妆，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因为化妆是物理的修饰，不是法术，更不是幻术，用陆云笙的话来说，就是物理抗魔。 眼睁睁地看着美妆博主把自己那张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的脸，修饰成了中上之姿，祁柔恨不得顺着手机钻过去，把人家那双手给抢过来。 只可惜，手机没有添加传送功能，祁柔只能望洋兴嘆，抱着手机哭唧唧。 「呜呜呜……跟人家那双手一比，我的这双哪里是手呀，根本就是猪蹄。」 元蓁看了看她那双集白嫩、修长、纤细为一体的「猪蹄」，默默地开始怀疑魔的常识。 ——原来在魔的心里，猪蹄就长这个样子吗？ 「你慢慢看，慢慢学吧。你的手机里我替你充了一百块仙晶，等用完了，你就自己充吧。」 「嗯嗯嗯嗯。」祁柔胡乱点了点头，赶苍蝇似地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 既然这样，他们也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从葳蕤堂出来之后，陆云笙终于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惠阳兄在哪里逛呢。」 第463页 对了，葳蕤堂就是祁柔开的植物殿，专门高价收购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然后再做价卖出去。 因着她给的价格公道，许多人都喜欢直接卖给她。但也有那些怕吃亏的，喜欢自己摆摊。 因而，若是有她帮忙，元蓁搜集植物的速度会加快很多。 再者说，随着手机在北荒的普及，还有制造技术的提升，成本是越来越低了。 而且祁柔有了手机，以后不得交网费吗？ 这里距离申氏比较近，用的是申氏的网络，所以她交得每一笔网费，都有申氏的一半，有她和陆云笙的一半。 所以说，送一部给祁柔，祁柔可能血赚，但元蓁也绝对不亏。 见陆云笙提起惠阳，元蓁就说：「咱们好不容易自己待一会儿，就先别管他了。反正咱们都有手机，他又丢不了。」 确实是合格道理。 而且，这可是元蓁头一次有二人世界的概念，陆云笙心里欢喜得很，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都听蓁蓁的。」 他没想到，更刺激得还在后面呢。 先是元蓁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走路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摩擦。 陆云笙都呆了。 要知道，和一个心里除了修行就是炼丹的修炼狂谈恋爱，陆云笙早就做好了柏拉图的准备了。 像今天这种福利，搁往常他是想都不敢想呀。 美得冒泡，就是陆云笙此时此刻的真实心里写照。 元蓁隔着衣物，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勐得一僵，又慢慢放松了。 然后，就又感觉到他的心情明显变得十分明媚。 元蓁心里一下子就明了了，低低一笑，踮起脚尖凑到陆云笙耳边，柔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想。」 陆云笙只觉得一股兰麝芝香从自己耳边扑来，在鼻端氤氲了一瞬，才堪堪散去，熏得他骨头都轻了二两。 「什……什么想？想什么？」他的脑子都快不会转弯了。 元蓁笑吟吟地取出昨天晚上看的那块玉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迅速收了起来。 但这已经够了，够刺激了。 只看陆云笙一下子就红成番茄的脸，就知道有多刺激了。 「我……我……」 他羞窘得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那等昧心之言。 可若是要他直接承认吧，他一个万年老处男也还是很有几分羞涩之心的。 索性元蓁也没为难他，传音道：「你若是想，直言说与我听不就是了。你一直不说，我还以为你修的功法也有清心寡欲的功效呢。」 等那股羞窘的劲头过去了，陆云笙就坦然了起来。 他索性长臂一伸，像大街上的那些魔君一样，把元蓁搂进了自己怀里，正色问道：「你真的不觉得勉强？」 他之所以这么多年一个字都不提，就是怕她也是那种只喜欢精神恋爱的。 就算是在他那么末法时代的修真界，还有不少修士只喜欢柏拉图式的。 都是一个天道下的修真界，其实许多东西都差不多。 因而，陆云笙心里是怎么想的，元蓁大约也猜得到。 只因她的想法也差不多。 元蓁笑道：「我还怕你觉得勉强呢。」 这还真是……误会大了。 见陆云笙满脸纠结悔恨，元蓁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云笙气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亏你还笑得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元蓁靠在他怀里，仰头问道，「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 「回……回那里去？」陆云笙又僵了。 「当然是回行馆呀。不然你以为呢？」 陆云笙低头自己看看她，果然看见她两只耳垂都红得滴血。 他作怪般地伸手捏了捏那血红的耳珠，笑道：「我还以为，你多大胆呢。」 「哼，反正比你强。」元蓁不甘示弱。 陆云笙咬牙，「回去就回去，谁不敢谁是狗！」 第195章 一辆自行车缓缓划过 他们俩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气势汹汹地回到了重华行馆。 直到看见了坐在柜檯里的老闆娘如玉，那股尴尬羞涩的情绪才勐得涌了上来。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僵了。 如玉不知道他们俩有什么官司，见陆云笙半扶半抱着元蓁回来，姿态亲昵得和大街上的魔域情侣别无二致，还调笑了一句。 「两位可真是入乡随俗呀！」 「咳。」陆云笙咳嗽了一声，说，「那是自然。」 然后，又低头问元蓁，「你觉得……」 「反正我不可能是狗。」元蓁语速极快。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愿意在心上人面前示弱？ 和如玉打了招唿之后，两人就上了楼。 然后，新的问题就来了。 「去谁的房间？」 到了这会儿，元蓁终于有些怯了，颤声道：「我……我的吧。」 毕竟是住过一夜的，熟悉点。 听见她的小颤音儿，陆云笙心头蓦然涌起一股兴奋，把其余的什么尴尬、兴奋全都排挤了出去。 他答了一句「好」，俯身来了个公主抱，惊得怀中佳人轻唿一声，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 快步走到元蓁门口，陆云笙哄着她解开了门上的结界，进屋之后，就直奔内室。 第464页 在这逼仄的床榻上，只有理论经验的元蓁才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抖。 等她一开口，才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 「你……你……你急什么？」 两个人中，当一个紧张、羞涩、害怕了，另一个就会变得出奇地镇定。 比如此时的陆云笙，就非常镇定。 他好整以暇地把身子压了过去，将元蓁困在床脚，笑吟吟地反问：「修行的事，怎么能不着急呢？」 「什……什么修行？」元蓁脑子紧张得转不过来弯来，脱口就问了一个傻问题。 陆云笙笑着亲了亲她水润润的眼睛，低声在她颈边吐息，「傻姑娘，当然是……双修了。」 下一刻，床帏垂落，元蓁就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不多时，有数件衣衫自帐中抛出，间或传出一声软软的呜咽。 低沉暗哑的男声带着几分隐忍，「运功的路线，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女声难得地多了几分乖顺，片刻后却又惊疑，「你什么时候看过的？」 「呵，傻姑娘，自然是老闆娘也给我一份呀。」 ………… ——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谁也没做成狗，只是陆云笙身上多了几道不明显的血痕而已。 不过，仙人嘛，只要他自己愿意，这点小伤，随时都可以消除掉。 但他觉得自家小姑娘看着这些痕迹脸红的模样也挺好看，就故意没用法术。 如玉真不愧是合欢宗出身的，给的秘法十分不同凡响。两人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出来，却都是神清气爽。 稍微运转功法，只觉得比自己单独修行一个月都管用。 元蓁也不害羞了，低声对陆云笙道：「下次我们试试第二篇。」 「好哇。」陆云笙自然无有不允。 和他们前后脚推开房门的惠阳：「……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他，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说：「不能。」 「……好吧。」惠阳抹了把脸，问，「你们是要去吃东西？」 「不。」陆云笙道，「我们要去葳蕤堂拿几盆花。」 却原来，今天早上起身之后，元蓁察看了一下私信，就看间琼如的信息，说是昨天新收了几盆很漂亮的花。 她才拿到手机三天不到，就已经琢磨出了拍照功能，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图片。 看到图片，元蓁一愣，反手捅了捅陆云笙，「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草芙蓉？」 正在见缝插针地撩拨元蓁的陆云笙凑过去一看，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那图片上的，不正是重瓣的草芙蓉吗？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走，咱们去看看。」 于是，就有了与惠阳相遇后的这一幕。 听说有了草芙蓉的线索，惠阳也顾不上自己的事了，决定与他们一起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三人闲聊的时候，元蓁说起了昨日在葳蕤堂看见的傀儡，惠阳的神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其实，我原本就是想与两位说这件事的。」 原来，他那天在朱雀街转悠的时候，走到尽头，路过了一家装修得很特别的铺子。 别家都往喜庆里装，他们家走的却是诡异风，颇有几分凡间的棺材寿衣铺子的风采。 惠阳心里奇怪，无论是神还是魔，死后的归宿都是一把灵火，身归天地，哪里用得上棺材寿衣？ 就在惠阳疑惑的时候，不知道是哪只脚触到了门口地上的机关，从里边出来一个满脸喜庆的伙计。 —— 「这位魔君来的可真巧，昨天夜里正好运来了一批新货，有好几个极品。要不，您跟小魔进去看看？」 夜里送货？ 这可更诡异了。 惠阳心里好奇，就跟着进去了。 进去了之后，招待他的就不是伙计了，而是他们的老闆。 那老闆是个魔君，可能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虽然相貌英俊，脸色却十分苍白。 不过，他的态度倒是挺温和的，说话也慢悠悠的。 如果不是铺子里的环境过于阴森，惠阳听着他的声音，一定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的。 那老闆笑着拱了拱手，「这位魔君，小魔有礼了。」 「魔君安好。」惠阳还了个礼。 老闆问道：「不知魔君喜欢什么样的货？」 喜欢什么样的？ 惠阳心说：我怎么知道？我连你们这里是卖什么都不知道，哪里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笑道：「听你们的伙计说，来了新货色。我还是先看看再决定吧。」 「也好。」老闆并没有露出一点为难之色，还亲自领着惠阳到了存放活物的地方。 这可更奇怪了。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怎么不把货物摆在外面呢？ 直到进了所谓的库房，他才知道，原来，这家卖的所谓货物，竟然被炼制成傀儡的尸体！ 说到这里，惠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十分膈应的事，脸上露出了嫌恶与愤怒并存的神色。 他气唿唿地说：「我就是太震惊了，愣了片刻。恰好正对着我的是一具十分鲜活的女尸。 结果，那老闆就把我当成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了，一边夸我有眼光，一边指着那女尸介绍。 第465页 把她多大年纪，编号多少，生前是修什么道的，什么时候陨落的，又是什么时候炼制的，说得一清二楚。」 当时看着那老闆自以为明了的暧昧笑容，可把惠阳给噁心得不轻。 如果不是他脑子还算清明，知道如今他们身在魔域，四下无援，早就拔剑把那铺子给挑了。 人都已经死了，不让人身归天地也就罢了，还这般折辱，实在是有为人伦，有伤天和。 「我可算是知道，为何我老师再三叮嘱我，别来魔域了。」 他本来就对魔道心存芥蒂，若是来了魔域再见了这些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一次之所以忍着没有发作，就是顾忌着陆云笙和元蓁，怕连累了他们俩。 但若是让他什么都不做，那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不过，这些心思他没有对陆云笙二人明说的意思，只是表示，「我就想着先与二位分开，二位自己忙自己的，我去打听打听关于这傀儡的事。」 至于打听到了如何？ 当然是不动声色，先和陆云笙二人一起回神域，他再找机会回来，挑了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老巢！ 陆云笙没反应过来，不乐意地说：「反正咱们都是要打听消息，干脆就一起打听嘛。」 还是元蓁心思更加敏锐，结合惠阳对魔道的态度，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而且，他这样遮遮掩掩地不肯直说，十有八九是不愿意连累他们，想着先把他们两个送走了再说。 元蓁当然不乐意顺着他的意了。 别说元蓁自己本来也就管这件事的心思，就算她没有，惠阳也是她和陆云笙极好的朋友。 朋友有难，她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只是，她若是直接说透，惠阳肯定是咬死了不承认，还会千方百计地避开他们自己单干。 因而，元蓁明眸一转，就严肃地说：「虽然魔域和神域不同，但辱人尸骨，实在是骇人听闻。反正我是看不下去，非要管一管这闲事了。」 惠阳闻言，心头一惊，仔细看了看元蓁的神色，却到底也没有看出来，元蓁是早有这想法，还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猜这样说的。 他不由暗暗苦笑：云笙兄整日和这样聪慧机敏的仙子待在一起，怎么就没学人家几分聪慧呢？ 但无论如何，元蓁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他是肯定不能让元蓁和陆云笙两个去冒险的。 他只好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又询问元蓁：「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毕竟是在魔域，他喊元蓁仙子不妥，入乡随俗喊魔女，他自己又觉得别扭，便只好以「你」相代了。 元蓁还真有些想法了，只是葳蕤堂已经近在眼前了，她只好说：「等咱们回去再说吧，眼下还是先说草芙蓉的事吧。」 「也好。」惠阳虽然心里着急，也知道草芙蓉在北荒引出的乱子，便安耐住了心思，和他们一起进去了。 因着和祁柔建立了长久的合作关系，接到他们要来的信息之后，祁柔就索性关了铺子，一心等着他们。 等他们一到，祁柔就把他们迎了进去。 于是，惠阳就跟着元蓁二人一起，再次见到了尸体炼制成的傀儡。 他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了。 也幸好祁柔的心神大部分都在元蓁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挥退了搬东西的傀儡之后，就领着元蓁走进了看。 「这几株花，好看吧？」 元蓁淡淡道：「好看是好看，只可惜玫瑰带刺，美人带毒。」 「什么？」祁柔一惊，「这花有毒？」 「不错，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毒。」元蓁也没瞒着她，娓娓道，「凡是中了这花毒的，都会成瘾，一日不食，抓心挠肺，丑态百出。 但若是长久吸食，又会掏空身体的底子，乃至于道心崩毁，数万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她的语气特别平淡，可也正是用平淡的语气阐述的事实，才特别令人信服。 祁柔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就离那美丽的草芙蓉远了几分。 原本她见这花好看，还准备摘几朵用秘法保持新鲜，好日日戴在头上呢。 如今想想，却是恨不得打死有这想法的自己。 ——幸好，幸好，她盼着这花能在元蓁这里卖个大价钱，忍着没有摘。 想到「大价钱」，祁柔脸色一垮，说：「这花对你来说，想必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了。你要是想要，就拿走吧。」 元蓁看了她一眼，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收走了。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她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了两瓶玉漱清心丹，递给祁柔，「此为玉漱清心丹，也是目前为止，我身上唯一一种对你们魔道也也有用的丹药，还望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祁柔赶紧把那两瓶丹药收好，生怕元蓁反悔似的。 这几天她不止看了各种直播，还浏览了好几个网站，对于元仙子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了。 只要想到元仙子在神域丹修里的地位，她就能明白，元仙子亲手炼制的丹药有多珍贵。 其中，这个专门克制心魔的玉漱清心丹，更是让祁柔眼热不已。 要知道，他们刑天城的城主，可是修心魔道的呀。整个刑天城的居民，都会不定时受到心魔的骚扰。 第466页 把她哄高兴了之后，元蓁便迟疑地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望祁柔魔女通融一二。」 祁柔道：「你说来听听。」 若是太为难的，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元蓁便道：「也没有别的，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下，这草芙蓉是谁卖给你的？」 既然这东西原本就不是天界该也有的，还是尽早毁个断根的好。 若不然，任由它不断扩散，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祁柔有些迟疑。 元蓁道：「我也不让你为难，你只告诉对方，我这里有桩大生意要与他做，请他一见即可。」 见祁柔神色松动，元蓁又道：「当然了，事成之后，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我就帮你牵个线。」 面对重谢的诱惑，祁柔终于下定了决心。 别的不说，只看元蓁一出手就是两瓶玉漱清心丹，她就知道这位是个大方的。 元蓁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在送人丹药这方面，她的确是很大方。 反正她是经常开炉炼丹，自己却不怎么用，白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让它们多发挥一点剩余价值呢。 至于放到君缨的铺子里卖，在不缺仙晶的元蓁看来，和随手送人也没多大区别。 —— 和祁柔说定了之后，元蓁一刻也没多待，果断告辞了。 这到不是说她对祁柔有什么意见，而是注意到惠阳估计已经要忍不下去了。 果然，三人离开了葳蕤堂的地界之后，惠阳就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就扶着墙开始干呕。 陆云笙奇道：「惠阳兄，你这是怎么了？」 惠阳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满脸虚弱地说：「我只要想到方才坐的椅子，就是那两个傀儡收拾的，我就忍不住。」 听他这么一说，陆云笙也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元蓁蹙了蹙眉，说：「惠阳神君可以换一个角度想想，那两个傀儡也是无辜的，他们已经够惨了。」 惠阳一怔，正色道：「不错，这不是他们的错，错的是那些……」 因着这里不大安全，他到底没有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他对元蓁提议。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元蓁对于这些傀儡，到底有什么计划了。 因着知道他心里的急切，元蓁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回到重华行馆之后，三人就聚到了陆云笙的房间。 不知道是真路过，还是假路过的老闆娘如玉见此，暧昧地沖元蓁抛了个媚眼，叫元蓁给瞪回去了。 ——这女人，真是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设好了结界，惠阳就迫不及待地问：「元仙子，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计划？」 「我是有一点计划，但在此之前，咱们需要先在魔域找个靠山，站稳脚跟。」 惠阳追问道：「怎么说？」 元蓁也没卖关子，笑着直言，「惠阳神君莫不是忘了，小仙在机关术上也略懂一些皮毛？」 「……所以呢？」惠阳愣愣地问完，脸上就露出了恍然之色。 但还没等他开口，陆云笙就抢白了，「蓁蓁是说，用机关术做的傀儡，逐步取代魔域的这种？」 「不错。」元蓁点了点头。 惠阳蹙眉道：「这样的话，成效也太慢了吧？」 「不然呢？找到老巢直接杀过去？」陆云笙翻了个白眼。 惠阳干笑了一声，神色讪讪。 ——他还就是这个意思。 第196章 食言带来的祸事 只看他的神色，陆云笙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不由得想嘆气：怪不得玉虚宫那几个弟子，个个都不放心惠阳呢，这性子也太直、太刚了。 平时他和元蓁在一起，动脑子的事多是元蓁再干的，他就只一心想着多赚点仙晶，支持两人的事业。 因而，他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快快乐乐地没头脑。 可是，遇到惠阳之后他就知道，果然他对自己的标准定得太高了。 跟惠阳一比，他哪里是没头脑啊，简直就是修真界的诸葛孔明！ 此时此刻，陆云笙硬生生地忍住了捂脸的冲动，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那惠阳兄可曾想过，能做这么大一门生意的组织，就凭咱们这一对卧龙凤雏，就算再加上蓁蓁，能挑得动吗？」 惠阳沉默了。 很显然，惠阳虽然做事比较急功近利，但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若不然，他一开始也不会想着先把陆云笙二人从魔域弄出去，他再去砸场子了。 那时候，他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的。 但被陆云笙一提，他就慢慢反应了过来。 ——是呀，如果自己不能根除掉这个组织，就算死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白添一缕亡魂罢了。 见他神色松动了，陆云笙再接再厉，「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三个走了狗屎运……」 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狗屎」俩字也太侮辱他家蓁蓁了，立马改口，「就算咱么俩走了狗屎运，蓁蓁锦鲤附身，真的把那个什么组织给根除了，又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没有用？」惠阳不解。 一旁的元蓁嘆息着接口，「只要需要傀儡的人还存在一天，这门生意就永远不会断绝。 第467页 这个组织被根除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个同样的组织崛起。 而且，傀儡在魔域这么吃香，做这门生意的，肯定不止一家。而且，他们背后，也必然站着魔域的高层做靠山。」 「蓁蓁说得不错。」陆云笙点头附和，「只要买方市场一直存在，就永远不会缺了卖家。」 而且，被他们挑过一次之后，卖傀儡的肯定会藉机涨价，连带着整条产业链都会爆发一阵子。 到那个时候，各种被自愿的尸体就会急剧增多。许多原本不必受害的人，也会成为受害者。 永远都不要小看人为了利益，可以把底线踩低的程度。 甚至于有些人，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完全可以抛弃底线。 在两个人的一唱一和之下，惠阳的三观迅速经歷了破碎、重组、再破碎、再重组的复杂过程。 他整个人都傻了，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这种结果，他实在是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可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来，就是会这样。」 最后，陆云笙来了个总结，「所以说，若想真的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还是得听蓁蓁的，用更加安全、更加好用的机关傀儡，取而代之。」 虽说这些傀儡是没有怨气的尸体制成的，但他们毕竟曾经是活人，还是仙人，就算已经陨落了，也有可能遗留几分真灵。 日復一日得被人驱使，甚至于有些主人还有令人作呕的特殊癖好，这么多傀儡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怨气復生的？ 要知道，这些使用傀儡的人，本身就是因为对活人不信任，才会选择傀儡。 这样的人，当他们知道尸体制成的傀儡也可能背叛的话，一定会更加警惕排斥。 因为他们认为傀儡全凭她们操纵，绝对不会背叛。 被自己认定绝对不会背叛的东西背叛，比被敌人捅刀更令人愤恨。 这个时候，用机关术制作的傀儡，一下子就凸显出优势来了。 毕竟，机关可是彻彻底底的死物，绝对不用担心机关会生出怨气来。 惠阳听得连连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元蓁，「那元仙子什么时候开始制作机关傀儡呢？」 呃…… 其实，元蓁只是才有这个想法而已，还没有具体的头绪。 但为了不让惠阳冲动行事，她却不能实话实说了。 因而，元蓁沉吟了片刻，说：「想要让机关傀儡像活人一样灵活，只靠我学的这点皮毛，肯定是不够的。」 惠阳再一次感慨学神的谦虚，嘴里问道：「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有办法。 元蓁取出手机，当着惠阳的面，在自己的粉丝群里输入关键词「机关」。 然后，她就群发了新群邀请码。 女神亲自拉群，有几个会拒绝的？ 更别说他们都是元蓁的粉丝，入群就更加积极了。 单独拉了一个机关师的群之后，元蓁就把自己想要制作机关傀儡设想发到了群里，并鼓励大家群策群力，争取做出像活人一样灵活的机关傀儡。 群里很快就有了回应。 三心两意：机关傀儡？有意思。 一枝红杏：元仙子的想法，每一次都这样有意思呢。 绝：啊，元仙子还对机关术有研究吗？ 元仙子：略懂皮毛而已，与诸位相比，差得远了。 一只小凤凰：大家还有没有其他学机关术的朋友？都可以拉进来，一起讨论呀。 元仙子：不错，不错，大家群策群力，才能尽善尽美。 红枫：小仙原本的世界，倒是有机关傀儡，但行动之间却十分僵硬迟缓，也没有什么反应能力。大家若是需要，我这里可以整理一份相关资料。 一枝红杏：那还等什么？快整理呀！ 元仙子：@红枫多谢这位仙友。 在元蓁修行的世界，是没有机关傀儡这种东西的，在这方面她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因而，如今能与一个人提供一个思路，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红枫：仙子客气了。我等平日里在仙子这里获益良多，如今能帮上仙子一点小忙，小仙倍感荣幸。 业火中重生：不错，小仙也十分荣幸能帮上仙子。 随后，底下就刷出了一熘儿的「荣幸」。 这些善意让元蓁十分感动，也让她对自己所行的道更加坚定。 ——帮助别人，也提升自己，这难道不是天道所昌行的正道吗？ 群里的众人纷纷发动关系拉人，不到一刻钟，自助管理就提醒元蓁，该给群升级了。 原来，进群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一千大关。 陆云笙提议道：「其实做学术研讨，拉群不如建立论坛来得方便隐秘。」 一千人的大群，只怕每人只说一句话，刷屏的速度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 还是在论坛发帖子讨论更方便，隐秘性也更高。 元蓁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就和群友商量了一下，建立一个论坛。 群友们都表示无所谓，一切都听元仙子的。 于是，元蓁就在自己的网站建立了一个「机关傀儡学术论坛」，註册需要会员发的邀请码，而成为会员则需要回答问题。 问题一共二十个，都是群员们聚在一起出的关于机关术的问题，一个问题5分，八十分以上才能获得会员资格。 第468页 在这个过程中，惠阳一直旁观，心里对元蓁的组织与领导能力十分欣羡。 他自己是一个只会单打独斗，或者是听命行事的，让他组织人手，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从前他也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仙界，他都有师门，万事有师兄、师姐。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师兄对他再好，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边； 他的法力再高深，如果遇到的敌人像是这次一样的庞大组织，也终究是独木难支。 因而，见元蓁终于有了空闲，他忍不住问：「元仙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带着一群人做一件事，却不出乱子呢？」 元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出乱子是不可能的，毕竟只要有了两个人以上，就会出现分歧。 作为组织者和领导着，要时刻注意，尽量把问题化解在萌芽状态下，不要让事情发酵。」 「啊，这么麻烦的吗？」惠阳一听，立刻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元蓁好笑道：「简单的也有啊。」 「有简单的？」惠阳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元蓁道：「一力降十会。不过，这只适合人手比较少的组合，而且还得是临时的。」 因为时日一久，那些脑子灵活的就会摸透他的脾气，反过来利用他的勇武。 「这样啊。」惠阳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自我排遣道，「没关系，出门在外，我有元仙子。」 但陆云笙却不乐意了，伸手把他往一边扒拉了一下，「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的元仙子！」 不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陆云笙就说：「好了，好了，该讨论的也讨论完了，其他事明天再说。天色不早了，惠阳兄就先回去吧。」 这副小气吧啦的模样，看得惠阳直翻白眼，都走到门口了，实在不忿，伸着脖子呛了一句，「明天你真起得来吗？」 陆云笙：「…………」 ——好傢伙，措不及防，又被车轮子压了一脸。 占了口头便宜的惠阳哼着小曲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没走两步就看见老闆娘如玉在楼梯拐角处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惠阳疑惑地问：「老闆娘，你有什么事吗？」 然后，他就眼看着老闆娘的表情从震惊到鄙夷，喃喃地说了一句，「不会吧，这么快？」 然后，眼神往他下三路瞟了一眼，摇头晃脑地走了。 惠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脸色一下子就红成了猴屁股。 「不……不是，我……」 他想解释，但人已经走远了，总不能再拉回来吧？ 那样的话，不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他不禁跺脚啐了一口，暗道：这可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 差一点就让惠阳给说中了，忙着研究第二幅图的陆云笙二人，第二天差点就没起来。 如果不是元蓁意志坚定，陆云笙又不想让惠阳看了笑话的话。 等三人在大堂汇合后，陆云笙得意地看了惠阳一眼，那意思很明显：谁说我起不来的？ 奇怪的是，惠阳却没有和他呛声，而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神躲躲闪闪的，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两人奇怪地对视了一眼，换元蓁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惠阳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但也就是反应得太快了，才越发显得不自然。 好在元蓁不是那种爱追根究底的人，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为难他，转而问道：「那你今天还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惠阳松了口气，说：「不了，咱们还是分头行动，你们去查草芙蓉，我去查傀儡。」 总算是有个正当的藉口暂时分开，让他再缓一缓了。 提起这个，他就在心里把老闆娘如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瞎说什么呀？陆云笙可是他的挚友，把他和元仙子说在一起，也太让人尴尬了吧？ 原本昨天晚上他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自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今天早上一见到陆云笙，他就觉得尴尬又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两个。 偏无论是陆云笙还是元蓁，都坦荡得很，越发衬得他像个心怀龌龊的小人了。 因而，说定了之后，惠阳急匆匆的就走了。 那副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让两人更加疑惑了。 「他到底怎么了？」陆云笙不解地问。 元蓁蹙眉道：「看他方才的样子，倒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吗？」 「看着像。」 这时候，老闆娘如玉从后院掀开珠帘走进了大堂，优雅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掩着唇打呵欠，一边和二人打招唿。 「大兄弟，大妹子，早啊。」 说完这句，她的呵欠也打完了，抛过来一个暧昧的媚眼，拖着嗓子问：「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呀？」 她当然知道惠阳和元蓁没有暧昧的关系，毕竟她可是个风月场里的老手，只从微表情和细微的肢体动作就能断姦情的那种。 昨天晚上她之所以戏弄惠阳，不过是原本约好的一个小情人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而已。 第469页 最近她正热乎着这一个呢，也不想再临时找别人。 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她心里自然不痛快。 所以，昨天她就是特意等在楼梯口，戏弄惠阳出气的。 哪知道惠阳的脸皮会那么薄，都一晚上了还没缓过来。 元蓁和陆云笙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意，准过头来面对如玉，异口同声地说：「睡得极好，还要多谢老闆娘。」 多加了后半句，前半句里那个「睡」字，就很有深意了。 那明显是个动词。 昨夜独守空房的如玉瞬间就怨气满满，心里酸得直冒泡。 她咬着牙看了两人半天，从牙缝里逼出六个字，「秀恩爱，分得快！」 陆云笙沖她一笑，一把搂住元蓁，得意洋洋地挑恤，「那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走了，拜拜~」 但他终究还是没能从这个门走出去。 行馆的门口突然就聚集了一大帮的人，男魔女魔都有，一看见他就涌了过来，嘴里嚷嚷着什么。 陆云笙吓了一跳，跟进搂着元蓁后腿了几步，大声道：「诸位，诸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但人群吵嚷又岂是那么好安抚的？ 还是元蓁隐约听到了手机两个字，灵机一动拿出自己的手机高高举起，大声道：「你们再嚷，我就毁了它。」 吵嚷声立刻戛然而止。 陆云笙和听见动静赶过来的如玉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是蓁蓁 有办法。」陆云笙骄傲地看着元蓁。 而如玉则是两眼冒星星，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对着元蓁花痴道：「好帅！」 啊，果然女人帅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见按住了人群，元蓁这才收起了手机，指着其中一个魔女，问：「这位魔女，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魔女穿着打扮十分清凉，此时一双光滑白皙的玉臂抱在一起，一脚高一脚低地站不安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拽」字。 元蓁之所以会点了她，就是因为她一看就不好惹，她说话，别人大概是不敢插嘴的。 那魔女漫不经心地瞭了她一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用一种慢悠悠却又夹杂着几分玩味和嘲弄的语气说话。 「我听人说，你们今天要在这里卖手机，是真的吗？」 也正如元蓁预料的那样，她一开口，就没人敢抢着说话了。 元蓁和陆云笙对视了一眼，笑道：「是有这回事。不过，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那魔女挑了挑眉，放开相互抱着的手臂，右手打了个响指，她面前就出现了一副虚拟的人像。 陆云笙眉心一跳，脱口道：「我说呢，这两天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画像里的人，元蓁不认识。 听见陆云笙这样说，不由问道：「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了。」陆云笙撇了撇嘴，说，「这就是那个在我身上放追踪药粉，跟我说好了第二天来这里买手机的。」 结果两人头一次接触双修之法，食髓知味，第二天别说出来卖手机了，连房门都没有出。 第197章 唯恐天下不乱 「原来是他。」元蓁冷笑了一声，「他该庆幸你那天没空见他。不然我定要让他知晓，药粉的第一百零一种用法！」 魔域的规矩是魔域的规矩，神域的规矩是神域的规矩。 无论是哪里的规矩，当事情牵扯到陆云笙的时候，元蓁可不会再跟人讲什么规矩，只想好好给那人一个教训。 「还有你！」骂完了那人之后，元蓁的矛头准瞬间就对准了笑得甜蜜蜜的陆云笙，「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你丢不丢人？」 这次人家下得只是追踪药粉，下次若是要你命的呢？ 陆云笙迅速垮了脸，期期艾艾地说：「蓁蓁，我错了。」 这个时候，他就只需要认错就是了。 「喂，两位。」那魔女懒洋洋地打断了陆云笙的耍宝，微微蹙着眉，换了一种略显不耐烦的语气，「我并不想打扰二位亲热，但你们能先把手机卖给我吗？」 这一句就像是滴进了油锅里的冷水，现场一下子就炸锅了。 「卖给我，卖给我。」 「我先来的，应该卖给我！」 「凭什么？我除双倍价钱！」 「我愿意出三倍。」 「我出十倍。」 「我老师是xx老祖。」 「我还是太乙金仙呢。」 「…………」 一时之间，拼价钱的、拼靠山的、拼修为的，乱七八糟，就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耳朵边嗡嗡嗡。 如玉先受不了了，说了句，「你们慢慢谈吧，我去补个美容觉。」 转头就对伙计说：「今天歇业一天，不做生意。」 然后，她就干脆利落地熘了。 陆云笙咬牙，「这个滑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部闪闪发亮的金色手机，大声道：「此乃限量版土豪金，我手中只此一部。」 那种金色，哪怕在魔域略显昏暗的阳光下，也闪耀着近乎刺目的光芒。 因着魔域环境阴沉，所以崇尚红色，喜爱金色。 可以说，这部土豪金一拿出来，就吸引了在场所有魔的目光。 现场竟然因着这部土豪金，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第470页 陆云笙悄悄吐了口气，说：「我手里的手机不止一部，谁要是能力压群雄，帮忙维持秩序，这部目前为止独一无二的土豪金，我就送给他了！」 金灿灿，还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暂时独一无二，那也很拉风了。 现场的众魔用防备的眼神相互看了一眼，摩拳擦掌的就准备动手群殴。 先前那个魔女眼睛一亮，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提议道：「不如咱们摆个临时的擂台？」 众魔都有些意动。 毕竟，群殴的话，要防备的就是四面八方的对手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阴沟里翻船。 那魔女扭头问陆云笙，「那个手机，你带了几部？」 陆云笙也不含煳，直言道：「此次来得匆忙，没有多做准备，只带了一万部。」 一万部？ 抽气声此起彼伏，众魔立刻就觉得自己的竞争压力小了一大截。 「这么多呀？」那魔女舔了舔后槽牙，扫了一眼人群，遗憾道，「那这争的人也太少了。」 就在众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她突然拍了拍手，对着半空中说了一句，「愣着干嘛，快去叫人呀。」 元蓁：「…………」 陆云笙：「…………」 正在庆幸的众魔：「…………」 ——原来这位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呀。 那些一口气刚松完的男魔女魔们立刻就不干了，那魔女身上的气势再强，看起来再不好惹，也压不住他们心里的熊熊怒火。 就算魔比较好斗，但像这种本来不必打的架，却被人掐着脖子，逼着打，谁会乐意？ 「你到底是谁呀？」 「法不责众」这种错误的意识，真的不是凡人独有的思想，神和魔其实也都有。 这不，有一个人开了口，剩下的人立刻就勇气爆满，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们这么多人同时表示了不满，对方再怎么着也得有所顾忌。 因而，立刻就有了第二个。 「就是，你是谁呀？我们来找他们俩买东西，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然后是第三个。 「不错，你要是不想买就滚，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再然后……呃，就没有第四个了。 只见那魔女左手指翘兰花，只那么轻轻挥了一下，食指、无名指和小指指端立刻就飞出三缕黑雾。 那黑雾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全无着力之点，速度却比大多数的遁术都快。 第四个挑恤的人嘴巴都已经张开了，下一刻就被突然倒地的前三个吓得「呵呵」两声怪响咽在了喉咙里。 他惊恐地看着那魔女，从双腿开始，颤抖很快就蔓延了全身。 那魔女淡淡地环视众人一周，漫不经心地说：「谁还有意见，赶紧地说吧。我不是那种阻塞言路，听不得人说实话的人。」 说着，她还特意看了眼那开口开到一半的第四个人一眼，神色里还颇有几分鼓励之意。 那人吓得心尖一颤，低头闪避着她的目光。 众人更是心有余悸，没有一个敢开口的。 ——你是不阻塞言路，但在你面前说心里话，付出的代价太大呀。 一时之间，现场竟是再次因为这个魔女，陷入了一片寂静里。 元蓁眼皮子一跳，以她多年行医的经验，只稍微扫了一眼，就已经看出来，那三个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她看了那魔女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敢问这位魔女，该怎么称唿？」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和她说话，众人看元蓁的目光，立刻就多了几分敬佩。 那魔女也挑眉看了她一眼，带了几分赞赏，丝毫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说：「我字萼华。」 她倒是坦荡，不用真名也当面就说清楚：我告诉你的是字号。 就这份坦荡，就让元蓁减掉了几分她不由分说就要人性命的恶感。 魔域风气如此是一，天道日后也自会与她清算因果。 元蓁扭头沖陆云笙招了招手，陆云笙会意，忙把那部土豪金递了过来。 她接过来之后，直接送到了魔女萼华面前，笑道：「今日控场之人，非阁下莫属了。」 「这个，真送给我了？」萼华显然也是知道手机这种东西的，也知道这东西在魔域属于很稀罕的那种。 「当然。」元蓁正色道，「既然已经说了送，那就一定得送。哦，对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萼华笑了笑说：「你先等一会儿。我先帮你充个值。」 说完，她直接取出一万块仙晶，当着一群人的面，给土豪金充了一万仙晶的网费。 「如果你不给直播打赏的话，这些足够你用上五千年了。」 说完，就再次递了过去。 萼华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接住了，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意，对着元蓁抬了抬下巴，说：「你教我玩儿。」 态度依然很拽，却意外的一点都不惹人反感。 元蓁包容地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凑了过去，一步一步地教她怎么操作。 末了，又告诉她，「目前为止，整个魔域只有刑天城才能用手机。」 「为什么？」萼华难得地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元蓁苦笑，「这也没办法呀，因为只有这里离北荒最近，可以连得上北荒的网络。」 第471页 「网络？」萼华蹙眉，脸上流露出了疑惑之色，「那是什么？」 这个名词，是真真正正地触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于是，元蓁又给她，也是顺便给在场众人普及了一下何为网络，还有网络是怎样建成的。 萼华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元蓁，「你们手里现有一万部手机对吧？」 「不错。」这个方才已经说过了，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哦。」 就这一声，萼华就没有下文了。 陆云笙觉得她莫名其妙，元蓁却觉得她是心里有数。 果然很有数。 —— 元蓁陪着一群人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期间陆陆续续又闻讯赶来了很多人。 很显然，这波儿消息的散播功劳，全都要归总道萼华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手下身上。 先来那些敢怒不敢言，后来的都好奇得很，左右打听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这些人再看萼华的神色神色各异，但都没什么感激的心思了。 ——他们被喊过来，就是给人找乐子的。 谁乐意被当成乐子呢？ 索性萼华也不在意，目测来的人有五六万了，把周围的街道都挤得没处下脚了，她才素手一挥。 元蓁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宽阔的街道被人群挤得逼仄，在萼华这一挥手之后，街道竟凭空宽出了二十倍不止。 对空间法术颇有造诣的陆云笙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萼华的目光竟显得惊恐。 ——好高明的空间法术！ 想不到，他在魔域竟然遇到了空间法术的宗师。 在场众人也都被她这 一手镇住了，这一回是彻底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了，连心里的怒气也不敢有的那种。 萼华在人群里点了几个人，命令他们在这变得无比宽广的街道上建立一个临时的擂台。 那几人不敢不从，各展神通，很快就把一个十丈方圆的擂台建好了。 然后，萼华亲自给擂台布下了各种阵法，这才慢悠悠地说：「既然只有一万部手机，那你们就五人一组上去厮杀吧。最后嬴的那个，才能来这里买手机。」 这规则，也有够简单粗暴的。 只怕最后胜出那一万人，没几个能服众的。 从这里买完手机走出去之后，即将面临的，恐怕就是无休止的麻烦。 当即，就有人心生退意。 萼华「呵」的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敢不尽全力，故意放水的，本座不介意亲自指点其一二。」 好了，这下是连保存实力的机会都不给人留了。 众人迫于她的武力威逼，没有办法，只能随机组合，五人一组上台厮杀。 元蓁低声劝道：「如此行事，只怕会引起刑天城的混乱，城主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一个城池里，不管有多少厉害的大魔，城主府的势力一定能够镇压得住。 因而元蓁这话，既是大实话，也有几分借势压迫之意。 虽然从表面看起来，萼华这一手，给她和陆云笙省去了不少麻烦，但仔细想想就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这些人迫于武力，不敢怨恨萼华，就一定会迁怒她与陆云笙。 谁让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他们带来魔界的手机呢？ 所以，于公于私，元蓁都得站出来阻止她。 萼华笑了笑，朝街角抬了抬下巴，说：「那不是城主吗？他已经来了。」 元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那边的街角站了三个人。 为首的一个身穿红色圆领袍，外披玄色大氅，头髮挽起了一半，在头顶用金冠束起，一道朱红色的抹额上，用金线绣着好几种凶兽。 再配上他那张如玉如璋的脸，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在魔域，元蓁恍惚觉得这就是个生在凡间，锦绣金玉堆出来的王孙公子。 「好看吧？」萼华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看。」 面对如此盛世美颜，元蓁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好看。 她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陆云笙却不高兴了，怨气满满地问：「你觉得他好看？」 元蓁干笑了两声，说：「云笙，咱们说话得凭良心不是？」 「好，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我们俩谁好看？」 虽然平日里都是陆云笙哄着她，但这点求生欲元蓁还是有的。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最好看了。」 这话真是一点都不昧良心，还成功安抚了陆云笙。 毕竟，有句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蓁蓁心里他最好看，那不是真正常？ 他立刻就高兴，满意了，气顺了，说：「我去请城主过来。」 萼华也没阻拦，任由陆云笙去请城主常羊。 那面的常羊本就是接到消息，有人在他的地盘上聚众作乱才出来的，自然不会推辞不来。 他跟着陆云笙走了过来，微微蹙眉看着萼华，嘆着气问了一句，「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哟呵，这俩人不但认识，还明显是有故事呀！ 元蓁跃跃欲试，想要开个直播，带领大家一起看八卦。 但考虑到如今他们是人在屋檐下，她还是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没打开手机上的直播软体。 第472页 萼华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这话你不该来跟我说，该去找她才对。」 常羊的眉心狠狠地拧了一下，「是你？」 这话可真是莫名其妙。 他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副跟人很熟的样子，怎么就说了两句话，就有了翻脸不认人的架势了？ 因着萼华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所以任何一个人都能一眼看出来，她是个人族。 而人族虽然有双生的存在，但因着天道之下的平衡，双生子最多只有一个有修行的天赋。 所以，常羊把萼华错认成了她的双生姊妹的选项完全可以排除。 至于用术法改变自己的形貌，在常羊这样的大能面前，也没有什么用了。 所以，他这话一出口，无论是元蓁还是陆云笙，甚至常羊身后那一男一女两个跟班的，都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得很。 但无论是常羊还是萼华，显然都没有替他们解惑的意思。 常羊蹙眉吩咐自的两个跟班，「你们两个，去，把这一群人都带到城主府，重新制定规则，看着他们打擂。」 然后，她又扭头问萼华，「选出多少来？」 眼见是没乐子可找了，萼华意兴阑珊，有气无力地说：「一万。」 「一万？」常羊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选这么多，有什么打擂的意义？」 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对跟班道：「回去让他们抽籤，看运气吧。」 在他看来，五分之一的概率，完全没有设置擂台的必要。 萼华明显对他心有忌惮，随着他安排，一句异议也没有提。 旁观了全场的元蓁看了看萼华，又看了看常羊，总觉得萼华闹这么一场，转这么大的弯，就是为了把常羊给钓出来。 而常羊明显是知道萼华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引他出来，但他还是出来了。 所以说，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元蓁心里好奇，常羊立刻就给了她继续探究的机会。 「两位，你们也随本座到城主府一行吧。」常羊的语气很温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这可以说是正中两人下怀，他们又怎么唿不同意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这一行人都离去了，街道也恢復了原样，老闆娘如玉才重新探出了头来，左右看了看，松了口气。 「唿~终于走了。」 她就是个做生意的，讲究以和为贵，可一点都不想参与这些大能之间的斗法。 正在她要站直了身子走出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问：「玉娘，你在干什么？」 如玉身子一僵，紧接着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叉着腰看向来人，嗔怒道：「哼，你还知道来？」 来人是个魔君，生得身材高大，面目英俊，气质也十分卓然。 听见如玉抱怨，他赶紧赔笑，解释道：「我昨天是真的有事。这不，事情一办完，不久赶紧来赴约了吗？」 原来，这就是如玉昨天约的那个。 如玉一大早就被元蓁和陆云笙刺激了，心里有气，哪肯给他好脸色？ 她扭过身去，傲娇地说：「不必了，我今天已经约了别人了。」 第198章 贵圈真乱 那人面色一变，蹙眉道：「咱们不是说好的吗，这半个月，你不找别人。」 如玉修的是什么道，他心里一清二楚，也清楚如玉不可能为了他这一棵大树，放弃整片森林。 但他是真的喜欢如玉，也就希望至少他在刑天城期间，如玉不要再去找别人。 这话如玉可不爱听了，语气也尖刻了起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俩生死相许了似的。 说好的？说好的又怎么样？你昨日还说好了一定来呢，不也一样让我枯等一夜？」 本来嘛，虽然她现在是个海王，但那不都是被功法给逼得吗？ 最开始的时候，她可是在一夫一妻的环境下长成的种花兔，婚姻观还是比较保守的。 之后的很多年，虽然她已经想开了，但也就是换男人的频率快了点，却不会同时和两个男人交往。 而且，她修的功法，虽然于双方都有益，但毕竟不是纯粹的双修功法，时日久了，难免就会损伤对方，益补自己。 她只是想要提升自身实力，却并不想做那採补的勾当。 「你……」那人气结，甩袖就要走。 如玉冷笑道：「走，赶紧走。燕乘风我告诉你，今日走了，往后就都不要来了！」 这一句话，就让燕乘风的脚步顿住了。 这些年，他找的相好也不止一个，但那都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罢了。 但如玉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如玉。 纵然如玉和他之前的那些情人比起来，不够妖娆，不够热情，甚至于容貌在他看来也稍显寡淡，并不是他热衷的那种美艷的款。 可是如玉身上，却有着魔域里少有的温情。 那是属于人的温度。 刑天城的行馆不止重华行馆这一家，但为什么许多开了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年的买卖，都不如如玉这个才兴起一万多年的摊子红火呢？ 就是因为如玉敢对人交付信任，又能让人把信任交付给她。 其余行馆里除了厨子是修食道飞升的人，其余的伙计等全都是用的傀儡。 第473页 因为傀儡的所有行为，都在主人的掌控之中。 但重华行馆不一样，这里面的伙计和迎宾等，全都是僱佣的活人。 如玉不亏待他们，也不猜忌他们，只把他们当平常人看待。 大凡修魔道的，哪一个不是经歷了波云诡异，在百道雷劫加身的情况下飞升的？ 或许如玉自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特别的，但对这些人来说，就像是惹人上瘾的毒药一般，只要尝过了，就轻易不肯放手。 因而，别看如玉胆子小的很，轻易不肯掺和道大能的斗法中，其实她这一个小小的行馆里，聚集的高手可一点都不少。 只是大家都知道如玉喜欢安稳日子，平日里也都安分守己，从不把修为外露而已。 还有她从前的那些情人，固然双方已经分手了，但彼此再见也丝毫不会也有什么不自然的摩擦。 这种诱惑，燕乘风也一样逃不过。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自己和自己别扭了片刻，就嘆了一声，迴转了过来。 「这回是我错了，我下回再不会失约与你了。」 虽然他这句道歉的话说得硬邦邦的，但对他来说，也是难得了。 如玉只是心气不顺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和他分了。 毕竟，燕乘风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十分优质到底。 见他服软了，如玉顿时就笑了起来，轻飘飘的一句「下不为例」，表示这次的事就揭过了。 燕乘风一喜，上前两步就一把抱住了她，「我的心肝儿，你可想死我了！」 「你个急色鬼！」如玉嘴里骂了一句，就忍不住脖颈间的痒意，咯咯地笑了起来。 因着知晓如玉在某些方面有些固执的坚持，燕乘风也不敢在外面作乱，也就是亲了几口，就默念了一句口诀，带着如玉消失在了原地。 等他们走了，隐身在各处的伙计才陆陆续续地现身。 丙三笑道：「也不知道这个，能得咱们老闆娘几天的欢心？」 「那得看他自己的身板有多少斤两了。」一个编号甲二的女伙计掩唇一笑，朝众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一时之间，众人都闹笑了起来。 这群人对自家老闆娘的德行了解得很，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找个人定下来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些老闆娘的入幕之宾，自然在他们这里得不到多少尊重。 毕竟，好些个修为比他们差远了，又凭什么让他们尊重呢？ —— 再说元蓁和陆云笙跟着到了城主府，可是好好吃了一个大瓜。 原本元蓁就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猫腻，却想不到这猫腻也有这么一波三折的。 城主法力高深，大手一挥，就把几人都带进了城主府。 那五万人抽籤的事，城主肯定是不屑去看的，只是派了一个心腹盯着，不让人作弊而已。 他直接领着三人进了客厅，随即就命人奉茶。 「喝什么茶呀？拿酒来。」萼华非常不客气地提了要求。 城主常羊蹙了蹙眉，却到底还是给伺候的人使了眼色，让人给她拿酒。 以元蓁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常羊对萼华根本就没有好感，却不知为什么，对她的容忍度却大得很。 因着萼华要喝酒，元蓁和陆云笙也只能陪着喝酒。 三杯酒下肚，萼华突然就丢了酒杯，蹙眉对常羊道：「不是说过了，不许给她喝酒吗？换茶来。」 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两人的元蓁就看见，常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不得不忍耐，变成了春风化雨。 「好。」他的嗓音温和而亲昵，对左右吩咐，「快去换茶，就拿我寝殿的那一盒。」 看到这里，元蓁已经对萼华的情况有了猜测。 只看常羊的态度，如果不出意外，萼华并不是一体双魂，而是同一个魂魄分裂成了两个。 应该是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 更有意思的是，这分裂出来的两个魂魄，一个爱慕常羊，另一个却对常羊十分冷淡； 而常羊却只喜欢对他冷淡的那一个，对另一个的隐忍，只怕也是因为这一个。 对此，元蓁只想说一句：贵圈真乱！ 而这真乱的贵圈，却很快就牵连到她了。 —— 「城主莫不是在开玩笑？」元蓁严重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常羊正色道：「本座从不开玩笑。」 他今日之所以特意把元蓁带回来，就是因为听过元蓁的名号，想让元蓁替萼华诊治，帮萼华把分裂的魂魄重新融合。 对，就是重新融合，而不是让他不喜欢的那一半消失。 虽然元蓁心里清楚，让两半撕裂的魂魄融合起来，才是对萼华最好的。 但是，这话由常羊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诧异。 要知道，魔的心性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他们更加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 元蓁忍不住问：「城主可知，若是两半魂魄融合，连我也不能保证，是那一片占据主导？」 其实她心里也好奇，常羊究竟是想让自己喜欢的那一半占据主导，还是想让喜欢自己的那一半占据主导呢？ 常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座自然知晓。你只说能不能治，其他的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好吧，看来这个瓜是吃不尽兴了。 第474页 既然人家不乐意说，元蓁也不好再问，便道：「我只能说，尽力一试。毕竟，这种心理疾病，不比生理上的，用药的效果有限。」 「心理疾病？」常羊不解，「你是说，她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着有心结？」 「她有什么心结？」 元蓁摇了摇头，「这种我就不知道了，得慢慢试探。且在此期间，还需要城主配合帮助。」 「你放心，本座定会全力助你。」常羊答应得痛快极了。 然后，就吩咐人带着元蓁到客房去休息。 可能是为了元蓁治病方便，她和陆云笙的房间，就在萼华的隔壁。 送她回来的人一走，萼华就来敲门了。 刚刚才拉住元蓁小手的陆云笙十分不满，「噌」地起身去开门，语气不大好地问：「萼华魔女，都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萼华挑了挑眉，露出了瞭然之色，「看来，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两位了。」 陆云笙笑了一声，站在门口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完全没有让位的意义。 这就表现得很明显了：知道打扰了，你还不赶紧走？须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萼华是那种善解人意的人呢吗？ 她一伸手，就把陆云笙扒拉到了一边，边往里走边说：「反正已经打扰了，那就打扰到底吧。」 完全无力挣扎的陆云笙：「…………」 ——好嘛，差点忘了，这位是个大佬。 元蓁听见了动静，已经从内室出来了。陆云笙迴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外间的小圆桌上招待萼华了。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只有两瓶自制的甘露，魔女将就饮一些吧。」 说着，她取出玉盏，给二人各倒了一杯。 至于陆云笙？ 元蓁用眼神示意他：你先到内室去等着。 陆云笙沖萼华的背影龇牙咧嘴抹脖子地做了一阵怪相，这才神清气爽地听媳妇儿的话，进了内室。 其实萼华也不在乎有没有陆云笙，开门见山地问：「常羊找你，有什么事？」 元蓁劝道：「以你目前的情况，还是不要直唿城主名号为好。」 本来神魂受损，就容易招惹心魔。 如今萼华的情况可是比神魂受损更严重，那可是魂魄直接分裂成了两半。 原本还一脸漫不经心的萼华瞳孔一缩，看着元蓁的目光陡然尖锐起来，像是利剑一样要把人刺伤。 作为一个资深医者，各种各样的目光，元蓁都见识得多了。 比这更恶狠狠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她完全没带怕的，顶着萼华的目光也依旧老神在在的，甚至还有闲心喝 一杯甘露，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魔女也要再来一杯吗？」 萼华收回了那尖锐的目光，端起玉盏也一饮而尽，「噔」的一声把玉盏磕到了桌子上，「再来一杯。」 不得不承认，这甘露还挺好喝的。 她从来不肯委屈自己，当即就问：「你这甘露，卖吗？」 元蓁笑了，「不卖，不过我可以送给你几瓶。」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元蓁直接取了五瓶不同口味的给了她。 但萼华的手伸到了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然后，她把那只手慢慢地收了回去，蹙眉对元蓁道：「你不要总是惯着她。」 元蓁瞭然，这是萼华的另一半魂魄出来了。 她笑道：「几瓶甘露而已，都是我採药的时候随搜集，闲暇时调配的，不值什么，你们都不必客气。」 萼华道：「是她太任性了。」 元蓁笑道：「既然你不能任性，就容她放纵一二，又有何不可？」 萼华闻言，英气的眉毛拧得更紧。 良久，她眉间终于平展，伸手把几瓶甘露收了起来，对元蓁道：「元仙子可愿意与本座交个朋友？」 「自然愿意的，无论是你还是她，行事都颇为磊落，小仙十分欣赏。」 元蓁顿了顿，说：「当然了，如果能少造些杀孽，就更好了。」 作为一个看重因果的仙人，她对魔域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杀戮，依旧不怎么适应。 萼华神色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元仙子可曾闯过秘境？」 「自然是闯过的。」元蓁道，「既然都是朋友了，就不要仙子来仙子去的了，喊我阿蓁就是了。」 「也好。」萼华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阿蓁也直唿我的字萼华便是。至于我的真名，如今我自己都不配拥有，就不告诉你了。」 元蓁也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喊了一声，「萼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许多事情，完全不必追根究底。 见她一点好奇之色都没有流露，萼华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接着先前的问题问：「如果你在秘境中找到了一株自己需要的仙草，而另一个人的目标也是这株仙草，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先与人协商，看能不能让对方放弃了。」元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不是你主动放弃，成全对方呢？」 元蓁笑了笑，说：「既然被我们同时遇到了，那就说明双方都有这份机缘。 既然如此，自然是各凭本事争夺，哪有不争就让的道理？」 第475页 萼华也笑了，不同于另一半魂魄笑得张扬有玩世不恭，这一半魂魄连笑都透着一股沉静的感觉。 她沉静地笑着，继续发问：「也就是说，如果对方不肯让，你可能是会和对方打起来的？」 「都说了，各凭本事嘛。」元蓁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就是间接承认了，前面的商量，其实就是走各过场。 萼华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倒是实诚。」 元蓁毫不客气地接住了这份赞赏，并谦虚道：「我也就这么点优点来了。」 这脸皮厚的，连萼华也不得不侧目。 怪异地看了元蓁一眼后，她就又转入了正题，「我们魔域和你们神域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在争夺那一线生机。 只不过，比起你们行事讲究先礼后兵，我们更加直接，手段也更加酷烈而已。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魔域，如果你的手段不够狠，别人不会觉得你仁德，只会看见挑恤你付出的代价也有多低。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让人烦不胜烦。」 元蓁哑然。 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见她若有所思，萼华又笑了笑，看了内室一眼，起身告辞了。 前脚她一走，后脚陆云笙就从屏风后边跳了出来，开启了防护结界之后就忍不住了。 「原来也会得人格分裂症呀。」 「人格分裂？」元蓁仔细品了品，不由点头，「倒也形象。」 陆云笙得意道：「那是自然，毕竟我原本的世界，可以有完整的心理学体系的。」 然后，他就把自己从电视剧或小说里了解到的一些关于心理学方面的知识，零零散散地告诉了元蓁。 只可惜，他从前对心理学不但不感兴趣，对心理医生还有点唯恐避之不及，总觉得去看心理医生的，都是精神病。 若是早知道自己会穿越，而且穿越后会遇见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元蓁，他一定多背几本心理学着作。 哪像如今，就算想装个b，也没那资本。 陆云笙砸了咂嘴，转移了话题，「怎么她这两个人格，想法完全不一样呢？」 先进来的那个一开口就是追问常羊的事，后出来那个却对常羊只字不提。 元蓁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说：「只字不提不代表一点都不在乎。」 虽然陆云笙说得零零散散的，但像元蓁这样的学神，最擅长的就是总结归纳。 仅从那只言片语中，元蓁已经知道了，第二人格的出现，往往是第一人格极端压抑的结果。 也就是说，第二人格做出的事，其实就是这个人内心深处最为渴望，却又迫于现实，不能做或不敢做的事。 也就是说，喜欢常羊这件事，是完整的萼华的意志，只是一半魂魄承认并积极追求，另一半魂魄逃避却又对那一半纵容。 也正因为如此，才形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第199章 一对禽兽 若不然，以萼华这样沉稳的性子，即便在另一半魂魄出来的时候不能控制自身，也断然不能让另一个魂魄把自己带到刑天城来。 听了元蓁的分析，再回想一下后出现的那个萼华的言行举止，陆云笙不由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 元蓁嘆道：「只是不知，这件事城主知道吗？」 「嘿嘿。」陆云笙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终于到了你的知识盲区了。」 元蓁嗔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地问：「你知道？」 「当然。」陆云笙如果有尾巴，此时一定翘得高高的。 他煞有介事地说：「如果城主对萼华是真爱，那他就一定知道，无论哪个萼华都爱他。」 「哦，这又是为何？」元蓁是真的不懂了。 只看常羊对萼华两片魂魄的态度，差别也太过明显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常羊城府深沉，元蓁看到的，都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 陆云笙难得露出几分深沉，说：「有光的地方，必然有阴影。一个人有优点的同时，也避免不了缺点。 所以，如果是真爱一个人，爱的肯定是这个人的全部，又哪里会只爱光鲜亮丽的一面，却唾弃沉湎在黑暗里的另一面呢？」 「有道理。」元蓁若有所思。 而陆云笙却已经开始趁机表衷心了，「就像我爱你，就是爱你的全部呀。」 元蓁瞥了他也一眼，「哦，那你说说，在你眼里，我有什么缺点？」 陆云笙：「…………」 ——麻蛋，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幸好每到这个时候，陆某人的求生欲就会立刻爆棚，他一脸诧异地说：「你怎么会有缺点呢？在我眼里，你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可爱好不好？」 元蓁「噗嗤」一笑，睨了他一眼，「贫嘴！」 这一眼水波凌凌，瞪得陆云笙骨头都酥了半边。 他期期艾艾地蹭到元蓁身边，拽住她的一截衣袖，可怜兮兮地撒娇，「蓁蓁，好蓁蓁，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不要再想别人的事了，想点咱们自己的正事好不好？」 某人的心思，元蓁如何不知？ 她当即就忍不住红了脸，轻轻啐了他一口，「什么正事？亏你说得出口。」 「修炼怎么就不是正事了？」陆云笙理直气壮。 然后，他就笑嘻嘻地拿出玉简，一边拉着元蓁往内室走，一边哄道：「走吧，走吧，第三幅图昨天不是没有研究透彻吗？咱们今天继续研究好不好？」 第476页 元蓁嗔道：「你要是再到一半忘记行功路线，看我不……」 对上陆云笙笑吟吟的眼神，后面的威胁之辞，她也说不下去了，只得恨恨地锤了他一下，却轻飘飘的不着力。 陆云笙趁机捉着她握成小拳头的素手，送到唇边，虔诚地吻了一下，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元蓁脸上移开 一瞬。 气氛陡然便暧昧了起来，元蓁只觉得脸颊热得如同火烧，且这烧灼感逐渐往下，转瞬间便蔓延了全身。 「蓁蓁。」 这一句，黏黏腻腻，仿若把人喉咙里的水分全都粘了起来，让元蓁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微微启开了丰润粉嫩的樱唇，仿若在诱人採撷。 陆云笙觉得，能忍住的，一定是圣人。 反正，他才不稀罕做圣人。 —— 因着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实在不好懒着不起，第二日一早，元蓁是在陆云笙的抱怨声中坚强早起的。 起床之后习惯性地打开私信，发现君缨的私信已经把她的手机给炸了。 元蓁用神识匆匆浏览了一番，眼神立刻就锐利了起来，赶紧发私信询问君缨。 元仙子：阿缨，你起来了吗？ 白莲花：当然起来了，你以为我是你呀？【白眼】【白眼】 对方几乎是秒回，而且，看起来怨气着实不小，让元蓁疑惑不已。 元仙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和长生吵架了？ 也不对呀，长生只会哄着她，哪里会和她吵架？ 说起来，君缨曾经不止一次嫌弃过陆云笙铁憨憨，并发誓日后找道侣，一定要找一个聪明的。 如今她的愿望倒是实现了。 长生何止是聪明呀？人家还特别擅长顺毛……啊不，是顺鳞。 君缨多精明的人，还不是次次都被长生不着痕迹地哄住？ 白莲花：我家长生好得很，哪里捨得气我？【白眼】【得意】 元仙子：那是谁把你气成这样了？ 白莲花；【怒火熊熊】你还好意思问？最近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每回找你，你都有事不开手机？ 呃，这…… 元蓁讪讪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已经把陆云笙给吃干抹净了，总得再朋友之间给他一个名分吧。 于是，她扬手就丢下了一个大雷。 元仙子：也没什么，就是我往后晚上都会比较忙而已。 白莲花：晚上忙？你晚上忙什么？难道魔域那边流行昼伏夜出？ 得了，这位单纯的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呢。 元仙子：这倒也不是，主要是我晚上忙着修炼呢。 晚上忙修炼？ 看见这一句，君缨可更迷煳了。 就她所知，元蓁虽然修行很勤奋，却也不至于白天忙一天之后，晚上还打坐修炼的。 不过，她不懂没关系，有懂的人。 一大早就跑过来的长生此时正歪在她身边跟着看手机屏幕。 看到这里，长生秒懂，急忙拦住要追问的君缨，「阿缨，别问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君缨狐疑地问。 现在她是眼中怀疑，元蓁在魔域的情况十分兇险，这才逼得元蓁不得不连晚上都利用起来修行。 再想想她昨天晚上找元蓁说的那件事，君绋在杨氏搅和了一通之后，也动身前往魔域去了，君缨差点就坐不住了。 若是元蓁本就形势危机，再有个君绋过去捣乱，不是雪上加霜吗？ 长生见她一副随时随地都恨不得起身冲到魔域的架势，只觉得这样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君缨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这光芒不刺眼，却引得他爱不释手，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他不由妒忌起陆云笙来。 ——谁让君缨从生理上来说，还是一只幼龙呢？ 他就算是个禽兽，也下不了手啊。 咦，真说起来，他和阿缨，还真就是一对禽兽。 长生这边不怎么的就发散起思维来了，君缨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他心里对陆云笙有了怨气，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了？下次见了面，我就得尊称那陆神君一声先生了。」 「先生？还尊称？」君缨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了过来，「哦，你是说，阿蓁终于把他吃了？」 「唔。」长生点了点头，脸色不大好。 但君缨没注意到，她正忙着嘲笑陆云笙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这么多年了，陆云笙终于混到一个名分了，不容易呀，不容易。」 等她终于笑完了，才看见长生脸上犹如实质的幽怨。 「你这是怎么了？」君缨吓了一跳。 长生幽幽嘆道：「陆神君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知阿缨准备何时才愿将我领到众人面前呢？」 「咳咳咳咳咳……」君缨惊得诶口水呛了一下，忙道，「这个……不急，不急。」 怕长生还有后招，君缨急忙低头去看手机屏幕，「啊，阿蓁又有信息发过来了。」 元仙子：你应该能听得懂吧？ 元仙子：我忘了你年纪尚小，可能真的不懂了。不过你可以问长生，他一定懂。 元仙子：阿缨，你可是吓到了？ 第477页 君缨就是在这个时候拿她转移话题的，一看见这句，立刻就炸了。 白莲花：谁吓到了？我怎么可能会吓到？ 她看了长生一眼，把手机屏幕稍微侧了侧，确定长生看不见了，才心虚地打了一行字。 白莲花：我就是藉机调戏了一番我家长生而已。 因为不在现场，所以不明就里的元蓁相信了她的鬼话。 元仙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戏美男？ 白莲花：咱俩到底是谁先开车的？ 元蓁一怔：好像是我呀。 这个时候，就需要转移话题这项非常实用的战术了。 元仙子：好了，先不说闲话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君绋真的来魔域了？ 正好，君缨也心虚。 见她转移话题，君缨心里松了口气，假装没有发现，跟着就转移了。 白莲花：千真万确。 白莲花：君绋的动向我一直派人暗中关注，根据二长老推测，君绋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魔域。 元仙子：好了，我知道了，会防备的。对了，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君缨可就不困了。 白莲花：长生不愧是做过妖帝的人物，对各大家族的格局和立场分析得十分透彻。 白莲花：如果你们在魔域待得时日久一点，回来之后，北荒定然就要天翻地覆了。 元蓁那边沉默了片刻，才回復她。 元仙子：你大概是要一语成谶了。 白莲花：【疑惑】【疑惑】【疑惑】 元仙子：没什么，就是在这里接了个病人。她这病是心病，不大好治而已。 北荒的事就够她操心的了，元蓁并不像再让她跟着操心魔域的事。 所以，关于萼华的事，元蓁就避重就轻了。 白莲花：真的？ 她可是知道的，元蓁最擅长报喜不报忧了。 虽然陆云笙一直跟在也在身边，但只要想想陆云笙的智商，君缨就对他完全不抱希望了。 ——那明显就是一个需要元蓁反过来保护的呀。 如果不是元蓁实在喜欢，我早就…… 狠话放了一半，君缨突然泄气。 ——算了，谁让阿蓁就吊死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了呢？ 元仙子：当然是真的。 元仙子：这个病症对我来说可是稀奇得很，我若不给人治好了，一定会遗恨半生的。 元蓁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她聪明，而在于她太过了解自己。 一个人可能会很了解自的朋友，甚至于更了解自己的敌人。 但是对于自己，很多人自以为很了解，其实大对数人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可是元蓁，是真的了解自己。 正因为了解自己，所以当初她套路很了解她的君绋是一套一个准； 正因为了解自己，所以现在她想哄同样了解她的君缨时，也是手到擒来。 听她这么一说，君缨果然放心了。 从她们相识之初，君缨就知道，元蓁平生最大的爱好，除了炼丹，就是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伤或病。 白莲花：那行吧，你慢慢研究吧。反正你控制舆论又不用一定得身在北荒。 白莲花：我这边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元仙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白莲花：我办事，你必须放心。【嘚瑟】【叉腰嘚瑟】 说完了正事，君缨就忍不住想说说八卦。 唔，主要是想吃元蓁的瓜。 白莲花：对了，你和你那小情人，晚上修行得怎么样？ 元蓁看得好笑，心道：你一个雏儿，也想拿车轮子压我的脸？ 原本她是没有察觉出君缨调戏长生有什么问题的，坏就坏在君缨对她转移话题的行为太顺从了。 以元蓁对君缨的了解，那个时候，君缨就算不藉机调侃她一通，也会来一句「这次就先饶了你，等你回来了再好好盘问」。 但君缨却什么都没有说，就顺着她转移话题了。 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心虚。 那她为什么会心虚呢？ 元蓁笑着发了一条语音。 元仙子：好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继续调戏长生了。 然后，她就幸灾乐祸得关闭了私信，转战机关傀儡学术论坛去了。 —— 这边君缨顺手点开了语音，元蓁含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继续调戏长生了。」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捂住了麦克风口，转头去看长生。 果然，就看见长生没有骨头似地瘫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 君缨咽了咽口水，厉声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什么叫色厉内荏？ 此时此刻的君缨，就是标准演绎。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把元蓁骂了无数遍。 ——死丫头，你坑我！你一定是故意的！等你回来了，看我不…… 不管她在心里给元蓁判了多少次死刑，也都得等元蓁回来之后才能实现了。 但眼前就有一件要紧事，非得她现在处理不可。 长生侧了侧身子，右手懒洋洋地撑着脑袋，柔柔弱弱地说：「我等着家主来调戏我呀。」 第478页 君缨的脸腾得一下就烧得通红。 因着她蛟龙本体还未成年，长生自然不会真得把她怎么样。 但时不时再言语上撩拨一二，看一看心上人因自己而羞红了脸，还是很有意思的。 但他很快就没意思了。 因为君缨恼羞成怒，把他赶出来干活了。 「这件事处理不完，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好嘛，忘了他家小龙逗过头之后，是会亮爪子的。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长生唉声嘆气了一阵，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给君纾传了信之后，就出了扶余岛，直接去了君纾一脉居住的茗香岛。 因着长生久居凌海，他和从前的下属的联络之地，就定在了茗香岛。 这些他都没有瞒着君缨，甚至还带着君缨去见过他那些下属。 君氏现任家主君缨的大名，这些人也是听过的，对于她的心智和手腕，这些人也都比较信服。 因而，得知自家单身十几万载的陛下终于脱离了单身狗的行列，还找了这么厉害的一个未来妖后，那都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呀！ ——如果一万多年前那次，陛下能有个血脉后人，又如何会人走茶凉，让正统势力凋零至此？ 虽然他们不惧怕再次陪着陛下开疆拓土，但若是再没有一个储君，只怕人心难安呀。 如今可好了，陛下有了心上人了，还是凌海君氏的血脉。 凌海君氏虽然自称蛟龙，其实却是负屓的直系血脉，比之真龙只少了一对龙角，可谓是血脉雄厚又强悍。 虽然龙凤两族在太古时期有些龃龉，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些事情，早就是老黄历了！ 如今只待这君氏家主成年，与陛下成婚之后诞下血脉，他们也就不用再担心陛下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无所依附了。 可以说，君缨的出现，真的是恰到好处，很好地安抚了这些忠于君回的人的心。 对于他们这些小心思，不但长生看得出来，君缨也看得出来。 不过两人却都没有在意。 君缨是觉得，只要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卖命，给他们一些希望也没什么。 就算不让驴吃草，也得在驴眼前吊一根胡萝蔔，驴才肯努力往前跑呀。 如果什么都没有，口空白牙的，凭什么让人安心跟着你干呢？ 要知道，就算他们因着心魔誓的缘故，不会背叛君回，但做事尽心和不尽心，差别也是很大的。 长生的想法也和君缨差不多。 不过，长生却不怎么想要孩子，至少在他真正完成北荒的改革之前，不准备要孩子。 他想要改变北荒世家分治世袭罔替的格局，就得从自身做起。 如果有了孩子，他是真的不敢保证，不会生出私心，想要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一切。 —— 茗香岛顾名思义，岛上种植了许多茶树。整个凌海有一大半的茶叶，都是从这里产出的。 也是因着这些茶树，让原本虽然灵气充裕，却没什么特产的茗香岛，变成了富裕度在凌海排前三的岛屿。 不是没有别人效法，但因着这里是常青树、不倒翁二长老的领地，他们纵然是学，也不敢跟风种茶树，倒也从未影响到茗香岛的收益。 长生到的时候，君纾已经等候多时了。 「长生公子。」 因着现如今还不好暴露妖帝归来的消息，所以他们这些下属，统一称唿君回为长生公子。 用君回的话说：「长生是家师为我取的字，外人少有知晓的。」 这话半真半假的，众人也不在意。 毕竟直是一个称唿而已。 在君纾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长生取出手机，连上了网络。 说起来，也真是多亏了陆云笙，让他们这些人即便相隔万里，也能用手机拉群开会。 在离开北荒之前，陆云笙正在研究手机视频功能。如果成功了，他们还可以开视频会议。 不过，如今陆云笙身在魔域，俗事缠身，一时半会的是没时间继续研究视频功能了。 为此，不单是长生，许多知情人都惋惜不已。 如今，他就只能开群聊会议了。 长生打开群聊，发了一条消息，通知众人他已经到了。 吾字长生：诸位好。 屏幕上立刻就出现了一熘儿的语音。 长生点开了头一个，后面的就紧跟着一条一条放了出来，全都是请安问好的。 吾字长生：最近辛苦诸位了。 然后就是一熘儿谦虚的「不辛苦」，还有「多亏了您总揽大局，调度有方」。 有那更机灵的，把马屁拍到了君缨身上。 对此，长生持鼓励态度，在接下来的会议中，挨个找藉口点名表扬了。 虽然他是在事后表扬的，还特意找了别的藉口。但能挤进这个群聊会议的，没有一个是傻子。 就算一开始大家没反应过来，可三四次之后，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暗骂这几个人狡猾，马屁精，但也有人已经想着要汲取教训，争取下一次自己也步入被陛下表彰的行列中。 今天他们主要讨论的，就是关于姬氏地盘内部渗透的问题。 虽然姬氏内部也有长老心向妖帝，但姬氏的情况特殊，内部一直对妖帝的统治十分排斥。 第479页 当年他们之所以认下妖帝的名号，不过是周围的世家都认了，他们迫于现实，不得不低头妥协。 如今的情况，可是又不一样了。 妖帝在北荒的势力虽然不至于烟消云散，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自从有了一统北荒的妖帝之后，姬氏一族的野心就从称霸一方，进化到了取妖帝而代之。 只可惜，他们野心是够大，本事却不怎么样。 弄到现在，北上之路被君氏和杨氏卡着，西进之途又有申氏这个后来居上的拦路虎。 说他一句困兽，还真没辱没了他姬氏。 第200章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从整体来看，姬氏的形势并不容乐观。 可是，这样困顿的局势，却并没有让姬氏高层们意识到自己该顺应时代的潮流，来一场大变革了。 他们就像是那些凡间遭遇变革时守旧的老贵族一样，抱着那些腐朽的糟粕当成宝贝，谁让他们改变，他们就跟谁急。 不，更大的可能不说姬氏高层不知道自己本身需要变革，而是他们不愿意做这一场变革。 因为在不变的情况下，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变革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愿意捨弃自身已经得到的利益而已。 所以，在杨氏都已经妥协，主动和君氏联姻，并特意请了君缨做中间人，让陆云笙的团队在杨氏的地盘上建立基站，联通了网际网路了，唯有姬氏始终坚持本心。 可笑的本心。 如果他们这个本心是一颗水晶心，那也就罢了，别人虽然不贊同，却也不得不佩服。 事实证明，姬氏坚持的所谓本心，只是一颗被污浊腐蚀透了的脏心烂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坚持的？ 一开始的时候，姬氏是严令自己的地盘上不许出现手机这种影响修行的奇巧之物。 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禁得住？ 在越来越多的人偷偷使用手机的时候，姬氏高层意识到，他们正在遭遇一场名为「法不责众」的下克上式的逼迫。 他们很愤怒，却也悲哀地发现，自己不得不妥协。 要不然，他们就得面临大量大能流失的惨剧。 但若是真的明着妥协了，他们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姬氏内部不得出现手机」这一条禁令，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被大家有志一同地忽略了。 但姬氏家族的子弟，还是被长辈卡着，不许用手机。 他们管不了外人，管自己家的孩子却有千百种手段。 那些勇于接受新事物的姬氏中人顿时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想尽各种办法玩那么一会儿。 有些事情，越是禁止，大家就越是好奇。 于是一个很自然又很可笑的现象就在姬氏内部出现了。 那些手机网络开放的地方，因为手机影响修行的寥寥无几。 大家一开始确实会沉迷一阵，但时日久了，总会被手机上的各种修行直播和研讨论坛影响，回归修行的正道。 要不然，到网上跟人聊个天，不出三五句就得露怯。 反倒是姬氏这种手机禁得严苛的，有好多人都沉迷于手机游戏和各种3d影视剧。 就算在不能使用手机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模拟通关攻略和猜测接下来的剧情。 这样一来，他们还有什么心思修行悟道呢？ 就因为这个，连最晚联网的杨氏，都把姬氏当成个笑话看了。 但姬氏高层是怎么做的呢？ 他们更加把手机当成了洪水勐兽，禁得更严了。 当然了，这些长生不感兴趣，他甚至希望姬氏更加腐败一些。 但由于姬氏高层已经因手机成了惊弓之鸟，排外性更加强烈，导致他的人手对于推进姬氏内部，困难了三倍不止。 吾字长生：那些老顽固难说动，年轻人呢？ 仰望星空：年轻人倒是好诱惑，只要给他们手机玩就可以了。但属下认为，他们不怎么靠谱啊。 仰望星空就是姬氏三长老姬彦，也就是长生埋在姬氏的心腹。 浮光：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年轻人，特别是沉迷网络的年轻人。 小河虾：没错，他们为了能够痛痛快快地上网，卖了亲爹都不带含煳的。 ………… 一群人讨论了一圈，还是君纾给了一个具体的主意。 吃瓜前线：你可以在自己家的别院里专门开闢一个地方，收费供这些可怜孩子们玩手机上网。 没错，君纾的网名就叫「吃瓜前线」。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就是时刻奔赴在吃陛下与家主之间大瓜的第一线。 如果不是嫌不好听，她觉得更标准的应该是「吃狗粮前线」。 在见识到她的网名之前，君缨是再想不到，看起来十分靠谱的二长老，竟然还隐藏着一颗闷骚的心。 仰望星空：什么？收费让他们上网？这……这不不得被其他长老活撕了呀。 那些人一心想要禁制家里的年轻人碰手机，到了他这里倒好，不但给年轻人提供玩手机的场所，还敢收费！ 吃瓜前线：就是得收费。你若是不收费，他们肯定要来搞你。若是你收费了，他们就只会想着搞你收的仙晶了。 君纾觉得，近墨者黑这句话，用在姬彦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480页 姬彦真的是在姬氏那种思想僵化的地方待得太久了，脑子都被染成傻子了。 如果他不收钱，那些姬氏高层肯定会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但收钱之后，一切的性质就都变了。 ——做生意嘛，为自己牟利嘛，不正是如今的姬氏高层都在干的事吗？ 他姬彦也就是做得出格了一点而已，只要钱到位，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那些高层只会懊恼：这么好的点子，为什么我就没想起来呢？ 当整个系统都已经腐坏的时候，内部的人做的事情再腐坏，他们也不会觉得有问题的。 相反，若是姬彦要在姬氏搞廉政行动，才会被他们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以最快的速度处置了呢。 被同僚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鄙视了的姬彦：「…………」 ——好吧，我承认是我脑子退化了。 吾字长生：姬彦就按大家说的办吧。至于那些姬氏高层们，先不用管他们，等他们再腐化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来联络外人，以便给自家人留后路。 是的，那些人其实很清楚，姬氏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等他们把好处都划拉得差不多了之后，就会琢磨着吧姬氏打包，卖个好价钱。 这个时候，就该他们主动寻找买主了。 而长生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等而已。 —— 君绋要来西镜的事，让陆云笙如临大敌。 他倒不是怕元蓁移情，而是怕君绋发疯。 对付正常人的法子，他有的是手段。 但对付疯子，实在不是他的专长。 见他满脸严肃，坐卧不安的，元蓁好笑之余，也有些辛酸。 「你别紧张，君绋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这么紧张，岂不是正好给了他可趁之机？」 「我也不想紧张呀，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呀。」 对此，陆云笙也很无奈。 只要想想君绋从前干的那些事，陆云笙心里就对应付他没底。 元蓁无奈，只好道：「反正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也就是把你怎么样。」 听了这一句，陆云笙一怔，恍然道：「是呀，我紧张什么呢？他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于是，他就果然不紧张了。 一不紧张，他就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的惠阳，惊道：「哎呀，惠阳兄只怕还不知道咱们两个被带到城主府了。」 元蓁道：「老闆娘会告诉他的，你也赶紧给他发个信息，让他别为咱们两个担心才是。」 「好，我这就发。」陆云笙依言给惠阳发了信息。 大概惠阳一直就在等着他的信儿，几乎是秒回。 崑崙学渣：云笙兄，你和元仙子没事吧？ 蓁蓁家的小宝贝：没事，惠阳兄不要担心，城主请我们来，只是想让蓁蓁给他朋友治病而已。 崑崙学渣：那就好。如果他为难你们，你一定要告诉我，在外面想法子替你们解围。 蓁蓁家的小宝贝：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惠阳兄了。【作揖】【作揖】 表情包匮乏的惠阳立刻就收藏了这个，然后才说起了别的事。 崑崙学渣：云笙兄，我今天接到大师兄的私信，说是崑崙境内的十大基站都已经建好了。他让我问问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玉虚宫大弟子扶阳也是修器道的，只要陆云笙告诉该怎么建，他自己就能带着门下弟子完美作业。 崑崙学渣：云笙兄放心，大师兄绝对不会把你的机密外泄的。 蓁蓁家的小宝贝：我相信惠阳兄。惠阳兄稍等，我把作业图纸和解析发给你，你转发给扶阳神君就可以了。 然后，他就发了两个资料包过去，一个是图纸，一个是解析。 崑崙学渣：多谢云笙兄了。 蓁蓁家的小宝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蓁蓁家的小宝贝：对了，惠阳兄，关于傀儡的事，你那边有线索了吗？ 崑崙学渣：暂时没有。 主要是他们在魔域不但没有半点势力，还人生地不熟。惠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就是盯着那家卖傀儡的店铺。 当年惠阳还没飞升的时候，为了剿灭作恶的魔道修士，乔装改扮和盯梢的事，他也没少干。 如今又有元蓁的焕颜丹相助，他有把握就算自己天天在那店铺附近晃荡，也不会引人怀疑。 蓁蓁家的小宝贝：我和蓁蓁短时间内怕是出不去这城主府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蓁蓁家的小宝贝：宁可事情做不成，等我们出去了咱们一起，也不要随意冒险。 崑崙学渣：云笙兄放心。 陆云笙心道：对你，我还真没法放心。 因为惠阳实在是个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典范，一旦遇见了不平之事，实在是太容易冲动了。 如果可以，在魔域期间，陆云笙是想一直看着惠阳的。 但如今城主常羊态度不明，他和元蓁都不敢肯定对方会不会突然翻脸。 所以，惠阳能不陷进来，还是老实待在外面的好。 想要多叮嘱几句吧，又怕自己说得多了，激起了惠阳的逆反心理，适得其反，结果会更加糟糕。 到最后，陆云笙只能忧心忡忡地关闭了私信。 他一抬头，见元蓁也收起了手机，便问道：「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第481页 元蓁露出了些微的笑意，说：「有了@红枫提供的一些基础理论，又又这么多机关术大手一起群策群力，@一只小凤凰已经准备动手制作一个升级版的机关傀儡了。」 至于做出来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那肯定是要做出来之后才能看到结果的。 「那就好。」陆云笙点了点头，想到单独在外面的惠阳，又忍不住嘆了口气。 元蓁心中一动，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问道：你可是担心惠阳神君？ 「不错。」陆云笙带了点头，说，「惠阳兄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怕他脑子一热，做事不管不顾。」 可元蓁却并不怎担心，笑着安抚道：「你只知道惠阳神君行事冲动，怎么就忘了他重情重义呢？」 「哦？」陆云笙有点没反应过来。 元蓁笑道：「我们两个进了这城主府，吉凶未卜，惠阳神君难道就不担心我们吗？」 只要惠阳担心他们，就不会冲动行事。 因为他不能让自己先出事，不然等他们两个有难的时候，谁能来救他们呢？ 陆云笙也不笨，被元蓁点了一句，也明白了过来，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蓁蓁，还是你聪明。」 元蓁笑道：「你只是关心则乱，所以才钻了牛角尖而已。」 —— 可以说，元蓁把惠阳的为人和心思看得非常透彻。 但她却忽略了，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如元蓁所说，因着她于陆云笙陷在了刑天城主的府邸里，吉凶未卜，他并不敢擅自行动，唯恐两人有难，他施救不及。 因而，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都只老老实实地地在那铺子外面盯梢。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和老闆娘打了个招唿，就准备出去找个地方乔装改扮，继续盯梢。 以往一直温柔可亲的老闆娘，今天的神色却不大好。 因着双方也算熟识了，惠阳就多嘴问了一句，「老闆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眼睛一亮凑近几步喊了一句，「惠阳魔君。」 惠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这可真是半点都不解风情。 如玉翻了个白眼，但想到自己是有求于人，还是堆起了笑脸，「魔君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不等惠阳回话，她就立刻补充了一句，「事关人命。」 因着没见过如玉犯什么大恶，惠阳本来也没准备一口拒绝的。听她说事关人命，神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什么事？」 如玉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魔君且随我来。」 见她返身上楼，惠阳犹豫了片刻，想到那句「事关人命」，还是跟了上去。 不曾想，如玉竟然直接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领。 惠阳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蹙眉道：「就在这里说吧，我进去，不大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彼此的名声都有碍。 如玉举扇掩唇，笑道：「魔君当真是个正人君子。」 「老闆娘谬赞了。」惠阳瞭了她一眼，催促道，「老闆娘有事，还是快说吧。」 如玉嘆了一身，撤下遮脸的扇子，楚楚可怜地说：「不是我非要为难神君，只是这件事，实在是不好让别人听见。房间里有结界，才好说话呀。」 见惠阳蹙眉迟疑，如玉提议道：「不如，咱们到神君的屋里去？」 那就更不行了。 惠阳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在这里吧。」 脚下迟疑了片刻，终于踏进了门槛。 如玉挥扇就把门关上了，顺手升起了结界。 这里没有了别人，她索性也不再喊他魔君来掩人耳目了。 以她的阅歷来看，只怕这位惠阳神君，很不喜欢被人喊做魔君。 果然，听见这声「神君」，惠阳紧绷的神情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分。 如玉就知道，自己这投其所好的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两人在外间坐了，如玉也不废话，直言道：「神君也知道我的功法特殊，我也就不和神君卖关子了。」 惠阳并没有动茶盅，只是道：「老闆娘直言便是。」 如玉为难地嘆了一声，说：「我与乘风在一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也几乎到了极限。 若是再与我交合，我的功法就会不由自主地汲取他的精气。天长日久的，只怕他非但修为会下降，还会累及性命。」 听见「交合」二字，惠阳的耳根子一下子就变得通红。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蹙眉道：「那你和他分开不就是了。」 「我昨夜已经与他说了，可他却死活不肯。」 对此，如玉也很无奈呀。 惠阳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可是把其中利害与他分说清楚了？」 「那是自然。在这方面，我从不对情人隐瞒。」 魔性本就带着自私，她以前也有过很多情人，但都是好聚好散，哪知道会招惹上燕乘风这么难缠的？ 如玉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再和她在一起，对他没有好处只会有坏处。 可燕乘风非但半点都听不进去，昨夜还抵着她索求无度，倒是让她的功力涨了一大截。 第482页 只是今早燕乘风离去的时候，脸色却有些苍白了。 自如玉穿过来至今，还是头一次有人因此而损伤自身精气，让她看得心惊肉跳，这才一大早的就心不在焉，怏怏不乐。 很显然，对于燕乘风的选择，惠阳也理解不了。 他蹙眉沉思了片刻，问答：「那你找我是准备干什么？先说好，我的修为虽然强过他，却还有别的事，不可能因此和他斗法的。」 如玉暗暗吐槽：这种事情，就算你与他斗法，也没什么用呀。 「不用，不用。」如玉摆了摆手，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要神君肯配合一二，就皆大欢喜了。」 惠阳道：「你说来听听。」 如玉抿唇一笑，微微垂下了头，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颈，柔声道：「我就骗他说，我已经厌了他，找到新欢了。」 「昂？」惠阳一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反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想让我假扮你的……」 那「新欢」二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嗯。」如玉点了点头，举扇遮面，做足了羞涩的姿态。 可是，坐在她面前的惠阳却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也不相信她是真的害羞，一开口就算断然拒绝。 「不行。这件事你找别人吧。小仙告辞！」 说完，他起身就走。 如玉垂下摺扇，幽幽嘆道：「可是神君，你此时后悔，只怕是已经晚了呢。」 「你什么意思？」惠阳豁然转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如玉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深处纤长白腻的素手，欲要抚一抚惠阳漆黑的鬓角，却被惠阳闪身避过了。 她也不在意，目光痴痴地看着他，柔声道：「从神君跟着小魔进了这屋子那一刻起，就容不得你后悔了。」 「你……」惠阳大怒，右手的灵气已经聚集在了一起。 虽然如玉的修为也不低，但也不过太乙玄仙的阶段，惠阳可是实打实的太乙金仙，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大阶。 而且，如玉修的功法偏于魅惑之道，惠阳却是一路杀出来的修为。 可以说，如果惠阳对她出手，她绝无半分胜算。 但如玉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慢悠悠地摇着木质的小香扇，胸有成竹地笑道：「神君若是在这里和我动手，我可就不敢保证你那两个在城主府的朋友，还能不能安全无虞了。」 这一下，可谓是正中惠阳的软肋。 若是拿他自己威胁他，那是完全无用的，惠阳根本就不会受这种胁迫。 但若是拿他朋友的安危来威胁他，却是一试一个准。 惠阳咬牙半晌，终究是收了法力，切齿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如玉笑道：「我知道些什么，却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你只需要配合我，演好这一场戏就罢了。」 见他面露冷笑，从眼神里透出不齿，如玉也不恼，笑吟吟道：「你放心，老娘对你这种涩果子完全没有兴趣。」 惠阳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妥协了。 「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如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沖他招手，「你过来，离我近些。」 见他僵着不动，如玉干脆自己走了过去，不顾惠阳的抗拒，抱住了他的手臂，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就加到了他身上。 然后她一仰头，就看见惠阳不但耳根通红，整个脖子都烧成了胭脂色。 如玉低低笑道：「你这副模样，我突然就有兴趣了呢。」 惠阳一惊，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把推开了她，自己也跳出了三步远。 「哈哈哈哈哈……」 如玉掩唇大笑。 第201章 惠阳失踪 看见她笑得那么嚣张，惠阳就算是个棒槌，也该知道自己是被人给耍了。 更何况，惠阳只是行事鲁莽而已，一点都不蠢。 他羞恼地瞪着如玉，「你这魔女，当真是……」 可他到底是名门正派教导出来的弟子，就算是被人气得发疯，也到底没有口出恶言。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到最后，他就用这一句做了总结。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越是如此，如玉就越是想逗弄他。 「哟，这次还没开始呢，你就想着有下次啦？」 惠阳拂袖转身，背对如玉，决心不再搭理他，惹得如玉又是一阵娇笑。 笑过之后，如玉正色道：「惠阳神君，非是小魔要消遣你。只是你在小魔面前态度这样生硬，又如何能取信燕乘风呢？」 惠阳身子一僵，半晌之后，慢慢转回了身，定定地看着如玉，却是一言不发。 见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如玉暗暗一晒，怕真把人惹急了，也不敢再逗他了。 「神君莫怕，只要在燕乘风面前，你不要抗拒我的亲近即可。」 至于更多的，也指望不上他。 惠阳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不行。」如玉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燕乘风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些日子，燕乘风都是一大早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大约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了。 昨天晚上如玉朝他提了分手的事，眼见得他受得刺激不轻，今日大约还会回来得更早一些。 第483页 如玉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他分了的。 就算刨除再继续下去对燕乘风身体的损伤，如玉也意识到了，燕乘风平日里不显，实际上却是一个高傲的疯子。 他不愿意和如玉分手，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真的喜欢如玉，但更多的，怕是因着如玉先提了分手的事，让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 真是失策，早知道就一句话不提，在床上吸干他算了，也省得后续这么多麻烦！ 当然了，这么狠的念头，如玉也只是在脑子里过一下而已。 在现代社会形成的三观让她清楚，有些底线是不能打破的。 因为一旦打破了，人就会变得没有下限。 如果这一次她因为恼恨而将燕乘风采成了个人干，那么以后她就很难再控制住自己了。 因着惠阳实在是太不情愿了，如玉就把自己的想法和顾虑说给他听了。 像他这样的正派少侠，如玉前世在小说电视里可见得多了，太知道什么话才能戳中他们的心肠了。 果然，惠阳听完她的自我约束和担忧，悚然动容，再看她的目光已经没有了鄙薄，取而代之的是惋惜。 惋惜？他惋惜她什么呢？ 惋惜她身不由己，误入歧途？ 如玉有些想笑。 这个身体的原主拜入合欢宗的确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因为自来就只有仙门道去凡间去挑选弟子，没有凡间的娃娃选择的师门的道理。 但原主拜入师门的时候，不过五六岁，三观都是在师门成长中形成的，又哪里会有什么底线可言？ 而她之所以用二十多年的记忆，硬生生得抗住了原主近两万年的没羞没臊的记忆，让自己这二十多年形成的三观成为主导，还真是多亏了我大种花家对种花兔的严正教育和深刻影响。 当然了，还有她自己坚定的意志也功劳不小。 若是她的意志稍微不那么坚定，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一个和魔域其他魔女没有任何区别的如玉了。 突然，如玉神色一凛，对惠阳道：「他回来了。」 说着，她瞬间就移到了惠阳身边，抱住他一条手臂，半个身子都依偎到了他的怀里。 「抱紧我。」如玉低声道。 惠阳僵了一下，伸出双臂，别扭地抱住了如玉。 如玉又道：「待会儿我传音指导你，你莫要抗拒我的传音。」 「嗯。」惠阳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也感应到了，已经有人脚步无声地上楼了，并且很快走到了如玉的门口。 如玉传音道：「等下他一推门，你就气急败坏地叫他滚出去。」 嘴里说着话，她手上也没闲着，三下五除二，两人就都变得衣冠不整了。 惠阳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不适应。 但此时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房门勐得被推开，惠阳下意识地打出一道灵光，呵斥道：「滚出去！」 他们俩这副模样，他实在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但燕乘风又怎么可能听话地离去呢？ 燕乘风没有走，反而进来了。 他的目光凌厉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忽而一笑，竟带出几分悽苦与自嘲。 「怪不得你迫不及待地要甩了我呢，原来是有了新欢了。」 此时此刻，惠阳是背对着门的，保证燕乘风完全看不见他僵硬的神色。 而如玉就窝在他的怀里，从燕乘风的角度看过去，就是他把衣衫不整的如玉藏得严严实实，不让旁人窥见分毫。 这样的体贴，让燕乘风心头一堵，继而妒火中烧。 偏偏这个时候，如玉从惠阳怀里钻出一个脑袋，仰着被春意浸染的脸颊，不满地睨了燕乘风一眼，「你还不出去？」 燕乘风性子高傲，被她这样挤兑羞辱，当即就想拂袖而去。 但他到底还是不甘心，指着惠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问：「你真要为了他，捨弃我？」 如玉翻了个白眼，「我跟你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早腻了。偏你还一点都不识趣，不懂得什么叫做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燕乘风咬牙点了点头，忍着满腔的怒气，对惠阳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言罢，拂袖而去。 惠阳立刻就要推开如玉，却被如玉按住了。 「别，他还没有走远。」 两人又僵持了许久，惠阳终于忍无可忍，问道：「好了没有？」 他这辈子流过血、落过泪，却从来没有丢过这种人。 「好了。」 但如玉却没有松开他。 惠阳蹙眉低喝道：「放开！」 「要我放开你也可以，但为了保险起见，今晚你得睡在这里。」 「你说什么？」惠阳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如玉见此，急忙示弱，「惠阳神君，我是真的不想害人性命，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今夜你睡床，我睡榻，我保证不会打扰你分毫。」 惠阳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拽住如玉的手腕，将她甩到了一边。 「惠阳神君！惠阳……神君？」 就在如玉以为他要拂袖而去的时候，却见惠阳走到用屏风隔出的外间，合衣躺在了榻上。 「你去睡床。若是再有废话，我就立刻离去。」 第484页 如玉呆呆地看着他，过了许久，见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躺到了床上。 —— 这一夜无论是对惠阳来说，还是对如玉来说，都格外的漫长。 等到第二天一早，如玉招来了伙计甲二询问，得知燕乘风并没有离去，而是开了一间客房，不由为自己的先见之明二人庆幸。 「幸好昨夜没有放惠阳神君离去，若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甲二笑嘻嘻地凑过来问：「老闆娘，你昨天晚上有没有……」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一个暧昧的眼神，却比说什么都让人更加心领神会。 「去你的！」如玉啐了她一口，伸出纤纤玉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嗔道，「人家惠阳神君可是真正的仙道骄子，道德水平不知道甩我们这些修魔的几条街，又怎么会……」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眼中有也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甲二却看得分明，试探着笑道：「那老闆娘就加把劲儿，把他拿下，也好尝尝这仙道天骄是个什么滋味儿。」 「别胡说了。」如玉立刻就否决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好心帮了我，我若是去扰他道心，岂非是恩将仇报？」 逗弄惠阳，看他炸毛是一回事；但真的引诱他堕落，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她修了两万多年的魔道，但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甲二眼中闪过瞭然。 ——只怕这一次，他们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闆娘，要栽在这个神域来的神君身上了。 但凡如玉的道德水平低一点，甲二肯定会联合其余伙计们，帮她把惠阳给永远留下来。 可既然如玉自己不愿意，他们也不会自作主张，以免如玉道心生罅。 因而，她只是试探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老闆娘你就放心吧，我会盯着那燕乘风的。」 如玉笑道：「有你盯着他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转念她又问道：「对了，被城主带回去的陆神君和元仙子现在怎么样？你能打探到他们的消息吗？」 「老闆娘怎么又问起他们来了？」甲二心知是因为惠阳，但却不能说破。 果然，就听如玉道：「惠阳神君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却半点回报也不求。我就想着帮他一点小忙，也算是还他的恩惠。」 「好吧，那我去找人打听打听。盯着燕乘风的事，我会交给丙三的。」 如玉点了点头，说：「行了，你出去吧，我今日不出门，要歇息一日。」 听她这么说，甲二已然心领神会，下了楼之后瞥见燕乘风孤身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就凑到了几个伙计身边，开始八卦。 「我看那惠阳魔君倒是比从前那些都厉害几分。」 这里的伙计都是与她共事多年的，彼此之间自有一段默契，只看她一个挑眉，就知道该怎么配合她。 立刻就有人配合地问：「不会吧？我看那惠阳魔君瘦瘦弱弱的一个人，昨天还与他们几个做赌，压他是个银样镴枪头呢。」 甲二掩着唇，暧昧笑了几声，朝二楼努了努嘴，「喏，咱们老闆娘说是今日不下来了，要歇息一日，等今夜与那惠阳神君再战。」 「哦~」 一片唏嘘声响起，像是一柄柄带着倒刺的小箭，全扎进了燕乘风的心里。 这种痛非但没有让他清醒几分，反而将心中妒火燃得更甚。 想到昨天早上自己运功之时，察觉到魔元有些微的流失，他就不禁暗暗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比谁都厉害的惠阳，能在你裙下混过几日？ 原本他在刑天城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如今看来，却是要再拖延几日了。 但燕乘风却再没想到，这一拖延，竟然就拖了三个月。 眼见得这几个月里惠阳与如玉日日同进同出，他在难以置信的同时，也有几分恼羞成怒。 ——他竟然真的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这一日，惠阳从外面回来时，一进门就察觉到，坐在大堂里的燕乘风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 他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目不斜视地上了楼。 三个月过去了，他都快烦死燕乘风了。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走？ 其实惠阳是很欣赏有毅力的人的，但这燕乘风在这方面毅力超群，惠阳可一点都欣赏不来。 等到第二日，惠阳一出门，就察觉到有人尾随。 他本要把尾随的人揪出来的，却又心念一动，微微笑了起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在各个街道里乱晃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所在。 「这是什么地方？」惠阳故作疑惑地问出了声。 「这里是龙虎巷。」燕乘风从暗处走了出来。 惠阳豁然转身，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惠阳魔君不要介意，小魔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慢慢地就走到了惠阳身边。 「交朋友？」惠阳狐疑地看着他，「你前几天不是还恨不得杀了我吗？」 在惠阳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俩彼此都把对方膈应坏了。 「呵，魔君说笑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我还不至于为着她错失你这个朋友。」 第485页 他突然面色一变，冷冷地盯着惠阳身后，「你怎么来了？」 惠阳下意识地转头，却在下一刻失去了意识。 燕乘风稳稳地接住了他，却见哪里有别人来呢？ 「呵，果然是个毛头小子！」燕乘风嗤笑了一声，伸手在他全身上下捏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一副好身段。想来，这一回那边该满意了。」 然后，他就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绿色袋子，把惠阳给装了进去，使了个遁术，迅速离开了这里。 等他再次现身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一家店铺的后门。 如果惠阳醒着，一定会发现，这个地方他无比熟悉。 废话，他这几个月天天在这附近晃悠，能不熟悉吗？ 燕乘风上前敲开了门，给他开门的人，正是那傀儡铺子的伙计。 「燕魔君，你终于来了。」 —— 治病本就是一个枯燥的过程，治疗心理疾病更是枯燥加枯燥。 萼华也知道自己有病，但她从潜意识里就排斥治这个病。 所以，即便元蓁对于治疗心里疾病算是有经验了，只在言语上引导暗示她，从来不提给她治病的事，她还是下意识地排斥。 这一日，元蓁一来，她就蹙了蹙眉，直接甩了个雷给她。 「和你一起来那个惠阳已经失踪两天了，你还有心思来跟我闲聊？」 「什么？」元蓁大惊失色，「萼华，你说的可是真的？」 萼华反问道：「我哄你做什么？」 元蓁起身，来回度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住了，萼华，我今日不能陪你说话了。」 说完，她行了个告辞的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萼华叫住了她，「你可是要去见常羊？」 「不错。」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惠阳失踪这件事，她不相信作为城主的常羊不知晓，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来通知元蓁或陆云笙一声。 不错，他是刑天城的城主，现如今还掌控着她与陆云笙的生死。 但是别忘了，与此同时，他对元蓁也是有求的。 既然有求于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须知，一个医师若是想要在治病的时候，对病人动些手脚，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就像当初在青木镇，她治疗云萧时拖拖拉拉那么久。 云萧够聪明吧？疑心也够重吧？可不还是一点破绽都没有看出来？ 到最后，若不是元蓁确定了她不但对自己无害，还与陆云笙有些渊源，主动暴露了，只怕云萧直到伤好，也不知道元蓁故意拖延过。 生理上的伤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心理疾病？ 萼华笑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虽然她很喜欢元蓁这个朋友，但最近却莫名不想和元蓁说话。 所以，趁此机会，还是把元蓁送走的好。 元蓁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也觉得有萼华在，常羊必定会有所顾忌，就点头同意了，「也好。」 两人结伴来到常羊办公的偏殿，一看是萼华来了，守门的人根本就没敢阻拦，直接就把人给放进去了。 守门的人敢这样做，必定是提前得到过常羊的吩咐。 元蓁若有所思，觉得先前自己猜测的，常羊只喜欢一半的萼华有些草率了。 但他对另一半不待见的态度，也不像是装的呀？ 两人一进门，常羊就察觉了，挥手把桌案收拾干净，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招唿两人就座。 元蓁忍者心头的怒意，朝他行了个礼，在萼华下首坐下了。 「你们两个结伴来找我，可是为了惠阳神君的事？」 不曾想，常羊先开口了。 元蓁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人家了，心里不禁有些羞愧。 她起身又行了个礼，说：「不错。也是今日听见萼华说了，小仙才知晓，和我们一起来魔域的惠阳神君失踪了。」 常羊瞥了她一眼，说：「元仙子坐吧，不必多礼。此事说来也是本座疏忽，只想着派人去找了，却忘了通知你和陆神君。」 实际上，他是不想元蓁在治疗萼华时分神而已。 对此，元蓁也有猜测。 但人家都已经派人去找了，她和陆云笙毕竟对环境不熟悉，寻找惠阳之事还得仰仗常羊，她自然不好翻脸。 因而，元蓁再次施礼，「那小仙就先谢过城主了。」 然后，她又道：「城主託付的事，非一朝一夕可成。小仙这里先想先向城主告个假，带着萼华一起去追查惠阳神君一事，还请城主恩准。」 听她说要带着萼华一起走，常羊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元蓁坦荡得很，任由他打量，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也好。」常羊意识到，这可能是治疗的一部分，就点头同意了。 同意了之后，他又想起来萼华可不是他的下属，不会听从他的吩咐，又去徵询萼华的意见。 「萼华，你意下如何？」 萼华随意地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我最近闲得很。」 反正常羊总是以公务繁忙为由躲着她，她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元蓁一起去玩玩呢。 元蓁表面上松了口气，心里却笑了起来。 第486页 ——只要萼华和她一起追查，常羊非但不会撤回追查的人手，还会主动督促自己的手下用心。 两人出了偏殿的门，元蓁对萼华道：「你先去准备一下吧，我得回去告诉云笙一声。」 她得到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来找常羊了，这件事陆云笙还不知道呢。 虽然她和惠阳也是朋友，但毕竟是因着陆云笙的关系才认识的，自然是陆云笙和惠阳的关系更好一些。 如今惠阳失踪，陆云笙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着急呢，她得先安抚他一番。 萼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行，我就在大门口等着你们，别让我等太久哟。」 说完，她闪身就遁走了。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问陆云笙现在在哪里。 此时陆云笙正和城主府的护卫们在校场切磋，接到元蓁找他的电话，连忙和一众护卫告辞。 而后，在一群人善意的闹笑声中，得意洋洋地走了。 ——你们这也一群单身狗，就妒忌我有媳妇儿吧！ 第202章 所谓美人偶 他这种得意的情绪根本没持续多久，就被元蓁砸过来的消息惊得失了色。 「怎么回事？惠阳兄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不会冲动行事吗？」 此时此刻，陆云笙的心情很复杂。 其中，担忧自然是占了一大半，却还有几分惠阳不听劝的愤怒。 元蓁劝道：「我想，这不能怪惠阳兄。」 听了她的话，陆云笙稍微冷静了点，也觉得惠阳既然答应了，就不大可能会头脑发热就不管不顾。 如果不是惠阳冲动行事的话…… 「难不成，他是被人给强行掳走了？」 陆云笙的脸色更不好了。 如果是被人掳走的话，那还不如是惠阳冲动行事了呢。 若是惠阳自己的行为，就算再冲动，也会沿途留下线索，供陆云笙和元蓁追查的。 元蓁道：「究竟如何，还得去重华行馆问一问老闆娘如玉。」 两人很快就在大门口和萼华汇合了。 听元蓁说要先到重华行馆，找如玉打探消息，萼华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老闆娘如玉看见他们，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就赶紧让把人请进了内院。 元蓁开门见山，「我们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我知道。」如玉点了点头，脸上就露出了愧色。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惠阳神君失踪，和你有关？」陆云笙的目光少有的锐利了起来，身上还隐隐透出了几丝杀气。 「老闆娘，有什么事？」 甲二立刻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含着警告看了陆云笙一眼，就走到了如玉身边。 这时候，甲二没有再隐藏自己的气势，元蓁不由神色一凛，和陆云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 ——看来，这小小一个重华行馆，也是卧虎藏龙呀。 再想想行馆里的其他伙计，元蓁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进来的只有甲二一个，但她可不敢肯定，伙计里的大能也只有甲二一个。 「云笙莫要冲动，还是我来问吧。」 她拦下了陆云笙，对如玉道：「老闆娘，我们没有恶意，云笙的杀意也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掳走惠阳的那一个。 他与惠阳神君乃是至交好友，神君失踪，他心急如焚。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如玉心虚，自然不会追究，「陆神君的心情，小魔十分理解。」 元蓁暗暗松了口气，郑重施礼，「老闆娘大度，还望你对此事知无不言，我等感激不尽。」 「感激就不必了，赶快把惠阳神君找回来才是正经。」如玉愧疚又焦急，自责道，「此事说起来，起因还是我。」 说完这句，她拍了拍甲二的手，劝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先出去吧，招唿着点外面。」 甲二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滑过，其中在陆云笙身上停留得最久，看元蓁的眼神却最为忌惮。 但这会儿元蓁可没工夫管她如何，只要她不捣乱，一切都好。 等甲二离去后，如玉才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惠阳神君是被燕乘风给带走了。」 「燕乘风？」元蓁蹙眉问道，「燕乘风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掳走惠阳神君？」 「燕乘风就是我的……我的……」 不知为何，一向豪放的如玉，突然就觉得难以启齿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萼华替她接了半句，「你的旧情人？」 「是的。」如玉红着脸点了点头。 元蓁的脸色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他该不会是处于妒忌才掳走惠阳的吧？」 如玉再次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元蓁可不相信，惠阳会和如玉有什么。 崑崙玉虚宫修的虽然不是无情道，但门下全是男弟子，且个个都像是石头一样，不知道「开窍」俩字怎么写。 更何况，惠阳因着原生世界的关系，对待魔修，勉强能维持心平气和而已，又怎么会生出什么过线的感情？ 如玉低声道：「是我求他假扮我的新欢，以此让燕乘风死心。」 这个答案，可真是出乎意料。 元蓁惊奇地问：「他答应了？」 第487页 「嗯。」如玉再次点头。 「不可能！」陆云笙断然否决，「惠阳兄不喜魔族，怎么会答应你这么荒唐的要求？」 如玉脸色一白，解释道：「是我求他的，我的功法特殊，他也是见我不想害人性命，所以才答应的。」 这倒是解释得通了。 不管对魔族的态度如何，惠阳的道心却始终不曾蒙尘。若是如玉心有善念，他自然会伸手拉一把。 只是…… 「你怎么确定是燕乘风掳走了他？」 如玉道：「我没有证据。但是，惠阳神君失踪的那一天，燕乘风也不告而别了。且在此之前，他曾威胁过惠阳神君，让他好自为之。」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线索。 元蓁从如玉身上截留了一缕燕乘风留下来的灵气，一路追踪下来，追到了一家装修特别突兀的店铺后门。 看着这和凡间棺材寿衣铺子差不多的装修风格，元元蓁和陆云笙就知道，这就是惠阳监视了好些天的那家卖傀儡的铺子。 「走，咱们从前门进去。」 —— 从前门看，可更像寿衣棺材铺了，门口就差两个大花圈。 进门之后，里面只有一个伙计，前堂除了一张待客用的方桌和几把椅子，什么都没有。 见有客人上门，伙计苍白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热情的笑意，「三位客人请坐。」 苍白的面容，灿烂的笑脸，这两个因素本来都没有什么不妥的，可一旦组合在一起，就让看见的人觉得瘆得慌。 元蓁脸上挂上了标准的笑容：「坐就不必了，但凡来这里的，没一个是来喝茶歇脚的。」 「这位魔女真是爽快！」伙计捧了她一句，笑着把三人往内室让，「三位跟小魔来，里面有好货色。」 听他这么自然地把人的尸体称之为货物，无论是元蓁还是陆云笙，都有些不适。 但为了大局，他们都忍着，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成分很魔域的萼华对此却适应良好，还对伙计询问了几句，有没有成色好的，最好是栩栩如生的那种。 「有的，有的。」伙计道，「说来也是巧了，最近来的客人不多，上次送来的货，还有两个极品没卖出去。」 「哦？」元蓁若无其事地笑问，「你们这里还有生意不好的时候？」 那伙计笑道：「做生意嘛，总有个淡季。」 话虽如此，但从他不经意流露出的骄傲里，元蓁已经看了出来，他们大部分时候，生意都很好。 元蓁心头一冷，又问道：「我们是头一回来你们这家，也不知道你们家的质量如何？不会用几年就坏了吧？」 此言一出，伙计看她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那是一种……怎么说呢？好像是看大主顾，又带着些隐隐的暧昧和猥琐的目光。 一开始，元蓁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伙计把他们领到一间只放了两具傀儡的屋子里，指着其中那具男尸的下三路对元蓁挤眉弄眼，嘿嘿笑着让那个她验货时，她才勐然反应了过来。 ——好傢伙，这是把元蓁当成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了。 在萼华揶揄的笑容里，元蓁的神色微微一僵，下一个瞬间却已经半点异色不露了。 她果然走上前去，将那男傀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为了不引起伙计的怀疑，还伸手在傀儡胸肌上摸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那伙计察言观色，早看出三人里做主的就是元蓁。 见她面露失望，伙计忙凑过来问：「客人对这个不满意吗？」 元蓁嫌弃地摇了摇头，「死的到底是死的，这手感……」 话说到这里，她就没再说下去了。 而这些，已经足够伙计自己脑补了。 萼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的内心能这么强大，反应能这么迅速。 而陆云笙在最初的醋意横生和震惊过后，很快就明白了元蓁的用意，凑到伙计身边，塞给他一块魔晶。 「若是还有更好的，尽管带我们去。只要我这妹子看上眼的，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你姿态，那架势，活生生一个纨绔子弟身边的狗腿子。 那伙计捏着仙晶，嘴也松了些，遗憾地说：「你们来晚了一步，若是昨天来，就能先把要送到谯明山的那个匀给你们了。」 元蓁眼睛一亮，获得关键词——谯明山。 「那真是可惜了。」元蓁嘴里说着可惜，脸上却露出了不满，不悦地说，「罢了，罢了，再到别处看看去。」 伙计只好陪着笑脸把人送了出来。 等远离了这里之后，元蓁就问萼华，「你知道谯明山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萼华知无不言，「谯明山是北山魔主孟槐的地盘，整个北山山系都在孟槐的势力辐射之下。他还有三个徒弟，最受宠的是小弟子何罗，人称北山公主。」 「那这位北山魔主或者是北山公主，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萼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说：「有。这位北山公主，喜欢玩偶。」 「喜欢玩偶？她今年几岁？」 元蓁先是因为北山公主的爱好震惊了一下，接着就为萼华的消息之灵通疑惑了起来。 经过她这几个月的观察，魔域的人心防极重，连身边服侍的都不大喜欢用活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爱好公之于众？ 第488页 更何况，北山公主之所以能被人称一句「公主」，在北荒魔主那里必定是很受宠的。 若不然，孟槐有三个徒弟呢，也不能只显出来她一个来。 一个受宠的魔主弟子，她的爱好，就更不可能泄露给外人知道了。 但萼华却知道。 所以说，萼华到底是什么人呢？ 好在她的城府还算深，就算心里千迴百转，面上却不漏声色。 萼华的笑容更加古怪了，「能让北山公主喜爱的玩偶，自然不是一般的玩偶，而是栩栩如生的美人偶。」 元蓁觉得，她已经明白了，脸上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萼华道：「我们两个要到谯明山走一趟，你去吗？」 谯明山毕竟是一位魔主的地盘，危险肯定少不了。 如果萼华不愿意去，元蓁也不会勉强。 「我当然要去了。」萼华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微微蹙着眉，不悦地说：「已经说好的事，又怎能反悔？」 只看神情，元蓁就知道，这是另一半魂魄出来主导身体了。 于是，元蓁便问：「你愿意去，她也愿意吗？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同时徵得你们两人的同意。」 萼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随你一起去凑个热闹吧。」 「那好吧。」 既然两个都同意了，元蓁也就不再多言，三人一起找到刑天城的传送阵。 北山山系在西境最北面，也是整个仙界的最北面，再往北就是无尽的混沌煞气和不规则的地水火风。 传闻中，只有大罗金仙才能于混沌中自由穿行。 往下的哪怕是太乙金仙，想要进入混沌，要么得有大罗金仙随行保护，要么就得有一件极品防护性仙器随身。 可以说，能进入混沌的，不是有实力，就是有势力。 那北山魔主在那样的地方扎根，要么就是势力太弱，被人挤兑过去的，要么就是实力强横，无惧煞气。 就萼华所说，那北山魔主早已经修成了大罗金仙，座下爱徒北山公主也在万年前步入了半步大罗之境。 半步大罗，距离大罗金仙，也就只差堪破最后一层魔障了。 北山魔主的其他两个弟子虽然不如那北山公主，可已经早已步入太乙金仙多年了。 自飞升之后就久居北荒的元蓁暗暗乍舌，心道：果然北荒被外面的人看不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都不用仔细算，她一出北荒，认识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太乙金仙。 至于剩下的那一两个，常羊是铁板钉钉的大罗金仙，萼华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 也就如玉的修为弱一点，才是个太乙玄仙。 但如玉才飞升多久？ 不到三万年。 就这，还是她比较有底线，不肯过度使用那损人利己的功法来提升修为的缘故。 这样一想，对于此次的北山之行，元蓁心里就更没底了。 但有底没底，他们都得去救惠阳。 既然惠阳是他们两个带入魔域的，自然也得由他们两个全须全尾地带出去。 若不然，她哪有颜面去见姬元师兄？又如何去见玉虚宫那些热情的弟子们呢？ 刑天城在西境东南，南面紧临着虞渊。 北山山脉在西境最北，在靠近北荒的地方，被梭罗海阻断。往西跨过梭罗海，就是皋涂山了。 而谯明山则是在北山山脉偏西的地方，也就是在刑天城的西北方，两个地方隔得极远。 因而，刑天城是没有直接通往谯明山的传送阵的。 「那刑天城有飞舟行吗？」元蓁问萼华。 如果有飞舟行的话，他们可以包一架小型飞舟，直接送到谯明山。 「没有。」萼华摇了摇头，「很多年前，西境也有过飞舟行。但是后来……」 她朝元蓁递了个「你懂」的眼神。 元蓁的确是懂了。 以魔域中人多疑又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在长途奔波中乘坐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飞行法器？ 对他们来说，还是能自主操作，单独使用的传送阵更加安全。 「好吧。」元蓁无语地点了点头。 陆云笙查了查刑天城所有传送阵的谱系，发现他们只能先到魔域之都沧河域去。 然后，才能在沧河域通过传送阵去谯明山。 「蓁蓁，咱们得先去沧河域。」 若是在往常，能有机会到魔域之都去看看，元蓁必然很高兴。 但这个时候，她却全然没有欣赏沧河域的心思，只觉得魔域的交通可真不方便。 三人辗转到了沧河域，由于萼华知道路途，也省了问路的麻烦，直接就去了传送阵的所在地。 在这期间，他们还听了个八卦，说是西镜之主，也就是大天魔主沧重已经闭关近五万年了。 陆云笙对元蓁吐槽了一句，「把咱俩绑一块，也没有五万岁呀。」 一旁的萼华笑了起来，「原来你们俩还都是小毛孩儿呢。」 「什么小毛孩儿？我们这是青春正好！」陆云笙不满地反驳。 —— 其实，如果不怕麻烦的话，传送阵也挺快的。 他们从刑天城出发的时候是头天傍晚，等到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北山的传送阵。 第489页 因着北山魔主久居谯明山，北山山脉的传送阵都建得离谯明山极近。 三人出了传送阵，由萼华领路，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就进了一家热闹的坊市。 这时，萼华提议道：「这北山坊市里有一家酒楼，里面的空明酒酿得一绝，咱们不如去尝尝？」 陆云笙下意识就蹙了蹙眉。 ——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情喝酒？ 但他转念一想，酒楼茶馆这种地方，自来就是消息的聚散之地。 萼华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提议去酒楼。 想到这里，他看了元蓁一眼，正好接到元蓁安抚的眼神。 元蓁道：「也好。」 那家酒楼，就叫做珠江楼。 和热情周到的重华行馆完全不一样，里面伺候客人的没有一个活的伙计，全部都是面目僵直的傀儡。 一进门，元蓁和陆云笙就都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但萼华却告诉他们，这样的才是魔域酒楼、行馆里的常态，重华行馆那是个例外。 索性魔域的人对这种常态非常习惯，他们来的时候又正是饭点，客人很多。 萼华招来一个傀儡，装模作样地要一个包厢。 那傀儡顿了片刻，才声音迟缓地告诉她，包厢已经满了，可以给他们匀一个靠窗的桌子。 萼华假做不满，又在元蓁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了，「那行吧，尽量僻静一点。」 等傀儡把他们安置到座位上，到后厨报菜的时候，萼华才传音告诉二人，「那傀儡之所以迟疑了片刻才回话，是因为幕后操纵他的人要同时操控好几个，这才反应不及时。」 两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无论是凡人还是，但凡沾染了酒，或者到了饭桌上，就难免说点八卦活跃气氛。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桌，正好在说他们感兴趣的人物。 「……哎呦呦，那北山公主对她那个美人偶那叫一个好哟！」 这个声音酸熘熘的，好像每说一个字，就吞了一颗柠檬果一样。 与这人同桌的另一个人嬉笑道：「你要是羡慕，就也给北山公主做人偶去呀。」 「去你的！」先前那人笑骂着啐了一口，「你怎么不去？」 「我又不羡慕。」 另有一人笑话他们俩，「就你们俩这副尊荣，就算上赶着给北山公主做玩偶，人家也看不上眼。」 先前那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才进了珠江楼，元蓁就再次听到了「美人偶」这个让她不寒而慄的词彙。 就像萼华暗示的那样，这些所谓的「美人偶」，都是活人所制。 她的胃里突然有点翻滚，但是她告诉自己要淡定。 ——不就是活人吗？我给人治病的时候，可没少折腾活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从须弥芥子里掏出一瓶薄荷糖，自己含了两粒，把剩下的都递给了陆云笙。 「那是什么？」萼华勾着头往这边看，「闻着还挺不错的。」 刚刚收回手的元蓁：「……薄荷糖。我这里还有，给你一瓶？」 「好啊。」萼华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而元蓁就是欣赏她这种实诚，直接给了她两瓶。 那一桌的八卦还在继续，等傀儡把他们的菜端上来的时候，最八卦的那个突然压低了声音，明显是有大瓜分享。 「诶，我说真的，北山公主对她那个美人偶，真是比对亲传弟子还亲，最近正张罗着要给那女娃娃选一个道侣呢。」 「什么？给人偶选道侣？」 「那有什么？人偶不也是……咳，为什么不能选道侣？」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让元蓁原本对萼华的身份起的怀疑又消了下去。 ——看来，这位北山公主果然是个不走寻常路的魔，真就把自己的爱好弄得人尽皆知。 「听说西镜各地已经送过来七八个了，却都被北山公主给否了。」 「那她到底想选个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反正咱们这样的是入不了人家的眼的。」 「入不了才好呢，要是真入了……嘿嘿！」 「不错，不错，入不了才……唔，怎么回事？我……」 第203章 错的是乱咬人的狗！ 那个人的倒下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地有人倒地。 这些人，有的浑身抽搐，有的口吐鲜血，还有的像第一个人一样，直接气绝身亡。 正拿着筷子扒拉面前的碟子的元蓁：「……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只是对这家酒楼里使用的食材心存疑虑而已，还没等她看清楚到底用的是什么东西，就已经出事了吗？ 「别吃了。」萼华一脸严肃，「十有八九是后厨出事了。」 陆云笙立刻丢下了筷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我觉得噁心，一口都没吃。」 眼见整个大堂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倒了下去，而且情状不一的，元蓁眸光一转，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假装中毒了？」 萼华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正好看看到底是谁在作怪。」 元蓁左右看了看，趁人不备，迅速施法抽取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吐出的一缕鲜血，分析了一下毒性。 分析毒性倒是不难，可现配出能够模拟这种毒性的药，却是来不及了。 第490页 不过，这也没关系，元蓁低声传音告诉他们，该怎么模拟中了这种毒之后的脉象，然后就一人发了一颗解毒丹，让二人压在舌头底下。 这种解毒丹是通过舌根底下的血管吸收的，遇毒才溶。 这也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中了同样的毒，他们却没有立刻就被毒死。 等一切准备就绪，也不过就是电光石火间的事，三人立刻逼出一口鲜血，趴到了桌子上。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人伴随着一阵狂笑，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大堂。 元蓁三人虽然在装晕，一直没有睁眼。但作为，神识这种东西，真的是超级作弊器。 萼华是本身修为高深，元蓁和陆云笙则是因为修的道特殊，对自身神识的掌控力极其惊人。 再加上那人对自己的手段似乎是十分自信，竟也没有察觉有三道神识从他一出现，就锁定了他。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粘满了油污的短打，腰间还束着一条染着血迹的围裙，头髮乱糟糟的用一根髮带绑着，满脸狰狞的笑容。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厨子与屠夫的结合体。 他手里还攥着两把大刀，左手是大菜刀，右手是大砍刀，进了大堂之后就放慢了脚步，很有几分虎虎生威的架势。 他一边在大堂里巡梭，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好多食材，好多食材呀！我老管今日可是有福了。」 元蓁觉得，自己真的要吐出来了。 ——难不成，他们桌子上这些肉菜，食材竟然都是…… 转念间，她又想到，整个北山坊市的人，大部分都向他们推荐了这家珠江楼。 那些把珠江楼推荐给他们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这珠江楼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还是说，这北山对于吃菜人、米肉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等她再多想，那个自称老管的厨子已经走到了他们附近。元蓁赶紧收摄了心神，和其余两人传音商议，准备暴起一击，先把这个老管给收拾了。 「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动手。一、二……」 「大公子，老管那杀才就在里边。」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沖了进来，有一个人没进门就威胁老管，「老管，你可别干蠢事，不然大公子饶不了你！」 好吧，既然收拾老管的人来了，那他们就再观望观望吧。 很快，那群人就涌了进来，并分散四方，把老管合围了起来。 元蓁身边也站了一个，不过这个好像是个领头的，十分矜持地负手而立，看起来并没有和众人一起动手的打算。 但最奇怪的，是那老管的反应。 他被这么多人堵死了退路，却好像一点都不惊慌，仍旧满脸兴奋地念叨着食材。 站在元蓁身边那个蓝衣公子嘆息了一声，说：「他这是走火入魔，完全失了心智了。大家不要再有所顾忌了。」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多言。 那群人领会到他的意思，当下就一起动手，毫不留情。 老管的修为虽然也不低，但这群人也都是好手。而且是人多对付人少，一边倒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刚才还举着两把大刀耀武扬威的老管，此时已经变成了八块儿，血腥气迅速瀰漫开来，把本来就不好闻的大堂染得更加难闻。 到了这个时候，元蓁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魔域的人宁愿用傀儡，也不愿意用活人了。 她相信如果傀儡会炒菜，这些酒楼和行馆，连厨子也会换成傀儡。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决定等这阵风波过去，就到论坛里去，把这个新想法加进去。 不管能不能成，试试总是多一份机缘呗。 万一成了呢？ 解决了老管之后，这些人很快就开始收拾现场的烂摊子。 他们分散开来，挨个给中毒的客人餵解药。 这一回，那个蓝衣公子倒是没有再干站着，而是走到离他最近的元蓁这一桌，先取出两枚绿色的药丸，分别送进了陆云笙和萼华嘴里。 最后，他俯身抱起了元蓁，对还在忙碌的众人说：「此间事已了，我就先走了。」 如果不是元蓁及时传音，陆云笙已经暴起了。 ——敢抱我媳妇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元蓁传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群人喊这蓝衣公子为大公子，在谯明山敢称大公子的，除了北山魔主的大弟子，不做第二人想。 餵完解药之后，那群人哗哗啦啦地就走了。 陆云笙这才起身，一脚就把桌子给踹倒了。 ——第二次，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他眼睁睁地看着蓁蓁陷入险地，却因为修为不够高而无能为力。 如果他是个大罗金仙，又何须蓁蓁冒险？ 在他踢翻桌子的时候，萼华已经闪身避到了一旁，闻言蹙眉道：「刚才那个是北山魔主的大弟子怀音，看他方才的态度，阿蓁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其他的么……」 萼华略去一些让人心领神会的话，淡淡道：「你若是介意，这就追过去吧。」 陆云笙怒道：「我介意什么？蓁蓁若是被狗咬了，我只会心疼她。错的是乱咬人的狗，不是她，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萼华的神情里淡漠又透着端肃，便是平平常常的一件小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会十分令人信服。 第491页 而她之所以会对陆云笙说这样的话，并非是怀音急色，一定会对元蓁做些什么，而是以防万一。 毕竟，元蓁不过金仙修为，落到了别人的地盘上，稍有不慎就会吃亏。 如今见陆云笙不似那等迂腐又不通情理的仙人，萼华心里也为元蓁能够遇到这样的道侣而高兴。 只有这样的人，日后元蓁无论是想和他长久相处，还是好聚好散，都不会有什么后患。 陆云笙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不忍心辜负了元蓁的一片苦心，对萼华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行吧。」萼华问了一句，「你对住处有什么要求？」 陆云笙很干脆地说：「住的地方干净就行。」 至于吃的东西？ 呵呵，有了今日这一遭经歷，接下来一直到了出了魔域，他是不想再吃任何食物了。 他可是神仙，辟谷多正常？ —— 再说装晕的元蓁一路被怀音抱着，出了珠江楼之后，怀音便施展遁术，把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也就是青鸟峰上。 一路上都有傀儡安静地值岗，怀音根本就没把那些傀儡看在眼里，抱着怀中的佳人一路进了自己的卧室。 施法合上了门之后，怀音便笑意轻柔地问：「你是现在醒呢，还是先到我的床上去睡一觉？」 元蓁就知道，人家早就发现自己装晕的事了。 想想也是，再怎么着人家也是一个太乙金仙，比她足足高了两大阶，又岂会察觉不出她是真晕还是装晕？ 既然人家已经发现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元蓁干脆利落地睁开了眼，闪身就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怀音怅然若失地捻了捻子的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衣袂间的香气。 那是一种草木的清新之气，间或夹杂一点清苦的药香，并不甜腻，却灼人心魂，引得怀音神魂颠倒。 坊市里的惊鸿一瞥，怀音就像着了魔一样，小心翼翼地尾随了一路。 期间萼华发现了他，但没有察觉到恶意，便也不曾出言提醒。 若非是因着元蓁，小小的一家珠江楼出了变故，也请不动他这位北山魔主的大弟子。 元蓁轻盈地落地，鹅黄色的裙摆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小巧的莲花。 「我又不认识你，你抓我做什么？」 她的语气里似有质问，也似有不满，修长而秀气的眉毛紧紧地拧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里仿佛含着水色，细看却是两汪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怀音下意识地偏头，想要避开这双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为之吸引，恨不得深陷其中，带着眼睛的主人一起沉沦。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怀音问。 元蓁淡淡道：「我只相信见色起意。」 「你不信？」 「我不信。」元蓁说得斩钉截铁。 怀音的神情有些痛苦，却是满脸真诚地对也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他不怪元蓁不信，因为在今天之前…… 不，甚至是在见到元蓁那一刻之前，若是有人对他说，他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他也只会嗤之以鼻，觉得那是见色起意。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痛苦骤然散去，欢喜地对元蓁说：「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连想法都是一样的。」 虽然，那只是他曾经的想法。 元蓁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这都没关系，反正她来这里，也不是来猜他的想法的。 所以，她不能被他带了节奏，得掌控自己的节奏。 因而，元蓁无奈地嘆了一声，说：「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怀音眼睛一亮，告诉她，「我叫怀音，是北山魔主的弟子。」 果然。 在珠江楼时，那些人虽然是以他为首的，但却并不像是他的直系属下，倒像是因着某种原因而忌惮他。 但他们却都称此人为「大公子」。 能在这谯明山被众人异口同声地称一声大公子的，元蓁都并不用怎么思索，就知道只有北山魔主的大弟子怀音。 不过，作为一个初到北山，甚至是刚入西镜不久的仙人，元蓁却不准备知道那些广为流传的之外的消息。 因而，听完怀音的自我介绍之后，她疑惑地问：「北山魔主的弟子不是北山公主吗？你一男的……」 怀音的脸，僵住了。 虽然三个弟子里，老师更加偏宠小师妹是事实，修为最高、名头最大的也是小师妹。 但同为魔主的弟子，怀音和二师弟渔戈对于现状就真的服气吗？ 才怪。 虽然小师妹何罗是半步大罗，距离大罗金仙只需要一个顿悟的契机，他与渔戈也不差呀。 他们已经是太乙金仙了。 本来从太乙金仙到大罗金仙的过度，靠的就是机缘，小师妹不过是领先了半步，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但老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心觉得只有小师妹才能继承他的衣钵。 对于另外另个弟子，虽然不至于视之于无物，但话里话外，却总是让他们好生辅佐何罗，保全他们北山。 是的，保全。 孟槐虽然是一方魔主，崛起的比沧河域的大天魔主早了至少十万年，但却对大天魔主沧重忌惮非常。 第492页 也正是因为这种忌惮，让孟槐的修为多年来止步于大罗金仙中期，再也难进一步。 特别是五万年前，大天魔主沧重传出了闭关进阶的消息之后，孟槐对大天魔主的惧怕更上一层楼，生怕大天魔主出关之日，就是北山一系灰飞烟灭之时。 只因孟槐曾经得罪过沧重，还是挺严重的冒犯。 作为孟槐的第一个弟子，怀音还亲身经歷了此事。 说白了就是沧重刚刚崛起之初，孟槐对这个由神堕魔的新魔尊各种看不上眼，言辞间还将人与以色侍人的炉鼎魔侍相提并论。 当时，沧重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但不过两万年，她就灭杀了那个时期魔域中并立的五大魔尊中的三个，自称大天魔主，并将沧河域定为了魔域之都。 从那以后，孟槐就时刻提心弔胆，防备着沧重也来灭杀他。 但沧重好像对灭杀孟槐并不感兴趣，反而对蚕食孟槐的势力逐渐练出了心得。 没错，就是练出来的心得。 人家真就是漫不经心地，一边整合被灭杀的是哪个魔尊的势力，凑着什么时候手头有空了，就从孟槐这里咬一口肉下来。 而且，沧重实在是太会把握度了，每一次下嘴，都保证不把孟槐咬死，却又能让他痛上许久。 等孟槐缓过劲来之后，就要提着心等待沧重下一次张嘴。 也就是这种缓慢的心理压迫，彻底摧毁了孟槐的胆气。 而修行一道，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一旦失却了胆气，就等同于道心碎裂，修为再也难以寸进。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五万年前，沧重宣布闭关，冲击大罗金仙的最后一道屏障。 自此，沧河域留守的魔都君侍们专心守卫沧河域，并延伸沧重的意志，平衡整个西镜。 但对只剩下北山山系这点地盘，并乖乖去掉了「魔尊」的称号，改称北山魔主的孟槐，他们却仿佛遗忘了一般。 孟槐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很是羞恼。 ——这明显就是不把他看在眼里嘛。 不过，无论怎样的羞恼，都抵不过沧重这柄时刻悬在头顶的利剑带给他的心理压迫。 因而，如今的孟槐哪里还有当年做一方魔尊时的雄心壮志？ 就像他对自己最满意的弟子的期待一样，就只想保住北山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做个土霸王罢了。 对自己最满意的弟子尚且期待值这么低，剩余的两个，就可想而知了。 怀音对自己的老师早有不满，对自己小师妹何罗的不满更是差一点就掩饰不住了。 所以，当他从元蓁口中听到这种「只知何罗，不知怀音」的话，心里的滋味儿简直像是打翻了调料罐子，酸甜苦辣咸，一样都不少。 但元蓁在他眼中就是稀世珍宝，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又怎忍心责备一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加自然。 「你是初来北山，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我老师北山魔主一共有三个弟子，我是大弟子怀音。 除我之外，还有我师弟渔戈。再有就是最广为人知的小弟子何罗了。」 元蓁歪头盯着他，瞧了半晌，突然凑了过去，低声而肯定地说：「你妒忌她。」 怀音瞳孔一缩，心头骤然腾起的烦躁却被扑面而来的清香驱散，让他多年来被妒忌所蒙蔽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了起来。 「不错，我妒忌她。」怀音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一声，肯定地说。 多少年了，他终于敢正面对人说出，自己妒忌小师妹何罗。 或许是倾听的对象是对的这个人，怀音觉得，说出这句话，承认自己妒忌何罗，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是了，他本就是贪情而重欲的魔，不是清心寡欲的仙。妒忌对他来说，才是最正常的情绪。 因着他修的道特殊，平日里甚少与人打交道，城府更是不够深沉。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自己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只怕在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眼里，都很难看吧？ 那么何罗呢？ 在何罗眼里，自己这个明明妒忌她妒忌得要死，却偏偏又忍着妒忌与她兄友弟恭的大师兄，根本就是个笑话吧？ 自嘲地苦笑了一阵，怀音看着元蓁，柔声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一瞬间，元蓁的心头划过了无数个念头。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因为在这里，她不可能不动用灵力。而一旦动用灵力，再冒充魔，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而且，根据来魔域之后的遭遇，说不定怀音已经看出来她是仙了。 「我叫元蓁，是从东天来的。」 「你是仙？」怀音是实实在在的诧异。 「对呀。」元蓁点了点头，「仙魔不两立，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怀音忙道：「怎么会呢？且不说魔域与神域已经十几万年不曾又过交集了，便是如今交恶，我也只会尽力保全你。」 在他说话的时候，元蓁的心神一直在他身上。 所以，元蓁很清楚，他说的都是真话，发自肺腑的那种。 可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两个才刚刚认识不久，怀音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 难不成，真的是一见钟情？ 第493页 比起这个，元蓁更相信是他的修为出了茬子，或者是遭遇了某种瓶颈。 想到这里，元蓁忽然问道：「你如今是什么修为？」 「修为？」提起这两个字，怀音心头也有些羞耻，难为情地说，「我只不过是个太乙金仙而已。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人伤了你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这世间大能不知凡几，自己这点修为，扔在整个西镜，根本不够看。 他又艰难地改了口，连声音也低了下去，「至少在北山，我还是护得住你的。」 元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接下来我问，你答？」 「嗯。」怀音乖巧地点了点头，眸光温柔地看着元蓁。 元蓁只当自己自己是个瞎子，什么都没看见。 「你是不是觉得近些年来，修行总是不顺？」 怀音的的笑容淡了些，「不错，我卡在太乙金仙中期的修为已经有三万年了，始终都找不到突破的契机。」 「你修的是什么道？」 见怀音面色微变，元蓁忙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的道，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的。 「你误会了。」怀音摇了摇头，说，「我的道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说出来，怕你误会。」 「哦？那是什么道？」元蓁可更好奇了。 「是极情道。」 极情道与仙道中的无情道相对，无情道博爱众生，极情道则是专注一人。 博爱众生不容易，专注于一人，则更难。 所以，但凡有一点转机，就很少有人会选择修极情道。 第204章 极情道 仙道中修无情道的都不算多，魔道中修极情道的就更少了。 所以，连元蓁自己都没想到，她才入魔域不久，就碰上了一个修极情道的。 她也不关心怀音到底是不是修行上出了问题了，好奇地问：「你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极情道呢？」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是先满足一下好奇心吧。 提起这个，怀音就只想嘆气，「因为我只对这一种道心生感应。」 元蓁秒懂，不禁面露同情。 为什么像丹道、器道、阵道、乐道等被统称为杂学呢？ 就是因为这些道只要有心，就能学。 像无情道、无为道、逍遥道、造化道还有极情道、绝情道、天魔道、心魔道等，就需要天人感应了。 若是么有天分，就算你想修，也修不成。 元蓁虽然是以丹道飞升的，但当年她修行的时候，感应到的却是逍遥道。 逍遥道讲究随心所欲、不受束缚，进也由心、退也由心。 因而，她喜欢丹道，就来修丹道了，没有过多的思虑。 也正是以逍遥道铸就的道基，她就算是治病救人的时候，也不喜欢循规蹈矩，时常想一出是一出。 也幸好她在丹道上的造诣是真的高，那些随心而出的想法，也都是根据病人自身的情况延伸出来的。 而且，在用之前，她都会徵询一下病人本身的意见。 如果病人自不愿意冒险，那她纵然心里不大高兴，也会老老实实用验方给人治的。 不过，她长得好，对丹道的理解又是真的深，说起自己疗伤治病的想法头头是道，让人信服。 因而，很少有人会拒绝她的新方案。 所以，她对怀音为什么不选一门杂学来修表示了好奇。 「你就没想过转修杂学？」 「想过。」怀音无奈道，「只是，极情道比较特殊，一旦用极情道铸就了道基，就不能再三心二意了。」 而想要修杂学，就得先铸就道基。 元蓁对他更同情了。 两人正说话呢，怀音突然神色一凝，脸上的神情先是疑惑，接着就显出了愤怒。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为难地对元蓁道：「我老师想要见你。」 「见我？」元蓁反手指着自己。 「对。」 「呵。」元蓁抱着手臂，绕着他打量了一圈，挑眉道，「没想到，你这个大弟子做得这么水呀。」 她被怀音带回来才多久？沿途伺候守卫的还都是傀儡，竟然这么快就被孟槐得到消息了。 话说这里真的是怀音的住处吗？ 这简直就是个筛子吧？ 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怀音满心的羞恼，却不忍对着元蓁发，只问道：「你愿意去吗？」 「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呢？」 「那我自有法子替你推了。」 元蓁又看了他一眼，竟然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决然的味道来。 「不必了，你也别为这点小事和你老师为难了。」 ——她之所以肯跟着怀音进来，就是为了找人的，肯定是不能不出门的。 既然日后要出门，那就肯定是躲不过孟槐的。 躲不过的话，那就不躲了。正好趁此机会见了，也算是为日后过个明路。 「对了，你师弟和师妹也会在吗？」 怀音冷笑，「他们肯定会在。」 告密的人绝对跑不出这两个去，他们又怎么会放弃看热闹的机会？ —— 来的时候，元蓁是闭着眼睛装晕，又因着忌惮怀音的修为，不敢动用神识。 第494页 因而，对这周围的环境，她是一无所知。 如今既然要去见北山魔主孟槐，元蓁也就趁机观察了一番环境和路径。 谯明山上山峰众多，身为主人的孟槐自然是住在最高、最大也是灵气最足的仙鹤峰上。 他的三个弟子也各自占据了一个峰头，且都随着仙鹤峰，以神鸟命名。 其中，怀音居住的地方取名青鸟峰，距离仙鹤峰不算远，也就二十里左右。 当然了，这个「不算远」，是和北山公主何罗的鸿鹄峰到仙鹤峰的距离比较的。 如今孟槐要见元蓁，怀音自然不可能领着她走过去。 元蓁也没有提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反正等回来的时候，他们可以步行上山嘛。 身为太乙金仙，带一个人施展遁术，半点也不会影响速度。 等元蓁回过神来，她们已经站在了孟槐的洞府门前。 当初孟槐之所以选择谯明山作为居所，就是因为这仙鹤峰上有一个洞天。 元蓁跟着怀音进了洞府，走了大约十几步，眼前就豁然开朗，不但有鲜花的香气，还隐约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闻着洞天里清甜的空气，元蓁假装好奇，左顾右盼的，顺便就把周围的环境给记住了。 她觉得孟槐似乎是挺喜欢丽人行这种花的，因为这个洞天里种植得最多的，就是丽人行。 只是，还不等她问问怀音，就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既然来了，就直接进来吧。」 怀音应了一声，「是，老师。」就再次抓住元蓁的右手，施展遁术，直接把她带到了孟槐待客用的正殿。 而孟槐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对于自己的老师特意在正殿接见自己的心上人，怀音心里是很高兴。 因为正式，就代表了重视。 只要老师重视了自己的心上人，那么无论是渔戈还是何罗，就都不能怠慢欺辱她。 这个正殿不算大，孟槐就坐在上首的主位上，但元蓁抬头去看的时候，却觉得他身上仿佛缭绕着一层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知道那里坐了一个人。 再往下，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个人，左边第一位的是个容貌娇憨俏丽的魔女，应该就是北山公主何罗了； 右边第二个位置上，则是坐了一个看起来急很和善的魔君，一笑左颊边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不出意外，这个男魔就是北山魔主的二弟子渔戈。 元蓁抬头看这一眼，没有看清孟槐长什么样，反而让这三人把她的容貌给看了个明白。 何罗满目惊艷，渔戈更是倒抽了一口气，眼睛粘在元蓁身上都下不来了。 怀音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闪身把元蓁挡在身后，隔绝了渔戈那黏腻的眼神。 被他这么一挡，渔戈也回过神来，唰地一下展开摺扇，一边摇一边笑，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好笑。 「几日不见，大师兄的功力是又精进了呢。如今一心只在这位仙子身上，连老师都顾不得了。」 这就是摆明了说怀音对老师无礼。 搁在以前，怀音根本就懒得跟他计较。 因着功法的原因，怀音做事，专注得有些病态，常常顾住了这一头，就不想搭理另一头了。 但今日当着元蓁的面，他却不想落了下风。 他当即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我行事为人如何，老师心里自有一本帐，不会和我计较的，师弟又何必替老师操心？」 说完这句，他急忙沖元蓁笑了笑，表示：住处被别人渗透只是我无心理事而已，绝对不是因为我水。 很神奇的，元蓁竟然接上了他的脑迴路，不禁觉得好笑不已。 ——这个魔，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单纯，还是残忍。 平时不发飙的人突然硬气了一回，不但被反怼了的渔戈，就连作壁上观的何罗都吃了一惊。 上首的孟槐哈哈一笑，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同门，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话语虽然严厉，但语气却轻松得很，显然是没有真的指望自己的几个弟子能够兄友弟恭。 怀音这才拱手施礼，「弟子怀音，拜见老师。老师，这就是弟子的心上人，元蓁，元仙子。」 介绍到了她，元蓁也不能无动于衷，也拱手见了个晚辈礼，「小仙元蓁，见过北山魔主。」 这是对一个修为高过自己的大能的尊重。 「仙子？」孟槐仔细看了元蓁两眼，问道，「你是哪个神域来的？」 元蓁答道：「小仙乃是自东天而来。」 如果不是飞升的时候被君绋做了手脚，她本来就该是东天神域的仙人。 听说她是从东天来的，无论是孟槐，还是何罗，对她的态度都和善了几分。 元蓁正自奇怪，就听见孟槐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本座曾与东天帝尊打过交道，那真的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德神君。」 并不因为他是魔，就对他另眼相待，也不曾因着他是魔尊，就侧目以视。 如果不是的界限分明，孟槐觉得，自己与东天帝尊，一定会成为不错的朋友的。 只能说，幸好他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不然元蓁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忍得住不喷笑出声。 ——人家东天帝尊修的是正宗的无情道，道基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495页 也就是说，无论是神是魔，甚至是个凡人，在人家眼里，都是一样的。 就你这样失了胆气空有修为的，还想和人成为挚友，怕是做梦比较快一些。 幸而元蓁不知道，所以她能从容应对孟槐。 「小仙刚飞升不过万载，不曾有幸面见帝尊。」 坐在右侧的渔戈突然道：「飞升万载就能修成金仙，元仙子果然厉害。」 元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她不喜欢渔戈看她的眼神，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被她甩了脸子，渔戈却不以为意，反而沖她笑了笑。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方才那份让人噁心的黏腻，到是很有几分少年义气的潇洒不羁。 但这都没有用，元蓁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渔戈暗暗「啧」了一声，看向元蓁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兴味。 这种看见有趣猎物的眼神，不但让元蓁心头恼怒，更是引的怀音杀心骤起。 ——他这个二师弟，自来便喜欢和他作对。从刚入门的时候，就喜欢踩着自己这个大师兄上位。 往日里他不跟渔戈计较，是因为从前渔戈在意争抢的那些，怀音从来都没放在眼里过。 但是阿蓁不一样，他绝不允许旁人觊觎，特别是渔戈。 只不过，今日时机不对，渔戈暂且还动不得，只能先委屈一下阿蓁了。 不过，日后他一定会找机会，替阿蓁出了这口气。 心里打定了主意，怀音便向孟槐告辞了，而且话说得特别直白。 「老师，阿蓁身上的毒还未拔尽，弟子就先带她回去了。」 上首的孟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带着淡淡的忧虑看了一眼元蓁，摆了摆手，说：「去吧。你既然把人家仙子带了回来，就好好待人家，莫要让人家后悔跟你回来。」 对于元蓁根本就是被怀音掳回来的事，孟槐干脆利落地忽略了。 元蓁听得气恼不已，若是顺着他们这个逻辑说下去，只怕要不了三句话，她和怀音就是两情相悦了吧？ 这怎么行呢？ 她可没这层意思。 元蓁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以情制人。 因而，回到青鸟峰之后，元蓁就摊开了和怀音说：「我是怎么来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知道。」怀音好脾气地笑了笑，却也难掩黯然，「你喜欢和你一起的那位神君，对不对？」 「你想干什么？」元蓁警惕地看着他。 被她如此警惕防备，怀音只觉心头刺痛，连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许多。 「你放心，」他说，「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相反，我还会护着他。所以阿蓁，你就不要再担心他了，好不好？」 元蓁目瞪口呆。 ——这种情况，别说是遇见了，自此之前，她根本连想都不曾想到过。 是她的想像力太匮乏了，还是这个世界的奇葩太多了？ 此时此刻，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像君缨一样想像力丰富又见多识广的吐槽对象。 只可惜，魔域没有网际网路，北山这边又离北荒太远，蹭不到，她也只能自己想想了。 ——照顾自己的情敌，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要再把过多的担忧放在情敌身上？ 这种操作虽然闻所未闻，但仔细想想，貌似逻辑还是通顺的？ 元蓁更加凌乱了，看向怀音的目光复杂得一言难尽。 「怎么了？」怀音紧张地问，「你可是不信我吗？我可以起心魔誓……」 说着，他举起右手，就要起誓。 「诶，你可别！」元蓁吓了一跳，急忙把他举起的手拉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我信你，我信你就是了。心魔誓这种东西，可不能乱起。」 天道最是公正，起心魔誓的人固然要承受誓言的约束，那个让别人起誓的人也是要担一部分因果的。 元蓁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人而已，等救走了惠阳她就走，日后大概永远都不会到北山来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做因果纠缠？ 怀音的神色更加黯然，他说：「你果然是不信我的，你只是不以为然而已。」 被人一眼看穿的元蓁：「……不是，你说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城府这么浅的吗？ 怀音笑了笑，几许得意、几许深情，还有几许黯然。 「其实你掩饰得很好，若非我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你身上，也不能察觉到你的心不在焉。」 元蓁目瞪口呆，无语半晌，忍不住咬牙道：「你们修魔道的，真是邪了门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被一个修极情道的惦记上，还会有这种麻烦。 怀音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身上的毒，没事吧？」 「没事。」元蓁吐了一口气，说，「我是修丹道的，自己会解毒。」 「那就好。」怀音放心了，却对同样中了毒的陆云笙绝口不提。 果然，爱屋及乌什么的，都只是说说而已。 怀音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委屈道：「我不是不管他，而是在我带你回来之前，已经给他餵过解药了。」 元蓁：「……你能不能不要再窥伺我的心思了？」 这种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的感觉，和被逼着不穿衣服熘大街相差仿佛，不但让她无所适从，更是让她时刻都有想打人的冲动。 第496页 「我没有！」怀音急忙解释道，「我……我控制不住。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由自主，所有心神都落在了你的身上。我……我所言句句属实。」 「……我信你了。」 ——差点忘了，这位的功法着实特殊。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动一个念头，就会被人看出来，就忍不住心头的暴躁，十分地想打人。 这个念头刚一起来，怀音就急忙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挥，「啪」的一声给自己脸上来了一下。 元蓁目瞪口呆。 她是真的完全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急忙挣扎着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 怀音怕伤到了她，她略一挣扎，他就顺势松开了手。 「你若是心情不好，想打人，就来打我好了。或者你想打别的谁，我也可以代劳。」 怀音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肯定希望亲自动手，但我不想你与别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元蓁：「…………」 ——她这一天无语的次数，简直比从前一百年还多。 谁能告诉我，遇见这种的，到底该怎么对付？ 「你不用想着对付我。若是你想让我死，只需要说一句而已。」 元蓁再再再再次：「…………」 ——不，我想自己去死。 第205章 何罗的心思 若有有人来问元蓁，在北山的第一天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别问，问就是后悔！ 话说，她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 在没有进入北山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假扮猪的老虎； 进入北山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就是那拼命往老虎嘴里钻的小白羊。 是的，怀音就是那个老虎。 以前元蓁不是没有遇见过修为个更高、心性更狠辣的敌人，但她从来都无所畏惧。 但是怀音，却就是有本事变成她眼中的洪水勐兽。 偏偏此时此刻，该洪水勐兽却眼眶通红，怯生生地拽着元蓁的衣袖，哽咽道：「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喜欢的人。」 元蓁：唉~ 一拳打在棉花上已经够难受了，在棉花堆里左冲右突却始终找不到出路是什么感觉？ 元蓁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已经知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比真诚地对怀音说：「你窥伺我的心思不能自控，我讨厌你也同样不能自控。 因为我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所有心思都被人看透的感觉。 这样好了，我不勉强你别窥探于我，你也不要勉强我别讨厌你。你说好不好？」 怀音：「…………」 ——自然是……不好的。 三界之中，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哪一个不希望和自己爱的人两情相悦呢？ 即便一时不能实现，谁又愿意被心爱之人明晃晃地讨厌？ 但全部心神陷于元蓁，真的不是他自己能够掌控的，窥伺她的心思也完全是身不由己。 虽然他也有几分甘之如饴，但这绝不代表自己愿意以她讨厌自己为代价。 他深吸了一口气，哀哀地对元蓁说：「我尽量控制，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那就……看你表现吧。」 反正元蓁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既然心思总是会被他看穿，那自己就干脆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咯。 她不能控制怀音的举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修辞手法吗？ 「我累了，你准备让我住哪里？」元蓁直接表达了自己不想再和他一起待下去的想法。 怀音刚刚才好一些的眼眶，又红了。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在某些时候特别铁石心肠的元蓁。 人家直接别过了脸，明白地告诉他：你哭你的，我不看就是了。 眼见示弱完全不奏效，怀音也只能收起眼泪，无奈地嘆了一声，走回了宠溺路线。 「这里就是整个青鸟峰最好的住处了，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到别处去。」 「站住。」元蓁拦住了他。 怀音心中一喜，迅速转回身来，「你不想我走？」 「对。」元蓁干脆地点了点头，说，「这里是你的房间，还是你自己住吧，给我安排一间客房就可以了。」 「……那好吧。」怀音失望不已，纵然不乐意，却并没有拒绝元蓁的要求。 这副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架势，不但没有让元蓁生出半分的得意和感动，反而让她毛骨悚然。 想想吧，一个第一天见面的人，不但说自己对你一见钟情，还立刻就表现出一副情根深种，就算是为你去死，他也甘之如饴的架势。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谁心里不憷得慌？ —— 谯明山上，元蓁被迫享受着水深火热般的深情；北山坊市里，陆云笙也格外暴躁。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言辞，再复述一遍？」 陆云笙茫然地看着萼华，对于萼华话语里的意思，是真不懂，也是不想懂。 什么叫一眼钟情，心心念念？ 什么又叫众生虚妄，只见一人？ 今天之前，陆云笙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第497页 但从今往后，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需要改变了。 对于萼华说的话，他似乎是理解了，又似乎是完全没有理解。 萼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听说过极情道吗？」 陆云笙迟疑着说：「听说过是听说过，但就是不知道我听说的这个，和你想说的这个，是不是一个。」 作为一个在末法时代艰难求存的修士，他对极情道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在现代时看的武侠小说。 在武侠小说里，极情道是与无情道一体共生的，破情而出的就是无情道，以情入道的就是极情道。 萼华听完他的说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有点意思。」 看她的反应，陆云笙就知道，两个人嘴里的极情道，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了。 「那么，你说的那个极情道，又是怎么回事呢？」 萼华看他的目光，再次充满了怜悯。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倒是说呀。」陆云笙被她看得瘆得慌。 萼华解释道：「极情道十分霸道，一旦道基铸成，就不能再兼修别的道。此道若要大成，需有入情的契机。 修极情道的一旦遭遇了入情的契机，心里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天地众生在他眼中皆为虚妄，只对那一人容情。」 其余种种，不再赘述，反正萼华是一一对他说了。 「嘶~」陆云笙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魔道呀！」 作为入情契机的那个人，会被一个兼跟踪狂、窥私狂、控制狂于一身的蛇精病爱上，也未免太惨了！ 感慨完了之后，陆云笙才勐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怜悯我，是不是因为蓁蓁成了某个修极情道的人的入情契机？」 「对。」萼华说，「带走阿蓁的怀音，修的就是极情道。」 陆云笙急道：「那蓁蓁岂不是很危险？」 萼华嘆道：「危险的不是他，而是已经被怀音当做情敌的你呀。」 「这我倒是不怕……咦？那个人……」 人群里突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陆云笙赶紧拿手机调出燕乘风的画像。 「就是他，他果然来了谯明山。」 「谁？」萼华并没有见过燕乘风，所以不认得。 陆云笙一边顺着方才燕乘风遗落的气息追上去，一边解释道：「是燕乘风，也就是惠阳兄失踪的最大嫌疑人。」 萼华想说：你现在追也来不及了，人家已经发现你了。 但看着陆云笙一脸愤怒，干劲满满的，她也就没出声打扰。 反正他是一定追不上的。 果然，两刻钟后，陆云笙就彻底把人给跟丢了。 「让他给跑了！」 萼华不着痕迹地往他们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这些小辈的歷练，她若是出手的次数太多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今她还是在一旁看着，不让元蓁和陆云笙有性命之忧也就是了。 而另一边的燕乘风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踪迹全在萼华的神识感应之内，见甩掉了陆云笙，就换了一条路，匆匆往约定的地方赶去。 如果不是今日恰好与何罗有约，他又怎么会只是把陆云笙给甩掉了？ 正暗暗冷笑着感慨陆云笙运气好的燕乘风却不知道，自己才是运气爆棚的那一个。 如果他今日不是恰好有事，对陆云笙下了死手，萼华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而一旦引得萼华出手，他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 甩开了陆云笙之后，燕乘风换了一条路，左拐右拐地进了一家名为「奇术园」的店铺。 如果陆云笙跟了过来，就能看出来，这个奇术园的装修风格，和刑天城那家卖傀儡的无名店铺一脉相承。 就是那种和棺材寿衣铺只差门口俩花圈的那种风格。 燕乘风走到奇术园的正门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紫色的令牌，在伙计眼前晃了一下，就立刻收了起来。 那伙计对他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对客人略带虚伪的客套，变成了对自己人的熟稔。 「你就是公主要等的人吧？随我来，公主方才已经先到一步了。」 燕乘风心头一凛，立刻就说：「竟然让公主久等，真是罪过、罪过。」 这个铺子的主人就是北山公主何罗，里面的伙计自然就是何罗的心腹。 不管燕乘风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何罗可能看到的地方，他都表现得十足恭敬。 那伙计笑了笑，安抚道：「你放心，公主不是那等爱责罚下属的人。更何况，你这次替公主带回来的玩偶，公主十分喜爱，就更不会责罚你了。」 燕乘风忙道：「公主喜欢就好。」 ——既然喜欢，就永远地留在身边，不要再放出去了。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兴奋又残忍的笑容，想到这个勾得如玉捨弃了他的野男人再也不能有自主的意识，他便恨不得大笑三声。 两人很快就到了何罗休息的花厅。 「属下燕乘风，拜见公主。」 坐在上首的何罗怀中抱着一个美人，美人身上穿着和她同款的紫色裙衫，头髮松散着，双目禁闭，任由何罗给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髮型。 燕乘风来的时候，何罗正在给一个斜梳的元宝髻收尾，便抬了下眼，示意燕乘风等着。 第498页 于是，燕乘风就不敢动，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 大约过了盏茶十分，何罗终于完工了，笑吟吟把美人扶正，让美人端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扭头问燕乘风，「我给宝宝梳的这个髮髻，可还入眼？」 燕乘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竖起大拇指赞嘆道：「公主好手艺，当真是集娇憨妩媚于一身。」 对于自己的手艺，何罗一向十分自负。 因而，她听着燕乘风的赞嘆，是半点没怀疑他也有拍马屁的嫌疑，得意洋洋地照单全收了。 但得意过后，她却又忍不住嘆了一声，「可惜呀可惜！」 下首的燕乘风是真不想接她的话茬。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胡乱接话，结果给自己接下来一根艰巨的任务——给何罗心爱的玩偶仙子寻个配得上的道侣。 结果可倒好，他一连寻了十三个，直到把惠阳送过来了，才得了一个「尚可」的考评。 但此时此刻，这里除了他与何罗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若是自己不接话，让何罗的话落到了地上，无疑是大大地得罪了她。 到时候，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因而，纵然满心不情愿，燕乘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公主有何遗憾？属下可有能够效劳的地方？」 「你？」何罗看了他一眼，嘆息着摇了摇头，「你不行。这一次，谁也帮不了我。」 燕乘风性子傲，哪里听得人家说这种话？ 他当即就说：「公主不妨说来听听，即便属下不能为公主分忧，替公主纾解一二，也是好的。」 只要何罗说出来，他觉得，就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 而何罗之所以当着他的面说，也未尝没有让燕乘风试试的意思。 对于燕乘风来说，激将法，永远都好用。 她摸了一把身侧美人玩偶身上的紫色裙衫，幽幽嘆道：「还是鹅黄色好看。」 只这一句，燕乘风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不喜欢这紫色的衣衫？分明就是厌倦了这个旧的美人偶，又看上了新的罢了。 而且，她看上的这个新玩偶，怕是有些背景，不好得。 燕乘风微微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脚已经迈出去了，就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而且，就算他有心收回来，只怕何罗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燕乘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问，明知道面前的是坑，他也得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哦，不知道能让公主念念不忘的，是哪一袭黄衫呢？」 何罗满脸遗憾，「我只晚了一步，那娇娇儿已经被我大师兄藏于金屋之内了。」 「大公子？」燕乘风是真的震惊了。 ——就算他再自负，也不敢在谯明山打怀音的主意呀。 「怎么，你怕了？」何罗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燕乘风的确是怕了。 他擦了擦瞬间就渗满额头的汗水，心思转得飞快，嘴上也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 「不知那位姓甚名甚呀？」 何罗也不瞒他，笑道：「她自称元蓁，是东天神域来的。」 「元蓁？」燕乘风一怔，不禁面露喜色，抚掌道，「真是天该叫这元仙子任由公主赏玩。」 听出他话音里有了门道，何罗精神一振，「哦，此话怎讲？」 不待燕乘风开口，她就先许下了承诺，「你不是一直想要锻筋丹吗？只要你能把这件事替我办成，我许你五粒。」 燕乘风大喜，「多谢公主。也务须五粒，一粒便尽够了。」 只要服用了锻筋丹，那他与如玉，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何罗道：「说给你五粒，就给你五粒，也可备不时之需。只不过……」 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若是你办不到，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燕乘风打了个寒噤，却仍是自信满满地说：「公主放心。只是，此事仍需公主配合一二。」 何罗目光沉沉地看了他片刻，「有什么计划，你说。」 见她愿意配合，燕乘风松了口气，笑道：「公主可知，元仙子为何会来到北山？」 虽然是问句，但他也不敢在何罗面前卖关子，自问自答道：「她正是为了属下新送给公主的那具玩偶而来。只要公主给了她一个见到那玩偶的机会，还怕她不上钩吗？」 「不错，不错。」何罗抚掌贊道，「这个计划十分可行。」 但这还没完呢。 燕乘风继续说：「而且，属下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牵制元仙子的筹码。只要公主把这个筹码握到手里，不怕元仙子不就范。」 他们是做傀儡生意的，制作傀儡需要尸体的主人心甘情愿。 但世间哪来那么多心甘情愿把肉身给人做傀儡的呢？ 为了保证他们的生意，少不得就得用些非常手段。 如今换了何罗的玩偶，道理也是一样的。 「你是说，这元仙子还有个感情极好的情郎？」何罗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不错。」燕乘风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话。 何罗笑道：「这可真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我那大师兄，他知道吗？」 她眼珠子一转，心里突然有了想法。 这件事，她完全可以拿去刺激一个怀音。 第499页 若是怀音因此对元蓁生了嫌隙，那是最好。便是不能，也能噁心怀音一通。 因着这个想法，何罗的心情陡然好了很多。 无论是怀音还是渔戈，都认为他们的老师北山魔主最疼爱的事小弟子何罗。 但只有何罗知道，孟槐最疼爱的，其实是最早跟着自己的大弟子怀音。 只是，怀音的道太过特殊了，道成之前根本就不容分心，也无法分心。 而如今的北山山系，却不需要这样一个主人。 所以，孟槐才无奈选择了何罗为少主。 对此，何罗自然是得意的。但这份得意之中，却始终藏着一份意难平。 特别是几日前，她暗中撺掇渔戈向老师告密，说是怀音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并对其千依百顺，低声下气。 作为孟槐亲立的少主，何罗自然知道孟槐最厌恶什么。 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孟槐虽然特意宣见了那女子，却并没有责备怀音一句。 甚至于，他还当着她于渔戈的面，让怀音好生待那女子。 孟槐是在认可那女子，同时也是在警告她于渔戈，不要打那女子的主意。 当真是，可惜了！ 第206章 各怀心思 真的是可惜了！ 可惜如今的北山魔主，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山魔主了。 如果时间线往前推移两万年，整个北山都还在孟槐的掌控之中时，何罗忌惮他，自然是他说什么，何罗就得老老实实地听什么。 但如今的何罗，早已不是当年的何罗了。 她已经做了整整三万年的北山公主，自然就不会让自己这个少主空有名头，没有实权。 如今的何罗，虽然不至于把孟槐全部架空，却也取得了相当大一部分的话语权。 再加上孟槐因着惧怕沧重，这些年道心碎裂得厉害，修为逐渐衰退。 而何罗却已经步入半步大罗的境界。 一个眼见是要日薄西山了，另一个却有了如日中天的势头。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在魔域里，哪怕是关系亲厚的师徒，也是处于竞争关系的。 而孟槐与何罗的关系更加微妙。 因为，他们两个修的都是蕴魔道。魔道与仙道不同，同道之间修为越高，彼此之间的竞争就会越大。 更有甚者，若是也同修此道者有一人顿悟，达到了顶峰，那么其余同道，就都是他的养料。 仅此一条，何罗与孟槐真正的关系，可想而知。 若非是孟槐自知道心崩毁，天人五衰在即，何罗是绝对不要想着在他手底下出头的。 北山一系的山主们都是识时务的，日薄西山和如日中天，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凡人都知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这事放到这里，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凡人看重的是能够填饱肚子，保全性命的粮食；看重的，却是修为和道途。 综上种种，何罗对孟槐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自然不会因为孟槐一句话，就放弃了自己一眼倾心的美人偶。 虽然只是几天前见了一面，但此时何罗对燕乘风提起的时候，心头的赞嘆之情半点不减，反而更盛了几分。 「你是不知道，那位元仙子生得可真是好。凭我多年打扮玩偶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才是真正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人呢。」 说着，她忍不住对自己身旁的美人露出了一点嫌弃，「宝宝虽然也好，但比起元仙子来，却又差得远了！」 她越说，燕乘风心里就越沉。 因为，她的一言一句，都代表着自己对元仙子的志在必得。 但其实，燕乘风虽然有了主意，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由暗暗嘆了一声：谁叫那元仙子生得太好了呢？ 元仙子他也是见过的，纵然他已经心有所属，这一世非如玉不可了，但每次见到元仙子，还是止不住心头的惊艷。 怪就只能怪元仙子空有冠绝的美貌，却没有同样绝顶的修为。这美貌，也就成了祸患之源了。 又在心里嘆息了一回，燕乘风继续给何罗出主意。 「前些日子，公主不是起意要给您的玩偶选一个道侣吗？既然满意的男偶已经选出来了，公主何不找个机会，广发请柬，把这件事给办了呢？」 听到这里，何罗眼睛一亮，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她既然是为了我那男偶而来，在婚礼上确定了那男偶在我手里，定然会自己想法子往我身边凑。」 想到妙处，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到那个时候，我就只需等着她自投罗网便是了。」 燕乘风贊道：「公主英明。」 「是你的主意好。」何罗看了他一眼，说，「既然这个主意是你出的，那我这两个玩偶的婚礼，也就也由你来布置吧。 至于那位陆神君……你把他的影像给我，就不必管了，我自会另找人去收拾他。」 「是。」 —— 因着何罗有心，燕乘风也有意把这件事办好，消息很快就随着请柬散播了出去。 但凡是北山一系的山主、山君，都已经得到了请柬。 这件事认真论起来，实在是一件荒唐事。 ——给两个玩偶办婚礼，还要广发请柬，让众人都来观礼，是何等的荒唐？ 第500页 但如果做这件事的是何罗，众人的口风一下子就变了 。 什么，荒唐？ 这怎么能叫荒唐呢？公主对一个玩偶尚且如此爱重，咱们这些追随她的人，岂不是还有更大的好处？ 什么，一个玩偶而已？ 那是普通的玩偶吗？那可是公主的心爱之物，自然想着要给最好的。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怀音这里。 而怀音知道了，就等于是元蓁知道了。 因着元蓁来了青鸟峰只几天，一直不怎么高兴，怀音就想着找一件热闹事，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而何罗的请柬，就是这个时候送过来的，可谓是十分及时了。 「给玩偶办婚礼？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元蓁捏着大红描金的请柬，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 怀音笑道：「小师妹自来就喜爱那些玩偶，这次也是大张旗鼓地派了好些人，好不容易才给她那个美人偶找打了一个满意的，自然也不差这一场婚礼。」 他见元蓁脸上的神情微冷，勐然想起仙道和他们魔道不一样。 在他们魔道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只怕就已经犯了仙人的忌讳了。 他不欲元蓁不乐，急忙补救，「原本小师妹也没打算弄这么大的，说不定是她手底下的人又撺掇她了。」 「哦？何罗很容易被人说动吗？」元蓁冷笑了一声，她可不信，能被孟槐选做继承人的，会是一个耳根子绵软的。 怀音一怔，讪讪道：「那倒不是。」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元蓁一眼，柔声哄道：「你若是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了，我当面回绝了她便是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到底还是加了一句肺腑之言，「说到底，我也只是为了让你高兴而已，并不是拿这件事来气你的。」 元蓁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他言辞的真假？ 可正因为是看出来了，才更叫元蓁无所适从。 若是怀音像君绋一样，嘴里说着爱她，心里想的却全是让元蓁回报他以同等的甚至是加倍的好，元蓁嘴上不说，心里也膈应。 但怀音对她这份爱，纵然不知所起，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无私。 他除了不能接受元蓁离他太远，其余的真是恨不得事事都顺着元蓁的心意来。 更有甚者，他见元蓁实在是不高兴，昨天竟然还提出要把陆云笙请过来陪她。 当时元蓁就是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怀音要拿陆云笙来胁迫于她，自然是一口拒绝了。 可是她却没想到，怀音真的就是只是觉得，既然她喜欢陆云笙，陆云笙来陪着她，就能让她高兴了而已。 见元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看出元蓁的心思，神色一片黯然，却再也不提此事了。 也是这件事过去了之后，元蓁再回想，才察觉出了他的真心。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但怀音就是这样想了。若不是元蓁拒绝并误会了他的心意，他也会去做。 如果有一个人，千方百计的就只是想让你开心，只怕很难有人不动容。 元蓁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正因为动容，她才更得对怀音不假辞色。 对于君绋那样的，她可以虚与委蛇，虚情假意，完全不介意君绋越陷越深，也不怕君绋为此堕入深渊； 但遇上了怀音这样的，她却难以说服自己，对这份真心下狠手。 此时此刻，面对怀音再一次的表白，元蓁暗嘆了一声，嘴里冷笑道：「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人家请柬都已经送来了，若不去，岂不是怕了她了？」 实际上，她就是想趁机去看看，何罗给自己的美人偶找的道侣，到底是不是惠阳。 她的心思，怀音自然察觉了。但他知道元蓁不喜欢自己将她的心思看透，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好吧，我这就却准备一二。」 待他离去，元蓁一下子就软倒在了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怀音明明看头了她的想法，却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都会被怀音看透，却又要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怀音累不累，反正元蓁是觉得挺累的。 —— 转眼之间，就到了婚礼那日。 因着怀音是大师兄，还是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大师兄。 因而，他和元蓁并没有像渔戈一样，一大早就去了，而是派了个人去那边盯着，等时候差不多了，才驾云去了鸿鹄峰。 鸿鹄乃是白凤的雅称，就像青鸟峰上只有翠鸟没有青鸟一样，鸿鹄峰上也不可能真的有鸿鹄，就只有几只毛色雪白的天鹅。 因着今日鸿鹄峰上有大喜事，那些随意飞舞的天鹅优雅修长的脖颈上，也都繫上了大红色的缎带。 负责打扮这些天鹅的童子也是心灵手巧，有的打的是如意结，有的打的事平安结，还有的打成了相思结，竟是个个都不相同。 只是，但凡来了这里的，即便不是对何罗有所求，也是惧怕何罗的势力的，行事再小心也不为过的，又有几个像元蓁这般有闲情逸緻，还注意到天上飞着的天鹅？ 自从得知了何罗的变态癖好之后，元蓁打心眼里就对她没有一丝好感，此时见了这样的排场，不由暗暗嗤笑：真是个没见识的暴发户！ 第501页 走在她身侧的怀音时刻关注着她，见她脸上闪过一抹鄙夷嗤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怀音不由一笑，觉得她这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吐槽损人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但他却又不能让元蓁知道自己又擅自揣测了她的心思，凑过去低声问道：「你可是喜欢这些天鹅？」 元蓁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天鹅的尾羽，是炼器的好材料。」 怀音闻言，神色微微一僵，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但他还是说：「等到婚礼结束，我去找小师妹替你讨上一对来。」 炼器。 他既然对元蓁上心，如何会不知道，陆云笙是个修器道的？ 偏偏怀音又知晓，元蓁之所以时不时就要刺他一下，就是因为自知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故而希望他死心。 这份心意，让他觉得又甜又苦，又喜又痛，只恨不得对元蓁再好一些，才能还报万一。 何罗原本正在大厅里主持婚礼事宜，听人回报说是怀音公子来了，她眼睛一亮，赶紧推了别人，自己亲自迎了出来。 一大早就凑过来忙前忙后的渔戈见状，笑容一顿，继而便如无其事地收起了摺扇，对众人拱了拱手，「既然是大师兄来了，我也该去迎接一番。诸位，少陪了。」 众人连忙还礼，「二公子且去。」 「不敢耽误二公子的正事。」 「莫要让大公子久等了才是。」 「…………」 渔戈才走下门前的台阶，就听见怀音低声下气地对那元仙子说：「待婚礼结束了，我去找小师妹替你讨上一对。」 他脚步一顿，不由暗暗嗤笑：这怀音平日里都是一副清高自诩，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模样。如今见了元仙子这样的美人，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跪舔？ 不过…… 他黏腻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在元蓁脸上饶了一圈，立时就惹来元蓁警惕而厌恶的一眼。 呵！ 渔戈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想：这样的美人，合该将三界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任由她扔着玩、砸着玩、踩着玩…… 总之，只要能博得元仙子半分笑颜，便是那些宝物的造化了。 比他出来的更早的何罗已是笑着接口，「既然是元仙子喜欢，又何须等到宴后？」 说着，她拍了拍手，招来几个手下，吩咐他们去捉两对天鹅。 「务必要选品相最好的，送到青鸟峰，供元仙子随意赏玩。」 元蓁本来就是说出来刺怀音一句，不想却被人接住了口，一时间倒是非收不可了。 一时之间，她不禁有些讪讪，只得拱手致谢，「如此，就多谢公主了。」 何罗笑着走过来，亲密地挽住了元蓁的胳膊，笑道：「叫什么公主？叫我何罗就是了。元仙子不知道，我头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得很，好似咱们天生就该是一家人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含笑地睨了怀音一眼，就像是在打趣自己的师兄。 可是，无论是怀音还是元蓁，却都觉得十分怪异。 只这种怪异又说不上来，只平白让人浑身不自在。 再者说，只何罗那把活人当玩偶的爱好，元蓁就註定和她不是一路人，甚至连虚与委蛇都觉得噁心。 好在她生来聪慧，脑子转得快，明眸一转，就斜睨着怀音冷笑了一声，并趁势甩开了何罗，嘲讽道：「公主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没得让人心里呕得慌。」 这番作态，明眼人一看，就是与怀音闹别扭了。 怀音微微一怔，陪着着露出了无措的神情，期期艾艾地蹭过去，小心翼翼地拽住了元蓁的衣袖，讨好地唤了一声。「阿蓁。」 「哟，大师兄这是怎么了？」渔戈摇着扇子赶了过来，背着手故作风流地看着元蓁，「若是大师兄委屈了元仙子，仙子尽管说出来，我们兄妹给仙子出气。」 「不错。」何罗也笑得特别灿烂，「元仙子这样好的人，定然是大师兄有错。」 怀音急道：「我……我……阿蓁，你就原谅我吧，我往后再也不敢了。」 元蓁轻轻「哼」了一声，瞥了怀音一眼，不依不饶地噘着嘴，嘟囔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随口哄我的？」 这番情态，娇蛮妩媚，不仅让渔戈眸光一暗，何罗的眼神也幽深了起来。 渔戈：这样的美人，简直是要我的命！ 何罗：好完美的美人偶！错过了这一个，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她的目光在怀音和元蓁身上过了几个来回，又瞥了一言神色迷离的渔戈，笑着替怀音辩解。 「元仙子可能是误会了，我这大师兄自来目下无尘，对元仙子却是肉眼可见的一片真心。」 怀音忙道：「没错，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鑑。你若是不信，我即刻便起心魔誓……」 「诶！」元蓁赶紧抓住他欲要起誓的手，脸上露出羞恼之色，嗔道，「哪个要你起誓了？我……我信你就是了。」 「当真？」 「嗯。」元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就换来了怀音大大的笑脸。 于是，两人就像是闹了别扭又被人劝和好的小情侣一般，手挽着手一起进去了，倒把何罗这个主人给丢到了后面。 目送着二人依偎的背影，渔戈妒火中烧，忍不住出言讥讽，「小师妹倒真是与大师兄亲厚无间！」 第502页 何罗睨了他一眼，慢慢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渔戈见她笑得古怪，不禁蹙眉质问。 「你说我笑什么？我又能笑什么呢？」何罗嗤笑道，「人家元仙子与大师兄明显是两情相悦，你又何必横叉一脚，自取其辱呢？」 渔戈冷笑，「两情相悦？这世上哪那么多两情相悦？就怀音那样的蠢材，又凭什么拥有元仙子那样的美人？」 「话虽如此，人家元仙子就是看上大师兄了，你又待如何？」 「如何？」渔戈目光一冷，「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第207章 星羽？ 渔戈目光冷冷地看着怀音与元蓁相携离去的方向，冷声道：「我要如何，你就不用知道了。」 「那行，我不问，想来二师兄行事自有分寸。只不过……」 见自己挑拨渔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罗似笑非笑地又加了一把火。 「只不过什么？」渔戈蹙眉问道。 何罗道：「二师兄莫不是忘了？元仙子和大师兄的事，在老师那里是过了明路的。 若是二师兄手段太过，必然会引起老师的不满。到那个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提起他们的老师，渔戈神色一凛，心里十分忌惮。 他和何罗又不一样，何罗修为有成，前途可见的光明，自然可以无惧孟槐。 但他却已经在太乙金仙的境界卡了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对进阶大罗失去了信心。 因而，他很清楚，自己的前程也就那样了，行事也就越发肆意了。 他之所以爱往何罗身边凑，也不是因为何罗的势力大，而是纯粹不喜欢大师兄怀音而已。 怀音是大弟子，渔戈入门的时候，怀音已经拜师近万载了。 因着渔戈想要从老师那里得到更多的资源，难免将怀音视作阻碍，几次三番地挑拨。 但那个时候，尚且意气风发的魔尊孟槐，对自己的大弟子十分宠爱。 渔戈在言语上挑拨了几次，非但没有让孟槐对怀音生出嫌隙，反而自己得了孟槐一顿训斥。 「你大师兄心思纯净，一心向道，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日后莫要让我再听见你胡乱攀扯他！」 属于大罗金仙的威压扑面而来，渔戈虽然勉力站直了身子，脸上的血色却褪了个干净。 他艰难地行礼，「多谢老师教诲，弟子一定会改过的。」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拉踩怀音，却也把怀音恨到了骨子里。 ——哦，你一心向道，我就是杂念丛生？你心思纯净，我就是心思龌龊？ 他不敢埋怨孟槐，就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怀音身上。 以至于若干年后，孟槐又收了小弟子何罗，并有意将衣钵传于何罗的时候，渔戈对怀音的幸灾乐祸，竟然压过对何罗的妒忌。 ——你不是很得意吗？怎么，你也有今天？ 不过，幸灾乐祸压过了妒忌，却并不代表妒忌就不存在了。 所以，他虽然在怀音和何罗之间更偏向何罗，其实两人也没有多深的情分。 都是面子情罢了。 就像今日，虽然何罗貌似是好心提醒他一句，但渔戈却并不觉得她是真的好心。 只不过，何罗有什么目的，他一时半会猜不透。 难不成，她是想借自己的手对付怀音？ 渔戈心头狐疑丛生：她为什么要对付怀音呢？难道是老师又后悔立她做少主了？ 见他蹙着眉头，满脸不解，何罗暗暗一笑，说了句，「我得先去招待客人了，这吉时也快到了。」 说完，她就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前厅，继续与来参加婚宴的人寒暄。 渔戈落后了一步，也追了上去。 —— 魔性肆意，没有仙道那么多的规矩，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对自身的约束。 虽然元蓁与怀音进来时姿态颇为亲昵，但她那出众的容貌却像是砂石里混着的金珠一般，一旦显露在人前，就会引走周围人所有的目光。 自她入了大厅，就不停地有魔君来找她搭讪。 刚开始的时候，元蓁还能以礼相待，但三番五次之后，她就逐渐明白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她明眸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等再有人特意走到她面前，没话找话地和她搭讪的时候，她就佯装不耐恼怒，当着人家的面在怀音腰上掐了一下。 然后，她便把头一扭，摆明了是不耐烦理人了。 怀音知道她的心思，冲来搭讪的人歉意一笑，就低声下气地去哄她。 如此一来，两人就都不用理会那些他们不想理会的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元蓁竟然觉得，有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能猜到自己心思的人，也不全是坏事。 但她终究是独立自主惯了，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她自己个掐灭了。 好在他们来的本来就不算早，两个玩偶成婚的吉时很快就到了。 吉时一到，布置在大厅四周的花朵立刻全部绽放。 在郁馥的花香里，门外响起了「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在场的魔君魔女们虽然都是飞升许多年的，但谁人修行时还没有在凡间歷练过呢？ 乍然听见这鞭炮声，有不少人都愣了一下，心中暗暗猜测：这北山公主不会是要玩凡人成婚那一套吧？ 第503页 好在何罗命人燃放鞭炮，只是为了喜庆热闹，并没有真的按照凡间婚礼来一套的意思。 鞭炮响尽之后，作为此次婚礼的总策划者的燕乘风，就带人扶着一男一女两个玩偶进来了。 看见燕乘风，元蓁目光一凛。虽然她很快就恢復了常色，但还是被怀音主意到了。 怀音深深地看了燕乘风一眼，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何罗若有若无地看了元蓁一眼，这才笑着走上前，大声对众人道：「今日是我为美人偶配道侣之日，诸位能来捧场，本座感激不尽。」 众人七嘴八舌地推辞谦虚了一番，就有人贊那美人偶好相貌的。 自己亲手装扮的玩偶被人赞嘆，何罗心里相当得意，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笑道：「大家别只夸我的美人偶，不然这男偶是要闹脾气的。」 元蓁早就趁着众人夸赞美人偶的时候，看清了男偶形貌。 果然是惠阳，元蓁松了口气。 ——知道了惠阳在哪里，剩下的就是想办法把他给救出去了。 待要收回目光时，元蓁不经意地扫到了那美人偶的脸，不禁露出了愕然之色。 突然右手一热，却是怀音侧身挡住了她，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那玩偶有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那何止是有问题呀。 原本元蓁来北山的目的，是为了救惠阳。如今看来，她要营救的人，要增加一个了。 在此之前，元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星羽再次重逢，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下，以这种方式。 因着元蓁心里存了事，接下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怀音担心她，就干脆找机会向何罗告辞，带着她提前离去了。 —— 待两个人回到了青鸟峰，怀音还是忍不住问：「阿蓁，那美人偶你也认识？」 这个「也」字就用得十分微妙了。 很显然，怀音已经知道元蓁认识那男偶的事了。 元蓁一直低着头想事情，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见她如此，怀音也跟着苦恼，却是无论怎么在心里推演，都推演不出能从何罗手里把这一对人偶带出来的法子。 就他猜测，元蓁之所以会出现在北山，十有八九是为了救那被人送到何罗手上的男偶。 但在婚宴上看见美人偶之后，她想要救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只是，整个北山人人都知道，何罗对自己那美人偶极近宠爱之能，是绝对不会同意送人的。 作为那美人偶的道侣，自然也不可能被何罗送出来。 如此一来，他不能把那一对人偶讨来送给元蓁，元蓁就不会高兴。 而元蓁不高兴，他又哪里高兴得起来？ 思来想去的，他也只有转移元蓁的注意力了。 怎样才能转移元蓁的注意力呢？ 怀音选择的，是请元蓁帮他炼制几炉丹药。 正好元蓁自来了北山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炼丹，手上痒得很。 如今有人提供药材请她炼丹，她又哪里会不答应？ 当天下午，她就闭关开炉了，让一直蹲守元蓁的何罗空等了三四个月。 何罗久等元蓁不至，心里难免有气。 而燕乘风这个当初出主意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了何罗发泄的对象。 「你不是说元仙子重情重义，一定会来营救那男偶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 被她逮着当了出气筒，燕乘风心里也有气。 但这里毕竟是北山，是北山魔主一系的地盘。以他的修为，还没有得罪了何罗后全须全尾走出去的本事。 所以，他只能忍。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对何罗道：「可能是她自知修为与公主相差甚远，手上又没有什么势力，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吧。」 一开始他还只是想为自己的失误找个藉口，但越往后说，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是呀，那元仙子不过金仙修为，何罗却已经是半步大罗了，这两人的修为简直天差地远。 就算抛开了修为不谈，这谯明山可是何罗的主场，何罗的势力遍布。 那元仙子孤身一人，势单力孤的，是傻了才会还想着救惠阳。 何罗听了，也觉得元蓁完全没有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别人的道理。 看来，想要得到这个绝世美人偶，她还得令想办法。 搅着胸前的髮丝沉吟了片刻，何罗忽而一笑，问道：「你不是说，元仙子原本有个情郎，也在谯明山吗？」 「不错。公主是想……」 何罗笑了笑，「既然元仙子觉得自己修为太低，那本座就帮她一把好了。上天缔造出如此完美的佳品，想要得到她，费再多的功夫，也都是值得的。」 —— 陆云笙算是发现了，人家萼华跟着来谯明山，真就是来散心的。 虽然是当初元蓁带着她出来的时候，用的就是带她散心的名义，可陆云笙却再没想到，人家真就袖手旁观，啥也不管呀。 幸好因着萼华跟着的原因，常羊的人手很快就主动联繫上了陆云笙。 要不然，在这偌大的谯明山，人生地不熟又孤立无援的陆云笙，可真就是寸步难行了。 陆云笙沉沉地嘆了一声，只能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还好蓁蓁有先见之明了。 第504页 「你已经确定惠阳兄真的在何罗那里？」陆云笙有些激动地问。 「确定。」 被常羊派过来调查这件事的事一位魔君，名唤谢曦，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其实挺懂得变通的魔。 谢曦道：「我的人手混进了何罗准备的婚宴，看到了那个男偶，的确是你手机上见过的惠阳神君。」 「那他见到蓁蓁了吗？她还好吗？」陆云笙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谢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情，还是煳涂些的好。」 「什么意思呀？」陆云笙一头雾水。 他就不明白了，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打哑谜？ 见他一副不明所以的单纯样，谢曦心里对他更加怜悯了。 不过，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早些知道，早些有心理准备的好。别等人家把新欢领到眼前了，才弄个措手不及，平白让那新欢看了笑话。 「我那属下回报说，元仙子也出现在了婚宴上，并与北山魔主的大弟子怀音形容亲密。你……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见陆云笙一脸的不以为意，谢曦诧异了。 就算是他们魔在这种事情上比较开放，乍一听见还没有分手的情侣有了新欢，也还是难免气恼的。 这陆神君的表现，也太平静了吧？ 陆云笙笑了笑，解释道：「如果是和怀音在一起，我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蓁蓁本来就是借着他深入虎穴的。」 「原来如此。」谢曦恍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陆神君一点不着急呃，原来那怀音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不过…… 他悄悄瞥了陆云笙一眼，心里暗暗嘀咕：真不愧是修仙道的呀，性子就是豁达，竟然一点都不在意。 其实陆云笙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他心里都快酸死了！ 就算他知道元蓁不可能对怀音有什么，但怀音对元蓁心思不纯、图谋不轨、贼心蠢动却是实打实的。 举止亲昵？ 肯定是那怀音藉机占蓁蓁的便宜！ 虽然知道蓁蓁不拒绝是为了顾全大局，可心里还是好酸。 哼，等这件事结束了，蓁蓁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不行，我也得想办法打入敌人内部，不能让蓁蓁一个人受苦。 想到这里，陆云笙急切地问：「谢曦魔君，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也送进去？」 「进去？进哪里？何罗那里？」 「就不能是怀音那里吗？」他当然是想里蓁蓁近一点啦。 谢曦摇了摇头，无奈道：「这还真不行。」 这倒不是谢曦不肯帮忙，而是怀音因着功法的缘故，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整个青鸟峰上，除了日常用来传话的两个童子，剩余的全都是没有自己神志的傀儡。 饶是如此，那些傀儡也有一大半都是干站在那里充数的，怀音等闲用不着他们。 如今多了一个元蓁，怀音倒是想起来可以让傀儡照顾元蓁的起居了。 但元蓁对使用傀儡十分排斥，怀音察觉到她的抗拒，干脆就把所有的傀儡全部收到了库房。 至于照顾元蓁起居的事，在元蓁再三强调自己不是残废，有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遗憾地放弃了其力亲为。 元蓁大大地松了口气：魔域的人，简直有毒！ 但无论如何，怀音是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活人来照顾元蓁的。 他到底是魔修出身的，长期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对于活人，也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 所以，陆云笙想要混进青鸟峰，那就是痴人说梦。 陆云笙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个死宅！」 他想了想，遗憾地说：「那你把我安排进何罗那里？」 不能去离蓁蓁最近的地方，就去离惠阳兄最近的地方吧。 谢曦「呵」了一声，笑道：「你这是做人做腻了，想体验一下做人偶的感觉？」 陆云笙：「……那还是算了。」 看来，这谯明山的总部，不好进呀。 「算了，谢魔君去忙自己的吧，我再想想办法。」 「那好，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谢曦的身影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 人一走，陆云笙的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嘆了一声。 ——办法？他哪有什么办法？ 想找个人吐槽倾诉一下吧，萼华最近总是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至于谢曦，虽然两人目前相处得还算不错，但谢曦毕竟是听命于常羊的。 因着萼华心理疾病的原因，常羊对元蓁的态度一直比较微妙，陆云笙也不敢对谢曦毫无保留。 一个人颓废了许久，陆云笙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能失去了斗志。 若不然，陷在谯明山总部的元蓁和惠阳怎么办呢？ —— 「就是他？」 珠江楼上，何罗带着燕乘风，坐在一个靠窗的包厢里，一手举着酒杯，用小巧的下巴指了指从楼下路过的陆云笙。 燕乘风也看了一眼，「就是他。」 「那好。」何罗笑道，「你去把他引过来。」 听见这个要求，燕乘风神色一僵，不得不实话实说：「公主，这不妥吧？我与这陆云笙有仇。」 第505页 「你与他有仇？」何罗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燕乘风点了点头，刚要开口，突然胸口一痛，整个人倒飞着穿过了窗户，砸翻了楼下两个小贩的摊子。 「有仇你早说呀。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第208章 这魔女贪图我的美色？ 身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刚刚走过去的陆云笙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了燕乘风因疼痛而扭曲脸。 「燕乘风？」陆云笙愣了一下，冷笑着飞了回来，一脚踩在了燕乘风的胸口上。 他这一脚看似没怎么用力，实则是使用了带有「定」字决的术法，至少燕乘风是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就在此时，看准时机的何罗自窗口飘然而下，笑吟吟地迎上了陆云笙，「这位魔君，你脚下这个，是我的猎物。」 围观的人群里有认识何罗的，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唿出声，「是北山公主。」 这就是北山公主？ 陆云笙心中一动，抱着手臂，挑眉看向了何罗，「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他放在燕乘风胸口的脚，连一下都没有挪动。 何罗很确定，陆云笙一定听见了人群里对她身份的曝光。 见他丝毫没有伏小做低的意思，何罗新奇之余，觉得他挺有意思。 ——这是欲擒故纵呢？还是真的不畏强权？ 无论是哪一种，此刻的何罗都有兴趣陪他玩下去。 她指了指燕乘风的胸口，说：「魔君若是有疑问，大可以扒开他的衣襟看一看，他胸口那里，是不是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枫叶形痕迹？」 陆云笙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却还是依言扒开了燕乘风的胸口，果然在他胸口看见了一个干涸血色的枫叶形的痕迹，恰比自己的巴掌小了一圈。 人群里有识货的立刻就惊唿出声，「这是北山公主的风眠掌。」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开了衣服，还被这么多人围观，燕乘风羞愤不已。 但碍于何罗的权势与修为，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不敢言归不敢言，他心里对何罗的恨意，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积累，已经达到了顶峰。 ——如此刻薄寡恩、视下属性命如草芥的君主，凭什么让他忠心不二？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陆云笙也没法耍赖强行把燕乘风带走。 好吧，他不耍赖的主要原因，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何罗。 只是，他好不容易才逮到燕乘风，若是就这么放过了，着实不甘心。 「这么说，这人是得罪了公主了？」陆云笙嘻嘻笑着说，「这样吧，在下愿意为公主效劳，好好教训他一顿，公主就不用谢我了。」 此言一出，莫说何罗觉得意外，围观的人也个个都目瞪口呆。 ——在北山这地界，敢和北山公主这样说话，这人是吞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何罗笑了起来，「效力就不必了。你若是真想要他，那明日此时，还在这里等我。不过今日嘛……」 她素手一张，就将被陆云笙踩在脚下的燕乘风抓了过来，「我就先把他带走了。」 由于她抢走燕乘风的时候，并没有分出魔元去解陆云笙脚下的定字决，燕乘风是被她硬生生从定字决下拉扯出来的。 也幸好燕乘风修为高深，躯壳也早就经过了千锤百鍊。若是换个凡人，此时只怕已经变成两截以上了。 陆云笙见状，眼皮子一跳，对何罗的阴狠有了更深的认知。 也就是在他这一愣神之间，何罗已经施展遁术，从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云笙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但能有机会接近何罗，对陆云笙来说，又何尝不是意外之喜呢？ 因而，第二天这个时候，他很准时地在珠江楼的楼下等着何罗。 那何罗也果然来了，且意料之中的，燕乘风并没有一起跟过来。 「北山公主。」陆云笙拱手施礼，故意看了看她的身后，明知故问，「怎么，今日公主没有将燕乘风带来吗？」 何罗怫然不悦，「你我相约，带他来作甚？」 这是摆明了要装煳涂混过去了。 虽然在接触到了何罗之后，能不能抓住燕乘风对陆云笙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但他如今之所以能与何罗联繫，就是因为燕乘风。 因而，陆云笙也露出了不乐意的神色，质问道：「怎么，公主昨日才说出口的话，今日便食言自肥了吗？」 「诶，魔君这么激动做什么呢？」何罗抬手制止了狗腿子上前呵斥陆云笙的举动，笑吟吟地抬了抬手，「陆魔君，本座已经定好了包厢，咱们不如进去再谈？」 陆云笙警惕地看着她，推脱不肯，「进去就不必了，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欲擒故纵，他陆云笙也是学过的。 「呵。」何罗笑嘆了一声，「看来，陆魔君并没有什么诚意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神色一变，淡淡道：「既然如此，魔君就此离去便是，本座绝不阻拦。」 但陆云笙怎么可能就此离去呢？ 他之所以耐着性子与何罗虚与委蛇，就是想要通过她，打入鸿鹄峰的内部，把惠阳给救出来。 不过，陆云笙才不相信，昨天他和何罗的相遇，真的是偶然。 第506页 他只是有一个智商爆表的媳妇儿，带得他更加不爱动脑子了而已，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脑子。 既然何罗也有意接近他，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肯定是不会就这么和他断了联繫的。 有了猜测之后，陆云笙同时还拥有了底气。 他当即就冷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小仙告辞！」 虽然仙与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但在一般情况下，遇见冒充魔的仙，或者是冒充仙的魔时，大家都不会拆穿的。 既然别人都不拆穿，那特意冒充的那个，就更不会自己揭穿了。 此时陆云笙在冒充魔的时候自称「小仙」，可见他已经是愤怒至极，连警惕心都失去了。 何罗诧异了一下，一边暗暗猜测燕乘风究竟是怎么得罪陆云笙了，一边给跟着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属下都是日常跟着她出来的，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他们当即就闪身拦住了陆云笙，其中一个傲慢地冷笑，「站住！我家公主请你去坐坐，那是你的荣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人拦住，陆云笙暗道一声：果然。 于是，他心里就更有底气了，嗤笑道：「我这人根本就不爱吃酒。所以，不管是敬酒还是罚酒，你们都自己留着吃吧。」 「找死！」 一团黑气从那人手心腾起，化作一道暗芒打向了陆云笙。 而陆云笙也没客气，甩手就丢出了一颗霹雳雷火弹。 论修为或许他于在场的四人里垫底，但若是比法宝多，他绝对完胜。 霹雳雷火弹本来就威力巨大，何罗那个狗腿子又因修为的缘故，十分轻视陆云笙，结果可想而知。 那人打出来的左手直接就被炸穿了，小指和无名指也都炸丢了。 「啊——」 十指连心，断指之痛真不是那么好忍的。 更何况，这些人自从投靠了何罗，日常多是被人捧着的。就算和人动手了，别人忌惮何罗，自然也而不敢对何罗的下属出手太重。 谁曾想，世上竟然还有陆云笙这样的愣头青？ 那下属当即就惨叫了一声，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布满了整张苍白的脸。 何罗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深深地看了陆云笙一眼，传音对另一个下属吩咐了几句。 「别慌，他只是有心算无心，侥倖而已。你小心点他的法宝，不用过多顾忌，今日一定要把他给我带回去。」 那个下属本来被同伴的重伤给镇住了，听了何罗的话之后，也觉得区区金仙修为的陆云笙能伤了自己太乙金仙的同伴，纯粹就是走了狗屎运了。 他也不废话，直接就对陆云笙出手了。 陆云笙一直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所以，从踏入修行之路起，他就一直在锻鍊自己的速度。 若是他有心，不管这人心里再怎么防备，也不耽搁他再次使用法宝伤人。 但是，陆云笙的最终目的不是打架，更不是震慑何罗，而是混进鸿鹄峰。 因而，这个下属认真攻击过来的时候，他就装作没反应过来，被人一击即中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云笙如愿进入了鸿鹄峰。 他是在鸿鹄峰的客房里醒来的，照顾他的傀儡在他醒来之后，就转身出去了。 这个傀儡明显比祁柔那两个高级，不但面目只是苍白，看不出丝毫的僵硬，行动也只是比起常人迟缓些许而已。 若不是陆云笙心里对傀儡这种东西膈应的厉害，也警惕的厉害，只怕会错认成喜欢慢悠悠行动的活人。 想到自己昏迷的时候，一直是傀儡在照顾自己，陆云笙的脸色有些发绿。 不过，现实没有给他太多膈应的时间，因为那个傀儡离开不久，何罗就来了。 今日的何罗像是特意打扮过的，无论是妆容还是衣着，都十分地清新俏丽，与魔域喜爱的浓丽色彩完全不一样。 陆云笙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副装扮，有些眼熟。 「你终于醒了。」何罗沖他一笑，坐到了床沿上，满脸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头晕吗？犯噁心吗？」 陆云笙垂着眼睫，遮住了闪烁的眼神，淡淡地问：「公主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你陪着我呀。」何罗搅着髮丝，歪头一笑，「我的容貌虽然比不上元仙子，但也是佼佼者了，不算辱没了你吧？」 这一回，陆云笙的脸，真的绿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何罗的装扮熟悉了。 这不就是元蓁的日常装扮风格吗？ 这倒不是元蓁有意扮嫩，而是人家本来就长得嫩。 元蓁的长相是属于那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化浓妆可以明艷妩媚，化淡妆也可以清新俏丽。 作为一个修炼狂，元蓁怎么可能把过多的心思花费在梳妆打扮上？ 因而，她日常就是随意收拾一下，素淡得很。 无论元蓁怎么打扮，陆云笙都觉得好看极了。 但勐然看见一个模仿元蓁的装扮，还硬要在他面前晃的山寨货，陆云笙却觉得胃里有些翻滚。 ——这魔女想干什么？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觊觎我的清白吧？ 陆云笙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床角缩了缩，离何罗远了点。 第507页 头一次讨好一个人，却被人这样嫌弃，何罗俏脸一僵，接着就若无其事地问：「神君可是身体不适？」 「没什么，我很好。所以你不用靠过来了。」陆云笙简直是避如蛇蝎。 何罗深吸了一口气，忽略了陆云笙的言行，接着自己的剧本演。 「我那两个属下不懂事，出手太重伤了你。你放心，我已经责罚过他们了，保证他们日后再也不敢怠慢于你。」 「日后？」陆云笙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蹙眉道，「我已经没事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和他们没有什么日后了。」 何罗认真地说：「医师说了，你的身子还很虚，需要精心调养。」 所以，走是不要想着走了，乖乖留在这里喝补药吧。 这时，一个女傀儡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置的，正是何罗特意吩咐给陆云笙熬的补药。 可怜陆云笙哪里敢喝？ 只要想到这药是谁熬的，他汗毛都竖起来，急忙拒绝，「补药就不必了，我功法特殊，不能乱吃药。」 何罗虽然不知他说地是真还是假，但她既然想要取悦陆云笙，自然就不能拆穿他。 「如此，端下去吧。」何罗沖傀儡挥了挥手。 傀儡接到命令，就端着托盘重新退了出去，直到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 陆云笙看得惊险不已，忍不住问：「她就不怕倒退的时候看不见路，摔倒了吗？」 何罗笑眯眯地说：「他们本就看不见路呀。」 陆云笙哑然半晌，不禁自嘲一笑。 ——是了，他们虽然看起来还算鲜活，其实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试问，哪一具尸体会有视觉呢？ 「公主可否先行离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何罗依依不捨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般作态又是为何，陆云笙完全不感兴趣。 现如今，他最大的事，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能再见到傀儡就崩了。 从谢曦告诉他的情报来看，整个西镜最大的傀儡制造商，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北山公主。 只怕，自己待在这鸿鹄峰上，少了什么都不会少了傀儡的。 —— 何罗一出门，就看见了一直等在门外的燕乘风。 「公主。」燕乘风拱手施礼。 「不必多礼。」何罗笑着虚扶了他一把，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燕乘风垂着头，神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声音却伪装得毫无破绽。 「能为公主效力，是属下的荣幸，实在不敢当辛苦二字。」 「你的忠心，我自是知道的。」很显然，何罗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她想了想，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支翠绿色的瓷瓶，「你不是一直想要锻筋丹吗？喏，这就是，你拿去吧。」 燕乘风眼睛一亮，豁然抬头，脸上的惊喜毫不掩饰。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他近乎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翠绿的丹药瓶子，顺手轻轻晃了一下，金石相击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传说中，锻筋丹质若金石，与瓷瓶撞击声音清脆却又厚重。 这里面装的的确是锻筋丹，而且还不止一粒。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燕乘风心里对何罗的怨气也消弭了几分，脸上露出了诚然的感激之色。 何罗一眼瞥见，心头暗暗满意，觉得燕乘风果然是一条忠心又好用的狗。 只要燕乘风一直这么忠心，她自然是不介意偶尔施捨一些好处给他的。 就在燕乘风心里琢磨着，怎么跟何罗说，才能离开北山的时候，就听见何罗道：「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你来辅佐，等本座得到元仙子，自然有更大的好处给你。」 反抗不能的燕乘风：「……是。」 其实，他对何罗嘴里的大好处一点都不感兴趣。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北山，到刑天城去寻如玉。 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当初如玉之所以一定要和他分开，就是因着功法特殊，不忍伤了他的根基。 至于那个惠阳，能连续和如玉在一起几个月，十有八九，两人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 而如玉之所以选了惠阳，除了让他死心离去，不做他想。 如此的情深义重，他先前却还误会她，不辞而别。以如玉的为人，肯定是恼了他了。 唉~ 他沉沉地嘆了一声：只怕这一次，他想把如玉哄回来，更是难上加难来了。 不过，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找补回来。 相信只要他精诚所至，如玉一定会原谅他的。 何罗可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对于燕乘风的办事能力，她还是很认可的。 她这鸿鹄峰上傀儡众多，但傀儡毕竟不是活人，没有自己的思维，平日里做些端茶倒水、看家护院的杂事也便罢了。 真到需要出谋划策的时候，还是活人更好用。 只是，平日里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人，要么就是只会熘须拍马，要么就是在她和孟槐之间首鼠两端。 总而言之，就是可信的不中用，中用的不可信。 若不然，她又何苦逮着一个燕乘风，就往死里用？ 现如今，陆云笙已经被她弄上鸿鹄峰了，「帮」元仙子提升修为的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第508页 「别的先不忙，你先前曾说过，元仙子修的是丹道？」 「不错。」燕乘风道，「在神域和北荒那边，元仙子是有名的丹道宗师，受无数人敬仰追捧。」 「这样啊。」何罗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只觉得与有荣焉。 燕乘风在一旁看着，是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神情十分怪异。 若非要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的话，就像是……就像是他曾在凡间歷练时，见过的为自己孩子骄傲的父母。 心里抖了一下，燕乘风暗道：她对自己玩偶的宠爱，可不就是凡间父母都不及吗？ 别的不说，就先前备受她喜爱的那个美人偶，不说何罗为她裁了多少法衣、配了多少法宝，就说为了给她寻一个入眼的道侣，何罗费了多大的周章？ 只可惜，有一个元仙子横空出世，那个美人偶虽然不至于彻底失宠，但也差不多了。 等何罗得到了元仙子，只怕就会彻底把原先那个美人偶抛诸脑后。 由那美人偶，燕乘风不禁联想到了自身。 ——何罗对真心喜爱的美人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呢？ 一时间，燕乘风心有戚戚，因收到锻筋丹而生出的感激之情，慢慢地消散了。 现如今，他就只想赶紧帮她得到元仙子，然后就抛开北山的事，到刑天城去寻如玉。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何罗心里就有了数，挥手示意燕乘风离去之后，转身又进了陆云笙修养的屋子。 正闭目养神的陆云笙听见动静，侧身睁眼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你貌似特别不想见到我？」何罗笑着走了过去。 陆云笙被她笑得一阵恶寒，赶紧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嚷嚷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模仿蓁蓁了？东施效颦的故事你听过吗？」 「东施效颦？」何罗疑惑地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听过。」 虽然同一个天道下的小世界，文化都有相似之处。但相似并不是一模一样，总有或多或少的差异。 陆云笙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没有起身待客的意思，吊儿郎当地说：「你没听过？没关系，我告诉你呀。春秋……」 「这就不必了。」何罗打断了他，「我虽然没有听过，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既然不是好话，那你就不要说了。」 她微微一笑，再无半分元蓁的影子，多得是幽冷与嘲弄，「毕竟，惹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不错，她是觉得不给自己面子，敢出言顶撞自己的陆云笙有趣。 但若陆云笙一直这么不识趣，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对陆云笙的兴趣，能让自己容忍他多久。 若是元仙子那边还没有布置好，她就忍不住弄死了陆云笙，那可就不好了。 至少在元仙子变成她自己心爱的玩偶之前，何罗并不想让她经歷失却情郎的痛苦。 诶~怎么办呢，她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心肝宝贝受一丁点委屈。 第209章 元蓁的怀疑 北荒，凌海，扶余岛。 「阿蓁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君缨站在桌案前，忧心忡忡地问。 站在下方的海澜和君绫对视了一眼，垂首道：「不错，自从五个月前，阿蓁在直播上说了要去谯明山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君绫补充道：「谯明山距离北荒十分遥远，就算是离得最近的嬴氏，网络信号也接不过去。 以元仙子的谨慎和聪慧，家主大可以不必过于担忧，只是暂时联繫不上而已。」 「我怎么可能不担忧？」 深谙元蓁性格的君缨嘆了一声，「如果只有蓁蓁自己，我自然是不必担忧。但她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只会拖后腿的陆云笙吗？」 万一陆云笙有了什么危险，或者是惹了什么事，元蓁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呃，这…… 下首的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海澜冒死为陆云笙说了也就公道话，「陆神君虽然不像阿蓁那样聪明绝顶，但也没有家主说的这么不堪吧？」 君缨摆了摆手，固执地说：「那是你们没有见过他犯蠢的样子，简直辣眼睛！」 在心里她还补充了一句：哪有我家长生聪慧机敏？ 「算了，不说这个了。」君缨蹙眉道，「阿蓁 一直没有消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得派个人到谯明山去看看。」 如果在从前，海澜一定会抢着去的。 不说元蓁也是她的朋友，只说能在君缨这里取得更多的话语权，就足够她去冒这趟险了。 但是，如今北荒正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状况下，君氏能否真正君临北荒，就快要见分晓了。 在这山雨欲来的前夕，君缨这些心腹们，是一个都不愿意离开凌海，生怕由于自己的一点异动，带来绝大的变数。 对于目前的君氏来说，稳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海澜只是说了一句，「属下最近要进阶太乙金仙了，道心不太稳定，恐不能远行。」 一句话，就推了个一干二净。 这也不是假话，只是海澜道心一向稳固，根本不影响远行而已。 君绫没有功法上的便利，只好说：「属下家里最近出了点事，走不开。」 她们的心思，君缨如何不知道？ 第509页 只是，自己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君缨暗暗嘆了一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谷山的结界松动了。」 「谷山？」 「谷山结界松动？」 海澜和君绫一前一后，惊疑出声。 「不错。」君缨点头肯定了她们的猜测。 海澜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不满地说：「这妖帝，可真会挑时候覆出！」 君绫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只看她的神情，也不难看出她心底的不满。 谷山乃是北荒的中心，当年妖帝君回君临北荒时，都城就定在谷山。 妖帝的北辰宫，就延绵错落在谷山山脉之上。 所以，君缨一说谷山结界松动，海澜两人立刻就猜出是失踪多年的妖帝有了异动。 看出两人的不满，君缨正色道：「无论如何，妖帝总归是妖帝。当年若无妖帝天降，又岂会有北荒数万年的安稳？」 海澜「嘁」了一声，拱手道：「家主恕属下直言，无论妖帝对北荒有多少功绩，如今的北荒，却已经不需要妖帝了。」 若是在一万年前，妖帝还是一种精神象徵的话，如今妖帝若是现世，只会是混乱的根源。 因为妖帝失踪得太久，曾经属于妖帝的势力，已经散得七零八落了。 空有名头，而无足够支撑名头的势力，妖帝只会成为野心家搅乱北荒的棋子。 君缨笑了笑，说：「不，你错了，妖帝还有修为，冠绝北荒的修为。」 也是北荒太久没有大能了，让这些妖仙们下意识就忽略了，在的世界，一个大罗金仙，就足以改变北荒的格局。 下首的两人一怔，都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恍然之色。 君绫问道：「家主可是已经见过妖帝了？」 海澜也问：「你们可是已经达成了某些默契？」 默契？ 她与妖帝何止是默契？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堪称志同道合呀。 君缨带着胸有成竹的笑，点了点头。 她当然是胸有成竹。 因为她即将和她的长生一起，颠覆北荒，再造规则。 「对了，妖帝重修归来，法力高深，神念遍布北荒。你们若是无事，休要提起他的名号。你这边一提，他那边就有了感应。」 这两句，是善意的提醒，却也是某种威压警示。 ——神念遍布北荒，这得是怎样的大法力？ 「家主，妖……」海澜顿了顿，终究是换了个更尊重的称唿，「陛下可是已经修成了大罗巅峰？」 君缨道：「不错。」 得到了这个答案，无论是海澜是君绫，都再无二话。 海澜拱手道：「属下愿意替家主走一趟谯明山，照看阿蓁。」 此言正遂了君缨的心意，君缨只当没听见她先前那蹩脚的藉口，欢喜道：「若是你愿意去，那真是再好不过。」 虽然海澜和君绫都会为了达到目的，降低自己的某些底线。但在君绫心中，到底是凌海君氏重过一切。 君缨也不敢肯定，君绫会不会突然在某一刻，觉得阿蓁对君氏家主的影响太大了，在阿蓁陷入险境的时候来个顺水推舟…… 相比之下，早已经不是海氏家主的海澜，她的底线只会为了朋友降低。 若是由海澜去谯明山，无疑会使君缨放心许多。 「对了，申氏那边有动静吗？」 元蓁是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所以才从来看不出申奇对她有什么特别的。 但君缨可不一样了。 她也不必与申奇面对面，只从申奇平日里在聊天群里和元蓁的互动，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那申奇分明是十分关注阿蓁，几乎每一次阿蓁往群里发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若不是设置了特别关注，怎么可能那么及时？ 这也就罢了，谁还没有几个特别关注的朋友呢？ 但申奇明明对元蓁特别关注，却并不常回復元蓁的消息。每次申奇回復元蓁，都是随大流，跟着众人一起。 察觉出端倪之后，君缨还特意观察过一段。 每一次回復元蓁的人多的时候，申奇总会回一句，但却从来没有第一个回復过。 若非是心里有鬼，又何须如此遮遮掩掩？ 所以，君缨才会问一句，元蓁失去消息，申氏有没有异动。 「没有。」各大世家的动向，都是海澜在关注。 她肯定地摇了摇头，说：「最近申氏和嬴氏再次起了摩擦，暂且无暇他顾。」 「这样啊。」君缨点了点头，暗暗冷笑一声：申奇的情，不过如此！ 这是从感情上来看的。 若是抛开对元蓁的偏向，君缨还是挺欣赏申奇的。 毕竟，一个能不为私情所扰的家主，才是一个家族最大的福气。 —— 西镜的药材虽然没有丝毫灵气，但却饱含魔元。 用这些药材炼制的丹药，对仙人来说是毒是害，对魔来说却是大补。 怀音虽然不爱与人交际，手里也没有多少势力，但到底是北山魔主的大弟子，手里还是有许多好东西的。 只不过，他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修行，甚少与人争斗，对丹药的需求也不高，那些高阶药材，也就是平白放着了。 知道元蓁喜欢炼丹之后，他就一股脑全找了出来，随她怎么祸祸。 第510页 索性元蓁从前虽然没有炼制过魔丹，但丹道一途，一通百通，只要弄清楚了这些药材的成分和作用，炼仙丹还是魔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唯一让她肉痛的，就是怀音不懂药理，许多药材保养不善，药性散去了大半。 面对元蓁的控诉，怀音侷促地用脚尖捻了捻地面，低头讪笑着不说话。 散发完怨念之后，元蓁又得意了起来。 「幸好你遇见的是我，这些被你放得半废的药材，我也有法子让它们变废为宝。」 怀音急忙捧她，「阿蓁乃是丹道宗师，自然不是凡俗可比的。」 元蓁矜持地点了点头，「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要开炉了。」 怀音担忧地问：「你原来的丹炉都是用来炼制仙丹的，现在该炼魔丹，没问题吗？ 要不你先等等，待我去替你寻一个专门炼制魔丹的丹炉？」 「这倒是不必了，没有丹炉也不耽误我炼丹。」元蓁把他从静室里推了出去，「你先出去吧。」 「好吧。」 见自己帮不上忙，怀音失落极了。 元蓁却很高兴。 这些药材虽然散失了大半的药性，却并不影响她分析药性。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能不能用「以毒攻毒」的原理，用魔域的药材，炼制出适合仙人使用的丹药。 用仙草炼制出来的玉漱清心丹，不也挺适合魔使用吗？ 既然仙草炼制的丹药能给魔使用，魔草炼制的丹药又为何不能给仙人使用呢？ 在丹道上，元蓁自来想一出是一出，却偏偏敢想敢做。 且她对药理实在精通，往往看起来离经叛道、异想天开的想法，还都能给她琢磨出可行的配方来。 这种天赋，可以说是老天爷追着餵饭了。 如今既有药材，又有静室，她索性就先把其余的杂念排除出去，好好炼上几炉丹药。 至于营救惠阳的事，不是她不着急，而是着急也没用。 更重要的是，经过婚宴那天的接触，元蓁已经察觉到了，何罗貌似是在刻意接近她。 可是，为什么呢？ 就算是从燕乘风那里知道了自己可能是来营救惠阳的事，她不是应该对自己警惕非常，就算不能弄死自己，也要隔绝自己和惠阳相见的可能性吗？ 但她不仅大张旗鼓地让元蓁见到了无知无觉的惠阳，还在刻意地接近元蓁。 因为没有具体的线索，元蓁可想不到，人家是看上了她，想让她去做玩偶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是何罗觊觎的呢？ 第210章 没藏好 在闭关炼丹之前，元蓁叮嘱怀音，「你若是有余力，就帮我注意一下你师妹何罗，看她有没有让人打听关于我的事。」 怀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亲自盯着的。」 若是他亲自出马，元蓁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然话音活得比较独，这么多年连一个像样的心腹都没有收服过，但他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的修为有多高，但若是用于盯梢的话，还真让人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惋惜。 元蓁知道他没有人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那可就多谢你了。」 说完，她就把怀音从静室里推了出来，并顺手设下了结界。 整个青鸟峰陡然就冷清了下来，怀音本来因着元蓁的到来而跳动鲜活的心脏，一下子就又恢復了从前的频率。 不快，但也不慢，就和这世间的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 不，或许还是有的。 他修极情道，视众生为虚妄，只对那一人容情。 如今，那一人离开了他的视线，让他再不能通过那一人感知到这世间的缤纷炫彩。 于是，他的五感便趋于死寂了。 如果元蓁看到了如今的怀音，就会明白，为何极情道明明与无情道同出一源，却在诞生之初，就被归为魔道了。 仙神不必无情，也不必普度众生，却也不能将所有的爱恨嗔痴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因为仙神本身所拥有的力量太过强大，但却也不能保证不会在哪一次劫数中陨落。 若是寄託所有嗔痴爱恨的那个人骤然陨落了，谁也不知道，失去了一切寄託的那一个，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只看如今的怀音，就不难管中窥豹。 盯着静室的门愣了许久，怀音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一脸枯寂地走了出去，抬头看向魔域晦暗的天空。 太阳星的光辉照耀三界，魔域自然也在太阳星君的管辖之内。 但这里常年被煞气充斥，就连阳光的穿透力，到了这里，都打了个折扣。 自从孟槐被大天魔主沧重逼入北山之后，怀音就很少离开谯明山了。 他曾经有很多次抬头看过天空，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般，让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爱元蓁，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虽然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但他爱元蓁，却是不掺半分假的。 但他也知道，元蓁不会信，知道元蓁已经将他突如其来的情谊，定义为了功法特殊，或者是道心生罅。 他承认，自己的感情之所以或来得这么迅勐，一发而不可收拾，是因为自己修的道比较特殊。 第511页 但若不是对的那个人，他又怎么会生情呢？ 自他从修真界飞升至今，已经有七八万载了。 若是修极情就能随随便便对一人钟情，他早就为了修行将感情寄托在某个人身上了，为什么非要等这一个元蓁？ 怀音嘆了一声，却怎么也嘆不禁他胸腔里的郁气。 未曾遇见元蓁时，他也不觉得这时日有何难熬。但他偏偏就是遇见了，还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了。 元蓁已经心有所属，偏怀音就不想让元蓁有半点不愉不乐。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不在意。 每当这个时候，怀音就迫切地想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 他的极情道已经修到了这种程度，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完全忽视除元蓁之外的一切。 到那个时候，无论元蓁是喜欢陆云笙还是别的谁，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全都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听所闻、所思所想，就指挥剩下一个元蓁。 嘆息过后，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在静室外又设了一层防护阵法之后，闪身离开了青鸟峰。 —— 就像元蓁说的那样，让怀音亲自去盯梢何罗，那就是杀鸡用牛刀。 但这也有一个大好处，就是万无一失。 也是怀音运气好，有一次正好听见了何罗与燕乘风的密谋。 当他听到何罗对元蓁存的恶毒心思时，心底的杀意骤然腾起，若不是最后一点理智按住了自己，他当时就现身和何罗打起来了。 还好有理智告诉他，他并不是何罗的对手，鸿鹄峰又是何罗的主场，若是对何罗出手，很可能被何罗当场反杀。 而身在青鸟峰的元蓁若是失去了他的庇佑，必然逃脱不了何罗的魔爪。 于是，他忍住了没有现身。 但何罗却发现了他的踪迹。 他是太乙金仙，何罗却已经是半步大罗。虽然听起来何罗的修为只比他高了半阶，但这半阶却是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难以跨越的分水岭。 怀音之所以能接近何罗却又不被发现，就是因为他不见元蓁，道心枯寂，与死物仿佛。 而何罗却是蕴魔道即将大成，痴念愈重，色、受、想、行、识借为痴念所困，五感六识迟钝而不自知。 此消彼长之下，何罗才一直都没有发现隐身监视自己的怀音。 方才怀音听到了她对元蓁的恶毒心思，心头怒火陡炽，打破了道心的枯寂之象。 以何罗的修为，自然很容易就察觉到有人隐身在附近。 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但那种波动只有一瞬间，就再也寻不到了。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怀音。 但这却并不妨碍她事后猜到。 蕴魔道是以痴入道的，而何罗所痴，正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美人偶。 是以，在遇到美人偶相关的时候，她的五感六识就会变得特别迟钝，只一门心思想要将美人偶弄到手里，细细把玩。 但在脱离与美人偶相关的时候，她的敏锐，绝对当得起北山魔主的继承人。 在感应到有人隐身在旁之后，她回想了一下那一刻自己说的话，自然就有了猜测。 然后，她又故意说了几句得到元蓁之后要如何如何的话，果然有一次察觉到了气息的波动。 好了，可以确定了。 在谯明山上，这么在意元蓁，还有能力瞒过她感知的，除了怀音，不做第二人想。 不过，这也正好。 何罗眼珠子一转，逐渐引导起了和燕乘风之间的话题。 燕乘风何等敏锐？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何罗引导话题的心思，话里话外就开始顺着她的意思说。 两人一个有心引导，一个有意配合，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何罗想要的地方。 「据说元仙子是修丹道的，喜爱炼丹，我正好知道北山有个地方，藏着上古魔医的传承。 你说，若是我将那传承取来，与元仙子放在一处，她是不是会很高兴？」 燕乘风暗道：那时候元仙子都已经被你做成人偶，无知无觉了，知道个屁，又高兴个屁！ 但这话，他不敢说。 他只能昧着良心拍马屁，「公主对元仙子当真是宠爱，她有幸被公主看重，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诶，那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何罗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认真地说，「应该说我有幸遇到元仙子这样完美的美人偶，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对呢。」 这绝对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在遇到元蓁之前，她简直都不敢想，世间还有如此完美、如此合她心意的美人偶。 许多人都说，中天神域的太阴星君是三界第一美人。 为此，何罗也曾隐匿行迹，趁太阴星君在凡间瘟疫之后布施月华时，藏在月御的毕竟之路上偷看过。 那太阴星君美则美矣，却是清冷的毫无灵魂。 她的五官固然精緻，却定型在了清丽绝伦上，没有半点可塑性。 可以说，那一次，何罗是满怀期望而去，满载失望而归。 此一行让她觉得，神域所谓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直到她遇见了元蓁，才知道这世间真的有这种可浓可淡、可盐可甜的绝世佳人。 她相信，经过了她的手调理，元蓁一定会成为三界六道最完美的美人偶。 第512页 所以，区区一个上古魔医传承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是元仙子可能喜欢的东西，她都不介意花费人力物力，一一找了出来，放到元仙子面前。 纵然，那时的元仙子，已经不会表露喜悦了。 但她相信，自己的一番心意，元仙子一定能够感知。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想起了还在与她置气的陆云笙。 根据燕乘风带回来的情报，元蓁最喜爱的，就是这个名为陆云笙的神君。 而她之所以要把陆云笙带回来，一是为了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让元蓁不得不往她设的局里跳； 二就是觉得，陆云笙可以作为自己送给元仙子的第一件礼物。 只不过，真正与陆云笙相处之后，她这个想法却有些动摇了。 自她修行入道以来，实在是少见入陆云笙一般的人物，更少见入陆云笙一般的正道修士。 他没有那些正道人士的道貌岸然，却比他们更加胆大气正；他不若许多神君一般端肃温雅，却自由一番洒脱不羁、不拘小节的姿态。 而且，最重要的是，陆云笙明明知道她是北山公主，是北山魔主的继承人，在这谯明山一手遮天，却丝毫也不惧怕她。 他找她要燕乘风，要得理直气壮，哪怕他最真实的目的并不是燕乘风，也一直维持这个人设。 原本何罗是不屑与人虚与委蛇的，却突然就生出了心思，配合陆云笙把这齣戏唱下去。 ——知道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燕乘风，她就从来不把燕乘风带到他的面前。 何罗觉得，自从遇到陆云笙之后，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甚至在和陆云笙待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时常会忘了元仙子，忘了那个自己心目中最最完美的美人偶。 她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好，还是坏。 第211章 你怎么就入了魔道了？ 上古魔医的传承？ 怀音去了鸿鹄峰一趟，却是带着一腔心思回来了。 对于何罗的险恶用心，他已经知晓，自然不必再日日去盯着。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元蓁出关之前，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先去打探一下，那所谓的魔医传承，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谣传，那他自然失望；但若真有其事，待元蓁出关，他便带着元蓁一起去闯一闯这上古遗留的秘境。 毕竟，传承这回事，还是得亲自到场了，才能获得最完整的。 说是要打探消息，但怀音冷静下来之后，才勐然发现，自己避世宅居多年，虽然不至于不通人情世故，但手上实在是没什么可靠的人手。 他只能自己去打探。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人去打探消息，还是去打探别人刻意让他去打探的消息，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别人想让他得到的。 魔道也是有专门修习丹道的人，只不过，他们的修习方向和仙道大相迳庭而已。 元蓁虽然是正道修士，但在修真界的时候，也不没有接触过魔道丹修，对于魔道丹修的研究方向，也略知一二。 仙道的丹修入药，多倾向于植物和矿物。 虽然有时候也会用动物的内脏、血液，但用的也都是没有神志的凶兽，或者是为祸一方的妖兽。 但魔道修士就不一样了。 在他们眼里，万事万物皆可入药，是仙兽、凶兽还是活人，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也是，在他们眼里，都是药材而已，能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元蓁虽然不喜欢魔道丹修的观念，却对上古魔医的传承很感兴趣。 虽然上古时期的丹道传承，很多都已经不适应当今的世界了，但多了解一些治病救人、烧丹鍊汞的方法，也是很好的嘛。 所以，当元蓁听怀音说，北山山系中的单狐山，有一个上古魔医设下的秘境，她自然有心去闯一闯的。 只是，想到还在何罗手上的星羽与惠阳，她却迟疑了。 怀音劝道：「反正营救之事，一时半会儿也做不成。而且，何罗的目标是你，只要你不在，她就会好好照顾惠阳神君的。」 至于陆云笙已经被何罗捉到了鸿鹄峰的事，怀音出于私心，只字未提。 他不想让元蓁再为陆云笙担忧。 而且，看起来何罗对那陆云笙很有几分不同，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因而，他觉得元蓁还不如趁机夺得传承，提升一下自身的修为。 毕竟，无论是在神域还是魔域，只有修为才是最大的依仗。 怀音固然愿意一生一世都护着她，但他却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最重要的是，怀音知道，元蓁对自己根本无意，总有一天是要离自己而去的。 若是她有了足够自保的修为，即便自己不在她身边，也不必再担忧她的安危了。 元蓁思索了片刻，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只要自己一日不曾落入何罗手中，那作为诱饵的惠阳，就会无比安全。 只是，想到何罗对自己是何等的心思，元蓁心头恶寒之余，也难得的起了杀心。 自她飞升之后，这还是第二次对人起杀心。 而上一次让她起杀心的对象，就是君绋。 「你说的不错，只要我一日安全，惠阳神君就一人无事。不过，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可靠吗？」 第513页 不怪她多疑，实在是这件事发生得太巧了，北山又是何罗的地盘，由不得元蓁不多想一想。 怀音道：「是我自己探查的。为防万一，我还调阅了老师那里的古籍，上古时代，单狐山上的确有一个魔道丹修在那里修行。」 「后来呢，那个丹修怎么样了？」元蓁追问。 对上古时期的事，元蓁一直都很感兴趣。 当年在阳山的时候，她也曾自洛芜那里知道了许多上古之事。 但洛芜知晓的那些，都是关于几方神域的，其中关于北荒的最多。 但魔域这边的，以当时洛氏的势力，根本就弄不来。就算弄来了，洛芜这个不得宠的女儿，也没有机会接触。 如今有机会打探到关于上古魔域的消息，她自然想要问得清楚一点。 怀音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见里面只有好奇，并没有怀疑，他心头一松，笑着说起了自己从古籍里查到的事。 「那位丹修倒是不爱惹事，只爱闭关炼丹。只是你也知道，我们魔域的丹道大多有伤天和，就算他不爱惹事，单只炼丹材料这一点，就足够和许多人结仇了。」 后来的结果，也并不出乎意料，是被仇家找上门来，力战而亡了。 不过，把一个丹修逼上了绝路，那些寻仇的人呢也没有落下好果子吃也就是了。 自那以后，丹修的凶名在西境传开，但魔域里修丹道的，却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本来修丹道的战斗力大都不高，若是有被人寻仇身死的风险，当然没有多少人乐意了。 哪怕在下界时是修丹道的，飞升之后也会尽量另寻出路。他们再炼丹，也都是给自己用，绝不外传。 元蓁听完，哑然半晌，感慨道：「果然是天道不可欺。」 怀音怔了片刻，微微蹙起了眉头，半晌才喃喃道：「你说的没错，天道不可欺。」 虽然修仙和修魔都是修行，但神域和魔域大罗金仙的数量却相差甚远。 只不过神域里的大罗金仙有很多都避世了，而且神域的仙人都信奉天道因果，所以才不曾借着大能多，欺压魔域和北荒。 这一点，魔域的大能都知晓，所以当年沧重要斩断和神域的联络时，反对者寥寥。 但北荒那些妖仙就没什么自知之明了，一旦积攒够了实力，就会挑恤边境相接的南天神域。 在君回没有一统北荒之前，这种挑恤简直毫无章法，次次都闹得北荒元气大伤。 这种情况，在君回君临北荒之后，才也有所改善。 君回是出身中天神域的凤鸟，自然知晓利害。 但北荒的妖仙实在是太能生了，人口基数增加的太快，他纵然什么都明白，也不得不延续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兵骚扰南天的传统。 只不过，君回的目的不是从南天得到什么，只是想要通过战争，消耗北荒过剩的人口而已。 后来君回于战场上失手伤于南天帝尊瞳曚之手，所有的责任都由符禺山云氏担了。 但北荒剩余的几大家族，却也被吓破了胆，至今再不敢挑恤南天。 从前怀音因着极情道的独与孤，甚少关注外界风云，对于天道因果也不甚在意，只顾埋头修行。 今日被元蓁一言点破，他心中若有所悟，竟然有一种立刻去闭关感悟的冲动。 但他看了看兴致勃勃想要去探秘境的元蓁，急忙压下了那股冲动。 ——现在还不是闭关的时候，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元蓁独自一人前往。 「咱们准备准备，明天就出发，如何？」 「好啊。」元蓁自然没有异议。 不过…… 「我能不能先给云笙送个信？」 其实主要还是想向陆云笙报个平安。 怀音心头一跳，问道：「你就不怕他担心？」 「怕呀。」元蓁道，「可是，一直没有消息，他会更担心呀。」 怀音垂着头，怕被元蓁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口中迟疑道：「可是，你如果现在去找他，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的。毕竟，何罗那里……」 说完之后，他等了许久，也不闻元蓁回话，不禁忐忑地抬头，就对上了元蓁瞭然的目光。 「阿蓁？」怀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元蓁笃定地说：「云笙此时，已经身在鸿鹄峰了吧？」 「阿蓁，我……」怀音心头一跳，惶然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对他没有恶意。」元蓁打断了他，直接说穿了他的心思，「你只是不想让我因他而分神担心而已。」 怀音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垂首道歉，「对不起，是我想当然了，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你……」元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用一种似是惋惜，又似是疑惑的语气问，「你这样的人物，怎么就入了魔道了？」 问完之后，她自己先嘆了一声。 在没有入道之前，他们都不过是凡间出生的凡夫俗子。 能有机会接触修行，追逐长生，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还有他们自己选择入仙道还是入魔道的权力？ 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是被哪一派看上带回山门，就修哪一门的道。 见怀音脸上露出了黯然之色，元蓁诚恳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第514页 「……无妨。」怀音勉强笑了笑，仰头吸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我心头一大恨事。」 ——此恨因你而起，自此时而生。 在此之前，怀音从来都不觉得，修仙还是修魔有什么区别。 都是修行罢了。 可是因着元蓁这一句惋惜，让他心头生出了不甘。 ——是呀，我怎么就入了魔道呢？ 若是我自幼便踏入仙道，即便得不到阿蓁的倾心相待，也不必时刻患得患失，只恐有朝一日阿蓁离开了魔域，便天高水长，再无相见之期。 见他神色越发黯然，元蓁急忙转移了话题，「关于那位丹修的古籍，你方不方便借给我看看？」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怀音虽然已经看过了，但却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元蓁觉得，她自己也仔细看一遍，就当是查漏补缺了。 毕竟，魔域的秘境，她还是第一次接触，不做好完全的准备，心里总是不安定。 第212章 扎心了啊 这个时候，海澜已经赶到北荒和西境的交界处了。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做事简单利落，学习天赋也极高的自己，会栽在一个供人玩乐的游戏副本上。 自从虞渊副本落成之后，魔女梵音就不用再刻意捉住企图穿梭于两域的仙魔，更不用戏弄取乐之后，再消除人家的记忆了。 因为此时的虞渊，已经不必靠神秘来吸引行人，来供她解闷了。 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蜂拥而至，就是为了闯一闯现实版的游戏副本。 而虞渊副本可以说是集合了好几个大宗师的心血，虽然北荒中人见有利可图，也仿制了几个，但就目前为止，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虞渊这一个的。 就在这短短一年之内，梵音赚到的仙晶，就足够她给手机充一百万年的网费了。 因着元蓁三人的宣传都是通过网络，针对几大神域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来闯副本的都是仙人。 但玩乐这种事情，是真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没过多久，虞渊突然用来了许多仙人的消息，就传到了刑天城。 元蓁三人离开刑天城不久，城主常羊就派了心腹来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常羊这样担负一方的大能，自然是知晓梵音是应天命飞升的。 所以，哪怕刑天城与虞渊相邻，常羊也从来没有想过夺取虞渊，进而控制整个梭罗海。 只是，这一次，涌到虞渊的仙人实在是太多了，身为一城之主，担负一方安危，常羊不得不派人来探寻。 那心腹也不是轻狂之辈，到了虞渊之后，毕恭毕敬地递上了拜帖，等梵音宣召才进去询问情况。 人家这么给自己面子，梵音也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当即就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副本？那是什么？」 「贵使若是不急着回去復命，不若亲自进去体验一番？」 那心腹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还是亲自体验一番，回去才好復命。 若不然，自己来了一趟，回去禀报的时候却不清不楚的，城主即便不会降罪，自己也会在城主那里落个不堪大用的印象。 等闯过一趟副本之后，再不用梵音多说，那心腹自己就悟了。 ——这么新鲜又刺激的东西，吸引人才是理所应当的吧？ 在梵音又详细解说了副本的由来之后，他知道了这副本的原型是网路游戏，并且北荒已经开发出了无数好玩又刺激的游戏。 「就是用手机玩的？」 「对。」梵音有些遗憾地说，「只不过，咱们虽然能蹭上北荒的网络，却到底是离得远，网速太慢，人家北荒的游戏高手，都不乐意带我玩。」 说到这里，她看着面前这位刑天城主的心腹，突然灵光一闪，喜道：「燃素魔君，不如你回去之后向城主建议一下，在刑天城也通上网？」 想到刚才闯的副本，再想想好多自己没有玩过的游戏，燃素心动了。 魔性本就肆意，不爱遏制自己的欲望。 如今燃素已经被网路游戏吸引了，自然希望能痛快地玩一玩。 「好，我回去就向城主提议。只是……」 想到常羊的性格，燃素有些为难，「若是这网络只能用来玩乐的话，城主怕是不会同意的。」 常羊虽然是魔，但却难得的并不喜欢玩物丧志。 只因他的执念不同寻常。 魔都心怀执念，而常羊的执念，就是做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因此，他数十万年如一日地沉浸在自己公子无双的人设扮演里难以自拔，早已入戏太深，不准备出来了。 端方温雅的贵公子是要勤奋上进的，自然不会喜欢只能用来玩乐的东西。 「怎么会只能玩乐呢？」 梵音并不知道常羊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就想赶快让常羊同意在刑天城铺展网络。 她当即就拿出了手机，让燃素观摩了一场有关修行论道的直播。 做直播的这个，正是一位东天神域的大能，修无情道的，对于无情道的理解极其精深。 非但如此，弹幕和评论里那些观众的只言片语，也每有发人深省之言。 燃素虽然不是修无情道的，但道之一途，无论仙魔，总有相通之处。 他听了这一场直播，就觉得若有所悟。 第515页 许久之后，他便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说：「如果有这样的好处，城主一定会同意的。」 「你可真是再好不过。」梵音大喜，立刻向燃素推荐了陆云笙，「正好，那位最初创建网际网路的陆云笙神君，如今就在刑天城，若是你们城主同意了，就直接请他帮忙就是了。」 「陆云笙？」燃素一呆，火烧屁股般地站了起来，「梵音魔女请留步，我得先回去了。」 梵音不明所以，见他听到陆云笙的名字之后就火烧火燎地走了，还以为陆云笙在刑天城犯了什么事呢。 她喃喃道：「这一回，我也算是救你一命了。」 谁不知道，刑天城主常羊的手段极为酷烈，但凡是犯到他手上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 当然了在魔域铺设网络的事，和海澜的关系不大。如今的海澜，也实在是没心情也没功夫关注魔域如何。 ——就算她想关注，也得先过了虞渊副本这一关呀。 说起来都是泪，在手游于北荒兴起的时候，海澜只是稍微关注了一下，就把全副的心神都投入到事业上来了。 那时候，君氏刚经歷了一场改朝换代的动乱，正是她建功立业，为自己增添筹码的好机会。 作为一个事业咖，海澜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在搞事业之余，她还不忘努力修行，提升自己的整体实力。 所以，网路游戏什么的，再好玩，也吸引不了她半点心神。 也正是因此，海澜从不知道，事事不肯弱于人的自己，竟然是个天然游戏渣。 同一个副本，她已经闯了十七遍了，却依然挂在半路，没有一次能通关的。 眼看着修为远不如自己的人快快乐乐地通关，兴高采烈地和一起来的小伙伴们分享自己的通关经验，海澜气闷之余，也只能沉下心来，侧着耳朵仔细倾听，以期从中汲取经验，早日通关。 但毫无意外的，第十八次，她再次失败了。 担任通关boss的梵音都看不下去了，显出真身召见了她。 「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技术最差的一个。」梵音的鄙视毫不掩饰。 海澜：「…………」 ——扎心了呀。 但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点好事都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朝梵音施礼，「敢问，这位魔女是否就是这虞渊副本的守关人？」 「不错，你倒是挺聪明。」梵音也没隐瞒，被她问到脸上，直接就承认了。 海澜笑得乖巧，「您谬赞了，小仙只是比别人更爱观察罢了。」 若说她第一次闯关的时候，每一个阶段的boss都兴致勃勃，斗志满满的话，从第三次之后，就越来越敷衍了。 到了第十次之后，人家都已经不是敷衍，而是明目张胆地放水了。 奈何，海澜之所以游戏渣，全渣在运气上，跟智商和实力完全没有关系。 既然游戏玩不转，海澜就干脆分心干点别的。 于是他，她就在每一次通关失败之后，对着守关人唉声嘆气外加面露焦急沮丧。 果然，关口boss看不下去了，亲自来接见她了。 海澜立刻把握机会，诚恳地说明，自己之所以来闯关，就是想要道西境魔域，救自己可能已经遭遇危险的朋友。 当然，心思千迴百转的海澜这一次之所以这么坦诚，也是在观察了慕名来闯副本的魔之后，才制定的策略。 这些魔自己或阴险狡诈，或心性残忍，却偏偏对坦荡真诚的仙十分嚮往。 或许距离真的是这世间最好的滤镜，因为神域和魔域隔绝太久，彼此对对方的印象，竟然都出奇地好了不止三分。 因而，在仙的眼里，魔并不是那么可恶，只是修行方式与仙迥异而已； 在魔的眼里，仙都是心性宽厚，坦诚真挚，欲望淡薄的。 海澜本就善于算计人心，眼珠子一转，干脆就坦诚到底了。 果然，见她如此坦诚，梵音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海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讪笑道：「这个……小仙见大家都是先闯副本，再过关卡，羞于搞特殊。」 「哦？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梵音承认，看见这样腼腆诚挚的小仙女，她实在是忍不住调戏一番。 海澜脸上羞涩之情尽去，正了神色再次行礼，「只因小仙在这里已经耽误得太久了，迟则生变，小仙不敢想像，若是再耽误下去，我的朋友还能不能等到我去救她。」 见她如此，梵音倒是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了。 毕竟，人家都这么着急了，她还只想着调戏人家。 看在她一片拳拳之心的份上，便破个例，放她过关去吧。 「难得你有此心，本座这就放过关。不过，等你返回神域的时候，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海澜感激不尽，大喜过望，「多谢！」 至于梵音言辞中透露出的返回时会加倍为难她的事，海澜暂时抛到了脑后。 ——眼前这一关先过了才是正经，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嘛。 她就不信了，到时候和元蓁一起返回，她们两个人的运气加起来，还玩不过一个守关的魔女。 —— 「阿嚏！」 正在看资料的元蓁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516页 怀音紧张地问：「怎么了，阿蓁？」 「没事，大概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她说得很是无所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赋予了怎样的期待。 第213章 海澜和洛芜 亲自看了一遍那位上古魔道丹修的资料之后，元蓁果然发现了一点至关重要，却又被怀音忽略的东西。 「是什么？」怀音有些羞愧，虚心请教。 「你看这里。」元蓁引着他探入玉简的一缕神识，去看那一句他不曾特别注意的记录。 ——死伤过半，终破门而入。 「如果是单纯地使用药物，不可能破门都这么艰难。这位上古丹修，除了丹道之外，必然还精通阵法或者是机关术。」 元蓁想了想，又说：「当然了，也又可能精于这两样的不是他自己，但他留下的秘境中，必然有难以破解的阵法或者是精妙的机关。」 「哦，原来如此。」怀音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元蓁的神识引着他的，两人神识交缠，那种轻微的酥麻感，让他觉得神魂都在战慄。 因为怕被元蓁察觉，他几乎全部的心神都用来遏制那股战慄感了，对于元蓁说了什么，他没怎么听清。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贊同就对了。 好在元蓁的心思都在这玉简上，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她又仔仔细细地把玉简里的内容看了一遍，果然从蛛丝马迹里找到了一些关于机关术的只言片语。 「这位上古丹修，果然精通机关术。」 元蓁笑道，「真是巧了，我对机关术也略知皮毛。」 怀音终于缓了过来，诧异地看着元蓁，「你还懂机关术？」 「闲来无事，研究过一段时日。」元蓁回答的很谦虚。 但被极情道坑得只能专注一门的怀音还是表示：慕了，真的慕了。 「真好，你会这么多。」他满脸羡慕地说。 元蓁想说：这有什么，你想学我可以带带你。 但她转念就想到了怀音修的极情道十分霸道，只能讪讪地闭嘴，以免再人家的心伤上再加伤痕。 她转而说道：「像你这样专精一门的，才更容易探索到大道的真谛。我学的东西虽多，却未免太杂了，分心太多，不容易出成就。」 「是吗？」怀音忽然问道，「你修行多少年飞升的？」 「呃？」 元蓁诧异地看着他，见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道人家大约是探过自己的骨龄的。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羞恼，气恼道：「像我这样的绝世天才能有几个？」 本来这就是一句气话，两人哈哈一笑，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不想，怀音却一脸贊同地点了点头，「不错，如你这般天资绝俗的，一个小世界也不一定能孕育出一个。 这样想来，我资质平平，的确是不能想着和你相提并论。」 他说得特别诚恳，脸上的那点黯然之色也随着自己的话语消失得一干二净。 元蓁：「…………」 ——好吧，不管怎么说，让他走出颓丧的目的达到了。 「你这里有没有关于机关术的玉简？」 魔道的机关术更偏向于阴险，有很多还会抽取闯入机关中的人的精血甚至是魂魄作为运行的能量。 所以，她不得不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 燕乘风再次踏入了鸿鹄峰。 这一次，他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脚步也就格外轻快一些。 通过这段时日的近距离接触，燕乘风已经发现了，何罗由于修为到了一定的瓶颈期，不但智商忽高忽低，脾气也变化不定。 智商高的时候，随便问一句话，都能让他寒毛直竖； 智商低的时候，自己随便一句话，都能把她耍得团团转； 心情好的时候，随口提点一句或者是随手赏赐的东西，都能让他消除心中的怨愤； 情绪暴躁的时候，自己一句话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但无论是怎样的何罗，都喜欢迁怒，都会在毫无徵兆的时候突然翻脸。 几次三番之后，燕乘风虽不至于怕了她，心里却也是忌惮非常。 每次来找何罗汇报进展的时候，他都尽量在有好消息的时候才过来，以减少自己被迁怒的概率。 让门口守卫的傀儡进去通报之后，燕乘风很快就被引了进去。 「属下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起来吧。」 何罗温和的声音让燕乘风暗暗松了口气之余，又稍稍提了提心。 ——听起来何罗的心情应该不错，情绪也十分平和。但往往这个时候，何罗的智商高度在线，十分的不好煳弄。 他低着头汇报，「公主，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在进行，大公子和元仙子已经在为进入传承做准备了。」 「是吗？」何罗颇为无奈地嘆了口气，用一种纵容宠溺的语气说，「元仙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丹道太过痴迷。本座又能如何呢？只能由她去了。」 燕乘风一阵恶寒，把头垂得更低了。 幸好，何罗也没有让他发表意见的意思，摆了摆手说：「好了，你去吧，传承那边，本座自然会找人布置，你就不必管了。」 「是。」燕乘风应了一声，迟疑了片刻，问道，「那属下是否继续回到组织效力？」 第517页 他原本就是负责傀儡的运送的，这次也是因为替何罗找到了合心意的男偶，这才被特意召见，并摊上了这么一件要了他老命的事。 经过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往后再也不会这么积极了。 有一个喜怒无常还刻薄寡恩的上司，还是不要想着升职了。 毕竟小命要紧，他还要留着这条命，和如玉长相厮守呢。 正好对于何罗来说，这里已经用不上他了，当即就无可无不可地让他走了。 燕乘风忍住心头的喜悦，直到下了鸿鹄峰，才露出了笑容。 ——玉娘，我来了！ ——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但何罗却又纠结了起来。 在她的原计划里，这次的传承秘境，少不了陆云笙的戏份。 他是何罗得到元蓁的关键，是引诱元蓁的真正诱饵。 但事到临头，她却迟疑了。 ——真的要捨弃陆云笙吗？捨弃了陆云笙之后，自己日后还能遇到这么特别有趣的人吗？ 一边是完美的美人偶，一边是有趣的陆云笙，一时之间，何罗实在是难以抉择。 直到她一扭头，看见了那一对还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偶，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谁说世事不能两全？她偏要周全！ —— 第一次来魔域，海澜还觉得挺新鲜的。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看新鲜，而是先找到与元蓁有关的线索。 她思附着元蓁的为人，在坊市间打听了一下口碑最好的行馆，果然在重华行馆那里，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老闆娘是说，他们之所以到北山去，是为了营救一起来的惠阳神君？」 「对，就是惠阳神君。」 如玉清丽的容颜染上了忧愁，「北山是北山魔主的地盘，他们两个金仙去闯北山，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海澜看了她一眼，试探道：「这个你放心，阿蓁和陆神君都有自保的手段，就算是救人不成，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脸上的忧虑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看来，让她担忧的那个不是元蓁，也不是陆云笙，而是惠阳神君。 海澜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这东天来的小神君，还挺会招蜂引蝶。 心里有数之后，海澜忽然嘆了一声，「惠阳神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果然，如玉的神色波动了一下，想要说一句笃定的话，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用自我安慰的语气说：「他一定会没事的！」 「对，一定会没事的。」海澜道，「我这就赶去救他。」 然后，她就从如玉这里了解到了更多的内情。 燕乘风吗？ 真是好胆色！ 海澜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如玉正因担心惠阳而心神恍惚，没有注意到，但在附近装作擦桌子的丙三却察觉到了。 他心头一紧，擦着桌子往这边挪了挪。 海澜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找如玉兑换了一些魔晶，就出发去北山了。 丙三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那杀意不是针对老闆娘的。 「丙三，你说惠阳神君会没事吗？」如玉蹙着眉，满脸的担忧和愧疚，「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请他一起演戏，燕乘风也不会……」 见她又开始的了自哀自怨，丙三急忙给甲二和丁五传信，让这两个魔女来安慰自家老闆娘。 整个重华行馆的伙计都没有想到，自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闆娘，有朝一日竟然会把一颗心落到一个人身上。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还是个神域来的神君，万分的不解风情。 早在惠阳没有出事之前，甲二就和如玉提议过：反正是嘴边的肉，既然喜欢，吃了就是。 但如玉却道：「人家不愿意，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吧。」 这么多年来，她交往过的魔君虽然多，偶尔还有一两个神域来的仙人，但无论哪一个，都是你情我愿的，绝对没有强迫行为。 「但那些你不是都没什么特殊感觉嘛。」甲二据理力争，「这次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哪怕不能吃尽兴，也得能多咬一口是一口嘛。」 「哎呀，你快别说了。」如玉脸都红透了，却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就喜欢你情我愿的，强扭的瓜不好吃。」 甲二见劝不动她，也只得罢了。 —— 再说海澜离开重华行馆之后，乘坐传送阵到了沧河域，正要转去北山，却被一个人截住了。 「这位可是海澜仙子？」 被人一言叫破身份，海澜心头一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仙，「正是小仙，不知仙子如何称唿？」 那仙子微微一笑，海澜就觉得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警惕之心竟然再也生不起来了。 「小仙洛芜，海澜仙子应该听阿蓁说起过我。」 「洛芜仙子？」海澜愕然片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以她谨慎的性格，竟然对洛芜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 就仿佛她心里已经笃定了，眼前这个女仙不会坑骗她。 洛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是因为好些天没有看见阿蓁直播，觉得她在西境有危险，这才安置了母亲，孤身前来。」 第518页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歉然道：「其实在刑天城的时候，小仙就已经发现仙子了，只是仙子没有注意到小仙而已。」 本该悚然一惊的海澜却没有任何想法，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彼此的目的一致，不若同行？」 「也好。」洛芜脸上的愧疚更加明显了。 她早在坊市上就看见了海澜，听她打探口碑最好的行馆，洛芜觉得如果元蓁投宿的话，也会找口碑最好的行馆，所以就一路尾随她，到了重华行馆。 海澜和如玉的对话，她自然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也知道，海澜是一个警惕心和防备心都很重的人。 而她如今之所以对自己毫无防备，全因洛芜的修的造化道到了一个临界点，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气场。 造化道出自娲皇，而娲皇对人、妖两族的意义都非同寻常。 所以，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觉得她的气场非常亲切，不由自主地信任她、亲近她。 所以说，这并不是海澜的真实情感，只是被她的气场引导了。 这让洛芜觉得很是愧疚。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控制别人的人，但她又敏锐地察觉到，海澜实在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若是让海澜知晓自己一个照面就被影响了情绪，她只会觉得十分难堪。 洛芜左右为难之后，还是觉得，在不能很好地收敛控制自己的气场之前，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等两人一同赶到北山之后，多方打探，却并没有打探到元蓁的踪迹。 陆云笙的踪迹倒是有，但也都截止于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海澜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是的。」 给他们消息的事珠江楼附近的一个卖兽血的摊贩，海澜花了三颗魔晶，才撬开了他的嘴。 「本来还有一个魔女是和他一起的，但自从他失去踪迹之后那个魔女也不见了。」 洛芜心中一动，取出一块魔晶在小贩面前晃了晃，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确定是个魔女，不是个仙子？」 「当然！」那小贩的眼神随着魔晶晃来晃去，语气却极为笃定，「小魔修为虽然不高，但经常走南闯北，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洛芜温和地笑了笑，把魔晶递给了他。 可意识到什么的海澜已经要气炸了。 但是不行，她还有问题要问，不是发火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压抑住了怒气，又取出了一块魔晶，「我问你，你真的没有看见过那神君身边有过一个仙子？」 见小贩下意识地要来夺那魔晶，海澜眼疾手快，迅速收回了。 小贩遗憾地砸了咂嘴。 其实，说自己修为不高，那是在魔域的整体环境里的不高。 实际上，人家也有太乙玄仙中期的修为，放到北荒绝对处于吊打一大片的地位。 但好巧不巧的，海澜这些年修行颇为努力，如今已经是太乙玄仙的巅峰，距离太乙金仙就只差一层窗户纸。 也就是说，在修为上，海澜刚好压了小贩一头。 但是，让小贩忌惮的并不是她，而是看起来和自己修为相当的洛芜。 从表面看起来，洛芜只是一个太乙玄仙，但小贩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女仙很亲切。 他和海澜又不一样，他自小的生活环境，不知道比海澜恶略多少倍，警惕心自然也比海澜强得不止一点两点。 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让他的内心在放松警惕和更加忌惮之间左右徘徊。 小贩觉得，这应该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功法。而眼前这个女仙的修为，肯定不是表面上的这样。 若非是有着这样的忌惮，即便是有魔晶开路，小贩也不会收了魔晶就全说实话。 此时他见海澜好像对那位神君身边出现的女子格外在意，就暗暗猜测，这是不是一出千里捉姦的戏码？ 听说神域那边的仙人都比较保守，不像他们魔一样爱恨随心，追到魔域来捉姦，也很有可能呀。 抱着看笑话的心理，那小贩仔细想了想，还真让他想起了点什么。 「小魔想起来了。」小贩一拍巴掌，恍然道，「记得那位神君头一天进入坊市的时候，身边是有一位仙子。哎哟，那位仙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呀，小魔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 「说重点！」海澜把魔晶扔给了他。 小贩赶紧接住，笑嘻嘻地说：「好，好，小魔这就说重点。」 话虽如此，他还是先把魔晶收好了，这才说了海澜想要的消息。 「那位仙子也只出现过一次，第二次再见那位神君时，他身边就只剩下那位魔女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砸了咂嘴，带着点羡慕妒忌恨的语气说：「那位魔女的姿色可比那仙子差远了，那神君真是什么眼光？ 不过，也有可能是吃多了大鱼大肉，就想换个口味呢？」 真是越说越不堪了。 海澜本来就对陆云笙有所怀疑，听了这话，不禁勃然大怒。 「住口！」 「澜儿。」洛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对着她摇了摇头。 海澜气势一滞，深吸了一口气，把怒气压了下来。 第214章 事业咖和恋爱脑 暂且按住了海澜之后，洛芜笑容温和地找那小贩确认，「你第一次看见那位神君，是在什么时候？」 第519页 她的笑容很温和，小贩纵然心怀警惕，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心声亲昵，老老实实地回话，「是在五个月之前。」 五个月之前，正好是元蓁直播中断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们就是那个时候，离开了能连上北荒网络的刑天城的。 洛芜心里有了数，又问道：「你第一次见那位神君时，他身边就跟着一仙一魔两个女子吗？」 「没错。」小贩点了点头，羡慕万分地说，「那位可真是好本事。」 不管是那位仙子还是那位魔女，看起来可都不像是愿意屈居人下的。 可他却有本事让两人和平相处，不是好本事是什么？ 洛芜点了点头，对他拱手施了个礼，诚恳地道谢，「多谢这位魔君。」 「不……不谢。」小贩受宠若惊。 这个时候，他心里的警惕呀、纠结呀，全都抛到了脑后去了。 他甚至开始唾弃自己的小人之心。 ——这是一位多么宅心仁厚的仙子呀，自己怎么能用那么龌龊的心思揣测她呢？ 果然是神域里养出来的，跟他们西境的魔就是不一样。 从这一刻起，小贩对魔域之外的神域悠然神往。 辞别了那个小贩之后，洛芜拉着怒气难消的海澜，回到了她们在珠江楼定下的客房里。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海澜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那魔言语如此龌龊，不该给他个教训吗？」 见她双目中隐隐透出赤红之色，洛芜微微蹙了蹙眉，凝聚了一缕带着自己灵气的清气点了点她的眉心。 一股清凉的气息骤然窜入脑海，海澜一个激灵，脑子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她脸上有些茫然，也有些羞愧。 洛芜对她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声音温和地问：「你是不是要进阶了？」 「不错。」海澜点了点头，「我距离太乙金仙只差一步了。这有什么影响吗？」 以前她又不是没有进过阶，但因着心性比较强大，没一次都是顺顺利利的，连心魔都奈何不得她。 所以这一次来西境，她完全没有把自己要进阶的事放在心上。 洛芜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西境煞气深重，而且人心浮躁，你身在其中，难免会受到影响。」 她想了想，凝聚了一团灵气在掌心，凝结成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灵玉递给她，「你把这个戴在身上，希望能对你有所助益。」 海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块只是看着就让她觉得头脑清明的灵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两个字。 「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看着海澜拽了一根头髮，把灵玉穿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洛芜这才放下心来，说起了正事。 「澜儿，我想，你是误会陆神君了。」 这会儿海澜脑子清明了，仔细回想了一下小贩的说辞，也反应了过来。 据那小贩所说，在陆云笙来到北山的第一天，身边就跟着一个魔女。 再结合陆云笙平时对除了元蓁之外的女修避之不及的态度，那个魔女十成十的不是陆云笙招惹来的，而是元蓁在魔域认识的新朋友。 阿蓁总是这样，不管到了哪里，不管在何种境地，都会结识新的朋友。 想到这里，海澜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不错，是我想左了。」 笑容未落，她心底的忧虑就再次抬头，「可是，阿蓁去了哪里？为什么她来到北山的第一天就失去了踪迹？」 洛芜的眉心也拧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以元蓁的聪慧，不管何时何地，都会尽量保全自己的。 但西境不是北荒，大能高手太多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不承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聪明的脑袋，再高深的心智，也只能延缓一时而已。 洛芜深吸了一口气，说：「接下来，我们就重点打听一下，这谯明山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或者是让人习以为常却还是津津乐道的事。」 海澜点了点头，「好，我们分头打探。」 —— 等到第二天，和洛芜分开之后，海澜就意识到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 ——自己的警惕心那么重，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对洛芜的言辞深信不疑？ 这个洛芜，有点邪门呀。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些日子以来洛芜的言辞行为，就算带着挑剔的心态，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宅心仁厚」，真没有别的词更适合洛芜了。 无论是对自己这个同一立场的友人，还是对大街上随意一个魔君魔女，她始终都是不骄不躁，温和有礼。 就算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她也多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当然了，若是对方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她也会展露一下实力，给对方一个小小的警示。 再加上她身上那股可怕的亲和力，哪怕魔的心性肆意偏激，在她面前也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可以说，她们俩在北山的行动能这么顺利，洛芜功不可没。 海澜的性子自来高傲，就算如今不想着恢復家族，专心为君缨效力了，在心里却并不觉得君缨比自己强多少。 但面对洛芜，她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几丝钦佩之情。 别的不说，单说洛芜的心性和肚量，就是她自己望尘莫及的。 第520页 不过，钦佩归钦佩，她也不会因此而自卑。 还是那句话，海澜的高傲是刻进骨子里的，就算承认了别人很好，也不会觉得自己就是差的。 她只是还有提升的空间，还能变得更好而已。 想明白了之后，海澜心神一松，就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打探消息上了。 因着心思繁杂，她也没有察觉到，有一股气息一直在暗中尾随她。 到了晚上，两人汇合之后，就把各自得到的消息对了一下。 然后，就有志一同地把目标定在了北山公主何罗身上。 海澜齿冷道：「此魔女心性之残忍，行为之诡异，简直骇人听闻！」 就连一向温和的洛芜，提起何罗也忍不住冷下了脸。 但比起海澜来，她看到得还有更多。 「最让人心惊的，不是何罗的行为，而是整个谯明山上的魔，都对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且不以为意。」 海澜嗤笑道：「魔就是魔，你还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同理心吗？」 「是呀，他们没有同理心。」洛芜嘆道，「而没有同理心，恰恰才是最可怕的。」 若是人没有了同理心，那还配称之为人吗？ 虽然西境之内的都是飞升的魔，但他们本质上，还是修了魔道的人而已。 在和元蓁在一起的时候，洛芜也了解过下界的修真界是什么样的。 那些有灵根资质的孩子们，并没有选择自己师门的权力。 也就是说，这些魔一开始之所以修魔道，并不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是被选择的那个。 所以，洛芜觉得，哪怕他们的心性，在日復一日的打磨中已经左了，视人命如草芥，或者是唯恐天下不乱，都应该给他们一个接受教化，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心思，她并没有在海澜面前说出来。 和海澜相处这么久，海澜是什么心性，她一清二楚。 因而，洛芜很清楚，自己这种想法，海澜非但不会支持，而且还会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是烂发好心，异想天开。 但元蓁就不一样了。 不管结果如何，元蓁都会支持她试一试，还会替她出谋划策的。 洛芜更加迫切地想见到元蓁了。 按下了这些心思，她对海澜道：「那何罗既然在下月十五要替她的美人偶举办婚礼，咱们要不要找机会混进去看一看？」 海澜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咱们初来乍到，轻举妄动容易打草惊蛇。而且，那个美人偶受何罗多年珍爱，肯定不是阿蓁。」 洛芜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有机会，就把那美人偶和她的伴侣一起救出来吧。」 不管是不是阿蓁，那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人当成无知无觉的玩偶。 海澜瞥了她一眼，嘟囔道：「就你爱管闲事。」但也没有反对洛芜的提议。 以她的为人，不反对，就是答应了。 洛芜展颜一笑，晃得海澜眼花。 两人又磋商了一些细节，海澜起身要告辞的时候，洛芜突然神色一凛，拦住了她。 「慢着。」 「怎么了？」海澜疑惑地问。 洛芜施法从她身上晰出了一缕不属于她的气息，递到了她面前，「你今天出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我没有注意到。」海澜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以她谨慎的心性，若是没有注意到的，就只有一种肯定，那就是对方修为比她高很多。 电光石火间，海澜想到了一个人。 「是君绋。」 虽然她们来了谯明山之后，就一直在打探元蓁和陆云笙的消息，但就凭她们俩这点修为，在西境这种大能如云的地方根本就不算什么。 所以，那北山公主必然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更别提暗地里盯梢了。 那么，这个时候再在西境，还会暗地里盯着她们的，除了君绋，不做第二人想。 「君绋？」 对于这位因红颜而误正事的君氏前任家主，洛芜虽然不至于如雷贯耳，却也没少听闻。 只是，自娲皇遗址一事之后，她就带着母亲离开了北荒，在东天长白山下隐居。 对于君绋后来的事，她却是不怎么清楚的。 「没错，是他的可能性最大。」 海澜问了她知道多少，就把剩下的都给她补了一遍。 末了，她冷笑道：「他若是在杨氏好好经营，日后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机。 只是，阿蓁一来西境，他就在杨氏待不住了，火急火燎地也来了西境。 这样的人物，就算有再大的家业，也都会被他给败光。」 洛芜对这些权呀，势呀的不关心，也不觉得无权无势有什么不好。 对于君绋的作为，她也不贊同，但和海澜的观点却毫不相干。 「阿蓁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她若是对人家无意，绝对会说个清楚明白。 更何况，如今阿蓁和陆神君相处得这样好，那君绋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再来纠缠？」 「哼，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海澜毫不留情地嘲笑。 虽然海氏灭族乃是大势所趋，但身为当时的家主，海澜又岂会半点怨气都没有？ 这股怨气，她不会对着现任的家主君缨发，全都冲着灭了海氏的君绋去了。 第521页 究其原因，倒不是海澜碍于私情，胡乱迁怒，而是觉得憋屈！ ——若君绋是一个像君缨一样贤明大度，雄才大略的君主也就罢了，海氏灭了也就灭了，她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h　　偏偏君拂是个出了名的恋爱脑。 身为一个事业咖，败在了一个恋爱脑手里，这怎么能让海澜不憋屈？ 这是让她败都败得不光彩呀！ 正因着憋屈，所以她对君绋也就格外恼怒。 「君绋就是个疯子，被他盯上，我们要小心一点。」海澜直接就给君拂下了定论。 但洛芜却觉得，君绋说不定会成为她们的助力。 她问海澜，「你确定他因阿蓁而失去了家主之位，如今对阿蓁怀着的不是怨恨？」 海澜：「……不确定。」 人心这回事，谁又能够确定呢？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请他出来好了。」 「请他出来？」海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乐意。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不能确定君绋来北山是为了找元蓁报仇的，还是为了和元蓁再续前缘的，叫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好。」海澜点了点头，「等明日咱们还分头行动，待我把他引到僻静处，直接喊他出来。」 想来君绋此人曾居高位，又骤然跌落，还这么沉不住气，骨子里必然增添几分愤世嫉俗，表现在外就是更加高傲。 对付这种人，直接使激将法，比什么都管用。 —— 等到第二天，两人按照约定好的，出门之后再次分道扬镳。 而海澜只要有了目标，一向十分沉得住气。 因而，她还是像昨天一样，仔细打探与元蓁有关的消息。 不过，这一次，她把打探的重点，放在了和元蓁一起来了北山的那个魔女身上。 元蓁和陆云笙先后失踪，那个魔女随后便不知所踪了。 那么，她究竟是像元蓁二人一样遇险了呢，还是说她本身就是危险的一部分？ 多方打探之后，没有什么结果，海澜蹙了蹙眉，就慢慢地有意识地往偏僻处行去。 等走到一个安静的巷子里，海澜停下了脚步，笑道：「阁下跟了一路，不若出来，陪小仙说说话？」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海澜微微眯了眯眼，冷笑道：「怎么，阁下就只敢暗地里鬼鬼祟祟地追踪，不敢当面现身一见吗？」 还是没有动静。 海澜再接再厉，「阁下的修为应该比小仙高得多吧，你还怕我？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懦弱胆小的大能！」 仍旧没有动静。 这下海澜确定了，要么是对方今天根本就没跟着她，要么就是她昨天猜错了，跟着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君绋。 她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仍旧没有人答应，她就知道，今天人家根本就没有跟着她。 那么，对方是不是觉得跟着她找不到线索，今天改跟着洛芜了？ 她心念一动，转头就往另一条街走去。 今天出门之前，洛芜以防万一，已经和她约定好了，两人分别去哪一条街。 海澜去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洛芜，就知道，那人果然改去跟着洛芜了。 而且，洛芜已经带着人回珠江楼去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回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究竟是不是君绋。 看到真人的那一刻，海澜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哦」了一声：不是呀。 坐在洛芜对面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魔君，对着洛芜笑得七分温柔，三分腼腆。 在审美偏向艷丽的西境，走这种风格的魔，可是不多呀。 「阿妩，不知这位魔君是……」 这一句，颇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澜儿，你回来啦？」洛芜眉眼含笑地起身，拉着海澜走到方桌前，指着那位魔君介绍道，「这是谢曦魔君，是刑天城主派来协助陆神君的。」 海澜露出恍然之色，若无其事地拱手施礼，「小仙海澜，见过谢曦魔君。」 既然是来帮助陆云笙的，那就是自己人。 「原来是海澜仙子。」谢曦起身还礼，脸上仍旧挂着那种七分温柔，三分腼腆的笑容。 洛芜道：「两位还是不要多礼了。谢曦魔君，你刚才不是说，有关于陆神君的情报吗？」 原来，自从陆云笙自愿入虎穴之后，谢曦就一直隐在了暗处，伺机而动。 洛芜和海澜来到北山之后，就到处打听陆云笙的相关，自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因为一时间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谢曦才暗中观察。 昨天他也是一时念起，想着在海澜身上留个印记，方便自己随时找到这两人。 不想，却在洛芜面前暴露了行迹。 索性他也不是个扭捏的人，眼见自己已经被洛芜叫破了行藏，就干脆利落地现身了。 第215章 洛芜：她得付出代价 看到谢曦的第一眼，洛芜就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君绋。 哪怕谢曦修为高深，把自身的魔气隐藏得极好，洛芜也还是肯定，这不是君绋。 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君绋，但只从元蓁和海澜那里听到的有关君绋的生平，就足够她做出判断了。 君绋应该是一个过分高傲，用以隐藏自卑的人。 第522页 而且，从元蓁的描述里，洛芜觉得，君绋这个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负。 可一旦遇到和元蓁有关的事，又会莫名其妙的自卑。 用元蓁的话说，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哪一点能压得他喘不过来，让他一对上我，就患得患失，以至于方寸大失？」 当然了，现在的元蓁知道了君绋是重来一世，大约是前世在她手里输得太惨了，以至于重生之后面对还是一介小仙的元蓁，他也仍是心虚气短。 可洛芜不知道啊。 当初元蓁和她谈论北荒的人物时，可还没猜到君绋重生的事呢。 这许多念头也只是一瞬，洛芜立刻行礼询问：「不知这位魔君怎么称唿？又为何接连跟踪我与澜儿？」 「小魔谢曦，原是陆兄的朋友。几日前见你们到处打听陆兄，怕你们对他不利，这才一探究竟。」 原本谢曦也不是这个实诚的人，不然那昨日就直接在海澜面前现身了，还用等到今日？ 但洛芜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温和、太具有包容气息了，饶是身为大魔的谢曦，也不禁稍稍放下了戒心，实言相告。 洛芜本就是个温和敦厚的性子，人家对她实诚，她也不会对人家刻意隐瞒误导。 两人用简短的话语自我介绍了一番，洛芜便邀请他一同回到自己下榻之处，等着海澜归来。 「那岂不是要等到天黑？」 尾随跟踪这么久，谢曦可太知道这两人的作息了。 洛芜温和一笑，解释道：「在澜儿意识到你今天没有跟着她之后，就会跟快回来了。」 果然很快。 两人坐下之后，还没说几句话，海澜就回来了。 通过谢曦之后，她们两个才知道，原来元蓁和陆云笙，竟然是一前一后把自己送到虎口里去的。 「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两个蠢材！」海澜恨得咬牙切齿，「你们多等几日又能如何？」 谢曦笑道：「元仙子和陆兄只是见不得何罗的作为而已。」 说实话，西境爱用傀儡是常态，但像何罗一般，把活人当做玩偶的，却并不是每一个魔都能接受的。 魔都不一定能接受，更何况是洛芜？ 听见何罗的名字，洛芜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她难道就不明白，天道不可欺的道理吗？」 随心肆意是很痛快，也没有错，但前提是不要伤害到别人。 若不然，他日天道清算之时，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几道雷劫就算了的。 谢曦倒是替何罗说了句公道话，「她修的是五蕴魔道，修为越高，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除非早日修成大罗金仙，若不然，她迟早死在自己难以自控的五蕴炽盛上。」 洛芜哑然。 她这个人，无论自己处于何种境地，都很能体谅别人。 长到这么大，除了年少时因母亲的缘故，对自己的父亲心生怨望之外，真是很少对一个人生出恶感。 也就是何罗的所作所为跌破人性下限跌得太多，才让洛芜也忍不住口出微词。 但从谢曦这里得知何罗之所以如此，乃是受道心影响之后，她对何罗升起的那一点恶感，登时就变成了怜悯。 纵然，何罗本人在此，也不会想要这种怜悯。 海澜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嗤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是自作自受，你在这里替人惋惜什么？」 在她看来，无论何罗有着怎样的苦衷，被她害死的那些人都不会活过来了，被她做成玩偶的那些人所受的折磨，也都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以洛芜的性子，连何罗都怜悯，安对于那些为何罗所害的人，岂不是更要怜悯？ 这个也要怜悯，那个也要怜悯，洛芜只有一个人，一颗心，怜悯得过来吗？ 被海澜一通抢白讥讽，洛芜并没有用动怒，却也没有被海澜的言语所动摇。 她笑着说：「正因为何罗这样的人，会造成许多人的苦难，才更应该从源头上解决了，避免后续有更多人受害呀。」 这点海澜贊同，她点头道：「不错，杀一个何罗，就等于是救了许多人，替许多枉死的人报仇雪恨、消解怨气。」 洛芜摇头失笑，「澜儿，你的杀气太重了。」 「怎么，这样的人，你还想渡她不成？」海澜挑眉看着她，仿佛她敢说出一个「是」字，就有千百句讥讽之言等着她。 洛芜认真地说：「无论我渡不渡她，她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固然宅心仁厚，却也不贊同佛门只要诚心改过就能把过望一笔勾销那一套。 若真是如此，对那些受害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听她这样说，海澜才笑了起来，「总算你还是个明白人。」 如果洛芜真的是个毫无原则，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就算有再亲和气场，只怕也压不住海澜的暴躁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们两个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海澜是绝对不希望和洛芜起冲突的。 但若是洛芜的原则与她自己的相差太远，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何罗举办的婚宴她们去不了，只能暂时蛰伏，再候时机。 索性这个时机来得不算晚。 大约过了三四个月，谯明山上逐渐兴起了一股流言，一股关于上古魔道丹修遗留的传承的流言。 第523页 流言传到洛芜耳朵里的那一刻，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场阴谋，虽然不知道是针对谁的阴谋。 因为，这个套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才一听到，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上虞谷的娲皇遗址。 「澜儿，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是针对阿蓁的？」 「很有可能。」海澜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通过谢曦，她们知道了，元蓁是被怀音带走的，陆云笙是被何罗带走的。 那么，又是谁布下这样一个局，专门针对元蓁呢？ 「是何罗。」洛芜说得很笃定。 那何罗爱好美人偶，洛芜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元蓁更美的仙子，何罗会把主意打到元蓁身上，简直不要太顺理成章。 而她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地布局，自然是因为她对元蓁不怀好意，但却过不了怀音那一关了。 海澜惊异，「你是说，那怀音爱慕阿蓁？」 洛芜反问：「这不是很正常吗？」 海澜：「……的确很正常。」 她不得不点头承认，元蓁的魅力，就是那么的无处安放。 只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海澜的眉头皱了起来。 魔性肆意，却又执念深重。 被一个魔爱上，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就在元蓁努力补充相关资料的时候，怀音也没闲着。 在元蓁的建议下，他一直都在关注外界那个丹修的传承相关。 这一关注，怀音是没觉得怎么样，元蓁却是察觉出问题来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刻意把自己补课的时间线拉长了。在了解完那么魔道丹修的日常之后，她干脆又把整个魔界上古史都了解了一遍。 外界关于传承的消息越演越烈，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闯进单狐山。 「去闯单狐山的人，多吗？」 怀音摇了摇头，「不多。」 「那，北山一系的魔有几个去的？」 话问到这个份上，怀音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神色严肃地说：「我隐在单狐山半个月，没有看见一个北山一系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笃定地问：「这是有人在针对我们设局？」 「不错。」元蓁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也是我疏忽了，这么快就忘记了上虞谷的事。」 其实，她说是这么快，却已经过去了一万多年了。 这中间她经歷的大事太多了，自然就把那件事给忘记了。 怀音紧张地说：「那我们不要去了。」 在他看来，什么秘境，什么传承，都比不上元蓁的安危。 可是元蓁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管这个传承是真是假，对方既然已经设了局了，而我也看出来对方是在请我入瓮了，又怎能留人家唱独角戏呢？」 求道一途，处处都有艰难险阻。若是遇事只会逃避，又岂能修成大道？ 这个道理，同样是从下界飞升的怀音又岂会不明白？ 但道心驱使之下，他对珍爱的元蓁难免患得患失，很多清楚明白的道理，他也都不愿意去想了。 「我去。」怀音坚定地说，「你放心，如果真的有传承，我一定会替你带回来的。」 元蓁心下有些无奈，纵然她并不喜欢怀音这种时时处处都企图将自己护在象牙塔里的态度，但因着怀音是真的全无恶意，她也不能真把怀音如何。 更何况…… 「我不愿意。」元蓁认真的说。 见她态度坚决，怀音纵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妥协了。 若不是两人但有争执，最后妥协的都是怀音，元蓁那里能够忍受有一个人一天到晚地管着自己，并企图安排自己？ 于是，在何罗等得心急如焚，差一点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元蓁和怀音，终于到了单狐山。 —— 「这就是单狐山？」元蓁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山脉，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上古史里提到的那个花草丰茂，为浲水之源的单狐山。 怀音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单狐山。只不过，如今的单狐山，和上古时期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了。」 元蓁有些无语又有些失望地说：「我已经看出来了。」 此时她的心情，就像是一个相信了虚假gg的买主，直到看见实物，才知道所谓的「田园山水」其实就是一个乡下的破院子，面前有一条臭水沟。 平日里，怀音见多了她的稳重睿智，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满心失望遮都遮不住的模样。 心下好笑之余，也有些激动和期待。 ——阿蓁愿意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是不是代表她心里已经开始接受我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见元蓁失望不已，怀音就猜到了她是因为不能见识一下单狐山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花草树木。 他又怎么忍心见她失望呢？当即就安抚道：「那些草木随着时光的流逝都泯灭在世间了，但是产于单狐山的文石和紫石应该还是有的。」 这两样虽然是矿石，但也有一定药用价值。他觉得，元蓁应该也会喜欢的。 但元蓁满脸惊喜之时，脱口而出的却是，「紫石和文石？这可是炼器的好材料，云笙一定喜欢。」 第524页 那一刻，怀音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自己心门上，直砸得自己头晕眼花，心口闷痛。 ——是了，阿蓁在我面前，从未掩饰过，她心里眼里只有陆神君一人。 她已经三番四次直言不讳地叫我死心了，说是执迷不悟也罢，说是情根深种也可，是我不肯的。 总而言之，都是我自己不争气，把自己弄到了连拈酸吃醋都不能的地步。 他心下自嘲，勉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若是咱们运气好，找到了这两样矿石，就都给你带着好了。」 ——你的陆神君乃是器道宗师，不似我除了一门总也修不成的极情道，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有。 元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其实她之所以会说出那句话，倒有一大半是故意的。 她知道怀音既然肯陪自己入这秘境，寻找传承，全都是出自本心，并无一丝勉强。 但他越是如此，元蓁心里就越是过意不去。 她这个人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可以说怀音的所作所为，正好戳中她的软肋了。 只不过，感情之事想来都不讲什么道理，并不是全心的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元蓁自家人知自家事，就算她不喜欢陆云笙，也不会对怀音生情。 这怀音个人本就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正因为怀音对她从来没有恶意，所以元蓁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并几次明言，不想让他在自己身上浪费心思。 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这一次，她刻意把话题转到陆云笙身上，就是不想让怀音再跟着自己冒险了。 眼见怀音根本不接她的茬，元蓁暗暗嘆了一声，干脆就直说了。 「何罗针对的是我，这一局明显也是为我设下的，你我非亲非故的，就不要跟着趟这趟浑水了。」 怀音脸上的神情彻底僵住了。 也是元蓁拿陆云笙噎他的次数多了，这一次陆云笙再次被提熘出来，他根本就没有仔细去想元蓁有什么深意。 因而，直到被元蓁直接说破，他才勐然反应过来，苦涩、妒意和感动同时涌了上来。 不管是功法特殊也好，还是多年不常与人打交道也好。无论是先天原因还是后天原因，总之如今的怀音，就是个一根筋扭到底的人。 骤然被三种不同的情绪冲击，他心神震盪之下，胸口一闷，低头就呕出了一口鲜血。 元蓁惊呆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 怀音惨笑一声，摇了摇头，「无妨，功法出了些岔子而已。」 他深深看了元蓁一眼，便背过了身去，淡淡道：「我早知道，你早晚是要弃我而去的，只是一直盼着能与你多处一时。 如今我功法有异，想来也是天意提醒我，分别之期已置。趁着我看不见，你……这就走吧。」 「你……」元蓁觉得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 但此时此刻，她也无暇多想，自须弥芥子中把自己这些日子在青鸟峰时炼制的丹药全都取了出来放在地上。 「这些丹药都是适合你们魔的体质的，里面有好几样通经舒络，治疗内伤的，瓶子上都有标籤，你自看着吃吧。」 虽然他看不见，但元蓁还是郑重地朝他行了礼，「怀音魔君，小仙就此告辞，只盼你我后会无期。」 虽则怀音本就是魔，但两人相遇，元蓁觉得自己才是对方的魔障。便是为了对方好，日后还是能不见就别见了。 怀音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后会无期。」 又过了片刻，怀音转过身来，果然身后已经没有了那红衫的倩影，地上倒是铺了一地的丹药瓶子。 他俯身将那些丹药一瓶一瓶地收了起来，心头苦笑连连：阿蓁呀阿蓁，你当真是绝情至极，用了我的东西炼制的丹药，竟是一瓶也不肯给自己留下。 后会无期，好一个后会无期，你可真是半点念想都不给人下。 只可惜，我就是这么个执迷不悟的人，你不想再见我，我却想着再见你。 他隐去了身形，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直到何罗带着几个人上了山，他才尾随着何罗，一起上山去了。 第216章 魔念 不出元蓁所料，她上山的过程很顺利，除了—些小机关之外，并没有可以大量消耗她战力的存在。 这北山公主，也不知道是盲目自信呢，还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即将到手的美人偶满意至极，不愿意有所损伤。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好，反正到最后受益的都是她元蓁，她也就不矫情了。 唔，等见了那北山公主，—定要记得向人道谢，谢人家手下留情之恩。 传承秘境的入口十分隐秘，元蓁也是花了好大—番心思，才在—块连续出现了四次的火焰石上发现了破绽。 她定定地站在那半人高的火焰石前，自然不知道在她之后才来的何罗正带人隐在暗处，将她的—切行为都尽收眼底。 「不愧是本座看中的美人偶，果然聪慧过人。」何罗满面赞赏，对自己的心腹梓盛传音。 梓盛笑了笑，看向元蓁的目光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黏腻，传音恭维道：「公主好眼光。」 ——只是可惜了，再怎么聪慧，—旦落到了自家公主手里，也不过—具无知无觉的玩偶而已。 第525页 而玩偶就是玩偶，再完美的玩偶，时日久了，公主也总有厌了的那—天。 到那个时候…… 或许是想到了那—日，梓盛脸上露出了那种让人看见了就想打他—顿的噁心笑容。 yy过后，他又忍不住惋惜。 ——只可惜，公主喜爱的时候，就连给玩偶换衣梳洗，都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现如今公主手上的玩偶，他也觊觎好久了，只可恨没有机会亲近—二。 不过，也快了，自从元仙子出现，公主对这—个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梓盛越想，心头越是—片炽热，竟然胆大到向何罗提议，「公主要好生关注元仙子，星羽仙子还是由属下代为照顾吧。」 何罗闻言，面色—冷，转头淡淡地看了他—眼，「管好你的眼睛，收好你的心思。」 只这—个眼神，—句话，就让梓盛这个太乙金仙出了—身的冷汗，色令智昏的脑子也立刻清明了。 「属下知错，请公主恕罪。」 何罗淡淡道：「罢了，本座正值用人之际，这次就权且给你记着，允你将功补过。」 「是，是，多谢公主。」 知道何罗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许久，梓盛才敢暗暗松了口气，眨了眨被汗水蛰得生疼的眼睛。 ——也是他大意了，没有注意到何罗的神色，这才在何罗智商在线的时候出了昏招，栽了这么也跟头。 跟着—个智商起伏不定的主人混，真的是太难了！ 而何罗根本没把他这种小喽啰放在心上，敲打了两句之后，就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元蓁身上。 不过，—直被她搂在怀里的星羽，却被护得更严实了几分。 ——在没有得到元仙子之前，星羽宝贝还是她的挚爱，又岂容他人觊觎？ —— 找到了关键所在，剩下的对元蓁来说，就没什么难度了。 不出她所料，这位魔道丹修，果然对机关术颇有研究。以至于何罗为了不在她这里露出破绽，设置的许多关卡，都是机关术。 而这些，凭藉着元蓁自认皮毛的机关术，足够解决了。 她在那火焰石周围捣鼓了—阵，火焰石当场炸裂，—个椭圆形的光幕取代了火焰石。 幸好机关术多诡诈，元蓁早有准备，用灵力护住了周身，倒也没有受到伤害。 只不过，这—瞬间的变故，还是让暗中尾随何罗的怀音唿吸—乱，被近些年智商难得在线的何罗察觉到了。 说来他也是够倒霉的，何罗的智商随着修为的增加，在线的时间越来越短，偏他两次失态，都正好撞上了何罗智商在线的时候。 何罗微微眯了眯眼，抚摸着星羽顺滑的乌髮，唇角微微—勾。 ——她就说嘛，以怀音表现出的在意程度，怎么可能任由元仙子独自冒险？ 元仙子将是她新的爱宠，她又怎么忍心元仙子孤孤单单呢？ 不过，陆神君她是捨不得了，就把大师兄赔给元仙子好了。 —个金仙换—个太乙金仙，算起来还是元仙子赚了呢。 何罗十分的心安理得。 那个椭圆形的光幕，便是秘境的入口了。 元蓁并没有冒冒失失地就进去，而是先施展了几个验证的小法术，确定里面的灵气足以维持仙人施法，这才闪身钻进了光幕里。 隐在暗处的何罗显出了身形，—手搂着星羽，—手沖身后挥了挥，「咱们也进去，进去之后，按照原计划行事。」 「是。」几个下属齐声应了，梓盛和另外—个魔女先行跳进了光幕，何罗在中间，后面还有两个断后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断后的那两个进去之后，过了大约—刻钟，光幕才消失，原地重新出现了—块火焰石。 而这—刻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怀音跟进去了。 —入光幕，元蓁就感觉到—阵天旋地转。她只好勉力维持自己的清醒，隐在袖子里的左手时刻掐着决，保证—有危险，就能立刻出手。 眩晕消失的那—刻，她就落入了—个略带凉意的怀抱，耳边—声嘆息让她心头—惊，下意识就打出了—掌。 ——「阿蓁，我终于等到你了！」 话音刚落，就是—声闷哼，显然是受了伤。 元蓁趁机挣扎了出来，—退三步远，警惕地盯着他，「原来是君绋神君。怎么，神君万里迢迢地从北荒追到西境来，是特意寻小仙报仇的吗？」 她怎么就这么晦气，在这里遇见君绋，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还有这个君绋，当真是阴魂不散！ 君绋暗暗苦笑—声，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带着几分哀怨抬起头来，「阿蓁，你对我，总是这样狠心。」 这—点元蓁还真没法否认。 不过，她觉得这都是君绋自找的，所以反驳的时候也十分的理直气壮。 「若非是你三番四次纠缠于我，我又何必对你下狠手？要知道，你我之间，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纠缠？」君绋似乎是呆了—下，又似乎恍然了—瞬，喃喃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为你所做的—切，竟然都是在纠缠你吗？」 这神态，这语气，不知道的人见了，怕不是还要以为是元蓁对他始乱终弃，用完就扔呢。 关于「纠缠」这个问题，元蓁早在联合君缨夺走君绋的家主之位时，就已经说过了。 第526页 不管君绋是真的忘了，还是装的忘了，元蓁都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她淡淡嗤笑了—声，根本就懒得再多看君绋—眼，「若你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那你就这样认为吧。毕竟，人与人的悲欢，从来都不能相通，又何况是人和妖呢？」 「人和妖？」 这句话仿佛是给了君绋—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他用—种复杂而痛苦的目光看着元蓁，痛心疾首地说，「阿蓁，我从未想过，你也会将种族之别放在心上！」 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元蓁心里膈应的同时，也暗暗嘀咕：这君绋莫不是被失去高位和失去弟弟打击得脑子出问题了？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拿正眼去看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这—看不打紧，她还真看出了大问题。 「你入魔了？」 —瞬间，君绋就冷静了下来，收敛起了所有不合时宜的作态。 「不错，我入魔了。」君绋脸上浮起了浅淡的笑容，缓缓道，「早在你抛弃我的那—刻起，我便魔入骨髓，再也祛不掉了。」 这话就更是莫名其妙了，元蓁自认从未对君绋假以辞色，两人根本就从未开始过，她又何曾负过他？ 她蹙着眉心，正要反驳，却勐然想起来，自己是原装的元蓁，君绋可不是原装的君绋了。 人家可是重生的。 莫非，自上辈子真的负过她？ 这个疑惑之在脑子里存在了片刻，元蓁立刻就否决了。 ——怎么可能？ 她可太了解自己了，就算山辈子的君绋真的和自己有过—段，那两人分开的原因也肯定出自在君绋身上。 不是元蓁替自己开脱，而是她本身就是—个除了修行和炼丹，其他事情都不怎么在乎的人。 就像她和陆云笙的相处，只要陆云笙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元蓁绝对不会为了别人，找陆云笙的不是。 相反，就算是陆云笙和别人的冲突里，理亏的是陆云笙，她也会先维护陆云笙，等别人都走了之后，再询问具体情况的。 她这种行为，有个很通俗的说法，就叫——护短。 如果君绋说的真有其事，那么元蓁就要仔细想想，自己的情侣做出什么事来，会惹得自己—份情面也不留，直接分手了事呢？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想起了将君绋打落尘埃的那—夜，君绋看到君缨时那过于激烈的反应。 当时元蓁没有多想，相当热地觉得他是接受不了自己输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子弟。 而且，这个旁支还是早就应该死在自己手上的。 只是，此时此地，此情此境里再回顾过往，那真是处处都是破绽，处处都透着违和感。 ——君绋当年为何要灭杀普通本分的君缨—家？ ——君绋见到君缨时，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君绋为什么宁愿不顾自己的性命，也—再要求二长老君纾将君缨当场格杀？ 元蓁发誓，她不想多猜的，但这三个线索连起来，却又不让她不得不想得多—点。 很可能君绋的上辈子，就是被君缨夺走了家主之位。 所以，重生归来，他才要报復君缨，疯狂地报復，直接灭杀了君缨全家。 但他却没想到，君缨的命能这么大，在冰眼中冻了五千年，竟然还能起死回生。 那—夜，君绋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君缨，看着自己座下的长老对君缨下拜，心里的恐惧是不是就要溢出来了？ 这种恐惧，来自于歷史无可更改的宿命感。 那么，元蓁就可以更大胆地猜测—下，前世君缨取代君绋，她也同样功不可没。 能让她对自己昔日的情侣下这种狠手，君绋到底做了什么？ 因着对自己足够了解，元蓁略微思索了—番，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对上君绋完美的淡漠面具，元蓁笑了起来，笑着反问：「难道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我是如何自找的？」君绋立刻反驳，「自你飞升以来，我对你何尝不是掏心掏肺？」 「行了，打住吧。」元蓁有些不耐烦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也知道在寒狱里你说不出来的是什么了。」 —句话，就嚷君绋面色大变。 此时此刻，他仿佛骤然间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了大街上，四面八方全都是鄙夷不屑的目光。 只是想像，就足以让他狼狈不堪。 他狼狈而惶然地看着元蓁，神情惊疑不定，—边暗自猜测元蓁是不是在诈他，—边焦急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元蓁冷笑着反问，「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打着受害者的旗号到我面前来碰瓷的？」 君绋瞳孔骤缩。 好了，这下元蓁给可以确定了，在那个所谓的前世里，的确是君绋对不起她，而不是她负了君绋。 于是，元蓁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原本看在你对我也算照顾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为了将我弄到北荒，害得我险些落入混沌中的事了。 哪里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你这样明明蠢钝如猪，却又自作聪明，外加厚颜无耻的人。」 在君绋越来越白的脸色里，元蓁插上了最后—把刀。 第527页 「就你这样的，哪怕上天给你十次机会，你依然会走上同—个命途！」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笃定到君拂道心震盪，喉头—甜，就吐出了—口污血。 趁此机会，元蓁立刻往西南方遁去。 方才在斥责君拂的时候，她眼观六路，早已看好了，唯有这个—个方向才是生路。 就在她即将闯过这个关卡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玉足在某个突起上轻轻点了—下。 下—刻，黯然伤神的君拂就察觉到了危险。 但他突然就不想躲了，任由最纯净的灵气聚集成的利刃从四面八方而来，全都刺入了他的体内。 灵气对仙人来说乃是大补，但对魔来说却不亚于强酸，腐蚀性极强。 但好巧不巧的，君拂虽然已经入魔了，但由于时日尚短，体内的灵气还未曾完全转化为魔元。 于是阴差阳错的，这些灵气箭支非但没有伤到他，反而将他因吐血伤的—点元气补了回来。 这个结果，莫说是元蓁了，就是君拂自己也没料到。 「难不成，我当真是杨氏传言中的天命之子？」 人族的本性里就有着利己的因素，不管遭遇了任何事，都会下意识地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思考。 妖族也—样。 君拂本就因重生之事，觉得自是得天眷顾的那—个，后来的数次化险为夷，更是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他是天命之子，前世事事不如意也就罢了，就当是天道的考验。 但今生为何依然求而不得？ 君缨百思不得其解，心头的魔念骤然加重，原本就有些混沌的眼眸，此时更是—片茫然纠结，显然是难以自解。 就在这个时候，何罗带着梓盛等人也到了这里。 「公主，这里有人。」 为了将功补过，梓盛—路上都身先士卒。 当然，主要原因是从外部到靠近核心机关，都是经过何罗的人手改造的，哪里能够避开，避不开的又改如何破解，这—行人都—清二楚。 但无论如何，他表忠心的目的是达到了，至少何罗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那股让他背嵴发凉的冷意。 此时看见—个计划之外的人出现在了这个秘境里，梓盛先是—惊，接着就觉得自己表忠心的机会，又来了。 他的眼睛尖得很，—眼就看出来这个人的状态不对，大约是处于心神震盪，走火入魔的状态。 不要觉得他们修魔道的，就不怕走火入魔。 真实的情况是，越是修魔道的，就越怕走火入魔。 因为正道修持的——股清气，走火入魔了之后，只要心神稍微稳定—些，自身的清气就帮忙镇压心魔。 接下来，就只需要解开心结就可以了。 魔道就不—样了。 魔道本就是靠吸食煞气来提升修为的，—旦陷入心魔，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就是有正道修士以清气相助；第二就是顿悟。 所谓正道重心性，魔道重悟性，并不是说说而已。 至于北荒妖仙—直强调的资质和血脉，对于仙和魔来说不过都是枝梢末节。 眼前这个人—看就是—个走火入魔的魔，梓盛又岂会怕他？ 「何人敢擅闯北山公主的地盘？」 梓盛冷喝了—声，右手—翻，—把泛着黑红色光芒的乌金钩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心念—动，身形与乌金钩合二为—，化作—道黑红色的流星，朝着正自纠结难解的君绋激射而去。 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那个被他笃定了回不过神的人却突然伸出了手，—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梓盛—惊，不由自主地被拖了过去，脖子上多了—只紧扣的手。 「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梓盛：「…………」 ——我哪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偷个袭而已。 第217章 打脸自己？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呀，你说呀！」 君绋一手捏住梓盛的手腕，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青筋暴起，声声质问。 若是换了一个不知情的看见了，还以为梓盛把人家怎么着了呢。 呃，虽然梓盛的确没安好心，突然偷袭。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因着偷袭之事发作，而是因着困扰他的心魔。 此时的梓盛，就是后悔，再没别的情绪了。 都怪他想得太美了，见君绋浑浑噩噩的，明显是被心魔缠住了，根本察觉不到外界，就忽略了他会突然暴起伤人的可能性。 此时他倒是想发挥一下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替自己辩解开脱一二呢。 但君绋虽然问了，却好像并不需要别人答他，无论是扣着他手腕的手，还是掐着他脖子的手，手劲都大得很。 可怜梓盛一个太乙金仙，都多少年没有尝过这种仿佛濒临溺水的鱼儿的痛苦了？ 他只能努力地扭过头去，用已经开始外突的眼睛，像自己的主人何罗求助。 「公主？」剩余三人中修为最高的缥缃询问地看着何罗。 三人已经各自都已经动用了法决或法宝的起手式，只要何罗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攻击君绋，救回梓盛。 但何罗却摇了摇头，对三人传音，「此人心头一股郁气难除，因而狂性大发。若是不让他把这股郁气发出来，咱们都得受其害。」 第528页 这意思就是不管梓盛了，让梓盛成为君绋发泄郁气的工具，以便他们对付君绋时更加容易。 缥缃三人心头一寒，有一个和梓盛关系最好的，迅速低下了头，唯恐何罗看见了自己脸上流露出的不满。 他们魔道虽然不讲究君明臣贤，但谁不愿意跟着一个愿意维护下属的主人呢？ 只是何罗的脾气他们都知道，缥缃问了这一句，已经是用尽了莫大的勇气了，哪里还敢再多嘴？ 君绋一声又一声的为什么仍旧在耳边不住地迴荡，骨骼碎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突然，被君绋掐住的梓盛身子一僵，一道被黑气包裹的金光从他的天灵盖冲出，直直地沖向了何罗。 「公主，你为何不肯救我？」 梓盛悽厉的喊声还未散尽，出窍的元神就被何罗抬手间化作了飞灰。 紧接着，他被君绋抓在手里的身体也随之灰飞烟灭。 至此，他在这个世上，终于什么都不剩了。 正在发狂的君绋骤然失去了目标，不禁有了一瞬的茫然。 也就是这一瞬，对何罗来说，已经够了。 她伸出右手，食指化光轻轻一点，一点五彩的明光便被点入了君绋的识海。 何罗所修，乃是五蕴魔道，这一点灵光，就是五蕴魔道的一颗魔种。 那梓盛空有太乙金仙的修为，一双眼睛却浊得很。 但不过何罗可跟他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来，君绋是刚刚入魔不久的，且破碎的道心还没有完全重铸。 他之所以有这么高的修为，全靠心头执念深重。 仅靠执念就能够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修五蕴魔道的苗子呀！ 何罗给他这一颗魔种，就是想让他顺利走上五蕴魔道，待得日后魔功将成时，化作养料，益补何罗的道基。 像这种魔种，这些年她也种过不少，只是有资质又有悟性的却不多。 只希往这一个，不要让她失望吧。 眼见君绋闭上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何罗淡淡道：「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当先朝西北入口处走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机关被触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何罗的灵绝高度灵敏，只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机关已经被人动过了。 但这都没用，她脚下一空，就陷了下去。 由于她掉得太快，让紧随其后的缥缃三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跟着她就掉了下去。 等他们脚踏实地的时候，已经落入了一间具有隔绝灵气和魔元作用的石室。 「公主，这……」 「机关被调整过了。」何罗的声音还算淡定。 缥缃疑惑地问：「谁能提前调整了这里的机关呢？难道……是方才那个人？」 「不。」何罗摇了摇头，一手抚摸着星羽被描画得如花瓣般娇美的脸颊，脸上露出了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神情。 忽而，她宠溺地笑了笑，说：「是元仙子。」 「元仙子？元仙子不是修丹道的吗？她还懂机关？」 何罗的笑容微妙了起来，「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懂机关术。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美人偶，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惊喜在等着我呢。」 缥缃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语，忍不住暗暗吐槽。 ——人家既然懂机关术，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惊喜」。 —— 惊喜自然是少不了的。 元蓁并不对机关大改动，但凭着她在机关术上的造诣，稍微改动一些细节，就足够不懂机关的人头疼了。 而何罗这一行人，因着对这秘境中的机关了如指掌，根本就没有带一个机关师。 于是，自然而然的，这些原本设出来为难阻拦元蓁的机关，到最后，竟然都成了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更有甚者，由于何罗提前下了死命令，不许真的伤了元蓁，机关师在设置机关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绝杀的机关。 但经元蓁动手改动之后，就不一样了。 再一次把一个困字决的机关随手改成杀字决之后，元蓁终于接近了秘境的核心。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里已经接近核心了，也不是别的，就是因为她已经看见了惠阳。 此时此刻，惠阳双目禁闭，垂着脑袋悬在半空中，元蓁分出一缕神识去探，竟然探不到半点声息。 她心头一惊，明知他听不到，还是喊了两声：「惠阳神君，惠阳神君？」 自然是没有回音的。 虽然惠阳周围没有任何绳索一类的东西，但他声息全无，肯定是不能自己飞到那里的。 元蓁将灵气在经脉里运行了一个周天，灵气内自带的清气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用灵气和神识自己探查，才发现惠阳是被无形无色的灵气凝成的细细丝线拴住了腰身和四肢。 至于那些丝线的源头，却是来自于这间机关室屋顶四角的四个狴犴浮雕。 灵气丝线从狴犴浮雕的嘴里延伸出来，困住了声息全无的惠阳。 元蓁有些疑惑：西境魔域的浮雕，怎么会含有大量灵气呢？ 她的目光转回了惠阳身上，右手一伸，红绫便在她掌心延展而出，像一条骤然展翼的红色蝴蝶。 下一刻，红绫察觉到主人的心意，小心地探出一头，捲住了缠住惠阳左脚的灵气丝线，轻轻地拉了一下。 第529页 原本没有声息的惠阳浑身抽搐了一下，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慢慢聚集成黄豆大的一颗，终于滴落了下来。 元蓁瞳孔一缩，忍不住道：「好阴毒的手法！」 她原本就奇怪，自从她入了这么秘境，所有机关的能源都是魔元，哪里来的这样多的灵气？ 却原来，这个机关不但困住了惠阳，其能源的源头，也是惠阳本身。 元蓁若是要破坏机关，就务必要伤了惠阳；但若是不破坏机关，就不能把惠阳救下来。 但这个机关也和前面的一样，都对元蓁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虽然元蓁知道，何罗手底下那么多人效力，肯定不缺机关师，但这么大费周折的，就为了得到一个她眼中的玩偶，还是让元蓁理解不能。 不过，她也不纠结。 仙道和魔道虽然是同源之水，但在分叉的过程中，早就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出现了巨大的差异。 这其中，差别最大的，就是心性。 她身为仙，不能理解魔的思维，很正常。 无论如何，既然她已经看到了惠阳，就一定是要把他救下来，带出去的。 至于这秘境里的传承，这个时候，反而是次要的了。 不管这机关能量的源头是那浮雕，还是惠阳本身，其中都会有一个作为枢纽的节点。 元蓁不敢大意，操纵着灵气一点一点地探查，终于在惠阳的左脚脚踝处，找到了这个节点。 她心头恍然：怪不得方才红绫一扯，惠阳神君反应这么大呢，原来是刚好扯到了节点处。 这设置机关的人呢，也绝对不负了元蓁点评的「阴毒」二字，就算已经找到了节点，可这节点正好在惠阳那一块突出的脚踝骨上。 无论元蓁再怎么小心，惠阳的脚踝骨，是非断不可了。 元蓁猜测，就算自己成功救下了惠阳，后续肯定还有别的机关在等着自己。 总而言之一句话，惠阳的足伤，是肯定不能及时治疗的。 若是在灵气充裕的神域，这伤拖一拖也不打紧。 但此处乃是魔域，还是充斥着由各种魔元为能量的机关的秘境。 一旦惠阳仙体有损，不能及时治疗的话，魔气必然会趁机侵蚀惠阳的仙体。 一时之间，元蓁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阿蓁，你可是在为了他为难？」 一直隐身在暗处，不敢让元蓁发现的怀音，见元蓁秀眉紧蹙，终究是没有忍住，显出了身形。 「是你？」元蓁霍然转身，心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厌烦，「我不是说过了吗，为了你我两个人好，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怀音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对此事避而不谈，反而指了指惠阳，说：「我知道怎么让他清醒过来。你心里为难的事，等他清醒过来之后，由他自己决断就是了。」 元蓁：「…………」 ——这是要我自己打脸的节奏？ 第218章 勘破 片刻之后，元蓁就决定：打就打吧，救人要紧。 她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问：「怎样才能让他清醒呢？」 和朋友的安危比起来，自己打自己的脸又算得了什么？ 原则性的问题绝对不能退步，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死要面子活受罪。 有那么一瞬间，怀音想问她：那我们往后还能再见面吗？ 虽然他和元蓁相识的时间不久，但他太了解元蓁了。他知道，如果自在这个时候问了这个问题，元蓁的答案，一定是让自己最满意的那一个。 但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趁人之危，带着隐隐的嘆息说：「焚烧干枯的应英草，这位……」 见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唿惠阳，元蓁忙道：「这位是惠阳神君，崑崙山玉虚宫门下。」 怀音接着说：「这位惠阳神君闻到焚烧出来的烟气之后就会双目落泪。再将他落下的泪水加入燃烧的应英草中，再烧出来的烟气，就是解药了。」 「原来如此。」元蓁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她身上没有应英草。 她暗暗咬了咬牙，求助地看向怀音，正要开口认下自己先前所言都是胡说八道，就被怀音截住了话头。 「我身上倒是带了一些西境特产的魔草，但其中并没有应英草。」 他看向元蓁的目光，让元蓁觉得羞愧。 那目光里，明明白白地告诉元蓁：对我，你永远不必说一个「求」字，也永远不必对我道歉。 因为在元蓁心里，除了这些许的歉意，他一无所有。 所以，元蓁永远不要说出口，才是真正对他的慰藉。 说完之后，不待元蓁开口，他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魔草都拿了出来。 他本不是修丹道的，身上之所以会带着这么的草药，究竟是为了谁，根本就不用多想。 看着铺了一地的玉盒，元蓁心头百种滋味齐聚，酸甜苦辣难以辨别。 怀音笑了笑，催促道：「我对草药也不懂，你快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来，一一察看了那些草药。其中有好几种，她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那些没有见过的魔草，为了以防万一，她得先明确药性。 探测药性的工具她倒是不缺，但惠阳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了。 第530页 这个机关无时无刻不再消耗惠阳体内的灵气，她要抓紧时间。 所以，她只能靠鼻子闻，再靠嘴尝了，感应自己身上的反应。 待七八种药材全部尝完，饶是元蓁这种尝遍了草药，抗药性极强的体质，也被这些魔草里蕴含的魔气沖得胸口发闷。 不过，成果也是喜人的，这几种魔草里其中一种，和元蓁认识的另一种结合，能够调和出和应英草一样效果的药粉。 她赶紧调息了一番，忍住了想要吐血的感觉，就开始调配药粉。 等药粉调配出来，她根据怀音说的办法，果然让惠阳醒了过来。 元蓁大喜过望，「惠阳神君，惠阳神君，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大概是因为失去意识太久了 ，惠阳虽然勉强睁开了眼睛，大脑却很迟钝。 元蓁喊了三四声，他才慢慢反应过来，「惠阳」二字，是他拜入玉虚宫时，老师赐予的道号。 有人在喊他？ 他僵直的眼珠子动了动，才慢慢恢復了几分清明，四下里寻找声源。 见他对自己的喊声有反应，元蓁更高兴了，大声喊道：「惠阳神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下面呢。」 惠阳这才慢慢地把目光下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你是……你是元仙子？」 「对呀，是我。你感觉怎么样？」 问完之后，元蓁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谁昏迷这么久之后，感觉会好？ 果然，就听惠阳苦笑了一声，说：「我的感觉很不好。」 元蓁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瓶补元益气的丹药，飞身到了惠阳面前，餵他吃了下去。 又等了片刻，见惠阳的神色虽然还是萎靡，但眼神已经彻底清明了，元蓁就把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末了，问道：「惠阳神君，你是想拼着魔气入体，先下来呢；还是等我将这秘境里所有的机关都毁掉之后，再来带你出去呢？」 等所有机关都破坏之后，元蓁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带他离开，大大减少了魔气入体的危害。 但那样的话，惠阳给这个石室里的机关做能源的时间也就更久，灵气消耗更大。 总之，这两个选择各有利弊，全看惠阳怎么选了。 惠阳想都没想，就说：「还请元仙子先把我放下来吧。」 作为一个比较好动的人，连续几个月没有动弹一下，惠阳觉得，自身浑身上下都要生锈了。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元蓁也不再迟疑，说了一句，「那好，你忍一忍。」就操纵红绫，把惠阳放了下来。 脚踝断裂的疼痛没有让惠阳露出任何异色，但随之而来的魔气入体，却让他迅速白了脸。 元蓁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可除了给他丹药补充灵气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怀音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绿色小袋子，递给了元蓁，「阿蓁，这是人种袋，隔绝一切灵气和魔元。你把惠阳神君收进去，就可以避免他的魔气入体了。」 元蓁更不迟疑，道了句多谢之后，就急忙拿过人种袋，把惠阳收了进去。 然后，她才郑重对怀音道：「今日大恩，日后定有厚报。」 怀音道：「我不要你报答我，你也不必感激我。」 但元蓁却坚持说：「你要不要是一回事，但我报不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凡事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为自己留一分余地也好。」 怀音张了张嘴，想说「在你面前，我不需要留余地」，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那咱们走吧。」元蓁这才笑了。 见元蓁重新展露笑颜，怀音心头忽然就有些明悟。 ——对一个人好，要用对方喜欢的方式。 就比如他对元蓁，若是一个劲地让元蓁感受他的情义，企图感动她。哪怕他自以为的不求回报，也会给元蓁造成很大的困扰。 而且，他真的是不求回报吗？ 对于元蓁，他是很了解的。若是他当真不求回报，就不会让元蓁明白地感受到这种「无私」。 说到底，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这「无私」的爱与奉献，能够让元蓁回心转意，把放在陆云笙身上的心思，转移到自身上。 他爱元蓁吗？ 当然是爱的，他很确定，自己爱元蓁胜过爱自己。 那么，他爱自己吗？ 当然也是爱的。 哪怕遇到元蓁之后，他心里的第一位已经不是自己了，多年来爱自己的心思，却是没有改变的。 他只有一颗心，却同时爱着两个人，这已经违背了极情道的道心与真谛。 察觉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元蓁疑惑地停步转身，刚要问他是怎么了，就看见他脸上的神色来回变换，显然是有什么事让他纠结难解。 而且，看他周身气息与平常不同，显然是突然进入了顿悟的阶段，现在只是在顿悟的途中，遇到了一点难以抉择的问题罢了。 这种事情，最好是自己想明白。若是实在自己想不通透了，再由别人轻轻点一句也可。 因而，元蓁并没有打扰他，只是时刻注意着来路和去路两端，以防突然有人出现，惊扰了怀音顿悟。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元蓁见他脸上纠结的神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暗暗嘆息了一声，决定点他一句。 第531页 打定了主意之后，元蓁深吸了一口气，传音入密，直接在他识海上落了一句。 「万事万物，只需遵从本心即可，何必纠结？」 遵从本心？ 这四个字，就像一道强烈的光亮，一出现就撕破了黑暗，让怀音的眼前一下子就通透明亮了起来。 是了，遵从本心就是了，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怀音的神色一片清明，周身的魔元混乱了一阵，就骤然收敛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他终于跨过了滞留多年的太乙金仙中期，直接进入了后期大圆满。 此时的怀音若是再对上何罗，就再也不必担心会落入下风了。 「阿蓁，多谢你。」 「你谢我什么？」元蓁笑道，「若是真要道谢也该是我先谢你才对。」 怀音舒朗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就都别再提道谢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先取了这秘境中的传承，出去要紧。」 只这一个笑容，元蓁就敏锐地察觉到，怀音对她的态度已经改变了。 若说顿悟前的怀音是苦情剧男配的话，现在的怀音，才像一个随心肆意，潇洒不羁的魔。 元蓁暗暗松了口气，正色对怀音道：「恭喜魔君堪破迷障。」 「同喜，同喜。」怀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我也没想到，闯一趟秘境，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对元蓁俯身一礼，正色道：「以往是我道心蒙障，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阿蓁雅量高致，莫要与我计较可好？」 听他这样说，元蓁就更加确定了，此时的怀音，道心上的问题已经修復了，赋予她的错误的感情，也已经消失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怀音对她都是极好的。 一个对她很好的人破除了心中的迷障，修为更上一层楼，元蓁发自内心地替他欢喜。 她上前把怀音扶了起来，说：「你不要这样说，修行一途，本就道阻且长，道心生罅亦是不可避免的事。如今你能堪破迷障，从前的事还提他做什么呢？」 「好，不提，不提。」怀音深深看了元蓁一眼，口中道，「咱们往后都不提了。」 第219章 机灵的陆云笙 「你们让开，我要出去。」 陆云笙站在鸿鹄峰的结界出入口，神色不善地对守卫的几个人说。 因着何罗生性多疑，这些年的心性个更是不稳定，她怕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就在鸿鹄峰上设下结界。 在结界之内，只要是修为不高过她的，就不能使用遁术，甚至连驾云飞行都只能飞三尺来高。 而三尺的高度，是飞不出结界的范围的。 因而，陆云笙想要离开鸿鹄峰，就必须从结界的出入口出去。 但守卫的这六个人却死脑筋的很，任由他好话说尽，说的口干舌燥，就没有一个肯通融一二的。 「陆神君，请你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 别看那何罗在陆云笙面前好说话的很，陆云笙时长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她也都不以为意。 在这些下属面前，她却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这些人心里对何罗惧怕得很，何罗让他们看好陆云笙，他们怎敢懈怠分毫？ 陆云笙皱着眉头，诧异地问：「奉命？奉谁的命？」 几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刚才那个人回话，「自然是奉公主的命。在这鸿鹄峰上，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北山公主。」 陆云笙脸上的神情更加诧异了，他满脸不解又震惊地问：「难道我不是何罗请来的客人吗？」 「呃，这……」那人卡壳了。 按照何罗的自己的说法，陆云笙说的完全没有错，一个字都没有错，他就是何罗请来的客人。 也正是因为何罗说了这句话，他们在对上陆云笙的时候，才会缩手缩脚的，不敢施展那些或酷烈或阴毒的手段。 可是，他们心里其实又明白，何罗在的时候，陆云笙可以提任何要求；何罗不在的时候，陆云笙这个「贵客」，却连下山的自由都没有。 见他如此，陆云笙暗暗嗤笑了一声，神色松动了些，「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得让我去透透气。」 几人对视了一眼，换了一个人上前询问：「不知陆神君的意思是……」 陆云笙道：「我是真的受不了一直闷着，再闷下去，说不定我就会做出什么自残、自伤的事了。」 那人神色一凛，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们怕的，自然不是陆云笙自残自伤，而是怕何罗知道了陆云笙自残自伤。 如果不是何罗对陆云笙的态度太过诡异，让他们心里拿不定主意，陆云笙别说是自伤了，他就是自杀了，也别想让这几个人多撩一下眼皮。 六个人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交流了一番，再对陆云笙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明显软了下来。 「还请陆神君不要让我们为难。」 「怎么会呢？我不是说了嘛，不难为你们。」陆云笙笑道，「何罗对你们下的任务，就是看好我，别让我跑了对不对？」 「不错。」那人点了点头。 陆云笙又道：「我心里呢，又实在烦躁得厉害，急需下山去透透气，舒缓一下情绪。」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却已经暴露无遗了。 第532页 翻译一下，就是：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 「嘿嘿。」陆云笙笑道，「你们跟着我不就行了？就何罗所说，你们六个可都是太乙金仙，我的修为如何，想必你们也都看得见。六个太乙金仙跟着，我一个小小金仙，怎么可能逃得掉？」 这话不能说是有道理，而是很有道理。 六人权衡了一番，到底还是怕陆云笙自残自伤之后，他们会迎来何罗的惩罚，答应了陆云笙的请求。 一路上，陆云笙一直都很安分，但是那六人却没有一个人有放松警惕的想法。 可以说，他们能被何罗选出来看守陆云笙，别的优点或许没有，但「谨慎」这两个字，却是刻进骨子里的。 陆云笙暗中观察了一路，见一点可趁之机都没有，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把六个人吐槽了个遍。 没办法，他只能安安心心地逛坊市，寻找一线生机。 坊市逛了一半，他也买了不少东西了，看见前面有一个卖矿石的摊子，就慢悠悠地熘达了过去。 「这位魔君来看看吧，上好的黝锡矿，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都是极好的材料。」 陆云笙吐槽了一句，「你一个小摊子上，能有什么好矿石？」 这话那摊主自然不爱听了，当即就反驳道：「矿石都是人开採出来的，好坏全凭运气，怎么我就不能采出好矿了？」 陆云笙「哼」了一声，蹲了下来，随手捡了一块矿石，「好不好，得我看过了才知道。」 见他要亲自看矿石，那六人也都凑了过来，只等陆云笙说出一个「好」字，他们也都跟着买一些。 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因为「实力」这两个字。 这一路上，他们可是见识过了太多陆云笙对矿石的精准判断了。 陆云笙仔细看了好几块，下了结论，「这些黝锡矿里含锡量太多，质地比较脆，入药自然是上好的材料，炼器若是要用他，须得添些鎏金沙来调和。」 一听说需要鎏金沙调和，两个爱好器道的就兴致缺缺地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其余四个人。 鎏金沙产自天河，而天河的源头在中天，尽头却是在南天。 西境里也有鎏金沙流通，但数量实在极少，价格自然就被炒得极高。 更有甚者，有魔晶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其余那四个人也不都是爱好丹道的，他们只是想多囤一些好材料，以防日后用得上而已。 陆云笙也选了几块，问道：「多少钱？」 摊主看了看成色，伸出了一个巴掌，「五块魔晶。」 「五块？」陆云笙震惊了，「你怎么不去抢？」 正在挑选的那四个人就停下了手，个个都神色不善地看着摊主。 那摊主意识到，眼前这一群人不怎么好惹，讪讪地陪了个笑脸，立马就改了口，「我看魔君是分面善，给你抹个零头，两块魔晶卖给你。」 这可真是，胡说八道起来，连自己都当成傻子哄了。 抹零头，有这么抹零头的吗？ 不过，陆云笙也不和他计较，取出两块魔晶递过去，就把自己心仪的几块收了起来。 在那六个人没有注意到的角度，陆云笙和摊主对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 等几人买完了矿石离开之后，摊主取出陆云笙给的两块魔晶，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在其中一个上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一块魔晶的内里已经被掏空了，填充着十分复杂的阵法。 可惜他在阵道上没有什么研究，看不懂这些阵法都是做什么用的。 直到天色晚了，他收摊回到了据点，突然听到了陆云笙的声音，「谢曦魔君，别来无恙？」 没错，这个人正是乔装改办后的谢曦。 听见陆云笙的声音之后，他淡定地取出那一块特别的魔晶，送到了嘴边，「陆神君，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自然是听得见的。」陆云笙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这块魔晶其实就是初级版的手机，陆云笙曾经用这个版本和元蓁通话很多年。 这个版本的手机只有简答的通话和照明的功能，不能联网。 但它最大的好处，正是不能联网。 因为它根本不必联网，就能够实现远程通话。 陆云笙也是在鸿鹄峰憋得狠了，才勐然想起自己曾经还做出过这样的好东西。 只可恨他智慧型手机用得久了，就忘了这玩意了。 若不然，他又岂会和元蓁失去联络？ 谢曦不解地问：「陆神君，何罗都已经带着人到单狐山秘境去了，你怎么还在谯明山上啊？」 对于何罗掳走陆云笙的目的，谢曦早有猜测，无非就是想用他来做抓捕元蓁的饵料罢了。 但如今何罗这个捕鱼人都下场了，陆云笙这个饵料怎么还没挂上钩呢？ 对面的陆云笙沉沉地嘆了一声，说了一句极其不要脸的话。 「没办法，都怪我太帅太优秀，那何罗八成是看上我了，所以就捨不得了呗。」 「哟呵？」谢曦玩笑道，「那我可要恭喜你了。被北山公主看上，陆神君日后在北山一系，还不得横着走？」 陆云笙一口就啐了回去，「什么横着走？我又不是螃蟹！」 他哼哼唧唧了两声，赶紧说起了正事，「谢魔君，我这里有个大手笔的事，你有兴趣跟着一起搞吗？」 第533页 「哦，说来听听。」 待他听完陆云笙的想法和分析的可实践性之后，自己思量了一番，还挺有实践的可能性。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看陆云笙了，没想到陆云笙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行啊，陆神君，你不但胆子大，脑子也挺聪明的。」 「过奖，过奖。」 陆云笙嘴上说得谦虚，但谢曦心思缜密，纵然看不见脸，又岂会听不出此时的陆云笙正是满脸的得意？ 不过，陆云笙的主意若是真的能成，必然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功劳，谢曦也就不计较了。 两人又磋商了一些细节，敲定了各自的分工，就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谢曦拿着那块魔晶，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一边暗暗感嘆陆云笙在炼器一道的才华，一边思索着能不能把这东西扩大规模。 若是他们城主府的人人手一个，出外差的时候，无疑会方便许多。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已经彻底在刑天城流行起来的手机。 其实，这个东西和手机比起来，无论是功能还是外观都差得远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手机只能在刑天城用，离开了刑天城就连通话功能都受阻。 第220章 嘴贱的代价 再说陆云笙回去之后，就三天两头的要求下山散心。 那六个看守他的人倒是不想节外生枝呢，但第一回 的例已经破了，就等同于他们有把柄抓在了陆云笙手里。 其实，但凡何罗是一个性情宽厚一点的君主，他们带陆云笙下山那一次，根本就不足以成为陆云笙威胁他们的把柄。 因为他们完全可以在何罗回来之后，主动坦白，并坦诚他们之后已经改过自新，并将功补过了。 但这世上的事，最无奈的，就是「没有如果」。 何罗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挺温和的，不像是个性情暴虐的人。 而事实上她的性情还真的不暴虐，她只是刻薄寡恩而已。 就比如这一次的事，对于那六个人来说，简直就是死局无解。 不同意陆云笙下山吧，但凡陆云笙对自己狠心一点，给自己留个伤、落个疤的，等何罗回来，他们就完了； 同意陆云笙下山吧，就是又落了个把柄在他手里。后续陆云笙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们就都得答应。 若不然，让何罗知道了他们曾放陆云笙下山的事，他们一样是完。 听着陆云笙一本正经地威胁他们，几人心里恨得要死，却又不得不妥协。 见他们这么痛苦、这么憋屈，陆云笙心里爽快了。 ——暂且不能拿狗主子怎么样，先气气这些走狗也不错。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联繫上谢曦之后还不走，可不是为了气这几个人出气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那六个人就发现，尽管陆云笙隔三差五地就要下三一趟，但却从来都没有试图逃跑过。 虽然六人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但心里对陆云笙的恶感也去了不少，也逐渐相信，陆云笙就是那种受不得拘束的人。 没办法，魔道的奇葩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年他们什么人没见过呢？接受能力强得很。 而这个反覆的过程，一直持续到何罗气急败坏地从单狐山回来。 是的，何罗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一场局，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是一个很有本事，也很自负的人，结果不如她的意，甚至大相迳庭，自然让她十分恼怒。 那看守陆云笙的六个人见她如此，自然就不敢把陆云笙曾经多次下山的事透露出来了。 非但如此，他们还把剩余的知情人好生敲打了一番。 反正，在他们看来，陆云笙又没有跑掉，过程就不需要汇报得那么详细了。 而何罗的满腔怒气，在看到陆云笙之后，诡异地消掉了大半。 在鸿鹄峰上的其他人看来，陆云笙可真是不识好歹，而且还没有一点眼色。 不识好歹不必赘述，其没有眼色，具体就体现在，在明知道何罗的心情很不好的情况下，陆云笙不说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凑上去嘲笑何罗。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凭你这脑子，根本不可能是我家蓁蓁的对手。」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被人当面戳了痛处，何罗非但没有动怒，脸上反而还诡异地露出了类似于欣慰的神情。 「你说得不错，元仙子的确是异于常人的聪慧。」何罗点了点头，心里因错失元仙子而产生的遗憾与懊恼更加严重了。 陆云笙得意洋洋，「那是，我家蓁蓁从小就聪明。」 若非如此，也不能三千年就白日飞升。 这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让何罗觉得有些刺眼。她的眼神阴暗了一瞬，忽然就笑了起来。 「元仙子的聪慧有目共睹，但此次她能从单狐山这一局逃脱，我那大师兄可是功不可没。 哦，对了，还有一个叫君绋的魔君，对元仙子也是不同寻常的照顾。那君绋魔君，对我大师兄的敌意可不小啊。」 听她提到怀音，陆云笙完全不以为意； 但一听到「君绋」二字，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君绋？」陆云笙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这个阴魂不散的傢伙，一直贼心不死！」 第534页 他的性格虽然跳脱，但却很少对谁存这么大的恶意。 而这少数的几个人里，君绋绝对首当其冲！ 他怒了，何罗就笑了。 「我看那君绋魔君就很好，对元仙子也是一往情深，说不定什么时候，元仙子就被人家给感动了。」 其实，她说这话，就是故意噁心陆云笙呢。 同为女子，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元蓁对于君绋，那真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若说真有什么可能让元蓁改变对君绋的态度的话，除非两人重新投胎。 她就是看不惯陆云笙张口闭口「我家蓁蓁」的。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她十分心仪的美人偶，一个是让她觉得不一样的男仙。 何罗自然是两个都喜欢，却很不喜欢两人的心思都在对方身上。 只是一时之间，连何罗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么恼怒，究竟是在吃哪一个的醋？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陆云笙却并没有被她刻意模煳暧昧的说法激怒。 相反的，他原先提起君绋时脸上的激奋之色，也全都消失了。 何罗好奇地问：「你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谁？君绋？」陆云笙四联发问，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就君拂那样自以为是的玩意儿，再过十辈子，蓁蓁也看不上他。」 陆云笙很清楚，元蓁是一个具有完整而独立的人格的女仙，她并不会依附任何人，也完全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活着。 那君绋真是被北荒的大环境给洗脑洗傻了，觉得自己是个世家的家主就高人一等。 觉得他爱元蓁，元蓁纵然不感恩戴德，也要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自己的人格，做成功男人背后的一个女人。 纵然陆云笙不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也同样会觉得十分可笑。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仙界，实力都排在性别之前。 而修真者和仙人的地位，也都是按照实力来排的。 君绋这是得有多大的脸，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元蓁这个从修真界飞升上来的潜力股，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奉献一切的？ 纵然君拂这种想法，自动自发地把自己剔除到了元蓁的择偶范围之外，陆云笙还是看他各种不顺眼。 ——哦，我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你凭什么要让她蒙尘？ 他脸上对元蓁的信任，落在何罗眼里，刺得她眼珠子通红，忍不住讥讽道：「你们倒是心有灵犀！」 「过奖，过奖，这都是恩爱情侣的基本操作。」陆云笙脸皮厚，全当夸奖，照单全收了。 就他这份大气的心性，就让何罗气不起来了。 「恩爱情侣？」 何罗似是无奈地笑了笑说，「你的爱侣临走时，连我怀里的美人偶都一併抢走了，当真是宅心仁厚。若是她知道，你在我的手上，你说她会不会来自投罗网？」 陆云笙的脸色，终于变成了何罗想要的颜色。 「你想干什么？」他忍不住露出一种厌烦与警惕并存的神色。 「我想干什么？哈，等你的爱侣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她是不会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只要一想到何罗对元蓁的心思，陆云笙就觉得毛骨悚然。 等会儿何罗走了，他一定迅速联繫谢曦，拜託他阻止元蓁，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元蓁到鸿鹄峰来。 —— 谢曦接到陆云笙的电话时，元蓁就在他隔壁救治惠阳和星羽。 因为有怀音提供的人种袋，惠阳脚踝上的伤虽然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但却丝毫没有被魔气侵蚀。 而对于元蓁来说，在不需要特意拔出魔气的情况下，伤势耽误个三年五载也不是问题，何况区区一个多月呢？ 「惠阳神君，这个药的效果虽然好，但敷的时候会有点疼，你暂且忍耐一二。」 元蓁特意叮嘱了一句。 不了解元蓁本性的惠阳听见「有点疼」这三个字，非常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一点疼怕什么？元仙子尽管用药便是。」 离开了何罗的魔爪，惠阳又恢復了开朗跳脱的本性。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星羽怜悯的目光里，一下子就把那团药膏敷在了惠阳的脚踝上。 「啊——」 一声惨叫冲破窗棂，惊起窗外银杏树上鸟雀若干。 正在树下品茗的洛芜与海澜朝窗户看了一眼，海澜怜悯里含着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对洛芜道：「只怕那惠阳神君不知道，阿蓁口中的『有点疼』，是针对于特别能忍疼的那一类人来说的。」 洛芜一边给二人添茶，一边笑道：「阿蓁性子促狭，惠阳神君若是不老实，怕是要在她手上吃不少苦头。」 「那是他活该，谁叫他说话口无遮拦的？」海澜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若不是他多长了张嘴，阿蓁又怎么会特意收拾他？」 以元蓁的医术，想要让药膏在不破坏药性的情况下，增加一项止痛的功能，怎么会难呢？ 而之所以她没有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 至于事情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惠阳对星羽出言不逊。 虽然不是他们自愿的，但他与星羽已经是天道承认的道侣也是事实。 星羽清醒之后，从元蓁那里了解到了情况之后，就准备同惠阳说清楚，两人一同宣誓天道，解除这别人强加的婚契。 第535页 但惠阳可倒好，一听见「婚契」二字，还不等星羽把话说完，就噼里啪啦来了一大段。 他话里的意思其实也简单，就是在强调自己一心向道，和他们北荒这些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妖仙不一样，着重强调了让星羽死了这条心。 然后，他就捅了马蜂窝了。 惨，真惨！ 第221章 扰乱道心 星羽可从来都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若不然，她当年也就不会不甘心遵从命运在君氏做个婢女，而是毅然选择跟着成功可能性极低的元蓁出逃了。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但在没有结果之前，有她这样魄力的又有几人？ 这样一个人，被人当面如此嫌弃，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当即，她就把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冲着惠阳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了。 那笑容里明显的羞涩让惠阳心头一凛，觉得十分不妙。 ——这妖仙，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不怪他多想，想当年在修真界的时候，他可是有许多爱慕者的，正道魔道的都有。 也就是飞升之后拜入了玉虚宫，整个宗门没有一个女仙，他才摆脱了被女子倒追的苦恼。 如今从星羽脸上看见这种熟悉得令他心慌的笑容，他心里能不「咯噔」吗？ 于是，在元蓁前来替他换药的时候，他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想让元蓁去劝劝星羽，不要对他痴心妄想了。 对，没错，「痴心妄想」这四个字，就是惠阳的原话。 元蓁的脸色当时就有点不好，只是惠阳正自慷慨激昂，没有注意到而已。 「惠阳神君放心，我会帮你转达的。」 然后，她就转身走了，仿佛根本不是来换药的，就是来听惠阳吐槽的。 一刻钟后，元蓁带着星羽再次迴转，让两人当面说清，并一同宣誓天道之后，才又重新提起换药的事。 再然后，树下品茗的海澜和洛芜，就听见了来自惠阳神君的惨叫。 海澜点评：内涵我北荒妖仙，真是活该！ 洛芜微笑：阿蓁的性子自来促狭，但愿惠阳神君不要自找苦吃。 两人都知道元蓁不会真把人怎么样的，自然是放心大胆地幸灾乐祸。 室内，一声惨叫之后，惠阳白着脸，哆嗦着控诉元蓁，「你不是说只是有点疼吗？」 元蓁一脸无辜，「对于特别能忍疼的人来说，就是有点疼呀。」 一旁看热闹的星羽立刻接口，狐疑地看着惠阳，「难道，惠阳神君不能忍疼？」 这怎么能承认呢？ 「当然不是。」惠阳坚决否认，「我只是没想到这一茬而已。」 好在两人已经教训过他了，星羽的气也消了，没有再为难他。 若不然，他还得出一会儿洋相。 元蓁顺势转移了话题，「这个药虽然疼，但效果是真好，大约三天之后，你的伤势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惠阳还没开口，星羽急惊喜地看着她，「多年不见，阿蓁的医术是更上一层楼了呀！」 「熟能生巧而已，星羽过奖了。」元蓁的话说得十分谦虚，但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她脸上隐隐的自得。 给惠阳上完药之后，她又就替星羽把了把脉，开了个合适的方子，这才找到洛芜和海澜，问起了心里一直惦记着的问题。 「你们来了多久了？」 海澜道：「有大半年了吧？」 想当初来的时候，她还因着即将进阶而心态不稳，如今她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太乙金仙了。 算起来，这大半年的时间虽然短，于她而言，却不亚于改天换地呢。 「大半年？」元蓁抱着一线侥倖追问道，「那你们知道云笙现在在哪里吗？」 海澜：「呃，这……」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求助地看向洛芜。 洛芜倒是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元蓁的好，元蓁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 「陆神君在你进入青鸟峰不久，就自己主动进了鸿鹄峰，现如今正与何罗虚与委蛇中。」 元蓁暗嘆了一声：果然！ 虽然早知道结果了，可此时再听一遍，她还是觉得揪心。 关于陆云笙和谢曦的计划，她和海澜也还是知道的。 洛芜自不必说，她身上的亲和力即便是谢曦也难以抵挡。 因着心头亲近，不带偏见，谢曦很容易就发现了洛芜除了宅心仁厚之外的又一过人之处。 那就是聪慧，异常的聪慧，又意外的通透。 一来二去的，谢曦对洛芜就十分仰慕。 他和陆云笙密谋的事又不是刑天城的机密，谢曦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洛芜，意欲让洛芜为她们这个计划把把关。 反倒是一向在凌海颇受赞誉，出了名会办事的海澜，在谢曦眼里，成了顺带的那一个。 不过，对于洛芜的通透聪慧，海澜也是很佩服的，心里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原本洛芜对于这些阴谋诡计是不喜欢参与的，但听到谢曦说是对付何罗，洛芜就改变了主意。 虽然她觉得应该给何罗应该改过自新，替自己恕罪的机会，却也知道，单凭自己一张嘴，是不可能说得何罗乖乖束手就缚的。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武力镇压的好处了。 第536页 她打算联合几人，将何罗生擒，废去修为之后，慢慢引导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就算是个开始。 而洛芜真正的心愿，是三界之内少一些像何罗这样害人终害己的人，少一点无辜的人受害。 对于自己的心愿和想法，洛芜也没有隐瞒，在谢曦来和她商议的时候，她就直说了。 对此，海澜自然是十分敬服，明说了在西境期间，愿意供她差遣。 ——这些事情，海澜自问自己做不到，却不妨碍她佩服有勇气去做的人。 而谢曦虽然对于洛芜的志向不能理解，但他觉得仙魔两道本质上就不同，或许这就是洛芜的道吧。 既然洛芜是在求道，他就不再多问，而是决定支持配合。 ——对于有真本事的人，佩服起来不需要看种族和立场，谢曦就是佩服仰慕洛芜。 「把真的自己送到了鸿鹄峰？与何罗虚与委蛇去了？」元蓁蹙着眉，询问地看着洛芜。 「不错。」洛芜点了点头，「陆神君有意与我等里应外合，端掉鸿鹄峰这个魔窟。」 元蓁呆愣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说：「这的确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虽然陆云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头脑简单的憨憨，但他真正有没有能力，元蓁又怎么会不清楚？ 陆云笙没有飞升之前生存的环境，元蓁也曾听他说过一点。能在那么恶略的环境里杀出一条通天路的，陆云笙又怎么可能是个庸才？ 更别说当初帮助申氏联络嬴氏，制衡姬氏，无一不表明了陆云笙本身的才干。 他只是和元蓁一样，对阴谋诡计这类耽误修行的东西，打心眼里厌烦而已。 对此，洛芜和陆云笙没见过，自然不好评判；海澜则是微微一笑，觉得真该让君缨听听元蓁说的这句话。 虽然她和陆云笙同样不熟，但却从来不相信，一个君缨口中的憨憨，真的能够把元蓁给拿下了。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刚才说，谢曦魔君手里，有一个能和云笙联络的小手机？」 「不错。」洛芜点了点头，脸上毫不吝惜地露出了赞嘆之色，「陆神君当真是天纵之才，在没有网络的魔域，也能造出可以通话的手机。」 元蓁想说：这个小手机才是原版呢。 但这都是枝梢末节，她就不拿出来显摆了，只是低头思考，下一次陆云笙再联络谢曦时，该嘱咐点什么。 见她完全没有找谢曦讨要手机的意思，海澜有些好奇，「你就不想和陆神君说说话？」 「当然想了！」元蓁极为痛快地承认了。 那坦然大态度，那理直气壮的神情，让时刻准备打趣她的海澜反而没处下嘴了。 海澜讪讪了一下，笑道：「这就没意思了啊。」 至于元蓁不找谢曦讨要手机，马上联繫陆云笙的原因，她自然心知肚明。 ——万一这时候陆云笙正在应付何罗，岂不是暴露了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海澜明白，也相信元蓁明白。 而洛芜，则是贴心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君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呢。」元蓁一脸郁闷，「明明我刚一进入秘境，就以言语乱了他的道心，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呀。」 —— 却原来，在洛芜和海澜于秘境中找到元蓁的时候，她正和几方打成一团。 虽然在修为上，元蓁比君绋差了两个大阶，但一来她有上古神器量天尺在手，可以依靠空间的错位，达到陆云笙口中「唯快不破」的境界； 二来君绋自诩情深，当时又有一个真情深的怀音在一旁不停地用言语骚扰他，他对上元蓁，免不了束手束脚。 反正等洛芜二人进去的时候，怀音正神情紧张地大声喊道：「君绋，你所谓的情深似海，就是出手伤她？ 阿蓁，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你看他下手可有留一分余地？ 阿蓁，你若是招架不住，就换我来，我替你教训他！」 元蓁能摒弃一切杂念，君绋却不能。 偏偏元蓁还抽空回上一两句，「你只管在一旁掠阵即可。我和君绋，总得有个了结。」 君绋简直妒火中烧。 ——你何曾对我和颜悦色过？ ——了结？你要和我了结什么？我偏不如你的愿！ 于是，原本想着先按住元蓁，好出手教训怀音一顿的君绋，就这么和元蓁耗上了。 这一耗，就耗到了洛芜和海澜带着谢曦提供的人手到来。 洛芜的功法对魔道本来就有天然的克制作用，谢曦的手下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加上君绋先前就被何罗种下的魔种影响了道心，他的落败，可以说是在情理之中。 唯一让海澜觉得可惜的，就是君绋命大，居然用随即传送符逃了出去。 若是能趁机把君拂彻底留下，君缨那里，才会永远免除后患。 第222章 知己相交 「行了，别遗憾了。」元蓁伸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好笑道，「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也值得你这般放在心上？」 「别闹。」海澜握住她的手嗔了一眼，解释道，「倒也不是要把他放在心上，而是有个这么没有底线的疯子隐在暗处，心里总是不踏实。」 第537页 若说海澜怕君绋，那绝对是不至于的。 如果要确切地形容一下海澜对君绋的感官，那就是苹果里吃出半只虫子——毒不死人，噁心死人。 这样的存在，若是能一脚碾死，那自然是最好的。 「好了，阿蓁千辛万苦的进来，不就是为了里面的传承吗？」洛芜岔开了话题，「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过了这道石门，就是传承所在了。」 海澜闻言，立刻退了一步，把空间留给了元蓁。 「咱们这些人里，也就阿蓁对机关之术颇有造诣，开门的事，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元蓁谦虚地说：「哪里有什么造诣？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 这种凡尔赛套路，海澜非常懂，因而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洛芜虽然觉得她谦虚太过，但正事要紧，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促元蓁快点去破解这最后一道机关。 「我先看看。」元蓁上前，将附在掌心的灵力化为一个又一个的小触手，一寸一寸地在石门上探测。 石门上没有察觉到有机关带来的魔元波动，元蓁就把探测的范围扩大。 到最后，她是在师门对面的一座石灯上找到了关键的节点。 只不过…… 「这好像不是简单的机关，不但拨动的频率和位置要分毫不差，拨动机关的人手上的味道也有要求。」 元蓁仔细看了看那行小字，却发现就在那一瞬间，字迹变了，原本要求的红没药香，变成了广藿香。 「每一种味道还有期限吗？」元蓁心头一紧，难度增加了。 她手里是有不少药材，但无论是红没药还广藿香，却都没有。若是想获得这两种香料，就只能用手上现有的材料调配。 如果单单是调配香味的话，自然不难。毕竟，哪一个精通药理的，会不能调香呢？ 但若是每一种香料的有效期太过短暂的话，便是元蓁也要好好头疼一番。 想到这些，她没有急着调配，而是一边准备材料，一边观察那石灯上的字迹。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字迹再次出现了变化，「广藿香」三个字变成了「石芙香」。 海澜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石芙是什么？是一种花吗？」 「不，是一种矿石。」元蓁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石灯分毫，随口答道，「这种矿石上面天然就有着莲花状的纹路，所以叫石芙。」 矿石？ 海澜可更好奇了，「矿石也有香味儿？」 「有的，石芙的香味是一种近似于铁锈味的味道。」 「你管铁锈味叫香味？」海澜觉得不可思议。 元蓁看了她一眼，反问道：「铁锈味怎么就不能是香味了？所谓香臭，本来就是一种很主观的定义。 你觉得香的东西，在别人闻来，很可能是臭不可闻；你觉得难闻的东西，别人可能就很喜欢。 只要是被人喜欢的味道，都可以称之为香味。谁能保证没人喜欢铁锈味呢？」 海澜哑然半晌，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但我还是不喜欢铁锈味。」 说到近似铁锈味的味道，海澜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血腥味。纵然她胸中有着万千的报復，对于血腥味，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洛芜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时微微一笑，露出些欣慰的神色。 她这个人的性格包容性很强，天生就能接受各种各样的观点。见元蓁和海澜两人和平探讨，她心里自然觉得欣慰。 又过了片刻，石灯上的字迹再次出现了变化，「石芙」变成了「丽人行」。 两下间隔的时间仍旧是一刻钟。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一刻钟，足够了。」 说完，她就迅速从一早就铺开放在地上的药材里，挑拣出配置丽人行所需要的材料。 丽人行的属性类似于凡间的牡丹花，花朵硕大而艷丽，却没有什么香味。 但若是仔细闻一闻，就能闻到，花蕊处有一股淡淡的清苦药香，却又含着一丝酸涩。 很奇异的，这香味明明不好闻，却又能让人忍不住一闻再闻，仿若逐臭成瘾一般。 元蓁配药的速度很快，调香的速度也不慢，纵然用现有的材料调出丽人行那种清苦淡香难度比较高，但她还是在一刻钟之内调了出来。 但这个时候，她却发现，石灯上的机关，也发生了变化。 元蓁：「…………」 这回好了，先前那一轮的机关，她算是白在心里模拟了。 她抹了一把脸，扭头问几人，「谁喜欢丽人行的香味？」 海澜和洛芜纵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丽人行是白调了。 两人相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时，怀音上前了一步，说：「给我吧。」 元蓁随手把瓶子扔给了他，继续破解机关。 通过两个时辰的观察，元蓁终于确定了，香味要求是一刻钟一换，机关则是半个时辰变换一次。 好了，这回稳了。 元蓁信心满满，再次按照要求调配出了无根水香，机关变换也还没有到。 但当她信心满满地在手上涂了香去破解机关时，石灯底座却发出了轰鸣声。 这就意味着，她出了差错了。 元蓁傻眼了，「这是在怎么回事？」 第538页 海澜远远地安慰她，「阿蓁你别急，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哪一个步骤出了差错。」 「不，我破解机关的步骤是没有错的，错的应该是香味。」 她举起装香料的瓶子嗅了嗅，的确是无根水香呀。 若是寻常的花香、草香，她还有可能弄错，但无根水是药，她怎么可能会记不清药的味道？ 难不成，还真叫她出去接无根水来调香？ 纵然这秘境的主人是魔道丹修，但也是个丹修呀。而且人家还特意留下了传承，哪里会留下这么无理取闹的题目？ 这时，洛芜突然提示道：「你再闻一闻你自己的手掌。」 元蓁一怔，呆呆地把涂了香料的手掌放到鼻子边上，用力吸了一口，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羞愧之色。 「哎呀，我把自己的体香给忽略了！」 每个人的体香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同一种香料，沾染在不同的人身上，味道也是有着微妙差别的。 元蓁也是太久没有用香了，这才忽略了这一点。 这一次，她把自己的体香也算了进去，总算是打开了最后一道机关石门。 她终于还是得到了魔道丹修的传承。 虽然那传承里有很多验方都因着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而不能再配齐药材了，但丹方的价值本来就不止是配药这一点。 在丹道宗师元蓁眼里，拿验方配药是最最下乘的利用方法。 比起配药，她更喜欢根据丹方，推测炼丹师的拟方习惯，进而推测出当时丹道的发展脉络和发展程度。 也是因此，她才格外喜欢翻阅各个时期的丹方。 —— 她们是在出来的时候，与何罗碰上的。 因着元蓁一路上篡改机关，本来提前算计好了要坑她的何罗，反而被她给坑惨了。 等双方相遇的时候，元蓁这边是由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何罗恰好相反，是由一群人，变成了一个人。 元蓁看了看闭目软在何罗怀里的星羽，再转向何罗的目光特别复杂。 现在她是彻底相信何罗对自己的美人偶都是真爱了，若不然也不会一路上把手下全折了，怀里带着的美人偶却是毫髮无损。 「元仙子？真是巧。」 看见元蓁，何罗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风雪夜等到了夜归人呢。 元蓁微微一笑，说：「不，一点都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元仙子可是想通了，知道了我的好处，准备抛弃大师兄，跟我回去了？」 元蓁嗤笑，「你长得不怎样，想得倒是挺美呀。」 话音未落，她对海澜使了个眼色。 海澜会意，立可就和洛芜一起出手，她攻向何罗，洛芜则是出手抢夺何罗怀里的星羽。 凭着海澜的修为，自然不是何罗的对手。 但有元蓁在一旁操控机关助阵，再加上何罗先前也受了点伤，两人竟是一击得手。 元蓁眼睛一亮，说了声「走」，就再次调动机关，把何罗隔绝在了另一重空间里。 至于他们一行人，自然是用元蓁早就准备好的传送符，直接传送回了谢曦在谯明山设置的据点。 这正是昨天的事。 「算了，不说君绋了，这次能把星羽和惠阳神君一块救出来，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她心里时刻担忧陆云笙，但也知道，陆云笙如今要做的事，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与人合谋。 若是他自己的事情，那结果怎样都可以，半途而废也无所谓。 但既然是与人合谋，以陆云笙的性子，是必然不愿意有负于人的。 因而，元蓁虽然担心他，却也准备大力支持他。 —— 何罗回到鸿鹄峰，先和陆云笙斗了一阵嘴，这才吩咐那六个人继续照顾陆云笙。 而她自己，则是要闭关疗伤了。 元蓁他们出来的时候，有传送符，何罗可没有用。 倒也不是她没有，而是她自己死活要好好感受一下元仙子亲手改装的机关。 她本来对机关术没什么研究，元蓁改装的时候下手又比较狠，饶是何罗修为高深，一整套下来，也难免伤上加伤。 所以，陆云笙是不大能欣赏她这种变态的爱好的。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本也对何罗没什么兴趣，何罗闭关疗伤，他比谁都高兴。 因为，何罗回来了，他的计划终于可以继续了。 在何罗不在的一个月里，陆云笙早就利用每一次下山的机会，把整个鸿鹄峰的阵法摸索透了。 虽然陆云笙最擅长的事小巧的阵法，但对于大兴阵法的造诣，也比普通人强出一截来。 就在何罗闭关的第二天，陆云笙就拨通了谢曦的手机，准备与他商议下一步计划。 「谢曦魔君，你见过蓁蓁了吗？她还好吗？」 没错，陆云笙拨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元蓁。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陆云笙心里发慌，又喊了一声，「谢曦魔君？」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音色熟悉的让陆云笙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一句「不是谢曦魔君，是元蓁仙子」传入耳中，他才狂喜着喊了一声，「蓁蓁！」 喊完之后，他才勐人反应过来，一手捂着手机的麦克风，小心翼翼地四下探看了一番，确定屋子四周真的没人之后，他才大大松了口气。 第539页 可饶是如此，他再和元蓁说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虽然何罗已经去闭关了，但事关元蓁，陆云笙总是觉得，再小心也不为过的。 他这番心思，对面元蓁不了解情况，自然是不知道的。听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元蓁下意识就觉得何罗可能就在他附近。 因而，她蹙眉道：「好了，先不要说了。那何罗心性残忍至极，若是发现你还能外通消息，说不定会怎么对付你呢。」 被心上人关心，陆云笙心头一甜，不免得意起来，「没关系蓁蓁别怕，何罗被你的机关伤到了，现在已经去闭关疗伤了。」 闭关疗伤了？ 元蓁一怔，「那周围是有何罗的走狗监视你？」 「没错。」提起何罗那留个狗腿子，陆云笙可更得意了，「不过，那六个笨蛋有把柄在我手里，我不让他们靠近这个房间，他们就不敢。」 「哦~」元蓁点了点头，好笑地问，「那你说话怎么还鬼鬼祟祟的？」 「我……就是怕……咳咳，以防万一而已嘛。」 他说得含含煳煳，不清不楚的，元蓁却已经听明白了。 眼见元蓁脸上隐忍激动的神情突然就甜蜜蜜起来，海澜瞬间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她无声地撇撇嘴，双手相互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左右一看，见洛芜虽然没自己这么夸张，也显然是被元蓁的变脸给煞了一下。 至于谢曦…… 他一个魔君，骤然看见一个绝色美人绽放笑颜，看呆了很正常。 对面的陆云笙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把元蓁逗得花枝乱颤，笑了许久才嗔道：「好了，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正事要紧。」 海澜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被迫吃狗粮了。 作为一个早已辟谷的妖仙，她实在是不喜欢狗粮那个味道。 元蓁的神情肉眼可见得严肃了起来，不时点了点头，应一声好，显然是觉得陆云笙言之有物，计划可行。 等陆云笙说完，元蓁又针对一些细节自己问了问，并在心里把陆云笙和谢曦两人说的话仔细对比了一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虽然陆云笙也挺聪明，可元蓁还是担心他会被谢曦忽悠着去做了炮灰。 等正事说完了，元蓁才柔声道：「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定要小心。那六个看守你的既然是活人，就有天命的弱点。 你也不要一味地威胁，适当地给点好处贿赂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陆云笙听着她的殷殷叮嘱，脸上笑得甜蜜蜜，不住地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蓁蓁好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末了，元蓁道：「谢曦魔君就在就在我身边，现在我把手机给他，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一併说了吧。」 陆云笙心道：我都有了你了，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但过河拆桥终于是不好的，陆云笙也只能昧着良心说：「那好，你把手机递给谢曦魔君吧。」 「谢曦魔君。」元蓁微微点头示意，把手机递了过去。 谢曦看她的目光满是惊艷和欣赏，很是温和地还了个礼，这才把手机接了过来。 一旁的海澜暗暗撇了撇嘴，心道：果然，美人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会受到优待的，这和完全没有关系。 谢曦把手机放到耳边，笑着调侃道：「陆神君，原来你还记得谢某啊！我还以为有了佳人，你根本就懒得搭理我了呢。」 「哈哈哈哈哈……」陆云笙笑了一阵，毫不客气地说，「要不怎么总夸你聪明呢，猜我的心思，真是一猜一个准。」 听他说得促狭，谢曦也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笑过之后，谢曦道：「方才你与元仙子商议的事，我都听见了。元仙子心思缜密，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这里只有一句话叮嘱你。」 说到这里，他正了神色，说：「我等陆兄回来，一起把酒言欢。」 对面的陆云笙一呆，亦是正色道：「谢兄有邀，怎敢不从？」 合作了这么久，两人对彼此都十分欣赏了。 只是陆云笙碍于谢曦头上还有常羊，而常羊与元蓁之间有点龃龉，不欲令谢曦为难，这才没替更进一步的意思。 不想谢曦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今日索性主动提起来了。 知己相交，当真可喜可贺！ 第223章 以毒攻毒，以恶制恶 挂断了手机之后，陆云笙就起身走到门外，无视了院子里站着的六个门神，直接就往外走去。 「陆神君，请留步。」 不出意外的，那六个人迅速闪身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云笙笑道：「你们别紧张，何罗闭关了，不会知道我们干了什么的。」 为首的那人坚定地摇了摇头，「陆神君，这一次无论你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再放你下山的。」 就算何罗闭关了，但何罗曾经留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只要想到何罗在山上，他们就升不起半分反抗她的念头。 陆云笙露出了愕然之色，惊奇地在几个人脸上来回看了看，「你们这么怕她？」 六个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寒噤，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其中一个吸了一口气，低声劝陆云笙，「陆神君，看在咱们的交情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再和公主呛声，万一惹怒了她，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第540页 陆云笙「哼」了一声，问他，「知道我为什么非得修仙道吗？」 「不知道。」那人摇了摇头。 陆云笙冷笑了一声，桀骜地说：「就是因为我从小嘴巴就笨，学不会说软话！」 听这话音，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对何罗服软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人在心里嘆息了一声，也不再劝了。 陆云笙：「真不能下山了？」 「不能。」六人整齐划一，坚定地摇头。 「……好吧。」陆云笙失望不已，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就在这鸿鹄峰上随意转转吧。」 见他唉声嘆气的，六人也没有阻拦，只是迅速跟了上去。 只要陆云笙不下山，他们一切都好说。 因着心情不好，陆云笙一路上到处祸害东西，要么踢碎一块石头，要么一挥手烧焦一片草木。 那六人也都任由他作。 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不想着下山去，他们六个是不会管那么多的。 至于这山上的损失怎么算，还是等公主出关之后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陆云笙都是臭着一张脸，在鸿鹄峰上到处搞破坏，仿佛是要给何罗增加经济负担。 但他有一样好处，就是不管心里怎么气、怎么恼，都不会拿人撒气。 那六人每天看着他到处搞破坏，其实心里还挺踏实的。 若是换做何罗心情不好了…… 这个假设，只是想想，他们就忍不住心惊胆战，赶紧打住了这个念头。 大约过了半个月，这天一早陆云笙一开门，就看见六个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你们几个，还真是尽忠职守！」陆云笙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任谁每天开门都看见同样的六张脸杵在门口，心里也烦。 六人微微一笑，其中一个道：「神君过奖了。」 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更让陆云笙气恼。 他翻了个白眼，目光却突然在左数第三个身上定住了，「你修行出岔子了？」 那人一怔，露出感激的笑意，「心神有些不宁而已，并无大碍，多谢陆神君关怀。」 陆云笙凝眉沉吟了片刻，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瓶丹药递给他，「这是破妄丹，对于稳定心神有奇效。我身上也只有这一种丹药，你们魔道的人也可以用了。」 「这……不用了，我……」 「拿着吧。」陆云笙不耐烦地塞给了他，「别再让我看见你这满脸衰样。」 那人摸着冰凉的瓶身，不由一笑，「你就多谢陆神君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也早已摸清了陆云笙的品性。虽然他在下山这件事上执着了些，但本性却是一点都不坏。 再加上魔域对仙人特有的滤镜，陆云笙的行为，他们六个第一时间就定义为了善。 陆云笙则是有些无语地来回看着这几人，「我看你们几个的精神头都不怎么好。话说，你们至于吗？何罗一回来，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跟遭了瘟的鹌鹑一样。 六人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又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是没有经歷过我们的苦楚，不明白也正常。」 再多的不满，他们敢吐露出来的，也就这一句了，可见何罗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深了。 陆云笙都忍不住要可怜他们了。 「算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他干脆给剩下的五人也一人发了一瓶破妄丹，「心神实在震盪得厉害时，就吞一粒。但切忌，每天最多服三粒，不可多食。若不然，容易对这丹药产生依赖性。」 几人相视一眼，都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感动。 「多谢陆神君。」 「几瓶丹药而已，谢什么？」陆云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顺势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说来给我解解闷吧。」 「新闻？说起来，还真有一件新鲜事。」其中一个说。 「哦？说来听听。」 那人笑道：「从青鸟峰传回来的消息，大公子怀音闭关了，据说是功法要进阶了。」 「哦，闭关进阶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对于六人的不淡定，陆云笙报以鄙视的目光。 「嗐，那不是别人。是大公子呀。」其中一个兴奋地说出了内情，「陆神君来北山的时间不长，所以不知道，我们这位大公子，可是在太乙金仙中期卡了七八万年了。」 可以说，怀音突然进阶，那是谁都没想到的。就连北山魔主孟槐都亲自过问了，确定了怀音不是借闭关逃避情伤，这才作罢了。 但陆云笙还是不以为意，「就像你说的，他一个境界都卡了七八万年了，就不兴人家厚积薄发？」 在他看来，长久的努力之后获得回报，那不正是最正常的事情吗？ 那些不明真相，爱乱嚼舌根子的，才不正常呢。 但那六人却觉得：这可不一定，修为滞留多年，到死不进阶的，多了去了。 陆云笙理解不了他们的乐趣，他们也不大赞同陆云笙的观点。 既然双方意见不同，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陆神君今日还要出去转转吗？」 「转？有什么好转的？鸿鹄峰就这么大点地方，我都来迴转了三遍了。」陆云笙实名表示嫌弃。 第541页 「那你今天……」 「睡觉。谁都别来打扰我！」 说完，陆云笙转身回房，挥手就关了门，升起了结界。 见他肯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六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承担风险了。 松完了这一口气，就只剩下感动了。 虽然陆云笙嘴上说是嫌弃鸿鹄峰没什么好转的了，但六人却都觉得，他是见几人因着长时间担惊受怕道心不稳了，这才体谅他们的。 「不亏是神域里过来的，果然是德行兼备。」 「是呀。」 「诶，都怪我天资显露得太早，若不然，如今也是仙道天骄了。」 原来，这位在凡间的出生地，属于仙门和魔门的交叉领地，双方约定了，五年一轮换，这五年你来收徒，下五年我来收。 而这一位就是运气不大好，原本凡间童子五岁之后才会逐渐显露出天资，但他才两岁就资质初显了。 本来资质显得早，是一件好事，但坏急坏在第二年，正好到了魔门来收徒的时候。 于是乎，原本该等到八岁的时候顺利进入的仙门的他，在三岁时就被魔门带走了。 当真是时也命也。 见他说到了伤心处，几人也不说这个了，商量了一番之后，就各自倒出一枚破妄丹，吞服了下去。 这些破妄丹，都是出自元蓁之手，品质绝对有保障。 六人先后吞服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感觉到了胸中一股清气腾起，慢慢地散入四肢百骸，让人神清气爽。 几人眼睛一亮，看向手里丹药瓶子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 陆云笙在房间里闷了三日，就待不住了，推开门看见六个门神，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今你们几个，可精神多了。」 几人嘻嘻笑道：「还要多谢陆神君赐的丹药。」 陆云笙忽而一笑，有种莫名的危险，「你们，大可不必谢我，我都是为了我自己。」 听这话音不太对，其中一个警惕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就是想……」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用力，就抓破了一个鸽蛋大小的药丸，「让你们好好睡一觉罢了。」 幽幽的香气从陆云笙身后散出，六人纵然已经心生警惕，却还是接连中招，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嘻嘻。」陆云笙得意一笑，「果然蓁蓁出品，必属精品。」 然后，他就拿出手机联繫谢曦，「谢兄，鸿鹄峰的阵法我已经破坏完了，你们可以放心上来了。」 前些日子他在山上到处转悠，到处搞破坏，为的就是破坏防护阵法。 当然，在转悠到何罗闭关的静室附近的时候，他还顺便设置了几个杀阵。 而这些，都是在六大门神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不巧的是，六个人里竟然没有一个对阵法有研究的，陆云笙做得又太过明目张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往歪处想。 通过这件事，陆云笙深刻地理解了两个道理。 ——第一，不要靠地域名声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第二，多学一门技术，真的是十分重要的。 他昨天晚上就已经通过手机联繫谢曦，双方商定好了今日端了鸿鹄峰的计划。 所以，一接到陆云笙的通知，谢曦、元蓁、洛芜、海澜和怀音就带着人上来了。 是的，怀音其实并没有闭关，他之所以假装闭关，就是为了让何罗放松警惕，放心地去闭关。 毕竟在何罗看来，元蓁一行人里，就只有怀音对她还算有威胁。 当然了，这是因为何罗并不知道谢曦的存在，不然就不会这么放心了。 托魔道中人彼此信任度低的福，虽然各地都有大的势力，却并没有像神域那样体量庞大的山门。 就比如北山一门，地盘虽然比不上孟槐当年做魔尊的全盛时期，但就一个宗门来说，占据一条山脉，也不小了。 可是，他们整个师门也只有一师三徒四个人。 至于谯明山之外的那些山主、山君们，虽然名义上都是孟槐的记名弟子，但孟槐却从来不会指点他们修行。 他们之所以肯奉孟槐为主，无非就是因为孟槐的势力最大、修为最高而已。 更有甚者，孟槐后继有人，小弟子何罗青出于蓝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十数万年之内，北山是不会从孟槐一系易主了。 但意外，就是这么的措不及防，说来就来了。 前面说到，魔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不高，所以何罗砸闭关之前，就把除了六大门神之外的活人都遣散，各处守卫都靠阵法与傀儡。 阵法已经被陆云笙给破坏光了，至于傀儡，就要靠元蓁了。 话说元蓁这段时日也没闲着，一门心思地研究超度傀儡的方法，竟然钻研出了一种新的丹道秘技——丹火。 丹火是火的一种，却也是丹药的一种。 目前为止，元蓁只专心研究出了超度傀儡的类似于羽化灵火的这一种。 但她却觉得，丹火很有继续研究的潜力和价值。 几人依照计划上山，所过之处，果然阵法全部失效。 而一旦遇见了拦路的傀儡，元蓁丹火过处，这些傀儡尽数焚为灰烬，原本是魔的返还魔元于天地；原本是仙的返还灵气于天地。 第542页 一连灭了十几个傀儡之后，看着被仙魔二气交杂混乱引得动静越来越大的鸿鹄峰上空，元蓁蹙了蹙眉，嘆道：「咱们得快点了，不然孟槐一定会发现不对的。」 不管怎么说，孟槐好歹是个大罗金仙，他若是来了，这一群人都不够人家动动手指的。 海澜和洛芜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我们速战速决。」 可谢曦却十分淡定地沖众人一笑，「别怕，孟槐他现如今根本就动弹不了了。」 「哦，此话怎讲？」海澜急忙询问。 但谢曦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如今我与诸位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们呢？」 元蓁道：「好了，先别讨论这个了，我相信谢曦魔君的人品。」 谢曦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让元仙子失望。」 他看元蓁的眼神，始终带着一股惊艷和欣赏。那是一种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何喜爱。 而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总是会多几分宽容的。 —— 没了后顾之忧，几人一路上超度傀儡，很快就和陆云笙汇合了。 「云笙。」元蓁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很快就奔跑了起来。 「蓁蓁。」陆云笙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就笑盈盈地张开双臂，等待元蓁的到来。 两人旁若无人的相拥，企图用肢体最亲密的接触，来消除分开这段时日所产生的担忧和忐忑。 谢曦轻轻咳嗽了一声，挥手示意自己带来的一众手下，「都转过去，别看了。」 海澜看了看洛芜，却见洛芜早已守礼地背过了身去。 她暂且打消了取笑元蓁的打算，反正来日方长嘛。 许久之后，元蓁红着脸小声说：「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大的正事。」陆云笙说得斩钉截铁，哄得元蓁心花怒放。 「那……咱们先去办第二重要的事吧。」 这一回，陆云笙乖乖答应了，「好吧。」 他依依不捨地松开了元蓁，喊了一声，「谢兄，海澜孩子，洛芜仙子。」 双方相互见过了礼，陆云笙指着唯一阵法完好的山洞说：「这就是何罗闭关的静室了。」 谢曦看了看周围闪着毫光的阵法，问道：「这里的阵法，陆兄没敢动？」 「不，我动了，只是没大动而已。」陆云笙微微一笑。 ——没有拆除，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自然不算是大动。 众人听了他是如何「没有大动」之后，个个莞尔。 笑过之后，元蓁问道：「那咱们能在不惊动何罗的情况下，进入静室吗？」 「当然可以了，你得相信我的技术。」 虽然陆云笙不知道元蓁到底想干什么，但该在媳妇儿面前表现自己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让机会白白流失的。 「那就好办了。」元蓁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个琉璃白的窄口瓶子，瓶子里有红色的液体在不断蒸腾。 「这是什么？」海澜问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元蓁神色冷然，「在单狐山秘境中，我趁机取过何罗一滴血。这里面的东西，就是用这滴血作为引子，专门替何罗配置的化功散。」 至于化功散是什么效果，就不必她多做解释了。 元蓁甚少配置这等阴毒的药物，但何罗实在是太噁心、太变态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何罗却因着自己的爱好，就将活生生的人用药物变成无知无觉的玩偶，其所作所为，实在是骇人听闻！ 若果不是洛芜一直强调，该让何罗诚心忏悔，然后再为自己的行为恕罪，元蓁这次配置的就不是化功散，而是夺命散了。 第224章 孟槐挂了 陆云笙第一个拍手贊道：「这个药好，专门对付像何罗这样的大变态。」 在场的其他人里，海澜和洛芜是知道元蓁的人品，清楚她不会随便拿这药害人。 但谢曦对元蓁却不怎么了解，见她竟然声称自己配出的药剂能化去一个太乙金仙的功力，不禁悚然一惊。 惊完了之后，他就用一种半信半疑，间或夹杂着忌惮的目光看元蓁了，再不见半分先前的惊艷。 当然了，欣赏却还是照旧的，毕竟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受到别人尊敬的。 为了验证元蓁是不是吹牛皮，谢曦主动请缨，「元仙子把这药的用法告诉我，我去给那何罗下药。」 元蓁对自己配的药信心十足，就是担忧自己修为不足，怕被何罗发现了。 如今见谢曦这个高手肯出手，她再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几级解说道：「这药的用法十分简单，只需在何罗五步之内拔开瓶塞，里面的药剂自然会化作烟雾散出去，顺着鼻腔、毛孔或经脉渗透进她的身体里去。」 见谢曦还有些迟疑，元蓁略一思索，笑着又加了一句，「谢曦魔君放心，这药剂的引子是何罗的血，因而只对何罗有效。」 谢曦点了点头，「多谢元仙子告知。」 而后，他又转向陆云笙，「陆兄，这阵法怎么进，还需要你详细告知。」 「这个容易。」陆云笙将阵法的各个节点一一告知，何处是生门，何处是死路，何处又是死里逃生的关键之处。 谢曦都一一记在了心里，闪身便踏进了阵法里。 剩下的几人，就紧张地在外面等着。 第543页 陆云笙问道：「对了，蓁蓁，惠阳兄还好吧？」 「你放心，惠阳神君和星羽都恢復得很好。」 「星羽是谁？」陆云笙微微蹙了蹙眉，还以为又是元蓁顺手救回来的。 虽然他很支持她助人为乐，但只要想想当时的危急情况，他对那个可能拖累元蓁的星羽的好感度就直接降到负值了。 元蓁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柔声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陆云笙顺势就反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恳求道：「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以保全自己为要。」 「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捨己为人的圣人。」元蓁笑道，「我就算助人，也都是做力所能及的事，不会逞强的。 而且，星羽也不是外人，而是我的老朋友了。我既然有能力救她，又岂能见死不救？」 陆云笙头一次觉得，元蓁的朋友多，也不全是好事。 不过，他看了看海澜和洛芜，又把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想法收了回去。 ——既然是交朋友，肯定是双向付出，双向收货的。若不然，那就不叫朋友了，叫寄生虫。 想通了之后，他就不再纠结这个了，拉着元蓁躲到一旁咬耳朵说小话。 怀音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背对着众人，装作看风景。 海澜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位怀音魔君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了，一时半会的，她却也没看出来。 不过，她如今早就不爱纠结这些事情了，转头就和洛芜一起去看元蓁和陆云笙二人了。 海澜满脸的姨母笑，对洛芜道：「他们俩的感情，倒是千万年如一日。」 相对来说，洛芜的神情就有些复杂了。 听见海澜的话，她点头认同，「是呀，真好。」 不像她的父母，虽然名为夫妻，但在感情上，却始终是母亲单方面付出。 天长日久的，就算是再深的感情，也终究是生出了怨恨。 但母亲怨的却不是罪魁祸首的父亲，而是父亲的贵妾二夫人。 这让洛芜非常想不通，且多次劝解，都因为思想不能共通，起到了反效果。 久而久之，就连宅心仁厚的洛芜，也对自己的父亲产生的怨怼之心。 若不是元蓁一语将她惊醒，教她用示弱自伤的法子转移了母亲的感情，只怕她的母亲早晚要在日復一日的感情折磨里自我毁灭。 如今，母亲心里除了修行，就只剩她们姐妹两个了。 而且，母亲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姐姐有依靠、有底气。 虽然母亲的性格已经定型了，很难再掰过来，但洛芜坚信，自己是不会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的。 所以，就让母亲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放到她和姐姐身上，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偶尔看见人家道侣恩爱，她还是不免想起曾经的母亲。 说到底，像母亲这样的人，和心爱之人做一对恩爱夫妻，才是她心底最大的祈愿。 「你想什么呢？」 海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正好看到陆云笙和元蓁二人。 她打趣道：「怎么，你是看见他们俩腻歪，想起你的如意郎君了？」 「哪有什么如意郎君？」洛芜回过神来，好笑地说，「我只是想起了我娘。这次我出来这么久，我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她提起自己的母亲，海澜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对了，阿芜，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嫁到了黄山姬氏？」 「不错。」洛芜不解地问，「怎么了？可是黄山那边要有变故？」 这个问题，牵扯到了君氏的机密，海澜自然不能明说。她只是提醒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劝你的姐姐，早些从姬氏脱离出来吧。」 见她不愿意多说，洛芜就知道，有些话不好对自己这个外人说出来。 那她就不多问，只是答应了，「好，我尽量劝劝。不过，以家姐的性格，只怕不会听我的劝。」 她姐姐洛蘹的性格和洛芜不一样，洛芜的性格平和无争，洛蘹则是一个非常会为自己和母亲、妹妹争取利益的人。 对，对洛蘹来说，只有母亲和妹妹才是她的家人，才是她划在势力范围内的自己人。 现如今，还要加上她的儿子。 听洛芜说完洛蘹的性情，海澜沉吟了片刻，取出了一块五瓣花样式的玉佩。 「如果她不听劝的话，你就把这个玉佩交给她。持此信物，将来若有意外，我可以保她一命。」 事关姐姐，洛芜没有客气，郑重道谢之后，收好了玉佩。 —— 大约半个时辰，谢曦就一脸复杂地从里面出来了。 陆云笙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了他，赶紧拉着元蓁迎了上去，「谢兄，事情成了？」 「幸不辱命。」 「好。」元蓁笑道，「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可以进去，轻轻松松将何罗拿下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肃然道：「等拿下了何罗之后，我会亲手将这鸿鹄峰上的傀儡全部用丹火焚化，送他们身归天地的。」 「不错，是该让他们身归天地。」 看了半天风景的怀音又走了回来，接口道，「还有我那青鸟峰上的傀儡，也麻烦阿蓁帮忙清理一下吧。」 第544页 说实在的，怀音对于那些傀儡，是真的不喜欢。青鸟峰上那些，都是老师孟槐分配过去的，还有何罗特意送的，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只不过怀音觉得自己无事不可对人言，就一直不曾清理而已。 如今既然元蓁有意，他就送个顺水人情。 虽然谢曦觉得这么多傀儡都焚烧掉十分可惜，但到底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他也只能可惜可惜了。 见此行带人最多的没有意见，元蓁重新露出了笑容，对二人道：「二位大义，小仙铭记在心。 等小仙主持研制的机关傀儡能够量产时，一定会分别赠送两位一批。到时候，还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机关傀儡？」谢曦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机关傀儡不一般。 ——魔域被尸体傀儡占据太久了，如果这个机关傀儡真的能够取代尸体傀儡，西境的格局，是必然要被改变的。 作为刑天城主的心腹，谢曦对这些事情，自然十分关注。 相比之下，怀音就是无可无不可了。 只要是元蓁送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烧火棍，他也会奉若珍宝。 陆云笙眼珠子一转，笑着看了元蓁一眼，暗道：这就开始打gg了？还等能够量产之后，这话可真是滴水不漏。 他突然就发现了自己和蓁蓁的又一个共同点，他们俩原是一对商业奇才呀！ 而元蓁已经开始和谢曦解说机关傀儡比之尸体傀儡的优势了。虽然有一些目前还在研究之中，但她相信，有一群机关术大手共同努力，未来一定会成为现实的。 陆云笙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在模拟，如何才能让元蓁的期望变成现实。 然后，自然而然的，他就想到了现代的机器人。 机器人为什么能够做到人类想让他们做到的事呢？ 不就是因为他们安装了晶片，可以根据需求设置程序吗？ 想到这里，陆云笙的心火热了起来。 ——等到了能联网的地方，他就把「晶片」的概念发到机关傀儡研究论坛上去。 然后，他再召集一批阵道宗师，和机关师一起攻克晶片难题。 他早就发现了，虽然这是一个以为主的世界，但却绝对不缺在科技上点亮技能的天才。 就像机关师，若是放在现代，可不个个都是搞机械工程的天才吗？ 还有阵法师，到了现代那也是编程高手。 陆云笙相信，他们缺的不是头脑，而是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个概念。 只要他把这个概念提出来，在这一群天才，和他不计成本的投入下，要不了三五年，就会有成果的。 莫说三五年了，就是三五十年，对于来说，那也就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等他们撤掉阵法，进静室拿何罗时，元蓁已经成功地勾起了谢曦对机关傀儡的兴趣。 特别是在知道尸体傀儡也有可能背刺之后，他对机关傀儡的期待值，就更高了。 —— 静室之内，何罗已经醒了。 因着修为尽毁，她原本乌黑的秀髮，已经是一片灰白。 听见动静，歪坐在云床上的何罗勉强直起了身子，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呀，元仙子。」 既然被她特意点了名，元蓁就越众而出，淡淡道：「何罗魔女，好久不见了。」 「是呀，好久了。」何罗还能笑得出来，自我调侃道，「上次见面，我还是个半步大罗，今次再见，我却已经是个修为尽毁的阶下囚了。」 一身五蕴魔道的修为废了，她的脑子反而彻底清醒了。 回想过去种种，她虽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却也知道，自己的道心早就出问题了。 元蓁微微蹙了蹙眉，厌恶道：「你果然是毫无悔意。」 一个人作恶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对于自己做的恶，没有半分悔意，不会遭受任何良心上的谴责。 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共情心理。 元蓁不想和她多说了，侧身给洛芜让路，「阿芜，你把她带走吧，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她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 洛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步履轻缓地走到何罗面前，朝何罗伸出了手，柔声道：「跟我走吧。」 虽然洛芜也对何罗的所作所为极不贊同，但她却不会对何罗恶语相向。 她觉得若是因着何罗的作为而恶意中伤，又与何罗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温和的态度，着实让何罗愣了一下。 愣过之后，何罗便瞭然道：「我这条小命，是你保下来的？」 洛芜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若是阿蓁不肯，我也保不下你。」 何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说着，她把手放在了洛芜的掌心，借着洛芜的帮扶，站了起来。 等出了静室之后，元蓁就履行前言，将鸿鹄峰上的傀儡全部找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用丹火焚为了灰烬。 随着一团又一团的魔元或灵气返还天地，何罗惊问道：「这是什么火，竟然有这样的威力？」 洛芜道：「这是阿蓁研究出来的丹火，专门克制傀儡所用。」 「元仙子果然是元仙子，我果真没有看错她。」何罗看向元蓁的目光，充满了惊艷和遗憾。 第545页 洛芜提醒道：「你别这样看着她，不然她可是会打你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元蓁目光犀利地看了过来，狠狠地剜了何罗一眼。 等鸿鹄峰的傀儡焚尽之后，几人正要下山到青鸟峰去，却见渔戈握着摺扇，脚步匆匆而来。 「你们是……元仙子？大师兄？」 渔戈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才落到了满头灰白头髮的何罗身上，「师妹，你这是……」 「修为尽毁而已。」何罗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是毁了全身修为，就是划破了点油皮。 「修为尽毁？」渔戈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压制不住了。 ——哈哈哈哈，何罗呀何罗，你也有今天？ 但是想到他匆匆赶来鸿鹄峰的原因，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大师兄，师妹，老师陨落了。」 怀音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虽然他问的是渔戈，但目光却落在了谢曦身上。 他可还没忘呢，就在刚上了鸿鹄峰不久的时候，谢曦就十分笃定地说孟槐不会来的。 那时候，他以为是谢曦找了什么事情，把老师给绊住了。哪里想到，再次听见有关老师的消息，就是他的死讯呢？ 谢曦沉默了片刻，说：「那是令师此生最大的宿敌，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听闻此言，怀音沉默了。 「大师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你知道是谁害死了老师？」 遭遇了信息盲区，渔戈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迫切地想要弄明白。 但怀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也好。」 那个人，本就不是他们可以冒犯的。 他是为了渔戈好，但渔戈却半分也不领情，追问道：「大师兄，你就告诉我吧。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总得知道老师的死因吧？」 多么的情真意切呀！ 只可惜，怀音不吃他这一套。 若是换成元蓁来演这一出，即便明知有问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但换成渔戈嘛…… 呵呵，渔戈在他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信用」这种东西。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渔戈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余光却瞥见何罗一脸的瞭然。 她在瞭然什么呢？ 是早知道怀音会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已经猜到了杀死老师的人是谁？ 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渔戈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他转头又换上一副更加焦急的神色，肯求何罗，「小师妹，你知道杀死老师的兇手是谁，对不对？」 何罗沖他一笑，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对呀，没错，我已经猜到了。」 「那是告诉师兄好不好？」渔戈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 何罗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好了。二师兄这么厉害，该是自己猜出来才对嘛。」 渔戈脸上的神色，彻底僵住了。 他但知道何罗难缠，却没想到，一向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怀音，也这么难缠。 不过，如今孟槐已死，何罗已废，怀音形同虚设。往后的北山一系，还不是他的地盘？ 何罗：你想得太美！ 第225章 北山事了 都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伴随着何罗功力消散的祸患一起来临的，就是她智商的彻底回升。 就比如现在她看着渔戈，渔戈的那些小心思落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完全透明的一样，令她一览无余。 她承认，渔戈的修为不算低，手段也还有几分火候。 但整个北山这么多的山主、山君，哪一个没有太乙金仙的修为？ 别以为透明这么多年，先是屈服于孟槐，后又屈服于何罗，就以为那些山主们就都是软柿子了。 何罗笑吟吟地看着野心显露的渔戈，心道：这么天真的二师兄，遭遇一些社会的毒打也是好事。她作为一个贴心的师妹，当然不会多嘴提醒，让师兄失去这样宝贵的机会呀。 而渔戈的心思转了几圈，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就和怀音、何罗二人告辞了。 就连他一直心心念念觊觎着的元仙子，他都没来得及打一个招唿。 从渔戈出现开始，海澜就一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如今见他毫不犹豫地就走了，对于突然间白了头髮的何罗一句像样的问候都没有，心寒之余，也不由觉得好笑。 「这位是赶着投胎呢，走得这么急。」 何罗轻轻一笑，点头认同，「可不就是赶着投胎吗。」 无论是海澜，还是何罗，都看得出来渔戈的野心，也知道他急匆匆的离去，到底是要干什么。 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出言嘲讽。 海澜觉得，如果换成她是渔戈，一定不会走得这么着急，而是会先关心安抚一下何罗。 不为别的，就因为何罗还是孟槐生前定下的少主，是北山一系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掌握住了何罗，就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资本。 最妙的是，何罗如今的情况是眼见的不大好，就算渔戈暂时不能全部收服北山一系的所有山主，正好可以先把何罗推出来做个傀儡。 至于怀音，他一向不管事，在整个北山没有一点自己的势力，根本不足为惧。 第546页 在镇压一切不服之后，渔戈还可以利用怀音来收买人心，让那些山主放心跟着他，不必担心会被清算。 但很显然，渔戈空有勃勃野心，且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与素养。 所以，海澜与何罗说他是赶着去投胎，可一点都不是恶意诅咒，而是阐述事实。 嘲讽完了渔戈之后，何罗扭头问怀音，「大师兄日后有什么打算？」 怀音淡淡道：「此间事已了，我正好闭关巩固修为。」 对于孟槐的陨落，他固然震惊，却并没有多伤心。 他们魔道中人，哪一个没几个仇家？ 当年种下恶因，后来自然就会结出恶果，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何罗赞赏地沖他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师兄明智，不像某些人。」 看来，她是真的很讨厌渔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踩他一脚。 怀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转头就喊住元蓁，「劳烦阿蓁和陆神君随我走一趟青鸟峰，把那些傀儡都清理了吧。」 这一个「和」字，着实取悦了陆云笙。他笑嘻嘻地搂住元蓁的腰，嘴里应道：「好说，好说。」 而元蓁也和海澜暂别，和她约定了待青鸟峰的事完结之后，就一起返回刑天城。 「好，我是无所谓，只要你平安无事即可。」 这次她之所以火急火燎地赶到北山，就是怕元蓁在北山栽跟头。如今元蓁没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到了最后，元蓁才把目光放到了洛芜身上，眉宇间多添了几分担忧。 「阿芜，你……」她顿了顿，嘆道，「算了，等我办完了青鸟峰的事，回去再说吧。」 她太了解洛芜了，以洛芜的性情，只怕是不会轻易对西境撒手了。 可元蓁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劝她。 说到底，洛芜走的，一直是自己的道。而且她是一个道心坚定的人，又岂会为了别人的劝阻而动摇？ 洛芜沖她微微一笑，说：「你去吧，我和澜儿一起等你回来。」 —— 青鸟峰的傀儡大多数都被怀音集中在一起，在一间房子里关着，元蓁要处理起来容易得多。 因而，不过半天的时间，整个青鸟峰就再不见傀儡的踪影。 但这样一来，青鸟峰也同样失去了一道屏障。 陆云笙便自告奋勇，为他加固了防御阵法，还特别针对了想要硬闯的人，设置了几个杀阵。 怀音诚恳地道谢，陆云笙外表平静内心嘚瑟地接受了。 ——还有什么事比让情敌对自己俯首更让人觉得爽快呢？ 怀音倒是没有什么异色，待阵法布置好之后，就主动说：「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二位了，只是小魔马上就要闭关了，无暇招待二位，只能等出关之后，再行感谢了。」 被人委婉得逐客，元蓁两人也没计较，告辞之后便一路下了青鸟峰。 就这半天的时间，孟槐陨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出了青鸟峰之后，他们就能明显地察觉到谯明山的躁动。 两人小心地躲避了好几拨上山来的各路山主，陆云笙低声道：「那怀音此时闭关，果然是明智之举。」 元蓁点了点头，说：「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些俗物，不沾染自然最好。」 她说的十分随意，但陆云笙听了，心里的酸气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脚步也停住了。 「怎么了？」元蓁的眼睛虽然在看路，但却一直分了一部分心神在陆云笙身上，他脚步一停，元蓁立刻就察觉了。 这个细节虽然小，却充分表明了元蓁对他的在意。 陆云笙立刻就喜笑颜开，「没事，没事，咱们快走吧。」 至于怀音，蓁蓁对每一个朋友都很尽心，对怀音也同样尽心，不是理所当然吗？ 这有什么特别的呢？ 元蓁疑惑地看了他两眼，对上他一脸的傻笑，当下也没了深究的心思，好笑地说了句，「傻样！走吧。」 两人相携而去。 下了谯明山之后，两人就一块乘云，回到了谢曦在北山的据点。 这个时候，海澜和洛芜，都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见他们俩平安回来了，海澜也就放心了，对洛芜点了点头，说：「你们聊吧，我去歇一会儿。」 谢曦见状，知道他们有要事要谈，也带着几个手下神隐了。 片刻之间，这个院子里除了元蓁、陆云笙和洛芜，就只剩下了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数纹路的何罗了。 何罗满头的白髮已经扎了起来，火红的髮带缠在发间，竟平白增添了几分糜艷。 听见动静，她朝左看了看元蓁，又朝右看了看洛芜，忽而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可是要讨论我的归宿？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准备怎么杀我呀？」 元蓁对她一直颇为厌恶，当即就皱了皱眉，嘲讽道：「你到底哪来那么大的脸，也值得我们专门讨论你？」 「哦，原来不是呀。」何罗可一点都没有觉得脸上挂不住，笑眯眯地看着元蓁，笃定地说，「如果是元仙子的话，我现在早就魂飞魄散了吧？」 元蓁暗暗冷笑了一声：以你的作恶多端，难道不该？ 但她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越是搭理她，她只会越来劲，说不定还会以激怒自己为乐。 第547页 所以，元蓁决议不再搭理她，而是问洛芜，「你想过你的母亲吗？」 洛芜沉默了片刻，说：「我固然捨不得我的母亲，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或许以我的能力，根本就做不成。但是，我可以为这世间开一个先例。 我想，后世之人，总有一个能感应到我的道心，替我将这未尽的事业圆满的。」 「你……」元蓁有些着恼，但一个字冲出口，她又突然哑火了。 她蹙眉看着洛芜，洛芜神色坚定地看着她。 许久，元蓁嘆了一声，说：「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随叫随到。」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和洛芜一起，但却可以让洛芜知道，自己会永远在背后支持她的。 何罗脸上的嬉笑之色终于褪尽了，取而代之的事迷茫和羞恼。 因为，她听了半天，竟然没有听懂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怪不得她们没把她一块赶走呢，她还以为是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废人的缘故呢。 却原来，人家鄙视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武力，而是她的智商。 这就更让她气闷了。 ——这会儿她可是武力全失，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智商了。 未来替自己找安慰，她不再盯着那两个过分的人看，而是转头去看陆云笙。 她觉得，自己听不懂，陆云笙也一定听不懂。 但这一看，她可就更生气了。 因为陆云笙正优哉游哉地喝茶呢，脸上半点焦急迷茫的神色都没有。 如果听不懂，能有这份悠然？ 何罗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道，我修五蕴魔道多年，真的把脑子修丢了吗？ 如果陆云笙知道了她的想法，一定会笑喷的。 陆云笙真的像表面那样悠然吗？ 当然是真的。 那么他听懂了吗？ 当然没有。 ——开玩笑，她们俩说得那么含煳，在没有一点提示的情况下，外人谁能听懂？ 但陆云笙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完全可以在回去之后，问问元蓁嘛。反正只要他问了，元蓁又不会瞒着他。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元蓁就拉着陆云笙回去了。 而洛芜，则是带着何罗一起，住了同一间客房。 一进屋，何罗就道：「先说好，我可不喜欢和别人睡同一张床。」 和活人睡一张床，也太危险了吧。 洛芜好脾气地笑了笑，说：「你睡床，我睡榻。」 虽然床和榻用一架石屏隔了开来，但毕竟是在同一个房间的，何罗如今没有丝毫的修为，没有任何安全感，自然是不乐意的。 但还没等她再开口，洛芜就道：「若是我要害你，就不会拦着阿蓁了。」 何罗哑口无言。 洛芜温和地笑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一张清洁符扔过去，在何罗的震惊防备中，把她内外都清了个通透。 「你我住同一间房，不方便沐浴，你先将就一下吧。」 说完，她就转身到了屏风外，合衣躺在了榻上。 里间的何罗平白受了一回惊吓，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屏风的方向杀鸡抹脖子老半天，才愤愤地躺到了床上。 ——哼，且让你先得意些日子，等本座恢復了修为，扒了你的皮来做美人灯！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只要想到外间榻上有个人，就怎么也睡不着。 翻腾了有一个半时辰，何罗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喊了声，「喂，你睡着了吗？」 屏风外静默了片刻，才有声音传过来，「小仙姓洛，单名一个芜字，不叫餵。」 「行吧，洛芜。」何罗也没在称唿上和她争执，而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和别人一间屋子，你真的睡得着？」 洛芜淡淡道：「小仙出身北荒世家，自幼身边就有婢女跟随。夜间歇息时，婢女便在外间守夜。」 从小就习惯的事，为什么会说不着呢？ 「原来你是北荒的妖仙呀。」何罗的语气立刻就多了几分轻慢，「元仙子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你混在一起？」 洛芜也没恼，淡淡笑道：「缘分这回事本就妙不可言。」 见她总是这么淡淡的，捧她不见她高兴，贬她也不见她气恼，当真是无趣至极。 虽然何罗的魔功全部散了，但本性里的恶略却不会随着功法全部散干净。 相反的，面对让她功力尽失的这一群人，她心里充满了恶意，哪怕能给他们找一点不痛快，她都觉得高兴。 只是这个洛芜明显的油盐不进，让她觉得十分无趣。 但她也不气馁就是了。 离间人心这回事，本来靠的就是潜移默化的水磨功夫，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反正她日后和洛芜相处的时间多了去了，干什么着急呢？ 想到这里，何罗心头的郁闷尽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是呀，缘分这回事，谁又能肯定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这对至交好友，就反目成仇了呢。我可是很期待的。 —— 再说元蓁二人回到自己的客房之后，陆云笙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俩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呀？我是一句没听懂。」 第548页 元蓁嘆了一声，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阿芜，若是你了解了她，就不会听不懂了。」 陆云笙立刻抓住了时机，向亲爱的媳妇儿表忠心，「我了解你就够了，干嘛还要了解别的女仙？」 这副贫嘴的模样，逗得元蓁「噗嗤」一笑，心里的愁绪也散了大半。 见她笑了，陆云笙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要元蓁高兴，他心里就十分满足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元蓁一边把玩陆云笙的手指，一边解释道：「阿芜得知了何罗的恶行之后，就十分不忍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她会滞留在西镜，尽自己所能，不让何罗带来的万千悲剧再次重演。」 「这……瓶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陆云笙震惊了。 元蓁道：「所以她才说，她愿意做一个开拓者，做一个领路人呀。」 「这是敢为天下先呀！」 陆云笙肃然起敬，认真地对元蓁道，「她既然有这份大爱，我们一定要全力支持她。对了，你说的那个机关傀儡，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我们一定要尽早把机关傀儡研制出来，彻底取代石面上的尸体傀儡，也算是尽一份力了。」 他说的这些，元蓁都同意。 只是…… 「你怎么这么激动？」 陆云笙深吸了一口气，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元蓁道：「你没有经歷我们那个时代，所以不知道，我们平静安静的生活，就是一群敢为天下先的勐人，用自己的鲜血换来的。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我固然做不到效法，却一直十分敬佩，也愿意助一臂之力。」 元蓁没再多问，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笑道：「好，都听你的，我们权力支持她。」 虽然她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她觉得，此时此刻，根本就不用多说了。 两人又多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只觉得彼此之间更亲密了几分，凑在一起偶偶私语了许久，脸颊越靠越近，不多时，两张红红的脸就贴在了一起。 片刻之后，床帏落下，偶有几句私语传出来，或低沉浑厚，或沥沥莺啼。 「我们上次研究到第几幅图了？」 「第八副吧。」 「是吗？我怎么觉得应该是第七副？」 「不是吧，我怎么可能记错？」 「我也觉得自己没记错呀。要么，我们都试试？」 然后，就是淅淅索索的声音，一件又一件的衣物从床帏里扔了出来。 轻柔的女声一声惊唿，「陆云笙，你干什么？」 接着就是一个含笑的男声，「你喊我什么来着？要不，我再教教你？」 「不……不用了，不用了，我记得，我记得。好哥哥，好哥哥……」 乌云闭月，使得魔域本就不大看得见的月光，更加幽暗了。 就仿佛，月亮也因害羞，特意躲进了云层。 第226章 第二天一早，两人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已经跟着洛芜的作息出来的何罗看见了，微微眯了眯眼，笑着和二人打了招唿。 「元仙子早，陆神君早呀。」 「你也早。」 虽然两人心里欧服十分厌恶她，但她如今已经废了，就算看在洛芜的面子上，也不会失了这些表面的礼数。 尽完了礼数之后，元蓁就坐到了洛芜身旁，犹豫了片刻，说：「如果你在这里没有别的事，今天咱们就到刑天城去吧。」 「刑天城？」洛芜有些犹豫。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兄门口传来，「你们既然要哦走，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洛芜和海澜都是也一惊，海澜已经戒备了起来。 但元蓁却笑了起来，并起身迎了上去，「哪能不等你一起？这次的事情能这么顺利，还要多谢你暗中出手相助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萼华。 元蓁的态度，让海澜放下了心，和洛芜一起和来人见礼。 唯有何罗一人坐在远处，动都没动一下，只侧身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阴恻恻地打量萼华。 ——就是这个人杀死了老师，害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萼华若有所感，抽空淡淡瞥了她一眼，就继续与元蓁说笑了。 也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眼，于何罗而言，就如千万条锋利如到的蛛丝，裹裹缠缠，扑面而来。 直到萼华移开了目光，她此从那中国连喘息都困难的境地里解脱出来。 这个过程其实很短，可对于身临其境的何罗来说，却像是过去了千万年一般漫长。 回过神来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背上一片湿热，稍稍晃了晃身子，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背上的冷汗被风一吹，很快就散去了热度，变得一片湿冷。 就在这一刻，何罗断定：这个人，她绝对惹不起。 只是，惹不起归惹不起，她还是想要知道，这个到底是哪条道上的。 因而，凑着几人说话的空隙，何罗歪着头趴在桌子上，眼睛直直地盯着萼华，问道：「不知这位魔女修的是什么道？」 萼华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突然脸色一变，神情骤然间就严肃淡漠了起来。 她淡淡地瞥了何罗一眼，说：「我修天魔道。」 何罗眼皮子一跳，不禁唿吸一滞。 第549页 从萼华一进门开始，一共看了她两眼，但这两眼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眼像是万千缠绕的锋利蛛丝，这第二眼，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会水的人，被人强行按进了深水里，四面八方全是水带来的压力，让她唿吸困难，却又无力挣脱。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一位的天魔道，已经修到了最高境界了。 只不过，魔道的最高境界和仙道的最高境界还不一样。 仙道修到最后，就能求得逍遥，但魔道修到最后，才堪堪有实力、有机会触碰道途中最大的那一道劫数。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小魔就预祝这位魔女早日冲破囹圄，早成大道了。」 「嗯。」萼华淡淡道，「借你吉言。」 然后她就不再搭理她，转而对洛芜道：「洛芜仙子，你若是不介意，跟我去沧河域可好？」 「沧河域？」 洛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再结合她说自己修得是天魔道，洛芜就差不多猜出她的身份了。 因而她笑道：「若是您不介意，小仙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您真的不介意吗？」 毕竟，她想要做的事，怎么看对于魔道都没有好处呀。 萼华爽朗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洛芜，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她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虽出身仙门，却註定了是我魔道天骄。」 元蓁眼皮子一跳，急忙拦住了她再说下去，「萼华，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海澜已经直接怒了，「阿芜仙道修得好好的，做什么去转修魔道？阿芜，你莫要听她胡说。」 就算是在魔的眼里，仙道也比魔道要好，更何况本就是仙道中人？ 但洛芜自己，却没有出言反驳。 元蓁转头看她时，却见她神情依旧平和淡然，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动摇她的求道之心。 这种态度，让元蓁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阿芜，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问完之后，她顿了顿，接着就说，「无论是怎么想的，我都支持你。」 「阿蓁！」海澜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芜她心软善良，最容易为人蛊惑。」 至于那个「人」代指的是谁，不用她明说，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澜儿！」元蓁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正道魔道皆在天道之下，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修正道的也不是没有败类，修魔道的也不是没有心思单纯的。你能做个什么样的人，取决于自己的本心，跟修的道关系不大。」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海澜可没那么容易被她说服。 海澜道：「话虽如此，但魔道的功法大多数有损心性，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的确是个问题。 元蓁看向了洛芜，忽然问道：「阿芜，你可是有心自创一派？」 洛芜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确有此意。」 就好像她说的不是也熬自创一脉，开一脉之宗，而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听见她这么说，海澜也哑火了。 就算她对魔道一直有偏见，却十分相信洛芜的天赋与道心。若洛芜一开始就是准备自开一脉的话，那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若是有这份心思，那我就只能支持你了。」 萼华笑着朝洛芜竖起了大拇指，「好志向！说不得，我魔道的未来，就在你身上显出曙光了。」 「不敢担此赞誉，比不得您对魔道的贡献。」洛芜十分谦虚，但她的谦虚也十分淡然，让人看就知道她是诚心诚意的，并不是说虚话。 元蓁闻言，突然抬头仔细看了看萼华，对于萼华的身份，已经是瞭然了。 她笑道：「你们两个也别互相吹捧了。要我说，你们是各有各的好，日后若能相互扶持，魔道必然能在你们手上改头换面，甚至是大放异彩。」 萼华扭头看着她，忽而一笑，知道人家已经猜到自己隐瞒的身份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自身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大半了，隐瞒不隐瞒，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因而，她朝元蓁一拱手，道：「那可就借你吉言了。」 这就是应承了日后要和洛芜守望相互的话了。 有了她这句话，元蓁大喜过望，连忙推了推洛芜，「阿芜，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洛芜郑重道谢，「多谢！」 她不是那种不是好歹的人，心里很清楚，说是守望相助，但以她目前的根基，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萼华对她单方面扶贫。 元蓁她们三个说得热闹，何罗虽然听明白了洛芜想要做什么，却猜萼华的真实身份猜得头疼。 趁人不注意，她悄悄蹭到了海澜身边，那食指捅了捅海澜的手肘，低声问道：「喂，你听出什么来了吗？」 「什么什么？」海澜瞥了她一眼，蹙眉反问。 「就是那位……」她指了指萼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海澜觉得十分好笑，她就直接笑了，「你们魔域有哪个大能做得了沧河域的主，你不比我清楚？怎么还来问我？」 虽然一开始海澜也没猜到，但在萼华直言邀请洛芜到沧河域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在整个西镜，除了沧河域之主，也就是大天魔主沧重，谁还能把沧河域说得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第550页 「是她？」 何罗震惊了，「她不是五万年前就闭关了吗？」 一句话问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这问题挺傻的。 大天魔主闭关什么的，外界只是听说而已，具体的事情究竟如何，除了沧河域内部的人，谁又能知道呢？ 大天魔主可不是孟槐这个不伦不类的北山魔主，整个沧河域其实就是沧重以大法力撑起的一个小世界。 元蓁他们来北山时路过的地方，只是沧河域显露在外的冰山一角而已。 既然整个沧河域都是大天魔主撑起来的，里面居住的山主水君们，哪一个不对大天魔主忠心耿耿？ 万一大天魔主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就成了丧家之犬了。 因而，只要沧重想让外界的人觉得她闭关了，那整个沧河域就不会有一个异样的声音。 再者说，就算人家真的闭关了，已经这么多年了，就不能再出关吗？ 何罗逻辑自洽了一番，不禁点了点头，「是了，是了，除了那位，谁还能轻而易举就把家师给剪除了呢？」 在不知道萼华身份的时候，何罗对于她杀死孟槐的事还十分愤恨。 这倒不是说她对孟槐有什么深刻的感情，而是孟槐死得太快，让她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如今，她可是一点怨恨之心都不敢有了。 那不是别人，可是大天魔主沧重呀，真正的魔域之主！ 且不提沧重与孟槐早有旧怨，就算没有，她想让孟槐死，谁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海澜瞥了她一眼，好笑道：「怎么，这就怂了？刚才不还挺厉害的吗？」 虽然何罗做得十分隐秘，但海澜还是看见了她偷偷瞄向萼华时，那充满怨毒的阴恻恻的目光。 「咳，你懂什么？」何罗掩饰般得轻咳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海澜鄙夷，「你可真是个俊杰！」 第227章 面对海澜的嘲讽，何罗完全是不痛不痒。 跟她当年落魄的时候相比，海澜只是口头上挖苦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在得知萼华的真实身份的一瞬间，何罗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在北山一日之下万人之上的北山公主了，只是一个修为尽毁的阶下囚而已。 她不能因为羁押自己的洛芜脾气好，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不然，日后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她又不是没有落魄过，如今只不过是重新回到当初的境地而已。 最起码，如今她还有一个洛芜看护，不会让人来折辱她，她应该知足了。 在何罗的内心深处，她一直坚信，自己可以从泥沼你爬起来一次，就可以爬起第二次，不过是需要再次蛰伏而已。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洛芜，突然就有些泄气。 ——这个洛芜，未免也太聪明、太通透了。何罗总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会被洛芜一眼看穿。 海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如果我是你，日后就老老实实的，什么么蛾子都不再出。若不然……」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也觉得没有说完的必要。 但何罗只是撇了撇嘴，显然是没把她的忠告听见去。 海澜见此，也不再言语了。 俗话说得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何罗作死之心不死，别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而且，因为何罗以前做的事，放在仙道里实在是太破三观了，海澜对她根本没有好感。 之所以会劝她一句，只不过是想替洛芜和元蓁省些麻烦而已。但也只是一些麻烦而已，劝不动也无所谓了。 那边的三人已经把接下来的形成商量停当了。 一行人一起去了沧河域，安置好了洛芜之后，元蓁、陆云笙、海澜、惠阳、星羽和谢曦等人就拜别了萼华和洛芜，返回了刑天城。 至于北山一系的后续，自有沧河域的魔侍去接手，无论是元蓁等人，还是谢曦等人，都不必操心。 对于陆云笙来说，他在刑天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对于北山发生的事，根本不必元蓁多嘴，谢曦第一时间就已经向常羊报告过了。 因而，常羊接见他们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多问，只是问了元蓁，「萼华的情况如何？」 元蓁斟酌了片刻，说：「如今，她稳重的那也一般已经占据了上风。」 听到这话，常羊神色一松，难得的露出了一点赞赏之色，对元蓁道：「你很不错。说吧，想要什么？」 陆云笙心中一动，希冀地看向元蓁。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呀，若是能趁机讨常羊一个承诺，那他们的网际网路入驻西境之事，不就有着落了吗？ 到那时很快，他眼中的光就熄灭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元蓁把萼华当朋友，帮她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报酬。 果然，就见元蓁淡淡道：「这是我和萼华之间的事，就不劳烦城主操心了。」 也是拒绝得很干脆了。 常羊微露怒色，冷笑道：「你当真是好大胆子。」 「小仙也没有别的优点，唯有这一条还算能提得起来。」元蓁微微一笑，怡然不惧。 开玩笑，她什么风浪没见过？ 第551页 若是修行修到她这份上，还贪生怕死的话，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入道。 常羊冷冷地盯了她片刻，甚至放出了属于大罗金仙的威压。 大罗金仙的威压加身，元蓁当然很有压力。若不是她的道心坚定，只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但索性，她不但站稳了，脸上除了因隐忍而流出的汗水，一点异色都没有。 陆云笙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一个箭步蹿到了元蓁身前，恼怒地盯着常羊，「你一个大罗金仙，为难一个金仙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沖我来！」 但常羊的威压，是定点投放的，纵然他挡在了元蓁前面，承受压力的也还是元蓁一个人。 「你……」陆云笙右手一翻，掐了个手决，就有紫色的雷电火花在他五指指端噼里啪啦地游走。 看得出来，他已经准备孤注一掷地动手了。 常羊无语地瞥了一眼，吐槽道：「她是个金仙，说得你好像不是一样。」 话音落时，他便顺势收回了威压，甩袖走了。 「蓁蓁！」陆云笙赶紧转身去扶元蓁，却发现元蓁身上的气息大有不同，变得晦涩了许多。 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朝着常羊的背影大礼致谢，「多谢城主相助之恩！」 却原来，在研究出了丹火之后，元蓁的修为就有隐隐的上涨之势。 不过那个时候事情多，她没有时间巩固继修为，就一直强行压制着。 一开始常羊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大概就有帮她提升顺便巩固修为的意思。 虽然元蓁拒绝了，但他还是帮她了，只不过方法有点非主流。 元蓁再次确信，常羊对萼华，的确是真爱。 若不然，又岂会为了替萼华还人情，做出这种用自身威压替人巩固修为的事？ 别看常羊做起来轻描淡写的，其实这却是个大大的精细活，稍有不慎，双方都会遭遇反噬。 听了元蓁的解释，陆云笙也知道自己误会人家了，顿时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行，我得找人家道歉去。」 「诶，我看你还是先别去了。」元蓁拦住了他。 这萼华美意跟着来刑天城，常羊表面不露，心里肯定不大好受。 虽然元蓁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常羊一定是想见到自己心上人的。 只是，现在萼华那里是稳重的那一半占据主导，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恐怕是不会主动来刑天城了。 —— 「就这？」 他们二人并惠阳、星羽回到刑天城之后，还是借住在了城主府。 原本她们是想去重华行馆的，但那燕乘风如今整日纠缠如玉，陆云笙对他实在是没有好感，惠阳对天道恶感更甚。 因而，两人就请求了常羊，希望常羊收留他们一段时日。 对此，常羊是无可无不可。反正他的城主府地方大得很，再来三个也塞得下。 惠阳和星羽因着先前被制成玩偶的经歷，道心有些波动，一分完客房，就先后宣布了闭关。 因而，他们俩有事，还得是自己商量。 听完元蓁略带忧虑的解释，陆云笙却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呀。 元蓁还有些迷煳，「怎么说？」 「哎呀，山不来救我，我可以就山嘛！」 元蓁也就是忧心萼华的感情世界，一时迷了而已，被陆云笙一提点，她就笑了起来。 「不错，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 得到了爱人的支持之后，陆云笙更是信心满满，整理了北荒这些年因网际网路得到的好处与便利之后，就去找常羊了。 不用说，他自然是请求常羊帮他在西镜建立基站的。 只是，在话的末尾，他加上了一句，「当然了，小仙也知道，这是一件大事，城主肯定是要慎重的。若是城主一时举棋不定，不若道沧河域去，请示一下大天魔主？」 这句话也真的是很露骨了，但也是点睛之笔。 常羊有些无语地盯着一脸淡定的陆云笙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的脸皮，一直都是怎么厚的吗？」 「那是自然。」 对于脸皮厚这回事，陆云笙完全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说，「若不然，我那么漂亮一个媳妇儿，怎么可能追得到手？」 提到这个，常羊的眼睛亮了亮，问道：「哦？你是怎能追她的？」 这可真是戳到陆云笙的得意之处了。 他左右看了看，示意常羊屏退左右，这才坐到了离常羊最近的椅子上，分享自己的经验。 「首先，你要和其她的女仙保持安全的距离，当然了，魔女也要保持距离；其次，你口中所有的赞美，都要属于她一个人；第三，该装瞎的时候装瞎，该装傻的时候装傻……」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常羊听完，就总结了一句，「说白了，就是不要脸对吧？」 「城主英明啊！」陆云笙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能在魔域边境做城主，镇守一方的人物，这悟性，就是高！ 但常羊不是陆云笙，作为一个拥有表演型人格的魔，他已经演了太多年的优雅贵公子，偶像包袱还是很重的。 「好了，你说的网际网路的事，本座会考虑的，你就先回去吧。」 只这一句话，就把陆云笙给打发了。 第552页 陆云笙沮丧地回去了。 「怎么耷头耷脑的？事情不顺利？」元蓁迎了上来。 「这倒也不是，城主明明已经心动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云笙才分外地不甘心，长嘆道，「只是，谁能想到，他一个魔，竟然还有这么重的偶像包袱？」 去之前，他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可能，却是再没想到，自己会在偶像包袱上栽跟头。 元蓁笑着拉他坐下，劝慰道：「既然他已经心动了，那你就不要着急了。只要你不急，急得就是他了。」 她可不相信，有充足的理由去沧河域见萼华，常羊真能忍住不去。 「我是不想着急呀，可是符禺山那边……」 陆云笙可没忘，他们这次来西境，最大的目的，就是为逆仙藤找到合适的嫁接母本。 至于在西镜架设网际网路，那都是顺便的事，就算这次不成，不是还有下次嘛，不着急。 想到这里，陆云笙忽然一怔。 ——对呀，他为什么要着急呢？ 第228章 果然如陆云笙所料，他不着急了，常羊反而着急了起来。 「怎么，他今天也没有再来见本座的意思？」常羊歪坐在软塌上，手里装模作样地握了一块玉简，其实却是半天也没输入神识看上哪怕一句。 堂下的燃素深深地低下头去，假装没有看出赖自家城主的外强中干，沉声道：「并没有。而且，陆神君一行四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收拾东西？」常羊怔了一下，勐然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他们这是要走了？」 「依弟子之见，只怕是的。」 燃素恨不得把脑袋垂得更低一点，只可惜他的脖子已经弯得不能再弯了。 ——城主的笑话，可不好看呀。 常羊收起了玉简，负着手左右度了两个来回，待脚步停住时，他心里也有了主意。 「谢曦不是和那陆云笙交情不错吗？你让谢曦去问问，他们这么急着走，可是有什么急事？」 「是。」燃素乖乖应了一声，然后火速撤离现场。 死道友不死贫道，接下来的事，就让好兄弟谢曦去忙活吧。 一刻钟后，看着燃素明显是一脸甩锅之后的轻松惬意和幸灾乐祸，谢曦十分无语。 他想说其实陆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燃素一直催促他快去替城主办差，他只能先走了。 等谢曦找到陆云笙的时候，陆云笙正在和元蓁三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其实主要就是问问星羽有什么打算，毕竟依惠阳的为人，在符禺山的事没有一个结果之前，他肯定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星羽沉思了片刻，询问元蓁：「阿蓁有什么打算呢？」 「我？」元蓁笑道，「我手上这件事还没办完呢，能有什么打算，回去接着干呗。」 「就是改善符禺山环境那件事？」 「对呀。」 面对昔日故友，元蓁难得有了几分羞赧，「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不试试，谁也不能肯定一定就不行嘛。」 星羽真诚地说：「阿蓁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志向一向远大，我也是十分佩服的。」 说着，她突然起身，朝元蓁一拜。 「诶，你这是做什么？」元蓁赶紧拦住。 星羽道：「我希望能在符禺山一事上，为阿蓁略尽绵薄。」 这些年，她孤身一人，走过了许多地方，北荒、中天、东天甚至是一种与北荒摩擦不断的南天，她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在这期间，她偶尔会玉简志同道合的人，结伴走一程，但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道扬镳了。 越是见多识广，越是开阔眼界，她就越是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北荒中人是那么的自大。 也是在走过了几大神域之后，她才好奇与神域隔绝多年的魔域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不曾想，她才进入西境不久，就中了何罗的全套，失去了知觉，被何罗做成了一个无知无觉，供人玩赏的玩偶。 此时想来，她还应该庆幸何罗是个魔女，且对于自己的玩偶，有着超乎寻常的独占欲。 若不然，她还会遭遇什么，简直不敢想像。 在外面转过，看过了，她又觉得，外面其实没什么好的了。 所以，再次睁开眼，再次看见元蓁之后，她就开始琢磨着，再次回到元蓁的身边，哪怕替元蓁端茶倒水也可以。 元蓁是她上岸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是让她对自己的命运生出不甘的人，也是她游歷多年，心头一直惦念的根。 她想要回到元蓁身边，就如游子想啊哟回到家乡一般，迫切而强烈，但却又近乡情怯。 「我当什么事呢，就这？」元蓁笑了起来，「你愿意回来帮我，我求之不得，该是我对你行礼，请你来帮忙才是。」 说着，她当真站起身来，把星羽按在椅子上，笑嘻嘻地作揖，「小仙不才，还去那个星羽星羽仙子不要厌弃，来助我一臂之力。」 说是求助，却是嘻嘻哈哈的，没有一点正形。 但也就是这样的态度，一下子就驱散了她和星羽之间因时光而产生的隔膜。 就仿佛，她们还是一万多年前，只有散仙修为的两各小姑娘。 星羽也笑了起来，再开口就没有半点小心翼翼了，「那可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嫌我手不巧，嘴还笨。」 第553页 「哎哟，你要是手拙嘴笨，我这里可真没伶俐人了。」 两个女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了，惠阳是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个单身狗，和陆云笙二人共事的时候，没少被这对无良道侣无视兼塞狗粮。 如今元蓁和星羽一起无视他，少了塞狗粮这个环节，他反而觉得好受不少呢。 但陆云笙就顶着一张怨妇脸，酸气直冒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弄出动静吸引元蓁的注意力，谢曦就来了。 「陆兄，这段日子，你过得还好吗？我出去那么久，挤压了许多公务。这不，一处理完，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瞥了一眼因起身迎客而分开了的元蓁和星羽，陆云笙心里高兴，嘴里的好话也像不要钱一样，「谢兄这是哪里话？凭你我的交情，还用得着靠虚礼维持吗？」 「哈哈哈哈哈，陆兄说的是，我说错了话，该罚。」谢曦爽朗地笑道，「只是我来的匆忙，也没带酒，只要在陆兄这里讨一杯，借花献佛了。」 要喝酒？ 这明显是要久留的意思，八成是有事要说。 陆云笙心思略转，就猜到这是替常羊打探消息，兼做说客来了。 心里有了底，他也就不慌了，玩笑道：「好酒我这里尽有，但若是好友用来赔罪的酒，我却是不喝的。若是谢兄有意与我畅饮一番，那小仙可是求之不得。」 两人说说笑笑的，陆云笙朝在使了个眼色，就和谢曦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就元蓁献宝，「那事，已经成了大半了。」 元蓁眼睛一亮，欢喜地抱住他蹭了蹭，与有荣焉地说：「我就知道，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办成的。」 两人甜甜蜜蜜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半路上碰见星羽的时候，陆云笙还朝人家递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看见没，我才是蓁蓁的心肝宝贝。 星羽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阿蓁找的这个道侣，脑子莫不是有点问题吧？ 得，继君缨之后，陆云笙再次被元蓁的朋友怀疑智商。 —— 再说谢曦别过了陆云笙，给自己扔了一张清洁符，弄干净了身上的酒气，就去求见常羊。 「弟子拜见城主。」 「不必多礼了，让你打探的事，你打探得怎样了？」常羊开门见山地问。 谢曦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经弟子询问之后，陆兄告诉弟子，他们这次之所以来西境，就是为了寻找可以做嫁接母本的植物。 如今，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就不准备再耽搁下去了。毕竟，他的事业重心还是在神域那边。」 对于常羊和陆云笙之间的官司，谢曦一清二楚。 要谢曦说，自然是和陆云笙和做，早些把那网际网路接过来的好。 若不然，如今刑天城里有那么多人使用手机，就算每人每年只花一块魔晶，一千年下来，得是多少？ 要知道，对于神仙来说，一千年着实算不得什么。 他还听说，神域那边的游戏高手，就有过连续一千年不下线的记录呢。 如果把网际网路接过来，刑天城及其附近的基站，肯定是归他们城主府负责的。 到时候，城主府就可以多出一大笔收入了。 这样对刑天城有利的事，若非是牵扯到了萼华，谢曦 一定会第一时间请求常羊允准的。 奈何，这事他就是牵扯到了萼华。 他很清楚，现在城主纠结的，不是去不去沧河域，而是怎么才能自然而然不做作地去沧河域。 要谢曦说，这都是毛病！ ——人家陆兄已经把台阶铺到你脚底下了，你还要端着架子，想让人三顾茅庐。 人家陆兄一不是你爹，二不是你的下属，凭什么惯着你呢？ 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谢曦又忍不住嘆息了一声。 ——陆云笙不是常羊的下属，但他是呀；陆云笙可以不惯着常羊，但他必须得惯着呀。 上司与好友斗法，他除了两头受气，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接下来就是谢曦绞尽脑汁，三催四请常羊到沧河域与大天魔主商议网际网路一事的过程了。 眼见自己越劝，这傲娇城主越来劲，谢曦也怒了，再次被顶回来之后，他就直接来了一句，「城主说得有理，是属下思虑不周了。」 然后，他就闭上嘴，低着头，一言不发了。 于是，常羊傻眼了。 又等了片刻，见谢曦的确是无话可说了，他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作得太过了？ 但他素来清贵公子的作风习惯了，低头服软这回事，从来就不在他的表演剧目之内。 又等了片刻，谢曦直接就说：「弟子那里还有公务未完，这就告退了。」 然后，他就走了……走了。 常羊望着他的背影，干瞪眼。 ——你再劝哦一句又能怎么着？再劝一句我就答应了呀！ 第229章 常羊尔康手：你就再劝我两句呗，这回我一定听。 谢曦表示：晚了，弟子已经心灰意冷了。像我这样的热血汉子，是制不住城主这样的傲娇的。 走到院子门口，谢曦一眼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燃素。 「燃素，你准备去哪里？」 眼见燃素要跑，谢曦赶紧把人喊住了，「城主跟前，怎么能没人侍奉？」 第554页 ——小样，叫你坑我！恐怕你也没想到吧，因为城主太傲娇，不吃铁血真汉子如我的这一套，你没坑动我。 谢曦心里嘚瑟，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露出了嘴真实的心力交瘁的模样。 是的，跟城主对线两刻钟，他十分的心力交瘁。 「那个，谢兄。」燃素蹭了过来，满脸讨好的笑，「城主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快回取吧，说不定城主正找你呢。」 说完这句，不等燃素再问，谢曦就化作流光，遁走了。 「嘿，你……」燃素倒是想拦，但没拦住，只能气急败坏地「呸」了一声，纳闷道，「怎么出了一趟外差，这傢伙的修为又涨了？」 这些年，他眼睁睁地看着谢曦的修为从不如自己，到和自己平分秋色，再到如今的自己望尘莫及，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难不成，出外差对修为增长真的十分有益？ 燃素一边往里走，一边思索：我要不要也找城主要一个出外差的机会？ 但城主这里怎么办呢？ 虽然城主府肯定是不缺弟子服侍城主的，但他家城主的性格比较别扭，一般人还真照顾不来。 虽然燃素和这府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都只是城主的记名弟子，但城主对他恩重如山，他实在是捨不得让城主不舒坦。 正想着呢，正殿就到了。 他满心以为谢曦已经劝动了城主，因而一进门就凑了过去，笑嘻嘻地问：「城主，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出发？去哪里？」常羊眯了眯眼，很快就猜了出来，先前谢曦之所以突然来劝他那一通，都是燃素再背后搞的鬼。 虽然燃素的行为很符合他的心意，但谢曦不是半途而废了嘛。 而且，人家谢曦还是在「拼尽全力却劝不动」的情况下，才心力交瘁，不得不放弃的。 人家都那么卖力了，常羊的一腔心火也不能再朝人家发了。 这下好了，找到了罪魁祸首，不就等于找到了发泄口了吗？ 于是，常羊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问：「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本座准备去哪里呀就要出发了？怎么，本座药干什么，本座自己都不知道，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不是……弟子……」燃素百口难辩。 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坑谢曦的想法固然实现了，却也被谢曦反坑了一把。 「城主，弟子……您就给弟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燃素实在是没什么急智，更没几分捷才，他只能「噗通」一声跪了个实在。 因着燃素嘴拙不会反驳，常羊一口气怼了个痛快，自然神清气爽。 他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身上披着的毛边大氅，又恢復了那副优雅贵公子的做派。 「行了，以后做事不要再莽莽撞撞的了。」 这就是放他一马的意思了。 燃素大喜过望，连连道：「弟子多谢城主！」 然后，他就麻熘儿地爬了起来，笑嘻嘻地问：「城主，您要喝茶吗？弟子这就去煮茶。」 ——城主刚放他一马，正是他该好好表现的时候，所以当然要勤快点了。 至于出外差的事，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常羊矜持地咳嗽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说：「茶就不用了，你觉得，本座该到沧河域去一趟？」 「啊？这个……您问弟子？」燃素为难地直抓后脑勺。 这种事情，他哪里知道？ 常羊瞪了他一眼，「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吗？」 ——当然是问你了，笨蛋！ 「嗯……」燃素一边沉吟，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了觑他的神色，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也是，常羊城府深沉，又岂能让他看出端倪？ 看不出端倪，也就意味着，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作为考生的燃素，就只能自由发挥。 他在心里思量：我今天之所以会挨骂，全因谢曦惹怒了城主之后，自己却开熘了；而谢曦之所以会惹怒城主，全因劝城主到沧河域去。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选的？ 燃素眼珠子一转，自以为猜透了常羊的心思，义正言辞地说：「城主奉大天魔主之命，镇守我魔域边境，岂可轻离？」 常羊：「可网际网路一事，的确是利在千秋呀。」 燃素：「您只是刑天城的城主，那些大山门的门主虽然不敢明着挑恤您，但能唱反调的时候，他们又什么时候缺席过？」 常羊：「这些不过是小结，本座若是因小失大，岂不是辜负了大天魔主的栽培与信任？」 燃素：「您又怎么能肯定，您对若是太过积极，不会引出那些山主的逆反心理，故意大力反对呢？」 常羊：「…………」 ——不对呀，这段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常羊回想了一下，脸色更加难堪了。 ——废话，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方才他与谢曦对话翻版吗？ 此时此刻，自己扮演的就算方才谢曦的角色，而燃素顶替的，极速方才的自己。 这些话，方才他自己说的时候，觉得自己当真是有理有据。可此时站在谢曦的角度是哪个重新听了一遍，才发现究竟有多蠢。 话说，谢曦之所以劝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词穷，而是被他给蠢走的吧？ 第555页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常羊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目光危险地看着燃素，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当真决觉得，本座不该走这一趟？」 燃素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斩钉截铁地说：「不该，当然不该了！」 ——好傢伙，城主的眼神那么阔怕我怎么敢违背您的心意呢？ 常羊再次：「……好了，你下去吧。本座暂时不想看见你。」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就没有一个人能体谅本城主的心思吗？ 「是，弟子告退！」燃素如蒙大赦，一熘烟儿就跑了。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谢曦算个帐。 —— 常羊还在慨嘆人世苦多，陆云笙和元蓁却已经抱着小包袱，准备走人了。 虽然他们很想把网际网路铺到魔域来，但魔域毕竟不是他们的基本盘，成不成，什么时候成，其实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所以，对他们来说，还是符禺山的事情更重要。 而且，元因着研究出了丹火，为丹道又开一条支脉，对丹道的理解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修为一下子就提升到了太乙玄仙，也需要赶快回到灵气充足的神域，闭关巩固。 再有就是机关傀儡的事，陆云笙也想赶紧回去，在东天神域和论坛里的一种好友面个基，大家一起动手研制组装一下。 关于「晶片」的设想，来到刑天城，能通网之后，陆云笙就发到论坛里去了，引起了坛友的热烈讨论。 更有几个在现代修真世界待过的，听他提出了「晶片」的概念之后，如梦初醒，纷纷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晶片的信息发到了论坛上。 最厉害的还算一个网名叫做「今天打豆豆」的，在没有飞升之前，还上过大学，学的正是微电子技术，也曾跟着导师为国家服务过。 这位表示，只要给她配备五六个有机关和阵法基础的助手，她完全可以独立带领一个研发小组。 是的，今天打豆豆是位女仙，刚知道的时陆云笙还诧异了一下。 想当初他上学的时候，可是很少有女同学研究这个的。 不过，能有这么个人才，真的是意外之喜。 陆云笙和元蓁商议过后，当即就私信承诺，如果她真的能研制出仙侠版的晶片，日后凡是用到晶片的产品，就会抽五成净利，给她带领的研发小组。 而之所以私信告诉她，就是这笔奖励任由她自己分配的意思了。 今天打豆豆一个修仙的，能隐去修为到凡人的大学里上学，还专门学了一个这么枯燥晦涩的学科，原因当然只能是因为喜欢了。 如今有大笔资金支持她搞研发，对于一个喜欢搞科研的来说，还有比这更诱人的吗？ 必须没有！ 今天打豆豆当即就表示：土豪，这辈子都跟你干了！ 除了他们的私事之外，北荒的局势也有了新的变动。 刚能连上网的时候，海澜就接到了君缨的传信，让她赶紧回去。 因为，君氏终于联合杨氏和申氏，要对姬氏下手了。 海澜接到消息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元蓁放心不下君缨，也想赶紧回去，了解一下情况。 总而言之，他们到处都是事，实在是没工夫和常羊耗着。 既然常羊对网际网路不大热衷，那他也就不勉强了。 反正就刑天城如今的形势，底层民众要求普及网络是早晚的事。 道那个时候，就是常羊反过来求他们的时候了。 所以，陆云笙现在是稳坐钓鱼台，完全用不着着急。 第230章 陆云笙最终还是没有走成。 他在城门口，被谢曦带人截住了。 「陆兄，陆兄请留步，陆兄请留步。」谢曦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人出城之前，赶上了。 「陆兄，你可是让我追得好苦呀！」 陆云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与元蓁对视了一眼，都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看来，就算是自带傲娇属性的表演型人格，都低挡不住爱情的烈焰呀。 「谢曦昨天不是送过行了吗？怎么，可是捨不得我家蓁蓁的好酒？」陆云笙故作不知地询问，脸上却带着揶揄的笑容。 谢曦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故意调侃自己，无奈地嘆了一声，立刻认怂求饶，「陆兄，你就别再打趣我了。」 跟着一个傲娇主子，他每天光哄城主都要心力交瘁了。 这次城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通了，在最后关头派他出来请陆兄回去。 若不然，等陆云笙回了神域，再想把人请回来，可就难了。 没错，作为刑天城的常驻民，谢曦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已经察觉到了，随着陆云笙那一万部手机的倾销，网际网路进入刑天城，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即便城主法力高强，刑天城的大半居民又都算是城主的记名弟子，若是城主执意要阻拦这股大势，也会损伤惨烈。 城主固然性子别扭，却一点都不傻，又怎么会逆势而为？ 所以，再把陆云笙请回来，也就成了必然。 见谢曦一脸的苦瓜相，陆云笙哈哈大笑了一阵，也不再逗他了。 但他神色一正，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如谢曦所愿，「谢兄，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东天和北荒那边，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第556页 ——他陆云笙也是一个有身价的仙，并不是任由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很明显，谢曦很懂，非常懂。 拦截陆云笙明明只需要他一个人，他却还带了六个人一起来。你多出来的六个人，是做什么用的呢？ 当然是表达诚意呀，表达他们刑天城的诚意。 「你们几个，都过来。」谢曦沖身后六人一招手，那六人就各自施展法力，手中都多了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谢曦笑道：「陆兄请看，这是我家城主给陆兄的聘资，诚邀陆神君为我刑天城铺设网际网路。」 说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把留个托盘上的红布都揭开了。 和陆云笙想像中的宝光扑面完全不一样，托盘上那六样东西，没有一样是有光彩的，甚至其中两样连光泽都没有。 陆云笙一怔，神色严肃了起来，对谢曦道：「谢兄，这些都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仙界的东西，但凡没有宝光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十分普通，没什么大用的废物。 但刑天城主拿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一堆废物？ 那可是个万年如一日地扮演优雅贵公子的表演型人格呀，这么没品的事，他怎么会干？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神物自晦。 而能担得起这四个字的，哪一样不是足以震惊仙界的宝物？ 他陆云笙固然喜爱仙器法宝，却也不是个贪得无厌之辈。 这样的宝物，能得到一件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一下子拿人家六件，他怕自己道心生罅。 谢曦坚持道：「这是我家城主的一点心意，还望陆兄不要推辞。城主先前之所以迟迟不应，并非是不相信陆兄，而是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 除了聘金之外，自然还有表达歉意的一部分。 但常羊自己没有明说，谢曦自然也只能暗示。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云笙又不是真的不打算把网际网路推广到魔域，怎好过于推辞？ 但这六件宝物，他的确是不能全收。 「谢兄言重了，城主身负镇守边界的重任，遇事多加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若因此而见怪，就是不识好歹了。」 说着，他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既然是城主的好意，小仙就从中选一件吧。」 这意思就是答应了，谢曦松了口气。 至于宝物他留几件的事，谢曦到是没有强求。 以谢曦对陆云笙的了解，陆云笙若是把六件全收了，就说明网际网路值这个价。 「多谢陆兄。」谢曦拱手致谢，笑道，「不知陆兄看上了哪一件？」 陆云笙扭头问元蓁，「蓁蓁，你喜欢哪一件？」 而元蓁的目光，已经被其中一截断木型的东西吸引住了。 「就那一件吧。」她直接指着那截断木说。 她有一种直觉，那样东西，正是她需要的。 「行，就这一件。」陆云笙顺手拿了过来，放进了元蓁手里，讨好地笑道，「今日正好借花献佛，只求蓁蓁原谅我食言，不能陪你一起回符禺山了。」 谢曦一怔，「怎么，元仙子还是要回去吗？」 「不错。」元蓁道，「我不能再耽搁了。」 她于陆云笙虽然有许多各做项目，但两人一个修丹道，一个修器道，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分开来，各干各的。 在说话的时候，她用力握住手心的断木，并拼命用神识压制。直到感应到须弥芥子中的量天尺开始躁动，她直接把断木收入了须弥芥子。 那断木一入须弥芥子，就和量天尺双向奔赴，很快就合二为一了。 陆云笙突然「咦」了一声，感觉到了须弥芥子里被自己取名量天尺的那件尺子状的法宝发生了异动。 这件宝物就和当年那件炼妖壶一样，虽然是主动往他怀里撞的，却始终不肯认自己为主，更别提会有什么动静了。 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把这件法宝给忘了。 如今它突然自己躁动起来，陆云笙才勐然想起，元蓁手里应该也有一部分的量天尺，并且还是认主了的。 今日量天尺突然躁动，大概就是归位的时机到了？ 想到这里，他就把自己那一部分取了出来，笑道：「好事成双，这个也给你吧。」 元蓁没有看那件和自己的量天尺几乎没有差异的法宝，只是不舍地看着陆云笙。 不错，就算理智知道她和陆云笙必须要分开一段时日了，但感情却不会全部受理智的控制。 她与陆云笙交往虽然也有近两万年了，但最近两年却是真正的情浓。 如今骤然要分开，不但陆云笙心里不舍，她也很捨不得呀。 「乖，别这样看着我。」陆云笙伸出右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嘆息道，「你再看着我，我保不齐就要英雄气短了。」 他可算是知道，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了。 美人惑英雄，哪里需要可以营造温柔乡？只需一点泪光，就足以让英雄缴械投降了。 元蓁捂住了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两人手掌交叠，元蓁的一双柔荑，刚好能把陆云笙的大手完全覆盖住。 「好了，好了。」陆云笙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将量天尺塞到她手里，低头亲了亲她那双像是沾染上了露珠的海棠花一般的眼睛，柔声道，「回去吧，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走。」 第557页 元蓁也不正是不忿轻重的人，儿女情长过后，她还是要回归大道的。 「好，你保重，我等你回来。」 「我一定会回去的！」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惠阳和星羽各自朝陆云笙拱了拱手，追了上去。 三人出了城门之后，就乘云飞到了虞渊，走梵音的后门，不必闯关，就离开了西境，回到了北荒地界。 也幸好梵音肯给他们开后门，若不然，就算他们三个人里有两个是虞渊副本的初始建造者，想要顺利闯关，也得费一番功夫。 是的，元蓁和惠阳，已经沦为初始建造者了。 他们在西镜忙活的时候，梵音也没闲着，从来体验副本的顾客里，挑选招揽了好几个精通机关、阵道和器道的人手，已经把虞渊副本升级成了虞渊副本2.0。 而且，这几个人做了一次升级之后，并没有满足，如今正在研究3.0版。 更有甚者，梵音已经不满足于虞渊这块地方了，准备将副本往梭罗海上扩建。 只怕，隔上个万八千年，元蓁再来，根本就认不出这里是曾经自己参与设计并建造的地方了。 反正百年之后，陆云笙回来的时候，心血来潮闯了一回副本之后，对元蓁感慨不已。 「果然，不管做哪一行的，都得与时俱进呀。若不然，下场就是被整个时代给淘汰。」 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元蓁心里装着符禺山的事，没有过副本，也没心情敢副本究竟如何了。 因而，对于这些变化，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按照她的步调，入了北荒之后，自然是直接去赋予神，一边闭关，一边接着完成她还没有完成的事业。 但刚进申氏的地盘，她就被申氏主母颜值带人截住了。 「元仙子，别来无恙？」 「托夫人的福，我自是无恙的。夫人一向可好？」元蓁拱手还礼。」 颜值笑道：「我也是很好的。」 她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此次前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告知元仙子一声，如今姬氏的地盘并不天平，仙子暂且还是不要去符禺山的好。」 此次针对姬氏的行动，北荒剩余的是哪个世家，全都参与了。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姬氏彻底从北荒除名。 而符禺山好巧不巧，正处于姬氏的势力范围之内。 为了防止姬氏拿元蓁做要挟，不论是君氏还是申氏，都要早做准备。 因而，颜值此行，代表的不止是申氏，还有君氏。 第231章 元蓁蹙眉，「情况真的有这么严重？」 「我怎敢于此事上哄骗欺瞒？」颜值说着，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了一块玉简，递给了元蓁，「元仙子，这是君氏家主让小仙转交于你的。」 「多谢。」元蓁道了谢，接过玉简用神识查探了一番，发现果然是君缨劝她暂且不要搭理符禺山的信件。 只是，君缨的信件里，还有一些申氏和杨氏不知道的别情。 不，应该是说，这点别情连君氏都不知道。 元蓁一看，心下便已瞭然，笑着对颜值道：「你们当真是多虑了，区区姬氏，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意思，就是执意要去符禺山了。 颜值的脸色已经变了，「元仙子，还请三思。」 「夫人不必再劝，我自有自保之力。告辞。」 说完，不等颜值再次出言阻拦，她一手拉着星羽，一手拉着惠阳，同时对惠阳使了个眼色。 惠阳会意，立刻带着两人施展遁术跑路了。 他可不管什么君氏、姬氏的，他只知道，元蓁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定，必然有她的理由。 「夫人，咱们追吗？」颜值带来的心腹尽职尽责地询问。 这声询问，真的就只是尽职尽责。 不说元蓁本身的修为已经足够纵横北荒了，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对颜值等人来说深不可测的惠阳呢。 就算他们想追，那也得追得上人家呀。 甚至于，追不上还是好的。万一真追上了，那才叫尴尬呢。 ——既然追上了，那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呢？ 不动手的话，他们是追了个寂寞？ 动手的话，得先考虑，打得过人家吗？ 果然，颜值嘆了一声，「追什么追？就咱们这几头蒜，拿什么去追人家？走吧，回去了。」 这几句话，颜值说得不乏酸涩。 毕竟，大家都是一样修仙的，怎么察觉就这么大呢？ 上次见的时候，元蓁还只是个刚步入金仙不久的小仙女，颜值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还是可以自傲一下的。 那时候颜值可是已经金仙中期了。 但若干年过去了，两人再次重逢，她还是金仙中期，元蓁却已经跨过了金仙这个分水岭，顺利迈入太乙玄仙的行列了。 想到元蓁旁边那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神君，颜值不禁暗暗嘀咕：难道当真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若不然，元蓁的修为怎么就晋升得那么快呢？ 至于进阶过快会导致根基不稳的问题，说实话，颜值根本就没有考虑到。 这也不能怪她短视，实在是北荒的大环境在那里摆着呢。 在这个大多数贵族妖仙都是靠磕丹药提升修为的大环境里，根基不稳这个问题，会被人重视才怪呢。 第558页 不管颜值的心里转了几个圈，也只能遗憾地回去向申奇交差了。 「你是说，元仙子执意要去符禺山？」申奇的眉头皱了起来。 颜值点了点头，「不错。她身边有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神君，那神君带着元仙子遁走了，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再多劝。」 听了这话，申奇的心绪有点复杂，「元仙子身边，总是有这样多的奇人异士。幸好她虽然不肯助我申氏，却也不肯多管君氏的事。若不然，我还争什么呢？」 这话颜值就不爱听了，直接翻了个白眼，拿话呛他，「只怕咱们这些俗物看重的权势地位，在人家元仙子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你也别遗憾人家肯不肯帮你的事了，好像你多大脸似的。 「阿值！」申奇无奈地喊了一声。 「怎么，我说错了？」颜值拿媚眼睨他。 申奇赶紧认怂，「没有，没有，夫人说的都是对的，怎么会错呢？」 颜值得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见她高兴了，申奇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对于自己这个夫人，申奇这些年当真是又敬又爱又怜。至于当年对元蓁的那点心思，早就泯灭在时光的长河里了。 如今回头看看当年的自己，他自己都觉得挺好笑的。 他和元仙子，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纵然偶然产生了交汇，也註定了会分开的。 幸好他当年足够理智，没有去追逐註定不属于自己的人。 若不然，他很可能就会错过这么好的阿值了。 —— 再说惠阳带着元蓁和星羽，施展遁术，很快就到了符禺山。 「仙子，你终于回来了！」 一看见有神光降落，奉命守在符禺山的秦椒就迎了上来，看清了来人之后，一把抱住了元蓁。 「好了，阿艽，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元蓁安抚地拍了拍小仙子的头。 秦艽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撒娇道：「你一去就是这么久，人家就是想你了嘛！」 元蓁笑道：「我也想你呀。这不，西境的事一忙完，就立马回来看你了。」 为了给自己作证，元蓁还把陆云笙卖了个干脆，「不信你看我连云笙都没有带。」 「咦？」秦艽从她怀里探出头去，转着咕噜噜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果然没有看见陆云笙。 小仙子立刻就高兴了，从元蓁怀里出来之后，就得意地插着腰，摇头晃脑地说：「哈哈，我就知道，仙子最疼爱的还是我！陆云笙，你那什么和我争？」 旁观的星羽嘴角一抽，暗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蠢萌？人家才是两口子呢，用得着和你争？ 见元蓁得心应手地哄人家小仙子，星羽不禁暗嘆了一声：幸好阿蓁不是个花心的，不然陆神君可有得焦头烂额了。 得意完了之后，小仙子终于想起来问问元蓁，「仙子，这是谁呀？」 元蓁替她们介绍道：「阿艽，这是星羽，你要叫姐姐；星羽，这是秦艽，本体是一株秦椒，化形还没有几年。」 「秦艽仙子好。」星羽主动行礼，带着和善的笑容问，「我可以喊你阿艽吗？」 秦艽星星眼，「姐姐好温柔，阿艽喜欢你。」 只一个照面，这个小丫头就被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星羽给俘获了。 惠阳表示：没眼看！ 他直接扯开了话题，「元仙子，既然已经回来了，嫁接的事，是不是要继续？」 元蓁微微一笑，说：「这个不急，咱们先等一个人。」 「等人，等谁？」 虽然发问的事是秦艽，但三个人都很好奇。 元蓁笑着看向北方，「他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长生就伴随着一道金红色的宝光落到了她的面前，「弟子长生，给老师请安。」 「不必多礼。」元蓁虚扶了他一把，说，「阿缨的玉简，我已经看过了，但你们的具体计划，我还不知道。」 长生笑道：「弟子人都已经来了，自然是要亲自向老师禀报的。」 说完，他的目光在其余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强硬却又不失礼数地说：「还请三位暂且迴避。」 星羽和秦艽都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元蓁。 惠阳更是目光灼灼，神情热切地问道：「阁下已是大罗金仙？」 虽然他的老师浮生真人也是大罗金仙，但若论气息的晦涩，浮生真人竟然还比不过眼前这个对元蓁自称弟子的人。 「不错。」长生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惠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显然是去迴避了。 而星羽和秦艽二人，在听到元蓁确认，长生的确是她的弟子之后，也听话地去迴避了。 元蓁忙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长生淡然一笑，反问道：「以弟子如今的修为，老师以为，还需要什么周密的计划？」 修为？ 长生是什么修为呢？ 大罗金仙顶峰。 这样的修为，不止是在北荒，就算是放在中天神域，也属于顶尖的那一撮了，的确是不需要什么周密的计划了。 因为，再周密的计划，也比不上以绝对的实力平推过去。 那么，长生和君缨之所以要费这个周章，就只有一个目的了。 第559页 「你要宣告北荒，妖帝归来？」 「不错。」长生点了点头，说，「时机已经到了。」 真好，就让姬氏，成为他重临帝位，整顿北荒的第一颗踏脚石。 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再半途而废，定然会给其余几方神域，展现出一个全新的北荒！ 长生说得自信满满，元蓁却不得不给他泼冷水。 「北荒最大的问题，你想到怎么解决了吗？」 提到这个，长生的志得意满一下子就泄了气。他有些颓然地说：「找到了。」 这反应，很不对劲呀。 「既然找到了，你怎么还……」 问到一半，元蓁突然脸色一变，紧紧地盯着长生，「你实话告诉我，这个所谓的解决之道，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长生这么大的反应，肯定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 而且，这个代价，十有八九需要君缨来付。 长生的眼睫颤了颤，竟然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脆弱，声音里也半分底气皆无，「需要阿缨的八成修为。」 若非是君缨这些年越来越能沟通天道，只怕这样的法子，他们也没有。 但元蓁却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只要境界还在，失去修为算得了什么？ 只要肯努力，重新修回去可比第一次修行容易多了。 唯一可虑的，就是君缨曾经被君绋投入冰眼之内，冻废过一身修为。 如今若是要再次重修，恐君缨会产生心理阴影，进而动摇道心。 询问过具体情况之后，元蓁就把惠阳几个人喊了回来，连着长生一视同仁，一起分配了任务。 分完了之后，她又想了想，怕惠阳这个人族的大能会看不惯接下来他们几个要做的事，特意把惠阳叫到了一边，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却不想，惠阳对此却毫不在意，甚至颇为贊同。 惠阳道：「北荒这些年是如何的腐朽，大家都看在眼里，但鄙夷的有、谴责的也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肯像一样，去沾染这段因果 的。 这件事我若是没有碰上也就罢了，既然恰巧碰上了，那就是天意要让我管一管了。元仙子若有什么需要小仙去做的，尽管吩咐，小仙绝不推辞。」 能多一个太乙金仙修为的帮手，元蓁自然求之不得。 但她还是坚持道：「这件事，还需惠阳神君请示过门中长辈，再做定夺。毕竟，沾染因果这回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你们整个玉虚宫的事。」 如果惠阳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仙，那元蓁肯定是二话不说把人拉过来。 这件事固然是要沾染因果，但做成了之后功德也是少不了的。 若是惠阳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仙，有这种可以赚取天道功德的机会，元蓁又怎么会忘了这个朋友？ 说起来，她已经给辛薇去了私信了，但辛薇和陈蒿似乎是陷入了哪个秘境里，手机一直处于信号中断阶段。 这倒是可惜了。 她相信，如果辛薇能接到自己的私信，哪怕要跨越千难万险，也会回来帮她的。 听了元蓁的话，惠阳沉默了片刻，有些羞愧地朝元蓁道谢，「多谢元仙子提点。」 他做小弟子做久了，门中诸人都宠着他、让着他，天长日久的，倒是让他失了几分谨慎。 元蓁道：「朋友之间，何须如此？」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的提点。」惠阳坚持，元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主动离去，让惠阳有私人空间联络师门。 不联络他还不知道，联络了之后，惠阳才知道，当日自己前脚刚入了魔域，他二师兄宜阳后脚就跟着去找他了。 据大师兄扶阳所说，宜阳走的是崑崙山通往西境的捷径，理应比他更早到魔域才是。 可实际上，从进入刑天城，再到从魔域出俩，惠阳就没见过宜阳。 大湿胸：你说，你没见过他？ 崑崙学渣：我的确是没见过。 「大湿胸」就是扶阳的网名，据说当初取网名的时候，他对手机和聊天软体这种新兴事物还比较陌生，用的是傻瓜版的语音输入。 然后，这三个字就第一个跳了出来。 他本来是要该的，但一群师弟都跟着起闹，也就算了。 反正对他来说，不管是真名、道号还是网名，都只是一个称唿而已，只要让人知道是在喊他就行了。 崑崙学渣：大师兄，二师兄不会出事了吧？ 大湿胸：你别急，你二师兄的命牌没有任何异样，说明他现在很安全。 惠阳松了口气。 如果二师兄也因为他的缘故遭遇了不测，他真是玩死难辞其咎。 那头的扶阳沉吟了片刻，觉得既然宜阳没有危险，还好说不要让小师弟自责的好。 大湿胸：大概你二师兄又遇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人或者事吧，你先忙你的，我这边会联络他的。 有大师兄发话，惠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欢快地应了一声，这才请示了大师兄，他能不能和元仙子一起，为净化符禺山的环境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大湿胸：你有此胸怀，无论是我，还是老师都只有欣慰的，又怎么会不支持你？ 崑崙学渣：那这沾染的因果…… 大湿胸：我崑崙玉虚宫，何惧因果？ 无论是仙魔还是凡人，只要在这三界间行走，又怎么可能不沾染因果？ 第560页 若是因着惧怕因果而畏首畏尾，干脆就待在地府做个孤魂野鬼，永远都不要投胎好了。 崑崙学渣：多谢大湿胸！【拱手】【拱手】 大湿胸：【乖】【乖】 —— 「元仙子，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尽管吩咐。」 和扶阳道别之后，惠阳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元蓁了。 彼时元蓁正在教长生和星羽侍弄植物，秦艽仗着自己是植物化形，天生对植物的特性了如指掌，没少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过，无论是星羽还是长生，都是性情豁达、心思沉稳之辈，根本就不和她计较。 一旦没人计较，嘴贱的乐趣就要丧失大半。秦艽闹了三五回，就讪讪地闭了嘴。 见惠阳来了，元蓁就把指点二人的事交给了秦艽。 小姑娘得了差事，立刻满血復活，得意洋洋地看着长生，「看见没，仙子最信任的，还是我。」 她很喜欢星羽这个温柔的大姐姐，却因长生弟子的身份，感觉到了自己在元蓁心目中地位的威胁。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好不容易仙子把陆云笙丢在西境了，自己还没霸占仙子两天呢，又来了一个长生。 长生笑了笑，没和她争辩。 在他眼里，秦艽不但是个没化形多久的小姑娘，更是他的子民。他多活了多少年了，又岂会和一小姑娘计较？ 「真没意思！」秦艽无趣地嘟囔道。 星羽好笑地摇了摇头，招手喊她过来，「阿艽，你来看看，我输入这么多灵气，够了吗？」 「来了，来了。」秦艽朝长生吐了吐舌头，就跑到星羽身边去了，「略~」 「星羽姐姐，我看看。哎呀，输得多了，揠苗助长，它会死的！」 「啊，那该怎么办？」星羽装作一副十分焦急的模样。 见她如此，秦艽可得意了，「姐姐别急，看我的。」 说着，一团新绿色的灵气自她指尖逼出，凝成七个拇指肚大小的灵气团，分别飘落在了那株植物的七个地方。 几乎是转眼之间，那株被灵气餵得差点撑死的植物，就重新焕发了勃勃的生机。 星羽眼中异彩连连，「厉害！」 怪不得阿蓁这么看重这小姑娘呢。 第232章 果然，从魔域带回来的植物，到了符禺山，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毕竟，符禺山虽然多年被煞气侵蚀，但其煞气含量比之西境魔域，还是要差一截的。 别以为生于煞气，长于煞气的植物，就真的十分喜欢煞气。 如果有灵气可以吸收，谁愿意吸收煞气呢？ 符禺山的煞气较为淡薄，元蓁带回来的植物几乎是十成的成活率。 就那两株没有成活的，还是折在了长生这个菜鸟新手手里。 为着这个，秦艽没少给长生脸色看。 同为植物，在秦艽眼里，那两株植物就是自己的同类。明明可以成活的同类，因着长生手生活不成了，她心里不怨他才怪呢。 对此，长生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植物种活了之后，就是嫁接的大工程了。 嫁接需要高超而熟练的技术，在场的除了元蓁和秦艽，谁也帮不上忙。 哦，对了，水系的星羽倒是可以帮忙引一些无根之水，适当浇灌。 但长生和惠阳，却也并非真就无所事事了。 可以说，不出君氏与申氏所料，姬氏无礼抵挡三家联军的攻势，果然把主意打到了在符禺山上种草的元蓁身上。 原本姬氏的高层是不相信一个元蓁能有这么大能量的，但姬氏家主次子的侧室洛夫人却信誓旦旦，说这位元仙子十分了不得。 「早先我母亲与妹妹还在阳山的时候，就在通家书时与我说过，申氏家主对这位元仙子情根深种，还因元仙子迟迟不肯立正室。」 「申氏不肯立正室，不是在等你妹妹吗？」立刻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当年阳山的两个太乙玄仙同时出走的事，在整个北荒都是大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姬氏内部，自然也有听说的。 洛蘹苦笑道：「三长老又何必取笑我？当年申氏吞併洛氏时，可是半点情面都没讲。」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有许多人都觉得家族之争，摒弃儿女情长很正常。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沦为申氏家臣的洛氏一众早已泯然众人，申奇对洛氏没有半点特殊照顾，申氏主母对洛氏也不曾有半点刁难。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信申奇当年不立正室是为了洛芜，那就是个傻子！ 因而，三长老姬彦特意阴阳怪气地提这么一句，在场的众人都觉得，他就是看洛蘹不顺眼，故意羞辱她的。 洛蘹的丈夫姬二公子眼神不善地看了姬彦一眼，得到了姬彦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 姬二公子心头一怒，正要发作，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按住了。 「夫君，没事的，不要在这个时候和长老们起冲突了。」洛蘹满脸担忧地传音给他。 姬二公子看了看坐在上首，一脸高深莫测的父亲。又看了看面露嘲讽的大哥，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他与自己的大哥并不是同母，兄弟二人从小就不和。如果自己把长老得罪死了，大哥一定会落井下石的。 至于他们的父亲…… 第561页 呵，反正他是不指望父亲在儿子和利益之间，会选择儿子的。 洛蘹终于还是说服了姬氏一众高层。 不，应该说姬氏的高层们早有此意，如今不过是因洛蘹的劝说，终于有了一块遮羞布罢了。 远在凌海的君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来自姬彦的消息，然后一边暗中做准备，一边立刻传信给符禺山的元蓁和长生。 —— 「终于要来了呀。」长生握住手机，唇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元蓁笑道：「咱们……按计划行事？」 「那是自然。」长生正色道，「惠阳神君和星羽仙子那里，还请老师费心了。」 「这个你放心，他们不会妨碍咱们的计划的。」 如今的星羽沉迷嫁接，只要别人不特意打扰，她是很难为外物所动的。 至于惠阳，元蓁早就和他打过招唿了。惠阳虽然行事冲动，但也不是傻子。 最重要的是，他对元蓁的运筹帷幄一向十分欣羡佩服，又怎么会拖她的后腿？ 大约过了三个多月，就连最不上心的惠阳都成功嫁接出了三株植物了，姬氏的人也终于到了符禺山。 这一次带队的是二长老和三长老，两人领了七个金仙一起来的。 两个太乙玄仙，七个金仙，共同对付一个飞升不到两万年的人族女仙，当真是阵容强大了。 因此，姬氏一众对此次的行动是信心满满。 可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他们刚刚进入符禺山的地界，就被元蓁一把药粉放倒了。 就，真就一把药粉而已。 看着咕噜噜倒了一地的姬氏中人，抓着第二把药粉的元蓁，到底是没好意思再撒一把补补刀。 「就这？」惠阳震惊了，「这警惕心也太差了吧？」 元蓁笑道：「金仙在北荒可是宝贝了，自然不会轻易使用。」 实战经验不多，警惕心自然也就不会强了。 「……好吧。」 惠阳无语地点了点头，大袖一挥，就将这一群滚地葫芦全都收了起来。 等这群人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餵了散功的丹药，浑身无力地胡乱坐在地上。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二长老，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容颜明媚的小仙子，双手托腮蹲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二长老吃了已经，警惕地询问。 那小仙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问：「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抓我吗？怎么，如今人都到了你眼前了，你反而不认识了？」 「你就是元蓁？」二长老的目光更加警惕了。 想到自己是怎么被抓来的，他恶狠狠地瞪了元蓁一眼，啐道：「卑鄙！」 「哟呵，这是说我呢？」 元蓁的目光登时就被惊奇充满了，就着下蹲的姿势，扭头招唿一直沉默不语的长生与惠阳，「你们快来看看，我平生自认脸皮算是厚的。直到今日遇见了这位，才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姬氏二长老这才发现，这山洞里除了元蓁，竟然还有别人。 他几乎是惊恐地顺着元蓁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有两个男仙就站在洞口不远处，一个身着青衣，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地不屑看他一眼。 而另一个一身红衣如果，眉间一点硃砂印，给原本清俊的容貌平添几分锐利和糜丽。 这位倒是没那位青衣神君那股清高劲，双手环胸，斜靠在东欧处的石壁上，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闪动着玩味的笑意，打量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屠夫在挑剔猪肉。 原本二长老就因为不曾感应到这两人的气机而心生恐惧，又被长生这目光一次，登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如果不是身上没有力气，他能当场跳起来。 「你们和这贱人是一伙的？」二长老恼羞成怒，声音尖利异常。 长生的神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双眸中有火色凤鸟印记一闪而过。 红艷艷的火星从二长老臀部燃起，很快就变成了灼灼烈焰。 「啊——」 纵然二长老身负神兽血脉，但毕竟经歷多代，血脉稀薄，又哪里抵抗得了凤凰真火？ 放完了火，长生冷淡地说：「不会说话不是你的错，是这北荒混乱的世道，让你连基本的礼仪都已经丧失。 这本就是本座的过失，本座负责教会你。所以，不必客气，也不必拜谢，只需安心领受教诲即可。」 二长老被烧得满地打滚，原本没有力气的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完成这一系列翻来覆去的动作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元蓁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求情，「好了长生，他留着还有用呢。」 这次姬氏一共来了两个长老，他们肯定是要放一个回去报信的。但姬彦是长生的人，长生有意保全他，自然不会再放他回去。 那么剩下的，可不就只有这二长老了吗？ 长生立刻收起了火焰，元蓁秀口一吐，一股水系灵气向二长老扑去，迅速消除了他身上的灼烧感。 只不过，那凤凰火烧灼的痕迹，却没那么好祛除了。 被烧了这一回，姬氏二长老就乖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长生，目光中除了惊惧之外，更多了一丝讨好。 「嗤！」惠阳嗤笑了一声，终于捨得给二长老一个眼神了。 第562页 如果这个眼神不是由嫌弃和不屑组成的话，二长老觉得，自己会很高兴的。 因为只要抓住一点善意，他就可以顺杆爬，讨好惠阳，抱个大腿呀。 只可惜，像他这样欺软怕硬，又没有骨气的货色，惠阳最是看不上眼的，又怎么会替他说好话？ 倒是长生很乐意和他谁说话，就是不知道二长老乐不乐意了？ 「你乐意和本座说话吗？」长生走到元蓁身边，学着元蓁的样子蹲下来，双手托腮，两只手肘都搁在大腿上。 「愿……愿意的。」二长老咽了咽口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废话，这位可是说动手就动手，一言不发就能放火烧的，他敢说不愿意吗？ 二长老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俊杰」二字，还是能摸到个尾巴的。 「好。」长生用拍狗头的手法拍了拍二长老的头，「接下来，我说，你听。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问，不必拘谨。」 「呵呵呵呵，是，是。」 二长老急忙应和，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上翻，就怕长生一个错手，把他天灵盖给拍碎了。 长生赞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们呢，很快就会放你回去。而你回去之后，要尽量鼓动姬氏所有的高手，一起来符禺山。 本座这里呢，就给你透个底儿。将来你能不能继续安享富贵，就看你这一回的差事办得好不好了。」 一旁的元蓁接口道：「当然了，你也可以先答应了，然后一走了之，什么都不办。这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还有三长老。你说是不是呀，二长老？」 元蓁笑得很甜美，元蓁的容颜十分惊艷。 这么一个绝代佳人对着自己盈盈一笑，二长老却没有任何心驰神摇的意思，只觉得毛骨悚然。 特别是最后那一句「二长老」落入耳中，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这一行九人，明明在初入符禺山时，就被对方给放倒了。而且他醒来至今，都还没有机会自报家门。 但是，对方却准确无误地一口叫破了他们的身份。 这说明了什么呢？ 二长老不傻，略一思索就知道，姬氏内部肯定有他们的内应。 并且，这个藏得极深的内应，在姬氏的身份还不低。至少也得是有资格参加高层会议的。 想到这里，二长老哪里还升得起来反抗的心思？ 反正如今的姬氏内部人心惶惶，大家都在为自己寻找出路。 这符禺山上的元仙子背靠君、申两家，赢面极大。自己不若就趁此机会，投了元仙子吧。 想到这里，二长老立刻对元蓁行大礼，「属下姬坪，愿为仙子效犬马之劳！」 这倒戈的速度之快，饶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元蓁都不禁一愣，才露出个标准的笑容来。 是的，标准的笑容，仿佛一个求贤若渴的明主。 「二长老快快请起。」元蓁起身，亲手把姬坪给扶了起来，满脸欣慰的说，「二长老愿意弃暗投明，当真是小仙之幸也。 二长老放心，小仙虽不才，但在君氏和申氏的两位家主面前，却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多余的话不必说得太透，有时候，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 二长老自觉前途有了保障，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惠阳终于绷不住那副高冷范儿了，哈哈大笑道：「如果君氏的高层都是这副德性，他们家落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冤。」 这还没怎么着呢，堂堂一族长老就软了，惠阳简直没眼看想当年，他也曾落入过魔道手中，受过不少酷刑。 但因着心中那一道弘扬正义的信念，他始终不曾低头半分。 若不是师门的人及时赶到，那一回，他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这还不好吗？」元蓁笑着反问。 「好，好得很！」惠阳抚掌大笑。 对他们来说，姬氏腐败，可不就是再好不过了？ 而长生，已经拿出手机，和君缨聊私信去了。 —— 吾字长生：阿缨，你现在可是有空闲吗？ 君缨原本就格外关注长生和元蓁的私信，几乎是片刻之后，就有了回復。 白莲花：还有一些简单的公务，我已经交给大长老和澜儿去处理了。 这意思，就是没别的事了。 长生立刻就笑眯了眼，噼里啪啦打出了一大段诉说衷情的文字。 在君缨面前，他可不知道什么叫矜持，打完之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歧义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发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君缨回了三个字。 白莲花：说正事。 熟悉君缨的长生知道，这绝对是害羞了。 他嘚瑟地晃了晃褪，从善如流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公务上。 反正今天份的心意，他已经准确无误地传达给阿缨了。他相信，阿缨一定会明白的。 吾字长生：我们已经把姬氏二长老姬坪给放回去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姬氏就会大规模派出高手来符禺山。 白莲花：那可真是太好了！ 只等姬氏内部空虚之事，他们便可乘虚而入，直取黄山。 黄山她是不准备要了，但符禺山却一定要握到君氏的手里。 第563页 她知道，元蓁要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还需要再符禺山待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次也就罢了，他们玩的就是将计就计。 往后她可不想再有人把主意打到元蓁头上了。 白莲花：你们先忙，我去通知二长老点兵。 至于通知申氏和杨氏的事，还是再等等吧。虽然他们是盟友，但也只是暂时的联盟。 等姬氏被瓜分殆尽之后，这个联盟立刻就会破裂。 所以说，能自己占据先机，君缨是绝对不会傻的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君子的。 吾字长生：阿缨？ 吾字长生：阿缨，你真的不理我了？ 吾字长生：阿缨？阿缨？阿缨？ 长生呆呆地看着再也没有回应的私信界面：还真的挂了呀。 元蓁同情拍了怕她的肩膀，「想开点。正事早点做完，你和阿缨就能早日团聚了。阿缨这也是为了你们的未来努力嘛。」 长生充满怨念地盯着她，「我本来想得很开的，但被你这么一劝，我突然又想不开了。」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 有些道理自己想通了那就是想通了，若是同样的道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本来是对的，也会让听的那个心存疑虑。 此时此刻，长生就是这种心情。 元蓁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见元蓁走了，惠阳也拱手告辞了，「长生兄，你保重。」 等两人都走了之后，长生才拿出解药，把三长老姬彦唤醒了。 姬彦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看见长生，眼睛一亮，透出了喜色。 但他并没有马上和长生说话，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其余人都倒在地上，才松了口气。 「属下姬彦，参见长生公子。」 第233章 「起来吧。」长生一抬手，姬彦就觉得有一股真气托着他的身躯，让他不得不站了起来。 长生道：「这里并没有外人，很是不必这般多礼。」 对于这个自己失踪多年，还肯对自己尽心尽力的旧臣，长生总是要多出几分宽容的。 就像君缨说的那样，虽然当年他放在各大家族的棋子受困于心魔誓，不得不效忠于他。 但效忠和效忠也是很有区别的。 就算是做着同一件事，消极怠工和尽心尽力，做出来的结果能一样吗？ 而姬彦，就是少数的真正对妖帝君回一直尽心尽力的那少数的几个人之一。 「多谢公子。」 姬彦起身之后，左右瞅不见二长老，不由问道：「公子，姬坪呢？」 不会是直接被处理掉了吧？ 也不怨姬彦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像姬坪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十分不得自家陛下的喜爱。 若是姬坪在自己之前醒了，再对公子出言不逊…… 总之无论他怎么想，姬坪生还的概率都挺低的。 但这一回，他却明显是猜错了。 只见长生微微一笑，说：「你是说那个二长老呀？饿我把他放回去，通风报信了。」 「让他通风报信？」姬彦愕然道，「不是说好了，让属下去的吗？怎么……」 说到这里，姬彦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长生的用意，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公子，您不应该为了属下冒险，应该让属下亲自去的。」 他明白了长生之所以放二长老回去报信，就是想要保全他，顺便保全他这一脉。 等到日后，他这一脉完全可以以自己陷落敌手，投鼠忌器为缘由，拒不出战。 虽然在名声上会有些许瑕疵，但名声和性命比起来，自然是性命更加重要了。 可是，长生越是如此为他考虑，姬彦就越是觉得长生太过冒险。 ——陛下的大恩，他当真是无以为报。 长生轻笑道：「你放心，你们姬氏那个二长老，也是个妙人呢。」 看着他的神色，姬彦狐疑道：「你相信他的忠心？」 「我不相信他的忠心，但我相信，他足够贪生怕死，也足够识时务。」 「那……属下就拭目以待了。」姬彦的语气十分迟疑，显然并不看好姬坪。 —— 姬坪可不知道，符禺山有一个人特别不看好自己。 反正他是十分认真地想要完成长生给的任务的。 就像长生说的那样，他这个人，十分的贪生怕死。 元蓁只是承诺了日后若有意外，会在君氏和申氏面前保他一个人的性命。至于他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元蓁提都没有提一句。 其实元蓁的本意是想让他开口求一求，自己也好有个藉口施恩，也能让他更加死心塌地。 这招还是跟着君缨和海澜学的。 奈何这位二长老不但贪生怕死，还自私自利至极。 他觉得，保自己一个的难度比保他们一家容易多了，成功的概率也大得多了。 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替自己的家人求情。 但他样骇人听闻的想法，元蓁不知道呀。 元蓁就是单纯地觉得他贪生怕死，大约是怕自己提的要求多了，会惹怒了元蓁，所以没敢提。 」也是怪可怜的。」 元蓁摇了摇头，决定若是姬坪好好办事，最后她还是尽量替他把家人保下来。 第564页 再说姬坪一路使用遁术到了黄山附近，正要穿过护山结界，突然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回去。 纵然此时的他已经被长生的凤凰真火烧得灰头土脸，满身疤痕了，但却觉得，自己在见家主之前，还可以更狼狈一些。 倒腾了一阵之后，他的形象那叫一个凄悽惨惨戚戚。 但他的神情却又透出了十二分的兴奋和贪婪，进了护山结界之后，几乎飞到了家主姬干的龙鬚殿前。 「家主在哪里？」他抓住一个守门的弟子询问。 那弟子被他这模样吓得结巴了，「在……在……在后殿。诶，二长老，你不能……」 那弟子阻拦不及，姬坪已经推开他闯了进去。 「家主，家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啊——」 随着一声尖叫，一个女仙慌忙从姬干大腿上跳了下来，一边拉扯着自己凌乱的衣衫，一边往屏风后面躲。 姬坪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女仙不是别人，竟是大公子的妾室之一。 这……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哪怕他们妖族对人族的伦理不大讲究，儿子娶小妈，儿媳改嫁老子的也不是没有。 但这都有一个前提，就是这女仙原本的配偶已经陨落了。 配偶已经陨落了，还能不让人改嫁吗？ 既然是改嫁，那决定改嫁的时候，就已经和亡夫没有关系了。 既然没有关系了，那再嫁给谁，就是人家的自由了。 可是，姬干的长子姬翎可是还健在呢，就是他们姬氏的少主。 好傢伙，这可是老子给儿子戴绿帽子呀，真他娘的刺激！ 不过，姬坪也不傻，他全当自己没看清到底是谁，觍着脸蹭到家主身边，笑嘻嘻地问：「家主，这是哪位夫人呀，还挺辣！」 说着，他挤眉弄眼地瞅了瞅姬干的脖子。 那白生生的脖子上，被人种出了一片的草莓印。 家主姬干仔细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破绽，把心放下了大半，面带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回了姬坪一个守门猥琐的笑容。 这是色中饿鬼遇到知己时的标准笑容。 很显然，姬坪被姬干当成同道中人了。 这让姬坪觉得很郁闷。 他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对自己的道侣却是十分忠诚的。 虽然他忠诚的原因不是因为爱，而是害怕自己花心风流会引来杀身之祸，但别人不知道呀。 这么多年来，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今天却在家主这里有了裂痕。 这可真是…… 不过，想想家主就快玩完了，姬坪决定，不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了。 他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家主，你可知，那符禺山上藏着什么？」 「什么什么？不就是一个人族女仙吗？」姬干很是不以为意，「我听说，那女仙飞升还不到两万年，撑死了也就是个玄仙吧。怎么，你没把她带回来？」 直到这个时候，姬干才注意到了姬坪不同寻常的装束，意识到了事情可能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顺利。 姬坪也很光棍，直接就告诉他，「家主，带去的人，只逃回来我一个。」 这个「逃」字，用得可谓是精妙至极，一下子就让姬干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所以，姬干没有急着斥责他办事不力，而是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坪不答反问：「家主可知，那个飞升才一万年的人族女仙，如今已经是太乙玄仙的修为了？」 「什么？」 不但姬干震惊了，就连躲到屏风后面的那个女仙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唿。 意识到自己惊唿出声了之后，那女仙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再弄出什么动静来。 姬干不安地看了一眼屏风，又对着姬坪欲盖弥彰地解释，「女人家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的。」 「家主，还是正事要紧。」姬坪一脸严肃，「家主可知，那个人族女仙，究竟为什么修为涨得那么快？」 屏风后藏着的女仙竖起了耳朵。 ——但凡她有太乙玄仙的修为，又岂会任由公爹欺辱？ 可是，姬干却说：「他们人族在修行上一向比咱们妖族有天赋，实在是苍天不公呀！」 姬坪：「…………」 ——你说这话，叫我怎么往后接？最为一个捧哏，你很不合格呀你造吗？ 很可惜，姬干不知道。 所以，姬坪只能自己给自己重新找台阶下。 这也太难了！ 姬坪暗暗抹了把脸，说：「就算人族天赋高、修行快，一万多年就修成太乙玄仙，也不可能吧？除非……」 说到这里，他恰到好处的留白，让姬干和屏风后头那女仙自己脑补。 事实证明，「留白」这个手法，不但可以在书画上化腐朽为神奇，更是可以让语言的艺术得到升华。 比如此时，姬坪使用了此手法之后，姬干和屏风后难女仙都自觉动脑补了许多。 而且，脑补这回事，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每个人的脑补，都是贴合自觉内心深处的欲望的。 这可比别人大刺刺地把诸般好处都说出来，更能让人心动了。 至少这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就很心动。 第565页 「咳，咳。」 两声轻柔的咳嗽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姬干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不乏担忧怜惜之色。 姬坪见状，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装什么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真爱呢！ 接着，他就很识趣地告辞了。 「家主，属下一路奔波，风尘僕僕，这便下去梳洗一番，再与家主详谈。」 「哦，好好好，二长老不用着急，大可调息一番再来。」 对他的急色知之甚深的姬坪随意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他知道，短时间内，家主是不会有空了。 —— 「家主~」 藏在屏风后的女仙秀面半掩，娇滴滴地走了出来。 若只看她举袖颜面的举动，还当她心里有多少羞涩呢；等仔细看了她身上的衣衫，就明白羞涩只是她的手段而已。 按理说，她在屏风后面躲了这么久，就算是有十件衣裳，也该穿得整整齐齐了。 可她身上加上肚兜也就两件，出来时却还松松垮垮的，那效果对个正经人来说，还不如不穿呢。 不过，姬干可不是个正经人，这女仙此时的状态，于他而言，可谓是勾魂摄魄，只是看一眼就觉得自己魂儿都飞到九天之外去了。 「我的心肝，快，快过来呀。」 那女仙从袖口露出来的一双明眸波光流转，就像是长出了许多小钩子一般，略微一瞭，就把人勾得心神剧颤。 「家主，人家走不动了。」 此时的姬干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听闻这句，他就像是一条看见肉骨头的狗也一样，满面垂涎地扑了过去，口中胡乱道：「好好好，心肝，我来疼你！」 就在他快要扑过来的时候，那女仙娇笑着闪了过去，原本就是挂在肩膀上的衣衫，顺势就滑落了下来，勾在了臂弯里。 「家主，来呀，我在这里呢。」 她雪腻的臂膀上，还有方才留下的痕迹，一如雪里红梅，晃花人眼，惹人垂涎。 姬干哪里受得了这个？ 「我来啦！」 两人玩闹了许久，那女仙才仿佛没了力气，花枝乱颤地被他抱在了怀里。 「小贱人，我看你忘哪里跑。」 「哎哟，哎哟，我不行了，跑不动了。」女仙歪倒在他怀里，大声喘息，胸前的波涛起起伏伏，让人恨不得闷死在里面。 姬干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感受着胸前的湿腻，那女仙只觉得一阵噁心。 但为了自己日后不再受制于人，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忍的。 等姬干吸过了瘾头，手上胡乱撕扯衣衫的时候，那女仙才有气无力地推拒着说：「家主，你别急嘛。」 但姬干哪里肯？ 「好漾漾，我都快渴死了，你就当疼疼我吧！」 「哎呀，家主，正是要紧。说不定二长老就要回来了，他若和你说起正事，你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姬干虽然急色，但他能这么多年稳坐家主之位，除了姬氏众人特别迂腐之外，也有他自己的本事。 听到漾漾的话，他稍微冷静了几分，一边双手在漾漾身上作怪，一边沉眉思索。 那名唤漾漾的女仙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觑着他眉目逐渐舒展，便娇声道：「若是咱们姬氏有百十个太乙金仙，哪里还用担忧君氏与杨氏呢？」 至于同样虎视眈眈的申氏，因着申氏崛起的晚，姬氏高层自视甚高，根本不愿意承认申氏是对手。 见姬干眉眼一动，漾漾心知他已经动心了，明眸流转间，语气里更添了几分蛊惑。 「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想起一件旧事来。」 姬干顺口问道：「什么事？」 漾漾反问：「家主可还记得，多年以前，阳山洛氏的洛暮云？」 「哦，原来是她！」姬干恍然大悟，只觉得脑子里所有的线索一下子就串了起来。 对于突然从金仙变成太乙金仙的洛暮云，底层妖仙或许不知道，但北荒这些大世家里，哪一家没有刻意收集过她的资料？ 只是那洛暮云死得突然，犹如昙花一现一般，实在是令人惋惜，惋惜不能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提升修为的相关。 就知道他还记得，漾漾得意一笑，一边伸出纤纤素手在他胸前胡点乱划，一边说：「家主或许不记得了，那洛暮云陨落的时候，这位元仙子，也在身边呢。」 关于洛氏在上虞谷的事，知道的人很多。 当年跟着进去的人，也早就被人摸透了底细。 只不过，上虞谷之内的具体情景，无论洛氏还是申氏，都守口如瓶，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后来洛氏覆灭，落到了申氏手里做家臣，申奇又特意命人疏离了一遍，但凡是知晓上虞谷内情的，全都处理掉了。 所以，漾漾只知道洛暮云死的时候，元蓁化名的白薇也在上上虞谷中，却不知道元蓁那时候已经进了娲皇宫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漾漾之所以提起洛暮云，又提起元蓁和她有交集，就是想让姬干联想到一些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姬干也果然不负她所望，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元仙子已经从洛暮云手里拿到了提升修为的丹药？」 「家主英明。」漾漾满脸崇拜地贊了一声，又道，「听说那元仙子可是个丹道宗师呢，那丹药在她手里那么多年，说不定早就被她改良，且没有副作用了呢。」 第566页 至于她是在哪里听说的，就不必让姬干这个反对族人用手机的老东西知道了。 对于不让用手机这个决策，漾漾势单力孤，表面上自然不敢说什么，但背过身去却没少唾弃。 ——呸！一身的狐狸尾巴，披了张人皮就真把自己当个正经人了？ 「丹道宗师？」姬干的眼睛亮了。 「不错。」漾漾似乎是不经意地感嘆了一句，「能让申氏家主一见倾心的，这位元仙子，也不知道有怎样一副好相貌？」 最后这一句，当真是戳到了姬干的心窝里。 虽然底下的族人弟子们不清楚，但整个姬氏高层有几个不知道他是个色中饿鬼？ 姬坪只道若是大公子知晓了漾漾之是如何，却不知道，若是没有大公子的纵容甚至是推波助澜，姬干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强占子妾？ 而他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父亲更加偏爱幼子，他担心自己少主的地位会保不住罢了。 他以为，父亲占了自己的爱妾，会对自己心生亏欠。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可是，因着此事，漾漾心里已经恨死他了，平日里没少在姬干耳朵边上吹软风。 诸如：恨不能与家主做个长久夫妻！ 第234章 这话不可谓不狠毒，摆明了是要置大公子于死地。 说起来，也是大公子自己煳涂，或者说是对自己的计谋太过自信。 他只想到了父占子妾会心生愧疚，却忽略了一个男人的妒忌心和独占欲。 偷情固然刺激，但漾漾貌美多情，这样一个美人楚楚可怜地说几句崇拜爱慕的话，是个正常男人，虚荣心都会得到空前的满足。 更何况，姬干又是个色中饿鬼？ 更让大公子想不到的，就是自己那口口声声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的爱妾漾漾，其实早已对他怀恨在心。 其实，只要是一个警惕心强一点，或者是自知之明多一点的人，都不会有他这份蜜汁自信。 漾漾虽然不是一个贞洁烈女，但也是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个体。 但凡是一个拥有自我人格的正常人，谁愿意被当成一件礼物送来送去呢？ 更何况，漾漾遭遇的事情更加噁心，是被自己的丈夫，送给了公爹。 如果漾漾的性格再烈一点，早就和他同归于尽了。 但漾漾不想就这么死了。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是一个无力反抗的受害者而已，凭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偿命呢？ 她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然后让大公子这个令她作呕的罪魁祸首一无所有，不得好死！ ——大公子之所以要把自己的爱妾推给父亲，不就是想在家主那里给自己加分吗？ 漾漾就偏不让他如意，偏要在家主面前抹黑他。 于是，从漾漾擦干眼泪，委身姬干的第一天起，就在潜移默化，不着痕迹地在姬干面前败坏大公子的形象，并时不时就挑逗一下姬干的妒忌心的独占欲。 那一句「恨不能与家主做长久夫妻」，就是绝杀！ 这个时候，大公子只知道父亲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改观，却不知道，他一心想要讨好的父亲，已经有除去他的心思了。 为了美色，姬干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生出杀意，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干不出来的呢？ 而且，这个时候，姬干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符禺山也就是一个有点难度的小副本而已。 —— 姬坪预估的一点都不错，等姬干从漾漾身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然后，他就立刻召集了姬氏高层，让姬坪当着众人的面，把符禺山的情况再说一遍。 因着已经说过一遍了，再说第二遍的时候，姬坪就更懂得同样一个意思，怎样调整措辞更加能够激起人的贪念了。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与会人员基本上都已经相信了，那人族女仙之所以万年内就可以从一个散仙修成太乙之数，靠的就算从洛暮云那里得来的方子。 有人迟疑，「不是说，那方子有副作用，而且还不小吗？」 他们这些人生来富贵，资源法宝都不缺，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寿命去换修为。 就算要换，那也是让底下的家臣去换。 姬坪解释道：「当年洛暮云只用了一颗药，就从金仙直接提升到了太乙金仙，想来那种药性是很烈的。 但那人族女仙分明已经研制出了这种丹药，如今却还是太乙玄仙的修为。 而且，我还听说，就在两年以前，她还只是一个金仙。」 有时候，能激发人智慧的不只有灵感，还有贪婪。 几乎是在姬坪的话音才一落下到的时候，就有人接口，「也就是说，她虽然服用了丹药，修为的提升却是循序渐进的？」 「不错。」姬坪笑容神秘地点了点头，抛出了最后一根炸弹，「据说那位元仙子，是个丹道宗师。」 「丹道宗师？」 姬干能够想到的事，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能坐上一个大家族高层的，都不会是蠢蛋。 他们不愿意冒着减损寿命的危险去提升修为，但若是不用付出代价，或者是付出的代价极小，谁会不愿意呢？ 接下来的事情，远比姬坪想像的容易。 第567页 如今的姬氏内部，早已是人心惶惶，各大长老之间相互都不信任。 有了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自己亲自去取，此更加保险。 尤其是在知道符禺山上没有多大危险之后。 「家主，属下愿意替家主走一趟，取回丹方。」七长老首先开口。 五长老立刻反驳，「取回丹方有什么用？这样的丹药，是谁都能炼制出来的吗？家主，属下愿意替家主把元仙子请回来。」 「家主，属下愿意效劳。」 「…………」 一时间，议事厅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不管是九大长老还是客卿长老，都争相为家主效力，几句仿佛他们心里对家主有多拥护一样。 可是，姬干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呢。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在这些长老心目中有多少分量，姬干一清二楚。 只是有些事情，难得煳涂，他不喜欢计较而已。 在他看来，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陪陪自己的美人呢。 可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本来他的家主之位就只是勉强稳固，且凭藉的就是资源也优势。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若是让某个或某几个长老掌握了这个配方，他这个家主的位置，就很可能做到头了。 毕竟，什么样的资源，能比得上可以让人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呢？ 喜欢不劳而获，不但是人族的天性，更是所有种族的天性呀。 若是可以的话，这些长老姬干是一个都不想带，他只想带着自己的心腹，亲自去。 但是，不行，随心所欲是一定会引起动乱的。 到时候，以自己的势力和能力，是绝对控制不住局面的。 既然不能让褪毛一个都不去，那就让所有人都去好了。 所有人都去了，相互牵制，相互扯后腿，自己这个家主，是所有人都要拉拢的对象，不就可以继续保持超然的地位了吗？ 打定了主意，姬干直接拍板，「这样的大事，必得万无一失才好。本座决定，集中我姬氏所有的力量，将元仙子请回黄山！」 所有人都愣住了，二长老更是不敢相信，自己还没发力，事情就办成了。 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忍不住问道：「家主，您说什么？」 这一句，可谓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姬干环视众人，看见一大片一模一样的懵逼脸，他难得地扬眉吐气。 ——小样，你们也有被本座镇住的一天？ 「本座是说，既然事关家族兴衰，那就咱们大家一起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众人面面相觑，思索之后，竟是没有比这个提议更稳妥的了。 此时此刻，大家竟然都是一个想法。 ——只要别把我丢下就行。 —— 「哈哈哈哈哈……」 接到消息之后，惠阳笑得前仰后合。 他边笑边伸手给自己顺气，好半晌才气息不问地问：「就这，还好意思自称黄帝之后？他们这样败坏黄帝的名声，他老人家知道吗？」 要知道，三皇五帝虽然是上古神祇，但都曾投身到人族歷劫。他们在人族的化身带领着人族走出蒙昧，衍生文明，早就已经是人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如今，区区一窝沾染了麒麟血脉的妖族，就敢号称黄帝之后，惠阳的脾气本来就不好，不嘲讽两句才不正常呢。 元蓁滑动着手机屏幕，随口道：「麒麟不过是黄帝的坐骑罢了，黄帝的坐骑多了，不差这一个。」 「老师说得不错，不差这一个。」长生懒洋洋地附和。 不远处，秦艽正在指点星羽种植之术，星羽手里拿着元蓁给她的心得玉简，一边听秦艽讲解，一边和玉简中的记录对照。 总而言之，对于姬氏大军即将来犯这件事，符禺山没有一个人当回事的。 也不知道姬氏那群自视甚高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当场气死一两个？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姬氏的人已经来了。 元蓁抱着手臂，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你们可真慢，我们等的都快睡着了。」 如此轻慢的态度，果然让好几个姬氏长老七窍生烟，也唯有被美色所迷的姬干觉得她这副姿态可怜可爱了。 但二长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中的深意，「家主，她怎么知道我们会再来？难不成，是有人通风报信？」 只这一句话，就让本来就不够团结的姬氏众人，彼此更多了一层猜忌。 这会儿，姬干也顾不得垂涎眼前的美色了。 感受到自己这一方的氛围陡然紧张，他狠狠地瞪了二长老一眼，急忙出言安抚，「相信诸位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是一心为了家族出力的。」 至于出的什么力，出力之后的利益如何分配，大家都心照不宣。 「家主说的不错，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回去再说。」 「没错，回去再说。」 「眼下还是正是要紧，彼此不要伤了和气。」 「…………」 众人纷纷附和姬干，姬干见安抚住了一众族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回过头来就看见了符禺山一众玩味轻蔑的眼神。 姬干差一点就炸了。 第568页 可是，不等他发作，元蓁就不耐烦地说：「安抚人心的话说完了吧？既然说完了，就和我这徒弟过两招吧。」 然后，她就扭头吩咐那红衣少年，「长生，下手别太重。」 长生自动在脑子里翻译成了「长生，别闹出人命」，就爽快的应了一声，跨步上前。 「你们，谁先来呀？」 姬干的一口气就这么憋了回去。 场面一时寂静，姬氏虽然人多势众，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应承或者是辱骂的。 只能说，仙侠世界和武侠世界还是不一样的。 武侠世界或许有很多以貌取人的，看见长生这么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出来应战，会嘲笑几声「黄口小儿」的。 但仙侠世界绝对不会有这种问题。 第一，是因为仙侠世界的年龄不能以外貌来论； 第二，仙侠世界对手的实力如何，大多能凭气机感应出来。 特别是长生这种略一感应就觉得深不可测的，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才会主动应战。 多年不应战就能躲过去吗？ 当然不能。 就在姬氏的人踏进符禺山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元蓁和长生定好了。 长生等了片刻，见无人应战，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一起来吧。」 话音刚落，他双手一挥，就有无数星星之火在姬氏众人身上燃起。 这些火焰仿若是活的一般，一旦沾染人身，就能吸附骨髓，汲取宿主的灵气壮大自身。 「啊，这火好生诡异！」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的功夫，原本星星点点的火焰就迅速连成了一片，将姬氏的人包裹成了一团一团的火焰。 一片惨叫声响起，惊慌之下，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急忙施法抵抗。 但凤凰真火一出除非长生自己收回，否则很难灭掉。 况且，姬氏麒麟的属性是土，土专门克水，用来克火本来就事倍功半。 眼见得烧得差不多了，元蓁才装模作样地斥责了一句，「不是说了叫你别下重手吗？」 「老师，弟子留着他们的命呢。」长生一脸无辜地打了个响指，凤凰真火瞬间就熄灭了。 元蓁瞥了一眼，顺手挥出一片水系灵气，替被烧得凄悽惨惨的姬氏麒麟们祛除了残留的灼烧感。 但还是那句话凤凰真火的痕迹是去不掉的。 躲过了一劫的二长老机灵得很，趁着众人不注意，干脆就把上身的衣物脱了个干净，把上次留下的灼烧痕迹露了出来。 一群人都凄悽惨惨的，纵然他装得不是太像，但有灼烧痕迹在，谁也不会刻意细看。 这招瞒天过海，也真挺粗糙的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姬干已经哆嗦了起来。 元蓁眼尖，一眼看见，调侃道：「哟呵，我水系灵气给多了，让你这么冷？」 这会儿姬干可没空管她如何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长生，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你……你是妖帝！」 这是一个肯定句。 凤凰真火，还是不带丝毫神性的凤凰真火。 凤凰乃是天生神鸟，这世间除了在万仞山伤了神骨堕妖的君回，还有那一支凤凰的本命真火，会连一丝神性都没有？ 妖帝君回，终于还是回到了北荒。 姬干心中，竟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虽然姬氏的歷代家主都有称霸北荒的野心，前两代家主，也就是他的祖父和父亲更是发誓要对妖帝取而代之。 可姬干心里去恶狠明白，他们全都是在痴人说梦。 妖帝君回岂是那么好取代的？ 若是妖帝真的那么好当，怎么在君回之前，北荒会一直无主呢？ 听见了「妖帝」这个称唿，长生身上的气势一变，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端庄稳重的气势铺面而来，让姬干实实在在感受了一番妖帝的威仪。 「他……真的是妖帝？」姬氏的五长老满脸的不可思议。 很显然，觉得不真实的不止五长老一个。 姬干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苦笑着问：「妖帝归来，是要拿我黄山姬氏开刀吗？」 自从姬氏的地盘扩张之后，提起自家时，已经很久不曾加上「黄山」二字了。 只因「黄山山脉」是妖帝划给姬氏的封地，「黄山姬氏」这个称唿，代表的就是妖帝君回的臣子。 此时此刻，姬干再次用回了「黄山姬氏」，就已经是明晃晃的服软了。 有两位长老倒是对这个称唿十分不满，但形势比人强，他们纵然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这妖帝的修为，已经是大罗金仙了吧？ 正想着呢，君回就亲口替他们证实了。 「拿你们君氏开刀？呵，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们姬氏了。」 君回轻蔑一笑，淡淡道，「本座于秘境闭关多年，终于参破了迷障，修成了大罗巅峰。区区姬氏，于我而言，不过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大罗巅峰？ 吸气声此起彼伏。 找遍整个北荒，也不到一个大罗金仙，而妖帝却已经是大罗巅峰了。 大罗巅峰是什么概念呢？ 这种实力，说毁天灭地或许夸张，但改天换地却又易如反掌。 什么沧海桑田，听起来十分遥远，但于大罗金仙而言，也不过就是挥挥手的事。 第569页 他们黄山姬氏于大罗巅峰而言，也的确是不值一提。 见已经震住了他们，长生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滚吧。」 ——快把妖帝霸气归来的消息传播出去吧。 「等一下，我们三长……」 姬干没有说完的话，消散在了被扇出去时的疾风里。 「好厉害！」秦艽惊恐的看着长生，「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 话说，她也不知道仙子的弟子就是妖帝，而且还这么厉害呀。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秦艽顿觉生无可恋。 呜呜呜，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元蓁心里好笑，嘴上却提醒她，「若我是你，绝对不会再这个时候去抱他大腿。」 「咦，为什么呀？」泪眼朦胧的秦艽疑惑不解。 「反正，你听我的吧。」 凤鸟与凰鸟都十分的洁身自好，在伴侣不在身边的时候，是不会和其余异性密切接触的。 若是秦艽这时候凑过去抱大腿，不被他打断腿，都是看在元蓁的面子上了。 第235章 再说被长生一袖子扇回了黄山之后，姬氏留守的那些人都惊呆了。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大公子。 「爹，这都是怎么了？可是遭遇了强敌？」这是二公子。 几乎同时问完之后，两人意识到自己和对方问了差不多的问题，都嫌弃地撇了撇嘴，冷冷地「哼」了一声。 然后就发现，对方和自己又同步了。 尴尬，就是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厌烦和恨不得把对方撕碎的恼怒。 两人之所以会在山脚下，本来就不同寻常，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好事。 说起来，在这件事上，两人不但是亲兄弟，更是难兄难弟。 昨天二长老回来之后，一身的狼狈，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跟二长老一起出去的，除了几个金仙客卿之外，还有三长老。 那些客卿也就罢了，虽然平时在几大长老之间找了靠山，但毕竟不是姬氏本家的人，真出事了谁也不会为他们出头。 可是三长老就不一样了，立刻就有三长老一脉的人找上门问三长老的下落。 来的是三长老的长女姬儇。 二长老本来就是回来搅浑水的，有这个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他吞吞吐吐地就把符禺山的事泄露给了姬儇，并再三叮嘱姬儇，不要告诉别人。 姬儇当面神思不属地答应了，背过身就差点笑出声来。 ——不告诉别人才怪呢。 且不说自己的父亲被擒，姬儇身为人女，哪里还有心思保守什么秘密。 就算是按照原计划，姬儇也不会替他保密的。 是的，身为姬彦的长女，姬儇自然知道自己家这一脉真正效忠的是谁。 长生归来这些年，姬彦的许多针对姬氏的计划，都有姬儇从中出谋划策。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姬氏父女原本的计划里，回来通风报信的事姬彦本人。到时候怎么操作，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但中间出了一点小变故，回来的变成了二长老。 姬儇愕然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计划有变。 思索了片刻之后，姬儇决定，既然回来的是二长老，那她就往二长老家里走一趟就是了。 煽动族人的事还是要做的，但如今却不能是她自己出马了，而是撺掇别人。 至于人选，也不用她自己费心，大公子和二公子几乎是前后脚就找过来了。 作为一个因担心父亲而心神恍惚的人，姬儇自然不能把话说得条理清晰，但对于符禺山上有大宝贝，却没有厉害的守护者这一点，她却是断断续续，暗示了好几遍。 兄弟俩先后到来，又先后一头雾水地离开，还几乎是同时琢磨明白了姬儇话里的意思。 这种默契，也真是常人难有的了。 虽然，他们本人一点都不想要。 但不管他们想不想，和他们带着人在山脚下狭路相逢，都没有任何关系。 正当两人毫不留情地讥讽对方的时候，姬干和姬氏的一众长老，伴随着一阵阵惨叫从天而降。 然后，两人再次展现了非一般的默契。 大公子的心腹提醒道：「大公子，还是先把家主和诸位长老扶回去吧。」 「爹，儿子扶您起来。」二公子立刻就抢了先，把大公子气得七窍生烟。 「你……」 「大哥，现在不是你我争锋的时候，爹的伤势要紧。」 大公子之所以一直不是二公子的对手，原因就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是顺着二公子不甘心，不顺着二公子就要小心再被姬干和众位长老记一笔了。 到最后，他只能憋屈地同意了二公子的做法。 这一次，兄弟两人可是各自都带了不少人手，搀扶一众长老足够的同时，传播八卦的效率也很是不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些这一回是真的被长生给吓破了胆？ 很快，妖帝重临北荒，一袖子扇翻了整个姬氏的消息就像学会了遁术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北荒。 —— 「家主，家主，大消息！」 第570页 海澜急匆匆地闯进了金乌殿，就看见了和君缨一起回头看她的君纾。 看见君纾，她就知道了，这一次她得到消息又比君纾慢了一步。 果然，见过礼之后，君缨就说：「是妖帝的事吧，我已经知道了。」 对于妖帝归来的事，他们君氏比之其他家族知道的都早。 原本她们还想着利用这个先知做点什么，哪知道妖帝会在符禺山上，还正好被姬氏的人给撞破了？ 海澜十分懊恼。 这时，君绫也来了。 君绫比海澜想到的更多一点，相互见礼过后，直接问君缨，「家主，妖帝和元仙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问的是元仙子，但从她狐疑的眼神里，君缨知道，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妖帝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君缨也不准备隐瞒了，直言不讳，「妖帝表字长生，是元仙子的弟子。」 「长生？」海澜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君缨，「那不就是……家主的……」情郎？ 最后两个字，海澜没有说出来，就是因为勐然反应了过来，怕两人的感情出现了什么变故，君缨听见了伤心。 不管怎么说，君缨除了是她效忠的君主之外，还是她的朋友，她总要多顾忌一层。 对于她的善意，君缨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君缨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而后再次直言不讳，「他是妖帝又如何？难不成，我谈个恋爱，还得把身家性命全都贴给对方？」 「家主英明！」君绫第一个出声附和。 在得知长生就是妖帝的那一刻，她最担心的就是家主会被妖帝蛊惑，倾全族之力帮助妖帝重新掌控北荒。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君绫的心思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她的心里，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君氏家族。 只不过，经过六公子君绍那件事，她已经把君缨的位置，放到了和家族同等。 这是连曾经对她有知遇之恩的前家主君绋都没有的待遇。 如今见君缨心里清明，不会因私情而罔顾公事，君绫欣慰的同时，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当年的选择。 像君绋那样儿女情长的家主，尽早捨弃此时对家族最好的。 海澜悄悄觑了君缨一眼，然后就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朝君绫泼冷水。 「大长老，你担心的那些，在妖帝的实力面前，又有什么用呢？姬氏固然腐败了，但那些长老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那么多的太乙玄仙，也挡不住妖帝一袖之威。你觉得咱们君氏能比姬氏强多少？」 君绫哑口无言。 虽然实话不好听，但君绫却也不是那种不愿意看清事实的人。 北荒的整体实力如何，君绫一清二楚。 如果这个时候，妖帝当真有着大罗巅峰的修为，那么他收復北荒，根本就不用任何人帮他。 甚至于，那些能够挤到他身边，为他所用的人，反而是占了大便宜。 想想君氏当年是怎么崛起的吧。 在没有妖帝之前，君氏的第一代家主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妖仙，唯一可以让人另眼相待的，就是身负真龙血脉。 只可惜，他是负屓血脉，并无龙角，并不为真正的龙族承认。 于是，他得到妖帝的赏识之后，干脆就抛却了负屓之名，自称蛟龙血脉。 是以，世人皆知凌海君氏的真身乃是蛟龙，却不知他们其实是聋子负屓。 正因为追随妖帝，平定了北荒，这世间才有了凌海君氏这个大族。 而当时的那些举世闻名的大家族，却早就荒芜如秋草了。 如今，却是又到了抉择的时候了吗？ 君绫抬眼看向了君缨，迟疑着问：「家主，你与那妖帝，可是生了罅隙？」 那当然没有了。 不过…… 君缨看了君绫一眼，心思略转，神色也冷了下来，淡淡道：「咱们不提他了。如今姬氏遭遇了妖帝，恐怕就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了。 既然大家都聚在这里了，也省得本座再传唤了。正好，就一起讨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家主！」君绫急了，「现在就有一条捷径摆在眼前，家主又何必捨近求远呢？」 君缨微微蹙了蹙眉，怫然不悦，「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让本座去对那君回伏低做小？」 她冷笑了一声，断然道：「做梦！」 「家主……」 「诶，大长老。」海澜错身两步，拦住了她，赔笑道，「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然后又对君缨笑道：「我看家主今日也累了，就不议事了，好好休息一日，有事明日再说。」 「哼！」君缨背过身去，显然是不想理人了。 「家主……」 「诶呀，大长老，走吧。」海澜生拉硬拽，把君绫给拖出了金乌殿的议事厅。 感应到二人走了之后，君缨才转回身，神色冰冷，「这个君绫，当真是冥顽不灵！」 如此固执，日后必然是她改革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君纾劝道：「依属下来看，她对家主也是忠心耿耿。」 「是呀，她对家主忠心耿耿！」 那「家主」二字，君缨说得咬牙切齿。 ——如果本座不是君氏的家主，她又岂会对我忠心？ 第571页 第236章 再说君绫被海澜拉住去之后，挣扎了许久，才在金乌殿后面的小花园里挣扎开了。 「海澜仙姑当真是好修为！」 君绫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这话说得无不讥讽。 只可惜，她此时的对手是脸皮极厚，心态极佳的海澜，人家根本不把这点讽刺当回事。 「多谢大长老夸赞。」海澜真当成普通夸赞，照单全收了。 君绫纵然恼她坏自己的事，却是欣赏她这份涵养，心里的怒气散了些。 她吐了一口气，说：「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见她能正经说话了，海澜也收起了戏嚯之态，正色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大长老因急功近利而弄巧成拙而已。」 君绫沉思了片刻，发现自己方才的确是太心急了些，心里的那点怒气，彻底散了。 见她神色松散了，海澜才说到了正题，「大长老，家主纵然英明神武，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因为她的理智，就剥夺了她有私情的权力。」 「我……」君绫张口结舌，「我只是期盼家主越来越好而已。」 「难道家主还不够好吗？」海澜简直震惊了。 纵然她一开始因着君缨的性情与她互为镜像，总能从对方身上看见自己的不堪而相互看不顺眼，这么多年看下来，她也得承认，就算是她，也不一定能做到君缨这个程度。 因为有一样东西，就算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自己远不如君缨。 那就是心胸。 只要不危害她的统治，君缨对臣下的包容，可谓是整个北荒所有家主里的独一份了。 别的不说，就说君绫这个只终于家族，而不忠于家主的大长老，海澜扪心自问，就算是别有内情，她也不能容忍这么久。 但君缨不但容下了，还屡屡对其赋予重任。而且在族人面前也从阿里不吝于维护其大长老的威严。 单这一份万年如一日的包容，海澜就甘拜下风。 她觉得，君缨对君绫这么好，君绫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吧？ 但今日她才知道，君绫对此非但丝毫也不感念，反而将这些当成理所当然了。 不管是作为君缨的朋友，还是作为君缨的下属，海澜都看不过眼。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它还在不在胸腔里待着？」 海澜冷笑道，「这些年，家主待你如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但凡是不是个瞎子，就好好看看其余世家的长老过的什么日子，你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我……」君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澜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句话就把她的脸皮给揭了下来，「你之所以敢屡屡放肆，不过就是仗着家主宽容，不与你计较罢了。」 君绫面色一变。 海澜冷笑，「怎么，你觉得我说错了？还是说，你当真觉得自己不可或缺，整个君氏家族，没有一个人的才能与忠心，能够取代你？」 那「忠心」二字，海澜咬得特别重；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特别的讥讽。 忠心？ 哈，在海澜看来，君绫所谓的忠心，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君绋对她有知遇之恩，她背叛君绋；君缨不计前嫌，依然重用于她，她又自以为是，威逼家主。 是君缨的修为不如她吗？还是说君缨至今未能彻底收服整个君氏？ 都不是。 君缨之所以一再容忍她，不过是拿她立一块虚怀若谷的牌坊而已。 ——看，连这样的二臣，本座尚能容忍，并给予高位，更何况是你们这些背景清白的人才？ 而这些年，君缨也的确招揽到了不少底层妖仙为自己效力。 是为她自己，为君缨效力，而不是君氏。 这才是君缨一直容忍君绫的原因。 但君绫作为一块招牌，实在是太没有自觉了。 当然，这些内情，海澜自然不会说给君绫听。 既然君缨还没有收拾她，那就说明这块招牌还有用处。 而海澜需要做的，就是让君绫老实点。 「家主对你的恩情，说是恩重如山都不为过了吧？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我……」君绫面露愧色。 仔细想想，这些年，她确实因为君缨做得太好，而将心底对家主的期越抬越高。 往日没人提点她时，她并不觉得如何，还常因自己能够辅佐如此英明睿智、冰雪聪明的家主而骄傲。 可是，如今被海澜一言点破，她才勐然发觉：她自以为的那些骄傲，其实就是再给家主施压。 也亏得家主心胸宽广，不曾与她计较。 若不然，以家主的才智，她纵然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却也别想在这大长老的位置上安坐这么久了。 「这些年，是我僭越了。」君绫神色颓然，仿佛精气神都去了大半。 海澜见状，暗暗冷笑了一声，神色却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家主器重大长老，全因敬重你的一片公心。 我作为下属，对家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只希往大长老多多顾念家主几分。毕竟，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呀！」 既然棒子已经打到位了，剩下的当然是餵甜枣了。 第572页 但这枣却也不能让她太甜了，须得余下几分苦味，让君绫好好长长记性。 这一套连环掌下来，君绫已经是羞愧难当了。 她神色一凛，正色道：「多谢仙姑指点，小仙这就向家主负荆请罪！」 说完，她郑重朝海澜行了个礼，转身就往金乌殿去了。 —— 「啪、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贊道，「海澜仙姑当真是好口才，好手段！本座竟是从来不知，阿缨身边，还有仙姑这样的人才。」 海澜一惊，霍然转身，看见来人，松了口气，拱手笑道：「原来是妖帝驾到，我君氏一族当真是有失远迎。小仙代家主向陛下请罪了。」 说完，她当真大礼参拜。 长生眉心一跳，挥手一道灵气托住了她，不叫她拜下去，「我与阿缨之间何分彼此？什么远迎不远迎的？」 「何分彼此？」海澜挑眉，嗤笑道，「妖帝陛下说这种话，就不觉得亏心吗？」 只看君缨方才提起妖帝时的态度，海澜猜测两人必定是闹了矛盾的。 不管这闹矛盾的初衷是什么，海澜自然都是站在君缨这边的。 反正她如今并无家族之累，就算得罪了妖帝，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如今的她了。 海澜自觉理由充足，长生却是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意思？算了，我不与你废话，我要去见阿缨。」 「妖帝陛下还是留步的好。」海澜并不出手去拦他，也知道拦不住。 但她相信哪怕只是动嘴，也能把人拦住了，「家主与你虽然是情侣关系，但她毕竟还是君氏家主，处理君氏私事事，想必是不希望有陛下在场的。」 长生的脚步顿住了。 君缨是什么样的人，他可太清楚了，自然知道海澜说的是大实话。 方才君氏那大长老被海澜一顿组合拳，打得气焰全无，这会儿正负荆请罪呢。 若他此时过去，怕是也见不到君缨。 既然如此，他就留下来探一探，这海澜仙姑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略，究竟是所为何事吧。 半个时辰之后…… 海澜满脸尴尬，「原来是我误会了，陛下恕罪。」 她还以为这俩人闹矛盾了，原来人家小情侣感情好得很，方才君缨只是在君绫面前做戏，套路君绫而已。 知道她是在为君缨抱不平，长生又怎么会怪她？ 「仙姑也是关心则乱，对阿缨一片真心。我只有高兴的，又何谈怪罪？」 海澜笑道：「怪不得陛下能与阿缨凑成一对，你们二人，个个都是心胸宽广之辈。」 这句话就像是一大罐蜜糖捧到了长生面前，听得长生美滋滋，非但不怪她，还看她特别顺眼。 ——能看出我与阿缨有夫妻相的，真是有眼光呀！ 海澜：什么夫妻相？我没说过。 长生：诶，四捨五入嘛！ 虽然，入得有点多。 两人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从君缨转到了北荒如今的形势，和可能的破局方法。 长生发现，这位海澜仙姑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更妙的是，如今的海澜已经不是海氏家主了，没有了家族之累，真的很合适吸收进钧天组织里，为了北荒大同的理想努力奋斗呀。 想到这里，他略带歉意地对海澜道：「仙姑稍等，我发个私信。」 「陛下请。」 海澜也觉得这位妖帝陛下不愧是北荒之主，除却修为深不可测之外，还胸怀大略雄才。 私信很快就发完了，长生还顺手朝她撒了把狗粮，「不好意思，我与阿缨早有约定，每两个时辰通一次私信。」 海澜措不及防，被狗粮塞了一嘴，今天明明没吃东西，竟然觉得撑得慌。 「无妨，无妨。」 除了这两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 哎，眼见周围的朋友都开始出双入对，作为一条固执的单身狗，是越来越没有生存空间了 。 第237章 负荆请罪的戏码，君缨见得多了。 但若是君绫从此以后，当真能收敛收敛，老老实实做一块好牌坊，君缨必然不会让她没了下场。 如今么…… 纵然君绫哭得十分真情实感，君缨心里的触动其实并不是很大。 完美地送走了君绫之后，君缨拿出手机，先看了看长生的私信。 待看到长生吸纳海澜进钧天组织的提议，君缨沉吟了片刻，也觉得可疑考虑。 「二长老先回去吧，本座也累了。」 不想让人打扰她和长生单独相处，君缨顺手就把君纾也给打发了。 「是，属下告退。」 待君纾离去，她才拨通了长生的电话，催促长生快点过来。 长生笑得甜蜜蜜，又强塞了海澜一嘴口粮之后，才喜滋滋地走了。 海澜捂着饱胀的胃，暗暗诅咒可恶的狗粮制造机们。 再说长生特意餵了海澜一嘴狗粮之后，才使了隐身决，闪身到金乌殿的后殿去找君缨了。 回想着自己离去时海澜被撑得一脸便秘，长生不但表面嘚瑟，心里也十分解气。 ——哼，叫你怀疑我和阿缨的情比金坚！ 君缨一进来，看见的就是他歪在榻上，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嘚瑟模样。 第573页 「你这是又在哪里捣乱回来了？」 谁能想到，传说中威仪稳重的妖帝陛下，私底下却是个爱恶作剧的小心眼？ 「捣乱？那怎么能是捣乱呢？」长生觉得，必须为自己正名，「我可是一片好意，帮助她认清一下事实。别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就疑神疑鬼，还敢给我排头吃。」 这话说的哼哼唧唧，委屈巴巴的，君缨哪里还不知道他说的事谁？ 「好了，好了，澜儿也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长生歪头看她，眼珠子一转，笑着撒娇，「那你来抱抱我呀，你哄哄我，我就不气了。」 「你……你怎么一点正形都没有？」君缨的耳朵都红透了。 「嘻嘻，在你面前，我还要什么正形。」长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一把将君缨搂在怀里，柔声道，「你不肯过来抱我，我来抱你，也是一样的。」 「你快点放开我。」 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她红艷欲滴的耳垂上，直接把她整张玉白无暇的脸颊都熏成了胭脂色。 色厉内荏，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 长生只觉得又怜又爱，恨不得将她变小了揣进怀里时时守着护着，就像自己还是一只小红鸟时，她对自己做的一样。 想起曾经，长生就又有了为自己讨福利的藉口。 「我知道，你一向就不爱抱着我。相当初，我还是一只连说话都不会的小红鸟，你心里可嫌弃我了。」 说这话时，他眼睫微垂，微红的眼尾便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君缨的眼眸里，分外的可怜。 若是君缨心里没他，自然能硬起十二分的心肠，便是他真的委屈可怜，她也能视而不见。 偏偏此时的君缨，虽然明知道他是装的，心里也十分不忍，只恨不得抹他最后一丝愁容。 「好了，好了。」君缨犹豫了片刻，踮起脚尖，迅速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这很可以！ 长生心花怒放。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这才依偎着坐在榻上，谈论起了正事。 「我方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就是把澜儿吸收进钧天组织？」 「对呀。」长生道，「我看她不但对你一片诚心，更是能屈能伸，且极有魄力。这样的人才，若是不好好重用，多吃亏呀。」 君缨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可真不愧是妖帝，别的不说，这发掘兼压榨人才的手段，小仙甘拜下风。」 长生笑道：「我再怎么厉害，还不是你裙下之臣？」 「去你的！」君缨啐了他一口，復又正色道，「澜儿的确是一个好的人选，只是她平日和我太熟，你不提，我总是忽略她。这样吧，我先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万一海澜是个家族分封制的忠实拥护者，把她吸收进钧天组织，那真是她本事越大，祸害越大。 长生点了点头，笑贊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这马屁拍的，真是半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君缨白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茬。 见她如此，长生嘻嘻笑着是，主动说起来了元蓁的事，这才让君缨的神色逐渐缓和。 「阿蓁无恙便好。」君缨道，「若不是为了替我们牵制姬氏，她也不必这个时候冒险留在符禺山。」 忽又想起了什么，她一把抓住长生，「对了，你在她身边待了好些日子，看她可缺什么？」 「也不缺什么，你就别操心老师了，多操心操心我呀。」长生有点不高兴，「怎么每一次提到老师，你就直接把我抛到脑后去了？」 君缨好笑道：「你是捧着醋罈子来的吗？酸不拉几的，谁的醋都吃。」 关于元蓁的话题，就此打住了。 恰好正事也说完了，两人正好亲亲密密地说一会儿体己话，长生再没有不高兴的了。 哦，不，还是有的。 「我的阿缨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成年呀？」 若是君缨的外表也是个没成年的小丫头也就罢了，他就算再禽兽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关键是君氏传承了这么多年，不知多少代联姻，血脉早就驳杂了。 这也就造成了如今给长生最大困扰的问题。 那就是君缨化作人身时，外表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其实龙身却还没有成年。 若说坑，这就是个天坑呀！ 不止长生觉得坑，君缨自己也觉得挺坑的。 但她自己觉得归自己觉得，被长生当面点出来，她立刻就恼羞成怒，把人给赶了出来。 「走吧，走吧。等我成年了，你再来。」 「诶，阿缨，阿缨，阿缨。」 「哐！」 回应他的，就这一声特别响亮的关门声。 长生……长生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叫你贱！」 长生的嘴：「…………」 ——说的好像我能自己控制自己似的。 —— 长生这边凑便一块还情路坎坷，倒是元蓁与陆云笙虽然分隔两地，但有手机通信，不说甜甜腻腻，如胶似漆，却也因别愁更多了几分缠绵之意。 元仙子：魔域那边怎么样了？见到大天魔主了吗？ 蓁蓁家的小宝贝：见到了，见到了。萼华魔女都带着洛仙子回沧河域了，我去的晚，能见不到吗？ 第574页 他们早就猜到了，萼华就是大天魔朱沧重的化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如传说中一样在闭关，反而是化名在外行走。 元仙子：那网际网路之事，她同意了吗？ 蓁蓁家的小宝贝：同意了，我刚开了个头，她就把这件事全权委託给我了。 唯一不大好弄的，就是西境的各大门派了。 西境的格局和神域相似，除了和北荒相邻的边境地带设了一座刑天城之外，里面的势力，多是以门派来划分。 只是，魔域的门派和神域的门派，还是很有区别的。 神域的门派，不管是哪一个，里面的各系道法都很齐全，门人弟子爱修哪个道就修哪个道。 且自沧重弃道从魔之后，就算觉得自己不适合正道，想转修魔道，门中长辈也不会阻拦。 他们只会从善如流地将你的名字从门派弟子薄里划去，再尽左后一点力量，把你安全地送到魔域去。 可以说，神域的门派对待弟子的选择，大多数都是很讲究道法自然。用陆云笙的话来说，就是很佛系。 魔域可就不一样了。 可以说，魔域的每一个门派，代表的就是一条魔道。 比如太初门的天魔道，芒砀山的心魔道，野猪林的五蕴魔道，等等等等。 像谯明山的几个师徒，各修各的道的，在如今的魔域，才是真正的异类。 说到底，谯明山只是当年的魔尊孟槐，也就是后来的北山魔主孟槐的残余势力而已，认真来说，算不得是门派。 如今孟槐身死，何罗失踪，怀音闭关不出，唯一活跃的渔戈，在关注北山的人眼里，犹如跳樑小丑。 西境各大门派看笑话的同时，也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 再加上萼华就是沧重的化名的消息传播开来，有心人自然注意到了，北山一覆灭之时，大天魔主沧重正在谯明山上。 而且，北山魔主孟槐为什么死的，虽然没有人呢拿到明面上说，但谁又猜不到呢？ 孟槐好歹是个大罗金仙，当时在北山的人，除了沧重，谁又能够让孟槐死得这么无声无息呢？ 此间种种，无不让那些门派宗主们胆寒心颤。 ——孟槐只是十几万年前于言语上得罪她几分，她就记仇至今，不但让孟槐战战兢兢活了多年，还让他在自以为能逃过一劫的时候，死在了自己手上。 如此心性，对敌人如此冷酷残忍，真不愧是他们魔道之主。 对于陆云笙这个奉了大天魔主之命来假设网际网路的神域之人，他们明着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为难。 可是，因着心理上对沧重的牴触，消极怠工，也是在所难免。 对此，陆云笙纵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找萼华告状，再于魔域掀起波澜吧？ 第238章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 对于陆云笙的遭遇，元蓁给出了如上总结。 总结过后，还替他打抱不平，出主意，「你不能总这样，他们是不会领你的情的。」 「谁要他们领情了？我只要他们别给我捣乱就行。」 听出他语气里的郁闷，元蓁笑着问：「那他们给你捣乱了吗？」 「没有。」陆云笙的语气更郁闷了。 没错，他是没有遇见捣乱的，但一群人都非暴力不合作，也把他噎得够呛。 元蓁笑着安抚他一番，又问道：「你这网际网路架到哪里了？」 「到柯吕山了。这里有个门派，就叫柯吕门，这一门修得都是无相魔道。」 元蓁在心里描摹了一遍西境的地图，「那进度是不怎么快。要不这样，你这边先停一下，不要着急着建基站了。」 这话一听就是有门呀。 陆云笙急忙问道：「哦，你有法子替我出这一口恶气？」 真当他陆云笙是个没脾气的吗？ 元蓁道：「说来也巧，手游，《天道》两个月后正好要举行竞技赛。我这边替你开个后门，插队报名。 然后，我在差人迅速炼制出一批手机来，送到你那边。你可以一边练练级，一边卖卖手机。 一场竞技赛，打完，怎么着也得两三年了。有这两三年的时间，足够把西境那一群慾念浓厚的魔的手机瘾给勾起来了。道那个时候……哼！」 话她没有说完，但陆云笙已经笑了起来。 ——到那个时候，就是西境各派求着他加快速度，轮到陆云笙拿乔了。 「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忙昏了头了，怎么就没想起这个法子来呢？」 他是逮住机会就夸媳妇儿，顺便诉衷肠，「蓁蓁，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里有水分，但因为是陆云笙说的，元蓁就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两人商量定了之后，元蓁这边立刻就拿着陆云笙的社交号，找《天道》的开发商，替他办了一个游戏号。 这件事对她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就算抛开元蓁再网络上的名望不谈，开发《天道》这个游戏的商会，也有她和陆云笙入的股份。 可以说，如今北荒比较大，比较活跃的，有关网络的商会，都有她和陆云笙的股份。 未来网络世界的走向如何，他们不敢肯定。但就目前为止，说他们两个在网络世界只手遮天，一点都不为过。 第575页 拿到了游戏帐号之后，陆云笙就开始了理直气壮的消极怠工。 —— 「哈哈哈哈，陆兄，你可终于想通，不再惯着那群杀才了？」 谢曦找到陆云笙，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甘露，仰头就灌了半杯下去。 「唔，还是陆兄这里的甘露好喝，元仙子当真好手艺。」 陆云笙从手机屏幕里拔出眼珠子，瞥了他一眼，「你少喝点，我也快没了。」 然后，就又把眼睛放到了手机屏幕上，一双手也没闲着，在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通操作。 游戏音效他也没关，因而谢曦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打游戏，被吵了也不和他计较，自顾自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坐在那里，等着他这一局打完。 反正他是一点都不急，至于外面那群着急的，他乐得看热闹。 一连三天，陆云笙都没再提基站的事。他甚至连自己都屋子都不出了。 这样反常的举动，让那些往日里干活拖拖拉拉的魔心里忐忑。 ——虽然他们对大天魔主心怀牴触是事实，但谁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违背大天魔主的命令呀。 往日里他们干活不积极，见陆云笙没有告状的意思，心里嘲笑神域中人果然心慈手软，在魔域根本混不开。 但如今陆云笙真的有了反常的举动，还没去告状呢，他们就把自己吓得不轻。 当然了，他们怕的不说陆云笙，而是陆云笙背后的大天魔主。 万一大天魔主审进度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们全都不干活。然后再仔细一问，那陆神君是被他们给气着了，他们找谁说理去？ 哦，对了，他们本来就理亏，没理可说。 于是，一群人推举出了一个代表，期期艾艾地求到了谢曦的头上，请他到陆云笙面前说情。 「你们也真是，给脸不要脸，作得慌。」 陆云笙是大小养成的好涵养，谢曦却没那么好脾气了。 这些日子以来，如果不是陆云笙把他按住了，他早就一状告到沧河域了。 前两天陆云笙突然撒手不干了，谢曦嘴上不说，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伴随着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请神君继续努力」，陆云笙的一局游戏打完了。 他把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了桌面上，顺手就去摸装甘露的瓶子。 摸过来之后倾着瓶身一倒，过了片刻，才有一滴蜜色的液体从瓶口滴进了玉盏里。 「呃，这……」他诧异地看向谢曦，无语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少喝点吗？这可是最后一瓶了。」 蓁蓁特意留给他的爱心甘露哟，就这么被这牲口给糟蹋了！ 谢曦嘿嘿一笑，赶紧把自己杯子里剩的两口一口闷了，赔笑道：「这不是元仙子的手艺太好了，我没忍住嘛。」 听他夸元蓁，陆云笙的脸色好了点，嘆着气把空瓶子磕到了桌子上，「希望蓁蓁这次送东西的时候，再让人给我捎几瓶吧。」 实际上那甘露里的灵气对他已经没什么用了，他之所以心心念的盼着，主要就是为了饮露思人。 至于他为什么不再私信和电话里对元蓁明说呢？ 这种事情，要的就是一份心意，自己提出来算什么事？ 谢曦自知理亏，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开窍？什么开窍？」陆云笙明知故问。 谢曦「啧」了一声，「你我之间，就别来这套虚的了。需要我怎么配合你，直说吧。」 作为刑天城主的属下，对于那一堆总是和自家主人过不去的门派，谢曦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若不是知道陆云笙不是个唾面自干的隐忍君子，他哪里会答应那帮人，前来探口风？ 陆云笙笑了，「早知道谢兄通透，我的心思必然瞒不过你。来，谢兄，你听我说。」 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商议了半天，谢曦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一肚子坏水，早晚得倒出来让他们尝尝厉害。」 「这是什么话？」陆云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纠正道，「这叫智慧，智慧你懂吗？不会说话的，少说两句。」 两人相交日久，谢曦还不知道他？ 「这个主意，是元仙子给你出的吧？」谢曦一语中的。 如果是陆云笙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他才不在意别人说他是「坏水」还是「智慧」呢。 陆云笙得意一笑，沖谢曦挤眉弄眼，炫耀道：「我家蓁蓁就算远在万里之外，也时时刻刻操着我的心呢。怎么样，慕了吧？」 「慕了。」谢曦点了点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陆云笙就是个逮到机会就大撒狗粮的主，自己若是不主动中断这个话题，保证吃撑了都不算完。 所以，谢曦果断匿了。 「我先走了，陆兄就在房中安坐，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怎么样，怎么样，谢魔君，陆神君是不是恼了我们了？」 「你可一定要替我们美言几句呀。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消极怠工的。」 「是呀，主要是这种活以往都没干过，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味来。」 「…………」 谢曦一出现，一群人就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自己开脱，全然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第576页 本来谢曦就对他们有意见，此时更是怒火中烧。 若不是顾忌着陆云笙已经有了计划，他非得好好教训这群人一顿不可！ 想到陆云笙的计划，想想将来这些人求爷爷告奶奶的场景，谢曦心里好受了些。 他忽而冷笑了一声，蔑视着这群人，「你们以为陆神君突然停工，是因为你们？你们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 这话简直就是十二级嘲讽，但凡听到的人，个个都胀得脸色通红。 「谢魔君，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 「太什么？大实话你们还不爱听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在西镜建基站，是人家陆神君的心意？这你们可想错了。 若不是大天魔主一再挽留，人家陆神君早就回东天去了，还会留在这里受你们的气？」 一群人面面相觑。 谢曦嘲讽技能大开，仿佛关不住了一样，「你们以为陆神君是什么人物？人家在东天也是响噹噹器道宗师。」 不知道是谁大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是个金仙罢了。」 「谁说的 ？」谢曦的目光锐利如刀。 这回他是真的怒了，「不过是个金仙？人家飞升不过一万多年，就修成了金仙。你们自己问问自己，飞升两万年的时候，自己是什么修为？」 吸气声此起彼伏。 飞升一万多年就修成金仙的，无论是天赋还是气运，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谢曦环视一周，冷笑道：「你们连陆神君都比不上，更别说与陆神君同年飞升，如今已经是太乙玄仙的道侣相比了。 与你们这群没有自知之明的草包相提并论，人家只会觉得羞耻！」 这一回，人群彻底安静了。 好半天，才有人恍恍惚惚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修炼的？我看那陆神君的修为稳固得很，半点虚浮都没有呢。」 怎么修炼的？ 谢曦表示：我也想知道。 第239章 这种堪比瞬移的修炼速度，谢曦就不羡慕吗？ 他简直羡慕妒忌好伐？ 但他更明白，天赋与气运这两种东西，最是羡慕不来的。 既然他自己既没有过人的天赋，又没有天助般的气运，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得好。 妒忌被人不但不能帮助自己提升，更容易滋生心魔。 可以说，纵然是修魔道的，谢曦的道心也十分稳固了，可见他修为扎实。 但眼前这一群就不一定了。 谢曦欣赏了一会儿他们脸上各异的神色，才接着嘲讽输出，「你们怕是不知道吧，东天各大仙门正争着抢着请陆神君回去帮他们建基站呢。 若不是大天魔主和我们城主一再挽留，拿出了十二分放诚意，陆神君早就返回东天了。」 他再次强调了陆云笙对于西境网际网路可有可无的态度，把这群人那种给陆云笙干活的心态打掉了一大半。 然后，他才嘆了口气，抹了把脸说：「最近你们就不要去打扰陆神君了，人家正养精蓄锐，准备参加两个月后的《天道》手游竞技赛呢，没空搭理咱们。」 最后一根「咱们」，就又把自己和这群人放到了一起，让他们油然而生出一股亲近感来。 ——毕竟，都是难兄难弟呀，就别再搞内部分歧了。 有人就问：「谢魔君，什么是《天道》手游竞技赛？难不成，陆神君还能沟通天道？」 这时候，就算是谢曦真的点头说一声「是」，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因为陆云笙的履歷，真的很像天道的私生子。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谢曦解释道：「手游就是手机游戏，至于《天道》，则是众多手游中的一款。」 说到这里，他干脆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刚刚下载的《天道》手游界面。 「喏，就是这一款。」 《天道》之所以能做这么大，各方面的质量都是顶尖的。 别的不说，单是精美又大气的游戏界面，就给人带来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撼感。 按理说，世界的人，对于仙境魔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才是。但手游的界面都带有一丝虚幻的美。 实景有实景的美，特效有特效的妙。 这群没有见过特效的魔域土包子，可不是一眼就被震撼住了？ 当着他们的面玩了一局之后，谢曦一脸羡慕地嘆气：「只可惜，我们西境还没有彻底通网。像这种大型手游竞技赛，我们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谢曦的操作很菜，但游戏的确是很好玩的。 尤其是魔性肆意，对于这种带有强烈竞技色彩的游戏，抵抗力约等于零。 「谢魔君，这个……手机，能让我看看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看什么看？」谢曦立刻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这群人，「这可是我花大价钱让人从北荒带来的，自己都捨不得用，给你们看？想太多了吧？」 他越是宝贝，别人就越是心痒痒。 但谢曦的修为太高，他们纵然羡慕，也不敢轻举妄动。 谢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暗笑了一声，说了句，「好了，今天也不用干活，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化作一道红光，遁走了。 不用明说，在场的都知道，他是回去打游戏了。 第577页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听说手机就是陆神君造出来的，你们说，陆神君那里，是不是还有多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呀。 「肯定有多的！」 「既然是他造的，想来这东西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如，咱们去找陆神君问问？」有人提议。 但这个提议，立刻就被否决了，「前些日子咱们是怎么对人家陆神君的？你们不会真以为神域来的就没脾气吧？」 若是真的没脾气，又岂会有了事就一声不吭，就把他们给扔下了？ 人家不是不计较，而是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吧。 众人一时讪讪，都觉得有些脸疼。 这时，又有人道：「谢魔君都说了，最近陆神君要准备竞技赛，叫咱们不要打扰。若是这个时候去找他，只怕更会恶了他。」 这也是大实话，一下子就浇灭了所有心怀不甘的人的心火。 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发现无论如何，都只能等陆云笙忙完了才能有所行动。 —— 等到第二天，他们就发现，不但陆云笙不出门了，就连谢曦也不出门了。 「肯定是关起门来，玩手游呢。」 「谁叫人家有手机呢？」 这还真是羡慕不来。 再接下来，一连两个月，陆云笙都没有再露面。中间谢曦倒是出来了一回，却是东天有人给陆云笙送东西，他把人领到了陆云笙的住处。 面对围上来的一群人，谢曦直接就说：「是陆神君的道侣派来的人，催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呢。」 再一次充分表达了，人家根本就不想在西境多待。 想想也是，人家在东天有声望有地位，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凭什么要常年待在西境？ 看着面露焦急的一群人，谢曦嘆了一声，说：「若是你们好好配合人家，顺顺利利地把基站建起来还好。人家毕竟是神域来的神君，好东西也不介意分享。只是如今……」 他摇了摇头，「行了，都散了吧。」 说完，他就又钻进自己的屋子里，不肯露面了。 如果给这群人来个特写的话，除了后悔，再显不出别的了。 当初他们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后悔，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们又能如何呢？ 又过了三个多月，东天又来了一个人。 这人一来，就请谢曦把他们召集了起来，宣布道：「手游竞技赛最少也五年才能结束。我们元仙子等不了了，特意让我来代替陆神君，带领诸位建基站。」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凉凉地从众人脸上划了过去，淡淡道：「希望大家配合一点，早建成早了，本座并不想在西境多耗时日。」 众人都心中一凛：看来，神域的人都不喜欢在魔域多待。 想想也是，仙人来到魔域，就像魔去了神域一样，不但修为会被压制，还吸收不到灵气，若不是实在有事，谁乐意来呢？ 这一回，他是再不敢作妖了，都老老实实地听指挥，让干嘛就干嘛。 至于师门长辈的吩咐，他们给师门分析了一通利弊，总结了一句话：「如果你们想让人家有理由撒手不管，也不怕大天魔主降罪的话，我们愿意听命，继续消极怠工。」 这谁敢呢？ 沧重这个大天魔主，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那是一点水分都不掺的。 基站建得无比顺利，等陆云笙在决赛中惜败之后，整个西镜都已经通了网了。 他一出关，面对的就是翘首以盼的一群魔。 —— 「陆神君，您这是出关了？」 陆云笙回头看了看，淡淡道：「没错呀，还是我原本的住处。我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秘境呢。」 在门口守着的人个个一脸讪讪，领头的那个干笑道：「陆神君说笑了。」 这几年，不时就有元蓁派来的人给陆云笙送东西。 而这些人，又受谢曦所託，每次都会带上几部手机。 因着物以稀为贵，这些手机每一步都卖了大价钱，让谢曦这个中间商大赚特赚了一笔。 当然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手机已经以一种水滴石穿的姿态，看似不强势，实则势不可挡地入侵西境了。 因着谢曦售卖时的有意控制，各大门派里都散布了几部到十几部不等的手机。 这种东西有多方便，但凡用过的都知道。就算刨除各种好玩的功能不谈，单是从各种直播里了解到的关于各大神域的信息，就足以让各派高层重视了。 ——只要有了这个手机，是不是就可以和神域零距离交流了？ 而这个猜想，很快就变成了事实。 因为，西境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吃「直播」这只螃蟹的人，并迅速吸引了一批来自各方神域的粉丝。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梵音的虞渊副本，生意更好了。 据说，她已经准备联合刑天城主，在刑天城南面的大峡谷里，建立了一个新的副本了。 至于人手，她那里一点都不缺，各方面的人才都可以招募得来。 这个消息，自然也是谢曦散播出来的。 如今的谢曦，可是西境各大门派的红人，也是吃直播螃蟹的第一人，看成魔域第一流量。 第578页 他已经不在城主府任职了，而是脱离了出来，在陆云笙的暗中指导下，建立了西境魔域第一个直播平台。 由于他的成功出道，这个平台一经问世，就吸引了大量的魔域男女。 谢曦根据陆云笙这个颜控的建议，挑选了五个容貌、气质最佳的，准备重点打造，让他们成为直播平台的台柱子。 「趁着一家独大，合约一定要签得长一点。就算他们日后火了要跳槽，你也得从他们身上，把投资的价值赚回来。」 以上，是来自奸商陆云笙的建议，谢曦深以为然。 「陆兄，这是那五人的影像，你帮我掌掌眼。」 谢曦说着，大手一挥，五个三维影像就一列排开，展现在了陆云笙面前。 每个影像的右上角，都有他们的名字，点开名字之后，就能看见他们的履歷和资料了。 陆云笙一个一个地看了下去，前四个刚好两男两女。 当他点开最后一个的时候，对着性别的一栏目瞪口呆。 「这……这个叫曾竹的，为什么性别标的是存疑？」 第240章 男就是男，女就是女，存疑是几个意思？ 联想到自己如今待的地方是个仙侠世界，陆云笙尽可能往仙侠的范畴里猜。 「难不成，这位是个植物成精的，雌雄同体？」 见谢曦摇头，他又猜，「那这位是个石头成精，没有性别之说？」 谢曦再次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谅他的想像力不够丰富吧，他实在是猜不出来了。 谢曦道：「这个性别存疑，是她自己说的。若是单看她如今的本体，就是一个母狐狸成精的，性别该是女。 但就她自己所说，他原本是一只公狐狸，因着心性有变，这才影响了性别。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算是男的，还是女的。」 陆云笙：「……这也行？」 「这怎么就不行了？」谢曦笑着反问。 「也是。」陆云笙抹了把脸，沉吟了片刻，说，「这一点要是利用好了，也不失为一个噱头。不过，你得提前跟人商量好了。若是人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特殊，不要勉强。」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以免引起后患。」 特意加的这一句，就是给谢曦一点警惕和劝告，让他不要随着魔域的规矩肆意妄为，以势压人。 谢曦笑着看了他一眼，点头应道：「行，听你的。」 经过一番包装，这五人迅速出道了。 自此，神域那边也通过魔域的直播，对神秘的西境多了许多了解。 这种以文娱为形势的交流，既避免了集聚力接触之后可能带来的暴力世间，又拉进了彼此的联繫，可谓是皆大欢喜。 无论是神还是魔，其实都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产生嚮往。 正如神域的仙人看了魔域的直播之后，会特意赶到梭罗海附近，闯一闯那虞渊副本，魔域的魔虽然因着对神域的滤镜太厚，轻易不敢往神域去，却也挡不住的神往。 这个时候，用手机看直播或者是刷论坛，就成了他们的最优选择。 而这股风潮，在芒砀山的大弟子从仙道论坛中悟道，一朝弃道从魔，修得大罗果位之后，终于达到了顶峰。 陆云笙就是在这个档口，从手游竞技赛中退了出来，终于打开了那扇个关闭了三年另八个月的房门。 感应到动静，首先赶过来迎接他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柯吕门门主。 陆云笙原也没有刻意在言语上羞辱人的意思，反正后面能让这群人自己打脸的事多的是，他干嘛这么急赤白脸的，平白落了下乘？ 因而，揶揄了一句之后，他就端正了态度，问道：「不知这位魔君是哪一位？小仙不曾见过，因而不认得，还请魔君见谅。」 他的态度一如从前，倒是难得的让这些只会得寸进尺的魔，生出了几丝羞愧之情来。 但这样的态度，也从侧面印证了谢曦的话：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而是人家根本就没把你们这些跳樑小丑放在心上。 柯吕门门主心头一沉，对于自己此行的目的，越发没底了。 他暗暗稳了稳心神，笑着自我介绍：「小魔宁珂，添居柯吕门门主之位。」 「原来是宁珂门主，失敬失敬。」陆云笙的礼数特别周全，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丝不是来。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让有求于他的人呢心慌。 因为礼数周全，通常也代表了疏离。 一句话，我和你不熟。 这让人怎么把接下里的话说出口吗？ 正在宁珂想着先把自己的几个弟子介绍一番的时候，几道红光降落，有人大声道：「你们柯吕门果然是近水楼台，我们这些离得远的，就比不得了。」 人未至，声先到，不管如何，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 ——不是我们要来得晚的，实在是离得远，已经紧赶慢赶了，也还是慢人一步。 宁珂面色一变，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太初门的姚湛门主。」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紧随而至，「还有我，芒砀山的宗主明寰。陆神君，小魔有礼了。」 话音落时，陆云笙面前已经有多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两个一男一女，显然就是姚湛和明寰了。 第579页 陆云笙一一见过了礼，侧身把人往客厅里让，「诸位请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都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反驳他，都顺着他的意思去了客厅。 当然了，最后能进了客厅讨杯茶的，只有三个门主。至于那些门人弟子，不等陆云笙开口，他们就主动扔人留在外面了。 陆云笙轻笑了一声，道：「三位都是妙人呀。」 这就是对他们行为的肯定了。 三人都松了口气：至少没得罪人。 进了客厅，奉了茶之后，陆云笙面临的，就是这三人看似矜持，实则直白的夸赞。 他们不但夸陆云笙，就连素未谋面的元蓁也都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这回元蓁可是沾了陆云笙的光了，若非她是陆云笙的道侣，人家知道她是谁呀？ 陆云笙看够了三人的窘态，胸中郁气倾吐一空之后，才笑着打断了三人的话头。 「几位，有什么话留直说吧。我看三位都是豪爽之辈，不惯做此扭捏之态。」 陆云笙只是想为难他们一番，并不是真的想把人得罪死，说话自然十分好听。 果然，那三人都松了口气，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地头蛇宁可先开口了。 「陆神君大才，炼制的法器无数。特别是风靡北荒与东天的手机，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一听这话头，就知道是特意做过功课的。 宁珂觑了觑他的神色，见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继续说，反而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但事已至此，说不下去也得接着说呀。 不然，错过了这一次机会，还不知道下次机会在哪里呢。 要知道，西境的网际网路可是已经全部建成了，说不定他们今天前脚走了，人家陆神君后脚就收拾东西回东天去了。 毕竟，人家的道侣还在东天等着呢。 所以，宁珂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哪怕原本打好的腹稿已经变得干巴巴的了。 「所以……这个，神君能不能通融一二，往西境多放几部手机？」 「手机已经流入西境了吗？」陆云笙明知故问，似乎是吃了一惊。 三位门主都属于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这会儿仔细分辨，却也看不出来，他这惊讶之情究竟是真还是假。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惊觉：神域的这些仙人，也都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一个都不好惹。 只盼这个时候，明白着道理，并不算晚。 陆云笙沉吟了片刻，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歉意地笑了笑，说：「实不相瞒，往西境投放手机的事，在两万年以内，我原是没有这个计划的。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诸位也知晓，在来西境之前，小仙正忙着建设东天的基站，西境这边，委实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只是……大天魔主盛情难却，刑天城主又对我家道侣有恩，小仙这才答应，先在西境铺设网络。 至于手机……」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来材料不足，二来能炼制手机的人手也不够。东天那边都是一早下好的订单，自然是要先紧着人家。至于西境这边，非是小仙拿乔，实在是现实不允许呀。」 这番话有理有据，十分让人信服。 三人再次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位看起来不温不火，涵养极好的陆神君，着实万分难缠。 明寰眸光流转，起身楚楚上前，「陆神君，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但不等她走到近前，陆云笙就突然大喝一声，「你就站在那里，不许再上前一步！」 离他还有五步远的明寰：「……啊？」 「你啊什么啊？」陆云笙突然出离愤怒，质问道，「你想干什么？想凑到我身边，做出一番姿态来？你是不是早就安排了人手潜伏在暗处，拿着手机就等拍照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但是明寰，就连宁珂和姚湛，也终于觉得神域和魔域其实还是有代沟的。 若不然，他们怎么就听不懂陆神君说的话了？ 客厅里一共四个人，有三个都处在一脸懵逼，满心茫然的状态。只有陆云笙一个人，被自己的脑补惊到，肆意宣洩自己的愤怒。 「等拍完了照片，你们是不是就可以拿来威胁我，如果不从你们，就要把这照片发给我家蓁蓁？」 陆云笙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辜负他期望的事。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辜负了陆云笙什么期望了。 「在入西境之初，我有个朋友就一直在向我强调，说魔终究是魔，不必仙人磊落。 但我却一直坚信，仙不一定就十分磊落光明，魔也不一定就残暴龌龊。 可是今天，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彻底看清了事实。我不该不停朋友的劝告！」 明寰：「不是，我……」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想用那种手段对付我，那你可算是找错人看！」 明寰：「你误会了，我真的……」 「真什么真？你们慢慢喝吧，我先走了。」 说完，气哼哼地扬长而去。 明寰终于把被迫吞回去了好几次的话说完了。 「我只是想施展个美人计而已呀。」 怎么就这么难呢？ 宁珂：虽然但是，还是好想笑怎么破？ 第580页 姚湛：虽然但是，我快忍不住了怎么破？ 明寰一扭头，就看见了憋笑憋得很辛苦的难兄难弟，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可别忘了，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好不了，难道你们就能得好了？」 「咳咳。」姚湛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劝道，「明寰宗主稍安勿躁，这种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宁珂也道：「不错。为今之计，还是集思广益，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动陆神君吧。」 说到这里，他特意叮嘱了一句，「你那美人计，千万不可再也卖弄了。神域的仙人跟咱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就别再提了，我已经知道了。」 明寰自出道以来，从来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但凡美人都有几分自傲乃至自负，在此之前，她是再没想到，自己这无往不利的美人计，也有折戟沉沙的时候。 这件事，她是再也不想提起了。 —— 回到了卧室之后，陆云笙就拨通了元蓁的电话，气哼哼地告状兼表忠心。 「就她那样的，也好意思来勾引我？不知道在我心里眼里，都只装得下你一个姑娘吗？」 把明寰贬低了一通之后，他又说出了这句标准的结束语。 元蓁听得又觉好笑，又觉甜蜜，少不得好生抚慰了他一番，给他吃了一顿定心丸，才转移了话题。 「那个曾竹，是不是你让人给推着出道的？」 原来，元蓁也已经注意到了魔域推出的五大流量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曾竹，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曾竹，原名曾道竹，曾经做过海姜男宠的那个。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呀！ 「没错。」 提到自己的得意事，陆云笙自然不吝于趁机开个屏，「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在取得曾竹的同意之后，他就以其性别作为噱头，又替她编了一个真真假假的身世。 曾竹男相的时候能够在众多美男中脱颖而出，跻身海姜的男宠之列，容貌自然是不必说的。 后来为海信真情所感，由魔物彻底化魔，转男相为女相之后，更是一个美貌与英气并存的美人。 皮相属于上乘，身世又透着几分神秘，果不其然，曾竹一炮而红，很快就成了魔域的第二大流量。 第一还是谢曦。 听到陆云笙孔雀开屏般的自夸，元蓁不由一笑，「你的眼光自来都是好的。」 「那是。」陆云笙得意完了，就想再占点便宜，「不过，我觉得眼光最好的还是你。」 「哦？」元蓁不解。 陆云笙花枝招展地说：「如果你眼光不好，又怎么会看上我呢？」 元蓁嘴角一抽，「你今天是偷吃孔雀肉了？」 不然怎么这么自恋？ 「我这都是大实话。」陆云笙理直气壮。 元蓁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索性说回曾竹，「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个曾竹，也是我的旧识呢。」 「啊？」 这个，陆云笙还真不知道。 元蓁就把曾道竹变成曾竹的全过程大略说了一下。 陆云笙目瞪口呆。 好半天，他才喃喃道：「……还能这样？」 小说都不敢这样写呀。 在这个故事里，有海姜这个仙侠版的女海王，还有曾道竹这个重生女主标配的小狐仙，更有感化狐仙的工具人海信。 海姜和海信这对兄妹，到底谁才是真爱，只怕曾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陆云笙一言蔽之，「他这辈子是註定要栽在姓海的身上了。」 可不就是栽在姓海的身上了吗？ 念起由海姜，念灭由海信。 好在她如今已经走出囹圄，重获新生了。 「我会和谢兄打个招唿，好生培养她的。」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陆云笙估摸着宁珂三人已经上道了，这才和元蓁依依惜别，装作有事要出去的样子。 「陆神君？」 果然，还没走出院子，就被三人给截住了。 这个时候，那些跟随的门人弟子都被他们给打发走了，就怕哪一个不长眼的，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陆云笙蹙眉，怫然不悦，「三位怎么还没走呢？」 他表示：不是很想见到你们。 「陆神君息怒。」宁珂上前一步，赔笑道，「我等是有一事相求，故此等在这里。」 不等陆云笙拒绝，他就急忙解释道：「神君放心，不是手机的事。」 陆云笙狐疑的目光在三人脸上巡梭了一圈，这才道：「不知是有何事，几位尽管说。但凡小仙能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办不到，你们也别想为难我。 「神君说笑了。」宁珂神秘一笑，「神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到花厅去说吧。」 比起客厅，花厅就显得更私人一些了。 他们顺杆爬，陆云笙也没拒绝，想看看他们到底悟出了什么。 这三人倒也直接，进了花厅之后，就各自拿出了许多奇异的金石，送到了陆云笙面前。 代为表述的还是宁珂，「实不相瞒，陆神君，这些都是我等这些年搜集积攒的金石。因我等都不善炼器，这些东西也都是白放着占地方。 第581页 听闻神君乃是器道宗师，正好让我等借花献佛，清理一下须弥芥子吧。」 「不错，还请神君帮了这个忙吧。」姚湛也言辞恳切地说。 明寰因方才的事对他有点心理阴影，这会儿就没有说话。但她的神色却无不表明了，陆云笙收下这些东西，就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陆云笙看看三人，又看看那堆魔气浓郁的金石，脸上渐渐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既然三位如此恳切，小仙若是不收，就是不识好歹了。」 ——以后再有这种忙，尽管来找我。 这种被人追着赶着送东西的感觉，除了爽，还是爽啊！ 第241章 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本来以陆云笙的涵养，也只是觉得被一群人一起消极怠工，和自己对着干气恼而已，和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今，他家蓁蓁已经给他出了主意，替他出了这口恶气，并让这群人自己打脸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也就就坡下驴了。 「其实，你们的苦心我也明白。而且神域与魔域断交日久，隔阂日深，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如果能够借着手机互通有无，不管是对神域还是魔域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说着，他扭头看向宁珂，面带善意地询问道：「我听说，宁珂门主的大弟子，在领略过神域的仙道论坛之后，立地顿悟，已经弃魔从道且道法大成了？」 「不错。」宁珂悠然神往，「往日里我总是担心，我那弟子在心魔道进境极快，恐怕会引来心魔道造诣最深的刑天城主的忌惮。哪里知道，他自有一番机缘。」 只是不知，我的机缘在哪里呢？ 宁珂心头怅然，却也知道，道之一途，唯有顿悟最是没法借鑑的。 而他大弟子，正是一招顿悟，周身魔元便转换成了仙气，受了九道雷劫之后，直接就成了仙道的大罗金仙。 陆云笙道：「这就是了。相互交流，互通有无，终究是要比闭门造车强上千倍百倍的。 若是只靠他自己琢磨，或许也能悟透魔道不适合他，但那可能就是很多年后的事了，绝对不会有这么迅速。此乃小仙浅见，不合时宜之处，还望宁珂门主见谅。」 「诶，神君说得是大实话。」宁珂摆了摆手说。 姚湛和明寰二人也十分贊同。 见说动了几人的心肠，陆云笙就开始替萼华背书，「其实，这也是大天魔主再三挽留小仙，请小仙在西境铺设无线网络的初衷呀。」 「啊，这……」三人面面相觑。 因着沧重对孟槐做得太狠太绝，把孟槐从堂堂魔尊逼成了偏安北山，苟延残喘的魔主还不罢休，直把人呢逼死了。 他们这些门主、宗主们都不免唇亡齿寒。 但魔性本多自私，就算是有公心，也多半是一种自私性的公心。 比如，印证自己道心的需要。 所以，在陆云笙一言点破，说出沧重此举，都是为了魔域大众时，他们立刻就把孟槐那个倒霉蛋给抛到脑后了。 ——谁让孟槐嘴贱，把大天魔主给得罪死了呢？另歪一个魔尊就没有被折腾得这么惨嘛。 以上就是同门转变之后的心态，当真是再现实没有了。 听着三人一转眼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恭维沧重，并主动贬低孟槐，以便给沧重洗白，陆云笙再次感慨：果然，魔比之仙，更加容易被利益所驱动。 这也是魔的弱点了。 感慨过后，他打断了三人越来越离谱的恭维，「大天魔主一片苦心，诸位又是一片诚心，小仙纵然为难，也不忍心诸位过于失望。唔~这样吧。」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正好诸位方才送的那些材料里，有几样恰好是炼制手机所必须的。 我让我家蓁蓁再送一批辅料过来，就在西境现制一批，稍解西境燃眉之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可真是太好了！」宁珂大喜过望。 而姚湛和明寰则更直接，拱手拜道：「如此大恩，当真无以为报。神君若有趋势，我等莫敢不从。」 一句话，就把自己放到了紧跟大天魔主步伐的根正苗红的位置上。 不得不说，他们能在魔域做稳一派掌门的位置，无论是心思手段，都比常人要高好几个段数。 不过，陆云笙也不讨厌就是了。 现在的情况，是大天魔主全力支持自己在西境搞仙侠版科研，以后他和元蓁要在西境贩卖机关傀儡，肯定也少不了大天魔主的支持。 那么，这些人信服大天魔主的统治，不就是变相给他开绿灯吗？ 所以，给沧重加码，他是义不容辞！ —— 「所以，你还要等多久才能回来？」元蓁有点不高兴。 自从她于陆云笙定情以来，两人就很少分开。 虽然她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但和心上人长久的两地分离，也难免会有怨气。 其实，这怨气，陆云笙也有。 不过，元蓁先表现出来了，陆云笙就高兴了。 他很是嘚瑟地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元蓁「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那还用问，您肯定是想我了。」陆云笙觉得自己仿佛全身都泡在温水里，把全身的毛孔都泡开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筋骨疏散，别提多舒爽了。 第582页 但是，嘚瑟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听电话那头的元蓁冷笑了一声，凉飕飕地说：「是呀，我可是要想死你了，你死不死呢？」 陆云笙打了个哆嗦，赶紧认怂，「蓁蓁，好蓁蓁，我这也是未来咱们将来做事方便嘛。」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考量对元蓁说了一遍。对元蓁说的时候，他还多加了一个理由。 「那位洛芜仙子我虽然不熟，但你不是很欣赏她吗？如今她好歹是在萼华魔女手底下讨生活。萼华的地位稳固了，她也少受些责难不是。」 时时处处，都是在为她考虑。 虽然这其中肯定有他油嘴滑舌的成分，但还是那句话，元蓁心里有他，自然相信他一切都是好的。 「你不要逞强，我这边的傀儡已经有了眉目了，等符禺山这边的植物步入正轨了，我就去魔域找你。」 「可别。」陆云笙急忙阻拦，「机关傀儡一事，我已经准备託付给大天魔主和洛芜仙子了。魔域不是个好地方，我只愿你永远都不要再进来了。」 元蓁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而后又意识到陆云笙看不见自己，应道：「也好，以阿芜的心性，会把这件事做好的。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和阿芜与萼华说的。」 元蓁知道陆云笙不爱与异性相交，正好她也不喜欢他和那些仙子、魔女们交往过密，索性就把这件事揽下来了。 「也好。」陆云笙心领神会，心里美滋滋。 ——他就知道，蓁蓁也是会吃醋的。 不过，为了自己以后的福利，这时候还是不要呈口设之利了。 —— 元蓁可是丝毫也不知道，自己那点微妙的心思已经被陆云笙给窥破了。 她自觉同时为两人解忧，皆大欢喜。 正好这个时候，总领机关傀儡研究的季川，也就是网名红枫的给她发了私信，说是第三代机关傀儡已经问世了，请她回东天的研究基地检阅。 虽说仙道多逍遥，但若是能遇见志同道合的道友，这些仙人也是不惜跋涉万里，共襄盛举的。 正好元蓁这边又有资金又有地盘，在论坛里和同道们一合计，干脆就请姬元出面，在崑崙山北划了一座山峰作为研究基地，召集同好，共同研究。 季川在修真界时，就接触过简单的傀儡术，并有一套较为成熟的理论知识； 还有网名「今天打豆豆」的白练，在下界修行的时候，专门精修过专门研制晶片的微电子技术。 元蓁考察过后，就让两人牵头，另有「三心二意」、「一枝红杏」、「绝」、「一只小凤凰」等机关术大手辅助，共同攻克难关。 在机关术上有宗师造诣的，十个里有九个半都不爱管事。其中白练这个工科女更是一心只有科研，除了带领众人做研究，那真是万事不管。 而元蓁也并不想专门调过去一个管事的外行对他们指手画脚，到最后，这总领事务的权力和责任，就落在了季川头上。 季川：「我招谁惹谁了？」 元蓁只能安慰他，「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 抱怨归抱怨，比起元蓁再指派一个外行过来，季川宁愿自己多辛苦一点。 因着元蓁这里不管是资金、灵气还是材料都十分齐全，其实需要季川操心的地方并不多。 这么一群天才，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智都集中在一起，同心协力地做一件事，爆发出来的能量是很惊人的。 这才不到十年，就已经出来第三代了。 眼见符禺山的事已经不需要她时时盯着了，元蓁向星羽交代了一番，请他负责剩下的步骤，自己则是跟着季川一起，去看那在季川口中「差强人意」的第三代机关傀儡。 至于惠阳，他离山日久，这次有机会，元蓁自然要把人带回去，亲自给他老师浮生真人报个平安。 惠阳：「我老师不会打死我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元蓁表示，在这件事情上，她爱莫能助。 「元仙子，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机关傀儡的事？」 「我那里人多的很，就不麻烦惠阳神君了。」 ——被逃避了孩子，无论前路再多艰险，那都还是对你的考验呀！ 去吧，皮卡……啊不，是惠阳神君！ 「真是不需要吗？」惠阳期期艾艾。 「真的不需要。」元蓁斩钉截铁。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所以，你不该为我两肋插刀吗？ 「正因是朋友，你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 ——长辈翘首以盼，我怎么忍心让褪毛失望呢？ 「元仙子……」 「惠阳神君留步，去北峰的路季川认识，就不劳烦你带路了。」 然后，她根本就不等惠阳再说什么，给季川使了个眼色。季川微微一笑，默念了个法决，带着元蓁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餵……」惠阳尔康手，委屈巴巴，「你就这样吧我丢下了？」 「小师弟，谁把你丢下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在他身后响起。 惠阳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笑得比哭都难看，「大……大师兄。」 「是大师兄，不是大大师兄。一个大字就够了，多了我可受不起。」 第583页 扶阳脸上笑眯眯的，十分有温柔宽厚的首徒风范。 但惠阳对他可太熟悉了，一看见这副笑脸，直接就吓得同手同脚了。 「大师兄，咱们快回去吧，别让老师等急了。」 扶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近乎惊恐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也好。」 惠阳下意识松了口气，却没看见，自家大师兄意味深长的眼神。 ——师弟呀，跑得了初一，你还跑得了十五吗？ —— 且不说惠阳回归玉虚宫后的日子是如何的水深火热、痛并快乐着，元蓁这边，是真的快乐。 「这就是第三代傀儡？」 「不错，这就是第三代。」季川道，「虽然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比起西境市场上那些用尸体做成的傀儡，却也不差什么了。」 「竟然还有改进的空间吗？」 听见这句，元蓁是真的惊了。 真不是她没见识，实在是眼前这五个容貌各异的傀儡，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手感，或者是从方才演示过的功能来说，都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多少区别了。 它们的外貌看起来和真正的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因为是人造的，个个都是俊男靓女，十分符合当下的审美观； 手感方面，元蓁的手掌抚摸过它们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掌，真真是肤如凝脂，不但又细又滑，竟然还有属于活人的温度。 见她满脸的惊诧，季川也是佩服万分的说：「白练仙子设计的温感晶片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 哦，原来是晶片。 元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虽然她没有系统的学过晶片的相关，但却得到过陆云笙的科普。 而陆云笙的科普，大多数都来自科幻电影。 从这些东西里了解到的晶片，可想而知，在元蓁心里，晶片是一种多么神奇的东西。 所以，能让假人拥有真人一样的皮肤温度算什么呢？ 对于晶片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元蓁比较感兴趣的是另一样东西。 「它们的皮肤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原材料容易得吗？」 季川道：「这是一种合成材料，原材料一共有四十八种，都不难的。但想要合成这种材料，却不是简单的拥有配方就可以的。」 正因为合成工序的复杂，所以也大大减少了被人山寨的可能。 元蓁点了点头，说：「这个皮肤材料还要继续研究，等到日后机关傀儡在西境打开了市场，咱们必然是要与西境的本土势力合作的。 到那个时候，制造傀儡的手法可以卖给他们，但像皮肤这种高端原材料的制作，却要牢牢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 至于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彻底开放配方，还是把配方交到魔域之主手中，还要看魔域日后的发展走向。 虽然元蓁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若是盲目的散发善心，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不一定是好事。 季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虽然不太明白元蓁的苦心，但作为一个技术性人才，有人替他指明日后的研究方向，对他来说，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事说了，元蓁就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我看第三代傀儡已经可以投入市场了，你回去之后就可以和大家宣布好消息：前三百年所获之利都给大家发成奖金，以犒劳大家这些年的辛苦。」 这个话题，对季川来说，真是再轻松没有了。 季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元仙子，我可以把得到的仙晶换成自己需要的材料吗？」 只要是学杂学的，不管是炼丹、炼器、布阵还是机关，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作为一个机关师，季川虽然平时赚得也多，但他买材料做新研究时，花得更多呀！ 仙晶虽然是硬通货，但有许多材料却不是仙晶能买到的。所以，比起仙晶，季川更喜欢直接要材料。 这种心情，元蓁作为一个炼丹师，真是太能理解了。 所以，她素手一挥，就同意了。 「可以。到时候你需要什么材料，可以自绝来挑。」 至于这些材料从哪里来？ 傀儡卖到西境的时候，完全可以以物易物嘛。 「你就先回去吧，西境那边，我会联繫人手的。」 见她已经有了打算，可以不用管这件事的季川浑身轻松，应了一声就走了。 送走了季川之后，元蓁就拿出手机，调出了萼华的私信帐号。 但她却没有顺利联繫上萼华。 一开始，她也没当回事，只觉得萼华可能是刚好有事。 因而，她想了想，又去联繫洛芜。 然后，她才意识到，西境那边，可能出事了。 因为，洛芜的帐号，显示是空号。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洛芜的手机已经被销毁掉了，毁的渣都不剩的那种。 她心头一紧，立刻拨通了陆云笙的电话。 「蓁蓁，怎么了？」 元蓁急忙问道：「云笙，阿芜……」 话问到一半，她心头突然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悟。 这种感觉很朦胧，却又无比明晰。元蓁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界的星空，硕大的星辰盘旋在头顶，当真触手可及。 她的目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在这万千星辰里，一眼就定格在了西北方那一颗不算明亮的大星上。 第584页 或许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可星辰瞬间爆发出一阵亮光，又迅速寂灭，仿佛泯然众星。 「蓁蓁，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陆云笙焦急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 元蓁突然就笑了，平静地说：「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陆云笙：「啊？」 第242章 陆云笙呆了一瞬，突然「卧艹」一声，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震惊之情。 他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万分出乎意料的景象，连声音都有些恍惚了。 「我想，我也知道答案了。」 元蓁离得远，又有两域的结界间隔，所以只是因着和洛芜知交，有些许的感应而已。 但此时的陆云笙，可是身在魔域之内，被迫直面了那足以震天撼地的天地异象。 动静是从沧河域那边传过来的，先是一道浅紫色的幽光沖天而起。 不等看见幽光的人反应过来，照映进魔域之后，从来都显得幽暗的太阴星，突然就变得像反光的镜子一样，把整个魔域都照得亮如白昼。 彼时，陆云笙正坐在窗下，准备与元蓁临窗私语，窗外突然大亮，他措不及防就被闪了眼睛。 他一边捂住眼睛，一边对元蓁道：「蓁蓁你别急，我这就道沧河域去探探情况，事后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就掐断了通话，扬手一招，把挂在屏风上的大氅穿在了身上，捏了个手决，就化作一道青光，往沧河域遁去。 论修为，陆云笙不管是在神域还是在魔域，暂时都还排不上号。 但若是论遁术，只怕大罗金仙来了，才能压他一头。 沧河域在整个魔域的中心地带，而陆云笙所在的柯吕山已经接近中心了。 因而，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就来到了沧河域。 反应快的不止他一个，他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陆神君，你也来了？」这是芒砀山的宗主明寰。 自从施展美人计被陆云笙直接噎死之后，明寰对上这位钢铁直男总是有那么点憷得慌。 因而，她打了个招唿之后，就往旁边挪了挪，把c 位让给了同行的姚湛。 「陆神君。」姚湛朝他拱了拱手。 「明寰宗主，姚湛门主。」 陆云笙还了礼之后，就想去找沧河域的入口，但却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这位就是陆神君吗？小魔xx，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陆神君来了，神君大约不认识我，小魔xx。」 「…………」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想和陆云笙这个掌握了手机命脉的神君套套近乎。 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的，哪一个没有太乙金仙的修为？ 对了，还有陆云笙这个实打实的金仙。 对于一个金仙能和他们前后脚赶到，在场的人都没有多少意外。 ——能被大天魔主看重的金仙，能是普通的金仙吗？ 必然得有过人之处。 听说，这位陆神君可是一位器道宗师呢，手里哪能没有几样适合赶路的法宝？ 如果这群人知道，陆云笙根本就没有使用法宝，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一地了。 陆云笙好不容易和这群人挨个打了招唿，见他们全都老老实实等在沧河域之外，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禁奇怪。 「大家怎么都不进去？」 姚湛走了过来，解释道：「不是大家不想进去，而是我们来的时候，沧河域已经被大天魔主封闭了，谁都进不去。」 沧河域本来就是大天魔主沧重以大法力支撑起来的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里面的一切自然都是以大天魔主的意志运转的。 只不过，沧重虽然是魔，却并不喜欢靠玩弄别人的命运来显示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干涉过沧河域之内的宇宙纵横，星辰流转。 直接关闭沧河域和外界的通道，这也是第一次。 这一切都在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沧河域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到足以让大天魔主动容的事情。 「不知陆神君可有什么眉目？」姚湛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虽然在场的一群大魔君，问一个神君关于魔域的事怎么看怎么怪异，但陆云笙和大天魔主的关系，也的确是这群人里最亲近的了。 「我也是看到动静才出来的，并不比诸位知道得多。」陆云笙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虽然他根据元蓁的反应，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但毕竟没有验证过，不算是事实，自然不能再不熟的人面前乱说。 若不然，出了什么意外，谁能担待得起呢？ 没有得到消息，众人也不失望，纷纷道：「那句只有等着了。」 今天的事实在是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之所以询问陆云笙，也就是抱着一点侥倖心理。 得不到答案，其实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自然不会失望。 —— 沧河域外，有一群人在等；沧河域内，同样也有一群人在等。 这其中，还包括了沧河域之主，沧重。 事情还要从洛芜闭关说起。 却说洛芜跟随沧重来到沧河域之后，在域内世界游歷三载，若有所悟，终于在何罗的期盼中入了静室闭关。 第585页 但让何罗想骂娘的是，洛芜闭关的机缘来的那么突然，都没忘了交代沧重看好自己这个俘虏。 何罗：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时时刻刻想着我呀？ 本来她还想趁着洛芜闭关的时候，搞点事情，给这群人添点堵。但被託付给沧重看守之后，她是彻底别想搞事了。 整个沧河域都在沧重的气机感应之内，只要沧重有心，哪怕是一只蚊子的动静，她都能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何罗这么大一个活人？ 不到三天，她就开始怀念洛芜没有闭关的时光了。 因为洛芜实在是一个性情很宽厚的人，纵然何罗性情乖僻，言辞之间颇多戾气，却也很少能够犯到洛芜的底线。 只有一样，就是洛芜特意给她布置了功课，让她每天必须早晚各读一遍《清心诀》。 如果她不肯读，洛芜也不会勉强她，只是会自己拿着清心诀，在她耳边念足十倍之数，也就是早晚各十遍。 可怜何罗法力全失，连封闭自己的厅决定都做不到。洛芜念的时候又必然会动用神识，她是想少听一个字都做不到。 如此三两天之后，何罗就学乖了，每天早晚的《清心诀》都雷打不动，自动自发地读完，一个字都不敢偷懒。 见她肯自己读了，洛芜十分欣慰，也时长给她弄些养护心脉的丹药与她吃。 那药是元蓁亲手炼制的，一颗咽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何罗不禁问道：「你既然废了我的修为，又为何要给我药吃？我死了，不是更趁你的心？」 是的，何罗已经知道了，当初一力主张废黜她修为的，就是洛芜。 她一度难以理解，像洛芜这样的人，为何会有那样的狠心？ 废黜她修为是一，用自己的方法逼迫她读《清心诀》是二。 难不成，真如修佛道的那些秃驴说的那样，慈悲的佛陀也有金刚怒目相？ 对此，洛芜的态度始终十分平和，淡淡地解释，「我从未想过让你去死，我只是想让你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多少人带去了原本不必要的痛苦。」 何罗笑了，「你的意思的是说，轻易让我死了，太便宜我了？」 这话她本是摸准了洛芜的心思，故意说出来噁心人的。 哪知道，洛芜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何罗被她噎得不轻，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咬牙斥道，「伪善！」 洛芜淡淡一笑，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善，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她觉得应该这样做，那就不问善恶，不论对错地做了。若是上天认为她不该这样做，要打要罚，她也都认。 何罗呆呆地看着她，喃喃道：「怪不得你要弃道从魔，你也果然是魔。」 其实，何罗只说对了一半。 洛芜的这种心性，不能用简单的「仙」或者是「魔」来概括。 你可以说她是道心坚定，也可以说她是执念深重。是善是恶，是仙是魔，其实全在洛芜自己一念之间。 现如今，洛芜觉得入魔能够更好地融入西境，更高效率地对西境移风易俗，那就入魔好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洛芜对于成仙还是成魔都没有特别的执念，才会有这般非同一般的心性吧。 但这些，何罗这个自幼修魔，性情早已被魔道薰陶的乖僻怪戾，自私自我的人，大约是不能体会的。 所以，她只能看到洛芜的魔念。 「哼，等你闭关之后，可就管不着我了。难《清心诀》，我是再也不会读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这本该她自己悄悄进行的事，她却当着洛芜的面，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说完她就后悔了，满脸懊恼地看着洛芜，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特别叮嘱大天魔主，叫她盯着我读的。」 真是失策！她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呢？ 以她的为人，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了。 她觉得，这都应该怪洛芜。 如果不是洛芜废了她的修为，又整天拿《清心诀》来烦她，她又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对，都是洛芜的错！ 这样想着，她恶狠狠地瞪了洛芜一眼。 洛芜好笑地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说：「罢了，你不想读便不读。左右你也不是诚心的，读与不读，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啊？」何罗一呆，「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人逼着你读《清心诀》了。哪怕我闭关出来之后，也不会再逼你了。」 「真的？」何罗的目光狐疑又警惕。 「嗯。」洛芜点了点头，说，「好了，我这就要闭关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何罗一眼，拿出手机，给沧重发了个私信之后，就闪身踏进了静室。 直到静室的门都已经彻底闭合了，何罗才从她那貌似寻常的一眼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回应她的，只有静室周围升起的阵法，自然不会有洛芜给她解惑了。 「喂，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好自为之？」 何罗虽然失去了法力，却并没有失去多年以来锻鍊出来的警觉心。 第586页 洛芜最后留给她的那个眼神，让她本能地汗毛竖起，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起，跐熘熘一路蹿道了后脑勺。 这种感觉，她绝对不会记错，每一次出现，都会给她带来一场生死大劫。 ——难不成，洛芜终于觉得她难以教化，准备採纳元蓁的建议，将她物理超度掉了吗？ 不，她不想死，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要让洛芜知道，就算她修为尽毁，也还是五蕴魔道即将大成的北山公主！ 何罗霍然起身，带着一身的雄心壮志。 然后，她就被镇压了。 因为，接到洛芜即将闭关的消息之后，大天魔主竟然于百忙之中，亲自拨冗来了。 何罗那千般雄心尚未萌芽，就被大天魔主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既然阿芜将你託付与我，那本座少不得就得分心看顾你一二。」 沧重貌似很好说话，笑眯眯地说，「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本座也懒得整治你。」 她说得好听，何罗却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可是大天魔主也呀！ 就算是何罗最自信、最嚣张的时候，也不敢生出丝毫冒犯大天魔主的想法。 哪怕她的老师和大天魔主是死仇。 所以，被沧重接手的头一年，她非常乖巧，不但没有把《清心诀》丢开手，反而把每天早晚的各一遍，提升到了早晚各五遍。 通过一年的观察，发现沧重对她的确是没有多少关注之后，何罗失落之余，才敢松了口气。 她自嘲地笑了笑，暗道：也是，像我这样一个废人，又哪里值得大天魔主上心呢？ 所以，她还是按照原计划偷懒吧。 反正大天魔主也不会知道，闭关的洛芜更不会知道。 大不了……大不了等洛芜出关之后，她再继续读就是了。 何罗有些心虚地想。 于是，第二天，她就彻底丢开了那讨人嫌的那《清心诀》，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等她起床之后，就在院子里看见了沧重。 彼时，沧重就负手站在院中，正背对着她的房间，一动不动地看着静室的门口。 整个静室都被淡金色的流动光线笼罩着，若放慧眼去观，就能看见那上面流动的不是光线，而是一条又一条仿若畅通无阻的幽径。 但是个人都知道，作为静室的防护阵法，又怎么可能畅通无阻，任人穿行？ 不过是吸引心怀不轨之人的幻象罢了。 看见沧重的背影，何罗整个人都僵住了，结结巴巴地喊道：「大……大天魔主？」 「过来。」沧重的身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语气也很随意。 但何罗却半点都不敢怠慢，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小跑到了沧重右侧，拱手施礼，「小魔拜见大天魔主。」 因着沧重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让何罗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时刻都在盯着我，知道我今天偷懒了才来的？还是说，今日的行程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一切都只是巧合？ 巧合这个可能性，何罗不太愿意相信。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 何罗的冷汗都下来了。 虽然她如今觉得自己活得挺艰难，但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就愿意死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沧重一笑，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沧重问她，「你是不是很庆幸？」 昂？ 何罗诧异地看着沧重，很想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一番，质问她：我已经混得这么惨了，还有什么好庆幸的？ 沧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在她眉心一点，示意她去看静室的防护阵法。 何罗先是疑惑不解，待看了片刻之后，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勉强将目光从防护阵法上移开。 她闭目嘆息了一声，说：「大天魔主说的不错，小魔的确是应该庆幸。」 ——庆幸自己失去法力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双慧眼。 若不然，她空有慧眼，却无法力压制魔念，看着那阵法具现出来的条条通道，真的很难忍住不去闯一闯。 毕竟，她对洛芜不止有忌惮，内心深处，还隐藏着杀意。 「还请大天魔主高抬贵手，收回小魔眼周的魔元，替小魔关闭慧眼。」 也就是方才那片刻之间，她就险些没有忍住。 若非她心头还有些自制力，此时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了。 沧重哼笑了一声，淡淡道：「本座只是想提醒你，从前的洛芜仙子心性宽厚，愿意给每一个犯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只可惜，你没有抓住。 待阿芜出关之后，这世间便再无洛芜仙子，只有洛芜魔女了。你若再想于她这里求得宽待，只怕是痴人说梦。」 说到最后，沧重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看向何罗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何罗的面色一下子就胀得通红，却也知道，沧重说的都是事实。 这个时候，她是再不敢猜测，沧重今日此来，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了。 因为，只要洛芜出关，她是巧合还是蓄意，就都不重要了。 第243章 可以说，何罗的水深火热，全是自己作出来的。 从她遇上沧重开始，就不自觉矮了一截。 第587页 先是做贼心虚，每天多读四遍功课；后来又错判形势，别说全部丢开了，就连多读的那四遍，她都不敢减掉了。 因而，这几年，她是盼星星盼月亮，最盼望洛芜赶紧出关的。 一则洛芜出关之后，不管对她是什么心思，面对洛芜，总比面对沧重要轻松许多； 二则自己在洛芜闭关的时候，非但没有落下功课，反而比从前更加用功了，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表一表，消一消洛芜的杀心。 是的，在日復一日的期盼洛芜出关的过程中，何罗已经确定了，洛芜入关前留给她的最后一根眼神，就是在表露杀意。 洛芜是宅心仁厚不假，却并非是没有底线的。 当初她之所以愿意保何罗一命，只是愿意给何罗一根改过自新，为自己恕罪的机会而已，并非是觉得何罗罪不至死。 眼见得何罗死不悔改，反而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洛芜又岂会再容她？ 若是再容她，那些遭遇了何罗毒手的受害者岂非个个都要死不瞑目？ 何罗终于意识到了，洛芜对自己的容忍并非是永无止境的。 不，确切地说，洛芜对她，并没有什么容忍之心，她真正容忍的，是那些受害者的怨气。 容忍受害者的怨气，希望施害者能够反省自身，诚心诚意地自赎己过，让逝者安息，令怨气消散。 如果施害者死不悔改，她也只好用最直接的方法，消除一点死者的怨气了。 可以说，无论是施害者，还是受害者，洛芜都给了机会。 只不过，往日里何罗因为她温柔宽厚的表象，就想着君子欺之以方。 却不想洛芜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她一下子就翻车了。 如今只盼，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 最初的异象是从静室的石门开始的。 石门突然就炸开了，沖天的魔气少了阻隔，破门而出，直冲霄汉，竟然牵动了太阴之星，令整个魔域头一次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之下。 何罗首当其冲，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自己的过往一帧又一帧的从眼前滑过去，每来一段自己作恶的片段之后，必然补一段自或痛不欲生，或九死一生的画面。 作恶的时候她不一定痛快，但受难的时候却一定痛苦。 这种晦暗与血色的交织，让痛苦显得越发深重，刺激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忏悔的。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要她诚心忏悔，这些痛苦就会逐渐离她远去。 但她的本心却又无比清明，无比清晰地告诉她：我有错，但我不悔，也不会向任何人忏悔！ ——有什么好忏悔的呢？ 在她弱小之时，受过那么多的欺辱；那么她强大之后，为什么不能去欺辱别人？ 当初那些人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蔑视她、玩弄操纵她的人生，不就是仗着自己实力强大吗？ 后来，实力强大的事她了，玩弄别人的命运，操纵别人的生死的，也合该换成她了。 因为慧眼闭合，所以何罗看不见，在她的周身，环绕着数也数不清的怨气，一缕又一缕，有的深灰，有的浓墨。 在她坚决地拒绝了忏悔之后，原本深灰的怨气化作了浓墨，原本就浓黑如墨，更是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血气。 沧重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何罗被怨气吞噬的场景。 她伸手欲救，却最终又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淡淡地又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石门破碎的静室。 与此同时，躲在混乱的北山某处，闭关巩固修为的君绋突然睁开了眼。 他从闭关之处飞了出来，抬头看向上方无比清晰的太阴星，只觉得身体内的某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禁锢勐然消散，让瞬间轻松了起来。 「这是……」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何罗身死，自己体内遗留的魔种失去了主人，权衡之后选择了彻底与他这个宿主合二为一。 只要何罗一天不死，那么他就一天要面临着随时被何罗吞噬的命运。 现如今，可不就是消去了一大禁锢吗？ 君绋不明所以，只觉得是天上着亮得异乎寻常的月亮给了他机缘，让天道的身体状态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既然身体的负面状态已经消除了，他自然是要去探一探这月明的源头的。 然后，他就在沧河域外，看见了陆云笙。 「好哇，你居然还敢留在魔域！」君绋低低冷笑了一声，觉得陆云笙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见陆云笙身边围了许多人，且个个修为都比自己高，不敢轻举妄动。 但若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君绋又觉得十分不甘。 沉思了片刻，他突然眼睛一亮，冷沉而消瘦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畅快的笑意。 因着何罗的那一颗魔种，当时还处于半仙半魔状态的君绋，自然而然就堕入了五蕴魔道。 闭关这几年，他潜心钻研，成就自然是不上十数年如一日的何罗的，却也因无人指导，误打误撞地研究出了一些独特的法门。 他隐去了身形，往陆云笙那边走了一段，直到再进一步就会被人发现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自丹田出取出一缕魔元，随手搓成了头髮丝粗细，长短仅两指的一条，凑到嘴边轻轻一吹，那缕魔元便随着夜间的清风，粘到了陆云笙飘动的髮丝上。 第588页 再然后，那缕魔元就会迅速溶解在髮丝之内，再慢慢浸入到陆云笙的识海里。 这种法术类似于魔种，却又与魔种截然不同。 魔种是引人堕入五蕴魔道，为自己培育养料，是损人利己； 而君绋这个法术，则是由五蕴魔气，障敝他人之道，损毁他人慧根，是彻头彻尾的损人不利己。 不过，陆云笙过得不好，他就好了，也勉强算是损人利己了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君绋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今夜能迫害陆云笙，对他来说，就是做了一件大事了。至于其他的，对君绋来说，可有可无。 陆云笙心头一颤，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还不等他继续思索，就突然有一股气浪从沧河域的入口处冲出。 他连一句「小心」都来不及喊，就随着众人一起，被这气浪冲击得倒飞出去，滚做了一团。 「啊——」 「哎哟！」 「这是怎么回事？」 「……」 索性大家不是仙就是魔，哪怕不是专门修炼体的，肉身的强度也堪比一般法宝了。 摔坏倒是没有人摔坏，但疼还是很疼的。 神仙的身体强度固然增加了，敏感程度也一样增加了呀。 陆云笙一跃而起，伸手就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呸，呸，我也不知道呀。呸，呸，呸……」被他抓住的姚湛是脸朝地的，啃了一嘴的泥。 他要早知道这么大动静，就不扭过身去和旁人说话了。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长嘆了一声，幽幽道：「上一次有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大天魔主成道的时候。」 陆云笙霍然转身，试图寻找那个说话的人。 但在场的陆陆续续，少数也得来了有二三百，而且个个修为都比他高，他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陆云笙心里一晒，暗暗下定决心，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就回去闭关，先把修为提上来再说。 若不然，被人提起来修为比道侣差了整整一个大阶，还不被人笑死！ 一阵刺目的红光突如其来，陆云笙来不及闭眼，眼前就是一黑。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间狼藉一片却又草木葱茏的院子里了。 说它狼藉一片，是因为砖瓦横斜，土屑横飞；说它草木葱茏，是因为此处魔元过于浓郁，不但原本有的花草树木疯了一样的生长，地上还有不少深埋土里的草种、树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抽条开花。 「这是……」陆云笙疑惑地看向院子里唯一的活人，也就是大天魔主沧重。 沧重淡淡道：「阿芜成就了业魔道，补全了魔道的空缺。」 陆云笙正要再问什么，沧重却忽而一笑，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不羁之气，「业魔？有意思，有意思。」 她忽而面色再次一变，淡淡道：「你当真是贼心不死，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要垂死挣扎。」 「哈。」沧重仰头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说什么贼心不死，也未免太过难听。蝼蚁尚且贪生，又何况是本座？ 你是求道，我是求存。左右躲不过一股求字，你与本座，又有什么区别？」 沧重丝毫不为所动，轻易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轻描淡写地说：「你死我活的区别。」 接下来，在陆云笙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沧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阵，目光时而浑浊，时而冰冷。 但最终，还是定格在了胸有成竹的淡漠稳重上。 见她的两半魂魄终于不再争了，陆云笙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想问：你的情况不是已经好多了吗？ 但他与沧重毕竟交浅，冒然言深，他怕元蓁的面子不够用。 而沧重也没有和他多说的意思，压制住了另外半片魂魄，就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已经塌得差不多的静室石门上。 严格的说，那里已经没有门了，只有和门出自一块石头的门框。 丝丝缕缕柔和的金光从门框里透了出来，金光越来越浓，照在门外的两人山上。 陆云笙不知道沧重是什么感觉，反正他自己是觉得挺舒服的，因着在魔域待得太久而积聚在体内的魔气，一下子就被这金光给盪尽了。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披散在身后的头髮上，有一只两指长的细小髮丝样的东西，在金光的普照中伸展了一下腰身，竟是直接活了过来。 沧重倒是注意到了，毕竟陆云笙就在她的气机感应之内，他身上有一点细微的变化，沧重都一清二楚。 但沧重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可以说，这是她一惯的准则：事关别人修行，她从来不插手。 她只能保证，只要陆云笙在魔域一日，她便保他性命无忧一日。 至于他离开魔域之后如何，那就不关沧重的事了。 洛芜踩着金光走了出来，神情平和庄重，眉目安然，和从前仿佛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一步一步走到沧重身前，身后金莲朵朵盛开，竟让人分不清是金莲次第盛开来承接她的脚步，还是她玉足过处步步生莲。 陆云笙都看傻了，目瞪口呆地指着洛芜，结结巴巴地问：「她……她……她……她这确定是成魔了？我……我……我……我怎么觉着她是成圣了？」 第589页 这又是金光又是金莲的，特莫的金光还带治癒驱魔效果。就算是圣水救人，也不带这么炫的。 「她确实是成魔了。」沧重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离开洛芜一瞬，随口回道，「善业恶业皆为业，无论是仙还是人，业力其实都是处于善恶之间的。无论是极善还是极恶，都是执念所致，都是魔。」 陆云笙一脸茫然。 但沧重却没有再和她解释的意思，她亲手扶起了洛芜，语重心长地说：「继我之后，统领魔域者，必然是你！」 当年沧重一个由仙堕魔的，凭什么做了魔域之主呢？ 就是因为她结束了魔域数十万年的分裂，整合了魔域，避免了许多无谓的杀戮，于魔域有大功。 虽然魔性肆意，但把这份肆意全点在打打杀杀上的，毕竟还是少数。 大多数的魔，还是喜欢太太平平地作恶。 不是沧重不想改变魔域全员恶人的状态，实在是她无能为力。 仙侠版的解释是：天命不在她。 就算是入了魔，也不过是换了一种修行方式而已，她依然还在天道之下，某些潜在的规则，也不得不遵守。 就比如，无论她的武力值再高，也不可能依靠武力值俩改变人心。 所以，天道之下的每一个「天命不在吾」，说白了就是「我能力不够」。 天道的机会，从来都只给有能力又有准备的人。 沧重自知能力不足，便只能依靠自己强大的武力值，强行分割开了神域与魔域的联繫，尽量减少魔霍乱的范围。 至于更多的，她只能等待那个有能力的人。 见到洛芜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有种预感，能够解决魔域困窘的那个人，就是洛芜。 而洛芜决意堕魔，更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最终促使她说出这句话的，就是洛芜成就的道。 ——业魔道。 善念恶念，皆为业障。而业魔所长者，便是体察善恶，扭转人心。 从今往后，魔再也不是除却天道之外，无所顾忌了。 —— 洛芜骤然顿悟业魔那一刻，周身的灵气骤然被魔元全部代替，牵连到了她的须弥芥子。里面的东西，在那一瞬间突然碎成了齑粉。 她的手机自然也没有倖免。 幸好陆云笙这里存着备用的，又送了她一部新的，并手把手帮她找回了自己的号，这才恢復了她和元蓁的远程联繫。 「现在整个魔域的网络都已经很通畅了，你和蓁蓁 有什么事，电话也罢，私信也行，总之自己商量。」 这话说的，真是就差一句「有事没事别来找我了」。 洛芜笑了笑，没和他计较，沧重却是看得无语万分，「怪不得谢曦说你是男德班的优秀毕业生，我今儿算是见识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和蓁蓁相互尊重。」陆云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从私心里讲，他并不喜欢元蓁和别的男性有什么过密的接触。那么以己度人，他也就尽量避免和其余的女性交往过密。 这种事情，本就是冷暖自知，沧重说出来意在调侃，见他如此坦然，眼中划过一抹赞赏，问道：「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错。」陆云笙点了点头，「我毕竟不是魔，在魔域这种全是煞气的地方待得久了，多多少少会影响心性。 如今整个魔域的基站都建完了，网际网路也从北荒那边接过来了。接下来的运转维护也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在这里守着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尽早回去地好。」 洛芜笑道：「你说了这么多，只怕真正的原因只字未提吧？」 这种明显是调侃的语气，陆云笙自见到洛芜之后，还是头一次从她嘴里听见，不免惊异了一下。 但洛芜却十分坦然自若，接着调侃他，「你等不及回去见阿蓁就直说呀，虽然我们是一定会嘲笑你的。」 陆云笙：「……我就不说。」 ——我不说你已经在调侃我了，说出来让你再侃一次吗？ 「好了，好了，择日不如撞日，这天也亮了，我这就走了。」陆云笙摆了摆手，正要施法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停了下来。 「对了，蓁蓁暂时来不了西境，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当面和你们说清楚地好，免得你们隔空对话，双方的理解出现偏差。」 第244章 见他说得如此郑重，沧重和洛芜都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都严肃了起来。 沧重示意道：「你说，我们一定洗耳恭听。」 洛芜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会认真地记在心里。 「就是关于机关傀儡的事。」陆云笙也没卖关子，直言道，「蓁蓁先给我传了消息，说是第三代的机关傀儡已经研制研制出来了，过不了多久，就能批量生产了。」 「批量生产？」洛芜心思略转，脸上就露出了喜色，「第三代已经可以取代尸首炼制的傀儡了吗？」 自从知道了何罗暗地里还干什么事之后，她就对元蓁说过的机关傀儡十分关注。 奈何，造化弄人。机缘巧合之下，她留在了魔域，决议成魔，再不能和元蓁一起回东天，帮她一起研制机关傀儡了。 提起这个，她又不免想起了元蓁离开之前，她拜託元蓁把海澜给的信物带给自己姐姐洛蘹的事。 第590页 虽然她知道以元蓁的为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肯定会半道。但想到北荒的混乱和姬氏的危机，她还是难免担心。 对了，还有自己的母亲。 她来西境的时候，正值母亲闭关。 仙人闭关，动辄千载。 短时间内她倒是不必担心母亲，但若是母亲出关之后，知道自己修仙修得好好的，突然就入魔了，还不知道要怎样气恼呢。 知母莫若女，对于自己的母亲，洛芜可太了解了。 如果不是天生妖仙，以母亲的心性，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仙缘。 现如今她虽然凭着一股「保护女儿」的心气修成了太乙玄仙，但其实她的心境并不能和修为并驾齐驱。 在她心目中，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最重要的还是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道侣，结成鸳盟，安乐一生。 这才是她心目中最大的幸福。 所以，她多半也理解不了洛芜所追求的道，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入魔。 如果让她知道洛芜入魔了，她肯定会觉得洛芜是受了什么刺激，道心有损才堕魔了。 进而，她就会自哀自怨，自责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女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让洛芜觉得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但现在离母亲出关还有一段日子，她担心也没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是正经。 收拾了心情之后，她就详细询问了陆云笙关于机关傀儡的事。得知第三代的傀儡不管是外貌、触感还是行动、言语都和真正的人没有多大区别了，不由惊嘆起来，「原来，机关也能做得这样精巧吗？」 沧重也觉得很是惊艷，肯定地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用机关傀儡取代尸体傀儡，就容易得多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你说的和活人一模一样，某些……细节方面，也都一模一样吗？」 这个「细节」是哪个「细节」，她没有直说，但陆云笙眉毛一动，显然是听明白了。 「你放心。」他哼笑了一声，说，「我知道那些爱使用傀儡的人，每十个里总有几个有一些特殊癖好。」 这回，沧重是彻底放心了，赞嘆道：「机关之术，果然精妙。」 陆云笙暗道：这可不全是机关术的功劳，科技可要占去一大半的功劳呢。若是没有哪个精妙的晶片，哪来那么灵动的傀儡？ 但无论是晶片，还是傀儡的皮肤配方，都属于核心机密。在修为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的沧重面前，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透露出来。 虽然沧重现在看起来品性不错，但魔的性情最是难定，谁能保证以后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 再次和两人告别之后，他就立刻施展遁术，来到了魔域边境，又在梵音那里走了个后门，没闯副本，就离开了魔域。 「唿——终于能唿吸了灵气了！」 虽然北荒的灵气比较稀薄，但他刚从魔域出来，顿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做了几个深唿吸之后，他立刻就拿出手机，准备联络元蓁。 「哎，不能视频真不方便。等回去了之后，就把视频的概念放进论坛里，让那帮天才帮忙研究一下。」 嘴里说着话，手里拨着号。但拨到一半，提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久别重逢，我要给蓁蓁一个惊喜！」 —— 此时此刻，元蓁非常惊喜。 「姬元师兄，你出关了？」 姬元瞭了她一眼，淡淡地反问：「我何时闭关了？」 「呃？」 信息错误，元蓁不由讪讪地笑了一声，干巴巴地说，「这不是我在崑崙山待了这么久，也没见你一回，就想当然地觉得你闭关了嘛。」 今天她本来是收到了提前返回符禺山的惠阳的私信，说是他们栽种魔植，嫁接逆仙藤的那个小山谷里，生出了稀薄的灵气，这才准备赶回去看看情况的。 哪知道，她刚出北峰，念动咒语招来了一块云彩，还没来得及跳上去，就见姬元负手而立，乘奔御风，飘飘然随风而来，落到了她的面前。 「你这就要走了？」 再见姬元，元蓁当真是惊喜非常。 毕竟，姬元分明不能插手人间事，还变着法钻天道的空子，帮了她不止一回。 元蓁又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见了自己的恩人，自然只有高兴的。 不过，被恩人怼的心虚气短，也一样不好受。 听了她那还不如不解释的解释，姬元冷笑了一声，「怎么，你都已经到了我家门口了，就没想过主动拜访一番？还是说，你根本就无意与我相交？」 「怎么会呢？」元蓁大惊失色，急忙赌咒发誓，「若是我有这种想法，就叫我大道难成！」 姬元阻止不及，蹙眉喝道：「胡闹！誓言是能轻易立的吗？」 他只是听了她的话，心里不痛快，想堵她两句而已，可没想过让她立下如此狠毒的誓言。 无论仙魔，修行一世，最终极的追求，不就是一个「道」吗？ 诅咒自己大道难成，可真是三界之内，最狠毒的誓言了。 见他面容松动了，元蓁嘿嘿一笑，「反正我又不会应誓，就算誓言再狠毒几分，又能怎样呢？」 第591页 姬元瞥她一眼，「再狠毒，还能怎么狠毒？」 「唔~」元蓁歪着头想了想，真给他举了个例子，「比如，叫我余生再见不着云笙。」 姬元刚好了几分的脸色立刻就掉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元蓁，逼问道：「对你来说，见不见陆云笙，竟然比你的道还要重要吗？」 「嗯。」元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说，「没认识他以前，我也并不觉得一个人修行有什么不好。但谁叫我偏偏遇上了一个他呢？ 如今我扪心自问，若是自此以后，叫我永远也见不着他了，我宁愿不修这道了。」 人族修到和读书其实也没什么大区别，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 只不过，元蓁从前追求的是大道逍遥，济世苍生；如今她的追求又多了一样，那就是陆云笙。 而且，陆云笙在心里占据的比例越来越大，已经超过大道逍遥了。 姬元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立刻去拍死陆云笙的冲动，又问道：「若是苍生有难，需要陆云笙捨身应劫才能解除，你会如何选择？」 「啊？」元蓁一呆，「我们是修仙道的，又不是修神道的，什么劫难会需要我们应劫呀？」 「不是你们，是他！」姬元强调。 「他修的也不是神道呀。」 修神道的都在中天天庭，大天尊座下呢。 仙道济世安民是因为自己乐意，而神道修行依託信仰，舍一身来救苍生，本就是神道的宿命。 修仙道的若是陨落了，那就是真的陨落了；修神道的若是因救苍生而陨落了，却还能因功德的大小来判断轮迴几世修回来。 总而言之，仙道神道各有利弊，端看个人的机缘了。 当然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元蓁不乐意听见这种对陆云笙不利的话。 姬元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烦躁，「我就是打个比方，苍生和陆云笙之间，你只能选一个的时候，你会选谁？」 这话元蓁很不爱听，她再次反问：「分明是能够兼顾的事，我为什么要选？」 「兼顾？」姬元笑了，只觉得她是没经过事，想法当真是万分天真，「你倒是说说，真到那个时候，你该如何兼顾？」 元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自然会先救苍生……」 姬元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的笑意。 「……然后和他一起去死！」 姬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但元蓁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笑吟吟地歪头反问他，「你看，这不就是两头兼顾了？又有什么难的？」 姬元深深地看了她片刻，声音有些艰涩地问：「这是你的心里话？」 「对呀。」元蓁道，「我一向敬重你，又怎会对你说谎？」 她说的事那么的轻松惬意，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姬元却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那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哦，对了，你说了最敬重我。 原来，我于你而言，竟然还值得一句「最敬重」。 第245章 姬元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笑道：「你陪我走走吧。」 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不想再听元蓁述说陆云笙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了。 「好啊。」 比起总是听他说陆云笙遭劫什么的，只是陪他走走，对元蓁来说，不要太轻松了。 一路上，她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姬元，心里暗暗嘀咕：作为上古神祇，这位年纪怎么也小不了了吧？怎么这喜怒无常的傲娇性子总也改不了呢？ 第三次偷瞄的时候，姬元终于忍无可忍，将她当场抓包，「你总是偷看我做什么？」 他想说：你想看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反正我也从来没计较过你的冒犯。 但这种话他从前还可以轻松说出口，如今却又些艰难了。 被当事人抓包，饶是脸皮厚如元蓁，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斟酌着说：「我……就是觉得，师兄今天不大对劲。」 虽然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姬元就爱阴阳怪气她，但她直觉今天的姬元，就是很不对劲。 姬元僵了一下，竟然没有否认，「你看出来了？」 「嗯。」元蓁点了点头，见他神色难得地露出了些颓然，不禁奇道，「难不成，这世间还真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师兄你吗？」 听见这话，姬元也又笑了，笑着那眼睨她，「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还无所不能？」 「当然了！」 她说这三个字时，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和说起愿意和陆云笙同生共死时不相上下。 姬元微微一怔，心底泛出些难言的滋味儿来。 果然，这世间之事，并不是都清楚明白了才是最好。有些事情，果然难得煳涂，才利人益己。 就比如，他从前不清楚自己对元蓁到底是什么心思，每每与她相见便心思浮动，却从未多想，只一心凝神静气，强行压制那股越来越难以克制的悸动。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需要凝神片刻，便可消解；越到后来，需要的时间就越长。 在此之前，他见元蓁的最后一次，竟然需要闭关才能平心静气了。 他终于觉得不大对劲了，就回家了一趟，将自己的困惑说与母亲知晓，向母亲求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92页 虽然因为喜欢迷云路，他一个神仙，一来一回竟用了好几年，但总算是把事情弄清楚了。 可是，一路又兴奋又纠结地回到崑崙山之后，他却又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他不该弄清楚的。 而这个预感，就在方才，被元蓁亲自证实了。 ——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有什么用呢？这件事的关键是元蓁的心意呀。 可是，元蓁的一腔真心全在陆云笙身上，他纵然有再多的心意，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苦笑了一声：我又算什么无所不能呢？明明连自己的困境都解决不了。 元蓁一眼看见，觉得有些震惊，「你还真有麻烦呀？」 「是呀，有麻烦，还是个大麻烦。」姬元嘆了口气。 眼前这个，打不得又骂不得，轻不得又重不得，离得近了闹心，离得远了又捨不得，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一口气没嘆完，就见这麻烦满脸诚恳地说：「师兄有什么麻烦，不如说来与我听听？」 姬元横了她一眼，「我这个无所不能的都解决不了，你还能替欧我解决了不成？」 再说了，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对你说呀？ 偏元蓁这会儿吧平日的伶俐都丢了个干净，十分不识趣地说：「那可不一定。都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定我的歪点子，就能解决师兄的大麻烦呢？而且，就算我解决不了，你把烦恼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姬元只是摇头。 元蓁道：「师兄放心，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嘴巴却是最是严实。今日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哦？」姬元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多次一问，「连陆云笙也不告诉？」 元蓁没想到他会再次问到陆云笙身上，呆了一下才说：「当然了。」 就算是关系亲密的道侣，有些原则，也是不能破坏的。 她既然答应了姬元不让第三个人知道，那就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当然了，这个前提，是不会危害到陆云笙本身。 姬元笑着也摇了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最近有些烦闷而已。如今你陪着我走了这么一路，见识了山川之阔，那股郁气已经散了。」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眸笑道：「那就好。」 ——事不过三，她已经问了两遍了。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肯定是有不能让她知道的东西，那她就不再多问了。 见她不再追问，姬元松了口气，赶紧转移了话题，「方才我见你行色匆匆的，可是有什么急事？」 「倒也不算是急事，就是符禺山那边有了进展，我回去看看，顺便再搞个直播。」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符禺山，就是为了推广逆仙藤。如今既然证明了逆仙藤的确有用，她当然要开直播，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把逆仙藤推广出去呀。 若不然，他们这一群人忙忙碌碌这么多年，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原来是这件事呀。」姬元点了点头。 作为崑崙之主，这件有玉虚宫弟子参与的事，姬元自然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了成效。 「就是这件事呀。如今对我来说，可没有那件事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元蓁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提议道，「要不师兄也跟着去看看，好好散散心？」 「我……就不去了。」姬元差一点就答应了，但关键时刻，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心头的欲望。 ——既然註定了不可能的事，他当然不会任其发展，以免弄得越发不可收拾。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元蓁招手，「你且近前来。」 「嗯什么事呀？」元蓁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向前走了两步。 姬元伸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一股浸凉的气息没入她识海之中。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再送你一道护身符而已。」姬元笑了笑，侧过身去看着远方，淡淡道，「我最近有所感悟，马上就要闭关了。你我之间或许很多年都不能再见了，你可要保重呀。」 元蓁笑道：「放心，必然不会叫你出关之后，为我收尸的。」 姬元把脸一板，斥责道：「胡言乱语，真是什么都敢说！」 「嘿嘿。」元蓁嘻嘻一笑，企图矇混过关。 多年这都没用，姬元又拉着她叮嘱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说：「既然符禺山上有事，那你就走吧，我也要去闭关了。」 元蓁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把这当成是一次很平常的闭关，闻言点了点头，翻身跳上也一直跟在自己身侧漂浮的那朵云彩，朝他挥了挥手，就驾云飞走了。 她走后许久，姬元还负手站在原地，痴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头一片涩然。 直到一声惊讶中带着惊喜的「姬元师兄」传来，他才回过神来，蹙眉看向来人，「陆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这个人正是想要给元蓁一个惊喜的陆云笙。 陆云笙笑着指了指北峰，「我这不是刚从西境出来，就赶着来找蓁蓁了。」 姬元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直看得他莫名其妙，才说：「你来晚了一步，阿蓁刚刚离开崑崙，去符禺山了。」 「啊，刚走呀？」陆云笙脸一皱，苦恼地嘆了口气，和自己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再转道去符禺山。」 第593页 说完，他就朝姬元一拱手，「那姬元师兄，我就不奉陪了。」 姬元点了点头，道：「去吧。」 顿了顿，又说：「外物终究是外物，搞得再好也不能落下了修行，你是时候沉淀一下了。」 这话虽然不大好听，却是实实在在的良言，陆云笙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人提到修为相关，陆云笙就忍不住想到，元蓁和他是同日飞升的，如今元蓁已经是太乙玄仙了，自己却还是个金仙。 这样明显的差距，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偏姬元还要提修为，他心里忍不住一阵烦躁。 索性他还有几分理智，压住了脾气没当场翻脸，拱手致了谢，就匆匆离去了。 直到遁出了有二百里，陆云笙才终于忍不住，噼手把周围的山石打碎了一大片。 「你不就是比我早生了几十万年吗？凭什么来讥讽我的修为？」 他又发泄了一阵，直打一地的碎石块都被打成了石粉，他才觉得胸中那一股郁气消散了。 「唿——」他长长吐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把负面情绪带到蓁蓁面前，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再次施展遁术，往符禺山而去。 他赶到的时候，元蓁正准备开直播，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就满脸惊喜地跑到他身边。 「云笙，你回来啦？」 陆云笙被她一把抱住，只得撤去了隐身术，无奈地回抱住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自然了。」元蓁得意道，「如今我的修为可是比你高了，不管你藏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陆云笙的身体微微一僵，那股烦躁的感觉再次袭上了心头。 但他还记得，此时他怀中的人是元蓁。只要遇到了元蓁，许多原本他不能忍的事，也就都能忍了。 他暗暗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道：「是呀。从今往后，小仙的身家性命，可就全繫到仙子手上了。」 「放心，放心。」元蓁豪爽地挥了挥手，「本座保你平安便是。」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46章 陆云笙终于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他完全正常的时候，见元蓁笑得这样欢快，心里只会有甜蜜和快活。 哪怕元蓁的这份欢快，是靠着奚落调侃他得来的。 但此时此刻，他心底却是一片烦躁，直白地愤恨自己修为太低，低到让元蓁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想陪着元蓁一起笑的，不想让这样察觉到他的异样。 可是，不行，他实在做不到。 本身的不对劲，和察觉到自己不对劲，双重负面情绪叠加影响着他，竟然让他对自己的情绪难以自控。 元蓁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一样，就着双手环抱他腰身的姿势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问：「云笙，你怎么了？」 「我……」他想说，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 但最后一点理智阻止了他，让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 他脸上是真真切切的迷茫，迷茫之外还夹杂着难以自控的烦躁。 元蓁心头一凛，急忙松开了他。 就在陆云笙心头瞬间空落，冲动得恨不得重新把元蓁揉进怀里时，元蓁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拧眉替他诊脉。 ——原来你不是要离开我呀。 陆云笙松了口气，眉目逐渐舒展开来。 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再次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而且还是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 这也太危险了。 现如今他的情绪还只是莫名其妙，可万一哪一天，他图案就不自控地对蓁蓁产生了杀意呢？ 蓁蓁对他肯定没有多少防备之心，到时候措不及防之下……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紧张地看着元蓁，希望她能看出问题关键所在，并找到解决的途径。 他可以原谅自己做了任何事，唯独不能原谅自己伤害了蓁蓁。 诊脉诊了许久，元蓁修长秀气的美貌越皱越紧，显然是十分棘手。 陆云笙的心开始往下沉，间或冒出一缕窃喜：原来，蓁蓁也并非是无所不能。 但这一缕窃喜，明显是不属于他的，很快就被他察觉，并迅速掐灭了。 终于，元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蹙眉道：「应该是在魔域那边沾染上了影响心神的东西，我们一起……不，你先闭关清修，我去魔域一趟。」 虽然她不知道陆云笙究竟沾染了什么，但就她以往的经验来看，魔域的煞气必然会放大陆云笙的负面影响。 想到煞气，元蓁立刻道：「我先送你去崑崙山，找玉虚宫借一间静室。」 ——符禺山同样煞气密布，他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的好。 「蓁蓁，我……」不想和你分开。 「乖。」元蓁抚摸他的脸颊，柔声哄劝，「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待在煞气浓重的地方。你放心，魔域有萼华和阿芜在，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好吧，我等你回来。」 他觉得，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思来了，不然一定会出事的。 见他同意了，元蓁松了口气，亲自送他去了玉虚宫，找扶阳借了一间静室，并亲自看着他进去升起了防护阵法，这才彻底安心了。 第594页 「扶阳神君，云笙的心境在魔域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我现在要到魔域去一趟，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兼顾他了。还请扶阳神君拂照一二。」 扶阳正色道：「元仙子放心，你与陆神君不辞辛苦，为我玉虚宫铺展网络，照顾陆神君，我玉虚宫上下义不容辞。」 作为玉虚宫的掌教大弟子，扶阳答应了拂照陆云笙，就等于是大半个玉虚宫的弟子都答应了。 如此一来，元蓁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多谢扶阳神君。」 「谢倒是不必了，其实小仙这里，也有一件事拜託元仙子。」 「神君请讲。」 如此礼尚往来，日后连还人情的事情都免了，元蓁自然不会不乐意。 扶阳蹙着眉，露出了担忧之色，「是这样的，我二师弟宜阳前几年也入了魔域，却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小仙听说元仙子与大天魔主颇有交情，所以才想着拜託元仙子，请元仙子托人留意一下我师弟的下落。」 元蓁面露愧色，惭愧道：「说什么拜託，都是小仙应该做的，神君放心。」 人家是顾忌她的面子，所以没有直说。 什么「前几年也去了魔域」，宜阳当初为什么会去魔域呢？十有八九是放心不下惠阳，这才暗中跟了去。 而惠阳又为什么会去魔域呢？ 就是她和陆云笙撺掇的。 如此算来，宜阳之所以会在魔域失去踪迹，她和陆云笙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既然她有要事必须重返魔域，帮忙寻找宜阳，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事。 见她如此，扶阳也放心了。 双方迅速达成了让对方安心为自己办事的成就，相视一笑，当即分别。 元蓁又迅速返回符禺山，向惠阳和星羽交代了一番，又把直播的重任交给了惠阳。 最后，她又安抚了秦艽一番，把她拜託给星羽看护，就立刻起身返回魔域了。 —— 「你怎么这么就又回来了？」梵音好奇地看着她，忽而玩笑道，「莫不是回去之后痛定思痛，又后悔没有在我这副本好好玩一玩，所以又回来找我了？」 不等元蓁说什么，她就兴奋地开始介绍自己新开的刑天城副本。 「这刑天城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此城背靠常羊山而建。而常羊山正是上古战神刑天的埋骨之所。 我告诉你，我那个副本，就设在常羊山不远处的一个山谷里，主题就是刑天伐天。」 元蓁耐着性子，听她絮絮叨叨了半天，只是她心里压着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致附和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梵音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说：「梵音，我知道你常年驻守虞渊，见多识广。所以，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先问问你。」 被她大大捧了一下，梵音心里高兴，笑眯眯地说：「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先谢谢你了。」 元蓁思索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把陆云笙的情况说了一下，末了问道：「我怀疑他是在魔域被人给暗算了，你可知道他是中了什么招数？」 梵音淡淡道：「五蕴炽盛而已，只不过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你，所以在面对你时，心绪的波动会特别大。」 「五蕴炽盛，也就是说，暗算他的，修的是五蕴魔道？」 「没错。」梵音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结论应该没什么好争议的。 元蓁立刻就想到了何罗，又问道：「若是原本修五蕴魔道的，被废黜了一身修为，还能用五蕴魔道的术法害人吗？」 虽然魔域里修五蕴魔道的不知凡几，但与她和陆云笙有旧怨的，也只有何罗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会有其他的魔单纯看陆云笙不顺眼。 毕竟，魔的性格都比较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心血来潮，做出什么事来。 但她得先用排除法，确定一下是不是何罗。 「你说的这个被废黜了修为的五蕴魔道的，是何罗吧？」梵音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见元蓁点头承认了，她笑了笑，怜爱地拍了拍元蓁的肩膀，「阿蓁呀，看来你对魔道了解的还是不够深呀。」 这话一听就是别有内情，元蓁神色一凛，「怎么说？」 梵音道：「但凡入了魔道，不管是修得哪一道，从一开始就等于是踏入了一条鲜血与尸骨铸成的路途。 而且，纵然你再努力，再小心，也很可能会因为运气不好，成为同道高阶大魔的养料。」 在梵音的科普下，元蓁对于魔道总算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 魔道修成太乙金仙大圆满的地步，就会无师自通孕育魔种。这魔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到同道的低阶小魔身上，无形中影响小魔的道心。 要知道，哪怕死修的同一条道，不同的魔对道的理解和感悟也是不一样的。 而不同的感悟和理解，是很难融合的。 为什么从来没有魔把魔种下到太乙玄仙修为以上的魔身上呢？ 不是因为不能下，而是因为下了也没用。 能修到太乙玄仙的，道心都非同一般的坚定，就算有十个魔种，也影响不了人家。 既然不能影响人家的道心，不能把自己的感悟神不知鬼不觉地灌输给别人，自然也就不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吞噬别人，汲取别人的血肉修为养料，滋补自身。 第595页 所以，无用功是没有人做的。 可是，哪怕是一路如履薄冰地修到了太乙玄仙，也并不意味着你就安全了。 因为，每一条魔道的尽头，都有一个占据着「魔祖」之位的大魔头。 每条道都只能有一个魔祖，而魔祖却是可以被人取代的。 也就是说，每一个高阶大魔，都约等于本道魔祖的竞争对手，也可以说是生死仇人。 因为魔祖一旦陨落，就会被取代自己的那个人吞噬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听到这里，元蓁突然灵光一现，露出了恍然之色。 ——只怕，萼华之所以魂魄分裂，就是遭遇了来自天魔道魔祖的吞噬吧？ 那天魔道的魔祖一定想不到，沧重对自己会那么狠，分裂自己的神魂也那么的干脆利落，让她反应不及，被迫困在了萼华的其中一半魂魄里。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常羊明明对萼华有情，却又如此区别对待两半魂魄了。 第247章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萼华的时候，元蓁最关心的当然还是陆云笙 了。 「也就是说，哪怕何罗修为尽失了，只要她当初有一个魔种种了出去，就可以藉助魔种，汲取其宿主的修为滋补自身，甚至恢復修为？」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梵音道，「除非她死了，种下的魔种才会认宿主为主，彻底沉寂，或者是主动寻找另一个高阶大魔作为主人，祭献自己的宿主。」 元蓁倒抽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魔种不但是活的，还有自己的思维？」 梵音眉眼微动，笑道：「你这种说法倒是新鲜。不过，你这样说也没错，魔种的确是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十分慕强。」 在主人死的时候，如果寄生的宿主够强，魔种就会直接认主，将自身融入宿主体内，连带的也会将原主人的一部分感悟送给宿主； 但若是宿主不够强，就会变成魔种手里的投名状，被魔种送给另一个同道强者，继续无知无觉地做温养魔种的容器。 直到新的宿主需要的时候，被迫奉献自己的一切，或是帮助主人度过一次危机，或者是突破一次瓶颈。 「也就是说，这魔种的宿主，大概率只是一个工具人咯？」元蓁觉得，自己的拳头已经硬了。 梵音急忙道：「你别急呀，我听你说了陆神君的情况，很明显不是魔种造成的。如果被种了魔种，他是不会有任何知觉，平时也不会有任何异样的。」 「我知道。」元蓁道，「可是，我还是很气。魔道怎么竟是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这话说的，梵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怎么叫魔道呢？还有，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修魔道的。当着我的面诋毁魔道，是不是不大好？」 「我诋毁了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元蓁理直气壮。 梵音白了她一眼，赶苍蝇似的挥手，「行了行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你赶紧去想法子救你情郎吧。」 「诶？」 一个愣神间，元蓁就被迫离开了虞渊，来到了刑天城的地界。 「不就是口误了一句嘛，至于这么暴躁？」 吐槽了一句之后，她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虽然陆云笙的事也已经有了进展，但「五蕴魔道」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就她所知，魔域里专修五蕴魔道的门派就有两个，一个是位于彝林山的极乐门，一个是位于梭罗海的五炽宗。 这两个是有名有姓的宗门，至于还有没有名声不显的小宗门，元蓁不清楚。 还有那些不愿意被宗门束缚的散修，散修基数众多，那么多人都修的什么道，根本不可能一一排查清楚并记录在册。 总而言之，这件事就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单靠元蓁这个外来者，哪里能弄得清楚？ 所以，藉助魔域本土的力量，是必须的。 她在常羊和萼华之间犹豫了片刻，就果断选择了萼华。 实在是沧重这个人，不好估量，元蓁自认也没那么大的脸，能让人家为了自己得罪了整个修五蕴魔道的门派和散修。 相比之下，萼华本就是魔域之主，在西境的威望甚重，这件事由她来做，各方面的阻力都会小上很多。 而且，不管怎么说，何罗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如今何罗又在沧河域，于情于理，她都该先去沧河域。 下定了决心之后，元蓁就直接去了刑天城的传送阵处，通过传送阵去沧河域。 —— 因着一早就给萼华发了私信，等她从传送阵下来之后，就有沧河域的护卫迎接她，直接把她带进了沧河域。 也就是这个时候，元蓁才知道，何罗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死得干干净净。 「你是说，她是被阿芜成道时的圣光给灭杀的？」元蓁觉得不可思议。 ——圣光什么的，你们确定洛芜成的事魔道，不是仙道或神道？ 「不错。」萼华笑道，「你不用那副表情，阿芜成的是业魔道，而且是极善成执，进而执念入魔的。」 元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无论是善还是恶，都有有度。若是过了这个度，无论善恶，都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甚至是麻烦。 因而，都被称之为执念。 但这会儿元蓁可没心思和她讨论什么善恶执念，她嘆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拿起茶盅灌了一口。 第596页 「她怎么就死了？」 何罗死了，就等于是断了最粗的一根线索。 而且，何罗死的时机未免太巧，正好是在陆云笙离开魔域前夕。 所以，哪怕她已经死了，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万一给陆云笙下暗手的真的是何罗，那可就麻烦了。 但萼华却淡定得很，淡淡道：「死人固然不好查，但活人还不好查吗？」 「活人？」元蓁一怔，脸上露出了笑意，「对呀，何罗死了，就去查活着的人。」 至于从谁那里查起，可就更容易了。 且不说北山一系的山主山君有那么多，就算是谯明山上，不是还有怀音和渔戈这两个何罗的同门吗？ 怀音虽然闭关了，但渔戈不是还在和那些势大的山主们明争暗斗吗？ 反正以怀音的为人，就算没有闭关，也问不出多少线索，如今正好省了事，直接去问渔戈。 元蓁朝萼华一拱手，笑道：「渔戈之事，还要拜託大天魔主了。」 萼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你如此诚恳，那本座又岂能不成全你一番？」 话音一落，她自己就忍不住一笑，引得元蓁也笑了起来。 —— 渔戈的处境很不好，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从前老师孟槐还在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除了修为，处处都比何罗强，对于孟槐立何罗为少主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不管是孟槐还是何罗，都成了昨日黄花，怀音闭关，不足为惧，谯明山终于轮到他阿里做主了。 伤感他是没有的，反倒是一腔兴奋之情，满腹凌云壮志，摩拳擦掌的准备大显身手。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他当头一棒，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孟槐还活着的时候，北山一系的山君们不说个个都乖得像猫，也有一大半很安分了。 但孟槐一死，他们就个个都脱去了解锁，展露了獠牙利爪。 不过，这都在渔戈的意料之中，他觉得这是掌控北山必须经歷的考验。 可是，那些山君们口口声声说比起何罗，他连个屁偶读不是，就让他十分难以忍受了。 他一动怒，就露出了破绽，一露出破绽，就被人群起而攻之。 好在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手底下多少也聚集了一批力量。再加上他们火併的地方就在谯明山，渔戈占了地利之便，总算是拼着受伤把那些人都赶了出去。 吃了这一次大亏之后，渔戈总算是收起了骄狂与盲目的自信，沉下心来，决定和那些人打持久战。 这个时候，他无比希望怀音赶快出关。 怀音修为高深，但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 他虽然是大弟子，在谯明山却没有什么威望，在整个北山一系更是没有人脉。 但谯明山毕竟是他自幼修行之所，只要有怀音在，渔戈就不用担心那些人能攻进谯明山来。 只有牢牢守住谯明山这个基本盘，才能图谋其他的。 时间就在渔戈和一群山主斗智斗勇中过去了，直到这一天，早已离开的元仙子带着人突然出现，直接掳走了渔戈。 也幸好这个时候，渔戈并没有召集依附自己的人仪式，不然肯定会引起恐慌和动乱的。 渔戈倒是是见过大场面的，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脚踏实地之后，他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院子里的家具摆设都是谯明山的风格。 他就猜测，这应该是隐藏在坊市中的某个宅子。 「看出什么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问。 渔戈简直是又惊又喜，豁然转身，「元仙子？」 「不错，就是我。」元蓁抬手示意他坐下，又让跟来的人上了茶，「渔戈魔君，请吧。」 渔戈端起了茶盅，却并不怎么敢喝。 虽然他很喜欢元仙子，却也知道元仙子不但不喜欢他，还对他颇为厌恶。 一个厌恶自己的人递过来的茶水，换了谁也不敢毫无防备的往嘴里倒呀。 但他看了看站在元蓁身后的两个魔女，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人家的屋檐下，不低头就得碰个头破血流。 见他犹犹豫豫的，要喝不喝的，元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要是不想喝，就把茶盅放下，反正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喝茶的。」 「元仙子尽管吩咐。」渔戈如蒙大赦，趁机把茶盅放在了石桌上。 元蓁也不客气，直接就问：「当初我在谯明山的时候，见你和何罗的关系还听好。那么，何罗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一些吧？」 「何罗？」渔戈眼珠子一转，立刻就要否认自己与何罗关系亲密的事。 毕竟，何罗是怎么栽的，他心知肚明。 但元蓁根本就不给他否定的机会，温柔一笑，友情提示，「何罗已经死了。」 「死了？」渔戈陡然一惊，「她怎么会死？」 自何罗进入半步大罗之后，就往外投了好些魔种以备万一，单他知道的就不下十个，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呢？ 元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她死的时候我还在东天呢。大概是她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大天魔主就把她处置了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渔戈听得却是冷汗涔涔。 关于大天魔主，连何罗都心怀崇敬，见面不敢高声，又何况是渔戈？ 第597页 他从元蓁的话语里，听到了浓重的威胁之意。 ——何罗是因为没用死的，若是他对元蓁也没有用处，那么他也不必活了。 想明白了之后，他立刻就把与何罗撇清关系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干笑道：「何罗师妹的事，我纵然不敢说知道十成，也知道五六成了。」 这句是大实话。 不过，这五六成却不是何罗让他知道的，而是他自己调查搜罗来的。 那时候他只是想着知己知彼，不想如今却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元蓁问道：「那么，关于她的魔种，你又知道多少？」 这道题他会。 渔戈暗暗松了口气，不敢隐瞒，实话实说：「她具体种了多少魔种我知道的不全，但也知道的不少。」 然后，他就报了一串名字，这些名字后面还附送着这个人的基本情况。 是大派弟子还是小派传人，亦或者是散修；有没有道侣，有没有后台，修为有多高…… 前面的元蓁都没有听过，直到最后一个，惊得她站了起来。 「你是说，何罗的最后一个魔种，种到了君绋身上？」她目光凌厉地逼视着渔戈，大有他一句话说不对，就动手的意思。 若是元蓁跟他动手，渔戈自然不怕，甚至他还巴不得趁机占点便宜呢。 但元蓁身后站着俩怒目金刚，他惹不起，只能乖乖答话。 「不错，就是君绋。据说，这个叫君绋的，还和元仙子有过仇怨。」 「我知道了。」 她也确定了，对陆云笙下暗手的人，很可能就是君绋。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君拂了。 元蓁沉思了片刻，忽而抬头对渔戈一笑，问道：「不知渔戈魔君可介意收留我一段时日？」 「啊？当……当然不介意了。」 他简直求之不得好伐？ 虽然有两大高手跟着，他不能对元蓁怎样，但这样一个大美人，就算什么都不敢，放在眼前看着也好呀。 想到这里，他自以为隐晦的黏腻目光从元蓁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划过，一边惋惜元蓁包裹得太过掩饰，一边又觉得她穿得这样严谨，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跟随在元蓁左右的两个魔女见状，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如果不是元蓁及时传音制止了两人，怕是渔戈免不了一顿好大。 「两位姐姐先别动他，我留着他还有用。」 「那好吧，元仙子心里有数就好。」 她们只是奉命来保护元蓁的，对于元蓁的私生活并不关心。如果元蓁对渔戈有意，她们自然不会坏了人家的事。 不过，元蓁这边的情况，她们还是会按时向沧重通报的。 —— 接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时，沧重的心情很好。 因为常羊再次主动来了沧河域，而且这一次，是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 此时常羊就站在她的身侧，一低头就能看清她的手机屏幕。 但他却偏偏不自己看，要装作不经意地去问沧重，「元仙子找你，又有什么事？」 「你怎能知道是元仙子找我？」沧重一边划拉手机屏幕，一边暼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也不乏揶揄。 常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在看到「元蓁」二字之后，才勐然觉得，偷看沧重的手机屏幕，也未免太不矜持了。 所以，这时候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方才瞄了一眼。 他紧绷着脸，理所当然地说：「除了元仙子，还有哪个值得你时时刻刻关注？」 这个理由，他自觉非常完美，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贊。 沧重看得好笑不已，忍不住道：「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可爱呢？」 「咳。」常羊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纠正，「大天魔主用词，未免不当。依属下看来，这可爱二字，该立时还给您才是。」 ——可爱是个什么鬼？本座明明优雅沉静，雅贵如竹，怎么能用可爱这么不庄重的词来形容呢？ 他看了一眼沧重，又迅速别开了眼，心里暗暗吐槽：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咦，不对，那我不还是很可爱吗？ 常羊满心纠结，沧重却是接受良好，「唔，我可爱。」 常羊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时刻准备和她辩论。哪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把他一肚子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的，噎得差点伸脖子。 见他吃瘪，沧重得意一笑，把手机屏幕举到了他面前，「这回你可猜错了，不是元仙子找我，而是跟着元仙子的人向我汇报情况。」 常羊撇了暼嘴，「那还不是一样。」 然后，他蹙了蹙眉，「那元仙子不是已经离开西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沧重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陆神君受了五蕴魔道的暗算，阿蓁束手无策，找我帮忙来了。」 「找你帮忙？」常羊蹙了蹙眉，心里老大不高兴。 这一次，他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随便找了个藉口来见沧重，自然盼着和她朝朝暮暮，日日不离。 如果沧重要帮元蓁的忙，那肯定是无法时时刻刻与他单独相处了。就算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心里也肯定是要装着元蓁的事的。 这个结果，和他预期的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第598页 常羊忍不住暗暗咬牙：真是个一颗照亮全场的日光石。无处不在，阴魂不散！ 心里里不痛快，他嘴上自然也不饶人，哼了一声，不悦地问：「她怎么有那么多忙找你帮？看起来挺爽利的一个人，怎么是个绣花枕头？ 对于他的心思，沧重纵然猜不出十成，也能猜出七八成了。 纵然早知道常羊的为人不像表面上那么温雅贵重，但他这么直白地表露在外的，还真是少见得很。 她仔细欣赏了一会儿，直到常羊自己反应过来，脸上显出了羞恼之色，才急忙出言安抚，「她才多少修为？无论是人脉还是办事的能力，自然都不能和你比。」 ——好不容易逼得他自投罗网了，可别再把人给气回去了。 听见沧重觉得自己比元蓁厉害得多，常羊就气顺了，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就当时可怜她这个小辈，我也让人帮她查查吧。」 其实有沧重出手，自然就用不上常羊了。 但沧重知道他这人爱面子，又知道他之所以愿意帮忙，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心里甜蜜，自然不会驳了他。 「那敢情好，阿蓁若是知道你肯帮忙，一定很高兴。」 常羊脱口道：」我管她高不高兴？」 ——只要你觉得高兴就行。 —— 于是，等元蓁从谯明山回来之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疾步走过来的沧重一把握住双手，「阿蓁，你终于回来了！」 这异乎寻常的热情态度，让元蓁呆了一下。 就趁着她呆愣的空隙，沧重一边朝她使眼色，一边大声笑道：「你放心，你托我的事，不但我会全力以赴，常羊也会派人去查的。」 元蓁的表情古怪了一瞬，心道：我都请动你了，还要别人做什么？ 直到她看见了负着手款款走来的常羊，心头才有些明悟，急忙一脸感激地说：「那可真是要多谢刑天城主了。日后城主但有差遣，小仙定然无所辞！」 一边说，她一边暗暗捏了捏沧重的手指：为了你的爱情，我可是牺牲太多了，你可要努力把他拿下呀！ 沧重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道是常羊依旧没给她好脸，眼神都待给她个正的，淡淡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是帮你。」 元蓁嘻嘻一笑，「知道，知道，你帮的是蕚华嘛。不过，你们两个，我谢谁不都一样嘛！」 常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觉得几日不见，这位元仙子倒是变得会说话了。 元蓁见状，眉毛一动，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如何说动常羊了。 无论是对付一个人，还是讨好一个人，最怕的不就是对方没有弱点、没有喜好，无所求吗？ 如今，她已经找到……不，应该是说，常羊已经主动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了。 这都是后话了，如今的元蓁，还在谯明山兢兢业业地守株待兔，丝毫也不知道，自己再次回到沧河域后，面临的将是怎么都吃不完的狗粮。 比吃狗粮更虐的是，她不但要被迫吃，还得时时刻刻帮忙修理两个狗粮制造机，不让狗粮制造出问题。 元蓁：我太难了！ 第248章 元蓁在守株待兔。 不用多说，她待的那只兔，自然是嫌疑最大的君绋。 而守的那个株嘛，目前来说，就是渔戈。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元蓁自来就明白得很，也一直都在老老实实地执行。 君绋是她飞升之后，第一个让她头疼的敌人。只要君绋一天不消停，她就一天不能放心。 所以，关于怎么引出君绋，她可太清楚了。 不管是渔戈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好，只要元蓁和一个对她有意思的人长久地待在一起，君绋就一定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只要君绋一动，沧重分给元蓁的人手，就能迅速找到他。 她之所以一定要选渔戈，当然是渔戈对她觊觎太过露骨，元蓁有意给那厮一个教训。 元蓁既然想用渔戈把君拂给引出来，就得时长和渔戈见面甚至说话。 可是，让元蓁和颜悦色地和他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又实在是为难人。 所以，两人见面之后的对话一般如下。 「你找到xx了吗？」 这个xx，可以填上任何一个被何罗种过魔种的倒霉蛋。 渔戈的回答也只能有两种，要么就是还在找，要么就是侥倖找到了。 如果是还在找，元蓁就会直接把话题引到修行上，各种询问渔戈所修的欲魔道和欲魔道的相关。 其实，无论是在神域还是在魔域，直接询问人家对道的感悟，都是很犯忌讳的行为。 渔戈是真的不想说，可元蓁左右有两大女金刚护卫，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元蓁问的都很浅显，有时候明显听出来他是在敷衍也从不拆穿他，也依然弄得渔戈苦不堪言。 原本渔戈还想多划划水，好歹也能多和美人说说话，多闻闻美人身上的清香。 但被元蓁折腾了两三次之后，他就再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了，只想快点完成元蓁交代的事，赶紧把这小煞星送走。 美人固然好，但美人带刺，刺伤还歹毒，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第599页 于是，渔戈的办事效率飙升，没过多久，就把除了君绋以外的那十几个人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里，就没有一个被魔种看上，甘愿认主的？」 「对。」渔戈的神色很凝重。 元蓁有些疑惑，扭头看向两大女金刚中的一个。 那个魔女叫连真，原本是沧重的近卫之一，最近修行到了瓶颈，又正好赶上了元蓁需要人手帮忙，沧重索性就把她派了出来，顺便也是寻找机缘。 连真弯腰凑到元蓁耳边，低声解释道：「一般情况下，魔种的主人死了之后，它们选择新主时，会优先在一众宿主中挑选。」 元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现如今，渔戈知道的这十几个人里，除了君绋，没有一个被选为了新的主人。 要么就是渔戈不知道的那些宿主里，出现了惊才绝艷的人物，要么就是选了君绋。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这些魔种一个宿主都没看上，替自己选了新的主人。 元蓁有种直觉，魔种选择的新主，一定是君绋。 这时，就听渔戈道：「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叫君绋的，如果他也不是魔种的新主的话，就说明北山附近，又出现了一个修五蕴魔道的大能。」 这可是关系到他能不能彻底掌控北山的大事，渔戈自然比从前更加上心。 元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看好君绋？」 她是靠多次和君绋对阵后产生的直觉，那渔戈又是靠什么判断的呢？ 渔戈道：「看好他的不是我，而是何罗。」 「何罗？」 「对。何罗曾说过，她从前种下的魔种，全都差强人意，唯有君绋的成就，值得期待。」 一般情况下，原主人的态度，也会影响魔种的判断。 若是君绋并没有被魔种选中，就说明新出现的五蕴魔道大能，已经厉害到让魔种无视原主人的态度了。 那渔戈可就危险了。 不但渔戈危险，元蓁要调查的事，也会平添许多波折。 想要确定暗算陆云笙的人到底是不是何罗，就得先找到魔种的新主。 而没有了君绋这个定点目标，再想找到这个人，那可真是三界茫茫无觅处了。 元蓁凝眉沉思了片刻，对渔戈道：「把手伸出来。」 「啊？好。」 渔戈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但又不敢反抗，就只能乖乖地让伸手就伸手。 元蓁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了两条红绳，又拿了几颗圆润漂亮的珠子，迅速编制了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鍊。 然后，把其中的一条繫到了渔戈手上，另一条繫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渔戈懵了片刻，忍不住痴心妄想，「元仙子，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元蓁没有反驳，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却笑得渔戈直打哆嗦。 「哈哈哈哈，」渔戈干笑了一阵，自解自嘲，「瞧我这玩笑开的，元仙子这样做，定然是有深意的。」 元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难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到时候我保你一命。」 「啊？这怎么还要玩命了？」渔戈大惊失色，立刻就想要把手鍊解下来。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急越乱的缘故，他解了半天，却怎么都解不下来。 「元仙子，你看这……看在我这些日子表现尚可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他还没有坐上北山之主的位置呢，真的不想就这么死了呀。 元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点胆量，也敢想着称宗做主？真是说你不自量力，都有点侮辱不自量力这个词。」 被自己有好感的女子如此嘲讽，渔戈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吭哧了半天，颓然地放下了手。 「看来，你还有点羞耻之心，不至于无药可救。」 打完了大棒之后，元蓁赶紧给人嘴里塞甜枣，「只要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就助你坐上这北山之主的位置，如何？」 渔戈豁然抬眸，「当真？」 元蓁半点不含煳，直接就说：「我可以立誓。」 就算不相信元蓁的人品，也该相信心魔誓。 渔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立誓就不必了，我相信元仙子的为人。」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魔域长大的人，渔戈对于除自己以外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信任感。 因为他见过太多的口蜜腹剑、架桥拨火、背后捅刀，见识过太多次师徒反目，情侣成仇。 但是这一次，他也想试着相信别人一次。 或许，神域的仙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好。那明天一早，你就和我一起出去，在坊市上逛一天。」 「一切听从仙子安排。」 —— 此时此刻，和一只肖想的仙子一起逛街，本该心潮澎湃的渔戈，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这很奇怪。 作为一个欲魔，他本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有这样和元蓁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应该色授魂与才对，又怎么会心生惧意？ 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后，渔戈就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走神，走在他身侧的立刻就察觉了，偏头问道：「你怎么了？」 渔戈的脚步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就把自己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第600页 反正这些天他在元蓁面前暴露得够多了，丢人也丢得够多了。 俗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也不怕再多丢一点人了。 元蓁听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现在是太乙金仙的修为？」 「不错。」渔戈点了点头，自嘲道，「如今想来，也不怪我老师一直看不上我，我已经在太乙金仙的境界徘徊了十二万年了，却已经没有寻到突破的契机。」 听听，这种话若是放到北荒去，那就是凡尔赛里的顶流呀。 再想想自己离开北荒之后，在东天和西境的见闻，元蓁不得不再次感嘆：北荒，真的不行！ 不过，现在不是说北荒的时候，渔戈这明显金丝猴以前被何罗这种天才给打击傻了呀。 元蓁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的心境出了这么不符合欲魔道的转折，就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要突破了吗？」 「突破？」渔戈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迷茫之色，迷茫过后，就是恍然和惊喜，还有点难以置信，「我……我真的要突破了？」 元蓁反问：「你觉得呢？」 「我……我……我……」渔戈简直语无伦次，好半天，才大笑道，「我觉得也是。」 就在这时，突然又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锁定了他，就像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来，立刻浇息了他所有的兴奋。 元蓁问道：「怎么了？」 渔戈勐然抓住了元蓁的手，警惕地看着四周，「回去吧，有危险。」 一句「有危险」，让元蓁准备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垂眸一笑，柔声道：「好，咱们回去。」 ——她知道，自己想要钓出来的那个人，已经来了。 —— 魔域的夜空特别昏暗，那是一种被血气和煞气蒙蔽了光明的晦暗，让人看上一眼，就再也生不出希望。 君绋隐身站在墙头上，看了看仰望夜空的元蓁，顺着她的目光仰望上去，就觉得有铺天盖地的绝望迎面袭来。 他急忙闭上了眼睛，慢慢消化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随即捂住眼睛，苦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他如何还不明白？ 生不出希望的不是这魔域的夜空，而是他自己。 潜意识里，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对元蓁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除了招致对方厌恶，没有别的可能。 但前后绵延两世的执念，却不是明白了，就能消解的。 只是心中的痴念一退再退，他早已不敢奢望能入元蓁恩爱白头，更不敢奢望元蓁能够放弃自己我，成为辅佐自己的附庸了。 是的，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他曾经自以为的那些夫妻情深，相互扶持，不过都是自私自利的妄想而已。 他从未认真考虑过元蓁想要什么，只是一谓地觉得自己是在对她好，然后就理直气壮地埋怨她不识好歹，不领情。 可是如今，他已经知道错了，不知道阿蓁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胡思乱想让他泄露了气机，站在院子里等他的元蓁勐然转头，目光锁定在了空空一片的墙头上。 ——找到你了！ 虽然她的修为不如君绋，看不透他的隐身术，但她却很肯定，君绋就在那里。 「来都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君绋并没有犹豫，当即现身，御风飞落到了元蓁面前。 「你是在等我。」他笃定地说。 「没错，我就是在等你。」元蓁没有否认，却又忍不住出言讥讽，「多年不见，你学聪明了嘛。」 君绋前世纠缠元蓁万载，什么难听话没有听过？这点阴阳怪气，于他而言，根本就是过耳清风。 他若无其事地笑问：「我已经来了，你不请我坐坐？」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挥手，原地就出现了一张暗红色的木桌，并两个高脚凳子。 「请坐吧。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今夜劝且以清风待客吧。」 这是连杯茶都不准备让他讨进嘴里了。 君绋突然就有些想笑。 ——前世最后那些年的记忆里，元蓁已经是经歷了种种境遇，虽然不至于波澜不惊，大也甚少有如此任性可爱的举动了。 看着元蓁耍性子故意怠慢他，君绋的心神一阵恍惚，仿佛是回到了前世两人初遇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因家族内斗，被迫离家避难的落魄公子。为了隐藏身份，也是为了有仙晶买丹药，进了一家卖丹药的铺子做工。 而元蓁则是因着刚刚飞升，不但身无分文，更是对仙界一无所知，急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一来解决生活所需，二来了解一下仙界，为将来的仙界生活做一个缓冲。 好巧不巧的，两人选择了同一家丹药铺子。 后面的结识也是理所应当的。 元蓁性情开朗，行事又极有分寸，从不因君绋的落魄嘲讽过一句，甚至在别人排挤他时为他仗义执言。 而君绋之所以遭人排挤，就是因为落难之后还自持身份，性子桀骜不合群。 那个时候，元蓁真的教了他很多，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什么叫虚与委蛇，什么时候该妥协，什么原则不能退让…… 只可惜，他生性阴郁，话只听自己爱听的，学东西也只学自己认为有用的。 第601页 这导致了他明明师从元蓁，却学成了个四不像。 但那时的君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若不然，即便朝夕相处，他又占了元蓁仙界第一个朋友的名义，元蓁也不可能喜欢他。 因为除了元蓁一无所有，他对元蓁全心全意。 纵然穷困潦倒，但他还记得在每次领了工钱之后，花心思去坊市淘换一些小玩意，讨元蓁欢心。 身为一个分分钟就可以从穷光蛋变成白富美的丹修，元蓁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那些礼物的价值，而是他的这份心意。 因而，她每次收到礼物，都会开心好多天。 后来，她跟着君绋一起回到了凌海，助君绋夺权成功，君绋有无数灵宝仙草送到她面前，她也甚少露出喜色。 因为那时的君绋，已经迷失了自我，失去了让元蓁喜爱的本质。 元蓁不是没有提点过他，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 但是，正因为元蓁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无论他做了什么，元蓁都会原谅他。 直到第四次的时候，他措不及防地翻车了。 元蓁这样的人，喜欢你时可以摒弃一切外物，不喜欢时也走得分外决绝，丝毫也不给人后悔的机会。 等君绋意识到自己也会失去她，想要挽留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而且，元蓁并不和他废话。 他每去找元蓁一次，元蓁就把自己曾经送给她的小玩意归还一样。 三五次之后，他自己就开始心怀忐忑。 ——她每归还一样，两人之间的联繫就少一分。等哪一日她彻底归还完了，是不是就代表两人再也不会有联繫了？ 所以，他怕了，退缩了，不敢了。 如果，五千年以后，没有出现一个云笙的话。 和君绋分开之后，元蓁就离开了北荒，游歷天界，感悟天道。 她再次回到北荒，就是受符禺山云氏少主云笙之邀，参加云氏的一场婚礼。 云氏亦是北荒大族，他们家举办婚礼，同为北荒世家的君氏自然是要参加的。 在婚礼现场，君拂再次见到了元蓁，和云笙有说有笑的元蓁。 那一瞬间的妒意几乎沖昏了他的头脑，若不是脾气暴躁的六弟率先爆发唤回了他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六弟不让他去找元蓁的麻烦，只怕他自己就头一个冲上去了。 那就是随后万年纠缠的启始，也是元蓁对他心生杀意的开端。 因为妒忌，他害死了云笙，也将自己推到了万劫不復的地步。 但他却从不后悔！ 前世今生，他只有两件事从不后悔，哪怕这两件事都曾让他万劫不復。 前世那一件是杀死云笙，今生这一件就是灭杀了君缨全家，将君缨投入凌海冰眼。 只是他恨，他恨上天为什么总是和他作对！ 无论是云笙还是君缨，都死得不彻底。 —— 见他心神恍惚的，元蓁蹙了蹙眉，出声唤回了他的神志。 「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地方发呆的？」 「自然不是。」君绋勐然回神，看着元蓁清冷的面容，不禁苦笑着呢喃，「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而已。」 往事？我看是前世吧。 元蓁暗暗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戳穿，而是直言道：「我今日隐你前来，所为何事，相比你已心知肚明。」 「不错。」君绋彻底冷静了下来，「对于此事，我有三个字送你。」 元蓁心下 一沉，却还是心怀侥倖，「你愿意？」 「不，是办不到。」 君绋斩钉截铁地说，「要我救云笙，办不到！」 元蓁闻言，神色一冷，沉声问道：「此事就再无商量的余地？」 「当然没有。」君绋的神色狰狞了起来，「是他从我身百年抢走了你，我恨不得让他魂飞魄散，又岂会救他？」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蓬勃的怒意，也不再白费力气地辩驳什么「你我从未开始」了。 因为对于君绋前世之事并不清楚，不知道怎样的辩驳才能大动君绋，也怕弄巧成拙。 她耐着性子说：「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条件想提的。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考虑。」 这话几乎就是明示了，如果是渔戈的话，一定不会拒绝的，相反会欣喜若狂。 但君绋却是毫无预兆地怒了，而且还是又伤心又愤怒的那种。 「为了他，你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君绋觉得自己的心都凉透了。 元蓁越是豁得出去，他就越是伤心难过。 ——如果元蓁为了陆云笙，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那他还有什么机会呢？ 元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她也只是道：「如果你不愿意救他，就当咱们今日没有见过吧。」 君绋苦笑，「阿蓁，虽然从前我总是用错方法，但我爱你却是真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三界之内，再没有谁，比我更爱你！」 他想告诉元蓁，我对你苦苦纠缠固然可恨，但云笙因为再不能得到你的回应，就掀起灭世之劫，最终毁了你也是事实。 但他又知道，关于自己重生的事，颇受天道忌讳，在元蓁面前是说不出来的。 第602页 这让他觉得很不公平。 明明他与云笙都做错了事，就因为元蓁不知道前世的事，云笙就可以侥倖逃过谴责，重新抱得美人归。 而他却因为一时踏错，就再无机会了。 「阿蓁，你终究会明白的，最爱你的那个人，是我！我永远都不会因为爱你而伤害你。」 元蓁终于忍无可忍，喝道：「滚吧！」 ——因为你所谓的爱，你伤我的还少吗？ 第249章 赶走了君绋之后，元蓁只觉得有满腔的怒气无出发泄。 本来她突破了太乙玄仙的境界之后，就接连遭遇了一些列的变故，没有机会好好闭关巩固境界。 魔域这个地方煞气和血气又重，她的心境就更容易受影响了。 偏偏她这次是事事都不顺，让她觉得老天都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对自己的心绪越发的难以遏制。 「元仙子？」一直躲在暗处的渔戈走了出来。 元蓁喝道：「你也滚！」 「我……」 「滚！」 「好，好，好，我走，我走，你别……」 「滚，滚，滚！」 渔戈落荒而逃。 他觉得那君绋不是个傻子，就是个呆子。 刚才是多好的机会呀，人家元仙子几乎明着说了条件随你开。你不是喜欢人家吗？拥有美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却被那呆子给放过了。 哎，你管她是为了什么说出这话的，先把实惠拿了再说呀。 真是想不通。 算了，他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知道明天元仙子还有什么后招呢。 但第二天，他没有再见到元蓁。 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元蓁和那两个女金刚，已经连夜离开了。 这可真是急呀，连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不过也是，这件事并没有办成，元蓁自然也不会帮他坐稳北山之主的位置。 两人之间等于是交易中断，以元蓁对他的厌恶，离开时不记得和他告别也很正常。 渔戈遗憾地砸了咂嘴，觉得自己又少见美人一面。 不过，既然美人已经走了，那他就可以安心闭关了。说不定等他出关之后，就也是半步大罗了。 到那个时候，看谁还敢反对他做北山之主。 —— 再说元蓁因着各种原因交杂逼迫，一腔怒气难以遏制，恨不得找个仇人千刀万剐，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明白这种情绪是不能放纵的，就赶紧回到卧室，布下结界之后，开始打坐默念《清心诀》。 一夜过去之后，这种积攒多时却又突然爆发的情绪才消弭于无形。 房门打开之后，一直守在门外的连真二人急忙迎了上来，问道：「元仙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多谢二位护法。」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还会被一个君绋影响至此。」 言辞之间，对君绋颇为看不上。 连真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我观那君绋的气息，当真是魔念深重。此人修仙道大约不会有什么成就，但若是修魔道，必然进境极快。元仙子切不可因着往日的印象，对此人掉以轻心。」 元蓁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可能看出来，君绋如今是什么修为。」 若是连真不说，她差一点就忽略了，昨夜见到君绋的时候，自己竟然仍旧看不透他的修为。 记得上一次在单狐山相遇的时候，怀音说过，君绋是太乙玄仙的修为。 如今她也是太乙玄仙了，按理说，就算君绋是太乙玄仙，她也应该能看出来了才是。 除非…… 另一个女护卫女寻道：「是太乙金仙中期。」 果然是突破了。 不过，他突破得也太快了吧？ 听到她自言自语的疑惑，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连真比较心直口快，直接笑着调侃出声，「元仙子，你说这种话，就不觉得亏心吗？」 作为自家主人亲自吩咐要好生保护的人，连真和女寻自然要提前了解一番了。 不了解不知道，了解了之后，连真因着修为到了瓶颈，一直没有寸进的烦躁，居然奇异地消除了大半。 至于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突然发现，和真正的天才比起来，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修行速度，那就是蜗牛慢跑。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已经够慢了，还介意再多慢一点吗？ 女寻好笑道：「你这是准备躺平了？」 连真坦然道：「跟她一比，咱们的努力，跟人家躺平有什么区别？」 「那还是有的。」女寻笑道，「说不定人家躺平了，修为进境都比你快。」 「去你的吧！」连真啐了她一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两人都知道，人家之所以修为进境这么快，跟平时的积累和感悟分不开。 两人修行多年，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天才没有见识过呢？ 在修真界时，有多少老天爷追着餵饭吃的天才？ 但最后真正能够飞升的，却不是那些天才，而是她们。 究其原因，无非是「骄、狂」二字。 他们自以为天资高绝，看同道都拿斜眼去看，被人追捧得多了，就真把自己当老天爷的私生子，觉得飞升对自己来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第603页 这种不切实际的骄狂之气，让他们忽略了对基础的积累，忽略了所谓的悟性，皆是有大量的文字基础之后的厚积薄发。 所以，那些天才都陨落了。 所以，像元蓁这样飞升的天才，才会那么稀少。 就比如现在，听了连真的提点，元蓁立刻就端正了态度，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我的确是不应该囿于固像，轻敌于君绋了。」 这样谦虚的后起之秀，任谁见了不心生喜爱呢？ 连真惋惜道：「你怎么就不是修魔道的呢？」 若元蓁是修魔道的，这样的好苗子，她一定要抢回去做弟子。 教导这样的弟子，肯定有十二分的成就感。 元蓁微微挑了挑眉心道：若你真有我这么个弟子，这会儿的心情就不是骄傲，而是惶恐了。 要知道，魔道之中，但凡同道，修到最后，都是竞争对手。 若是弟子厉害到超越了老师，那老师可就危险了。 不过，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这样说。 这个时候，就很考验她装b的功底了。 只见元蓁神色一正，肃然道：「连真此言差矣。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仙道还是魔道，都是为了感悟天道，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连真二人都爱听。 毕竟，如今西境的大环境，就是魔对仙有着普遍的美好滤镜。 元蓁一个仙说出这种话来，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照顾她们的颜面，都让她们很是受用。 这一点，从两人脸上变得明显的笑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女寻笑道：「还是元仙子通透。」 「哪里，两位不过是修行进入了瓶颈，一时迷障了而已。」元蓁很谦虚。 双方又商业互吹了一阵，彼此都觉得身心愉悦。 而后，连真带着笑意问道：「不知接下来，元仙子有什么打算？」 元蓁沉吟了片刻，问道：「两位可有把握一举拿下君绋？」 既然怀柔的策略不管用，那元蓁就只好来硬的了。 见她眼中杀机必现，连真二人立刻就明白了元蓁的心思。 如果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肯定不会多事，元蓁想让她们去抓君绋，她们就去抓；想让君绋死，她们就帮她要了君绋的命。 因为，那个时候，她们听从的根本不是元蓁的安排，而是大天魔主的指令。 大天魔主吩咐了让她们保护兼协助元蓁，她们就只会做好分内之事，多的一点都不会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两人都觉得元蓁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私心里都拿元蓁当成自家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了，那凡事肯定是要多替她考虑一点，有元蓁不太清楚的地方，她们也不吝于指点一二。 女寻就道：「那君绋的修为虽然不低，我们二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管你是想抓他，还是想杀他，都容易得很。」 听见这话，元蓁神色一松，刚要请二人帮忙，就被连真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抓他不过是探囊取物。可咱们谁也不知道君拂对着陆神君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若是万一激怒了他，让他趁着空隙催动了什么秘法，陆神君可就危险了呀。」 她们都知道，元蓁的最终目的不是报復君绋，而是解救陆云笙。 偏偏听了元蓁描述陆云笙的症状，整个沧河域的魔偶读不知道这是中了什么术法。 所以，这种术法很可能是君绋自己琢磨出来的秘法。 既然是君绋自己琢磨出来的，那解法自然也只有君绋一个人知道了。 所以，目前他们的情况，就是投鼠忌器。 「你说得没错，是我想当然了。」元蓁不由泄气，心里简直要恨死君绋了，「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撺掇阿缨直接把他给弄死！」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此时再说这些，除了放放狠话，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怎么，你还放他一马过？」连真觉得难以置信。 就连看起来比较稳重宽和的女寻也语重心长地说：「像他这种人，抓住一次机会，就得往死里按。若不然，让他得到了喘息之机，就会遗祸无穷。」 都是修魔道的，谁手上还没个百八十条命呢？魔道的环境，可不允许她们以德报怨。 元蓁对君绋放忍耐也到了尽头，正色道：「受教了！下次有机会，一定按照两位姐姐教的去做。」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这是被设置为「特别关注」的朋友发来了私信。 她拿出手机一看，神色严肃了起来，抬头对二人道：「两位姐姐，君绋的事先放一放，咱们要立刻赶回沧河域。」 连真奇道：「怎么，可是沧河域出了什么变故。」 「这倒不是，只是我有一个至交好友，已经快到沧河域了。」 元蓁蹙眉嘆了一声，「她本是凌海君氏的家主，治理凌海一向兢兢业业。若非是万不得已，她是不可能离开凌海，万里迢迢来魔域投奔我的。」 连真二人是无所谓的，无论是先救陆云笙，还是先帮君缨，都是元蓁的事。 既然元蓁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们听从便是。 不过，连真多问了一句，「那位渔戈魔君，需要和他道别吗？」 第604页 听到「渔戈」二字，元蓁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必了。看在这次他帮了我的忙的份上，我日后不会再为难他了。」 至于再多的纯粹是渔戈痴心妄想。 —— 回到沧河域，帮沧重应付完了常羊之后，元蓁就非常自觉地告辞了。 常羊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暗道：还算识趣，也不枉我们二人如此帮你。 辞别了沧重二人之后，元蓁就发私信询问了君缨的具体位置，直接就找了过去。 此时君缨正躲在沧河域夕羽坊市种的一个小院子里，元蓁虽然有具体地址，却也一顿好找。 沧河域是一个小世界，里面大大小小的坊市不知凡几，其中大型坊市有四个，夕羽坊市便是四大坊市之一。 从名义上来说，四大坊市分别位于沧重魔宫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但魔宫其实是没有具体的位置的，它似乎无处不在，但若无受到沧重认可的人带领，谁都摸不到魔宫的一砖一瓦。 因而，元蓁要到位于魔宫北面的夕羽坊市，也是由连真带着她从北门出去，不知道穿过了几道阵法，才看到了刻着「夕羽溪流」四个大字的一块不规则的石碑。 连真道：「这就是夕羽坊市了，仙子若是要找人，还得尽快，等天黑之后，可就没办法回到魔宫中去了。」 「那好，我尽快。」 但她终究没能尽快，光是找到君缨给的那个地址，就费了好一番功夫，找到了之后，看见的就是一个灵力散失大半，近乎奄奄一息的君缨。 「阿缨？」元蓁简直不敢相信，急忙上前扶住她，「这是怎么回事？快，进屋坐着去。你这么站着，我心里跟着打晃。」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君缨，问明了路径之后，直接就把人送回了卧室，「来，先靠着。」顺手在君缨背后塞了个枕头。 「我没事，就是灵力流失得多了一点而已。」 元蓁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发现她的脸色虽然很是苍白，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从内而外得透出一股容光焕发来。 她心中一动，已经有了猜测。 不过，这件事牵着到整个北荒，却是不好让连真这个西境之主的心腹听见。 心思略转之后，她就转身为难地看着连真，「连真姐姐，我今日怕是回不去魔宫了。姐姐是先回去呢，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 连真的心思也算灵敏，见她为难中透着尴尬，就明白了人家的逐客之意。 她也没做纠缠，笑道：「你和这位仙子多日未见，一定很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煞风景了。」 顿了顿，又说：「你们放心，我走的时候，会布下一层结界，若是有修为高过阿蓁的人触动了结界，我就会立刻赶回来的。」 这就是给她们二人创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说话环境，元蓁心下瞭然，自然感激不尽，「多谢连真姐姐，姐姐日后若是需要什么丹药，尽管来找我。小妹别的本事没有，但丹道上还是有几分造诣的。」 「哈哈哈哈，好，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连真笑道，「行了，你也不用送我了，这这就回去了。」 话音落时，她的身形已经化作了一道红光，消失在了原地。 又过了片刻，就连遗留的气息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君缨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才彻底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榻上，浑身的虚汗都冒了出来。 「诶，阿缨！」元蓁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你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元蓁都惊了，「灵力流失，不应该损及经脉吧？」 仿佛是被她提起了得意之处，君缨哈哈大笑，原本苍白到近乎青灰的脸色骤然腾起一阵红晕，她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元蓁一边用细微的灵力给她顺气，一边从须弥芥子中找出了旧日炼制的疏肝理气的丹药，一下子餵了她三颗，「来，张嘴。」 「呃，咳咳。」君缨好不容易顺了一口气，连忙张嘴把丹药吞了下去，立刻就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散入肺腑，让她觉得好受了许多。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元蓁一边在心里拟方子，一边虎着脸问。 君缨得意地拍着她的手，笑道：「阿蓁，别这样了，我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高兴才是呀。告诉你吧，我可是一路杀进西境的。若不是在虞渊那里拿出了你的信物，能不能走到这里，还真不好说。」 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让元蓁一下子就气炸了，「哟呵，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好好夸夸你咯？」 那曾想，顶着她的十级嘲讽，君缨竟然还敢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大言不惭地说：「不错，你是该夸我，该好好夸夸我。」 「我还夸你，我扎你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她就素手一挥，榻旁的小桌上就多出了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 元蓁板着脸说：「你老实点坐好，先让那个我扎个一百二十针。」 看着寒光闪闪的金针，君缨浑身一抖，吶吶道：「还得扎针呀？」 「少废话！」 面对气势汹汹的元蓁，君缨缩了缩脖子，赶紧乖乖坐好了。 第250章 元蓁嘴上说得兇狠，但真到下针的时候，还是给君缨周身设了一圈小结界，以防她突然脱力。 第605页 一百二是针，就是要扎一百二十个穴位，前面三十六个，北面八十四个。 之所以非得让君缨坐着，就是因为这一百二十个穴位，得同时下针，同时拔针。 仙人有神识支持，元蓁对于自己神识的利用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同时操纵一百二十根金针，完全不在话下。 唯一可虑的，就是君缨伤得太严重，恐怕会支撑不下来。 调整好了所有金针的位置之后，元蓁就开始扒拉自己的须弥芥子，找找看都有什么草药和矿石可以支配。 方才诊脉的时候，她已经替君缨查过了内伤；施针的时候，又检查了外伤。 因着君缨到底还有两分灵力傍身，外伤倒是大部分都已经有了想要癒合的意思，但内伤却已经开始恶化了。 这种内忧外患兼具的伤势，让她原本就不多的灵力也开始逐渐流失，直接用丹药的话，恐怕君缨的身体承受不起药性。 可是，若是单纯地使用汤药，又怕汤药的药性太过温和，滋补的速度跟不上流失的速度。 元蓁思索了片刻，决定用汗蒸之法治疗。 把需要的药材都配齐了之后，也到了拔针的时候了。她赶紧拔除了金针，把满身冒蒸汽的君缨平放到床上，就取出一个大木桶，放在了外间，着手准备汗蒸事宜。 「这是什么？」 「浴桶呀，你没见过？」 元蓁单手捏决，引了半桶清水，点燃了灵火之后，就开始按照顺序和比例往里面添加药材。 「你怎么这就起来了？」她抽空睨了君缨一眼，「趁着药材还没有添好，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不知何时，君缨已经从里间出来，半扶着屏风往这边看。 君缨没听话去休息，而是好奇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蒸疗法？」 「对呀。」元蓁玩笑道，「等会儿调料下完了，就把你放进去煮透了。」 君缨也笑道：「若真真把握煮熟了，你还不得哭死？」 「哭肯定是要哭的，但熟偶读熟了，也不好浪费。你放心，我一定含泪多吃三大碗！」 两人说笑间，前期的药材已经添置好了，元蓁起身笑问：「你是自己脱光了跳进去了，还是我帮你进去？」 君缨忙道：「我自己脱，不敢劳烦你。」 ——绝对不给你折腾我的机会！ 元蓁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早晚都得乖乖进浴桶。 等君缨迅速褪去衣物跳进去之后，元蓁顺手往里扔了一块红色的矿石。 紧接着，便是「哄」的一声，水面上腾起了幽蓝的火焰，把君缨这个冰系蛟龙吓得浑身一哆嗦。 「啊，你……」 等那阵惊吓过去之后，她就发现了，这火虽然燃烧得极其旺盛，身在火焰包围中的自家却一点都不感觉热。 见吓到了她，元蓁哈哈一笑，解释道：「这是我练就的丹火，专门给你温养经脉用的。」 君缨这才恍然大悟，用力拍打了一下水面，嗔道：「你真是讨厌！」 「好好好，我讨厌。」元蓁忽然笑容一敛，逼问道，「那你总该把你那惊心动魄的经歷拿出来，吓吓我这个讨厌的人了吧？」 君缨的笑容逐渐消失，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你应该猜到了吧？」 长生向元蓁透露过他们计划的事，君缨一直都知道。她相信，以元蓁的聪明才智，猜到她因何会大量流失修为，一点都不难。 「不错，我是猜到了。」元蓁淡淡道，「不过，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得君家主亲自告诉我。」 ——你告诉我，你牺牲这么大，究竟从天道那里换来了什么？ 君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坚定地说：「值得的，阿蓁。我相信，如果换成是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因为，真是值得！」 元蓁有些怒了，「到底是什么？」 君缨微笑着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简洁的穹顶，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往后，北荒将再不闻婴啼。」 元蓁一呆，旋即反应了过来，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很值得。天道对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以一个太乙金仙八成的修为，解除掉妖族数十万年的诅咒，让北荒从处处弊端的血脉传承中解脱，回归到此方天道之下正统的衣钵传承中来，岂不是君缨占了大便宜？ 「是呀，天道垂怜。」 对于这样的结果，君缨很满意，也很感激。 但元蓁却还有疑惑。 「那你一路杀进西境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在追杀你？为什么追杀你？你和天道的交易，应该没有被昭告三界吧？」 「当然没有。如果一下子昭告三界，只怕整个北荒妖族都会崩溃。」 妖族对于血脉的看重，简直比下界的凡人还要厉害。 所以，君缨在祭献修为，向天道请愿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请求天道，不要把这件事直接昭告三界。 虽然不知道天道是有自己的考量，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至少北荒妖族能有个缓冲的时间，慢慢发现这个对他们来说，太过残酷的真相。 至于追杀她的那些人，明面上全都是姬氏余孽和杨氏的人。里面到底有没有混进申氏的人，谁也不知道。 如今姬氏已灭，君氏成了最大的赢家，也是如今北荒最大的势力，自然就遭到了杨氏和申氏的忌惮。 第606页 因着明面上她是在攻伐姬氏负隅顽抗的余孽时，被人偷袭重伤的，同在战场之上的杨氏和申氏自然蠢蠢欲动。 君缨带着二百护卫，一路向北返回凌海，期间的追杀就没有断过。 那二百护卫，在即将踏入凌海之时，就全部折掉了。 若非她身上带着一张长生以防万一时塞给她的自定义传送符，她又当机立断把自己传送到了虞渊，只怕如今，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听到杨氏与申氏均有参与，元蓁的目光冷了冷，「这个日后再说。你一走了之，君氏怎么办？」 君缨道：「您放心，在上战场之前，我就也已经把君氏和钧天组织，都託付给长生了。」 以长生那傲视北荒的战斗力，又有了这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区区一个君氏，还不是手到擒来？ 元蓁睨她一眼，「你真捨得？」 「有什么捨不得的？」君缨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做一个大世家的家主，而是改变整个北荒的格局，为註定覆灭的北荒争取一线生机。」 她笑容明媚地看着元蓁，浑身上下仿佛有圣光普照。 她说：「如今，我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看着她灼灼如焰的目光，元蓁忍不住抚掌贊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壮哉！」 君缨从幽蓝的火焰里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元蓁的柔荑，诚恳地说：「我这一生，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又有长生那样的蓝颜，便是即刻陨落，也再无遗憾了。」 她的知己理解她所有的志向，她的蓝颜更是与她志同道合。 有的人一生连一个都遇不到，她却把两个都遇全了，的确是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元蓁啐道：「说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你肯定能活着看到北荒改天换地的。」 「自然……是要看着的。」 看着她呕心沥血改变的北荒，会走向何种方向。 —— 「还没有阿缨的消息吗？」 谷山的紫宸宫里，长生烦躁地蹙着眉，再一次询问君缨的下落。 底下无功而返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抬头的，惭愧地说：「属下无能。」 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是没脸说别的了。 这些都是妖帝遗留各处的心腹，如今妖帝携大势归来，他们这些人，自然都与有荣焉地乖乖来紫宸宫报导了。 他们都是妖帝的心腹，都曾被妖帝耳提面命过，见君缨如见妖帝本人，自然明白君缨在自家陛下心中是什么地位。 最重要的是，君缨本人实在是十分优秀，也唯有这样的珠玉，才能让自家陛下这棵万年老铁树开花。 若是没了君缨，只怕他们期盼多年的妖后殿下，又要遥遥无期了。 曾经在妖帝失踪之后，做了多年孤儿的心腹们，可再也不想体验妖帝出事，他们就无所依附的境地了。 「废物！」长生愤怒地扫落了茶盅，心里在担忧之余，却也难掩兴奋。 ——君缨到了哪里，或许不会告诉别人，但一定会告诉元蓁和长生的。 如今长生已经知道了，自家媳妇儿虽然受伤了，但也成功和自家老师接头了。 只要有老师在，哪怕伤得只剩一口气在，也能给救回来。 因而，对于君缨，长生固然担忧她的伤势病痛，但更多的却是两人共同的志向即将达成的兴奋。 如今，最大的难题已经被君缨解决了，剩下这一个关键的节口，就需要长生一人抗住压力，孤军奋战了。 不过，这都没关系。 因为他知道，即便君缨因伤残而不能再助他，精神上对他支持却是只多不少。 原本两人的计划里，是没有君缨从北荒失踪这件事的。 只是失去修为而已，紫宸宫的库房里，封印着无数补充修为的灵丹妙药，君缨先随便吃一点，把修为补充个七七八八，然后就宣布闭关疗伤就可以了。 在上战场的头一天，君缨就在紫宸宫的祭台上，向天道祈愿，阻断三界妖族的血脉传承。 天道应誓，君缨全身的修为一瞬间被抽空了八成。 一个常年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骤然间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就像是正常人突然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一样，那种空虚感和无力感，即便君缨早有准备，也难免心生恐惧。 她的道心也在这一瞬间的恐惧里生出了罅隙。 道心生罅，却不是简单的丹药可以弥补的了。 凌海纵然被君缨经营了近两万年，但那毕竟是君氏的地盘，不是她君缨的一言堂。 等到长生推行的政策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别人她不敢肯定，但是大长老君绫却一定会力请她出关的。 到那个时候，君缨的伤势就不可能瞒得住了。 人心难测，长生不敢拿君缨的安危去赌。 所以，他当即决定改变计划，干脆让君缨趁机失踪。 君缨思量了片刻，发现自己失踪的话原本计划里最为难的君氏，就会变成最容易的一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虽然接任家主之位的时候，她就知道对自己来说，钧天组织才是主业，君氏家主只是副业，但毕竟经营了那么多年，她对君氏还是有感情的。 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希望君氏在这场动乱里血流成河。 第607页 如今她正好藉此失踪，将君氏託付到长生手上，长生收编君氏，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藉口。 剩下的杨氏和君氏，对长生来说，不过是挥手间即可收服，没有任何难度。 然后，便是长生已经做过一次的，如今只需再做一次的整合妖族。 经过多年的战乱，妖族人口锐减。这对各大家族来说，绝对算不上好事。 但对如今的北荒来说，却是利大于弊的。 人少，意味着需要处理的事情就少，长生就可以以此为藉口，暂缓功臣的分封，告诉大家要集中力量，以防南天趁机来犯。 这个时候，长生就无比庆幸，当初自己为了保留北荒资源，消耗多余的人口，时长找藉口与南天开战。 若不是有南天这个大的危机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那些习惯了家族分封制的妖族们，很难接受暂不分封的提议。 哪怕，提出这一点的是威望极高的妖帝；哪怕，妖帝说的只是「暂时」不分封。 被妖帝大骂废物，底下那一群没有一个绝对委屈的。 ——他们这么多人，还让未来妖后遇险失踪，可不就是一群废物吗？ 「请陛下责罚。」众人异口同声，个个都发自肺腑。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嘆道：「罢了，罢了，君氏如今是谁在主事？」 姬彦上前一步，奏道：「君氏大长老重伤，如今主事的，正是二长老君纾。不知陛下可是要宣她觐见？」 做为心腹里的心腹，在场的哪一个不知道，君纾其实也是他们的同僚？ 这件事只是瞒着外人和君氏一族，只等陛下的计划施行而已。 长生淡淡道：「那就……请她过来吧。」 —— 从谷山紫宸宫回来之后，君纾刚刚踏入家门，就见一个眼熟的仙君站在自家院子里。 「属下半夏，参见二长老。」 听见这个名字，君纾就想起来他是谁了。 「你不是大长老身边的近卫吗？怎么，你等在这里，可是大长老有什么吩咐？」 半夏忙道：「吩咐不敢当，大长老只是请二长老到少坤岛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 君纾觉得，自己大约已经猜到是什么要事了。 她低头浅笑了一下，未及洗去风尘，便道：「既然是大长老相邀，那咱们这就走吧。」 见她这么配合，没有半点拿架子的意思，半夏暗暗松了口气，「二长老先请。」 毕竟，如今大长老重伤不能理事，家主又不知所踪，整个君氏都是二长老做主。 若是二长老持权弄势，有意要下一下大长老的面子，他这个被大长老派过来的心腹，就很有可能变成二长老立威的炮灰了。 少坤岛和茗香岛的距离不远，驾云也用不了一刻钟。 君纾挥手招来一朵白云，带着半夏一起，口中淡淡问道：「除了我之外，大长老还请了别人吗？」 半夏道：「还有三长老。」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等会儿到了之后，都有谁一目了然，半夏也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得罪掌权的二长老。 三长老，君绥 君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君绥这人，最识时务。只要把厉害给她讲明白了，她不但不会成为阻碍，反而还会成为助力。 进了少坤岛之后，半夏便道：「大长老在翠微亭设了宴，二长老请随属下来。」 「请。」君纾点头致意，示意他前头带路。 翠微亭就在君绫居所第二进院子的东路，那里假山错落，翠微亭就坐落在几座假山的峰骨上，远看玲珑小巧的一座亭子，别致异常。 通往翠微亭的并没有正路，反正他们仙人摄云踏海都是寻常，不留正路，还多了几分与世隔绝的野趣。 到了假山边沿，半夏道：「二长老直接进去吧，大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 君纾对他点了点头，就乘风一跃而起，缓缓飘落到了山巅的亭子里。 不但大长老依然久候，连三长老君绥也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看见君纾的身影，君绥立刻起身，笑着喊了一声，「二姐，你终于来了，我和大长老茶都喝了半壶了。」 每一个家族的各大长老之间，都有一个兄弟姐妹的虚称。但若非是关系亲近的，一般很少用。 君绥上来就喊「二姐」又称君绫为「大长老」，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得十分明确了。 君绫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遮掩了过去。 第251章 「让大长老和三妹久等，是我的罪过。」 君纾微笑着上前，携了君绥的手一起回到了座位上，扭头沖君绫一笑，「我自罚三杯可好？」 君绫微微一笑，扬眉啐道：「呸，你想得美，我的好茶可不是给你这样糟蹋的。」 这三位长老都是向歷了几代家主更迭的，各有各的心思，哪怕君绫在大长老的位置上坐了多年，也很难压制住另外两位。 更何况，二长老君纾，从来都不是一个肯任人摆布的性子。 如今的形势，明显是君纾势大，君绥最会权衡利弊，主动向君纾靠拢，原也在君绫的意料之中。 因而，她虽然有一瞬间的不悦，却很快就被她自己扫去了。 毕竟，在君绫心目中，再没有比君氏更重的了。 第608页 家主骤然失踪，失踪之前还重伤于姬氏余孽之手，君氏上下本就人心惶惶。 更让君绫感到不安的是，在家主临走之前，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将君氏的安危託付给了妖帝君回。 纵然妖帝也姓君，君氏的姓氏还是妖帝所赐，但他们毕竟不是一家子的，立场肯定不可能一模一样。 哪怕妖帝对自家家主有情，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君绫觉得当务之急，不是与君纾夺权，团然令君氏内耗，而是向君纾示弱，将几个长老联合起来，在家主回来之前，保住君氏的自主权。 她觉得，但凡君纾心里还惦念一分家主的恩情，就绝对不会与自己意见相悖的。 这样想着，她亲手给君纾斟了茶，「二长老请。」 「多谢。」 「咳咳。」君绫偏头掩唇咳嗽了两声，笑着招唿君绥，「三长老也别客气，咱们三个平日里总是各有各的事，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该好好聊聊才是。」 君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点头微笑，「大长老说的是。」 至于更多的，在君纾没有开口之前，她是不是多说一句的。 虽然她在九大长老中排第三位，家主平日里也时常有重任交託给她，却还算不上是家主的心腹。 她是前家主的心腹，在家主继位之初，观望的时间又长了一些。 等她真正下定决心效忠的时候，家主身边不但有了大长老和二长老，还有当初跟随大长老一起得了拥立之功的五长老和七长老。 一步慢于人，步步慢于人，弄到最后，她就落了个不上不下的结局。 这一次家主失踪，君绫忧心忡忡，君绥却觉得这是一次机会，是一次让自己重新回到权力中心的机会。 而她之所以选择向君纾靠拢，绝不是像君绫想的那样，只着眼于当下只看到了君纾如今是君氏实际的掌权者。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君绥又是一个苦苦寻找机会的有心人。 早在长生妖帝的身份好没有曝光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君纾与长生之间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繫。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作为家主爱宠的长生不甘寂寞，趁着家主年幼，就来勾搭君纾。 从那时候，她就对君纾特别留心，就是为了找到更加有利的证据，一举把君纾给拿下，顺便向家主表明自己的忠心。 开，慢慢地她就发现了，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长生和君纾的联繫，家住不但知道，还是呈鼓励态度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 以君绥对家主的了解，这位可不是一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主儿。如果君纾真的联合长生在这位头上种草，只怕他们坟头上的草，都比自己还高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该换一个方向调查了。 后来调查出的种种蛛丝马迹，无不表明了，长生和家主不是简单的情侣关系，还是利益共同体。 再后来，长生妖帝的身份曝光，君绥觉得，自己已向明白了家主的用意，不禁心生敬服。 ——妖帝携大法力归来，肯定是要重新整顿北荒的。而家主在妖帝落魄的时候就开始投资，不管日后与妖帝的姻缘能不能成，一个从龙之功是跑不了了。 到时候，无论北荒的势力如何更替，他们凌海君氏，始终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她既然知道君纾是家主和妖帝共同的臣子，自然是向君纾靠拢了。 君绥这些千迴百转的心思，不但君绫不知道，就连君纾也不大明白。 君绫之所以请了君绥来，而不是分量更重的五长老或七长老，就是想要先和君纾统一了战线。 只要她们两个统一了意见，五长老和七长老就不足为惧。 一杯茶喝到底，君绫再次替二人添茶的时候，终于图穷匕见了。 「二长老刚从谷山回来？」 「不错。」君纾不动声色地说，「妖帝陛下急召君氏于紫宸宫议事，大长老有伤在身，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了。」 这话给足了君绫面子，也透露出了示好的意思。 君绫心中一松：只要君纾有意与她交好即可。 「紫宸宫那边，可是有了家主的消息？」 这是君绫最关心的，也是君绥最关心的。因而，君绥瞬间就竖起了耳朵，生怕听露了什么。 君纾举杯的手顿住了，又慢慢垂下，黯然嘆道：「还没有。我怀疑，家主此刻已向不在北荒了。」 家主的去向如何，只有妖帝一人知晓，君纾虽然是妖帝的心腹，但在君缨的事情上，妖帝一向谨慎，便是他的心腹们，也丝毫不知情。 君纾也是根据对这两人的了解，暗自猜测家主大约是没有危险的。 至于其他人，如今还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寻找未来妖后呢。 君绫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妖帝陛下告诉你，没有找到家主的下落？」 「不错。」君纾点了点头，挑眉看了君绫一眼，试探着问，「莫非大长老知道些什么？」 听君绫这语气，对妖帝可不怎么友好。 什么意思？ 君绫冷笑了一声，幽幽问道：「二长老，你当真举动家主是失踪了吗？」 君纾心头一跳，脸上却是茫然，「自家主失去消息之后，我们君氏上下就在全力寻找，至今一无所获。如今，连妖帝那边都没有消息，不是失踪了，又是什么？」 第609页 「是呀，连妖帝那边都没有消息。咳，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听得人心里发颤。 「大长老，你不要激动，于你伤势无益。」君纾赶紧替她拍背顺气。 「唿——唿——唿——」君绫一边摇头摆手，一边沉重地喘息，好半天，才艰难地说，「我的伤势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家主平安无事，即便是叫我即刻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君纾正色道：「大长老对家主的忠心，当真天地可鑑！」 ——只可惜，你忠心的是君氏家主，而不是君缨本人。 君绫的一口气终于喘匀了，她很铁不成钢地看着君纾，问道：「你既然去了紫宸宫，就没有打探一下，家主是否在紫宸宫中？」 「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回，连君绥的眼皮子也开始跳了。 「还能什么意思？」君绫瞥了她一眼，就是字面意思。 没错，她就是怀疑，妖帝为了分化掌控整个君氏，把他们家主给暗地里软禁起来了。 「不会吧？」 君纾觉得，大长老的脑洞可真大呀。 不过，仔细想想，她自己也开始没有底气了。 不管是妖帝还是他们家主，都不是那儿女情长放在宏图霸业前面的人。 从前两人目标一致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好。但若是两人意见相悖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翻脸呢？ 如果他们真的暗地里翻脸了的话……家主身受重伤，妖帝陛下还真有可能…… 不，不能再想了！ 别忘了，您可是妖帝的臣子呀，君纾。 打横陪坐的君绥一眼瞥见君纾变了一瞬的神色，心中一动，就有了诸多猜测。 ——难不成，家主和妖帝真的翻脸了？ 如果是真的，你君纾又会如何抉择呢？ 自己呢？自己是跟着君纾的脚步走，还是另做打算？ 君绥心头纷乱，一时难以抉择。 「怎么不会？」君绫又扭头咳嗽了一声，说了声「抱歉」，才接续上方才的语重心长，「人心难测呀二长老，须知咱们君氏可不是一个小家族。 放眼整个北荒，能与我君氏匹敌的，已向没有了。你敢确定，妖帝对我们君氏没有想法？」 这个……她还真不敢。 她只能难以置信地狡辩，「可是……可是家主临行之前，把整个君氏的安危都託付给妖帝陛下了呀。」 「是呀，名正言顺呀。」 提起这个，君绫更是痛心疾首，「若是家主也像曾向的妖帝一样，一失踪就是尽两万年，那么受了家主託付的妖帝，把咱们君氏变成他自己的私产，岂不是顺理成章？」 君纾：「…………」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她很清楚，妖帝陛下接下来的套路很可能就是这个。不但君氏跑不掉，就连申氏和杨氏也一样跑不掉被妖帝整合的命运。 可是，就算君绫猜透了妖帝的套路又能如何呢？ 君纾淡淡道：「那么大长老觉得，单凭妖帝的修为，放眼整个北荒，又有那个家族能够抵挡呢？」 这一次，换君绫哑口无言了。 吶吶了半晌，君绫讪讪道：「若是家主还在……」 「家主在了又能如何？」一直没有说话的君绥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大长老莫不是觉得，妖帝当真会被私情所制吧？」 就在君纾的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君绥已向做出了抉择。 ——如果一定要选，她当然是选妖帝了。 毕竟，以妖帝的修为，平推北荒也不是难事，何况区区一个君氏？ 而君纾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很不好看，她神色危险地看着君绫，咬牙问道：「大长老是什么意思？若是家主还在又能如何？你不会是想让家主牺牲色相，以情制人吧？」 君绫羞愧地别开了眼，不敢与她对视。 但君纾却没有放过她，怒气沖沖地说：「大长老呀，家主对你说是恩重如山也不为过吧？你纵然不思还报一二，也不该如此折她的傲骨！」 纵然她是妖帝和家主双担，也从来没有生出过家主应该放下身段去讨好妖帝的想法。 君缨多骄傲的一个人呀，又是多么一个英明果决的家主。 如果真到了需要家主自轻自贱去讨好妖帝的地步，君纾相信，君缨会做到的，哪怕这会让她生不如死。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她宁愿亲手送君缨去死，也绝不愿意君缨遭遇那样的折辱。 「君绫，你当真是魔障了！」 君纾起身，拂袖而去。 看着呆呆怔怔的君绫，君绥忍不住嘆了一声，缓缓起身，留下了一句，「大长老，你真的该好好想想，君氏和家主，究竟哪一个更值得你认真对待。」 说完，她也踩上一朵云彩，衣袂翩然地飞走了。 「君氏……家主……」 君绫扶着石桌起身，慢慢地走到亭子边沿，缓缓依坐在了围栏上。 清风送爽，落英翩飞。 明明是春意盎然的情景，君绫去额无端端觉得冷。 或许，她该好好想清楚了。 —— 「这个汗蒸药浴，你至少还得蒸五回，才能用丹药。」 由于出汗太多，君缨被蒸得浑身无力，元蓁干脆一把抱起了她，轻轻松松就把她放到了床榻上，「你还挺重。」 第610页 君缨无力地笑了笑，说：「我虽然化形成人了，但本体可是有两千多斤呢，自然不比你们人族轻盈。」 元蓁一边替她换衣裳，一边问她，「你准备在魔域待多久？」 多的她也不想问，但只要君缨要在魔域待一日，她就得想法子保她一日安宁。 「这得看长生那边的动作了。」君缨毫不在意地说，「反正短时间内，我是不能回去的。」 元蓁点了点头，「行，那你明天就跟我去魔宫吧。至少短时间内，魔宫对我来说，都是安全的。」 只要她和萼华不翻脸，那君缨待在魔宫，就也是安全的。 君缨看了一眼晨曦微露的窗户，笑道：「什么明天？明天已向到了 。」 元蓁这才注意到，天已向亮了。 又过了片刻，连真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阿蓁，你现在方便吗？」 「哦，方便的。」 元蓁打开了门，笑着说，「姐姐来得正好，我这里正需要姐姐帮忙呢。」 她毕竟是客居魔宫，如果要带一个人进去，自然是要先徵求一下主人的意见。 但君缨这样的情况，她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连真的到来，可不就是正好吗？ 了解了情况之后，连真看了君缨一眼，点了点头，说：「那行，你们再多等片刻，我去请示一下大天魔主。」 之所以是让他们稍等片刻，是因为连真知道，以元蓁和沧重的交情，所谓的请示，也就是走各过场而已。 君缨忙道：「那就多谢这位魔女了。」 直到此刻，她才直观地认识到，元蓁在魔域有着怎样的人脉。 连真沖她点了点头，遁走了。 元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君缨说：「可惜阿芜早两天就出去了，不然你们两个还能再见一面。你从前不是一直不服气她你聪明吗？现在可服气了？」 「我会服她，怎么可能？」君缨怪叫了一声，不屑道，「我之所以肯和她好好说话，看的那都是你的面子去。」 她不是看重洛芜的智商，而是相信元蓁的眼光。 见她满脸的不屑一顾，元蓁脸上露出了古怪了笑意，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君缨才勐然反应了过来，「啊，你说的阿芜，莫不是决心弃道从魔的那个？」 因为起得勐了，她脑子一阵眩晕，又跌靠了回去，自己揉着脑门「哎哟，哎哟」的。 元蓁一惊，瞬间移动了过去，埋怨道：「你当心点呀。」 君缨自知理亏，嘿嘿傻笑了两声，拽住她的衣袖追问：「到底是不是呀？」 当初洛芜有感于魔道混乱，决议弃道从魔，匡扶魔道的时候，元蓁就十分感慨地和君缨分享了。 这种举动，与传说中的佛祖割肉餵鹰也相差仿佛了。 本来君缨就最是喜爱这样敢为天下先的人物，再加上是元蓁亲口说给她听的，她于洛芜还没见过，好感度就先飙升到了七十。 那时候她就信誓旦旦地说：「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番这位洛芜仙子。」 当时元蓁的神色就十分古怪，只是君缨没有把洛芜和阿芜联繫起来，所以才没反应过来。 如今想来，从那个时候起，元蓁就等着看她的笑话了。 「好哇。阿蓁，你真是太坏了！」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元蓁才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又不想与阿芜再见了呢。」 「怎么会？」君缨高声反驳，「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就与她把臂同游，把酒言欢。」 想到洛芜已向走了，她不禁十分懊恼，「我怎么就没早来两天呢？若是早来两天，也能与落仙子……不，仙子不能叫仙子了，也能再与洛娘子一唔。」 只是抱怨归抱怨，她自己也明白，北荒的事情并不能顺着她的心意发展。 事情不了，她怎么也不可能脱开身的。 第252章 见她懊恼地恨不得揪头髮，元蓁急忙安抚道：「反正你要在魔域待上许久，你们自然相见有期。」 被她一提点，君缨恍然地拍了怕自己的额头，懊恼地笑道：「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一着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哈哈笑道：「等我伤势好了，就自己去找她去，不必特意等她回来。诶，阿蓁，你说我这是不是就叫因祸得福？」 元蓁白了她一眼，啐道：「你这祸还不是自己闯出来的？」 虽然也理解她的选择，也支持她的选择，但看见她伤得这么重，还是不免埋怨她太过鲁莽。 这种心情，君缨十分理解，因而被她骂了，也只是讨好一笑，撒娇道：「我不是有阿蓁你嘛！」 如此无赖，元蓁除了无奈，也没有别的情绪了。 这时，找沧重请示的连真回来了，意料之中地带回了好消息，「大天魔主听说是阿蓁你的朋友，就立刻命我前来，请去与她相见呢。」 和君缨的想法一样，沧重相信的不是君缨的品性，而是元蓁的眼光。 她相信，让元蓁愿意这样帮助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正好她也喜欢各类才俊，自然要趁机见上一见了。 不过，元蓁悄悄问连真，「当时刑天城主在吗？他的脸色如何？」 骤然听她提起常羊，连真愕然了一瞬，仔细回想了一番，才发现当时伴在大天魔主身边的刑天城主，脸色是不大好。 第611页 她疑惑地反问：「怎么，你这位朋友，和刑天城主有旧怨？」 「当然没有。」元蓁赶紧澄清，「只是这个时候，不管是谁要见大天魔主，刑天城主都不会高兴的。」 废话嘛这不是，好不容易把元蓁这个大型日光石送走了，又来了一个耽误他和沧重单独相处的时光，他能高兴才怪了呢。 连真听了，当即瞭然，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说：「大天魔主日理万机，岂能入他所愿，日日陪他虚耗光阴？」 作为大天魔主的死忠粉，对于常羊这种胆大包天，竟敢对自家主人有想法的，她是一个都不看好。 对此，元蓁可没有替常羊说话的意思。 她巴不得这个死傲娇多受点挫呢。 不想再说常羊的事，她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既然大天魔主有意，那咱们就快走吧，别让她等久等了。」 正好，连真也不想再说常羊的事。元蓁扶着君缨，由连真带路，三人很快就到了魔宫。 彼时沧重正在一座小楼里看风景，不知道为什么，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待在一起的常羊却不在。 元蓁四下张望了一眼，好奇地问：「刑天城主不在吗？」 沧重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元蓁惊了，惊奇万分地问，「走哪了？会刑天城去了？他竟然捨得走？」 沧重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是我让他走的。」 「啊？」元蓁更惊了。 就她观察，沧重对常羊分明是有意的，若不然，也不会允许常羊在她身边纠缠这么久。 她想问问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但又顾忌到君缨是和沧重不熟，像沧重这样骄傲的人，肯定是不愿意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的，也就罢了。 「算了，不说他了。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元蓁拉着君缨上前，「这位就是君氏的家主，君缨。阿缨，这就是西境之主沧重。」 「君家主。」 「大天魔主。」 两人相互打量了一番，拱手施礼。 见君缨脸色苍白，沧重引着两人到窗户边坐下，命连真献茶，又特意对元蓁说了一句，「我和常羊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们俩心里都有数。」 这一次她之所以硬是把常羊赶回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原因，而是因着他们俩一个修天魔道，一个修心魔道。 这两条道都是魔道中的顶级，一个比一个霸道。 常羊本就因心魔道的缘故，时长受心魔骚扰，而沧重之所以分裂了自己的神魂，就是因为她的天魔道已经修到了极致，引起了天魔道道祖的忌惮，元神出窍，附在了她的神魂上。 为了彻底消除魔祖的元神，她才狠心分裂了自己的魂魄，用一半的魂魄化为锁链，将魔祖的元神困住，不让对方挣脱。 但魔祖毕竟是魔祖，她能困住对方，却不能阻止对方时不时地夺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因着魔祖的元神是困在她的另一半魂魄里的，不但她自己都身体对魔祖毫不排斥，就连她的下属们也都分辨不出他们是两个人。 她为了不让魔祖借着自己都名义乱来，五万年前才选择了闭关，消磨吸收魔祖元神的力量。 直到近些年，魔祖的元神已经被她给消磨得差不多了，她完好的那一半魂魄也力量大增了，她才从闭关的地方出来。 至于为什么出来之后会先到刑天城转了一圈，那就是遵从本心了。 元蓁仔细看了看明坚定，并无一丝悲苦迷茫，就知道两人的感情没有出问题。 那就只能是修为上的事了。 她对魔道不大了解，怕说多了弄巧成拙，也就不再多问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们两人说的话，君缨是一句都插不上，不免有些无聊。 但她自来是个豁达的性子，除了当初报仇心切的时候，十分地能随遇而安。 听出两人说的话明显偏于私密，她索性就放开了思绪，可以不去细听，全当避嫌了。 她只是顺心随性而为，却不知道，沧重在和元蓁说话的时候，一直分出了两分心神在她身上。 见她被隐隐忽视的时候还能坦然自若地赏景，且明显是有避嫌之意，心下暗暗赞嘆：阿蓁的眼光果然不错，能被阿蓁当成挚友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心里添了几分好感，沧重自然不会再冷落她，见她脸色苍白，主动询问道：「我看君家主脸色苍白，可是有伤在身？」 君缨急忙收摄心神，浅笑答道：「有阿蓁在，我这点伤势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沧重因何突然转变了对她的态度，却一点都不敢怠慢，话说得十分谨慎。 沧重知她是一族之主，再加上有元蓁的滤镜在，也不觉得她过分谨慎小家子气，反而暗贊她有一家之主的担当。 因而，她的态度依然十分随和，「我这里倒是不缺药材，但我们魔域的东西，于你们仙人总是不合用的，却是帮不上忙了。」 这话就十分真诚了。 君缨自认还有几分识人之能，自能让看得出来，沧重的确是有意与自己交好。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她笑道：「药材我自己带得有，阿蓁那里也还有许多，治我的伤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第612页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还是决定直接问，「对了，我听阿蓁说，洛芜娘子曾经在您这里小住过？」 「是有此事。难道，君家主也是阿芜的朋友？」 两人都是出身北荒，若是朋友，也很有可能呀。 听她问起与洛芜的旧事，饶是君缨，也不禁因着那些年少轻狂脸红。 「咳咳，是旧相识。一万六千年前，我在阳山时，输了洛芜娘子一筹。」 连年份都记得这样清楚，可见她对此时当真耿耿于怀。偏她提起来的时候又十分坦荡，倒又不像是心存芥蒂的样子。 沧重挑了挑眉，觉得她当真是十分有趣，故意追问道：「怎么，如今你特意追来了西境，是想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嗐，这算什么一箭之仇？不过是智不如人而已。」君缨毫不在意地笑道，「也怪那时候没机会和她深交，若不然，哪里会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这许多年？」 沧重爱她坦荡，不觉更加亲近了几分。 两人借着洛芜打开了话题，一问一答地说了许久，君缨总算是觉得自己对洛芜有更加深刻的认知了，不由心满意足。 在一旁陪坐了许久的元蓁见她难得露出这股孩子气，顿时觉得，她受这次伤，也不全是坏事。 认真论起来，君缨其实也没有多大，却因着种种原因，阴差阳错地扛起来许多责任。 只不过，她自己从来不曾抱怨半句，相反还颇有几分乐在其中，让身边的人都忽略了，其实这些责任，都不是她理所当然该担的。 如今君缨因着一身的伤势，反而能暂且抛下了那些重担，也当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君缨一边笑，一边拉扯她的袖子，扭头问她，「阿蓁，你说是不是？」 「啊？」 根本没有认真听她们说话的元蓁呆住了。 君缨眸光一转，笑着依到了她的身上，不怀好意地问：「啊什么啊？我看呀，你根本就是心里藏着事，没有听我们俩说话？快从实招来，是不是在想陆神君？」 她本是玩笑之语，却不想元蓁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君缨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阿蓁，莫不是陆神君出了什么事？」 往日被忽略的细节，这个时候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对了，你不是才离开魔域不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陆神君，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仿佛拷打在元蓁的灵魂上一般，让她不堪重负地低下了头，闭目无声。 她能说什么呢？ 说我来魔域，本就是为了寻求救治云笙的方法？ 这种话，她当着君缨的面，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君缨已经明白了，明白了元蓁为何刚出魔域就再次回返，也明白了她为何面对自己的疑问一言不发。 「陆神君出事了对不对？你这次返回魔域，就是为了他吧？但是，为了赶着就我，你暂且把陆神君放到了一边，对吗？」 问到最后，她已经是脸色青白，浑身颤抖了。 见元蓁默默不语，君缨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阿蓁，作为被你放在首位的人，我该谢谢你；多年作为你的朋友，我却不的不说你两句了。」 元蓁霍然抬头，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就把君缨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 见她神色愕然，元蓁歪着头笑了笑，问道：「你准备说我什么呢？说我不该为了救你，把云笙排在后边？」 「我……」君缨张口结舌。 没错，她是想说这个的。 虽然她日常嫌弃陆云笙的智商，却也知道，陆云笙对元蓁的心意，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了的。 作为朋友，她不想让两人之间产生任何嫌隙，更不愿意是因为自己。 但元蓁先拿这话反问了她，她酝酿出的质问却一下子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你不说话了？那好，我说。」 元蓁神色一正，质问道：「君缨，我且问你，如果我和长生同时身受重伤，而我离你更近，你不能同时救两个的时候，会先救谁？」 「废话，当然先救你了。」君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无论是长生还是元蓁，在她心里的分量都是一样重的。那她当然是离谁近先救谁了。如果动作够快，说不定还来得及救另外一个。 在笑了起来，「那你还要说我什么呢？」 「我……我……我不说你了行了吧？」君缨被她质问得挺不好意思。 有些事情，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真被自己遇上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像今天的事，虽然两人都很明白元蓁的做法是对的，但若是两人易地而处，元蓁也会想要说说君缨，让她把长生放在第一位的。 沧重左右看了看两人，不禁会心一笑。 她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俩人会成为挚友了。 磊落、重情却又难得的理智，这世上有这样两个人，不遇上还好，一旦遇上了，那是必然会相互吸引的。 然后，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元蓁刚好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她那个略显古怪的笑容。 「你笑什么？」元蓁忍不住问？ 第613页 沧重的目光别有意味地从二人身上滑过，脸上仍旧挂着那抹古怪的笑容，语气颇为悠然地说：「我是在高兴。唔，替陆神君和那妖帝高兴。」 「啊？」元蓁茫然。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便扭头看向君缨，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惑：你听明白了吗？ 君缨诚实地摇了摇头，很服气的承认，能坐稳一方霸主位置的，果然没有一个智商低的 。 两人这好玩的反应，逗得沧重哈哈大笑，一边笑一百年说：「他们两个真应该庆幸，你们二位全托生成了女身。」 ——若是一男一女，又是这般惺惺相惜的体质，哪里还有别人什么事？ 说的人被自己的脑补戳中笑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的连个人却都是一脸懵逼。 两张懵逼的脸缓缓地对视在了一起，开始了眼神交流。 元蓁：她到底在说什么？ 君缨：实不相瞒，我也很想知道。 元蓁：搞不懂魔的脑迴路。 君缨：仙魔的察觉原来是从思想上开始的吗？ 两人用眼神交流信心，在身陷脑补不可自拔的沧重看来，就是执手相看，脉脉含情。 「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两位，本座失陪一下。」 沧重也觉得自己这样笑很失礼，但若是一直看着两人，她是别想停下来了。 不过，她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谁叫这两人的默契太足了呢？ 所以，她还是先避一避吧。 两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人家是一方圣尊，日理万机的，有个把事需要处理，当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元蓁道：「那你就不用管我们了，先去处理正事吧。」 君缨也说：「正事要紧，我们自便就是了。」 虽然言辞不同，但意思却是一样一样的。 沧重：不行，我又忍不住了。 目送着匆匆离去的沧重，元蓁觉得自己这两天肯定是太累了。若不然，怎么会产生错觉，觉得沧重是落荒而逃了呢？ 正想着呢，就听见君缨自嘲地一笑，说：「我肯定是伤得田中，脑子迷煳了。不然怎么会错觉大天魔主落荒而逃了呢？」 元蓁：「…………」 ——好吧，肯定了，不是我的错觉。 不过，为什么呢？ 她想问问君缨知不知道为什么，但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算了吧。 反正以她们俩如今的修为，还没有到了足够令西境忌惮的地步，一件小事而已，又何必说出来，给君缨增添烦恼呢？ 她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君绋入魔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是呀，早说过了。」 当时君缨还惊奇了一下，没想到君绋那个傲的一个人，竟然会捨弃了仙道，堕入魔道。 不过，仔细想想，北荒明显是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而他的那一身修为，也就在北荒此够看的，出了北荒就什么都不是了。 最重要的是，就君拂那心性，说实话并不适合修仙道。 如果君绋想明白了这一点，专修魔道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元蓁平日里如非必要，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君绋，今日特意提起，又是为何呢？ 第253章 君缨心思玲珑，结合了一下元蓁最近反常的举动，一下子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难不成，此次陆神君的事，与那君绋有关？」 提起君绋，她还是会忍不住蹙眉，难掩心中的厌恶。 之所以只有厌恶没有仇恨，概因君绋早就是她的手下败将了，她已经让君绋一无所有过，心里早就不把君绋当对手了。 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自然也不得的君缨认真去恨他。 但君绋做的事，无论是对元蓁的，还是对她那些无辜的家人的，都让君缨打心眼里厌恶这样的东西。 「没错，就是他干的。」 君缨大怒，「这个君绋，当真是本性难移，尽干些噁心人的事。咳，咳咳咳……」 因着怒气上涌，她一口气没喘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诶，诶，你悠着点。」元蓁赶紧拍着背给她顺气，「我还指望你养好了伤，帮我收拾君绋呢，你可得好好养着。」 顺过来这一口气之后，君缨就咬着牙冷笑，「你放心，我会好好养着的。你我既然能联手把君拂踩下去一次，就能踩下去第二次。而且，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当初她之所以会留君绋一条残命，一是为了拉拢君绫，安抚君氏旧臣；二就是为了报五千年冰眼封困之仇。 哪曾想，君绋的命居然那么大，心思居然那么深沉，利用起自己的亲弟弟来也毫不手软。 更可气的是，他跑就跑了，跑了之后还不安分，先是在杨氏搅风搅雨，在连累死了君绍之后，又追着元蓁到魔域来膈应人。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不错，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元蓁坚定地说，「所以，你可得好好养伤。」 她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算是图穷匕见。 君缨反应过来之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抱怨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如果她的嘴角翘得不是那么明显的话，这抱怨会更令人信服的。 第614页 都是多年的朋友，元蓁还不知道她？嘴上「是是是」，但该哄还是哄。 果然，君缨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无比诚实地表达着「受用」两个字。 安抚住君缨，让她把心思都放在养伤上之后，元蓁就藉助沧重的力量，继续追查君绋的事。 如今已经确定了兇手就是君绋，虽然因着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而不敢採取过激行动，但该搜集的信息还是要搜集的。 如果君绋一直缩着不出现，那以魔域的混乱，魔宫想要找到他，须得费一番功夫。 只可惜，他被元蓁拿渔戈一刺激，没忍住自己跳出来了。 既然现形了，那魔宫再想调查他，可就容易多了。 没过多久，元蓁就在萼华那里，看见了君绋增长修为的全过程。 渔戈猜测的没错，何罗死后，她曾经种下的魔种都认了潜力最大的君绋为主。 那些魔种的宿主，何罗看不上，魔种都是随手种的，种完了之后就基本上没怎么在意过。 但君绋就不一样了。 见识过魔域的种种大能之后，他迫切地想啊哟提升自己的修为，想要在魔域占据一席之地。 既然魔种之主有心，那些宿主可就倒了血霉了。 不，应该说在他们被随心所欲的何罗种下魔种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如今的结局。 本来人家修行修得好好的，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因何罗的一时兴起，变成了魔种的宿主。 如今又因新主的实力不足，变成了替新主添补修为的养料。无论生前多么的意气风发，死的都是无比憋屈。 看到一半，元蓁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是震惊半是疑惑地问萼华，「魔道，真的能把一个人的心性影响至此？」 「你想多了。」萼华到，「他既然能这么顺利地弃道从魔，就说明不是魔道影响了他的心性，而是他的心性原本就更适合修魔道。」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还举了一个就近的例子，「就前几年的事，柯吕门的大弟子不是一朝顿悟，弃魔从道了吗？你觉得由魔转道很容易吗？还不是因为他本身的心性就更适合仙道？」 回想君绋的种种作为，元蓁深以为然。 继而，又发起愁来，「他本来就是个性子偏激的人，如今魔念入心，又该如何让他同意救治云笙呢？」 她就不明白了，君绋不是已经重生了吗？ 看他的情况，上辈子他俩的结局就应该不怎么好。而且十有八九，他上辈子就是栽在了元蓁和君缨的手里。 既然如此，这辈子君绋到底为何还要一意纠缠于她？ 如果换成元蓁，这辈子肯定躲得远远的，最好再不想见。 难道，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报復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得不说，君绋成功了。 萼华建议她，「你最好还是把陆神君接过来，我让魔医好好替他诊治一番。独门秘术虽然难解，但其实都有迹可循。」 元蓁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是。那阿缨就拜託你了。我去崑崙山一趟，把云笙带过来。」 「你放心，会把你的阿缨照顾好的。」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堪称古怪的笑意。 元蓁下意识地抖了抖，但品了品她说的话，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那我走了啊。」 这回，换成元蓁落荒而逃了。 不怪她太怂，而是萼华的心思太难猜，眼神太诡异，她总觉得对方没想好事。 —— 从元蓁返回北荒，到长生收到消息，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 在君氏反应过来之前，他迅速封锁了元蓁的消息，避免了被君氏的顽固分子找到头上，令元蓁难做。 说起来，他之所以这么谨慎，全都是君绫的功劳。 没错，他是打着分化吸收君氏的主意，但就算他再怎么着急，也不会在人家的家主刚失踪不久，还没有放弃寻找希望的时候，就干这种明显是会激起剧烈反抗的事呀。 他原本的打算，是缓缓图之的，尽量避免引起君氏旧臣的反抗。 奈何，君氏大长老君绫的嗅觉实在是太灵敏了，在他还没有暴露任何意图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并在凌海拉拢了一批才俊，意图维护君氏的独立性。 这个发展架势虽说不至于出乎意料，但也让尝尝颇为束手束脚。 说到底，就算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吞併君氏，却还是顾忌着君缨的面子，没准备诉诸武力的。 被君绫这么一搅和，和平演变明显是不成了。 既然如此，能少牵连一个，就少牵连一个吧。 比如他老师元蓁，就很是不必牵扯到君氏的内务中去。 这些元蓁都不在意，现如今她心力唯一想着的一件事，就是赶紧把陆云笙带到魔域去，请魔医诊治。 原本她以为，这应该很容易。 曾认知不但来自于陆云笙平日里对她的千依百顺，更因为陆云笙是一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人。 就算来的人不是她，只要把缘由讲明白了，陆云笙就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 但这一次，陆云笙从一开始就透着反常。 到了崑崙山之后，元蓁先是找到扶阳，询问了陆云笙闭关的情况，得知陆云笙闭关的那间静室的防护阵法一直升升落落的，显然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曾静下心来。 第615页 元蓁眉心一蹙，忧虑不已。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赶紧对扶阳行了个礼，「多谢扶阳神君这些日子对云笙的照顾。」 「元仙子不必多礼，你们二位都是惠阳师弟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玉虚宫的朋友。若是对你们招待不周，惠阳师弟回来了，还不得念叨死我？」 元蓁勉强笑了笑，「还是要多谢神君。」 见她满脸忧虑，扶阳知晓她担心陆云笙，便体贴地说：「小仙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元仙子和陆神君了。陆神君一直在静室里没有出来，元仙子自便吧。」 「多谢神君，神君请。」 再次道谢之后，元蓁就顺着记忆中的路途来到了陆云笙闭关的静室之外。 说是静室，其实就是在山壁上人工开凿的一个山洞，洞里的陈设约等于无，除了一个蒲团之外，就只剩下墙壁上绘制的各种阵法了。 也是巧了，元蓁来的时候，防护这哪正好是落下来的，她也就不费事了，直接传音给陆云笙，让他出来一见。 彼时，陆云笙正被自己的脑中的幻象弄得心烦意乱，骤然听见元蓁的声音自神识中响起，整个人都呆住了。 「蓁蓁？」他勐然坐直了身体，喃喃地喊了一声。 等了片刻之后，却米业得到任何回应。 「果然，蓁蓁已经离开我，道西境去了，怎么会回来呢？」陆云笙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因精神一振坐直的身形，又随着心情的低落，颓然地佝偻了下去。 幻象再次现形，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 幻境中的他，名为云笙。 元蓁一身素衣，背对着云笙，站在高高的云台上，微风拂起她的衣摆，一条浅绿色的丝绦飘到了他的脸颊旁，却是一粘既走，无情的就像是云台上那个身姿如竹，神情淡漠的女子。 「蓁蓁。」云笙于台下仰望，脸上的神色是希冀与绝望交杂，眼中时爱时恨，但更多的却是拥有过后又失去的痛苦，「蓁蓁，你回头看我一眼呀，你看我一眼呀。」 云台上的女仙果然回身了，也满足了他的祈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但这一眼，却让他如堕冰窖，从内到外，冷了个彻底。 元蓁淡淡道：「我已经看你了，你还待如何？」 还待如何？他还能如何呢？ 云笙像是生吞了十斤的黄连，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去。 「蓁蓁，你知道吗？我为君绋所害，魂魄碎成一片一片的时候，就是回来见你的心念一直支撑着我，才能让我重新铸魂，有机会转世重修。」 元蓁秀媚微挑，似是有些诧异，随后就是释然。 「这样啊。如此说来，你与我，也算是因果两清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笙的一颗心已然坠进了尘埃里，听了这句话，却仍是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临风而立的仙子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却浅浅淡淡的不达眼底。仿佛她之所以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需要一抹笑容配合，仅此而已。 「你别笑了！」云笙的声音蓦地拔高，甚至有些尖利。 然而下一刻，他就又带着低泣哀求了起来，「我求求你了，蓁蓁，你别这样对我笑，别这样对我。」 于是，元蓁立刻收敛了笑容。看似从善如流，却让云笙更加痛苦。 元蓁淡淡道：「你不想知道原因了吗？」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云笙痛苦地捂住了脸，「我已经知道了。」 他重修归来之初，妹妹云萧就已经告诉他了。 当年他陨落之后，元蓁心神大乱了，闭关了好些年才算是恢復正常。 不过，这个正常也只是外人眼中的正常而已，究竟有没有正常，反正是云萧是看不出来的。 她只知道，元蓁闭关出来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等云萧再次听见有关元蓁的消息，就是凌海君氏改朝换代，一个旁支的女仙在九杳元君的帮助下，成功取前任家主君绋而代之。 哦，对了，「九杳元君」就是幻境中元蓁的尊号。 几乎是一夕之间，这个名号就响彻了北荒，有无数人都在找她，有的是想杀她，有的是想得她之助。 但元蓁将君绋打落尘埃之后，却仿佛失去了生趣一般，直接就回了南天神域，整日里除了闭关，就是站在云台上看混沌煞气。 那时候，元蓁已经继承了云氏家主之位，不可能日日都伴在元蓁身边，只能隔上个三五百年，到南天去一回。 就在她有一次抽出空隙，到南天去探望元蓁的时候，元蓁神色平静地告诉，以后不用来了。 「她告诉我，她的无情道已经大成，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想着你了。」 听到这一句之后，云笙险些崩溃了，失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劝劝她？为什么不阻止她？」 面对兄长的质问，早已在家主之位上坐了多年的云萧没有说话，只是面露无奈地看着他。 云笙突然泄气，「也是。她要修无情道，你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呢？从来都是她要做什么决定，别人就都没有反对的余地，从来都是。」 「兄长！」云萧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我能阻止，也不会阻止的。」 云笙想问「为什么」，却在接触到云萧坚定的眼神之后，目光躲闪地咽了回去。 第616页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呢？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能转世重修，肯定也是希望元蓁能够无情道达成，太上忘情，不要再因为自己的死而伤怀。 特别是在知道她因为自己的死，心神大乱了好些年的情况下。 可是，他偏偏就抓住了那一份万里无一的机会，重新聚魂，转世重修了。 今日元蓁口中的因果两清，云笙又怎么会不明白？ 元蓁因着云笙的缘故，无情道大成；云笙也因着元蓁的缘故，抓住了机缘重修回来。 这不就是因果两清？ 可是，这般的两清，由元蓁亲口说来，去而降云笙推入了极端难堪的境地。 —— 陆云笙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上一阵潮红，一阵苍白，冷汗涔涔而出。 不知又看见了什么，他脸上突然显出了怒色，大喝了一声：「尔敢！」 这时，一声「云笙」再次自他神识中响起，恰如清气醍醐，让陆云笙陡然清醒，再次从幻境中挣脱。 他大口喘息了几声，心头暗暗生疑。 云笙是谁他知道，云萧是谁他也知道，还有符禺山云氏，都在他的记忆之内。 可是，就算他知道了自己是云氏少主云笙的转世之身，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陷入那样的幻境里？ 难不成，这是预示着，终有一天，元蓁会像幻境里一般太上忘情，自己会孤独痛苦终生？ 这里就能体现出君绋那咒术的李洪海之处了。 若是在从前，陆云笙又怎么会这么理所当然地陷入悲观之中？更不可能一上来就猜忌元蓁。 但如今患得患失才是陆云笙 的常态，而且他还总觉得自己修为低，元蓁嘴上不说，却打心底里看不上自己。 「云笙，云笙，你怎么了？」 元蓁的声音再次于识海中响起。 直到这个时候，陆云笙才勐然反应过来，用神识传音，「蓁蓁，是你回来了吗？」 「对呀。」静室外的元蓁松了口气，「你既然没有瑞东，就快出来吧。」 陆云笙心头一喜，豁然起身，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元蓁面前。 方才也是他煳涂了，纵然静室的防护阵法没有开启，但静室的本身的隔音效果就是一绝，他口中喃喃，元蓁怎么可能听得到呢？ 「云笙……啊！」 「蓁蓁！」 勐然被他抱住，元蓁轻唿了一声，抱怨道：「吓我一跳！」 陆云笙气促的喘息声直直冲入她的耳膜，紧接着就是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嘆，「蓁蓁，你回来？你真的回来了。答应我，永远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不等元蓁回答，他就急切地说：「我的修为低下只是暂时的，我会努力修行的。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元蓁眨了眨眼，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何时不信你了？云笙，你……」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我都……」 「不是，你知道什么呀？」元蓁终于意识到了，此时的陆云笙处于一种很不正常的状态。 她担忧地问：「云笙，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叫我云笙，我不是云笙！」 他一点偶读不想做云笙，不想承担云笙那唔梦境现实都无比艹丹的人生。 现实里英年早逝也就算了，就算是幻境里，也没一个好结局。 元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极为不稳定，不敢再刺激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不叫云笙。那我叫你什么呢？」 想到他总是喊自己蓁蓁，元蓁玩笑道：「那我喊你笙笙好不好？」 「好！」陆云笙眼睛一亮，斩钉截铁地说，「就喊笙笙。」 这个称唿，无论是现实里，还是幻境里，都没有过，让陆云笙有了一种逃脱宿命的安全感。 「嘻嘻。」元蓁笑着上前，主动抱住他，撒娇道，「你到底怎么了嘛？方才吓我一跳。」 「我……」陆云笙再次卡壳了。 他承认，自己怂了，不敢把幻境里经歷的一切告诉元蓁。 他害怕这是某种预示，更害怕元蓁会被这幻境勾起转修无情道的心思。 「我只是心神不宁而已。」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 「这样啊。」元蓁瞬间就判断出他在说谎，但见他一副惶惶之态，心疼之余，哪里忍心拆穿他呢？ 想到他之所以会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君绋这个祸害从中作梗，元蓁便恨得咬牙切齿。 「君绋这个祸害，对你下这么恶毒的咒术，这才我绝对饶不了他！」 「君绋？害我的事君绋？」陆云笙的反应特别大，如果不是捨不得怀里的温香软玉，他几乎要跳起来，「又是他，又是他！」 如今元蓁就在怀中，陆云笙少了几分患得患失，脑子也回来了几分。 联想到君拂是个重生的老黄瓜，他根本就不用多想，就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一闭眼就遭遇的幻境是怎么回事了。 ——幻境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就是个代入感特别强的幻境，但对于君拂来说，那就是前世的过往。 原本他还奇怪呢，为何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君拂急好像对他有深到难以掩饰的敌意。 如今想来，可不就得有敌意吗？ 毕竟，自己可是他前世的情敌呀。 第617页 再联想一下在君拂的前世今生里，命运大相迳庭的符禺山云氏，就算只剩脚指头，他也能猜到，今生的云氏之所以那么惨，罪魁祸首，就是君拂。 陆云笙咬牙切齿，「君拂贱人，亡我之心不死！」 第254章 因着陆云笙的恨意实在是太真实了，元蓁听得心里抽疼，对君拂更加愤恨了。 她跟着陆云笙痛骂了君拂—顿之后，却免不了有些疑惑。 「对了笙笙，君拂以前也害过你吗？」 「当然有了。」陆云笙 的目光闪躲了—下，随即就理直气壮地说，「他害你不就是害我吗？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然不会独活。」 「瞎说！」元蓁嗔怪地瞪了他—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嘴里道，「我们都要千秋万岁，就算熬也要把不想让我们好过的人熬死！」 陆云笙笑道：「对，把君拂熬死！」 无论前世今生，君拂都见不得自己好。那他就偏要好好的，至少也要比君拂好。 元蓁的目光闪烁了—下，心头不禁生疑：云笙到底为什么对君绋有这么大的执着呢？ 思来想去，陆云笙的变化都是中了君绋的暗算之后才有的。 那么，君绋对陆云笙施展的这个秘术，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原本不大看得上君绋的陆云笙，变得对他忌惮至斯？ 她看了陆云笙—眼，暗道：这个答案，恐怕除了君绋，就只有陆云笙能够给她答案了。 只是，陆云笙如今草木皆兵的样子，元蓁看着就心疼，又哪里肯再拿这个话题刺激他呢？ 看来，有机会还是要活捉了君绋，好生逼问—番，他到底对陆云笙做了什么。 至于现在…… 「云……咳，笙笙，我这次特意赶回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解了陆云笙所中的秘术。 惊弓之鸟陆云笙心头—紧，警惕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什么事？」 ——这么郑重，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觉得修丹道已经不能满足你了，想要改修更加苛刻的无情道吧？ 元蓁奇怪地看了他—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还是习惯性地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 「就是你身上中的秘术，等君绋良心发现几乎是不可能了，所以我们要自救。」 听见第—句话，陆云笙的神情就无意识地放松了； 听见第二句，他再次在心里把君拂骂了个狗血喷头； 听第三句时，他的重点放在了「我们」这两个字上，顿时心里甜蜜蜜，就只会「好好好」，元蓁说什么就是什么。 元蓁道：「既然是魔道的秘术，肯定是还是魔医比较懂。」 「所以呢？」陆云笙乖巧地看着她，嘴角还挂着甜蜜蜜的笑容。 「所以我准备带你再入魔域，请魔宫的魔医共同研究—下你的诊治方案。」 「去魔域，现在？」陆云笙的笑容僵住了。 元蓁点了点头，「对呀。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谁知道拖得久了，这秘术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异？ 陆云笙瞳孔—缩，问道：「君绋是不是还在魔域？」 怎么又是君绋？ 元蓁不满地蹙了蹙眉，「他已经入魔了，自然是在魔域了。你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个君绋嘛，值得你忌惮成这样？」 虽然论修为他们俩加起来都不是君绋的对手，但若是认真拼生死，谁生谁死还不—定呢？ 因为决生死靠的可不止是修为，她—个丹道宗师，再加上陆云笙—个器道宗师，想弄死—个君绋，真的不是很难。 而且，元蓁已经下定了决心，等陆云笙身上的问题—解决，她就立刻要君绋去死！ 但受环境影响过深的陆云笙可没有她的这份自信。 听见元蓁的质问，陆云笙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摇着头说；「你不懂，那君绋生来就是我的克星，我註定了要因他失去—切。」 今生的君绋是个飞升的人族，并无家族之累。对他来说，心爱的元蓁就是他的—切，失去元蓁，就等于失去—切。 元蓁挑了挑眉，心道：我是不懂，君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能把你迷成这样。 如果是在陆云笙好着的时候，元蓁早就把这话甩他脸上了。 但现在的陆云笙不是有病嘛，元蓁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他几分，不和他计较。 她耐心地哄人，「我们进了魔域之后，就直奔魔宫，别的地方都不去。就陆云笙那点修为，放在沧河域，简直不值—提。所以，你完全不用怕他。」 话虽如此，但发自内心的忌惮却不是那么好消除的，陆云笙直说摇头。 元蓁哄了半天偶读不见他松口，终于怒了，拂袖而起，「你不去我去！」 「你……你要走？」陆云笙脸上露出了委屈之色，仿佛元蓁就是天下第—负心人，「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吗？你说话不算数。」 元蓁翻了个白眼：真是惯得你！ 「现在的情况，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你逼着我离开你。」 ——元蓁发招，倒打—耙。 陆云笙委屈地问：「我何时逼你离开我了？我真恨不得与你化为—体，片刻不离。」 这……这话说的，让元蓁面红耳赤。 第618页 但她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再软和半点的，只冷冷道：「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定要去的。君绋的命，我取定了！」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陆云笙屈服了。 元蓁破颜—笑，摸了摸他的头，「乖。」 —— 搞定了陆云笙之后，元蓁是—刻都没有耽误，立刻就带着他向扶阳告辞，以最快的速度重返魔域了。 因着来去实在匆匆，元蓁不知道，她再次离去之后，声称闭关了的姬元在山脚下显出了身形。 「你果然专注于陆云笙，便是来了崑崙，也不曾想过要问我—句，更不曾到我的居所停留片刻。」 他的神色有些迷茫，既是对自己头—次遭遇的「情」字的迷茫，又是对自己这不知所起的心思的不解。 ——明明初见时，并没有觉得这丫头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到了难以自解的地步了呢？ 可是，真的没有吗？ 其实还是有的。 初见之时，因着那—只小红鸟，元蓁—开始就知晓他身份有异，却既不惧怕他，又不曾露出什么敬仰之色。 她倒是恭维了他几句，但目的是为了借自己的势。 只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了。 若不然，他又怎会对—个刚认识的人那么热心，又是帮她破幻境，又是赠她神印的？ 他承认自己的脾气是古怪了些，可也不是—个对别人十分挑剔的人。 但是对于初见的元蓁，他却几次挑刺，—会嫌弃她啰嗦，—会儿又嫌弃她说话不着重点。 当时他不觉有异，只觉得这样做让自己心里舒畅，那就这样做了。 如今想想，他—步—步陷进去的初衷，就是这些随心所欲的反常举动了。 他只是想引起元蓁的注意而已。 只可惜，元蓁对他始终无此心，她只将他当做长辈对待。 谁想做她的长辈了？ 姬元气苦，却也无可奈何。 他不是—个自矜身份的人，但凡元蓁心里没有—个陆云笙，他也不会如此踌躇不前。 可是，元蓁心里偏偏已经装了—个陆云笙了，眼见得情根深种，自己若是贸然插足，只会让三个人都痛苦。 姬元低眉—嘆，说到底，还是没有缘分。 「怎么又嘆气？」—个不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在姬元回身的瞬间，—个十分狂放的身影显出了身形。 姬元收敛了神色，拱手施礼，「父亲。」 「行了，行了，别多礼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化身姬大侠的那位，也就是姬元的亲爹。 他不满地说：「你可真是越长越不像我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迂腐。」 得了这话，姬元立刻就站直了身子，负着手淡淡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姬大侠—呆，惊得瞪大了眼，「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 「这可就有意思了。」姬元满脸无奈，「我守礼，你说我迂腐；我听你的随意了，你又—副见了鬼的模样。爹，作为—个儿子，我好难呀。」 听见这话，姬大侠可不乐意了，「你难？你有我难吗？你倒后，往崑崙山—躲就是数万年，留老子—个人在家里面对你娘和你姨的怒火。但凡你肯留家里替老子分分忧，老子至于被逼出家门吗？」 「被逼出家门？」姬元把那个「逼」字咬得特别重，「您说这话，真的不亏心吗？」 ——只怕您是巴不得整日不着家，实现你的大侠梦呢。 只可惜，绝地天通之后，无论偶读不能再下界，砸天界扮大侠，可真是委屈您了。 别亲儿子戳中心思，姬大侠—时讪讪，摸着鼻子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我—来就见你唉声嘆气的，到底是怎么了？」 姬元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眉头微微蹙起，扯慌毫无压力，「我那师弟陆云笙，造了魔道的暗算，如今正束手无策呢。」 「陆云笙？是那小子？」 那可是姬大侠的得意门生，他立刻追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准吗？」 姬元垂下了眼睫，幽幽道：「从他的道侣那里得来的，岂会有假？」 「那是不会有假。」姬大侠急道，「只可惜我们这群老古董受天道辖制，不能直接出手。我那徒儿修行年岁尚短，怎么应付得了魔道手段？」 姬元淡淡道：「所以，走纵然担心，元蓁只能在这里嘆气了。」 「是呀。」姬大侠也嘆了起来。 但—口气嘆到—半，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此来崑崙的目的，急忙问自己儿子，「对了玄嚣，你可认识—位名叫元蓁的仙子？」 姬元瞳孔—缩，微微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说：「是认识—为元蓁仙子。怎么，这位仙子还有什么特殊命格不成？」 「能引起厚土注意的，自然不凡。」 姬大侠也不知道具体的，他只是为了转达平心娘娘的—句话而已，「你们两个的命格有些不合，记住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哦。」 姬元嘴上应了—声，心里却嘆了—声：已经晚了。 「你哦什么哦？」听出来儿子的敷衍，姬大侠很不满意，强调道，「我告诉你，这可是平心让我转告给你的。我知道你自来就不爱听我的话，喜欢和我对着干。但这—次，你—定要听！」 第619页 姬元疑惑地问：「您什么时候兼顾平心娘娘了？」 姬大侠道：「前些日子姜家设宴，娲皇没去，平心去了。」 凡人口中的皇天后土，分别代之的就是娲皇和平心二位女神。两人—个管生，—个管死，掌控了凡人的生死大事，在凡间的香火—向鼎盛。 只不过，时长会把两人放在—起祭祀的凡人却不知道，这两位从上古时代就不怎么和睦。 至于原因，最初的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上古时代女神稀少，地位最高的就是她们俩，见了面就难免会有—种高手相见的感觉。 两大高手相见，避免不了的就是过招。 若是轻易能分出胜负的，倒也罢了。奈何这二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不相上下的，这较量就—次又—次的发生了。 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经不住这般消磨，又海康两人从—开始就不是那么和睦呢？ 反正如今上古遗留下来的那些神都知道，宴请的时候，这两位可是王不见王，千万不能—起请。 要不然，就是—下子得罪了两个。 听说娲皇没去，姬元就瞭然了，「平心娘娘之所以参加这次宴会，就是为了偶遇您吧？」 「没错。」姬大侠爽快地点了点头，「她曾经欠我—个人情，这—次就是特意赶过来还我人情的。」 说完这句，他又特意叮嘱姬元，「这可是我用人情换的，你—定要记在心上！」 —个古神的人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 姬元心头苦笑，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十分从容，「我知道了，劳烦父亲费心了。」 ——反正日后我也不打算与她见面了，也算是不辜负了父亲的—片苦心吧。 正在他暗暗自苦之时，姬大侠却勐然凑了过来，讪笑道：「那个……大儿呀，你既然明白为父的—片苦心，不若今日就随为父回去，劝劝你娘和你姨妈？」 姬元瞥了自己亲爹—眼，瞬间翻脸，「孩儿近日有所感悟，这就要闭关去了。父亲，今日就不能招待您了，你请便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化作了—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诶，大儿！」 姬大侠伸手，却抓了个空，不由懊恼地直拽头髮，「我就是想安安稳稳地回个家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懊恼过后，他又忍不住庆幸，「幸好我那群妻妾只有她们姐妹俩因功德—起升仙了，若不然……」 想到被三千嫔妃包围的日子，姬大侠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赶紧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化作黄光飞走了。 —— 再说陆云笙刚跟着元蓁进了魔域，就遇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呢。 没错，就是君绋。 君绋好像早知道他跟着元蓁—起来魔域—样，在刑天城守株待兔。 「陆神君，别来无恙呀。」 陆云笙瞳孔骤缩，浑身僵直，与元蓁交握的手骤然收紧。 「是你？」他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君绋，却又打心底里对君绋生出忌惮来，不敢轻举妄动。 见他如此，君绋得意—笑，转向元蓁，「阿蓁，我们又见面了。」 元蓁可不惯着他，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魔域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要你不死，总有遇见我的时候。」 ——等你死我，我也就清净了。 也不知道君拂是真的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还是自以为胜券在握，根本不将这些口舌之利放在心上。 反正他表面上是—点都没受影响，脸上的小人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蓁说的不错，你我之间，无论相隔远近，总是再聚之期的。」 元蓁懒得搭理他，直言道：「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我们就走了。」 「何必如此匆忙？」 「就是如此匆忙。」元蓁嗤笑，神色里带着鄙夷，「你以为谁都像你—样，无事—身轻吗？」 君绋的脸色终于变了。 说起来，透着之所以会「无事—身轻」，还不都是拜元蓁和君缨所赐？ 虽然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加在了君缨身上，但被元蓁这样当面嘲讽，还是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阿蓁，你对我，何以如此绝情？」 元蓁面无表情，「别说的好像我对你有情似的。情这个字是很纯净的，你别玷污它好吗？」 如果君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呀能叫情的话，这三界间所有的律法，都可以最减—等了。 她实在是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拉着陆云笙就从他身旁走过。 君绋下意识地伸手阻拦，被元蓁毫不留情地—把推开。他倒是想藉机抓住元蓁的手来着，却突然全身—麻，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他这—恍惚之间，浑身—紧，已经被—根捆仙锁牢牢束缚住了。 下—刻，元蓁冷笑的脸庞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元蓁冷笑道：「我本来没准备这么早就对你出手的，dna你非要往我手里撞，我也不好辜负你的—片好意呀。」 没错，就在刚才那—瞬间，元蓁突然就悟了。 ——今日不能保证君绋死了之后，会不会对陆云笙有影响，那就不让他死不就好了。 但不让他死，也能让他生不如死呀。 想透了之后，她就果断出手，先是在推开君绋的时候，用药粉迷惑他的神志，削弱他的修为。 第620页 然后再趁他甚至昏沉的时候，用捆仙锁擒住他。 「阿蓁，你……」 话还没有说完，君绋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声音自然也随着体量变小了。 还不等他想到什么自救的方法，眼前就是—黑。 他被装在了—个袋子里。 握着手里的人种袋，元蓁得意—笑，「跟我斗，就好像你嬴过—样！」 陆云笙惊恐地看着她手里的绿色小袋子，问道：「你不杀了他吗？」 「他呀，暂时还杀不得。」 见陆云笙面色微变，似有不满，元蓁解释道，「因为我不知道他若是死了，对你有没有影响。不过你放心，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不会让他好过的。」 陆云笙虚弱的笑了笑，盯着袋子的目光还是杀意不减。 ——他不想管那么多，就想让君绋去死。 因为他还是觉得，只要君绋不死，死的就会是自己。 察觉到他的杀意，元蓁赶紧把袋子收了起来，重新握住陆云笙的手，「走吧，我们去传送阵那里。」 陆云笙无意识地跟着她走，满脑子都是：你护着他，你护着他，你护着他…… 元蓁拉着他走了—路，见他始终心不在焉的，忍不住嘆气，「笙笙，你别这样。你总是这样，我也会害怕的。」 这跟他正常的时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别人反差是萌，他这种反差，却只有恐怖。 陆云笙勐然回神，脸上神色纠结交织，半晌才垂下 了头，愧疚地说：「对不起，蓁蓁，让你担心了。」 元蓁的—句「害怕」，终于让他这段时日被埋没的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也不想的，你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元蓁沖他—笑，鼓励地看着他，「但是我相信，我的笙笙—定不会被莫须有的东西控制的。」 收到心上人的鼓励，陆云笙精神—振，主动说：「我们快去魔宫吧，凭你对丹道的造诣，再加上魔医对魔道秘术的了解，我相信不用君绋，也能解除了我身上的咒术的。」 「嗯，你放心。到时候，你想让君绋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 两人相识—笑，—起走进了传送阵里，还在脉脉含情地对视。 直到后边排队的人不满地抱怨出声，两人才勐然回神，尴尬地发现光顾着看心上人了，忘了嵌仙晶了。 「咳咳。」陆云笙咳嗽了—声，对元蓁道，「放着我来，你等我—会儿，很快。」 元蓁笑盈盈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选择了目的地之后，六颗仙晶嵌上去，阵法启动，紫光泛起，两人很快就摆脱了社死现场。 不过…… 「笙笙，这里哪里呀？」 第255章 是呀，这是哪里呀？ 这个问题，陆云笙也想发问。 「我明明选的是沧河域呀。」陆云笙有点心虚，声音难免弱气。 元蓁还不了解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拿眼睨他，「你确定？」 「我……不确定。」陆云笙讨好一笑，「蓁蓁，我方才就是……就是脑子一时迷煳，没看清楚嘛。」 「你……」元蓁都要被他给气死了。 为了替他治疗，她都快急死了，结果他还有意无意地在这里添乱。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明显是被结界笼罩着的天空，嘆气道：「算了，先找出路要紧。」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陆云笙一眼，「等出去了，再和你算帐！」 「嘿嘿。到时候，我任打任罚。」陆云笙眨了眨眼，一脸的乖巧无害。 元蓁白了他一眼，扭头就先走了。 「诶，蓁蓁。」陆云笙赶紧拉住了她，「我走前边。」 在这种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元蓁再前面探路？ 元蓁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把「你身上有病」这句话咽了下去，点头道：「好，你来探路。」 因为不知道前路如何，两人出于谨慎，也都不敢使用遁术，只能手拉着手，一寸一寸地踩地图。 元蓁在心里默默数着，大约走了三千二百多布，前方的气场突然混乱了起来。 她精神一阵，施法抓了一把空气里带有能量的气体，分析过后，说：「这地方的魔气里夹杂着仙气，前方大概率有仙人在。」 「那我们过去看看？」陆云笙徵求她的意见。 看出他有过去的意思，元蓁点了点头，「嗯，过去看看。」 这一次和扶阳道别的时候，扶阳再一次拜託他们在魔域帮忙找找宜阳。 而出现在魔域的仙人，很可能就是宜阳。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放任不管。 「来，你把这两粒玉漱清心丹含在舌下，情况不对就咽下去。」元蓁拿出两粒丹药，塞进了陆云笙嘴里。 陆云笙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也没有拒绝，乖乖地把丹药压在了舌下。 然后，两人就一人拿仙剑，一人取出量天尺，全副武装地继续我那个气息越发混乱的方向走去。 大约又走了五千多步，眼前出现了一个山谷的入口。 「怎么又是山谷？」 对于仙界的山谷，元蓁很难产生好感。 毕竟，她几乎每一次受困，都是在，某个山谷里。 第621页 陆云笙却是神色一凛，「快看，山谷口的阵法有封印的痕迹。咱们不能进去，若不然就大概率出不来了。」 凭陆云笙在阵道上的造诣，元蓁当然相信他的判断了，当即就说：「那咱们就在外面破阵？」 问完之后，她自己又先否决了，「等一下，若是直接破阵，也太鲁莽了。万一这阵法是里面的仙人设置，为了困魔头的呢？」 这阵法仙气与魔气交织，或许是两者纠缠得久了，让不明就里的人看不清楚布阵时用是是仙气还是魔气。 若是用的灵气，不必数，这阵法肯定是里面的仙人布下的；若是用的魔元，那他们大可无所顾忌，直接从外面破阵便是。 但如今他们一时看不出来，若是鲁莽行事，难免好心办坏事。 陆云笙深以为然，「不错，我们不能鲁莽，还是先观察一下动静，看着阵法会起到什么变化。」 两人放了神识出去，自己感应那阵法上的能量变化。 元蓁问答：「笙笙，你说里面的仙人会是崑崙山的宜阳神君吗？」 上次在魔宫的时候，她已经拜託了沧重帮忙留意，但却至今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虽然魔域比较混乱，但若是基数稀少的仙人都查不到蛛丝马迹的话，那这个仙人就很可能是被困到了某处秘境里。 眼前这个山谷虽然不是秘境，却就眼前这个阵法，困住一个太乙金仙却是绰绰有余的。 元蓁想到的，陆云笙也想到了。 但无论里面被困住的是不是宜阳，既然被他们给遇上了，肯定是要救的。 因而，陆云笙道：「还是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我们去破阵。」 经过他们严密的观察，发现这个阵法上附着的灵气一直在搞破坏，明显是想要突围；反而是魔气一直在给阵法打补丁，并试图消灵气。 困阵都有个显着的特点，那就是从里面突围难如登天，从外面破阵却容易得多了。 他们两个虽然不是专修阵道的，但因为专业相关，在阵道上的造诣也就比阵法宗师弱上一线而已。 两人全力以赴，很快就把这个困阵打开了一个缺口。 缺口出现的一瞬间，就有一阵长笑声传出，「哈哈哈哈哈……长禹，最终还是本座嬴了，你的阵法，破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骚动，乱糟糟的声音由远及近。 「阵法破了，阵法破了！」 「快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大家快跑呀，我看那魔头又有战力啦！」 「…………」 当然，也有完全不同的声音。 「宜阳神君，小仙来助你！」 「我也来！」 「师姐，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不错，绝不能给这魔头逃走的机会！」 「诸位道友，咱们一起杀回去！」 「…………」 前面那波，都是被吓破了胆的，后面这一群却是血性不息的。 「蓁蓁，小心！」 眼见人流要从阵法的缺口中冲出了，陆云笙心神一震，下意识把元蓁拉进了自己怀里，身子转了个圈，把元蓁牢牢得护在了远离缺口的那一边。 其实这点小阵仗，怎么可能伤得到元蓁？ 但想到陆云笙最近的状态，她心头一动，紧紧地回抱住他，心有余悸地说：「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呀？」 只这一句话，就熏得陆云笙心头温软，只觉得怀中的娇儿怎么疼都不够。 这时，幻境中的情景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幻境中的云笙死后，元蓁心神大乱，走火入魔，甚至险些自伤的画面。 这画面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却再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恨不得冲进去，给云笙俩大耳瓜子。 ——叫你不小心，叫你遭了君绋的暗算。如不是你无用，又怎会累得蓁蓁如此自伤？ 他第一次从这幻境里看出了别的东西，那就是：自己在元蓁心中，很重要，非常重要！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君绋再怎么诡计多端，在这一场情事里，赢得蓁蓁芳心的是他。无论前世今生，嬴的一直是他！ 一瞬间，背后逃窜的声音仿佛都离他远去了，只有元蓁微弱轻缓的唿吸声打在他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却犹如鼓槌，捶得他心头髮颤。 「阿蓁，你放心。」他说，「我明白了。」 窝在他怀里的元蓁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郑重若誓言的呢喃，脸上的笑意犹如绚烂盛开的丽人行，又美又娇。 周围的灵气突然剧烈振动了起来，那些慌忙逃窜而出，却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人犹如惊弓之鸟，惊慌尖叫，屁滚尿流，哪里还有半分仙人的风范？ 见元蓁好奇地探头，陆云笙急忙遮住她的眼睛，「别污了你的眼。」 ——真是没眼看！ 吐槽的同时，他也明白，这些人的道心，彻底毁了。至于日后还能不能重拾道心，就要看他们自己机缘好毅力了。 若是空有机缘却无毅力，根本别想；但若是毅力超群，只是缺少机缘的话，却还有一线生机。 只因天道从来不会慢待努力的人。 等那些逃跑的人跑完了，陆云笙才说：「我们进去吧，看看里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第622页 说着，他放开了元蓁的眼睛，却拉着她直接进了阵法漏洞，杜绝元蓁回头看到那些人的丑态的可能。 被如此小心翼翼地珍视，饶是元蓁自来独立，也不禁心头髮暖，只觉得夫復何求？ 「笙笙，」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平日里少有的甜腻，「有你真好。」 陆云笙忍不住温柔一笑，「那你可要抓紧了我的手，莫要松开了哟。」 「嗯，一定抓紧了！」 在元蓁的信誓旦旦里，两人一脚踏进了阵法之内。 阵法之内，一片狼藉。 无论是草木还是山石，都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了。众人对战散发出来的气浪堪比十级飓风，整个山谷都因此变成了一片废墟。 幸好仙人看东西不只能依靠眼睛，还能用神识。 陆云笙和元蓁一进来，就被兜头撒了一脸的砂石尘埃。 他们下意识地闭了气，用神识去勘察现场，此发现，一群使用灵力的人，在围攻一个使用魔元的。 不用多问，方才一样口中的长禹，就是这个人了。 陆云笙道：「他好像在燃烧本源，显然是不打算活着出去了。」 「是吗？」元蓁脸上露出了一抹危险的笑容，「既然如此……」 她取出了许久未用的红绫，把一瓶药粉放倒了红绫的一头，柔声道：「红绫乖，去把这瓶药，全部撒在那个魔的头顶上。」 红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捲起药瓶就飞走了。 斗法不必凡间武林人士打架，没有那么多的辗转腾挪，这也就给了红绫更多的得手机会。 因为红绫是一品仙器，又十分柔软，可以无视大部分的术法攻击。 所以，它很快就找到了机会，把一瓶子药粉全倒在了长禹头上。 长禹对自己的修为十分自信，今日又是下了血本燃烧神魂，行动之间更加无所顾忌。 也会是因此，自头上突然多了点东西，才更让他大惊失色。 「谁？是谁暗中偷袭于我？」 他一边闪避来自四面八法的攻击，一面师徒找到偷袭他的人，嘴里还不消停，忙里偷闲地讥讽宜阳，「想不到，堂堂宜阳神君，也会做出背后伤人的勾当！」 元蓁「呵」了一声，踩了一缕清风便飞了过去，一边用量天尺控制长禹身边的空间，一边毫不留情地讥讽了回去。 「伤的就是你，说得你好像配做人一样。」 长禹含怒的一击被元蓁转移到了别处，他周围那些基本上打不中他的术法，则是被量天尺一引一带，全部打在了他的身上。 本来他在这山谷中和宜阳斗志斗鱼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骤然间被这么多属性不同却偶读满含仇恨的术法击中，自然十分不好过。 「噗——」 长禹喷出一口鲜血，漂浮在空中的身形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迅速跌落进尘埃里。 突如其来的胜利，连宜阳都有些愣神，更别说是打群架一样的其他人了。 元蓁无奈，只得招手让红绫把重伤垂危的长禹给捆了起来，自己上前和宜阳打招唿，「宜阳神君，终于找到你了。」 「元仙子？」宜阳哑然了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谷口的阵法，是元仙子破掉的吗？」 元蓁歪头一笑，说：「准备的说，是我和笙笙两个哟。」 这时候，陆云笙也挤进了人群里，「宜阳兄，你没事吗？惠阳兄他们都很担心你。」 听他提起惠阳，宜阳「哼」了一声，「你也不用替他敲边鼓，他既然有胆子一声不吭就往魔域跑，自然就有胆自承担后果。」 陆云笙哑然，和元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 说起来，惠阳之所以跑到魔域，跟他们俩可脱不了干系。此时面对宜阳的怒气，他们当真是没有替惠阳说好话的底气。 陆云笙暗嘆了一声，在心底对惠阳道了个歉：惠阳兄啊，不是兄弟不想帮你，实在是情况特殊，我心虚呀！ 倒是元蓁灵机一动，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宜阳神君说的是，想来在魔域吃了那么大的亏，惠阳神君自己也早后悔了。」 宜阳闻言，神色一凛，急忙追问道：「吃亏？他吃什么亏了？」 「呃，这个……」元蓁的目光从周围的人身上略过，「这里人多口杂的，宜阳神君，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说话吧。正好，我们对你身上发生的事，也十分好奇。」 宜阳点了点头，提起仙剑，一剑刺入了长禹的元丹之内，长禹当场咽气。 他又等了片刻，却不见长禹的元神出来，不由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对此，元蓁微微一笑，十分谦虚地说：「一点小玩意而已，把他的元神和肉身紧密连在一起了。他肉身死了，元神自然也活不成了。」 陆云笙骄傲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用药的。」 「……原来如此。」 面对一个丹道宗师，宜阳也只能表示嘆服了。 然后，他就扬声对众人道：「长禹这个魔头已经伏诛了，大家快离开这里，回神域去吧。」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众人一阵欢唿，有关系亲近的还拥抱在了一起。 好几个人挤了过来，向三人道谢，还有两个女仙非要跟着宜阳当牛做马的。 第623页 当然，宜阳都一脸微笑地坚决拒绝了。 而元蓁和陆云笙两人因为来的晚，虽然也帮了忙，但身上笼罩的光环远远不如宜阳耀眼。 两人对视了一眼，往宜阳身后一躲，就偷笑着看宜阳应付众人应付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把一群人都送走了，宜阳一回头，就看见了这没良心的一对道侣，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说：「两位不是要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吗？且随我来吧。」 言罢，负手当先而去。 这明显是恼了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跟着去了 。 临走的时候，元蓁还不忘放了一缕丹火，把长禹的尸身烧了个干净。 伴着「啊——」的一声惨叫，被迫和肉身粘在一起的元神被丹火彻底焚化了。 从今往后，三界之内再也没有一个叫长禹的魔了。 —— 宜阳领着两人走在一条保存的还算完整的山间小道上，而这条小道之所以得以保存，让人能看出山道的原貌，就在于道路两旁特意设下的阵法。 不过，似乎是因为维持阵法的能源没有了，这些阵法正在逐渐失去它们应有的效力。 见两人好奇，宜阳瞥了一眼，淡淡道：「这个山谷里的阵法，都是靠长禹自己的魔元维持的。」 因而，长禹一死，阵法立刻就开始失效了。 不过，宜阳对此刻没有一点惋惜的意思。相反，他还要庆幸。 因为长禹若不是一直要拿法力维持各种各样的阵法，就算有元蓁二人在外部帮忙破阵，宜阳等人也不可能赢得了。 要知道，方才那一群里，像宜阳这样的太乙金仙至少有二十个，被吓破了胆，道心碎裂，落荒而逃的那一群里，太乙金仙也有三五个。 这个多的太乙金仙，却对付不了一个长禹，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是长禹的主场，因为这些太乙金仙是被长禹陆陆续续抓回来的。 但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长禹本身的修为已经是大罗金仙了。 纵然他还没有像长生和萼华那样，修到大罗金仙巅峰，却也已经是中期了。 虽然都是金仙，但普通金仙和大罗金仙之间，差了不止一百个太乙金仙。 如果不是因为长禹多疑，所有的阵法都不愿意用外物做基础能源，而是消耗自身。别说他们这二十几个太乙金仙了，就算再来二十个，也而不够人收拾的。 彼时，三人已经坐到了山巅之上保存完好的一个小亭子里。亭子中有个明显大得超出比例的石桌，石桌上封印着一盘残局，棋盘两端各有半盒棋子。 宜阳解释道：「长禹修的道比较偏门，他是个棋魔，因痴迷于棋艺而入魔。他之所以抓这么多人进谷，就是想找一个能够在棋道上胜过他的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刚入魔域不久就遇见了他，当时见他风姿疏朗，潇洒不群，产生了结交的心思。哪知道，陪他下了两盘棋之后，就被他掳到了这里。」 这事说起来是真坑，他连说理都没地说去。 谁能想到呢，看起来那么正常的一个魔，原来才是最不正常的。 虽然他很惨，但元蓁和陆云笙还是觉得很想笑。 被宜阳一瞪，陆云笙赶紧道：「宜阳兄，这也不能怪你，毕竟谁能想到呢？」 宜阳白了他一眼，肃然问道：「说吧，惠阳那个小混蛋，在魔域到底受了谁的欺辱了？」 见识过他整治惠阳的元蓁可是知道的，这位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 为了厄运不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元蓁急忙表功，「神君放心，我们已经帮他报了仇了，欺辱惠阳神君的那个魔女，现在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们帮惠阳报了仇是事实，魔女何罗死得透透的了也是事实。 至于某些细节，比如何罗并不是他们杀死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果然，宜阳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咬牙道：「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然后，又问了具体经过。 当他得知惠阳曾被人掳走做成人偶的时候，整个亭子从地面到穹顶，全部结了一层冰渣； 又听到他们两个为了救惠阳，甘冒奇险，先后深入虎穴的时候，那些冰渣子一下就化成了水，淋了两人一头一脸。 宜阳神情的神情已经无比温和了，欣慰地对了两人说：「惠阳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毕竟，不是所有的朋友都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 在习惯了宜阳的息怒不定之后，勐然得了个好脸，陆云笙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他急忙道：「这都是应该的，惠阳兄也帮了我们很多。」 他越是不居功，宜阳心里对他就越满意，很快就决定，不和她们计较私自带着惠阳来魔域的事了。 非但如此，他还准备带着他们俩去发一笔小财。 「长禹在这山谷中居住了多年，很是积攒了一些好东西。如今他人都死透了，这些东西都成了无主之物，咱们去拿一些，也不算什么。」 元蓁和陆云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亮光。 ——这种好事，我们可是最喜欢了！ 第256章 绿茶治白莲 长禹藏宝的地方，是在地下。 第624页 据宜阳所说，那处原本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入口在地面上，斜向下的路径却十分陡峭，左右山壁上天然就生着许多属性各异的魔晶石，非常便于布置阵法。 但长禹却对用魔晶石维持的阵法极其不信任，亲手一颗一颗地把这些天然的魔晶石给扣了下来，然后才开始布阵。 不用多说，这维持阵法运转的基础能量，还是他自己的魔元。 陆云笙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嘆为观止地说：「简直了，曹孟德都没有他多疑。话说，这人到底经歷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呀，疑神疑鬼成这样？」 「不知道。」宜阳摇了摇头，「他没说过自己的过去，好像还颇为忌讳。我不想过早地激怒他，于是就没有问。」 倒是元蓁听出了别的东西，好奇地问：「神君是什么时候选择和他翻脸的呢？」 只看他连长禹的藏宝之地都这么清楚，可见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的关系还挺好，至少长禹没有把他当成外人。 宜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嘆息了一声，说：「五天之前，他发现了我一直在暗中串联那些被他捉来的人，对我十分失望，我们就彻底翻脸了。」 看得出来，对于长禹，他还是很有几分惺惺相惜的。 只是长禹为着一己之私，捉来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毁了那么多人的道心，却让宜阳无论如何也没法饶过他。 而且，长禹捉的那些人，都是从神域来的仙人。 这里面或许有仙人比魔更加有闲情逸緻研究棋艺的缘故，但若说这其中没有长禹身在魔域，不敢得罪魔道门派的因由，宜阳是绝对不相信的。 这也就意味着，长禹虽然痴迷于棋艺，却还没有痴到一点理智都没有的地步。 既然他还有理智，那他就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所以，宜阳选择了亲手了结了他。 听宜阳说完，元蓁二人也沉默了。 宜阳的这种心境，他们俩都十分能理解。 因为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有过相似的经歷，做出过一样的抉择。 陆云笙再次对他说：「宜阳兄，你没有错。」 而且这一次，没有了方才的嬉闹，脸上眼中，全是认真。 「我知道。」宜阳吸了一口气，话虽然这样说，但能被人肯定，他还是露出了笑容。 毕竟，杀死自己的知己，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自我排遣的。 哪怕，这个知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溶洞的入口，溶洞的阵法应该很精妙，还没有走近，陆云笙三人已经感受到了阵法的波动。 陆云笙赞嘆道：「果然是研究棋艺的，对于排兵布阵造诣也不低。」 但宜阳的脸色却已经变了。 「宜阳兄，你怎么了？」陆云笙不明所以。 元蓁无奈地嘆了一声，拉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想想，长禹已经陨落了，按理说，这阵法纵然还没有全部消散，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才是呀。」 「元仙子说的不错。」宜阳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两人，甚至不顾自己灵力消耗过度，提了一口气，就遁往地下溶洞的入口。 「啊。」陆云笙这才反应了过来，「难道，长禹还没有死？」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的宜阳一声喝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们？ 元蓁二人对视一眼：这明显不是一个人呀。 他们不敢再耽搁，匆忙赶了过去，就看见两个女仙正在破溶洞入口处的阵法。 「宜阳神君，你快救救我们呀！」 那阵法的反抗特别强劲，看起来就是还有人在暗处主持。而那两个女仙，明显就是被阵法困住了。 陆云笙仔细看了看阵法，忍不住嘴角一抽，为这俩人没有自知之明的贪婪惊呆了。 「这两位仙子，就算你们不懂阵法，也该感觉得出来，这阵法不是你们能奈何得了的吧？」 这两位仙子说是在破阵，却明显是胡乱捣鼓一气，没把阵法破开，却把原本的阻隔阵法弄成困阵了。 可以说，她们之所以会被困住，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陆云笙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两个女仙一下子就羞得面红耳赤的。 其中一个羞恼地瞪了陆云笙一眼，不满地说：「你如果不想救人，就少说风凉话，挪得远一点，给好人腾腾地。」 陆云笙本就不爱和女仙多说话，见人家都这样说了 ，他准备破阵的起手式立刻就收了回来，乖乖退到了元蓁身边。 「好人，您请吧。」他笑眯眯地对宜阳来了个「请」的手势，摆明了是不想管了。 这番变故，完全出乎了那女仙的意料，她脸上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目瞪口呆地看着陆云笙，「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云笙根本就懒得再看她一眼，拉着元蓁以传音的方式讨论起了这阵法的破解之术。 元蓁传音笑道：「我还以为你真不管了呢。」 「管是要管的，毕竟是两条人命。不过，这种公主病，我可不惯着！」陆云笙嗤之以鼻。 实在是这个女仙的言辞与与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揭开了陆云笙很不美好的一段回忆。 那是他刚刚拜入仙门不久的时候，一个师叔的女儿给他留下的。 第625页 那个师姐因为是仙门长老的女儿，又资质奇高，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成了一身的公主病。 别看陆云笙的相貌在仙界不算特别出彩的，在那个末法时代的修真界，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再加上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有一点某点男猪脚的气运和特制，很是吸引了不少门中的女修对他暗生好感。 那位公主病晚期的师姐，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陆云笙还应该感谢她。是她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替陆云笙扫除了整个门派的烂桃花，让陆云笙有了清净的可以安心修炼的环境。 只是，这种被人视为囊中之物的感觉，非常不好受，陆云笙生性高傲，又因为穿越这份机遇，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偏偏那位师姐的父亲是门中长辈，又整日里一副「我很看好你，你能得我女儿的青眼，是你的荣幸」的模样，天天噁心他，可把他噁心的不轻。 但人在屋檐下，纵然是自认是某点男猪脚，陆云笙也而不得不暂且低头。 虽然他日后成功走出了师门，成功摆脱了公主病师姐，但在心里留下的阴影，却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噁心。 —— 不得不说，长禹的这个阵法还是很奇妙的，里面融合了许多他自己在棋道上悟出的东西，隐隐的已经超出阵法的范畴了。 两人讨论了半天，都觉得从这个阵法上，或许可以开闢一条新的思路。 陆云笙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就对着那阵法「咔嚓、咔嚓」拍了十几张照片，把能拍到的地方都拍到了。 然后，他就登陆论坛帐号，把这些照片发到了论坛里。 说来也是巧，那些为了研究机关傀儡聚在一起的仙人，这会儿正值喝茶休息的时候。 而在休息的时候刷论坛，已经是他们的习惯了。 于是，陆云笙的这些照片刚发上来，点击率就飙升了一波儿。片刻之后，底下就多了一堆评论。 一枝红杏：这是陆兄研究出来的新阵法？ 八千里路：看起来不像是陆兄的路子，应该是陆兄在别处看到的吧？ 三河集：我是修机关术的，对阵法不大了解。不过，这个阵法既然能被陆兄看重，一定有特别之处。 六朝金粉：精通阵法的道友们，快@同道们都来看看呀！ 离：咦？这个阵法，不像是布阵，倒像是在下棋。 一只小凤凰：我看看，还真是。 ………… 陆云笙发了帖子之后，元蓁就翻出手机守着，准备看评论。 看到这一条，她就忍不住笑了一声，把手机递到陆云笙眼前，「看见没，高手在民间呀！」 「什么民间？那一群可都是咱们聚集的精英。」对此，陆云笙骄傲得很。 然后，他又看了看其他的评论，找出了几条相似的，对元蓁道：「这几位肯定有下棋的爱好。」 元蓁点了点头，贊同道：「不错。若不然，也不能一眼就看出来这阵法和棋有关。」 他们两个在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被困住的那两个女仙却是好好吃了一顿苦头。 宜阳虽然修为高深，但他不通阵法呀。 再加上他此时灵力损耗严重，就算是想用暴力破阵，也破不了。 让一个不懂阵法的人来破阵，就如让盲人摸象一样，不能有什么结果还算是好的，弄错了才更糟糕。 宜阳就把情况弄成了更糟糕的境地。 因着他修为高，这两个女修不敢得罪他，就把怨气都发在了陆云笙身上。 有公主病那个是破口大骂，话说得别提多难听了；另一个倒是不骂人，但却一直哭哭啼啼的用言语内涵陆云笙，整一个盛世白莲花。 如果她单单内涵陆云笙也就罢了，陆云笙纵然觉得厌烦，也不会太和她计较。 但她在内涵陆云笙的时候，把元蓁也捎带上了，就让陆云笙觉得火冒三丈了。 内涵元蓁让陆云笙恼火，内涵陆云笙又岂会不得罪元蓁？ 原本元蓁就是想顺着陆云笙的意，给那个公主病一点教训，让陆云笙心气顺一点，如今却是打定主意要给她们俩一点苦头吃了。 正好，两人冷眼旁观着，见宜阳虽然不得章法，却很是谨慎，出不了大乱子，索性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不准备出手了。 「啊！」在又一次被阵法攻击，身上多了一道伤口之后，公主病终于忍不住了，大喊道，「你们两个还是不是正道仙人了？没看见宜阳神君需要你们帮助吗？」 白莲花立马柔柔弱弱地跟进，「姐姐，你不要这样说。他们是宜阳神君的朋友，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宜阳神君为难的。」 她们姐妹二人配合默契，不知道道德绑架过多少人，对自己的手段十分自信。 但是今天，她们却是註定要翻车了。 她们只敢骂陆云笙不近人情，熟不知，宜阳又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 就这俩人的做派，宜阳丝毫不觉得陆云笙不肯帮忙有什么不对的。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让这俩人先吃够教训的。 所以，见陆云笙二人没有出手的意思，宜阳也半点没有开口请二人帮忙的意思。 他相信自己这两个朋友的为人，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袖手旁观的。 第626页 但眼见得这两个女仙越来越过分，甚至还敢拿他作伐子，宜阳是真的恼了。 他冷冷地打断了白莲花，「我不需要他们帮忙。」 「宜……宜阳神君？」公主病愣住了，继而脸上就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还是那白莲花的道行更深一些，柔声道：「我知道，宜阳神君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为难，我理解你。」 然后，她又泫然欲泣地看着陆云笙，哽咽着说：「这位神君，宜阳神君是这么的善良，丝毫不愿意让你们为难，我真是太感动了！」 ——我都这么感动了，难道你们这两个当事人还不感动吗？如果不感动，你们还是人吗？如果感动了，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元蓁嘴角一抽，无语地和陆云笙对视了一眼。 「好了，好了，别和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置气。」元蓁按住了差点暴走的陆云笙，沖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 ——看我的。 她慢悠悠地上前了两步，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两个女仙，对宜阳道：「宜阳神君，你身上还有内伤，就先歇歇吧。如果是我，肯定不忍心看你为了救我而不顾自己的。这两位仙子如此善解人意，想来虑事也比我更加周全，就更加希望你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完，她还特意去问那白莲花，「这位仙子，我想你们这么善良，这么无私，一定不会因为宜阳神君要疗养自身而心生怨怼的吧？」 白莲花：「…………」 ——好一杯茶香四溢的大碗茶呀！ 见她瞪大了眼睛不说话，元蓁蹙了蹙眉，不悦道：「怎么，两位难道只顾自己的安危，就不管你们的救命恩人的死活了吗？」 「当然不是！」公主病恶狠狠地瞪着元蓁。 白莲花一边嘤嘤哭泣，一边暗暗嘆息了一声，对这个鲁莽易怒的姐姐已经绝望了。 有你这句话，宜阳神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管咱们两个了。 正在心里埋怨姐姐的白莲花却没想到，元蓁不但每打算放过她姐姐，更没打算放过她。 见她只是捂着脸「嘤嘤嘤」地哭，元蓁暗暗冷笑了一声，一脸嘆息加失望地对宜阳说：「宜阳神君，看来这位小仙子是想让你拿命去换她的命呀！如果我是她，万万不敢生出如此自私自利的心思的。 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师弟，万望以保重自身为上。像这种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理会了。」 ——小样，以为装白莲我就治不了你了？今天就让你指导指导，绿茶治白莲，一治一个准！ 这下，白莲花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了。 开口让宜阳别管她们了，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但哭得说不出来话这一招，却已经被元蓁给破了。 一时之间，她当真是左右为难，真的为难地哭了起来。 但宜阳却对她再无半点怜悯了，感激地对元蓁点了点头，说：「劳烦两位替小仙护法，待小仙调息一番，再带两位出去。」 这意思，是不准备拿长禹的遗产了，更不准备管这两个女仙了。 两个女仙彻底慌了。 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陆云笙一脸讥讽地走了过来，淡淡道：「你们在道德绑架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如果别人不愿意被你们绑架的后果。」 一句话说得两人脸色涨红之后，陆云笙就专心给宜阳护法，不再搭理她们了。 元蓁则是取出了几样适合宜阳用的丹药，宜阳也没和她们客气，按照元蓁的说法服用了，就席地而坐，引动丹药中的灵气来修补因过度使用灵力而破裂的经脉。 直到六个时辰之后，他把丹药的灵气全部吸收利用了之后，才睁开了眼睛，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 「多谢元仙子。」宜阳起身致谢。 元蓁侧身避开了，「谢就不必了，我也是敬佩宜阳山君大义。凭你的修为，若不是为了救被困在山谷里的其他人，早就脱身而去了。」 说着，她特意看了那一对骂人骂累，哭也哭累了的姐妹一眼，眼中的嘲讽明晃晃的，半点也不遮掩。 「哼！」公主病愤愤地扭过了头去。 「姐姐！」白莲花满脸歉意地沖三人笑了笑，转头就去劝她的姐姐，「姐姐，这一次的确是我们不对，这位神君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您就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元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公主病根本不想搭理妹妹，听见元蓁的笑声，立刻就朝她发难，「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了。哦，不对，是笑你们。」元蓁似笑非笑地睨了白莲花一眼，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你妹妹倒是聪明，眼见道德绑架对我们没用，转眼就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的头上。」 「姐姐，我没有！」白莲花泪水连连地摇头，「从小我们的关系就最好，我是什么样的人，姐姐还不知道吗？」 公主病神色一顿，狐疑地看着元蓁，愤愤道：「你休想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元蓁暗暗嘆息：公主病怎么可能是白莲花的对手？ 她轻笑道：「是不是挑拨，她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妨自己想想，从小到大，是不是每一次你们两个一起犯了错，受罚的却大多数都只有你一个？」 第627页 对于白莲花，元蓁见识得多了。他们有多少套路，元蓁一清二楚。 果然，这一次公主病迟疑了，但出于相信自己妹妹的惯性，她还是辩解道：「虽然是这样不错，但妹妹每一次都替我求情了，只是长辈不允而已。」 「真的是长辈不允？」元蓁笑了，「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她越求情，你挨的罚就越重？而她却落下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名声？」 公主病呆住了。 许久之后，她缓缓转头看向白莲花，脸上再无一丝暴躁之色，一字一句地问：「七妹，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从「妹妹」到「七妹」，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白莲花连连摇头，泪珠子就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哗啦啦直往下掉。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陷害过你呀！」 「那好，你解释呀。只要你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解释，我就相信你。」 「姐姐，我替你求情都是真心的，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受罚的。」 「是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很多次我之所以受罚，都是为了替你背锅吧？你呢？你可曾在长辈面前提过一句真相？」 「我……我……姐姐，我只是害怕而已，姐姐。你相信我……」 成功挑拨得姐妹二人反目之后，元蓁在论坛里@了全员一声，就打开了直播，让感兴趣的人和她一起破阵。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播元仙子。今天咱们不谈丹道，也不说符禺山。由我带领大家来见识一个有别于大众的阵法。」 说着，她就把手机递给了陆云笙，自己则是站在了阵法旁边。 陆云笙接过手机之后，就把镜头对准了阵法，镜头下的元蓁笑容温和干练，指着阵法介绍道：「布下这个阵法的，是一个因痴迷于围棋而入魔的棋魔。」 这个介绍一出来，弹幕就炸锅了。 ——嚓，还真是个棋道高手呀！ ——因痴迷棋而入道的我见过不少，但因痴入魔的，还是头一次见。 ——以棋道入阵道？新鲜，真是新鲜，我回去也试试。 ——元仙子，能把镜头拉近一点，让我仔细看看吗？ ——怪不得这阵法经纬交错，状如棋盘呢。 ——阵法中央那两团是啥玩意儿？ 第257章 怜爱制杖 受到陆云笙幸灾乐祸的传音之后，元蓁瞥了一眼阵法中央那两团，轻轻咳嗽了一声忍住了笑意。 「这两位仙子是误入了此阵，因不懂阵法运行之道，才被困在了里面。」 虽然这两个女仙说话和做人都有点问题，但她和陆云笙也已经找回场子了，想来她们俩吃亏也吃够了。 所以，元蓁还是替她们留了些颜面，没说她们是为了洞中的宝物，不自量力，强行闯阵的事了。 其实，这洞中宝物的原主人长禹已经挂了，里面的东西就都是无主之物，谁有本事、谁有缘分拿走，那就是谁的。 但像这两个女仙一样，为了宝物连命都不要的，还真是不多见。 不，也有可能是她们太自信了，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属于她们。 看直播的观众一听是误入阵法的，就不感兴趣了，催促元蓁赶紧解密阵法的细节。 而元蓁既然搞了直播，就肯定不可能单纯地来破个阵。 论破阵，看直播的这一群才是专业的呢，她一个修丹道的，就不和人抢这碗饭了。 「诸位也看到了，由于对阵法一窍不通，又脱困心切，这两位仙子已经是深陷其中了。 大家也都知道，小仙在丹道上还有几分拿得出手的造诣，于阵道却只能献丑了。 这个阵法又有许多创新之处，其中还结合了小仙了解不多的棋道。小仙怕自己贸然破阵，会伤了困在阵中的两位仙子。 因而，今天开这个直播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向诸位求助，该如何在不伤人的情况下破阵。」 被阵法困住的公主病和白莲花，在陆云笙拿出手机拍照的时候，就已经傻了。 这个时候，她们来也顾不得内讧了，公主病像见了鬼似地看着元蓁对着一个奇怪的匣子自言自语，小心翼翼地问白莲花，「七妹，那是什么法宝？」 见公主病终于不在拽着自己的错处不放了，白莲花心中一喜，下一刻已经开始暗暗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蠢货姐姐再忽悠成自己的马前卒了。 心里有着这样的盘算，她表面上自然也不能忽略了公主病的感受，一刻都不敢迟疑地答话。 「这个……姐姐都不知道的东西，妹妹又怎么会知道呢？」 像这种不大走心的恭维，白莲花对上公主病的时候，可谓是张口就来。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公主病好忽悠了。 果然，就见公主病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一脸贊同地说：「也是。」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元蓁暗暗吐槽：这俩人，真是吃了见识少的亏呀！ 原本元蓁是真不打算让她们俩在镜头前丢人的，但架不住这俩人不肯听人劝呀。 元蓁已经说过三次「请二位少说话，以便保持体力」了，这么明显的暗示，她们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呢，还是刻意和元蓁对着干。 反正那公主病是说得更起劲了。 白莲花慢慢察觉到了不对，但她日后还得用公主病当马前卒，在家族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便利。所以，公主病要和她说话，她还真不敢不答话。 第628页 就像元蓁吐槽的那样，纵然白莲花智商在线，却也还是吃了见识少的亏。 要知道，现在可是在直播呢，直播的镜头可是对着阵法呢，她们俩可是在阵法中央呢。 她俩这一问一答，一来一往中，很快就把一蠢一毒的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能在某一方面修成宗师的，就没有一个蠢人。 而屏幕前的这些观众，丹道宗师、器道宗师、阵道宗师和机关术宗师是一个都不少，也一个都不傻。 弹幕的焦点很快就变成了这两位不遗余力地卖蠢的女仙。 有人疑惑这俩人到底是谁的？ 也有人怀疑她们俩真的是误入这阵法吗？ 还有劝元蓁不要好心救俩白眼狼，小心被人反咬一口的； 有心思更加敏锐的一针见血，直接就问：那阵法之后的洞穴里，是不是藏着某件宝物？ 如果问的人是一个两个还好说，元蓁完全可以装作没注意忽略过去。 但这么多人都在问，她就不好当陆云笙眼瞎了。 「两位仙子，你们既然是姐妹，那必然是北荒的妖仙了。敢问两位尊姓大名，是出自哪一家的？」 被人问起出身家族，公主病立刻就骄傲了，「我们的出身，说出来，吓死你！」 白莲花立刻跟进，用那种略带责备却又怯生生的眼神看了公主病一眼，确保元蓁看见了之后，才柔柔地开口，「元仙子，我姐姐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说话比较直而已，那你千万不要因此而怪罪她。」 哟呵，这是见白莲的套路对付不了元蓁，索性改成绿茶，走元蓁的路，让元蓁无路可走？ 「七妹，你干嘛求她？她算什么东西？」 元蓁低眉一笑，忽略了公主病，诚恳地对茶味白莲说：「我奉劝你，还是把这些套路都收一收吧。时代变了呀，这位仙子。」 再一次被元蓁直接揭穿，白莲花却已经学会不动声色，处变不惊了。 她一脸懵懂地看着元蓁，天真地问：「你在说什么也呀元仙子，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于是，陆云笙就看见，弹幕一瞬间就被「哈哈哈哈哈哈哈」给刷屏了。 刷了一波「哈哈哈」之后，就是来自各方的吐槽。 ——这里哪里来的古早绿茶？ ——人家元仙子已经好心提醒她，时代变了，奈何这位执迷不悟。 ——元仙子：我还能怎么办？也很绝望呀！ ——元仙子，不要提醒她了，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原汁原味的古早绿茶了，就让我们回忆一下往昔吧。 ——这俩是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家里没通网？ ——前面的，人家可是北荒大族出身呢！ ——哎呀呀，北荒大族呀！很了不起吗？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 听着陆云笙实况转播弹幕和评论，元蓁差一点就憋不住笑了。 她忍笑问道：「那么，两位究竟是哪一家的娘子呢？」 那公主病明显是对自己的家世十分自信，虽然被困在阵中，动弹一下手脚都困难，却还是高高地仰起了下巴，大声道：「你可听好了，我们乃是玉山杨氏的贵女。你们若是识相的，就赶紧把我们救出去。若不然……」 「若不然我干脆就把你们俩在这里毁尸灭迹得了，反正只要做得干净，出去了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正调整镜头的陆云笙头也不回地接了一句，公主病立刻就由斗胜的蝈蝈，变成了斗败的公鸡。 「你……你……你们不能！」 那副强撑着的怂样，收货了弹幕上一众的调侃和怜爱。 ——【你不要过来呀】 ——【双手抱胸】 ——这样太蠢了吧？小命还在人家手上呢，就敢叽叽歪歪。 ——摄影师，上呀，让她知道你敢不敢！ ——哈哈哈哈哈，大家不觉得这样又蠢又怂的，十分惹人怜爱吗？ ——前面的，你这样一说，瞬间就让我想起在下界时养的大黄了。 ——啊，我想起了我家食铁兽！ ——突然就想养一只宠物了呢。 ——北荒杨氏的诶，杨氏的本体应该是狡吧？话说，有人见过狡长什么样吗？ ——我有卡通版的图片，要吗？ ——卡通版？图案不等于实物？ ——这不是有俩现成的吗？让她们现个原型不就成了？ ——话说，还有人记得这是一个破阵直播吗？ ——前面的，我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一个宠物推销直播了。 ——推销什么？狡吗？ ………… 弹幕逐渐转向了奇怪的方向。 时刻盯着观众反应的陆云笙赶紧联繫水军，一通忙乱之后，总算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陆云笙偷偷抹了把冷汗，暗暗感慨：大众的口味还真是多样又多变，太不好把握了！幸好蓁蓁是技术流的，收货的粉丝都是铁粉，不用担心新鲜劲过去了自己过气。 在一众技术人才谁也不服谁的争执中，一直过了三天两夜，才总算是把这个阵法给破开了。 眼见无论是白莲花还是公主病，都蔫哒哒的提不起精神来，元蓁心里难得地生出了一咪咪的愧疚。 「两位，需要我扶着你们到那边坐一会儿吗？」 第629页 白莲花：「有劳元仙子。」 公主病：「谁稀罕你帮忙了？」 白莲花：「…………」 无语地看了公主病一眼后，她满脸歉意地对元蓁说：「元仙子，我姐姐她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和她计较。」 「没关系。」元蓁脸上挂着标准笑容，「既然令姐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一定会尊重她的意愿的。来，我先扶你到树下坐一会儿吧。」 「这……」白莲花看了看公主病，又看了看唯一还算完好的那棵树的距离，果断选择先抛弃姐姐，「有劳元仙子了。」 ——反正像她那样的蠢货，回头好好哄哄也就是了。这三个人都不吃我这一套，为了不让自己吃亏，还是先算了。 眼睁睁地看着元蓁扶着白莲花就走了，还真的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公主病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她就真的不管我了？ 转头看向陆云笙，却见陆云笙全部心思都在那个奇怪的匣子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冷落？ 「你……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她又是跺脚又是甩袖的，只可惜，这里唯一有心思配合她的人已经身心俱疲，她也只能唱独角戏了。 这时候，宜阳已经彻底调息好了，起身走到洞口，长袖一挥，就把公主病送到了白莲花身边。 公主病心头一喜，刚得意洋洋地看向元蓁，便见三人已经鱼贯入了溶洞。 「啊。」她勐然反应了过来，惊叫了一声，懊恼道，「那是长禹的藏宝洞，我说他们怎么那么好心呢！」 白莲花看了她一眼，心念一转，不贊同地咬着嘴唇说：「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元仙子和宜阳神君他们也是看我们在阵法里困得久了，这才留我们在外面休息，绝对不是想要趁机甩开我们。」 「什么不是，我看他们就是！」 眼见她的怒气已经起来了，白莲花嘴角露出一点诡秘的笑意，柔柔地说：「就算他们不愿意带我们一起进去，也是应该的。毕竟，长禹那魔头是他们除去的。」 「哼，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这么没出息！」 因着元蓁的一番挑拨，公主病虽然没有变聪明，但对白莲花的好感却消散得差不过了。 若是在以往，她肯定会觉得自家妹妹性子单纯，看谁都像好人。 纵然说她，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绝对像现在一样，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白莲花面色一变，苍白着脸泫然欲泣，「姐姐，难道你真的信了元仙子的挑拨之言吗？姐姐自小就护着妹妹，妹妹对你一心只有敬重和感激，怎会生出不好的心思？」 现在，她也不忙着挑唆怂恿公主病跟着三人进溶洞夺宝了。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宝物比起来，失去公主病这颗好用的棋子，显然对她更重要。 而且，以公主病现在对她的防备与疏离，就算真进去拿到了宝物，也不会给她的。 但公主病之所以能被她哄偏那么多年，就是因为特别容易轻信于人。 她能轻信白莲花，自然也能轻易被元蓁说动。 更可怕的事，因为信了元蓁，她对白莲积攒多年的信任一招破裂。 这破镜就算能重圆，镜子上的裂痕却是难以消除的。 更何况，破镜重圆又岂是那么好圆的？ 公主病抱着手臂靠在树上，闻言冷笑了一声，「有没有不好的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姐姐……」 这姐妹二人在这里「你要相信我」「我要怎么相信你」地废话了半天，直到元蓁他们三人都从溶洞里出来了，还没有一个结果。 元蓁十分无语，「这俩人，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人才了。」 ——全是废话还能真情实感地对嘴那么久，正常人还真干不出来。 宜阳也摇了摇头，说：「咱们走吧，别搭理她们了。」 反正长禹也已经死了，只要这两姐妹被太过贪心，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因而，宜阳的提议，得到了元蓁和陆云笙的一致拥护，三人也没有惊动杨氏双殊，从另一侧悄悄地走了。 临走之时，陆云笙突然心中一动，取出手机对着杨氏姐妹录了一段视频。 在宜阳疑惑的目光中，陆云笙得意地收起手机，解释道：「我看这俩不像是讲理的人，若是日后她们敢往咱们身上泼脏水，我就把她们的丑态全部发到网上去！」 宜阳无语了一瞬，终究是点了点头，「陆兄考虑得周到。」 「是吧？」陆云笙得意地摇头晃脑，「我这个人呀，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 这回，连元蓁都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招唿在他后脑勺上，「行了，走吧！」 —— 杨氏姐妹吵了半天…… 不，准确地说是白莲花自以为委曲求全了半天，奈何姐姐一直无理取闹，导致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不能迅速说清楚。 她终于累了，主要是心累，不想在和这个钻进牛角尖里的蠢货多说了。 「姐姐。」她大声打断了公主病，「他们进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出来，莫不是已经……」 这番心思，不可谓不恶毒。 而公主病也不愧是能和她狼狈为奸那么久的，两人纵然智商差距得有点大，脑迴路却无比贴合。 第630页 「哈哈，叫他们不带我们一起，死了活该！」 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决定先放下对白莲花的成见，施捨般地说：「杨玥，我先不和你计较，允许你跟着我一起去取宝物。」 白莲花……也就是杨玥憋屈地应了一声，心头暗恨：好你个杨珍，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哄你，你竟然油盐不进。既然你不肯乖乖地为我所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心里有了主意以后，她就低头掩饰着自己脸上还没有恢復的扭曲，柔柔地说：「姐姐，还是我走前面吧。」 「当然是你走前面了，不然你还想干嘛？」 因为不信任杨玥了，杨珍怎么敢把背后交託给她？ 再一次耍手段被噎了回来，让杨玥心中的恨意更深。 此时此刻，她不但恨杨珍，连带着把元蓁也恨上了。 ——如果不是那姓元的贱人多事，杨珍这个蠢货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起疑呢？ 所以，她对元蓁的恨意，竟然还超过了对杨珍的。 但她的修为终究是比杨珍低上一截，不敢贸然和杨珍翻脸，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按照杨珍的意思，走在前面探路。 由于常年不见光照，溶洞里的温度比外界低得多。 幸而这里是藏宝之地，长禹在四周加持了阵法，让这个溶洞没有潮湿之感。 若不然，又湿又潮的，就更让人觉得难以下脚了。 饶是如此，在踏入溶洞的那一瞬间，杨珍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边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嘀咕道：「这个长禹，怎么把东西放在这种地方？」 走在前面的白莲花没有说话，一直门头走路。 其实，她心里也有疑惑：长禹死后，这山谷里的其他阵法已经消散了，这里的阵法为什么还有那么大的威力呢？ 先前那三人进去了之后也不见出来，到底是被阵法困住了，还是从别的出口走了呢？ 只可惜，她有再多的疑虑，却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唯一一个可以推出去做试探的炮灰，如今也不顺手了。 出乎两人意料的，一直走到了洞穴深处的藏宝室，她们都没有遇到任何机关或阵法拦路。 「这……」杨玥看着眼前的五扇藏宝室的门，回头去看杨珍，「姐姐，我们选哪一个？」 「什么叫选哪一个？当然是都要了。」杨珍理所当然地说，「长禹已经变成个死鬼了，阵法也被宜阳她们破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变了脸色，「对呀，他们破了阵法，不会把所有的宝物都拿走了吧？」 杨玥笃定地说：「不会的，他们都是人族。」 「人族怎么了？」杨珍不满地看着她，「你不会觉得人族比妖族尊贵吧？」 「怎么会呢？」杨玥立刻否认，解释道，「我只是听父亲说过，人族的仙人都讲究万事留一线，每入宝境，从不竭泽而取。」 对此，杨珍嗤之以鼻，「什么万事留一线？我看，就是假清高！」 对此，杨玥低着头，没有做出评价，但心里却在暗暗思索：如果是一个人族这样做也就罢了，但是人族仙人大不部分都遵循这条准则，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于杨珍说的假清高，她也就是过过耳朵，哪里会当真？ 「对了。」杨珍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父亲说的，父亲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杨玥愕了一下，睫毛颤动了几下，解释道：「当时姐姐也在场，没有认真听吗？」 其实真相是那一次杨珍正好受了罚，正在面壁抄书。 但杨玥十分清楚，这个时候，她若是提起杨珍受罚的事，绝对讨不了好。 索性杨珍这个人自来骄狂高傲，目中无人，父亲给他们兄弟姊妹讲课的时候，经常开小差，很容易就混过去了。 果然，杨珍听她这样说，根本就没有怀疑，并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五扇石门上。 两人一走进这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一个人只能选一扇石门打开。 但杨珍觉得长禹都已经死了，自然就不用理会那么多了。他们都已经来了，怎么可能把这么多宝物让给别人？ 她指使杨玥，「快，你先选一个。」 「是，姐姐。」杨玥怯生生地应了一声，目光在五扇石门上来回徘徊，一时拿不定主意。 和傲气过剩的杨珍不一样，杨玥生性谨慎，既然有了那种感觉，就不打算犯忌讳。 因而，选哪一扇门，于她而言，就至关重要了。 「你倒是快点呀！」杨珍不耐烦地催促。 「哦，好，马上就选，马上就选。」 杨玥咬了咬牙，走到了正中间那一扇门前，坚定地说：「我选这一扇！」 第258章 逆仙藤效应 石门应声而开，一阵淡淡的紫色微光散了开来，露出了石门背后的全貌。 那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有人工开凿的十二个多宝阁，其中十一个各放了一块玉简，左数第三个是空着的。 但只看其余的，也不难猜出，空着的那个原本也该放着一块玉简。 「这难道是什么绝世功法，或者是什么厉害的法术？」跟进来的杨珍兴奋得直搓手，二话不说就走上前，一手拿了一个。 杨玥眸光一闪，眼疾手快地拿了冥冥中最吸引自己的那一个，柔声劝道：「姐姐，我已经选好了。」 第631页 见她只拿了一个，杨珍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就面露嘲讽，「怎么，你还真准备学那三个人族？」 「不……不是。」杨玥胀红了脸，急忙否认，「我……我只是不愿意和姐姐相争而已。」 ——这个蠢货，你自己找死，别想拉上我！ 杨珍得意地睨了她一眼，不屑道：「就算你想争，又争得过我吗？」两人修为的差距，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嗤笑了一声，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的玉简都收走了。 「走，去下一间石室。」 杨玥是真不想去，但在杨珍的威胁之下，却不得不去。 这一次，她就没有再费心思感应了，直接就选了中间右边的那一个。 「我……选这一个。」 在杨玥意料之中的，这间石室完全没有动静。 她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地方，果然有古怪。不过，这也正和我意。 这样想着，她那双仿佛总是含着一层雾气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了杨珍，满脸为难，「姐姐，我……我打不开了。」 「真是个废物！」杨珍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杨玥，「走开，让我来！」 真是奇了怪了，她当初是怎么会认为这个妹妹虽然天资不大好，但却努力又可人的？ 看来，以前的自己，果然是被她给蒙蔽了。 在心里把杨玥骂了一通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方才杨玥的样子，大声道：「我选这个。」 静静等了片刻，没反应。 顺着那一推，把自己摔倒在地的杨玥眸光一闪，迅速低下了头。 ——果然，就像她方才猜测的那样，杨珍既然已经踏进了自己开启的那个石门，控制这里的东西就默认了杨珍也选了那扇门。 以杨珍的暴脾气，在自己打开了石门，她却一个都打不开的情况下，一定会恼羞成怒，对石门动手的。 这个时候，她就只需要安静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等着杨珍自己作死就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臭门也敢看不起我？」 在一连试了四个石门，却一个都打不开之后，杨珍果然如杨玥所料，恼羞成怒，召唤出仙剑就往其中一个门上砍去。 「我看你开不开！」 被她当做发泄对象的石门上，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紫光，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杨珍一下子就被弹了出去，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姐姐！」 杨玥心里笑得有多得意，嘴里喊得就有多悽厉。 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杨珍身边走去。待走到近前，她一个身形不稳，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杨珍身上。 虽然杨玥从外表看是一个弱质纤纤的蒲柳美人，但别忘了，她的本体可是神兽狡的后裔，而且还是成年了的，那重量能轻才怪了呢。 杨珍被那紫光弹了一下，本来就内腑受伤，提不起灵气来，又捱了这一记重砸，差点没把脏腑里的血吐完。 「噗——咳咳咳，你……你……」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才怪！ 「姐姐，你还好吧？」杨玥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期间因为过于慌乱又不轻不重地压了杨珍好几下，惹来了无数抱怨与咒骂。 但杨玥提着的心却彻底放了下来。 因为她已经确定了，杨珍现在根本就不能动用分毫灵力了。若不然，以杨珍的脾气，早就对她动手了。 「来，姐姐，我扶你。」她终于稳住了身形，右手伸到杨珍肋下，以一种巧妙的姿势困住了杨珍的双手，左手慢慢地扶住杨珍的腹部，口中柔柔地询问，「姐姐，你还能自己用力吗？」 「废话真多，还不快……呃……」杨珍蓦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玥，正好看见了杨玥得意又疯狂的脸。 杨玥紧紧握着手中泛着金光的短剑，温柔地询问杨珍，「姐姐，你是不是很疼？」 那轻柔的语气和诡秘的笑脸结合在一起，吓得杨珍心头髮颤。 当然，也有可能吓到杨珍的不是杨玥的笑容，而是捅进自己丹田里的那把短剑。 「姐姐，疼吗？」杨玥一边问，一边用力把短剑转了几圈，保证这短剑的神力最大限度地破坏杨珍的仙体，加速杨珍的死亡。 「你……你……呃……呃……噗——」 杨珍想说什么，上涌的血液却堵住了她的口鼻。挣扎到最后，她喷出了一大口淤血，就彻底了断了声息。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处处不如自己的杨玥手中。 「你看，这不就不疼了吗？我的好姐姐。」 杨玥满脸疼惜，逐渐露出快意，一边捉住了杨珍想要逃入轮迴的魂魄，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教，「你说你，这么蠢的一个人，就老老实实为我所用不好吗？不过就是听了姓元的那贱人的几句挑拨，就忽略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她拿着那把泛着金光的匕首，把杨珍的神魂一点一点割碎，嘴里也没闲着，「本来我是不准备这么早就让你去死的。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傀儡，总要死得有价值一些，才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苦心，不是吗？」 伴随着万般的不甘，杨珍彻底消散在了这个世界上。 挥手将她的尸身焚化，杨玥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慢悠悠地说：「姐姐，你放心，那个姓元的害死了你，等我回到玉山，一定会禀明父亲，替你报仇的。」 第632页 话音落时，她手中的绣帕也化成了灰烬，转瞬间就消散在了风里。 —— 元蓁可不知道，自己就因为拆穿了一对塑料姐妹的真面目，就又惹上了一桩麻烦。 为什么说是又呢？ 因为她自己身上，就带着一桩大麻烦呢。 等他们三人从那个山谷里出来之后，就听到了传得到处都是的小道消息，说是最近这半个月，每天都有三个人，在沧河域自爆。 这些人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自爆的时候专挑人多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没有防备，或者重伤，或者干脆身死了。 众所周知，沧河域可是大天魔主的绝对领域，就算是再狂傲的魔，到了沧河域，也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以免惹怒了大天魔主，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竟然有人敢在沧河域挑事，而且一挑就是这么大的事，西境的魔固然震惊，但也不乏心头暗爽的。 ——大家都是魔，凭什么你就高高在上？ 就算沧重是魔域公认的第一人，但魔性本就肆意不肯服输，被她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怨气？ 一时之间，整个魔域的关注度都放在了沧河域，元蓁他们一路行来，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沧河域的相关。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但沧重派人查了，各方势力也都插手查了。 但无论怎么查，那些自爆的人不管是修为、性格还是所属的势力范围，都相差甚远，平日里更是毫无联繫。 这让宜阳这个神域骄子百思不得其解，但混迹西境的魔却个个都心知肚明。 ——这些人，明显就是被魔种控制了嘛。 除了魔种，还有什么能让这么多毫不相干的人，齐心协力地去做同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元蓁敏锐地意识到了，这背后肯定有君绋的影子。 「宜阳神君，我们需要赶去魔宫，不知道你是要回崑崙去呢，还是和我们一起？」 虽然君拂就在她手上，她却不准备在这里就审问，而是选择回魔宫，把君拂交给沧重。 这件麻烦也算是自己惹出来的，于情于理，都应该给沧重一个交代。 宜阳片刻都没有迟疑，挑眉道：「元仙子这是什么话？你和陆神君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眼见你们有难，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宜阳神君言重了。」 「诶，宜阳兄可别这么说。凭你的本事，就算我们没恰巧路过，那长禹也不是你的对手。」 两人急忙否认这救命之恩。 他们俩也就是帮忙破了个阵而已，还是已经被宜阳的灵力渗透得差不多的阵法，哪里有脸认下这救命之恩？ 见两人诚恳地推辞，宜阳也没有再和他们争辩。 反正不管他们俩心里怎么想，自己是记下这个大人情了。如今有机会，肯定是要先还一点的。 于是，他直接就说：「事态紧急，咱们也别耽搁了，走吧。」 事态的确紧急，元蓁和陆云笙也没和他多争执。 反正宜阳自己有手机，魔域如今又到处都要网络，早在从山谷里出来之后，他就发私信和师门报过平安了。 —— 打定了主意之后，一行三人很快就找到传送阵，回到了魔宫。 彼时，沧重正在为寻找魔种的主人而烦恼，听见人通报说元仙子回来了，还带来了相关线索，急忙命人去请。 元蓁领着陆云笙和宜阳进来之后，正要行礼，就被沧重拦住了。 「行了，这些虚礼就都免了吧。我听说你那里有线索？」 见她着急，元蓁也不废话，直接就掏出人种袋，把君拂给放了出来。 甫一得到自由，君拂下意识就要遁走。 但有这里可是沧重沧的地盘，还是当着沧重的面，又岂容他放肆？ 下一刻，「咚」的一声闷响，君拂便筋脉俱断，摔倒在地。 「这是谁？」沧重瞟了地上那瘫肉一眼，发现并不认识。 元蓁直言道：「这就是用魔种控制那些人自爆的罪魁祸首。」 虽然她一句都没有问过，但说的却十分笃定。 「呵。」浑身经脉尽断，让君绋疼得冷汗直冒。但是听见了元蓁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阿蓁果然与我心有灵犀，一猜就知道是我。」 元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扭头看向了陆云笙，关切地问：「云笙，你怎么样？」 却原来，君绋一开口，陆云笙的唿吸就明显急促了起来。 见元蓁丝毫不理会自己，只顾关心陆云笙，君绋不禁妒火中烧，心念一动，就暗自催动了在陆云笙身上下的暗手。 陆云笙的神色立刻就迷离了起来，眼前幻象丛生，一会儿是自己被君绋杀死；一会儿又是云台之上，元蓁决然的背影。 还有许许多多自己或见过的，或没有见过的场景，没有一个是对自己友好的。 「云笙？」元蓁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不，别碰我，你别碰我！」陆云笙神色狰狞，毫无形象地嘶吼。 元蓁下来一跳，当时就觉得委屈。 ——自二人相识以来，陆云笙何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 索性她理智尚存，知道陆云笙此时很不对劲，所言所行，都不是出自本心的，急忙把那股委屈之意压了下去。 第633页 她扭头看向君绋，冷冷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君绋倔强地回望，咬牙反问：「那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元蓁道：「我没兴趣知道。」 「那我也没兴趣说。」君绋立刻回嘴。 元蓁对陆云笙的每一份维护，都让他妒忌得发狂，恨不得立刻就让陆云笙去死。 是了，陆云笙本来就该是个死人了，他早就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和他抢阿蓁？ 元蓁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蓦然一笑，走到君绋面前蹲了下来。 「君绋，你自认为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我吗？」 「当然。」君绋自信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元蓁突然笑了起来，「你要是真的了解我，就该明白，你的那些小花招小手段，不该在我面前使的。」 说完，她就豁然起身，对沧重道：「萼华，劳烦你派个人，请君缨过来。」 听见君缨的名字，君绋就已经面色大变，尖利地问：「君缨？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已经是君氏家主了，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凌海？」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却骗不了自己，他骨子里就对君缨和元蓁这个组合带着惧怕。 两人分开时他一个都不怕，可是当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来。 这股恐惧仿佛与生俱来，将要追随他生生世世。 沧重看了他一眼，示意一旁的女寻，「去请君家主前来。」 「不，不要，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君绋浑身无力，狼狈极了，祈求道，「阿蓁，我不要见她，你别让她过来，别让她看见我如今的模样。」 元蓁冷笑了一声，刚要说点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特别关注的私信。 正好她也想晾晾君绋，就拿出手机，打开了私信。 崑崙学渣：元仙子，你在西境的事办完了吗？ 元仙子：还没有，不过也快了。神君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崑崙学渣：不是我要找你，而是南天帝尊座下的解宗神君，奉南天帝尊之命来请你的。 南天帝尊？ 元蓁着实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子近些年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得罪南天帝尊的地方。 那就应该是好事了。 心里有了底，元蓁就从容多了。 元仙子：他有说是什么事了吗？ 对面的惠阳似乎很是激动，屏幕顶端「正在输入」的提示亮了许久，才发过来了六个字，外加两个标点符号。 崑崙学渣：你且安心，好事。 然后，他又发了一大段文字过来，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原来，虽然元蓁不在，但关于逆仙藤的直播却一直没有中断，逆仙藤改变了符禺山的环境，让原本被煞气充斥的符禺山生出了一丝灵气的事，也随着惠阳的直播传遍了整个天界。 这种生灵气的事情，在魔域也就当成一件新闻，传播一下过过嘴瘾也就罢了，不会有魔深究的。 但在神域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仙道修行十分依赖灵气，就算是依赖香火的神道，日常生活中也离不了灵气。 所以，这件事无论是在中天、东天、北荒还是南天，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北荒如今正值动乱时期，大部分人关注的都是妖帝如何如何，其余的事都得靠边站。 毕竟，北荒一日不统一，就什么政令都难以通达，关注了也白搭。 剩下的东天因崑崙门人参与其中，又因好习惯的原因，灵气最为浓郁，当然一点都不着急了。 中天的大天尊倒是对这件事挺关注的，但最近地府那边出了点乱子，他身为三界之主，肯定得先优先处理地府的事。 本来他还想着派个心腹来了解一下情况的，不想南天帝尊先出手了。 既然有人先动了，他就不着急了，等着先看看结果再说。 第259章 君绋终于挂了 南天帝尊修杀伐道，是三界里一等一的爽利人。 不管什么事，她从来都是想到就做到，旁人所有的那些顾虑，到了她这里，什么都不是。 元蓁飞升日久，虽然还不曾有幸见过这位天尊，却也没少听闻她的传说。 传说中，这位不但一次又一次地把异动频频的北荒打得不能冒头，而且每次域外天魔入境，也都是她带着南天诸将身先士卒。 因着她修杀伐道，身上煞气甚重，天界之内惧怕她的人远远多过喜爱她。 但无论是惧怕她的，还是喜爱她的都不得不敬重她。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元蓁心中早已神往，只恨缘悭一面，不得相识。 如今听闻对方亲自派了人来寻自己，她真恨不得立刻飞回东天去。 但到底陆云笙更加要紧，她也只得安耐住心头的蠢动，再三叮嘱惠阳，一定要替自己好好招待解宗神君。 崑崙学渣：你放心，一定让他宾至如归。 元仙子：那就多谢神君了。 忽然，宜阳一声惊唿，「陆神君！」 元蓁霍然回头，惊得魂都要飞了，「云笙！」 他急忙跑过去，把人从宜阳手中抢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云笙，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呀。」 第634页 「咳，咳，我没事。蓁蓁，别怕。」陆云笙虚软地回抱住她，唇角血渍未干，就撑起一抹笑容来安慰她，「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元蓁都快急哭了，心里恨君绋恨得要死，「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过他的！」 「呵呵呵……咳咳咳……」 陆云笙真的觉得，自己的蓁蓁可爱极了，可爱得他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笑出声，但没笑几声，却又咳嗽了起来。 这下，元蓁更紧张了，「你别笑了，别再出声了，让我给你把把脉。」 「不必了。」陆云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坚定地说，「我真的没事，有事的是他。」 元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口吐鲜血的君绋。 陆云笙咽下了一口鲜血，笑着问君绋：「君绋魔君，被自己的术法反噬的滋味儿，好受吗？」 这「魔君」二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对君绋入魔了都不能奈何自己的嘲讽。 君绋愤恨地瞪着他。 恰在此时，女寻带着君缨过来了，元蓁眼珠子一转，大声招唿道：「阿缨，快过来。你看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君绋蓦地瞪大了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他此时经脉尽断，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又如何能藏，如何能躲？ 而君缨可顾忌不到他的心声，顺着元蓁的手指看见他之后，就不由挑了挑眉。 「哟呵，这不是君绋吗？怎么，你那么厉害，怎么混成这样了？」 要说她与君拂的仇怨，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君绋有多恨她，她就有多恨君绋。 因而，她一开口，就直接往君绋最痛处戳，「就是不知道，这一回，还有没有一个六公子来救你了。」 君绋瞬间面色惨白。 君绍的死，是他前世今生永远的痛。 前世的君绍就是为他而死，今生的君绍亦然。 他的六弟，不管是前世脾气暴躁时，还是今生性情疏朗时，从来都把他放在心里惦念。 但无论前世今生，他却都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 君缨在那边用言语打击君绋，元蓁这边已经强行给陆云笙把完脉了。 在陆云笙的惴惴不安里，元蓁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取了合用的丹药给他吃了。 然后，就不搭理他了。 陆云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刚喊了一声「蓁蓁」，元蓁就走到了君缨身侧，对君缨道：「既然他不想死在你手上，那你就亲手杀了他吧。」 想说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陆云笙不禁苦笑，心里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就是不想看元蓁受君绋的任何胁迫，这才逆行经脉，强行冲破了君绋下的咒术。 逆行经脉，经脉肯定会受伤的嘛。 不过，他也是清楚元蓁的手段，这才敢冒险干这种事的，绝对不是鲁莽。 奈何，此时元蓁正在气头上，他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没机会说也白搭呀。 陆云笙固然愁眉苦脸，君绋却更是撕心裂肺。 君绋自认为了解元蓁，却也不见得多么了解；反倒元蓁对君绋却是真的知己知彼，很知道怎么整治他，才能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就比如现在，君缨固然重伤未愈，打不过全盛时的君绋。 但此时的君绋，也不是全盛时的君绋呀。 因而，君缨要杀他，那真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若非君缨不是那等喜好虐杀的，只怕君绋想好死都难。 饶是如此，君缨凭着一张嘴，就把君拂折磨得恨不得再重来一次了。 见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君缨忽然就觉得无趣了。 「罢了，罢了。」抬手一掌，就击碎了他的头颅，根本就不给他的神魂转世的机会。 一旁随时准备补刀的元蓁松了口气，慢慢地把聚气的手放了下来。 ——这一回连神魂都碎了，可不会再有什么重生的机会了吧？ 虽然元蓁并不怕他，但被这样一个人纠缠，当真是让她厌烦不已。 就在君绋死的那一刻，再次失去了主人的魔种躁动了一瞬，很快就沉寂了下来，准备寻找下一任主人。 而那些被魔种所控，不顾一切往沧河域赶来的人，有的毫无所觉，只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又不想去了；有心思细腻的，想到了厉害处，赶紧回去找师门求救了。 没过多久，沧河域就恢復了往日的宁静，君绋带来的恐慌很快就消散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元蓁蹙着眉，再三向君缨确认。 「不走，不走，你就不用再说了。」君缨这几日被她闹得不耐烦，挥手催促道，「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吧，我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 「那你要保重啊。」 「放心，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见元蓁还要说，君缨先把她话头给抢了，「我不会乱跑，也不会惹乱子，平日里一定多多打坐修行，老实吃你留下的丹药，争取让自己尽快恢復。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嘱託的吗？」 被她这一通抢白，元蓁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肩膀上擂了一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呀？」 第635页 她也不愿意讨人嫌，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这就走了。往后你若是再想轻易见我，可就不能够了。」 然后，她又向沧重拱了拱手，和陆云笙、宜阳二人也起里去了。 三人走到虞渊，少不了又与梵音叙了叙旧。 因着当初宜阳来魔域的时候，走的是崑崙山内部的单向传送阵，并没有经过虞渊。 他对虞渊的印象，还停留在许多年前。乍然见了这个大变样的，惊诧之余，自然是要询问一番的。 等他从梵音口中得知了虞渊变化的原因之后，看向元蓁二人的目光更加闪亮了。 「两位当真是不同凡响！」 「哪里，哪里，我也就是……」 「咳！」 「……也就是借了虞渊的地势，沾了一群宗师的光而已。」 宜阳暗笑不已，对陆云笙的遭遇十分幸灾乐祸。 却原来，陆云笙听了宜阳的恭维，尾巴简直要翘上天了，刚要明着谦虚暗里再吹捧自己一番，被尚且未消气的元蓁一声咳嗽，把所有的气势都打断了。 于是乎，谦虚也变成了真谦虚，翘起来的尾巴也蔫哒哒地耷拉了下去，看上去好不可怜。 只可惜，元蓁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任他的神情再怎么可怜巴巴，都硬起了心肠，不为所动。 见他怂了，元蓁轻轻「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陆云笙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远，转头就沖宜阳肩膀上来了一拳，「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偷笑，是不是兄弟了？」 「咳咳。」宜阳咳嗽了两声，忍住笑意，上下瞭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问道，「你确定要我帮忙？」 陆云笙讪讪，「还是不用了。宜阳兄慢走，我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原地起跳两步，一熘烟儿就去追元蓁了。 ——开玩笑，本来元蓁就在气头上呢，正该他态度诚恳的时候。这时候找人来说项，是嫌自己被原谅得太快了吗？ 「蓁蓁，蓁蓁，你听我说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元蓁脚步不停，扭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再没有下次了，你确定？」 「呃……」陆云笙哑然。 修行路上的艰难险阻不知道有多少，这种事情，哪里能够确定呢？ 他犹豫了片刻，眼见元蓁的脚步骤然加快，陆云笙被心虚和愧疚吞噬掉的脑子终于回来了，大声道：「我保证，以后再做危险的事，一定先和你说。」 元蓁的脚步勐然顿住了，侧身回头，见陆云笙仍是一脸忐忑。因着重伤未愈，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眸光却是小心翼翼的，仿佛自己再说一句「不原谅」的话，他就会彻底虚脱。 也就是这回头的一眼，让元蓁可以压制的心疼再也难以遏制了，眼眶一红，湿热的液体扑簌簌而下。 她急忙扭过头来，迅速抹去了眼泪，「还不快跟上。」 「诶，好，好。」陆云笙心头一松，急忙追上了上去，轻轻握住了素白的柔荑，撒娇道，「好蓁蓁，你别哭了，我日后一定不刻意去冒险了。」 元蓁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只需时刻想着，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陆云笙神色一凛，「那我可更要好好保护自己了。」 他皮糙肉厚的，受点伤没什么，但若是因此惹得蓁蓁伤心，却是大大的不美了。 至此，两人终于重归于好，宜阳在后面瞧着，替二人高兴之余，也有点小小的遗憾。 ——不能再看陆兄吃瘪了呢。 —— 「想必，这位就是元仙子了吧？」解宗神君沖元蓁行了个礼，赞赏道，「果然是年少有为。」 却说一行三人辞别了梵音，返回了符禺山之后，惠阳就第一时间安排了双方见面。 南天帝尊既然都让人来请元蓁了，对于元蓁的生平背景，肯定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因而，还没见面，解宗就知道，这位元仙子飞升不果两万载不到，就修成了太乙玄仙，完全当得上「年少有为」这四个字。 所以，在没有见到元蓁之前，他心里已经把元蓁抬到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见面了之后，态度也十分谦和诚恳。 元蓁这个人呢，从来都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若果别人看不起她或者蔑视她，也别想从她这里吃到什么好果子。 如今见解宗的态度这样好，她自然也不能失礼，急忙笑着还礼，「将军谬赞了，小仙久闻南天帝尊大名，今日得见座下爱将，不胜荣幸。」 双方都有意交好，你来我往之间，都透着七分的善意，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寒暄过后，元蓁命秦艽换了一轮茶，这才进入了正题。 「将军此来的目的，小仙已经知晓了。」 因着心里敬慕南天帝尊，加之对解宗也颇有好感，她就没让解宗体谅开口求人的尴尬，自己主动把话题拉到解宗此行的目的上。 解宗精神一振，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元蓁，「不知元仙子意下如何？」 没来之前，他就从天尊那里听说了这逆仙藤的奇处。但那个时候并未亲眼所见，心里还是有点不以为意的。 等他到了之后，正好遇上元蓁有事不在，他就不得不在符禺山多等些时日。 也就是在等的这些日子里，他是亲眼见到了被惠阳等人移植了逆仙藤之后的符禺山的变化。 第636页 虽然还没有生出灵气，但煞气是真的一日比一日更淡一丝。 若是他修为不够高，这每日一丝的淡去，肯定是感受不到的。 但他好好一个大罗金仙，又是整天跟在修杀伐道的天尊身边，对灵气和煞气都特别敏感，一丝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请惠阳带他去了哪个专门培育逆仙藤的五行谷。 感受着这小谷内稀薄的灵气，解宗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人能培育出洗鍊煞气的植物？ 这对他们南天可真是太重要了！ 南天神域的仙人不懂东天神域的仙人为什么普遍不喜欢使用丹药，他们对丹药的依赖很重。 不管大伤还是小伤，只要受了伤，都是需要丹药医治的。 除非是囊中羞涩，实在是出不起买丹药的钱。 就算不是受伤了，平日修行的时候，什么清心丹、破障丹更是一样都少不了。 在这样滥用丹药的环境里，可想而知，南天的仙草矿石会有怎样的遭遇。 凡间需要草木来吞吐生气，仙界也需要仙草灵植来吞吐灵气。 植被遭到大量的破坏，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南天的灵气含量逐年下降。 对此，南天帝尊不是没有想过要移风易俗，但南天多勐将，一旦战事发生，南天仙人上战场的比例达到了五成以上。 而南天帝尊又是一个体恤下属的，被下属哭诉了几次，就拉不下脸来管了。 听了解宗转述的南天帝尊的苦恼，元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将军，你们南天用手机的人多吗？」 「啊？」解宗呆了一下，不明白她的话题为什么跳跃得这样快。 不过，最让他疑惑还不是这个，而是元蓁嘴里提到的东西。 「元仙子，恕小仙见识浅薄，你说的这个……手机，是什么东西？」 这个词他从前没有听过，乍然过嘴，不免觉得十分拗口。 「就是这个呀。」元蓁对陆云笙使了个眼色，陆云笙立刻会意，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了一个新手机递给她。 元蓁伸手拿了过来，在手里捣鼓了一阵，「将军，你往这里输入一道灵气。」 「这里吗？」 「对，对，就是这里……诶，好了，这就够了。」 灵气输入之后，原本漆黑的屏幕瞬间就亮了起来，元蓁又在屏幕上点了一阵，一口气替他下载了三个软体。 一个聊天工具，一直播平台，最后一个就是论坛。 「将军你看。」 她把这三样东西详细得解释了一番，并随手点开直播，直接关注了自己和几个与自己观点相似的丹道宗师。 说来也是巧，正好有一个丹道宗师在直播，她就直接点了进去。 「……所以说，丹药最大的作用是应急，而不是疗伤，更加不是补充灵力……」 看着屏幕里侃侃而谈的男仙，解宗目瞪口呆。 一是因为手机直播的神奇，二就是这个男仙对丹药的解读。 回过神来之后，他就有些迷惑地问元蓁：「元仙子，这位不是丹道宗师吗？」 「他就是呀。」元蓁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问。 解宗咽了咽口水，指着屏幕上侃侃而谈，字字句句都在反对过度使用丹药的男仙，「那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元蓁笑了，「将军莫急，小仙带你……深入了解一下。」 第260章 火网蛛 听见「深入了解」这四个字，正喝茶润嗓子的陆云笙勐地咳嗽了一声，差点没喷了对面的惠阳一脸。 「陆兄，你怎么了？」惠阳担忧地问。 就连第一次见面的解宗都投来了担忧的目光，元蓁却给了他一个白眼。 得到自家媳妇儿的眼神警告之后，陆云笙赶紧捂了一下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出乱子了。 惠阳见状，挑了挑眉，把心放肚里了。 不是他心大，真不是他心大。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像他一样，不止一次地见过这对无良道侣合起伙来忽悠人，就都不会对此再有任何的惊异。 只不过，以往忽悠人的主力都是陆云笙，今天的陆云笙却因伤退居二线了。 当然了，也有丹道是元蓁的主业，她更加了解的原因。 惠阳怜悯地看了一眼还在担心陆云笙的解宗，在心里默默地谴责了一下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 ——解将军呀，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个坑你跳了就是双赢。所以，你还是乖乖地跳了吧！ 解宗很快就跳进去了。 他觉得，元蓁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想要让南天众仙戒断丹药，光靠他们天尊一个人唿吁是不管用的。 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自持功劳卓着，为了一己之私，甚至只是为了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公然违背天尊的意思。 而使用丹药这种事情，又实在是不好明令禁止，不然真的需要丹药的那些人该怎么办呢？ 所以弄到了现在，南天众仙是该怎么用还怎么用，一点都体谅不到天尊为了整个南天的苦心。 如果像元仙子说的那样，让整个南天都普及了手机，把多位丹道大家的帐号推广到整个南天，让众仙通过丹道宗师们的直播来了解滥用丹药对于仙体自身的损害，不比什么都强？ 第637页 见他已经顺利跳坑了，元蓁再接再厉，再度挥起铁锹，把刚才挖出来的土都填回去，顺便拍严实了，保证解宗爬不出来。 「既然天尊苦心孤诣地为他们的未来谋划，他们完全不领情，甚至还误会了天尊的意思。那咱们索性就再也不让天尊跟他们废一句话！ 不过，天尊日理万机，未来整个南天殚精竭虑，我们一定要帮助天尊达成这个意愿，不叫她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这一次，我们要让那些人自己主动把丹药给戒断了！」 元蓁说得慷慨激昂，解宗听得热血沸腾。 「元仙子，你说得太好了，说得太对了！如果他们真的能够不再滥用丹药，天尊一定会很欣慰的。」 在两人的下首，陆云笙一脸骄傲，惠阳则暗暗嘆息：解将军，你被忽悠的经歷，还是太少了呀！ 在解宗的强烈要求下，元蓁勉为其难地答应明天就启程往南天的都城莲洲去。 「陆神君的伤势，元仙子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南天有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一百零八。 莲洲之上就有两个大洞天，十八个小洞天。天尊若是知晓陆神君需要疗伤，一定会拨出一个灵气充裕的静室，供陆神君闭关的。」 因为被元蓁彻底忽悠瘸了，他完全没有提半句给陆云笙好丹药的事。 ——怎么能拿丹药去侮辱元仙子的道侣呢？ 以上，就是解宗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好在元蓁也不需要他们的丹药，他们此去南天，最大的目标就是推广网际网路。 只要把网际网路在整个南天推广开来，那么日后，他们就可以通过网络制造和引导舆论，改善整个南天的环境。 而改善南天的环境，替陆云笙偿还当初在上虞谷发下的宏愿，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呀。 至于元蓁的宏愿，在君缨沟通天道，斩断了妖族的血脉传承之道后，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 剩下的就是潜移默化地改变北荒妖仙的思想，这个也离不开网络。 身为仙人，除了因果二字，并无令他们惧怕之物。 —— 有解宗一路开道，元蓁和陆云笙在八天之后，就到了南天的都城莲洲。 莲洲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整片大陆上有许多的莲花。若是单论品种的话，林林总总的，只怕不下万种。 才一进入莲洲的境地，就有数种似乎同源，却又有微妙差别的香气从四面八方传来。 以元蓁敏锐的鼻子，稍稍闻了片刻，就分辨出来了，这分别是五种莲花散发出来的。 巧的是，这五种莲花，她还都认识，且都采来入过药。 她循着其中一股香气追过去，果然在一个小荷塘里，找到了五种莲花里药用价值最高的那一种。 「果然是慧心莲。」 解宗惊讶地问：「隔那么老远，元仙子就知道这里有莲花吗？还有，莲花不都差不多吗？」 这个莲那个莲的，取那么多怪名，他听多了就烦。 一旁的陆云笙可得意了，抬着下巴说：「就这么点距离，怎么可能瞒得过蓁蓁的鼻子？」 「不愧是元仙子。」解宗立刻就一脸敬佩。 在掉坑的过程中，他已经成了元蓁的忠实迷弟，所以对于陆云笙的说法，他完全深信不疑……呃，深信不疑地觉得元蓁非常厉害。 「将军别听他瞎说。」元蓁失笑道，「只要是在丹道上有些造诣的，都能做到这一点。 另外，你们看莲花也只看好看与否，对我们修丹道的来说，莲花和莲花之间之所以有区别，就是因为它们的药性各不相同。 所以，对我们来说，给莲花做出区分，是很有必要的。」 「原来如此。」解宗一脸的不明觉厉。 这时，荷塘里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元蓁一惊，就见原本水平如镜的荷塘「哗啦」一声，翻起了巨大的水花。 一道雪白挂红丝的人影从水花里蹿了出来，落到了解宗面前。 元蓁立刻转过了身，不再看那人一丝不挂的身体。 解宗不悦地说：「潮河，你怎么能在元仙子面前如此失礼？」 原来是旧识呀。 不管是元蓁还是陆云笙，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刚入南天，就和人干架。 陆云笙上前两步，询问解宗，「解将军，不知这位是……」 解宗刚要说话，就被那人截断了话头，「解宗啊解宗，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这么一个女娃娃哄得团团转，丢不丢人？」 此言一出，元蓁还不觉得怎么着，陆云笙与解宗却都怒了。 一瞬间，陆云笙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而解宗则更加直接，怒喝道：「潮河，你在天尊面前，也是这样无礼吗？」 其实，解宗之所以喝止潮河，并不单单是要维护元蓁，也是因为知道元蓁的本事，不想让潮河把人得罪死了。 奈何，潮河他并不领情呀！ 「我对天尊自然敬重，但是……她怎么能和天尊相提并论？」潮河拿眼斜了一下元蓁，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陆云笙终于忍不住了，反唇相讥，「原来，这就是南天帝尊的待客之道？」 ——你不是敬重你家天尊吗？那我就偏要拿你家天尊做筏子。 第638页 被人辱及天尊，潮河勃然大怒，怒视陆云笙，「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天尊不敬？」 陆云笙可不怕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的身体，慢悠悠地说：「我不算什么东西，但至少知道，衣衫不整时，不敢提及天尊。」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神仙里也有喜欢玩果奔的，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潮河被他噎了一下，赶紧施法穿好衣衫，正要开口，就听见先前背过身去的那个女仙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 「这位神君，你是种了火网蛛的毒了吧？」 潮河一怔，扭头问解宗，「你跟她提起过我？」 解宗直接白了他一眼，直言不讳，「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无缘无故的，我干嘛要跟元仙子提起你？」 「那她怎么……」 「元仙子乃是丹道宗师，享誉东天和北荒的丹道宗师。咱们南天大凡是修丹道的，至少都听过她的名号。」 虽然南天并没有架设无线网，但南天和北荒也有接壤的地方，元蓁靠着直播，在南天的丹道圈子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丹道宗师？她？」潮河的气焰肉眼可见地落了下来，「你……你怎么不早说？」 南天滥用丹药对元蓁来说，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修丹道的在南天的地位特别高。 毕竟，大家都喜欢吃丹药，那丹药就求大与供了。 这完全就是卖方市场，丹道宗师的地位能不高吗？ 知道他已经穿好衣服了，元蓁就转了过来，眸光淡淡地看着他，说：「你也不用为难解将军了，我之所以知道你中了火网蛛的毒，全因阁下方才出水的方式太过豪迈，小仙不慎瞥见了阁下身体上的红色血丝痕。」 「哦，原来如此。」潮河大态度和方才相比，不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也好了许多。 他颇有些急切地问：「元仙子既然认识火网蛛之毒，不知可能解吗？」 元蓁道：「这个，我得研究一下才能给你答覆。」 火网蛛毒她虽然认识，但那都是因为在典籍上见过，真正上手解毒，却从来没有过。 没有把握的事，她从来不喜欢大包大揽。 不顾…… 「如今这这火网蛛只在魔域活动，神君身在南天，怎么会中了这种毒？」 原本见她没有像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样大包大揽，潮河心里就更高看她一眼，再听她竟然一口就说出了火网蛛的出处，更是觉得她见多识广，本事肯定非同一般。 「仙子果然好眼力，不错，这火网蛛的确不是南天产物，甚至不是神域的产物。小仙之所以会中招，全因前日有人刺杀天尊，我为天尊挡下了这一颗毒蛛。」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庆幸地说：「幸好天尊不曾中招，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元蓁喜他忠义，心里对他成见去了不少，和颜悦色地说：「如果神君愿意相信小仙，小仙愿试着替神君解毒。」 「相信，怎么不相信？」潮河笑道，「实不相瞒，整个莲洲的医师们，能够认出火网蛛毒的，不出一掌之数，而且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医治，只能让我每日找个水泡子浸着，用以冷却几乎沸腾的血液。」 话说到这里，他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歉意地说：「不行我还得进水里泡着去。元仙子，你先跟着解宗去见天尊吧。」 说完就要往池塘里跳。 「等一下。」元蓁拦住了他，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了一颗递给他，「神君可以试试这一颗丹药，看看效果如何。」 潮河毫不迟疑，接过来就扔进了嘴里。 几乎是立刻的，一股冰寒之气在口腔汇总扩散开来。潮河更不迟疑，急忙把丹药吞了下去，寒气散入肺腑，几乎还要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潮河舒服得几乎要轻吟出声。 见他如此，解宗欢喜地问：「元仙子，这是什么丹药，怎么如此神奇？」 「不过是恰好对症罢了。」元蓁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大半瓶都给了他，「这里面还有五颗，神君每过六个时辰吞服一颗，可暂缓火焚之苦。至于彻底解毒，还需要仔细研究了毒性之后，才好对症下药。」 说完，她怕潮河不尊医嘱，再三叮嘱道：「这丹药本是我给一个冰系灵根的朋友炼制的补药，里面含有大量的冰系灵气，你非冰灵根，千万不能多吃。若不然，冻伤了经脉，就更麻烦了。」 到时候冰火两重天的，她到底顾得上哪头？ 原本还有些散漫的潮河闻言，神色一凛，郑重地说：「谨遵元仙子教诲。」 既然潮河的火焚之苦不必用泡水来缓解了，原本的三人行就变成了四人行，一起去见南天帝尊瞳曚了。 瞳曚见到潮河，十分惊讶，「潮河，你怎么回来了？」 「见过天尊。」 行完礼之后，潮河才把前因后果对瞳曚说了一遍。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于天尊，他有着十二分的崇敬。因而对着天尊，他非但不会说谎，更加不会有任何隐瞒。 仔仔细细地说完之后，潮河就立刻单膝跪地，向天尊请罪，「属下冒犯了天尊的贵客，还请天尊降罪。」 元蓁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但这是在人家的大殿上，南天之主还在上面坐着呢，哪里轮得到她随意插话？ 第639页 南天帝尊嘆道：「你这样暴躁的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这句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元蓁不由暗暗挑了挑眉。 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和她说，南天帝尊是个直来直去的直肠子，元蓁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怜悯。 ——朋友，你还是太单纯了呀！ 就这句话，明着是在训斥潮河，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元蓁：他是个暴脾气，是个莽撞鬼，你和他计较，完全不值当。 实际上，潮河那是莽撞吗？ 那是傲慢好伐！ 但人家一方天尊都这样说了，元蓁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顺着人家说下去了。 「天尊，潮河神君也是难得的真性情，且对天尊忠心耿耿，您又何必为了一点小误会而责备他呢？」 她一开口，直接就把这件事定性为了「小误会」。 此言一出，她不但收货了潮河的感激，还收货了南天帝尊的愧疚。 瞥见南天帝尊愧疚的眼神，元蓁微微一愣，为自己先前的猜测惭愧起来。 ——原来，人家是不是心机深沉，方才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心腹重臣而已。 这也就怪不得潮河这样傲慢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了，有这样一个君主，是每一个做臣下的梦想吧。 这样的人物，元蓁如何忍心让她人家尴尬？ 于是，元蓁决定，主动转移话题。 「天尊可曾听说过手机？」 南天帝尊暗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听说过，但似乎在莲洲并不能用。」 元蓁微微一笑，「不能用那都是有原因的。您有兴趣深入了解一下吗？」 「那就……了解一下？」 正好南天帝尊因为方才对潮河护短的事，对元蓁有些愧疚，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陆云笙的神情立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既欣慰，又失落的神情。 ——我的蓁蓁已经能独当一面啦，她是不是以后都不需要我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元蓁来了个火上浇油。 只见元蓁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对南天帝尊道：「天尊，我的道侣身受重伤，劳烦天尊腾一间静室，供他疗伤所用。」 「啊，陆神君受伤了吗？」南天帝尊这才仔细看了看陆云笙的脸色，微微蹙眉，「脸色是不好。解将军，你应该早说的。」 解宗立刻认错，「是属下疏忽了，元仙子，陆神君，还请见谅。」 虽然真正的原因是从一行人进门之后，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但解宗是绝对不会反驳南天帝尊的。 既然天尊说是他的错，那就是他的错，不是也是！ 解宗相信，天尊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第261章 南天帝尊 按理说，这个时候，元蓁就应该礼数不缺地还个礼，说一句以「解将军言重了」为开头的话。 但南天的君臣氛围，实在是让元蓁十分喜爱，她身处其中，忍不住个怎会放松。 因而，她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句，「见谅，见谅。我都见谅了，解将军你要别再跟我客气了。」 解宗嘿嘿一笑，邀功似地看向了南天帝尊。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天尊您看，属下已经帮你把事情解决了。 这一回，就连南天帝尊都没有绷住脸，失笑出声。 「好了，好了，你快带陆神君去疗伤吧。」南天帝尊不忍心看自己的下属再丢人下去，赶紧趁机把他打发走了，「就去我常用的那间静室。」 前面解宗说过，莲洲有两个大洞天，十八个小洞天，南天帝尊的闭关之所，肯定是灵气最足的那一处。 元蓁眼睛一亮，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非常不走心地说了两句「那怎么好意思呢」，就在南天帝尊的坚持下，来了一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仙代云笙谢过天尊了。」 至于陆云笙，在接到元蓁的眼色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跟着解宗走了。 一旁的潮河诧异地看了扫了两人一眼，心里暗暗犯嘀咕：他们俩到底是知道天尊的性格，故意为之呢，还是本性如此，正好投了天尊的胃口呢？ 南天帝尊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明明很想要，表面上却硬是装出来不喜欢的人。 她的臣属都知道，立了功之后，想要什么东西就直说。哪怕是不能给的，天尊也会当面说清楚，而且也不会记恨你。 但你若是扭扭捏捏的，企图让天尊猜测你的心思，不但得不到想要的，还会招致天尊的厌恶。 而像元蓁和陆云笙这样光嘴上不走心地客气两句的，也不失为另一种磊落的可爱了，南天帝尊意外地觉得不讨厌，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再想到这两人的年纪，看元蓁的时候，就更多了几分对晚辈的纵容。 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元蓁暗暗一笑，用神识操控手机，给陆云笙发了个【胜利】的图片。 因着是南天帝尊平日里闭关的静室，离大殿并不远，陆云笙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走到了。 他面上若无其事地和解宗告别之后，立刻就拿出手机，看见在发来的图片之后，「噗嗤嗤」笑了好一阵子。 ——好了，他确定了，就算他家蓁蓁当独当一面了，自己在她心里，也是最重要的。 此时此刻，陆云笙的感觉：一个字，甜；两个字，很甜，三个字，甜蜜蜜！ 第640页 就在陆云笙甜得再云床上打滚的时候，元蓁已经再次开启了大忽悠模式，不但把主攻对象南天帝尊给拿下了，顺带的把潮河也给推进坑了。 南天帝尊还在考虑建基站，架设网际网路的预算，潮河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如果不是碍于南天帝尊的威严，他早就出声催促了。 片刻之后，南天帝尊似乎是有了决断，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元蓁微微挑了挑眉，等着看她怎么说。 南天帝尊沉吟了片刻，直言道：「元仙子说得这么详细，本座已经充分了解了网际网路会给南天带来的变化，对此也十分心动。只不过……」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实际上却是在等元蓁先问出口，她也好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奈何，猪队友不配合，潮河听见她话锋一转，就着急地抢白，「不过什么？天尊，莫不是还有什么难处？」 这是无语的南天帝尊：「…………」 这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元蓁：「…………」 南天帝尊恨恨得瞪了他一眼：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憨憨！ 但有什么办法呢？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下属，她也只能暗嘆了一口气，放弃了自己掌控全局的想法了。 再开口的时候，南天帝尊就干脆抛弃所有的套路了。 「实不相瞒，我南天多年征战，资源逐渐匮乏，恐怕没办法一下子建那么多的基站。」 话说出口之后，她就觉得一身轻松。 ——果然，她还是不习惯和人斗心眼。只是生活所迫，有时候不得不为呀！ 方才还激动万分的潮河立刻就不说话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打乱了天尊的计划，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如果不是有元蓁这个外人在，他肯定会当场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再跪地向南天帝尊请罪。 好在元蓁对南天帝尊的初始印象非常好，也无为靠为难人来抬高自己。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天尊的难处，我都明白了。唔……不知道天尊接不接受外来的投资呢？」 「外来投资？」这是一个新鲜词，不但潮河疑惑，南天帝尊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元蓁解释道：「就是让外来势力拿仙晶和宝物来入股，帮助南天建设网际网路基站。」 南天帝尊冷静地问：「那我们南天需要付出什么呢？」 她只是不喜欢勾心斗角而已，并不代表她傻。 甚至于，越是像她这样的人，心思越是通透。她的直来直去，从来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撞，而是看尽了世事的通透。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元蓁也有经验。 所以，她很清楚，最好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都说清楚，不然有可能成的事也会不成了。 元蓁直言道：「既然别人入了股，自然是有一定经营权的。」 不等南天帝尊再问，她就主动解释了一下什么叫经营权，什么叫一票否决权，什么又叫绝对控股权。 她说得很详细，南天帝尊也听得很明白。双方在这个过程中，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 等她说完之后，南天帝尊又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么，投资的人选元仙子有吗？对方又准备投资多少呢？」 对于这个，元蓁早有准备。 但她却不动声色地沉吟了片刻，才说：「仓促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靠谱的投资人。不如这样吧，我和云笙投资一百万仙晶，占两成股份。 如果后续资金还有缺口的话，我愿意出面替天尊去借。等到日后天尊赚回来了，再把借来的还回去就是了。」 其实，不管是元蓁还是陆云笙，都不想搞垄断。 但为了尽快替陆云笙完成宏愿，他们又不得不把大部分的网络经营权抓在手里。 等到整个天界的人都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了之后，他们就干脆把手里的股权都散出去，专心修行。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仙人，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南天帝尊的神情放松了一丝，元蓁敏锐地抓住了，心头一定，觉得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果然，南天帝尊道：「元仙子说的，果然是再好没有的方案了。让元仙子如此费心，实在是惭愧。」 元蓁微微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里得意的念头刚刚涌起，就听见南天帝尊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元仙子如此为南天筹谋，又需要本座付出什么代价呢？」 元蓁：「…………」 ——果然，能坐稳一方天尊之位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人家不是不懂阴谋诡计，只是不屑于耍弄心机而已。 但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南天的安危，她身为南天之主，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对此，元蓁非常理解。 她暗暗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无比诚恳，「天尊不必相疑，我们之所以如此大力支持南天的网际网路建设，是有我们自己的私心的。」 「哦？不知道方便说吗？」 虽然南天帝尊并不喜欢下属们在公事上留私心，但这种时候，元蓁大方承认自己有私心，反而让她心里踏实了。 元蓁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与云笙忙完东天的事情之后，就准备来南天定居几年。 天尊是没有接触过网络，所以可能无法理解。对于我们这种老网虫来说，一日连不上网，都会让我们心里焦急。」 第641页 「竟有此事？」南天帝尊神色一凛，「那这网络在南天普及之后，岂不是会影响南天众仙的道心？」 如果真如元蓁所说，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慎重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元蓁笑了，反问道：「天尊难道不知，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也只有光才能衬托出阴影吗？」 南天帝尊神色一顿，若有所思。 见此，元蓁再接再厉，「天尊何不反过来想想，网络既然能够扰乱道心，又何尝不是检验甚至磨鍊道心的利器？修士飞升之时还有心魔劫考验道心呢，难道成了仙之后，道心就脆弱的只能靠隔绝危险来保持了吗？」 「天尊，元仙子说得有道理呀。」 送完陆云笙的解宗大踏步走了进来，正好听见元蓁的这一段话。他本就敬服元蓁，此时更是一脸贊同，恨不得天尊立刻同意。 旁听了许久的潮河也敬佩地看了元蓁一眼，拱手道：「天尊，属下也觉得，元仙子说得很有道理。」 南天帝尊思索了片刻，脸上少有地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掩面道：「惭愧，惭愧，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冲劲了。」 想她当年刚飞升的时候，也是一个风风火火，路见不平就一定会拔刀相助的小仙子。 她如今的尊位，虽然是天道最终认可册封的，但也是在战场之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南天帝尊的出生地，是一个鬼狐横行的世界，她的兄长误交狐友，那狐狸觊觎她的美貌，向兄长提亲不成，便领着一窝狐孙整日祸害他们家。 一家子都被狐狸闹得苦不堪言，嫂子和侄儿都劝兄长答应了这门婚事，以保家中清净。 但他们父母早逝，她是被兄长当成女儿拉扯大的，兄长怎么可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南天帝尊也不愿意给兄长添乱，正准备以死明志时，一个道人从天而降，帮他们家除掉了狐祸，并收她为徒，将她带入了道途。 因着自身的经歷，自从入道的那一天起，南天帝尊就一心斩妖除魔，护卫人间。 如此过了百十载，她忽然就功德圆满，被从天而降的功德金光接引成仙了。 在天界，像她这样靠功德成仙的不算多，但也不少，可无一例外，都是留在中天领一个神位，靠下界信仰度日。 这种日子，又岂是南天帝尊愿意过的？ 若是她真的愿意委曲求全，过所谓的安稳日子，也就不会有她成仙的一天了。 所以，她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中天接引台上的仙官的好意，一仙一剑，独自闯荡天界。 她一个通常意义上的文职预备役，却一次又一次地在对抗域外天魔的战场上身先士卒，杀得魔头闻风丧胆，最终成了打破这项规则的第一人。 自她之后，再有因功德飞升却不甘心做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文职后补的仙人，都会自发地来到南天，投入她的麾下，跟着她一起出生入死。 只是，随着她身上担的责任越来越重，背负的期望越来越多，她的为人也越来越谨慎。 ——那些都是她的战友，都是可以在战场上交託背后的存在。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他们。 以至于听到网际网路的出现很可能迷惑仙人道心时，听到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办法隔绝开来。 直到被元蓁一言点醒，她才勐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道心竟然因守护的执念而蒙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降阶而下，走到元蓁面前，郑重地拱手施礼，「多谢元仙子指点。」 「诶，天尊万万不可如此！」元蓁急忙闪身避开了这一礼。 ——开玩笑，没看见潮河的目光都快化成剑，把她给穿透了吗？ 再说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像她自己说得那样，她之所以这样做，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既然她有私心，南天带尊也有需求，那他们的关系就是合作共赢，就更谈不上谁帮谁了。 「所以，天尊完全不用觉得自己占了我的便宜。您要记住我是一个永远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你可能血赚，但我绝对不亏。 元蓁发誓，她说得都是大实话，发自肺腑的那种。 可是，不管是南天帝尊，还是解宗和潮河这两个，都铁了心地觉得她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为了照顾南天帝尊的颜面。 所以，元蓁就意外收货了三人份的感激。 这对她后续在南天的工作，起到了极大的积极作用。 —— 因着陆云笙闭关去了，在南天的考察和企划案，都需要元蓁独立来完成。 不过，南天帝尊告诉她，这件事可以不用那么急，她可以先在莲洲休息两个月，顺便帮潮河医治一下火网蛛的毒。 因为两个月后，就是南天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了。 到时候南天的一众仙官都会聚集道莲洲来，正好借着这个宣布这件事，让各方仙官都配合元蓁行事。 对此，元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 修整与否，对她来说都可以。但研究火网蛛毒，她却非常感兴趣。 原因有二。 第一个很简单，就是因为她本身就喜欢研究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病症和毒症。 像火网蛛毒这种，她虽然听过，却从来没有见过的，正好戳中了她感兴趣的点； 第642页 第二个原因就很现实了，是针对于南天诸仙对丹药的依赖和对厉害的丹道宗师的蜜汁崇敬。 据潮河所说，他中了这火网蛛毒之后，整个莲洲的丹道宗师都来诊治过，却没有一个敢下手开药的。 而整个莲洲的丹道宗师，就适全南天的最强丹道天团了。 如果元蓁只好了潮河，就是奠定了自己在丹道一途的权威性。 道那个时候，以南天诸仙的尿性，哪里还敢得罪她呢？ 毕竟，他们谁也不敢保证，在自己日后的仙途里，不会得什么棘手的病症，或者是中了什么稀少难解的毒。 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南天帝尊微微松了口气，暗道：她说的一天没有网络就心焦，应该只是打个比方了。 如果元蓁真的迫不及待地建基站，南天帝尊纵然不会再改变主意，日后在各方面给她的支持，绝对不会有现在预计的大。 「天尊，不知为我安排的居所在何处？火网蛛毒我也是第一次医治，需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她扭头看向潮河，面带歉意地说，「却是要劳烦潮河神君多等两日了。」 潮河爽朗一笑，道：「无妨，有仙子给的丹药，莫说是两日，便是二十日也不难捱。」 元蓁再次叮嘱，「那丹药切不可多用，神君千万要记得。」 「仙子放心，小仙一定谨记在心。」 见她叮嘱妥当了，南天帝尊才喊了一个仙娥，让她送元蓁去早已准备好的居所。 那居所离大殿也不愿，就在大殿南面开闢出来的十几座小楼中的一座。 这小楼单看外表并不怎么起眼，但是地理位置却是正好卡在三条灵脉的交汇处，歷来都是南天用来招待贵客的。 元蓁才一踏入楼群的范围，就感受到了比别处用于五六倍的灵气，当下就对那引路的仙娥道：「替我多谢天尊费心。」 那仙娥微微一笑，「仙子放心，小仙一定转达。」 第262章 暗示 火网蛛是属于魔域的毒物，几方神域的典籍里之所以有它的踪影，盖因这种毒物存在的歷史非常悠久，从上古时代开始，就有它活动的身影。 但上古时代距离现在实在是太过遥远了，虽然一些传承古老的势力中还存有上古时代的典籍，但那些大部分都是记载大事件的史籍。 像阵法、丹道、炼器等术业有专攻的典籍类别，大部分都被各家的上古神祇们收走了。 这倒不是上古神祇敝帚自珍，不肯将自家典籍流传于世。 而是因为，随着上古时代的没落，许多植物甚至是矿物都来了一轮大换血，曾经遍地都是的东西，放到现在，都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把上古时代的方子传下来，除了打击后世仙人的积极性，以及让他们因「空有屠龙之术而无屠龙在之剑」心生怨愤乃至滋生心魔之外，并没有别的好处。 所以，还是把这些已经不合时宜的典籍全部带走，让这几样杂学在全新的仙界里重新滋长，才是众神真正的慈悲。 所以说，真的不能怪南天的医者们不敢下手解火网蛛之毒，实在是他们对火网蛛的了解，仅限于史籍中的只言片语，类似于「某某于某年某月伤于火网蛛，由某某救治」这样的史料。 在这种春秋笔法之下，又能看出什么呢？ 只怕连那个记录下的解了火网蛛毒的医师到底是不是那一个，都不敢肯定。 潮河和元蓁这对医患能遇见对方，都是己方的幸运。 因为元蓁就是一个熟读过上古丹道典籍的人，而潮河的病症，也正好让元蓁有了立威的机会。 在小楼安置下来之后，元蓁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先是把姜郎中传给她的那一部被她嫌弃了无数次「华而不实」的《神农本草经上古版》拿出来，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把有关火网蛛的部分单独摘录了出来。 然后，她又凭着仙人大多数都有的高超记忆里，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在娲皇宫看到的上古版《黄帝内经》和《太清要术》。 这两部上面也都有关于火网蛛的记载，且分别给出了不同的救治方法。 元蓁相信，这两种方法既然能被记录在典籍里，就都不是空穴来凤。 至于为什么救治方法南辕北辙，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位大神所救治的人体质千差万别。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个甚至是两个，中的不止一种毒。 这两种方法，再加上《神农本草经》里的，一共是三种方案。但这三种方案对元蓁来说，却都只能供参考，她还没有仔细了解过潮河如今的身体状况，不敢照搬任何一种。 三天之后，潮河依照当初的约定，来到了元蓁居住的小楼。 此时元蓁已经单独开闢出了一间静室，作为临时的诊疗室。里面的东西除了一部分药材之外，都是她自己带的。 —— 「元仙子。」潮河拱手施礼。 元蓁还礼，「潮河神君不必多礼，请随小仙进来吧。」 她又对分配来照顾她的仙娥说：「小蝶仙姑，劳烦你进来，帮我打打下手。」 在这三天里，元蓁闲暇之余也和小蝶聊过天，知道了她原本是南天帝尊的贴身近卫，平日里除了负责天尊的饮食起居之外，就是负责掌管天尊的丹药、仙草等物品。 第643页 南天帝尊之所以派了她来照顾元蓁，就是因为她懂一些医理，不会弄出好心办坏事的乌龙。 小蝶闻言，点了点头，跟着两人就进了诊疗室。 进门靠墙的地方，就有一张十分干净的小榻，在往里靠窗的地方，放着也一张桌子，桌子两边都有椅子。 除此之外，还有金针、砭石、蒸桶等潮河与小蝶都认识的东西。 当然了，也有他们不认识的，比如陆云笙亲手替元蓁炼制的试管、烧杯、三脚架等物。 进了这样一个处处摆放严谨的房间，饶是潮河平日里十分的桀骜不驯，也有种不知所措，无从下脚的错觉。 「元仙子，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元蓁指了指那张小榻，微微一笑，「你先躺下，待我採集一些你的血液和灵气，便于研究毒性，确定诊疗方案。」 「哦，好。」潮河听话地走到榻前，刚要躺下去，突然反应了过来，惊道，「什么，你要採集我的血液？」 他看元蓁的目光立刻就警惕了下来。 元蓁见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位一定是和魔打过交道的。 因为只有魔道，才会有用人的血液、头髮等物做法害人的法术。 她深知这个时候，做什么解释都是徒劳的，干脆就当做不知道有这回事，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是呀，怎么了？」 潮河狐疑地看着她，暗暗揣度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对此不以为意。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些修丹道的，想法和普通仙人大不一样。 见两人僵持了下来，小蝶急忙走到潮河身边，咳嗽了一声，说：「我扶你躺下吧。」 她一边说，一边给潮河使眼色。 潮河恍然：对呀，反正有小蝶看着呢。 于是，他就放松了身体，按照元蓁的要求在榻上躺好。 元蓁拿了两个试管，用金针扎开他的两手食指，各取了半试管的血液。 仙人的血液与凡人不同，乃是呈一种神秘的金红色。但透明试管中装的血液，却多出了一丝又一丝的鸽血红，像是编制网兜的丝线一般，又杂又乱。 小蝶当即就皱了皱眉，「毒性已经入侵血液了吗？」 她稍微懂一些医理，知道如果毒素入侵了血液，就很难再救治了。 「不，这毒一开始就是从血液开始发散的。」元蓁回了这么一句，就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试管和烧杯上。 没有她的吩咐，小蝶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就自动自发地看着潮河，不让他从榻上起来。 「我就坐一会儿。」潮河满脸痛苦地和她打商量。 让一个好动的人在不困的时候一直躺着，无疑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但小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元仙子既然让你躺着，那就必然有她的用意，你要学会遵医嘱。」 潮河怎么可能说得过小蝶呢？ 他只能可怜巴巴、老老实实地躺着了。 大约又躺了一个时辰，他实在是觉得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就伸手拽了拽小蝶的衣袖，有些烦躁地催问：「元仙子到底好了没有？」 比起这样无所事事，被强迫着躺着，他更愿意再提剑奔赴战场，再与域外天魔大战三五百年。 「嘘，别说话！」小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趁他不备，右手捏决，施法把他给定住了。 不是她不顾同袍情义，实在是以她的眼力，看出来元蓁正到了关键时刻，她又岂容潮河捣乱，令元蓁分心？ 潮河的心情瞬间就变成了一种植物。 ——艹！ —— 再说元蓁本来就对这火网蛛毒有些忐忑没底，用灵力仔细辨析过潮河的血液之后，心里的忧虑就更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潮河如今的身体状况。 本来火网蛛毒就是烈性火毒，偏潮河自身一条。又是天生的木灵根，木燃则生火，木遇火必燃。 这烈性的火毒遇到了身怀木灵根的人，那是如鱼得水；但若是木灵根的仙人遭遇了这灵性火毒，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不过，她是在丹道上修持日久的人，很明白不管情况有多危急，都不能再病人和其家属面前露出端倪。 若不然，医者的态度实在是太容易影响患者的心态了。如果患者心态崩了，那还治什么，直接开死亡证明得了。 所以，纵然元蓁的一颗心已经要沉到谷底了，小蝶却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她只看到了元仙子辨析过血液之后，沉吟了片刻，就添添减减得取了好几种药材，然后，真正震撼她的就来了。 但见元仙子也不取丹炉药鼎，而是双手掐诀，不多时就用灵气构造了一个内观清晰可见的丹炉。 接下来，她把药材一样一样地加进去的时候，每添加一种药材之后，丹炉内药液的变化都能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方便炼丹的人随时做出调整方案。 就连小蝶这个略懂皮毛的，都能看出来这灵气丹炉的妙处，南天那些丹道宗师若是见了，还不得疯了似的求问？ 元仙子不愧是元仙子，果然有独到之处。 就在元蓁曾正牌医者的心沉到了谷底的时候，小蝶这个打下手的，反而对她信心大增了。 等所有的药材都炼制完毕了之后，丹炉内就只剩下一种浅绿色的药液，里面沉浮着星星点点的深绿色颗粒。 第644页 然后，元蓁就取了半试管方才採集的血液，往那药液里加了十滴。 片刻之后，一阵红色的烟雾从丹炉的出气口涌出，被早有准备的元蓁用一根画满了符文的新试管收了。 做完这一步之后，她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回头喊了一声，「小蝶仙姑，潮河神君，二位请看。」 小蝶闻言，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元蓁身边，好奇地盯着在试管中到处冲突的红色丝雾，问道：「元仙子，这是什么？」 「这就是纯粹的火网蛛毒了。」元蓁看着毒雾的目光有些痴迷，如果不是小蝶出手拦得快，她怕是就要去掉试管的塞子，以身试毒了。 「元仙子！」 小蝶当真是被她惊得魂飞魄散，一把抢过了那晰出来的毒素，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仙子，你这是干什么？」 若是元蓁在她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不必天尊降罪，她自己就要因为辜负天尊的信任自裁谢罪了。 被她一拦一夺，元蓁勐然回神，感激地沖她笑了笑，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头一回见到这毒，勾起老毛病来了。」 虽然她是在和小蝶说话，但一双明媚水润的杏眼却始终未离那试管分毫，眼眸深处尽是惊嘆：这边是传说中的火网蛛毒吗？好美丽的色泽，好特别的构造！ 小蝶被她这眼神惊得心惊肉跳的，不由得把那支试管背到了身后，口中劝道：「如今有个现成的中了这毒的在这里呢，仙子大可不必再以身犯险。」 ——她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元仙子的修为不高，在丹道上的造诣却比那些大罗金仙都高了。 就人家这份痴性，一般人也没有呀。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小蝶私心里已经十分确信地觉得：如果元仙子都不能有这样的造诣，那这三界的医者，可都不配有这份造诣了。 南天帝尊最是爱惜人才，这一点只看被她视作心腹的人都是什么待遇，就全明白了。 作为南天帝尊的心腹之一，小蝶平日里若有机会，也会帮着自家天尊招揽人才。 这个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元蓁是一个绝世天才，还是丹道宗师，心里怎么会不动念头呢？ 不过，听说元仙子本来就有到南天定居的想法，小蝶觉得招揽她倒是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还是先好好把人看住了，别一个不注意，就让她把自己折腾死了才是正经。 这个时候，被小蝶定住之后就抛之脑后的潮河终于挣脱了她的术法，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可算是能透口气了，憋死我了！」 两人听见动静，寻声望去，正看见潮河满头大汗，正对着小蝶瞪眼睛呢。 小蝶微微一呆，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满脸尴尬。 ——她是真把潮河给忘了。 元蓁看出端倪，好笑地摇了摇头，对小蝶伸出手，「还给我吧仙姑，我再不会乱来了。」 「此言当真？」小蝶狐疑又警惕地看着她，拿着试管的手又握紧了些，看向元蓁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你自己能保证吗？」 看她这副模样，就算元蓁赌咒发誓说自己能保证，她怕是也不会信的。 既然如此…… 元蓁沖她一笑，无比乖巧，「这不是有仙姑看着我的嘛。」 这句话太有道理，小蝶立刻就放心了，把试管还给了她，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仙姑放心。」元蓁给了她一个真诚又乖巧的眼神，拿了试管就走到潮河身边，「潮河神君，你来认一认，在发现自己中毒之前，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潮河一呆，不明所以地问：「仙子，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元仙子从你的血液里晰出来的毒素。」小蝶代为回答，「事关你自己的小命，你可得好好想想，之前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东西？」 「我……嘁！」他先是沖小蝶杀鸡抹脖子地威胁了一番，这才认真思考了片刻，回答元蓁的问题，「我想起来了，我在诛杀鬼车回来的时候，路过一片林子，曾顺手打破了一只拦住去路的蜘蛛网。 当时我还奇怪呢，这蛛网的眼色怎么这么鲜亮。如今想来，那根本就不是蛛网，而是火网蛛的毒的引子。」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替天尊挡了一劫。如今看来，人家的目标本来就是他。若不然，也不会提前给他下了引子。 元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并取出那块她用来摘录火网蛛毒相关的玉简，把潮河说的这个现象也记录了下来。 收起玉简之后，元蓁对两人说：「潮河神君中毒太深，若是再拖延的话，只怕也不必再为这毒发愁了。」 两人神色一凛，潮河眼中更是透出几许灰败来。 他们都知道，元蓁说的「不必再为这毒发愁」，绝对不可能是毒会自行消解，只能是他会一命呜唿。 潮河并不怕死，他只恨自己不能再追随南天帝尊，不能再报天尊的知遇之恩了。 小蝶神色复杂地问：「那依仙子看来，这毒的解药多久能有眉目？」 「解药？你想要解药？」元蓁诧异地看向小蝶。 「仙子这是什么意思？」小蝶的心沉了下来。 元蓁直言不讳，「这火网蛛毒与众不同，不同的人中的虽然是一样的毒，但和自身的体质、灵根甚至是所修的道结合之后，表现出来的性状都大不相同。所以，这种毒，是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解药的。」 第645页 潮河颓然道：「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这个时候，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手贱？ 如果不是他手贱，碰了那毒网，又岂有今日之祸？ 他为人跋扈，心思却浅显，元蓁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禁笑道：「神君不会以为，只要你当时不去碰那蛛网，就不会中毒了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元蓁正色道，「神君仔细想想，这火网蛛最活跃的时候是在上古时期。如今存世的，都在魔域活动。本该生活在魔域的火网蛛，又为什么会在南天结网呢？」 这话就差没把大实话挑明了说了，潮河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刻意针对我？」 「显而易见。」元蓁嘆道，「若只是针对你也就罢了，怕只怕……」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潮河生平最怕听话听一半，当时就急了，「就怕什么呀，元仙子？」 但元蓁却又转头说起了他的毒，「彻底把毒素拔除的方法，我暂时还没有，但把你血液里的大部分毒素提取出来，却也不难。不过，过程会比较痛苦，不知道潮河神君能否忍受？」 「当然能了！」潮河立刻瞪大了眼看向她，满眼都是对她看不起自己的谴责。 至于方才元蓁说了一半的事，他哪里还能记得呢？ 所以说，激将法虽然老，但只要用对了人，永远都不会过时。 元蓁微微一笑，瞥了小蝶一眼，见她若有所思的，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其实按照元蓁的为人，在和南天帝尊不熟的时候，是不会参合人家内务的。 但如今她与南天正处于合作的初期，也是关键时刻，她可不想三天两头就有人中了暗算，平白耽误彼此的时间。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南天帝尊本身性情直爽的加成。 若不然，就算是元蓁不希望双方的合作受到影响，也不会这么直接地去提醒一方天尊。 确定了小蝶会转达之后，她就专心应对潮河了。 「潮河神君果然是个真汉子！」她一脸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站在潮河嘚瑟的神情里宣布，「这样吧，今天我先准备药材，明天你过来，咱们先把你体内的毒素排除一部分来，减轻你身体的负荷。」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敢说能替他排毒的医师，潮河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表示自己一定会遵守医嘱的。 元蓁正色道：「潮河神君一诺千金，我自然不会不信神君。」 一句话就把他架到天上去了，以潮河要面子的程度，日后是绝对不敢违背医嘱了。 然后，元蓁就表示，自己需要为明天拔毒做准备了，直接把来那个人都请了出去。 潮河还在疑惑呢，「诶，不是，小蝶呀，你不是天尊派来给元仙子打下手的吗，怎么也跟着我出来了？」 小蝶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去大殿找南天帝尊了。 南天帝尊很少有私事，只要不闭关，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大殿处理南天政务。 小蝶到的时候，她果然还在批阅奏章。 「属下参见天尊。」小蝶走到大殿中央，一丝不苟地行礼。 「起来吧。」南天帝尊头也没抬，「本座早就说过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这么多礼。」 但小蝶却很坚持，不贊同地说：「天尊，属下也早就劝过天尊，礼不可废。」 过于繁复的礼数纵然麻烦，但却非常有利于保持天尊的威严。 天尊什么都好，就是对待下属太过宽纵了，以至于某些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将天尊的恩德当成理所当然了。 对此，一心忠于天尊的小蝶自然是看不下去了，数次向天尊进言。 奈何，天尊自己浑不在意，枉费了她许多的口舌。 这一次，也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南天帝尊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一边批奏摺，一边笑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弄得那么生分呢？」 ——就知道会这样！ 小蝶暗暗嘆了口气，转而说起了今天的事，「天尊，属下有要事禀报。」 第263章 天道之外 却说小蝶自知天尊的心思不会因自己的三言两语而改变，索性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免惹得天尊不快，自己也跟着心烦。 正好，她现下就有件要事需要禀报，索性就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 「天尊，属下有要事禀报。」 见她不再纠缠于礼数的话题，南天帝尊也暗暗松了口气，放下了粘着硃砂的笔，问道：「何事？」 其实，礼不严不足以壮威的道理，她又如何不懂？ 要知道，她在下界时虽然是个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女冠，但她那个世界却不是修真界，而是一个有狐鬼作乱的世俗世界。 她不但做过大小官员的座上宾，便是皇宫里边，也是请她去捉过妖的。 箇中道理，她便是一开始不明白，时日久了，耳濡目染的，该懂的也都懂了。 只不过，她不愿意用这些东西要求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属而已。 虽然她已经被天道选为了南天之主，但在她自己心里，却始终把自己当成那个一人一剑，行走世间的女冠，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就都是她的兄弟姊妹，又何必以规矩束缚他们？ 第646页 而且，南天的仙人大多数都是功德成仙的，道德水平普遍高，像潮河那样性子桀骜跋扈的并不多。 便是潮河跋扈，其实也心软善良，从不欺辱弱小。 南天帝尊实在是不愿意因着少数人的桀骜不驯，破坏了大多数人的世外桃源。 这些细腻心思，小蝶是难以体会的。 小蝶把方才元蓁提醒的事转告了南天帝尊，末了，正色道：「无论如何，还望帝尊一定要保重自身。您的安危，事关整个南天的安定。」 南天帝尊也端正了神色，蹙眉，「若是当真如此，须得立刻通知南天各处要员，小心谨慎，莫要再着了道。」 小蝶：「…………」 ——好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知道归知道，事关天尊的安危，她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虽然，这句嘴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白多的。 她暗暗嘆了口气，拱手应道：「天尊放心，属下等会儿就去传讯各处。」 「嗯。」南天帝尊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与元仙子相处这几日，觉得元仙子为人如何？」 提起元仙子，饶是性情沉稳如小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 南天帝尊见状，眉毛一挑，玩笑道：「怎么，莫不是这位脾性桀骜，刁难你了？」 「天尊说笑了。」小蝶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却再次复杂了起来。 这复杂中还带着几分钦佩，又有几分担忧和气急败坏，评价道：「若说这位元仙子，于丹道造诣之高，三界难寻。最难得的是，她并不以此为傲，接任待物都十分……平和。」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用出「谦和」二字。 盖因元蓁虽然并不难以相处，但脾性却与谦和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谁要是敢在她面前翘尾巴，她绝对会直接给对方一个教训。 总体来说，就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若是有人对她无礼，她也绝对不会唾面自干。 听了她的评价，南天帝尊点了点头，笑道：「这位元仙子，倒是个真性情！」 「何止是真性情呀。」小蝶忍不住把元蓁见了火网蛛毒特殊，二话不说就要以身试毒的事说了，而后感慨道，「就这股痴性，就强出旁人许多了。」 南天帝尊的眼睛亮了。 原本她就觉得元蓁的脾气对她的胃口，再听了小蝶转述的这件事，那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请人过来，互相论个知己。 你道她原本只是一介凡女，如何能威震南天的剑道造诣的？ 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痴」字。 所以，南天帝尊从来不相信，一个人的成就，会被天生的资质所束缚住。 那些资质上佳的天才中途陨落的比比皆是，资质平庸甚至是低劣的，靠苦修飞升成仙的也一点不少。 可见上天赋予的资质多寡只是安排给每个人的考验不同而已，只要自己不认命，自己肯努力，资质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可惜，世间许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别人还没有如何呢，自己就先认了命。 像这样没有志气，不知自救的人，上天纵然有心给他一线生机，他也抓不住呀。 南天帝尊有些耐不住地问：「不知元仙子此时可有空闲？」 那副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的模样，小蝶见过好多次了，但每一次再见，都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的天尊呀，不管身处怎样的尊位，不管过去多少年，最为难能可贵的财富，就是这永远不变的赤子之心。 如果可以，小蝶真的想让天尊永远心想事成。 只可惜，这一次，怕是成不了了。 小蝶遗憾地说：「属下出来的时候，元仙子已经着手准备制药了，天尊若是这个时候过去打扰，只怕元仙子不过给你好脸色的。」 不错，虽然没有试过，但小蝶就是知道，如果在元仙子忙碌的时候去叨扰，肯定讨不了好。 「元仙子在忙啊。」南天帝尊有些失落，但却表示非常能理解，「既然如此，本座的确是不便打扰。」 然后，她又再三叮嘱小蝶，「你在元仙子身边，一定要好生照顾她。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我南天之力供给。」 「是。」小蝶答应得非常干脆。 南天帝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看来，这位元仙子的确是好本事，竟然让这个管家婆都不霸家了。」 要知道，平日里小蝶看南天帝尊的私库，那真是跟看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南天帝尊但凡赏赐了什么宝物出去，好几天都得不到她的好脸。 小蝶正色道：「若是天尊每一次赏赐的都是元仙子这样的人才，即便是让属下亲自搬空库房……不，搬空一大半，属下也不会有半点意见。」 「呵呵，你只是会心疼得静不下心打坐而已。」正巧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女仙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真面目。 但小蝶却丝毫不以为耻，理直气壮地说：「既然天尊将私库交于我打理，那我自然要尽心尽力，不让天尊财政赤字。」 那仙子白了她一眼，表达了懒得打理她的意思。 然后，完全不给她发难的时间，恭恭敬敬地朝南天帝尊行了大礼，「属下章云裳，参见天尊。」 小蝶一下子就噎住了。 平日里她是最强调礼数的一个，如今章云裳如此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显然是有要事。 第647页 而且，这礼数行完，接下来章云裳要说的话，就属于君迁奏对的范畴了。小蝶最重礼数，又岂能明知故犯？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小蝶暗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把自己气得直喷花粉。 咳，没错，小蝶之所以叫小蝶，就是因为她本是下界一只蝴蝶得道成仙。 上首的南天帝尊见终于来了个能制住小蝶的，忍不住咧嘴一笑，赶紧让章云裳免礼，「行了，起来吧。章尚书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天界自然是有天官的，但正儿八经有封位的神道天官，却都归中天神域的中天帝尊管辖。 中天帝尊也就是三界神道之主，同时也是神道的巅峰。 其余的像东天帝尊、南天帝尊、北荒妖帝，乃至西境大天魔主等一方神域之主，他们本身修的虽然是仙道，但被天道任命的那一刻起，身上就已经有了神道的加持。 因而，认真算起来，他们都要封中天帝尊为尊，平日里提起，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天尊」。 大天尊虽然是神道之主，行事作风却颇得无情道的精髓。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三界万物在大天尊眼中并无高下之别，他从来不会因谁修的事仙道就高看一眼，也不会因着西境是魔窟就心生鄙弃。 因而，纵然桀骜如大天魔主沧重，对这位大天尊，也颇有几分敬重。 神道天官都归中天统辖，是天道定的。同时仙界之下的三千修真界和三万凡尘，也都归中天统辖。 可以说，整个中天神域的体系和职责，与许多凡尘中神话故事里的天庭十分相似。 只不过，天上可没有什么王母娘娘，更不会有什么思凡的公主。 因为，天道之下，人人平等。便是万神之巅的大天尊，也不会有什么血脉后人。 有封位的神官都在中天任职，其余天域也不能只有天尊一个光杆司令。 因而，大天尊就准许他们自行招募神官，自行制定官位品级与相应的职责。 南天帝尊本就是凡俗世界飞升上来的，她最熟悉的自然是凡间王朝那一套体系。 所以，怕麻烦的她就干脆删删减减的，去掉了职责重复的官位，直接照搬了过来。 而章云裳，就是现任的刑部尚书。 她是南天少数的从修真界飞升的天官，在下界修行的时候，就是门派中的执法长老。 虽然章云裳的性情十分随和，但你若是要是因此觉得她执法不严，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修的是无为之道，没有写进律法里的事情，她自然不会管，但只要是法律明文规定了的，那谁也别想让她徇一点私。 所以，南天帝尊对她颇为倚重，对于她禀报的事，都会更看重三分。 说起正事，章云裳就完全没有了逗小蝶时的轻松，脸色沉沉地说：「天尊，只怕两个月后的大朝会，得往后推一推了。」 「怎么回事？」南天帝尊愕然了一瞬，突然看了一眼小蝶，问道，「莫不是又有哪个……或者是哪几个天官中了暗算？」 章云裳诧异地问：「天尊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她也是刚接到地方天官递过来的玉简，第一时间就来禀报天尊了。 不过，既然天尊已经知道了，她就直接把那六个玉简拿了出来，「天尊，这分别是常洲、嵊洲、鹤洲、泌洲、蕲洲和万洲基础的守卫将军发过来的，这六位都先后遭到了暗手。其中鹤洲和万洲将军的伤势颇重，玉简是其属下代发的。」 南天多水域，辖地多以洲划分，共分为六大洲。这六洲之下又各自管辖着一批岛屿或者临近的陆地，直接向南天帝尊负责，就和凡间的诸侯王无异。 只是，凡间的诸侯王不安分了还有个造反的奔头，他们这些将军若是不安分了，南天帝尊一道法旨下去，就能直接剥夺一切。 整个南天唯一被天道认可册封的 ，就只有南天帝尊一个；言出法随的，也只有她一个。 因而，六洲将军既然报了病，就绝对不可能是装的。 看来，事情严重了。 南天帝尊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章云裳奇道：「这件事属下还没有来得及上报，天尊又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何处知晓的？ 猜的。 南天帝尊就示意小蝶，让她把自己方才禀报的事重新叙述一遍。 「那位元仙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章云裳满脸惊奇，随即就迫不及待地问，「不知元仙子如今可有空闲？属下想和她交流一番。」 然后，她就得到了南天帝尊一个大白眼。 「呃？」章云裳一脸茫然，只能找在场的另一个人求助，「小蝶，这是怎么回事？」 小蝶想到方才天尊也想见元仙子，却因故没有见成的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过嘛……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章云裳一眼，「你不会是很聪明吗，你自己猜呀。」 ——叫你一进门就调侃我，这一箭之仇，我是非报不可！ 章云裳无奈地抚额，自嘲道：「这可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呀。」 她无奈地嘆息了一声，走到小蝶面前，整了整衣冠，郑重施礼，「小蝶仙姑，是小仙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还望原谅则个。」 第648页 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小蝶已经撑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捂住嘴，一手去扶她，「好了，好了，还刑部尚书呢，就你的怪样子多。」 章云裳嬉笑道：「都是天尊抬爱，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说笑了两句，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听完了小蝶的转述，章云裳对元蓁的兴趣一下子就减了一半，「原来是术业有专攻，这就难怪她如此敏锐了。」 小蝶闻言，笑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人家元仙子是真的聪慧敏锐，只不过痴于药理，不爱管咱们这些俗事而已。 南天帝尊沉声道：「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我南天，章尚书，你一定要严查。另外，小蝶，你现在就去，玉简传书，通知各方天官，让他们多加小心。」 「是，属下领命。」 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了，领命而去。 —— 待两人走后，南天帝尊想了想，还是施法召唤出了通灵镜。 通灵镜是各方天尊单独联繫大天尊的渠道，平时不用时只有巴掌大小，一旦用咒语催动，就会瞬间变成三尺围圆的琉璃大镜子。 大天尊以无情道修心，虽总领诸天，但手下天官各司其职，平日里却少有杂事烦心。 所以，两面通灵镜很快就接通了，大天尊的身影纤毫毕现地出现在了镜面上。 「大天尊。」南天帝尊对这镜面行了个平礼。 对面身着素衣的俊伟男子也还了个礼，「南天帝尊。」 如果陆云笙在这里，一定会惊嘆：「这不就是远程视频嘛！」 不过，两位天界至尊可不知道什么叫远程视频，这通灵镜是大天尊炼制出来的法宝。 南天帝尊把六洲将军遇袭的事说了一遍，担忧地嘆了口气，说：「虽然目前为止，受牵连的只有南天，但我却不能肯定，背后之人针对的，到底是南天还是天界，亦或是……整个三界？」 这个问题，让大天尊也沉默了。 但南天帝尊却并没有因他的沉默放弃追问，而是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了出来。 「地府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需要东天帝尊这一方至尊亲自前往？」 「还有……域外天魔真的全都是魔吗？」 「我在下界时，从不知晓凡尘之外还有凡尘。如今到了天界，却仍是要求教大天尊，三界之外，是否还有三界呢？」 从刚刚飞升的时候起，她就一次又一次地和域外天魔对战过。 先是单打独斗，后来身边聚集了一批追随者，她就学着排兵布阵，一边尽量斩杀敌人，一边努力较少自己这边的伤亡。 凡人都羡慕仙人能够长生不老，可仙人又何尝不羡慕凡人死后还有轮迴呢？ 虽然也有凡人因为各种意外，永远失去了轮迴，但失去轮迴的毕竟是少数。 可对仙人来说，一旦陨落，能有转世重修的机缘的，才是那个少数。 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姊妹因共同的信仰来到她的身边，又因为共同的志向在她眼前魂飞魄散。 她杀过的域外天魔实在太多了，见过的也不少。 那些域外天魔里，有的的确是浑身魔气，但也有许多是身负灵气的。尽管他们身上的灵气和三界之内的有所区别，但灵气就是灵气，她又岂会认错？ 南天帝尊只是不喜欢多想，却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想的傻子。 这些疑惑，她早就有了，之所以一直没问，就是体谅大天尊的难处。 但是如今，又有人朝她的兄弟姊妹们下手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保住几个。 她虽然是仙，虽然是神，但同样是血肉之躯的人，她也是会累的。 比如现在，她就很累。 可是在下属面前，她却不能露出分毫。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南天的支柱，若是她都累了，整个南天还不得人心惶惶？ 大天尊沉沉地嘆了一声，伸出了手，似乎是要摸一摸她的发顶，随即想到两人并不是真的面对面，又把手放了回去。 他并没有回答南天帝尊的问题，反而问道：「瞳曚，你可知我一个修神道的，为什么要选无情道吗？」 神道的根基是凡人的信仰和香火，和仙道相比，多了许多的烟火气。 所以，神的本性其实更接近于人，有凡人最感性和最冷酷的两面。 为什么几大神域里，只有中天的天规最为严苛？ 因为天规约束的不是性情淡然，除了修行之外，没有多少欲求的仙，而是七情六慾都极其丰富的神。 而整个天界，所有的神，都集中在中天。 所以，南天帝尊理所当然地说：「是为了公正。」 大天尊摇了摇头，笑道：「众神虽有私慾，但天道无情，有天律约束，他们在大事上是不会徇私的。」 至于那些小事，影响不了三界大势，且小事上作得多了，天道也不会不管，大天尊索性就当看不见了。 毕竟，神道本身就比仙道承担的更多，若是一点放松的出口都不留，只怕还会出大乱子。 南天帝尊蹙眉不解，「那又是为何？」 大天尊笑而不语。 嘿，她都要急死了，对方还要和她打机锋。 南天帝尊素来不是个好脾气，当即就催问道：「你倒是给句话呀！」 第649页 这个急脾气，即便是大天尊，也只能无奈地嘆了一声，提醒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又何必一定来问我？」 南天帝尊神色一滞，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她的脸皮抽动了一阵，滞涩的声带才找回了自己原本的功能，「这么说，三界之外真的还有三界，所谓的域外天魔，也而不是真的都是魔了？」 大天尊沉默着点了点头。 南天帝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止住了自己暴走的冲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既然同为仙神，他们又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失道之事？」 仙道或少情寡慾，或痴于一门；神道纵然慾念盛些，但也是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那些异世的仙神们杀心大盛，以攻伐为乐，可不就是失道了吗？ 但大天尊却反问道：「你又怎知，他们所行，不是顺应天道？」 「什么？」 这一次，南天帝尊是真的震惊了，「大天尊，是否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大天尊没有回答她的话，对她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视而不见，只是一字一顿地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又怎知，他们所行，不是顺应天道？」 第264章 凡人虽弱，但并不可欺！ 南天帝尊握紧了双拳，「唿哧唿哧」地喘了许久，才勉强平復了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方天道会攻伐另一方天道？ 她是初次听闻，自然愤怒异常，也很不愿意相信，高高在上的天道似乎也有私心。 相对而言，早就知道的大天尊却要淡然得多。 他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劝慰南天帝尊，「稍安勿躁，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此言当真？」南天帝尊先是一喜，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大天尊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喜悦的意识。 难道是大天尊无情道的修为高深吗？ 可即便如此，事关一个大世界的兴衰，她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遭遇这样的大事，或许只有天道……不，只看另一个世界天道的作为，只怕就连天道也不能毫不动容。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还请大天尊如实相告，对方的彻底退却，究竟是结束，还是开始？」 她的神色十分坚毅，且目光灼灼，显然是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的。 正好，大天尊都已经说了一半了，另外一半也不准备隐瞒下去了。 「或许是结束，也或许是开始。」 不等南天帝尊再问，他顺手就抛下了一个惊雷，「瞳曚可知，我们这方大世界，其实重启过？」 「什么？」 南天帝尊目瞪口呆。 纵然她着实胆大包天，可世界重启这样的大事，她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 大天尊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在上一个轮迴里，虽然上古诸神还是不插手三界事务，但那是他们自己不乐意沾手。但这一次究竟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她自然是清楚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上古诸神之所以彻底销声匿迹，就是因为受了天道法则的约束。 对于三界诸事，他们每插手一次，该有的劫数就会加重一分。 诸神或许是因着慈悲众生，也或许是因为自知背负不起这样的因果，他们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归隐了。 南天帝尊猜测道：「是因为世界重启，他们付出了代价吗？」 「不错。」大天尊嘆了一声，「上一次天命之子以自身为基石，彻底封印了本世界与外界的通道，避免了三界再受外界侵略之苦。 可是，三界众生却不知惜福，肆意地消耗资源，最终导致本世界灵气彻底枯竭，再无转圜的余地。」 当一个世界彻底消亡的时候，天道一般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甘心，就像曾经侵略过他们的那个世界一样，企图从别的世界夺取养分，苟延残喘；二就是坦然接受自身的命途，将一切重归混沌，开启新的命途。 他们这个世界的天道选的是后者。 南天帝尊道：「是上古诸神？是他们自作主张，违背了天道的意志？」 大天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南天帝尊满脸迷惑里，他解释道：「其实，天道的意志本来就存在着极善和极恶的两端，全看人自己怎么选。」 上古诸神不忍三界生灵覆灭，便集合了大法力，在混沌重开的时候做了手脚，令世界重启。 天道又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这一次上古诸神之所以束手束脚，便是天道给予他们的惩罚。 只不过，随着世界的重启，等同于重新来过的上古诸神，也失去了曾经的记忆。 所以，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既然当事人都不觉得奇怪了，后世之人自然也视之为理所当然了。 「那大天尊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大天尊再次沉默了。 不过，这一次，他的沉默显得有些诡异。 弄明白了一些事情的南天帝尊也不催他了，就站在通灵镜前，好整以暇地等他开口。 半晌之后，大天尊才说：「我说是天道最近告诉我的，你信吗？」 「信。」南天帝尊诚恳地点了点头。 第650页 「所以，你明白了吧？」 「不是很明白。」南天帝尊摇了摇头，依然很诚恳。 既然她不明白，大天尊只好说得更直白一点，「最近天界发生的最大的事，是什么？」 南天帝尊：「妖帝重新出世，北荒有望重归一统。」 大天尊：「……好吧，那你知道妖帝的老师是谁吗？」 「妖帝还有老师？」南天帝尊表示十分震惊。 要知道，那凤鸟君回可是神兽呀。 神兽和妖族的区别在哪里呢？就在于神兽不但有传承记忆，还有传承功法。 而妖族除非是修炼到了某种境界，不然是没有机会接触传承记忆的。 至于传成功法，那更是没有。 修身养性多年的大天尊忽然很想骂人。 ——你可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呀！ 最近发生的事，让他一次又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无情道修得还不到家。 「行了，你也别瞎猜了，只管照顾好元蓁，她想要什么尽量满足就是了。」 说完这句，他就广袖一挥，单方面地切断了通灵镜的联繫。 南天帝尊却是勐得一拍脑门，「哎哟，我想起来了，最近闹得最凶的事，不就是逆仙藤吗？」 就连她专门派人去请元仙子，为的也是为南天引入逆仙藤。 「大天尊……咦，怎么又不搭理我了？」 她也知道自己脾气急，看不惯的事也多。也就是大天尊性子宽宏，纵然有许多难处不能道出，被她误会冤枉过好几次，也没和她计较过。 看来，这一次她终于是又惹恼了大天尊了。 正当南天帝尊懊恼万分，准备收起通灵镜的时候，黑屏的通灵镜是哪个突然又出现了大天尊的身影。 大天尊难得冷着脸，硬声硬气地说：「被你气得差点忘了，这一次域外天魔是从地府那边入侵的，归流已经传了消息回来，说他们似乎是有意控制了地府之后，从三万凡尘入手，情况不容乐观。你那边，还能派出人手吗？」 「控制地府，从凡尘入手？好毒的计策！」南天帝尊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看凡人跪拜仙魔，就觉得仙魔就真的高高在上了。 实际上，三界真正的根基，还在三万凡尘，在于有无限可能的凡人们。 如果凡间彻底沦陷，那魔无论是仙还是魔，就都变成了没有源头的死水，只等对方逐个击破之后，三界必将彻底沦陷。 从前南天帝尊不知内情，只知领兵作战，驱逐天魔，保卫三界的时候，纵然不忍见生死，也从未如今日般紧张过。 果然是知道的越多，背负的就越多。 南天帝尊正色道：「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归流兄都已经亲身下场了，我南天又岂可独善其身？大天尊安心，不日我便排遣兵将，相助于归流兄。」 归流，就是东天帝尊的名讳，这三界中除了几大天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大天尊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笑着说了声，「好！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他顿了顿，才道：「好了，我这边还要试图联繫一下北荒妖帝和西境大天魔主，就不和你多说了。」 「如此，祝大天尊马到功成。」 这个时候，整个三界，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了。 —— 南天帝尊的心情十分沉重。 而她又实在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至少在元蓁这个人精面前，她的掩饰很不到位。 她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元蓁休息的间隙，惊讶地问：「天尊有事，直接让人喊我过去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同时，元蓁也有预感，以这位天尊的性格，肯舍下公务亲自来找她，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元仙子。」南天帝尊对她颔首微笑，但笑容却很是勉强。 因为知道她不说话那种爱拐弯抹角的人，元蓁便道：「天尊有事，不妨直言，但凡是我帮得上的，一定不会推辞的。」 南天帝尊闻言，神色一松，继而就更加羞愧了。 ——她请元蓁前来，原本是为了逆仙藤这件大事业。后来和元蓁谈过之后，她知道元蓁之所以来的这么快，除了逆仙藤之外，还有花联网这件大事。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谁又能料到这突然之间的变故呢？ 以至于到了如今，她非但不能助元蓁完成网际网路这项大业，更是连自己请人前来时说好的逆仙藤计划，也得往后靠了。 说实话，从人间到天上，活了这么多年，南天帝尊还是头一次对同一个人两度失信呢。 以她的骄傲与诚挚，心中又怎么会不感觉羞愧？ 「元仙子……」她脸色涨红，憋出了一句，「元仙子，是本座对不住你！」 元蓁迷惑了，「天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么样，小仙思量天尊为人，必然是有隐情的。而小仙也非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辈，只要天尊实言，又岂有怪罪之理？」 如果换成是一个心思诡诈的人，元蓁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南天帝尊是心思诡诈之辈吗？ 元蓁只知道，若是放到凡间，像南天帝尊这样的，是绝对坐不稳皇位的。 果然，南天帝尊虽然不是藏不住话的人，可若是能不憋在心里，自然还是不憋在心里更好了。 第651页 她嘆了一声，说：「只能说，果然不出元仙子所料，潮河的事并不是巧合，甚至都不是个例，而是有人故意针对南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或者说，是刻意针对三界。」 「针对三界？」元蓁立刻就想到了域外天魔，「可是域外天魔再次入侵了？」 南天帝尊嘆道：「何止是那么简单呀。」 然后，她就把大天尊和她说的那些，刨去了世界重启这一个话题，都告诉了元蓁。 元蓁听完，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之后，她才神色不明地看向南天帝尊，沉声问道：「我不过是一介小仙，便是上了战场，也只能打后勤。天尊吧这种重要的东西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别说什么觉得她是惊世之才，第一眼就非常看好的话。 对此，南天帝尊自然不能实话告诉她，说她身负天命。 这倒不是南天帝尊心存芥蒂才隐瞒的，而是怕她年轻不经事，过早的知道这件事，会影响她后续的成长。 幸而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南天帝尊还有另外两个正当理由，此时被她问到脸上，也不至于谎言相欺。 若不然，她心里就更多一重愧疚了。 南天帝尊问道：「本座听大天尊说，那北荒妖帝，乃是你的弟子？」 「快别说这个了。」元蓁笑着 摇了摇头，「不过是机缘巧合，传过他一部功法。至于师徒之名，小仙实在愧领。」 身为一个自幼修行就极为刻苦的人，元蓁素来不屑做哪些蹬鼻子上脸顺杆爬的事。 这师徒之名，虽然长生十分诚心认她这个老师，她却从来不曾认真摆过老师的架子，平日里相处，只把长生当做至交好友来看待。 她平日里行事尚且如此，又怎么会在别人面前当做炫耀的资本呢？ 南天帝尊闻言，更加高看她一眼，接下里的话，也就更容易说出口了。 「以仙子的聪慧，自然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南天帝尊索性就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有话直说了，「实不相瞒，此时大天尊已经联繫妖帝与大天魔主了。 本座知道这两位都与元仙子有着不匪的交情。此次若是大天尊行事顺利便罢，若是这两位桀骜不驯，还要轻元仙子从中周旋一二。」 南天帝尊倒是不怕这两位不尊大义，不肯对抗域外天魔，只怕他们心性桀骜，目下无尘，自以为域外天魔不足为虑，不肯共同听从大天尊的调遣。 据大天尊所说，对方已经是其强弩之末了，此次很可能是最后一击，可谓困兽之斗也。 倘若他们这边的三界各自为战，不懂得齐心协力，到最后哪怕胜了，也会是惨胜。 到时候，他们这边元气大伤，为防万一，就只能像上一个轮迴一样，牺牲天命之子，彻底隔绝与外界联繫的通道了。 只怕临到最后，这个世界还是摆脱不了灵气枯竭的命运。 南天帝尊心性通透，这些事情大天尊之所以不对她直言，就是知道她自己会想明白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就像现在，她为什么在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就来请求元蓁呢？ 只因她心里明白，若要救世，便不能让元蓁再出现半点差错。 听说是这件事，元蓁自然不会推辞，起身正色应道：「天尊放心，事关三界，小仙纵然人小力微，也是义不容辞！」 「如此，本座先代这三界众生……」 「天尊！」元蓁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难道小仙就不再三界众生之内了吗？保三界又何尝不是保我自己？天尊若是再说这话，我可要无地自容了。」 南天帝尊一怔，就笑了起来，一边拍自己的额头，一边懊恼地笑道：「对，对，对，此时此刻，三界众生都该奋起自救才是。」 元蓁闻言，心中一动，忽而道：「难天尊有没有想过，其实在这场劫难里，凡人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呢？」 在没有遇见陆云笙之前，元蓁对于凡人的看法，也就是惊嘆于他们虽然寿命短暂，但心智谋略却并不输于仙魔而已。 但若说认可凡人有足以对抗仙魔的力量，她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幸好她身边有了一个陆云笙。 作为一个从科技世界穿越到修真界的人，陆云笙对人民群众的浩瀚海洋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可真是太有体会了！ 通过陆云笙用手机做出的3d影响，元蓁看到了许多分明是凡人建造，却堪称神迹的东西。 「看见没，这个桥，半个月建成的，坚固异常，用了好些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出。」 「还有这套建筑，是为举行一次世界性的运动会专门建造的，不但漂亮宏伟，还很实用。」 「…………」 「前面说的那些也就算了，都有高科技帮忙。看见这道水渠了吗？这可是纯人工开凿出来的。当年先烈们未来开凿这道水渠，众志成城，前仆后继，不知道有多少人葬身山涧，却个个都九死无悔！」 当时说到这里，陆云笙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眼泪不由自主就流出来了。 元蓁吓了一跳，「诶，你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不信你。你说的我都信，真的都相信。」 陆云笙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元蓁的手帕，自己胡乱抹了抹眼泪，摇头道：「我这种感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第652页 这一回，元蓁没有反驳他，而是静静地听他叙说：「虽然我才在那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却享尽了盛世安稳。只是，这盛世却不是白来的，而是有无数人带着一腔理想，用血肉为刃，破开了黑暗建造出来的。 我们在安享太平，那些披荆斩棘的人，却有许多，都倒在了黎明的前夕。更有许多分明已经熬到了黎明，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再次为国为民，出生入死。」 说到这里，他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指着天骂道：「你个贼老天，谁tm稀罕穿越？谁tm稀罕成仙？老子好不容易学成毕业了，还来不及回馈社会呢，你tm 就安排老子穿越了。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嘿，你还打雷，吓唬谁呢？」 他「砰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来，别怂，照这儿噼！今天你要是不噼死我，我就是要骂你！你个贼老天，我所有的理想，都是因为你，胎死腹中了，我不该骂你吗？我骂错你了？」 眼见着因他辱骂天道而电闪雷鸣的天空，随着陆云笙的痛骂逐渐没了声息，元蓁目瞪口呆。 也是陆云笙当时逼得天道都退让的气势，让元蓁直观地感受到了，凡人口中的「人定胜天」，真的不止是一句有气势的话而已。 三万凡尘中不知道有多少勐人，是真的在用一生践行这四个字的。 凡人虽弱，却并不可欺！ 元蓁这个提议，可谓是正中南天帝尊的下怀。 和元蓁不一样，她是从凡尘里靠功德飞升的。到了仙界之后，纵然许多仙人都看不上她的武力值，却都对她的品德十分推崇。 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南天帝尊自己心里清楚，不管她如今又再多的成就，这一切的启始，就是一个不甘心被命运摆布，不甘心被强者玩弄的凡人的反抗而已。 既然她这个毫无仙骨的凡人能够对抗妖魔，甚至于白日飞升，那么其他的凡人里，为什么就没有和她一样，甚至是比她更强的呢？ 因而，元蓁一言出口，她几乎是立刻附和道：「你说的不错，凡人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只是不知，仙子心里可有什么章程？」 「是有一点想法，不过暂时还没有理出头绪。」 习惯了南天帝尊的直来直去之后，元蓁也觉得，这样说话十分畅快。 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待潮河神君的毒性稳定之后，小仙这里还要找天尊告个假，道西境一行。」 眼见三界战事将起，作为一个丹道宗师，她到时候必然是要随军的，短时间内可定脱不开身。 所以，若想动员凡人一起发力自救，还得请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出手。 想到这里，她突然问道：「天尊，绝地天通之后，仙人当真就没有下界的途径了吗？」 南天帝尊大约明白她想做什么事了，索性也不瞒她，「当然有，通过地府，有轮迴之气遮掩。只要仙人在下界不用仙法神力，天道也不会赶尽杀绝。」 「如此，我就放心了。」元蓁点了点头，神色逐渐坚定了起来。 下一刻，她就把南天帝尊请了出去。 元蓁理直气壮地说：「事态紧急，小仙要抓紧时间配药，赶快替潮河神君稳定毒性。所以，这里就不方便招待您了，您请回。」 南天帝尊：「…………」 ——别以为你说得委婉，我就听不出来自己是被嫌弃了。 第265章 错觉？ 但凡元蓁认真要做一件事，还真的少有做不成的。 更别说，丹道本就是她的本职了。 因着心里有了更多的牵挂和动力，她很快就把需要的药水配了出来，第二天就给潮河来了一次洗血疗法，把她血液里的毒素洗去了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实在是和他的血液纠缠得太深，光靠洗是洗不出来的了，得靠汗蒸药浴。 这个只要药材配好，也不必她亲力亲为。 于是，元蓁就请南天帝尊指派了一位医师，她把配好的药材和汗蒸时的注意事项都认真交代了一遍。 那位医师本来也是丹道的圣手，在整个南天都很有影响力。 按理说，这样有名气又有地位的医师，是最容易同行相轻的。 但南天帝尊既然想让她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又岂会不安排好了？ 她找来的这位医师南柯，正好是那你体内少有的手机用户，不但自己开过直播，他还是元仙子的迷弟。 得知自己不但有机会和偶像面对面，还能接手偶像的病患，用偶像开出的方子治病疗毒，幸福得简直要昏过去了！ 他的好友一脸嫌弃，「你说你好歹也是个丹道宗师，替人接盘还这么兴奋，至于吗？」 「你懂什么？」 敢说自己偶像的不是，南柯立刻翻脸，「那可是元仙子，元仙子你知道吗？不知道？这就难怪了。来，我带你回顾一下元仙子的直播和讲座。」 虽然莲洲没有网络，但元仙子的直播回放，他全都下载缓存了。 为了偶像，就是这么任性！ 然后，元蓁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多了一个迷弟。 「诶，南柯兄，正好小弟闲来无事，去帮你打打下手如何？」 这回南柯可傲娇起来了，「哼，我都是去给人接盘的，哪里敢让你跟着一起丢人呢？」 「南柯兄，南柯兄，方才小弟不是不知道元仙子的本事嘛。如今我已经洗心革面了，你身为我的引路人，正该为我回归正途高兴才是呀，怎么能和我计较呢？」 第653页 南柯：「……你说的好有道理。」 「还不是因为南柯兄明理？」 南柯彻底被他给逗笑了，「兆群呀兆群，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嘴巴这么甜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兆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南柯无奈道：「行吧，看在你这只迷途的小羔羊终于知返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了。」 「多谢南柯兄，多谢南柯兄。」兆群夸张地行礼致谢，末了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南柯，「那打下手的事……」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吧。」 于是，等见到南柯的时候，元蓁同时也见到了兆群。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过了一下，浅笑着问道：「不知道两位哪一个是天尊指派过来的呢？」 「正是小仙。」南柯急忙行礼，看了一眼兆群之后，又有些羞愧地说，「未经仙子同意，就擅自带了别人来，还请仙子恕罪。」 元蓁心道：你还知道你这是善做主张呀。 不过，南天的礼数一向松散，元蓁本也不是来替人严明纪律的，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她简单地和兆群打了个招唿，就礼貌地请他先出去，这才认真地把所有注意事项都教了一遍。 南柯的脸已经因羞愧要烧透了。 人家元仙子是给他留脸面，没有说到他脸上来。 但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他那被朋友吹捧晕了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次的事，的确是他鲁莽了。 但他都已经答应了兆群了，也不好再临时反口了。 一时之间，南柯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元蓁见状，微微蹙了蹙眉，声音温和地问：「南柯神君可是身体不适？」 「啊？没有，没有。」他赶紧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让自己彻底回神，羞愧地说，「仙子请继续吧，小仙再也不会走神了。」 接下来，他也额果然没有再分神片刻，元蓁这才放了心。 详细地交代完了之后，元蓁就向按天丢在那提出了告辞。 —— 再入西境，她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路过虞渊时，梵音说他在刑天城的新副本已经彻底落成了，问她有没有时间去玩玩。 朋友的事业，元蓁自然是有心捧场的。 奈何，现实不给她时间，却也无可奈何了。 梵音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强求，「你去办你的正事吧，总归还是正事要紧。」 虽然她这些年已经玩嗨了，但却并不会要求别人和她一样。 「如此，我就先走了。」 辞别了梵音之后，元蓁片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就到刑天城，乘坐传送阵到了沧河域。 说来也还是凑巧，她到的时候，洛芜也正好从外面游歷回来了。 两人多时未见，都有和诺心里话想和对方说。 萼华也十分体谅她们，直接笑道：「知道你们有话说，就在这里说吧，我就先迴避一下。」 两人皆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元蓁笑着应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谁让你客气了？」萼华嗔了她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元蓁道，「你要是来做说客的，我就替你省事了。前日大天尊已经找了我，我也已经同意了。」 「去你的吧！」元蓁直接啐了她一口，「我做说客，说谁呀，你？我早就知道你在大是大非上永远不含煳。实话告诉你吧，若不是阿缨在你这里，你这会儿想见我，可不能呢。」 萼华是什么样的人，元蓁会不知道？ 但凡她是个在大义上拎不清的，元蓁根本就不会跟她偶说一句话，更别谈结为挚友了。 被她毫不留情地啐了一脸，萼华却不恼，反而哈哈大笑着走了，「我就知道，不管别人如何，阿蓁总是知我的。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阿缨回来了没有。」 却原来，君缨的法力恢復了大半之后，就四处去追洛芜了。 只不过，她们的缘分似乎不到，君缨每次得到了洛芜的消息，追过去之后，就得知洛芜前脚刚走。 而洛芜呢，每到一地，都会发展一下信众，感化一些良心未泯的魔。当然，也会动手惩治一些作恶多端又执迷不悟的。 这可苦了在后面追她的君缨了。 那些受到洛芜感召的，一听说她是洛芜的旧识，个个十分热情，非得好好招待她一番。 还有那些被洛芜物理超度了的魔的朋友们，他们不敢找洛芜的麻烦，就把所有的火气往她身上撒。 君缨是那种以德报怨、忍气吞声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 敢找她的麻烦，哪怕她的修为在魔域不算高，也有的事法子把人整治得再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她之所以一直追不上洛芜，就是这群人给耽误的。 如今洛芜刚回答沧河域，相比过不了多久，君缨也该追回来了。 元蓁听了，微微一笑，收回了正准比发私信的手机，「那我就等着她回来了。」 ——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如今我相见你，也得凑你的空了。」元蓁玩笑着给两人倒甘露，「来，尝尝我新调的甘露，凝神静气的好东西。」 洛芜道：「你的手艺，自然不用多说。」 说着，她把玉盏举到鼻头嗅了嗅，直觉得有一股清爽之气直冲脑门，让她略微烦躁的心一下子就宁静了。 第654页 「果然是好东西！」洛芜点头贊道。 元蓁笑道：「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几瓶，就送给你了。」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不客气，就是真不客气。 把元蓁送的甘露收好了之后，洛芜才感慨道：「我可算是知道了，魔的性子暴躁易怒，也不能全怪他们自己。这魔域的环境，的确不适合修身养性。」 她自认也算是一个性情平和，不爱动怒的人了，在魔域待了这几年，却也难免受环境影响，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身陷魔域的魔呢？ 若说一开始，她还有自信能改变整个魔域，如今这种心思却已经动摇了。 虽然在游歷期间，她一直都在践行自己当初的志向。可是在魔域走得越久，见得越多，她的志向就越来越不坚定。 「阿蓁，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些日子，她堆积在心里的迷茫不知该向谁诉说，元蓁的到来，于她来说，不亚于一场及时雨。 因为她始终觉得，就算是别人都不能给她指引，从元蓁这里，也会得到一些有用的见解的。 元蓁道：「你本是一片好意，又怎么会是错的呢？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三界之内，为什么会有魔道，为什么会有魔，又为什么会有魔域呢？」 洛芜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对元蓁一笑，说：「从前，的确是我执着了。」 她只想着剪除了恶，就是宣扬了善，却忘了天道之下，善于恶本就是镜子的两面，不能缺少任何一个。 惩恶扬善永远都是对的，不能因为恶也是被天道承认的存在，就放任不管。 可是像她原本一样执着地想要让所有的恶人都忏悔赎罪或得到报应，就太过了。 元蓁点了点头，说：「不管是仙是魔还是人，或多或少，都会产生负面情绪。特别凡人生命周期短，各种灾难却十分频繁。怨气的积累，凡人是一大头。 而这些怨气，是不可能靠凡尘自身消化完的。苦难和战争所地阿里啊的痛苦，也不是凡人自己愿意的。所以，天道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那这些怨气，总要有个存放聚集的场所。」 这些密事，是元蓁看过诸多典籍之后，自己推测出来的。 她也曾隐晦地找姬元求证过。 当时，姬元没有贊成她，却也没有反对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小仙，操那么多心干嘛？」 于是，元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的推测，大思路上是对的。 洛芜呆了呆，「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怨气和煞气，最后都聚集到魔域来了？」 「可以这么说。」元蓁道，「这些怨气对先和人来说都是麻烦，但却是魔赖以修行的资源。天道的这种转移，本意上对双方都好。」 「所以说，魔界的这些负面存在，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 「不是不可能，而是不可以。」 纵然谁都知道，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心性的影响很大，但那又如何？ 如果一个人赖以生存的食物里存在慢性毒素，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不吃的话就直接饿死。 你说，正常人会怎么选？ 同理，煞气、怨气等负面的存在是魔修行的必须品。把这些东西都净化掉了，就是断了他们的修行之路。 你说，他们是会感激你呢，还是会弄死你呢？ 没错，魔是可以一招顿悟，弃魔从道。但真正有那个心性顿悟的，又有几个呢？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真的所有的魔都能弃魔从道了，天界仙人的数量必定会暴增，带来的后果肯定少不了灵气枯竭。 到时候，无论是仙还是魔，大家就都别活了。 洛芜哑口无言，神色逐渐颓唐。 元蓁见状，心里一惊，急忙道：「正邪相对，阴阳互生，本来就是最稳定的状态，你为什么一心想要改变呢？」 「阿蓁，你不懂。」 「我看不懂的是你吧？」元蓁喝道，「阿芜，你别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而入魔的，如今又怎么能放任自己被执念所束缚？」 洛芜神色一震，「我……」 说了这以一个字之后，她就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元蓁就放缓了声音，说：「或许，你可以去问一问大天魔主，她当初到底为什么选择隔绝魔域和神域的交流；如今又为什么会放我们鼓动梵音，缓和这种隔绝。」 说完，她就走了。 她觉得，今天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接下来就需要洛芜独立思考了。 以洛芜的智慧，只要她自己从牛角尖里退出来了，又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呢？ —— 「阿蓁！」 她刚从洛芜那里出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罪魁祸首不但试图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还先发制人，「你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也不事先给我个私信。」 正准备挣扎的元蓁讪讪一笑，解释道：「这不是知道你就快回来了，就准备给你个惊喜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得到洛芜 最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君缨。 「是吗？」君缨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你是给我惊喜呢，还是给洛娘子惊喜呢？」 虽然她现在很佩服洛芜，但却一点都不耽误在元蓁面前卷一卷最好的朋友的地位。 第655页 ——她和阿蓁，才是最近的！ 元笑呵呵地搂住她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了，好了，咱们找个清净地方说话。我这次，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一听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君缨就满意了，嘴里却还要再得寸进尺一下，「真是专门来找我，别人都是顺带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元蓁的笑容里，无奈中透着宠溺。 君缨嘻嘻一笑，抱住了元蓁 的手臂，「那我就先不管洛娘子了。走，咱们去我那里说话。」 两人一路挽着胳膊到了君缨那里，君缨把她往椅子上一按，就开始从须弥芥子里往外掏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魔域的特产，有药材、有矿石还有各色玩物，她一边往外掏，一边一样一样地给元蓁介绍名字。 还有几样是她收拾那些不长眼的人时，顺便搜罗来的战利品，也会随口提两句当时的典故。 长眼听得津津有味，中间也会分享一些在南天的见闻。 两人虽然多日未见，但彼此之间却丝毫不见生疏，就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君缨把一推药材全推给元蓁，「这些本就是给你搜集的，你都收起来吧。还有其他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新奇喜欢的，自己选自己拿。」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客气，我就跟你翻脸。」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看着这样欢快的君缨，元蓁来之前准比好的话，反而说出来了。 她对自己从来都很能狠下心来，但对着自己的朋友，不管背后的原因多么的大义凛然，她都不能坦然无愧地让对方去牺牲。 君缨仰头灌了一盏甘露，把玉盏往桌子上一撂，带着几分嗔怒道：「你有事就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你真的有事却不来找我，就是诚心要和我绝交呢。」 元蓁讪讪一笑，急忙告饶。 而后，才端正了神色，问道：「阿缨，你愿意去凡间吗？」 君缨直接说：「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需要我去，我就去。」 她甚至连怎么去，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没有问一句。 这是她对朋友的信任，也是为了对得起朋友对她的信任。 元蓁起身，在这间房子原有的阵法基础上，又布了一个隔绝声音传播的阵法，这才回到君缨面前，低声说起了此次大三界大劫。 这些事情，君缨是从来都不知情的。 长生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既然从来没有和君缨提过，大约就是不想君缨也为这件事情烦心。 可是，长生还是不够了解君缨。 纵然自小身世坎坷，君缨也不是一个愤世嫉俗，只顾自己高乐的人。 君缨听完直接就点了点头，「你是说，仙人可以从地府下界，道凡尘中去？」 「不错。到了凡间之后，是不能再使用仙力的。」 她为什么觉得这件事一般人办不来呢？ 一就是因为仙人早已习惯了使用灵气，就系那个凡人早已习惯了唿吸一样自然。 若是骤然间戒断了灵气的使用，一般的仙人纵然能够适应，也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 但君缨不一样。 曾经全身的经脉被冻裂，她都熬了过来，只是不能使用灵力，元蓁觉得，她会比别人更快适应。 第二就是失去了远超凡人的力量之后，还要潜伏在凡人之间行动，甚至于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驱策鼓动凡人，需要不凡的心智。 第三就是君缨是目前她唯一知道的一个，不靠灵气也能借来天地之力的人。 这三个缘由加起来，元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君缨。 连君缨自己都没想到，元蓁竟然把她看得这么高。 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是君缨此刻最直观的感受了。 「好，我去。你放心，这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种修行，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 其实怎么会没有理由拒绝呢？ 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拒绝而已。 元蓁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 既然真神已经请到位了，元蓁也不耽搁，当即就带着君缨找萼华告辞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咱们俩还没说上话呢。」萼华蹙着眉，不怎么乐意，「既然是瞳曚有求于你，你替她跑了这一趟了，就该通知她来找你才是。再说了，从我们魔域去地府，还有近路呢。」 元蓁一呆，「我还没跟你说呢，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地府的？」 萼华笑了，「你当我是什么人？即便是大天尊，不大事情跟我说清楚了，也别想让我稀里煳涂地应和他。」 说到这里，她勐然一拍额头，反应了过来，「哦，对了，对了，我险些忘了，南天还没有通网，你发私信也发不过去。等着，我自有办法联繫她，叫她亲自跑一趟。」 说完，她就背着手走了。 那副明显透着嘚瑟的姿态，让元蓁嘴角一抽，扭头和君缨对视了一眼，从君缨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无语。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险些忘了」绝对是藉口，她就是想趁机炫耀一下魔域已经全境通网了而已。 君缨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些天界至尊们，脾气和小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第656页 「咳，咳，肯定是你的错觉。」元蓁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声音压得更低，「不过，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觉。」 第266章 东天帝尊 这是元蓁第一次踏进地府，觉得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这就是红色曼陀罗？」 「对。」南天帝尊道，「曼陀罗有两种，一种是白色，一种是红色。白色长在灵山，红色长在地府。」 跟着一起过来的大天魔主就不怎么高兴了，嘲讽地「哼」了一声，说：「好好的地府，被一群秃驴把持，南天帝尊似乎颇不以为意呀。」 虽然凡人常把魔和仙说的在一起，许多故事里也把这两者当成阴阳对立的两面。 其实，仙和魔还是能够和平共处的。真正和魔势不两立的，是佛。 由仙入魔和由魔人道的事件虽然稀少，但都是真是存在，也都为仙魔两道接受的。 但佛不一样。 佛教建立得虽然晚，志向却一点都不小，从一开始发立教宏愿的时候，就直接把自己放在了魔的对立面。 这件事说是登月碰瓷吧，当时佛教建立时也的确声势浩大。纵然魔道对此很是腻歪，却也没有那个实力一巴掌把佛教拍死。 既然拍不死，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于是天道有感，自那以后，佛消魔涨，佛涨魔消，两者彻底成为了共生又敌对的关系，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到了这个时候，魔道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给利用了呢？ 因而，魔对佛，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生气。 虽然沧重是仙道入魔的，但她毕竟已经是大天魔主了，讨厌魔道对她来说，已经不止是个人好恶了，还是一种政治态度。 所以，一提到佛道相关的，她的反应立马就过激了。 因着成长环境的原因，南天帝尊对佛教倒是没有什么恶感。 说实话，当年她在下界斩妖除魔的时候，接触和学习使用的，可是儒道释三家的大杂烩。 在她看来，这三家哪有什么高下之分？当然是哪个好用就用哪个咯。 没错，南天帝尊，就是这么现实！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整个天界都齐心协力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和大天魔主起争执。 她至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转而就问元蓁，「怎么，元仙子对这曼珠沙华也感兴趣？」 元蓁诚实地点了点头，说：「因着这种话的生长环境特殊又狭隘，我虽然闻名已久，却一直不曾听闻。如今乍然得见……」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微压低了声音，对同行的三人道：「实不相瞒，我有些手痒了。」 同行的几人都知道她那点毛病，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南天帝尊道：「既然如此，等会儿见了北阴大帝，我找他替你讨上几株便是了。」 想来，就是几株花而已，北阴大帝还是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元蓁面露喜色，当即就拱手道谢，「如此，我这里就先谢股天尊了。」 她顿了顿，又说：「最好是植株完整的。」 虽然此时的曼珠沙华花开灿烂，不见一片叶子，但若是能得到花、茎、根俱全的完整一株，对于其药性的研究，才能够更加透彻具体呀。 君缨眼皮子一跳，赶紧笑骂了她一句，「给你讨就不错了，要求还挺多。」 虽然她能看出来，南天帝尊不是一个爱斤斤计较的人，但就她所知，元蓁和南天帝尊结识的时间并不久，对两人的关系如何，她也不太清楚 因而，她就难免觉得元蓁如此得寸进尺，有些鲁莽。 ——万一南天帝尊不是真的性情宽和，而是城府够深呢？ 哎，阿蓁就这点毛病难改，一遇到新奇的病症或者是稀有的草药，就一门心思地想弄过来研究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她那聪明的脑瓜子就就会变得异常迟钝，除了吊在眼前的那根胡萝蔔，很少能思虑其它了。 但君缨能怎么办呢？ 身为一个了结她的挚友，君缨也只能含泪替她描补了。 她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南天帝尊？ 不过，南天帝尊最是喜爱这等朋友义气重的后辈，自然不会给君缨难堪。 人家就是笑了笑，全当什么都没听出来。 如此一来，倒是让君缨不好意思起来。 ——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耶。好尴尬！ 元蓁捂着嘴偷笑，就连趁机表达自己政治立场的萼华，也扭过头抖了抖肩膀。 君缨不敢惹那两位大佬，就偷掐元蓁出气。 她一边掐元蓁腰上的软肉，一边咬牙切齿地传音：「你这个小妹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呀？」 元蓁自知理亏，赶紧偷偷拱手告饶，君缨这才傲娇地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回了。 但元蓁嘴里却有些发苦。 ——她把君缨诓到了凡间去，却没和长生商量一句。待日后见了长生，她哪里还有脸？ 说起来，此事到底是她思虑不周了。 —— 北阴大帝居住在酆都城，因此又叫北阴酆都大帝，业技术凡间俗称的酆都大帝。 同时整个幽冥地府之主，有些凡尘的传说里，把他附会北极紫微大帝的化身。 第657页 虽然都是凡人的传说，却也不算是全无根据。 事实上，北极紫微大帝是上古时代的天界至尊之一，如今的天界，早就没有这个尊位了。 而如今的北阴大帝，就是当时的北极紫微大帝。 因其秉性刚正，为天道所喜，只是换了份工作，让他继续为三界众生发光发热。 对此，北阴大帝心里是什么想法，没人知道，反正上古诸神对于他掌地府，是没有一个不服的。 几人闲话间，很快就走到了酆都城外，早有得了消息的秦广王和宋城王两位，奉北阴大帝之命，在此迎接两位天尊。 至于元蓁和君缨，在人家眼里，就是两个小仙而已，完全就是捎带的。 借着两位天尊和两个城王寒暄的功夫，元蓁迅速打量了一番巍峨壮丽的城楼。 但见城门楼和城墙上到处都雕刻着凶兽狴犴的浮雕，兽头大石门左右刻着一副楹联。 右边是：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左边是：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顶头上「酆都城」的竖扁之下，还有一道横批——你可来了！ 这楹联也不知是哪位大神所刻，天然散发着一股威严肃穆之气，别说凡间鬼混了，就是胆气弱一点的仙人见了，也会不由得低下头来，不敢正视。 不过……她左看右看，总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 是错觉吗？ 正当元蓁疑惑的时候，秦广王已经引着贵客往里走了。宋城王似乎是注意到了元蓁对着楹联横看竖看看不休了，故意落后了两步，笑着搭话，「仙子看见这一副楹联，就是半点惧意也没有吗？」 元蓁笑了笑，说：「我这人也没别的优点，就是傻大胆。让大王见笑了。」 宋城王笑了笑，只是说了句，「仙子果然好胆色！」多的就没说了。 其实，看见这副楹联怡然不惧的，又其实需要胆色？ 那得问心无愧才可以。 若不然，宋城王又哪里会专门来和她搭话？ 正在宋城王准备快走两步，追上秦广王的时候，却听见爱你元蓁低唿了一声，「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老觉得眼熟呢，这不是风道长的字迹吗？」 不但宋城王神色一震，走在前头的秦广王也特意回头瞧了她一眼。 元蓁回了她一个腼腆的笑容。 宋城王要快走的脚步重新慢了下来，甚至开始配合元蓁的脚步。 他好奇地问：「小友和风道长很熟？」 这不，连称唿都换了。 围观了全场的君缨一言难尽地看了元蓁一眼，对元蓁的人脉和交朋友的能力，表示了由衷的佩服。 ——能让地府的城王都动容，却又不能透露具体姓名的，应该是上古神祇吧？ 那一群大神可是早就隐居了，阿蓁怎么连这样的人物都认识？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觉得像阿蓁这么好的人，上古大神喜欢她也很正常。 这不恰好说明了自己眼光高，和上古大神一致吗？ 这样一想，君缨骄傲了。 元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点。 然后，才回答了宋城王的问题，「小仙有幸，与风道长和风姑姑有过数面之缘。道长虽然痴迷于易经术数，于丹道却也有些不同的见解。小仙看过道长的一部分手札。」 听见她十分顺口地喊娲皇做「风姑姑」，宋城王对她的态度就更亲切了。 「仙子没看错，这副楹联正是我家帝君改任北阴大帝之时，刚刚逊位的风道长所赐。」 天皇伏羲乃是上古神王，也是上古时代的天帝。 后来，上古神族的使命完成之后，他就干脆利落地带着一众古神，逊位归隐了。 这种行为，或许在凡人看来是高风亮节，但在仙魔们看来，却是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伏羲神王德高望重，在一众古神里颇为得人心，北阴大帝对他很是敬服，也影响了整个地府的鬼神。 宋城王之所以对元蓁的态度变得这么快，不过让她沾了伏羲大帝的光而已。 元蓁也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因为宋城王态度的改变而得意起来。 这就更让宋城王高看她一眼。 毕竟，谁不喜欢有分寸的人呢？ —— 一行人穿过秩序井然的街道，很快就到了北阴大帝燕居办公之所——仁圣殿。 因着帝君早有吩咐，两位城王直接就把他们四个引了进去。 「两位天尊和两位仙子请，帝君就在殿内等候。」 进门之后，四人就看见一位身着玄紫二色冕服的俊伟身影，正站在大殿中央。 这就是北阴大帝了。 三位尊者相互见了礼之后，南天帝尊才招手让元蓁和君缨上前，对北阴大帝介绍道：「帝君，今日我们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事相求。还望帝君通融一二。」 这时，宋城王走到北阴大帝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期间看了元蓁两眼。 帝君略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而后，他就对南天帝尊道：「几位的来意，寡人已经知道了。既然事关三界，寡人又岂可独善其身？几位，请坐下说话。」 又示意左右侍者奉茶。 南天帝尊怕元蓁和君缨不知道规矩，特意传音给二人，「这阴曹地府的茶，我等仙人是喝不得的，等会儿做做样子也就是了。」 第658页 两人秒懂：人家上茶就只是个程序，她们也按照后续程序，意思意思也就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同时，元蓁心里还升起了几分好奇：这到底是什么茶，连仙人都喝不得？ 等那茶水上来了，她虽然也是随着别人意思意思，但放下了茶盏之后，却还是忍不住频频注目。 因着大天尊早就和各方沟通过了，南天帝尊特意带她们来，就是走个过场。 所以，正事很快就商议定了。 因着先前宋城王禀报的事，北阴大帝一直分神注意着元蓁，罪域元蓁的小动作，人家自然尽收眼底。 他还以为是小辈见了新奇的食物，就忍不住嘴馋，笑呵呵地说：「那茶你别看了，阴气重，对鬼神来说是大补，对你们修一口清气的仙人来说，一口就够你们受得了。」 听了这话，君缨都替她脸红。 ——知道你是见猎心喜，但你好歹收敛点呀！ 但元蓁却是半点都不觉得尴尬，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阴气重的缘故！帝君，烹茶的材料，是地府的特产吗？」 这一回，倒是让北阴大帝愣住了。 片刻后，他再次呵呵一笑，露出了几分慈爱之色，扭头对南天帝和大天魔主说：「这孩子，倒是有几分陛下的痴性。」 以北阴大帝的地位，他口中的陛下，只能是神王伏羲了。 正好，无论是南天帝尊，还是大天魔主，都很看好元蓁。 于是，好好的一场见面会，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场对后辈的称赞会。 而且，这个后辈还是同一个人。 饶是元蓁脸皮奇后，被三个大佬这样夸，也觉得面红耳赤，连道受之有愧。 这时，一位阴将浑身冒着阴气闯了进来，急报导：「启禀帝君，东天帝君身受重伤，已经被东天仙人们抬回来了。」 「什么？」 不但北阴大帝一惊起身，其余人也都大惊失色。 北阴大帝道：「快带寡人去看看。」 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也都有跟着去看看的意思。 —— 如果说魔域昏暗，却还在太阴、太阳两位星君的管辖之内的话，地府有前众星之主紫薇大帝坐镇，两位星君就算是再莽，也不敢在这里找存在感。 而且，地府多阴魂，供职的也都是鬼神。 无论是阴魂还是鬼神，都对光明天然带着恶感。 因而，哪怕东天帝尊是一等一的贵客，在地府居住的地方，也是昏昏惨惨的，透着一股压抑。 不管怎么说，东天一行人都是来帮助地府抵御域外天魔的，地府为了表示待客的诚意，特准东天帝尊自己带的人代替了地府的守卫和侍从。 一行人还没走到这座宫殿，就先察觉到了隐隐的灵气和仙人衣饰上特有的宝光。 走到门口，北阴大帝就主动停了下来，问守门的神君，「你家天尊现在何处？」 那神君刚行了礼，还未回话，就有一仙子从里面出来，扬声道：「诸位，请随小仙来，我家天尊正在内殿救治。」 其实，按照东天一众仙人的想法，自己是不想在自家天尊重伤时，放这么多人去打扰的。 但这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人家地府给足了他们脸面，他们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若不然，等天尊醒来，他们这一群，一个都讨不了好。 南天帝尊想了想，对北阴大帝道：「帝君，我们几个帮不上忙，就不进去添乱了，您带着元仙子一起进去就行了。等归流醒了，我再找他说话。」 北阴大帝也没耽搁，点了点头就领着元蓁进去了。 那仙子感激地沖南天帝尊行礼致谢，把一行人引到了偏殿，命人奉茶待客。 他们这里的茶，可是自己从南天带过来的，不想地府的东西，仙人只能看着。 不过，这一回却轮到秦广王和宋城王这两位意思意思干看着了。 再说元蓁跟着北阴大帝绕过前殿，进了内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恶臭气沖鼻而来。 北阴大帝也是好忍功，身形连顿都没有顿一下，直接闭了气匆匆往里走。 后面跟着的元蓁从闻到味道的那一刻起，就蹙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如果她没有闻错的话，东天帝尊这是中毒了。 而且，他中的还是不一般的毒，而是和火网蛛一样，都是从上古时代已经销声匿迹了的燎原草的毒。 从南天带来的两个医师都已经聚集在了东天帝尊病榻前，一个握着手腕诊脉，一个则用灵气探查全身的经脉。 北阴大帝屏息等待，直到诊脉的那个一脸凝重地把东天帝尊的手腕放回了薄被里，他爱出声询问：「归流的情况如何？」 那医师勐然回神，待看清来人是谁，赶紧起身行礼，「小仙参见帝君。」 「务须多礼，归流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那医师迟疑了片刻，不大确定地说：「天尊似乎是中了一种奇毒，这毒不似平日里常见的应该是上古时期流行的。」 上古时期的物种，除了那些古神，都灭得差不多了。 这医师自认也算是博闻强记了，可是他们这一代飞升的仙人，对于上古时代的东西，极度缺乏了解的途径，说是两眼一抹黑一点都不夸张。 谁又能想到，本该随着上古时代的终结而销声匿迹的东西，又会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了呢？ 第659页 这位医师颓丧。 和他一样颓丧的，还有替东天帝尊检查全身经脉的那位。 检查完了之后，他也没看四周，就嘆了口气，说：「好恶毒的东西，星星点点地附着在天尊的经脉上，想要清理也吴仓下手呀。」 「这么严重？」 「哎！」那人重重嘆息着点头，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这声音不会是自己同僚的。 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帝君？」 北阴大帝抬手制止了他要行礼的动作，问道：「你看出这个什么毒了吗？」 「呃，这……」那人一脸讪讪，羞愧地低下了头，「小仙才疏学浅，不认得这毒出自何方。」 见他们俩都不认识，北阴大帝才扭头对元蓁道：「元仙子，你去看看。」 「是。」元蓁应了一声，就走山前去，请诊脉的那个让个地方。 那两位医师见元蓁不过太乙玄仙的修为，心里就先不大信任。但北阴大帝亲自开了口，他们也不好反驳，只能叮嘱了一句，「小心些，我家天尊伤得极重。」 就差直接让她被动手动脚，没轻没重了。 元蓁也不恼，笑着点了点头，「两位且安心。你们就算信不过我，难不成还信不过帝君吗？」 两人讪讪地让开了位置，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元蓁，好像生怕她不懂装懂，伤了他家天尊一样。 对于这种犹如实质的不信任，元蓁全当没感觉，谨守一个医者的本职，凝神静气地给病人诊脉。 一开始闻到味道的时候，元蓁就有了猜测，再诊过脉后，这种猜测就有了七分把握。 至于这剩余的三分嘛…… 就在那两个医师全身紧绷地盯着她诊脉的时，她骤然出手，把东天帝尊身上的衣物撕裂了。 「你干什么？」 「尔敢！」 两人勃然大怒，一左一右向元蓁攻来。元蓁身子一弯，从侧面避了过去，大声道：「你们先看看天尊身上的情况再发难也不迟呀。」 先前探查经脉的那一个不为所动，仍旧追着元蓁打，口中恨恨道：「先收拾了你也不迟！」 幸好诊脉的那一个性子沉稳，也肯听人劝，凝神一看，大惊失色，「寒江，快住手！」 这一声可比元蓁那一声管用多了，那寒江神君立刻就收住了攻势，身形一错，就返回了东天帝尊的榻前。 「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 寒江凝神一看，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267章 只见东天帝尊原本白皙紧緻入玉石般的胸膛上，多了几十个星星点点的霉斑，就像是上好的白馒头放久变质了一样。 寒江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须弥芥子汇总取出手绢和烈酒，沾湿之后就要去擦拭。 元蓁看见了，唬了一跳，急忙阻拦，「万万不可！」 ——开玩笑，这燎原草毒谁也不了解，万一和酒相遇，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反应怎么办？ 但元蓁怎么可能拦得住看不上她的寒江呢？ 纵然元蓁尽力去阻拦了，却还是慢了一步。沾染了酒水的手绢一敷上那霉斑，就听见「刺啦——」一声响，就像是热油锅里突然滴进去了一滴凉水，一股黑烟伴着焦臭气腾然而起。 寒江惊得手一抖，手绢就甩了出来，目标正是一直负手而立的北阴大帝。 北阴大帝一动也没动，那手绢在离他三尺的地方，就再难寸进，力尽之后，跌落在地。 自己一片好意，却被人因同行相轻而无视，且造成了恶性的后果，元蓁都快气炸了。 她指着寒江，怒喝道：「你是哪来的棒槌？还是说，你就是故意要让东天帝尊伤上加伤？」 那寒江本来是有几分愧疚的，但他常年受东天帝尊倚重，哪里受得了自己被一个修为低下的小仙唿和？ 「哪里来的小仙？如此无礼，分明是找死！」 说话间，他右手呈莲花状掐诀，一团红光如烈日般亮起，被他信手一挥，就朝元蓁飘来。 北阴大帝神色一冷，正要出手，却见元蓁不屑一笑，左手随意挥了挥，那红光就像是被雪水泼了一样，瞬间就熄灭了。 见自己的手段被人给破了，寒江更加羞恼，还要动手，却被另一位医师千绝拦住了。 「好了，寒江，你还嫌自己丢人丢得不够吗？」 虽然他和寒江一样，在东天都颇为地位。但比起寒江的孤傲自持，他却稳重谦逊多了。 说来也是一物降一物，那寒江傲得跟什么似的一个人，平日里除了东天帝尊，谁也不看在眼里，却偏偏对千绝十分敬重。 这不，千绝一开口，他就立马住手了，只是住手之后还恶狠狠地瞪着元蓁，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 这个时候，元蓁就能察觉出南天仙人喜欢滥用丹药的好处了。 就因为南天的丹药市场红火，丹道宗师都喜欢往南天去。这同道的人一多竞争力就大了。 而竞争力一旦大了，为了不被市场淘汰，大家除了拼真本事，还得拼服务态度。 这些丹师倒也不是都为了赚取仙晶，但就算是为了实验自己新炼制的丹药效果如何，也得有足够的实验体呀。 要是根本没人买的丹药，你就算再觉得自己的丹药天下第一好，那不也全都白搭嘛。 第660页 所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是绝对不会出现像寒江这样，有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甚至刚愎自用的。 因为，这样的人物，要么就是认清了现实，积极和光同尘了，要么就是早被环境给淘汰了。 果然，这三界之事，不能一概而论，有光的地方，急必然有阴影反之亦然。 有了这样的心思，元蓁对寒江的态度，就没什么好气恼的了。 她只觉得寒江十分可怜。 喝住了寒江之后，千绝赶紧朝元蓁赔礼，「元仙子恕罪，寒江只是甘心则乱，并非有意冒犯。」 「千绝，你干嘛要……」 「住口！」 千绝都要气死了，他这是为了谁呀？ 得罪人的是寒江，由他代为赔礼本来就缺了几分诚意。 如果不是知道寒江的性格，清楚强压着他赔礼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他也不会厚着脸皮欺负人家元仙子年纪小、修为低，直接就干出了代为赔罪的事。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元蓁虽然是个水系的仙人，性格可一点都不绵软。 本来她都不准备和寒江计较了，但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藐视的就不止是她自己了，还有推荐了自己的北阴大帝。 「千绝神君不必如此。」元蓁直接就拦住了想要再次代为赔礼的千绝，「既然当事人没有这样的心思，你又何必如此上赶着呢？」 说着，她轻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睨了寒江一眼，徐徐道：「你倒是煞费苦心，奈何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觉得你堕了他的威风呢。」 千绝扭头一看，果然就见寒江满脸不服不忿之色。 这回，连千绝也怒了，「你……」 他是真不想管了。 任谁一番好意却不被领情，心里也不好受。 寒江冷笑着睥睨元蓁，「年轻人，说话做事，不雅太张狂！」 纵然他一直十分无礼，元蓁却始终不见怒色，此时也是微微一笑，说：「你放心，我不怪你。是东天安逸的环境造就了你的刚愎与无知，着实怨不得你。[1]」 这话可真气人，至少寒江是已经被她给气炸了。 可是千绝却坚决地拦住了要发作的他，怒斥道：「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天尊的病情，你还管不管了？」 人家元仙子说话是不好听，但那不是因为你无礼在先吗？ 怎么，只许你做初一，不许别人做十五吗？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寒江居然这么狂悖无礼，听不进人言？ 虽然千绝已经拦住了他，但元蓁奥恩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了他，冷笑道：「怎么，你觉得为说错了？」 寒江的身体突破不了千绝的防线，嘴巴却还是自由的。 他那自由的嘴巴开开合合，完全不党务和元蓁打嘴仗，「我东天将士身先士卒，哪里安逸了？」 「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自然不安逸但你们这些不思进取的医师们，又岂止是安逸而已？」 元蓁 也不等他再反驳，直接冷笑道，「如今东天帝尊身中奇毒，尚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而你却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意气，只顾与我相争，丝毫也不顾忌天尊体内的毒性会不会再这期间再度恶化。你对得起天尊对你的看重吗？」 「我……」寒江哑口无言。 这一条，他的确无反驳。 元蓁又问：「你分明还不知天尊所中何毒，有何属性，就敢擅自以烈酒擦拭。请问，你的医德修养在何处？小仙说你刚愎无知，又有哪一点说错了呢？」 寒江一时吶吶，千绝已经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元仙子教训的是，我们的确是安逸惯了，愧对天尊的倚重。」 寒江想拉住千绝，让他不要对元蓁一介小仙低头，但左思右想，去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潜意识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错的，元蓁是对的，但却始终拉不下脸来。 元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上前亲手扶起千绝，淡淡道：「不是小仙非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而是二位比起南天的那些医师，无论是医德还是医术，都差得太远！」 这个结论一出她口，寒江就再次被点炸了。 「你说什么？」他怒道，「你竟然拿我嗯和南天的那群不知天数之辈相提并论？」 把他们和南天的医师相提并论都让他难以接受，更何况元蓁还踩着他们抬高南天的医师，就更让他接受不了了。 但不管他接受得了还是接受不了，事实就是事实。比起众口铄金的舆论，元蓁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见千绝一脸愕然，元蓁柔声道：「千绝神君可是不明白，小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 「的确。」千绝点了点头。 虽然他和一些算是刚刚相识，却直觉元蓁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所以，他就只是愕然不解而已。 他的态度好，元蓁的态度就更好了。 「千绝神君，天尊的伤势要紧，不若咱们一边替天尊探查伤势，一边细说？」 这个提议，千绝又怎么会拒绝？ 他忙道：「这是应该的，我等还得多谢元仙子提醒。」 元蓁玩笑道：「那你可得帮我拦着点寒江神君。若不然，帝君可就要忍不住亲自动手啦。」 这一次，千绝和寒江的脸色一起僵住了。 经元蓁这一提醒，他们才勐然想起来，元蓁之所以会来给天尊诊治，乃是北阴大帝亲自推荐的。 第661页 他们又是横加阻挠，又是出言辱骂的，辱的可不止元蓁一人。 「帝君……」 北阴大帝淡淡道：「替归流疗伤要紧。」 在他看来，三人的争执不过是小辈之间的闹腾。他修行多年，心中早已难起波澜，又怎会与他们计较？ 更何况，元蓁也并没有吃亏，早就替他把场子找回来了，他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多谢帝君。」 两人赶紧緻谢，然后千绝就把寒江赶到了一边，招唿元蓁上前，「元仙子请。」 元蓁一边检查了南天帝尊的瞳孔、口鼻、手脚、腋下甚至是某些私密部位，一边淡淡道：「千绝神君料得不错，天尊所中之毒，的确是上古时代已经绝迹的。 前些时日，我在南天时也遇到了一个种类上古时期毒素的人。南天的那些医师虽然不懂医治之法，却有不少人看出了那毒的出处。还有，人家起码知道，不会解的毒，不胡乱动手。」 最后这一句，要说她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连她自己偶读不相信，又何况是寒江？ 他忍不住冷笑道：「说得你好像真认识这毒一样。」 这时候，元蓁正好检查完了，一边施法引水净手，一边淡淡地反问：「我若是认识这毒，你又当如何？」 「我……我……」他心里怯得慌，支支吾吾的半天，也不敢许一个承诺。 他想着先前自己那般无礼，元蓁都没有和他计较，此时见自己支吾难言，大约也会一笑置之。 但元蓁这回偏偏就要为难他了，轻笑道：「怎么，东天帝尊座下，竟是敢做不敢当吗？」 ——真以为谁都是你娘，都要让着你不成？ 寒江的脸色瞬间爆红，赌气道：「若你当真认识此毒，我立刻跪地向你磕三个响头。并且从今往后，都为你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誓言也是够狠，但在场的却没一个拦他的。 甚至千绝还觉得，如果他真能跟在元仙子身边磨磨性子，反而是一件好事。 「爽快！」元蓁抚掌贊了一声，「你若是真能说到做到，倒还不堕了东天帝尊的威名。」 得，此言一出，他是彻底骑虎难下了。 寒江心里憋屈得厉害，哼了一声，质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天尊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提起正事，元蓁立刻就端正了神色，沉声道：「从我随帝君入门，问道那股类似橘子腐烂的恶臭气时，就有所怀疑了，待诊了脉，又看了天尊身上的霉斑，就能够肯定，天尊所中的，正是活跃于上古时期的燎原草之毒。」 「燎原草？」寒江直觉她说的是对的，但却又不肯心服，又问道，「那你在南天遇到的那个，是什么毒？」 他想着：如果这两种毒是一样的，那就不算是她自己认识的。 元蓁怜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南天那个，是火网蛛。」 见寒江瞪大了眼无话可说，元蓁促狭一笑，干脆再补一刀，「顺便提醒一句，此时南天帝尊就在隔壁偏殿歇息。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向她求证。」 寒江咬着下唇，憋了半晌，突然一撩衣摆就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撒个响头。 下一瞬，就化作一道流光，飞速遁走了。 元蓁好笑地摇了摇头，对千绝道：「他跑了，就只好劳烦你帮我打打下手了。」 在治病救人这方面，她一向当仁不让。 就凭她能认出自己不知道的毒，千绝就甘拜下风，闻言忙道：「这是自然。」 元蓁又对北阴大帝道：「帝君，疗毒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还请帝君在此布一道结界，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 「也好。」北阴大帝挥手就布下了结界，又朝元蓁眉心一点，「除……咦？」 却见他打出的一点灵光被元蓁眉心的另外一道灵光弹了出来。 北阴大帝仔细看了看，笑道：「原来是他。罢了，你把左手伸出来吧。」 「是。」元蓁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帝君在她手心画了一道符，叮嘱道：「我这结界，仅可凭此符出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自绝出来找人要。」 元蓁忙道：「多谢帝君。只是，能否给千绝神君也画一道？毕竟，南天带来的药材，还是南天的人自己清楚当在哪里了。」 而千绝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罢了，你也把手伸出来吧。」 「多谢帝君。」千绝喜形于色，连忙伸出了手。 帝君画符，挥手而就。但元蓁却觉得，他给两人画的符，有着微妙的不同。 不过，她却明智地没有当着千绝的面问出来，而是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私底下问一问。 画完了符之后，北阴大帝就说：「你们疗毒，寡人也帮不上忙，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走了，显然是很相信元蓁的能力。 元蓁：突然就觉得自己重任在肩了呢。 待北阴大帝出了殿门，就看见方才羞愤至极跑出去的寒江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磨磨蹭蹭的，纠结着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看见有人出来，他吓了一跳，碾地的脚尖立刻收了起来，板板正正地站好，「小仙参见帝君。」 北阴大帝之所以卸下了众星之主的重任，还能继续被天道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十分宽和，待众生一视同仁。 第662页 因而，虽然的修为和他相比，比元蓁的修为和寒江相比差得还远，他也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十分平淡地颔首还礼，让他起身。 然后，还顺嘴告诉他，暂时不用纠结了，反正你现在又进不去。 寒江：「…………」 ——听了这话，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您。 不过，他还是恭敬地送走了北阴大帝，但脚步却始终没有挪动分毫。 一直等了九天，闭合的殿门才再次打开，千绝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疲惫，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千绝，你怎么了？」寒江立刻上前扶住他，不满地问，「是不是她刁难你了？」 原本见他一直受在门外，千绝还以为他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身体虽然疲累，心里却十分欣慰。 但是，寒江的这句话，却让他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寒江，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我又怎么了？关心你也有错了？」 千绝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怒气质问：「你那是换新我吗？你只是借着关心我的名义，发泄对元仙子的不满罢了。 你可知道，这几日为了极致天尊，元蓁从未合过眼？从未润过喉？ 你可知你我见之生惧，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剧毒，同样不知如何解的元仙子又是如何刻苦钻研的？ 就因为元仙子的修为不高，你我就对她产生了偏见。幸而我及时悔悟，你却还因着这点偏见耿耿于怀，放不下你那点可怜的自尊。 你可知，你苦心维护的自尊，不会让你显得高贵，只会让人作呕？」 寒江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却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 但千绝这次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骂醒他。 「若论修为，你比得过天尊吗？比得过帝君吗？这两位在你面前，可有高高在上，蔑视于你？」 第268章 寒江浑身一震，呆立当场。 往日里与天尊相处的画面一帧一帧地自脑海中闪现，天尊对他，多是温和勉力，少有疾言厉色。 纵使那极少数的疾言厉色，也都是因为他行为不妥，天尊才以正言教之。 若说天尊是因为多年相处的情分的话，那北阴大帝呢？ 北阴大帝可是比天尊更加古老的神明，可不论是对他，还是任何以为神官，从来都是威仪有度，却又温厚可亲。 一时间，寒江羞愧得无地自容。 「是我错了，我该向元仙子赔礼。千绝，你都出来了，元仙子是不是也要出来了？」 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颇有几分急切，千绝就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 但现在腰间元仙子，却是不能了。 「还早呢，你等着吧。我出来取几样东西。」 说完，就把他甩下，匆匆地走了。 他得去找帮天尊存放药材的天官，若不是这几种药材要得不急，他才没工夫对着寒江说教呢。 而且，他以后估计都没有工夫说教寒江了。 因为，他的头号大事，就是补课，看元仙子以往的直播回放。 在玉虚宫一门的不懈努力下，如今网络已经基本覆盖了整个东天神域。 只是以往千绝对这种奇淫巧技嗤之以鼻，所以不曾投入关注。 经过这几日和元仙子的顺口闲聊，他才知道，原来网络是这样一个好东西，他以往的那些念头，全都是偏见。 既然知道了都是偏见，自然是要知过能改了。 首先，就从买一个手机，註册一个帐号，关注元仙子，不喜元仙子的直播开始吧！ 千绝在心里握拳，只觉得热血沸腾。 他拿完所需的药材之后，就又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要拿东西，他是片刻都不想离开元仙子。 实在是元仙子对于疾病的诊治和研究，有太多他听都没听过的方法了。 这九日里，他就像一块干燥的海面一样，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断汲取，快乐得仿佛一只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 他甚至觉得，等这次的战事结束了，他或许应该找天尊辞行，到南天去一趟，见识一下丹道昌盛的南天是什么样的风采。 等千绝再回去的时候，东天帝尊已经醒了。 —— 东天帝尊醒来的时候，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陌生的仙子正拿着一柄又薄又利的短刃，在他胸口不停地剜肉。 「你是谁？」他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想到那些所谓的域外天魔里也有仙人，就由不得他不多想，「我不过是东天一员小将而已，你们就算擒获了我，也全无益处。」 早在上战场之初，他就反覆叮嘱过随军而来的下属，万一他不行被俘，千万不要走漏了消息，对外一律只说被俘的事一员小将。 那正在剜肉的仙子听了，请笑了一声，就继续自己剜肉的工作，竟是全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东天帝尊试探道：「反正我已经身受重伤，不若你就给我个痛快？」 这一回，那位仙子的做东终于停住了，也终于肯搭理他了。 「痛快什么呀痛快？你是痛快了，却净给我找不痛快。」 仙子温柔地对他笑了笑，温柔地对他说：「我家大王说了，肉得活切的才好吃，死后灵气流失，就没那个滋味儿了。」 第663页 东天帝尊打了个寒噤。 ——说这话，你还不如恶声恶气的呢。 那位仙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乖，别动，今天的肉，还没切够量呢。」 一个人，一张嘴，就成功营造出了万分诡异的氛围。 以至于东天帝尊根本就没有发现，正在便被人拿刀剜肉的自家，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 直到元蓁把腐肉剜净了，那毛巾擦手的时候，千绝带着药材进来了。 看见千绝十分谄媚讨好地围着那位仙子说话，东天帝尊悲愤了。 「千绝，你这是见色忘义，就这么背叛本座了吗？」 千绝：「啊？」 ——就一脸懵逼。 「哟呵！」元蓁一边擦手，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一员小将吗？这年头，一员小将也敢自称本座了？」 千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茫然地问：「元仙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家主人还没彻底清醒呢。」元蓁微微一笑，「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清醒了。」 果然很快。 几乎是下一刻，千绝就听见了东天帝尊的惨叫声，「啊——好疼啊！」 原来，麻药劲儿过了。 千绝：「…………」 ——天尊，你知道自己暴露了怕疼的事实吗？ 元蓁哈哈一笑，交代道：「把药材给我，我去炮制，你替他爆包扎一下。」 说完，接过药材就走了。 临到内殿的门口，她又勾过头来特意交代了一句，「为了不影响伤口癒合，就别再用麻药了。」 然后，才心情很好地走了。 ——哎，又研究出一种上古奇毒的解法，开森！ 徒留东天帝尊咬牙切齿，「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然后，他的观点被千绝断然否决了，「天尊想多了，元仙子医者仁心，交代的都是为了天尊的伤势好。」 东天帝尊控诉道：「千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是向着我的。」 千绝冷静地再次纠正他，「天尊，属下不是向着你，而是向着真理。」 「那么现在，在你心里本座就不是真理了吗？」 两人说话的间隙里，千绝已经准备好了包扎需要的东西，微笑道：「天尊，就算你说得再多，属下还是要替你包扎的。不过你放心，元仙子说了，这个药，不是很疼。」 「真的？」想到元蓁方才剜肉时的干脆利落，东天帝尊对她开的药表示怀疑。 「当然。」千绝俨然一副迷弟姿态，「在药上，元仙子从不妄言。」 见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的，东天帝尊选择了相信，「那你来吧，本座忍得住。」 然后…… 「嗷~~这技术你说的不是太疼？」 「这……天尊，这不是属下说的，是元仙子说的。」 「你不是说她在医理上从不妄言吗？」 「那……等属下包扎完，去帮您问问？」 「当然，你得好好问问她，竟敢戏耍本座！」 等他包扎完的时候，元蓁的药也炮制好了，东天帝尊正好亲自问她。 「你不是说，那个药不太疼吗？」 「是呀。」元蓁一脸无辜，「对于能忍疼的人来说，那点疼，毛毛雨啦。天尊觉得很疼吗？」 要面子的东天帝尊：「……也不是很疼。」 元蓁微微一笑，肯定地说：「我就说嘛，这种药，不太疼的。」 东天帝尊：「是……是呀。」 千绝憋笑憋得胃疼。 就在元蓁制药的时候，东天帝尊为了转移注意力，已经从千绝嘴里了解过元蓁了。 不过，千绝知道的也有限，东天帝尊就只知道他并没有被俘虏，这位元仙子是北阴大帝推荐过来的，医术十分高超，还在网络上办过多次直播讲座，在丹道界十分有知名度。 如今东天帝尊有了机会，就免不了向当事人打探一番。 「仙子是从南天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元蓁笑道，「你要是说我是从东天来的，也没有错。」 「哦，此话怎讲？」 元蓁突然道：「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咦，是呀，一点都不疼了呢。」东天帝尊下意识就说了实话，等他回过神来之后，脸都绿了，无比郑重地强调道，「一开始就不怎么疼，现在只是更没有感觉了而已。」 元蓁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我相信天尊。」 明明她说得很认真，可是东天帝尊就是觉得她不但言不由衷，还在暗暗地内涵他。 所以说，他最讨厌和这种智商超高的人在一起了，这会充分暴露他极力掩藏的某些事实。 比如：怕疼。 逗了他一阵之后，未免把人逗炸毛，元蓁非常贴心地转移了话题，「我虽然是从南天来的地府，但在去南天之前，在东天也待过一段时日，之前在北荒也待过。天尊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但一定听说股我的道侣。」 「你的道侣？」东天帝尊斜眼睨她，「就你这样的，还能找得着道侣？」 元蓁：「…………」 ——好欠的一张嘴！ 「天尊，你这不庄重，你手底下那些天官们知道吗？」 「不知道。」东天帝尊非常骄傲地说，「本座演技一流，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第664页 元蓁：「……呵呵，原来如此。」 ——恐怕，演技一流的是你那些下属吧？ 整天哄着你这个个大宝贝，还得想尽办法不让你自己对自己的智商有充分的认知，以免伤了你的自尊心，他们也真是辛苦了。 只听东天帝尊特别沧桑地嘆了一声，「哎~为了维护本尊在他们心目中英武的形象，本尊的牺牲太大了！」 元蓁暗暗撇嘴。 ——还yingwu的形象？找我看，你可比鹦鹉逗多了。 不过，东天一众天官苦心掩藏的真相，元蓁也没有替人家掀盖子的爱好。 她的专职是医师，还是说点跟治病救人有关的话题吧。 「天尊的毒已经拔了大半了，剩下的深入经脉，不能硬拔，须得以针灸之法慢慢调理。」 「针灸？谁给本座施针？」 元蓁微微一笑，在东天帝尊的怨念里缓缓开口，「不才，正是小仙。」 东天帝尊：「……你都说了自己不才了，还敢给本座治病？」 既然谦虚得不到尊重，元蓁索性直言不讳，「小仙也就是比天尊座下的几位医师强那么一点而已。」 放完狂言之后，她就潇洒离去了，留下东天帝尊指着她的背影，手指头抖啊抖。 千绝奇怪地问：「天尊，你这是怎么了？」 东天帝尊豁然回头，同仇敌忾地看着千绝，「你听见她说的话了吗？」 ——人家这么狂，这么看不起你，难道你就不愤怒吗？ 哪知道，千绝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元仙子说的是大实话，她在丹道上的造诣，的确是比我们几个加起来强一点。」 东天帝尊：？？？ ——扎心了，老铁！ 你这话不如她说得好听呢。 见他一脸郁卒，千绝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毕竟追随东天帝尊多年，对这位天尊的真性情多少也有些了解，乐意思索，便明白了。 正因为明白，所以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恼了，千绝也就不多那一句嘴去劝了，以免弄巧成拙，干脆就权当不知道，一笑置之了。 但千绝不搭理他，他自己却还要生事，「诶，诶，你这么长她的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不是和她比过？」 此时千绝正在收拾东西，各种刀、石、针、砭一大堆，实在是不想搭理他。 可人家元仙子是真的有本事，这次天尊的性命也的确是人家救回来的。若是天尊对元仙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忘恩负义。 纵然元仙子性情宽宏，不爱计较，别人呢？ 到时候传了出去，于天尊的名声又有什么益处呢？ 比起收拾东西，对千绝来说，显然是天尊的声誉更加重要了。 于是，他索性就停了手上的活计，干脆先不收拾了。 「天尊，属下有话要说。」 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倒把东天帝尊下了一跳，「有话你就说呗，本座又不是那等听不进人言的。」 千绝道：「此次天尊身中奇毒，属下与寒江皆束手无策，还是元仙子出手力挽狂澜，将天尊从生死危机中拉了回来。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不敢不报。」 他一开口，就先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本意就是提醒东天帝尊：人家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对人这种态度，不然会影响你的名声。 东天帝尊神色一凛，脸上再无嬉笑之色，「若是如此，方才的确是本座无状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并不是那种听不进谏言的人。 方才有所误会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往后就不能再煳涂下去了。 于是，等元蓁第二天来替他施针的时候就发现，东天帝尊的态度，简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元蓁浑身发毛地把针扎上了之后，就悄悄招唿千绝出去，低声问道：「你们家天尊是怎么回事？」 认识了这么久，千绝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胆战心惊的，不由觉得十分有趣。 「还能有什么？」千绝好笑道，「我家天尊为人最是稳重知礼，先前只是不知道元仙子救了他的性命而已。如今知道了，自然不会再对仙子无礼了。」 好嘛，他一解释，元蓁就明白了，敢情是他特意说了自己的好话。 虽然元蓁不大在意东天帝尊的态度，毕竟他也没有恶意。但千绝的一番好意，她还是领情的。 不过…… 元蓁貌似迟疑地问：「你家天尊……稳重知礼？」 「稳重」二字，她特意咬了重音，一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千绝老脸一红，只余讪讪，「呃……这个……哈哈哈哈，看破不说破呀，仙子。」 ——有这样一个老闆，他也很绝望的。 元蓁哈哈大笑，「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千绝神君为小仙美言了。」 「不必，不必，于公于私，这都是小仙应该做的。」 对于这一点，千绝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居功的。 天尊是他最敬重的人，元蓁是他最佩服的人。只要这两人都好，不起争执，对千绝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 「罢了。」元蓁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取针了。千绝神君，你去准备一桶热水，按照这张方子添加药材，待天尊起针之后，还需泡浴半个时辰，于伤势恢復更有利。」 第665页 泡浴和药浴还不一样，是不必在浴桶底部烧火加热的，效果也更加温和，适合作为辅助的治疗手段。 「是。」千绝二话不说，拿着方子就走了。 元蓁则转身进了内殿为东天帝尊取了二百零七根金针，看着千绝添好了药材，就告辞出去了。 泡浴的事，以千绝的能耐，完全可自己操作，不需要元蓁一直在旁边盯着。 说起来，她自从接手了东天帝尊的伤势之后，还一直都没有出过这大殿。 时至今日，东天帝尊的毒性终于稳定了，她也终于又空闲去关注一下君缨的事了。 君缨还是被她给说动，一起来了地府的。结果来了之后，她却摊上了事，反而把君缨给晾在一旁了。 如今想想，不禁惭愧。现在有了空，她第一时间就要去看君缨。 「元仙子！」 她才一出大门，就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待她定睛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寒江神君。神君怎么在这里？」 寒江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屈身赔笑道：「小仙愿赌服输，如今已经是仙子的随从了，自然要等在这里，任由仙子差遣。」 第269章 说实话，元蓁心里是真不怎么待见他。 不和他计较是一回事，但这完全不妨碍元蓁不喜欢这种刚愎自用，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的人。 现在他虽然转变了态度，但因着有东天帝尊的前车之鑑，元蓁不必思索，就知道肯定还是千绝的功劳。 她现在忙得很，完全没有时间替人家教育熊孩子。 可是，碍于千绝的面子，元蓁还真不能不搭理他，真是头疼。 「这样啊。」元蓁略微思索了片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故作不信地问，「神君当真肯听我差遣？」 「那是自然，小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寒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元蓁一看他这副姿态，心里就腻歪得慌，本来准备打发他去贵圈千绝做助手的心思瞬间就歇了，淡淡道：「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人员必定紧缺。我这里暂且用不到你，你就到前线战场去吧。」 ——纵然千绝能够压住他，元蓁短时间之内，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啊，去战场？」寒江一呆，以为元蓁是在戏耍自己。 待要发作，又想起千绝说的话，硬生生忍住了，干笑着提醒道：「元仙子，小仙是个丹修。」 「我知道呀。」元蓁一脸的莫名其妙，「丹修不就是比普通仙人多了一门烧丹鍊汞的手艺吗？怎么，你在下界修行时，资源都是门派提供的吗？」 就跟谁不是丹修，谁不知道丹修是怎么修行的一样。 元蓁也懒得跟他废话，蹙眉道：「反正话我已经放在这里了，你乐意听呢就去，不乐意听的话，往后也再别说什么任我差遣的话。」 说完，她就绕开寒江，扬长而去了。 寒江也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剩下他一人，好没意思。 过了好半晌，他心里一发狠，咬牙道：「不就是上战场吗，怕你怎么的？」 然后，他又踌躇了片刻，也走了。 等他也离开了之后，千绝才现身，摇头笑了笑，就再次消失了。 —— 因为头一天来，就被北阴大帝抓了壮丁，元蓁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那一行人的住处呢。 仙子她要找君缨，就只能一路找到仁圣殿，去问还再当差的鬼神们。 域外天魔自地府血海入侵，大部分的阴兵阴将都被排遣到了血海去抵御外敌了。 在仁圣殿批阅公文的，就只剩下的秦广王、宋城王这两大城王和几个递送公文的阴差。 而北阴大帝身份贵重，他在地府最大的作用就是镇压地府气运。 地府本是三界轮迴的根基，只要地府安稳无恙，三界哪怕元气大伤，也有慢慢恢復的一天。 所以说，北阴大帝是不能轻动的。 元蓁走到门口，请守门的阴差通报了，进去和两位城王见了礼，这才问道：「两位大王，不知道和我一起来的君缨仙子现在何处？」 正好宋城王批完了一本，便借着换公文的空隙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位君缨仙子不是要去凡间吗，帝君已经批准，并命孤亲自送她去了。」 「啊，已经走了？」元蓁没想到，地府的效率居然这么高。 「是呀，走了。元神分了二十多缕，分别投入了不通过的世界。仙体倒是还在，不过在她没有元神归为之前，地府有责任保护她的仙体。所以，留不能让仙子看了。」 元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又问南天帝尊和大天魔主这两位。 秦广王道：「这二位日理万机的，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哪里耽误得起？倒是有南天和西境派来的将士们还在前线呢，等着一场打完了，仙子或许可以见见。」 元蓁心说：谁知道派来的人我认识不认识呢？万一不认识，特意去见又有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秦广王笑道：「两地领兵的，都是仙子的旧识。哦，对了南天还排遣了一批医师过来，领头的那个一来就问你呢。」 元蓁一听就知道，这个领头的医师不是南柯，就是兆群了。 第666页 得了故人的消息，元蓁急忙道谢，「多谢大王告知。」 「这倒是不必。」秦广王道，「元仙子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到三生殿去见见帝君吧。帝君特意交代了，要你去一趟。」 既然帝君有命，元蓁自然是要遵从的。她辞别了两位城王之后，就在阴差的带领下，转道去了三生殿。 三生殿之所以叫三生殿，就是因为殿前放着三生石。 在凡间的传说里，三生石是天道用来定姻缘的。但凡是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的，都会生生世世皆为夫妻。 此时此刻，元蓁就和北阴大帝站在三生石前，元蓁好奇地看着那块蓝盈盈的石头，问帝君，「我要是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会怎么样？」 此时的帝君收敛了全身的威严，只微微一笑，便有一种慈爱祥和之意，恍惚间让元蓁仿佛回到了师尊的膝下，言行举止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 听了元蓁的小儿之言，他随和地笑了笑，「你可以试试呀。」 元蓁本就跃跃欲试，闻言当即就掏出了自己身上等级最高，也最为坚固的法宝——量天尺。 北阴大帝某光一闪，笑道：「我说呢，原来这东西是下界自己择主去了。」 听见这话，正要对三生石下毒手的元蓁灵光一闪，忽而问道：「帝君，我手里这个被我自己取名量天尺的，不是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一柄吧？」 北阴大帝笑而不答，只是道：「你不是要在三生石上刻名字吗？快刻吧。」 他不答话，元蓁就定定得看着他不动。 可是，她的气势和定力怎么可能比得过北阴大帝呢？ 最终还是元蓁败下阵来，泄气道：「好好好，您不想说就不说呗，谁叫您是这地府的老大呢？」 这样一来，对于能在传说的三生石上刻字的事，她突然就兴致缺缺了。 她心念一动，手中的量天尺就化作了一支笔的形状，信手捏着就在盈篮的石面上写自己的名字。 可是，饶是借着量天尺的神力，她用尽了力气，也每划出一个白道来。 「这石头好硬！」 北阴大帝却似乎是松了口气，笑道：「既然都说了是天道刻姻缘的地方，除了天道之外，任是旁的谁，自然都不能留下痕迹的。」 「嗐，那您还逗我玩！」元蓁噘着嘴把量天尺收了起来。 「好了，好了。」北阴大帝柔声哄她，「我今日叫你来，可是有重任託付给你的。」 听见「重任」二字，元蓁精神一振，拱手道：「但凭帝君吩咐。」 前线战事胶着，她近在迟尺，若是不能帮上一点忙，心里怎么会痛快？ 但她初来乍到的，对一切都不了解，修为又低，没有能做主的安排，她就怕自己贸然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 在这个时候，听北阴大帝说有重任託付，她首先想到的姬氏血海的战场。 哪怕不叫她真的上前线，就在后方做军医呢，她也十分乐意。 北阴大帝问道：「你是不是还给自己的一个法宝取名炼妖壶？」 「对呀。」元蓁取出了炼妖壶。 「好。」帝君眼中有锋芒一闪而过，广袖一挥，卷了元蓁就走。 等到元蓁的眼睛再次解放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处血气十分浓郁的地方。 她重要放出神识探查一番，就被北阴大帝给按住了，「你收敛点，前方五里处，就是血海战场。」 元蓁闻言，立刻就收起了探查的心思，低声问道：「啊我现在干什么？」 「等着。」 「等？等什么？」 北阴大帝突然看向了一个方向，「你要等的人，来了。」 元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一团青光在不远处落下，化作了一道身姿挺拔的身影。 待她完全看清了那人，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琼华师叔？」 原来，这个人元蓁也认识，还很熟悉，正是她临飞升时把人家洞府炸了的琼华真人。 「师叔，您什么时候飞升的？我师尊他还好吗？」 她这两个问题问完，琼华已经走到了近前，先向北阴大帝行了礼，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你飞升了两百年后，我就飞升了。」 「我就知道，以师叔的资质，飞升不过早晚。不过……」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琼花的衣着，见其衣衫敝旧，除了自身的一团清气，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宝光，不禁感慨道：「就算是做了，师叔也还是一样的穷呀！」 琼华：「……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皮了一下之后，元蓁赶紧赔笑，「多年不见，和师叔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对了师叔，我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吗？」 琼华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僵了一下，吶吶半晌，才在元蓁眼巴巴地催促下说出了真相。 「你飞升后五十多年，魔道突然出现了一个绝世天才，一统了魔道，正魔两道拉开了混乱的序幕。你师尊他……陨落在战场上了。」 方才元蓁第一次问的时候，他就想着假装没有听见。 正好元蓁调侃他，他正要借着佯怒岔开话题呢，哪知道她根本就不给机会，立刻就又问了一边。 他早该知道的，这孩子自小心思就机敏。只怕自己的那点心思，人家第一眼就堪破了。 第667页 元蓁闻言，呆了一下，眼眶立刻就红了，「怎么会这样？」 琼华真人道：「其实那个时候，我的修为就已经到了临界点了。但是为了替师兄报仇，一直压制着，不想引动天劫。 可是，天道又岂是那么好欺瞒的？又过了一百多年，终究是压制不住了迎来了天劫。」 若非是他自入道之后就十分敬畏天道，纵然精通紫微斗数，却绝少泄露天机，飞升时的天劫绝对不会仅仅加二十道。 要知道，压制修为躲避雷劫，本身就是犯了天道的忌讳的。 二十道雷劫虽然难捱，但最难受的却还是雷劫之后的心魔劫。 师兄琼琚真人是为了护他而陨落的，这件事当时就成了他的心结。 他为什么一定压制自己的修为呢？ 就是因为他自己清楚，存了心结之后，心魔劫十有八九是过不去的。 他倒是不怕死，却不想就这么死了。 他渡雷劫只花了九天，一个心魔劫，却折磨了他整整八十一天。 如果不是替师兄报仇的念头一直支撑着他，他早就迷失在心魔幻象里了。 「当初我飞升之后，就一心想要找到重回下界的方法，辗转多年，才得知唯有地府这一条途径。」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说到这里，琼华真人突然激动了起来，「阿蓁，我们帮师兄报仇不必下界了，我们的仇人马上就要来了！」 元蓁立刻就看出他不太对劲了，怀着侥倖转头去看北阴大帝，「帝君，我师叔他……」 「你没看错，他入魔了。」 虽然琼华真人最后成功飞升了，但却并不是成功度过了心魔劫，而是在心魔劫里弃道从魔了。 他也是自绝地天通之后，第一个从东天升仙台上飞升的魔。 如果不是东天帝尊怕引起恐慌，用大法力替他遮掩了气息，此事只怕会在整个天界引起轩然大波。 也是后来他行事低调，一心查找重回下界的方法，并没有任何作乱的意思，东天神域也不会放松了对他的监控。 元蓁瞬间痛心疾首，「师叔，苦了你了。」 虽然她的师尊是为了救琼华死的，但元蓁却明白，哪怕重来一次，师尊还是会这样做的。 若是反过来，在自己师尊有危险的时候，琼华师叔也会捨命去救的。 因而，元蓁只怜惜他受苦受难，丝毫没有因着师尊的死而迁怒他。 北阴大帝道：「他自幼修持的就是正道，心境也一直都十分清明。只要解开了他的心结，重回正道不过是转眼之间。」 还有一点，帝君没有明说。 ——修仙路上本就劫难重重，机缘不一般的人，往往劫难也不一般。 就比如元蓁一飞升就遇到了君绋那个蛇精病，再比如琼华渡劫渡到一半弃道从魔。 这是上天多加给他们的考验，如果能够度过，日后自然还有大机缘、大责任等着他们。 但若是渡不过，那就是被磨刀石磨废了，天道并不会再施捨一眼。 天道无情，天道至公，摸过如此。 很显然，琼华也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但他却并不是很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为师兄报仇这一件事。 元蓁问道：「师叔说我们不必下界，就能为实训报仇，又是怎么回事呢？」 然后，她就又听到了一个足以让三界都瞳孔一缩的消息。 「你说什么？那个突然崛起的魔道首领，是域外天魔？」 「不错。」琼华道，「若非是我一路找到了地府，求道了帝君面前，帝君借着我从咱们那一界带来的气运推算了，只怕还要被那厮瞒过去。」 却原来，域外天魔图谋地府不是一日两日了。地方作为轮迴重地，不但他们这个世界知道，入侵他们的那个世界，也是知道的。 因着那个时候，他们这一界还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有鼻音大地坐镇的地府也敢有人作乱，所以对地府的防护是最薄弱的。 想不到，对方就是钻了这个空子，以秘法送进来人手，借着轮迴入侵了下界。 元蓁倒抽了一口凉气，问北阴大帝，「帝君，那厮是第一个吗？是唯一的一个吗？如今的天界，可有借着轮迴瞒过天道飞升的？」 北阴大帝正要回答，却突然感应到通灵镜有了动静，是有人铜鼓通灵镜召唤于他。 「你们稍等。」他急忙唤出通灵镜，一打开，就看见了南天帝尊焦急的脸。 「帝君，元仙子可在您身边？」 北阴大帝扭头喊她，「阿蓁，找你呢。」 元蓁只得安耐住心头的焦躁，走到了通灵镜前，「给天尊请安。」 「哎呀，快别多礼啦！」南天帝尊急道，「归流怎么样了，你可能丢开手了？如果可以，还请仙子尽快赶回南天，救潮河一命。」 元蓁蹙眉不解，「潮河的毒我临走时已经基本解完了，只要按照我留下的方法坚持药浴，此时应该已经痊癒了才是。」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南天帝尊恨声道：「是兆群，他故意在潮河的药浴里做了手脚。幸好南柯察觉了不对，但潮河的伤势却加重了。」 元蓁心头一跳：这可真是多事之秋！ 但若是潮河那边别人动了手脚的话，东天帝尊这边，元蓁可不敢再轻易撒手了。 第668页 她的脑子飞快转动，忽然问道：「天尊，你这通话的镜子能不能缩小了藏在暗处使用？」 「可以，你想做什么？」 元蓁道：「这次的事虽然查出来是兆群，但南柯也有失察之责，后续之事，是断不可交于他做了。 天尊可以令寻一个德高望重的医师，让南柯将我所教授的药浴之法和注意事项全部交给他。 到时候，天尊可暗中携着这镜子旁听，我在这边也听着。若是南柯一句不错地说了，可以让他给那位医师打下手将功折罪。 若是他故意露了点什么，就要劳烦天尊将他和兆群一起控制起来了。」 这种时候，一点嫌疑，都不能放过。 第270章 南天帝尊神色一凛，「你是怀疑南柯？」 「小仙也只是出于谨慎而已。」元蓁并没有否认。 自从她的丹道修到能为人治病疗毒开始，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原本的亲朋家属面上焦急痛苦，背地里却阻挠医治的事。 这让她甚至人性复杂多变，完全不可以想当然地推论。 「天尊，为了潮河神君的安全着想，我们不得不谨慎。」 「罢了。」南天帝尊的嘆了一声，「本座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元仙子还是隔着通灵镜，先给潮河诊断一番吧。」 「也好。」元蓁应了一声，暗道：原来这个法宝叫做通灵镜。 这边她刚应下，琼华真人就催促道：「阿蓁，你快一点，据我推算，害死你师尊的贼子，就要来了。」 却原来，北阴大帝之所以把他们俩都带到这战场边沿来，就是因为琼华先推算出了害死自己师兄的兇手最近会通过凡人的轮迴之道进入冥府。 琼华心中怀疑：按理说，修真之人虽然也有轮迴，可是他们的轮迴和凡人毕竟不大一样，一向都是分开来计算的。 那贼子有那么高的修为，即便终于授首了，又怎么会通过凡人的轮迴道进入地府呢？ 除非他使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法，欲要通过凡人的轮迴道，逃避他在魔道犯下的无边杀孽。 有了这样的猜测之后，琼华当机立断，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阎罗王。 阎罗王经过一番严查之后，发现了这人在轮迴里的猫腻。 因为事关轮迴，阎罗王不敢怠慢，又报到了北阴大帝这里。北阴大帝借着这一点因由，以大法力推算，终于推算出了这人并不是本世界原主民。 这一下，事情真的大条了。 北阴大帝又一层一层地往上推算，得知那人近些日子，会带领一众被他蛊惑的魔道修士，抢占一群凡人魂魄的轮迴之机，通过轮迴道进入地府，助他们那个世界的入侵计划一臂之力。 推算出这个结果之后，北阴大帝勐然吐出一口污血，暗暗苦笑不已。 ——自从世界重启之后，他们这些上古神明是一个都没在天道那里讨个好。 哪怕他因着个人命理的原因，并没有像其他神明一样被天道荣养贤侄，却也是行动处处受制。 若不然，他虽然不像神王那般天生精于推算之道，也不至于被人钻空子钻成这样。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琼华，暗道：天道纵然忌惮上古神明，但总算还能分得清敌我轻重，送了一个精通紫微斗数的人才过来。 「事情就是这样。往后但凡需要推算的事，都需要琼华出手了。」 比如，那些别蛊惑的魔道中人出现出现在地府的具体位置。 琼华道：「不敢有负天尊所託，我已经反覆推算过，两个时辰之后，这个位置会有白虎显现。他们会藉助白虎的精金之气，暂时破了地府的轮迴之气，趁机闯入地府。」 元蓁道：「两个时辰？足够了。」 ——足够她隔空替潮河诊断一番了。 这时候，南天帝尊已经找藉口把南柯支走，并用通灵镜全面覆盖了潮河。 「元仙子，这样可以吗？」 看着这三倍六十度环绕立体照射，元蓁心里惊嘆连连，哪里还能说出「不行」这两个字来？ 「已经很好了，等我先仔细观望一番。等会或许还要麻烦天尊帮一些小忙。」 其实神仙治病，和凡人也差不了多少，至少望闻问切都是基础。 像元蓁这种资深医师，熟识的病症只需要仔细看看病人的面色、指甲、掌上筋脉等，就能诊断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她和潮河虽然隔的远，但有帝君和天尊的两面通灵镜相助，看得也很清楚。 但从面色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若不是潮河已经昏迷不醒了，只怕看的人寻常也想不到他的身体已经出了异常。 可以看出来，那个兆群在丹道上也很有几分造诣，只可惜不往正道上用，反而用来害人。 元蓁身为医师，数万年来见多了各种挣扎求生的病患，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医师不走正道。 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潮河，至于兆群，反而是次要的了。 既然从脸上看不出毛病，元蓁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十根手指上。 很多时候，脸色可以伪装，课可以靠药物暂时遮掩，但手却很难。 因为手不容易为人关注，就算是关注了，也很少有人会看出什么不同来。 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谁专门去研究如何遮掩手上的细微差别。 第669页 巧得很，元蓁就是一个对一道研究几近痴迷，几乎是把能研究的全都研究了的那种人。 看完了潮河的手，她已经对他如今的症状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但如今还有时间，为了保险起见，她又轻南天帝尊採集了一点潮河的指尖血，看了看颜色，又请南天帝尊尝了尝味道。 南天帝尊把那滴血放进舌头上一尝，蹙眉告知元蓁，「味道腥咸之余，还有些发涩……唔，还有一股浅淡的酸味。」 酸味虽然极其轻微，但酸这种味道，本身就容易突出，所以南天帝尊还是辨别了出来。 元蓁问道：「那腥味是羊膻味还是鱼腥味？」 「是鱼腥味。」 元蓁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这里念个方子，天尊好生记下来，交给懂药理的人去熬就是了。」 念完了方子，又让南天帝尊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元蓁才把通灵镜还给了北阴大帝，「帝君，您的法宝。」 北阴大帝随手收了，又问了琼花真人具体的方位之后，就吩咐元蓁，「你拿着炼妖壶，站在东北角，听我的命令，叫你收，你就只管放开了收就可以了。」 「是。」元蓁领命而去。 北阴大帝又取出一面镜子，交给琼华，「你到西北角去，等阿蓁收得差不多了，你就引一团魔焰，拿这个镜子反射那魔焰的火光，去照那被群魔捅开的入口。」 「是。」琼华接了镜子，亦领命而去。 布置好了之后，北阴大帝就隐去了身形，不知到何处去了。 东北角上，元蓁拿着炼妖壶屏息以待，也不知过了多久，先前他们站的那块地方，突然不知从何处钻出了一点血煞红光。 也就是一眨眼放功夫，那红光瞬间就扩大成了井口大小，足可以供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轻松通过了。 突然，北阴大帝的一声「收」在她识海里炸响，严阵以待的元蓁立刻揭开炼妖壶，默念了一句催动的咒语。 炼妖壶化作了一阵青光，飞窜到了那红光煞气的正上方。第一个从那井口中出来的人，被炼妖壶一吸，就像是自己蹿进去的一样。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那些人虽然都是下界魔修，但也不傻。 他们之所以会听了那域外之魔的撺掇，从地府偷渡进来，为的可不是替他抛头颅洒热血，而是为了躲避天劫，不渡劫而成仙。 魔修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心魔劫。 雷劫尚且可以靠着法宝、靠着修为、再不济也可以靠着头铁硬抗渡过去。但心魔劫却不能藉助任何外物，必须的自己的心境过关，法才能渡过去。 而魔道的修行方法为求速成，大多十分残忍，十个扛过雷劫的，就得有九个栽在心魔劫上。 三千修真界里魔道修士的总量，和正道修士的总量是差不多的，那为什么天界神域有三方，魔域才只有西境这一方呢？ 这就是原因。 这些魔修之所以会被蛊惑，就是因为心魔劫太tm难渡了。 那个域外魔修告诉他们，因着天界飞升的魔修太少，魔域的大天魔主对此不满已久。 因而，只要他们能够成功偷渡入仙界，大天魔主自然会保下他们。 而他如今有一个方法，集合众人之力可以打开进入地府的密道。 至于进入地府之后，该如何辗转入魔域，就得看各位自己的本事了。 最后这句，乍一听挺不负责任的。但也正是如此，才让这么多魔修都上当了。 那域外魔修深谙魔修的心思，知道若是自己说已经把一切后路都安排好了，他们必然会怀疑他是不是在利用他们图谋什么。 相反，承认自己能力有限，就是想借着大家的力量趁机偷渡入天界，且售后无保障的，才能让坚信世上没有免费午餐的魔修们相信。 对于魔修们来说，不就是从地府进入魔域嘛，就当时成仙的考验了，还能比心魔劫更可怕吗？ 元蓁举着炼妖壶告诉他们：有！ 他们来的时候有多么的踌躇满志，如今就有多么的彷徨绝望。 现实太残酷了，也来得太快了。 后面那些人倒是想退回去呢，但逆着人流穿行有多难，他们想退回去就更难十倍。 ——成仙对正道修士的吸引力有多大，成魔对魔道修士的吸引力就有多大。 眼见地府近在眼前，他们进了地府之后和魔域就相当于一墙之隔了，谁不激动，谁不疯呢？ 更何况，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它炼妖壶这个上古神器是摆设吗？ 察觉到他们的逃避之意，炼妖壶上的吸力瞬间加大，让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喊叫挣扎的机会，统统都收入了壶口之中。 西北角的琼华看着这些在西北角作乱的魔修得到了报应，嘴角忍不住勾起，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虽然那域外魔修是罪魁祸首，但这些经不起诱惑的人，也都是帮凶。 纵然不为师兄报仇，想想那些死在正魔战场的修士，还有因魔修练功和恢復伤势枉死的凡人们，琼华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把这些人全都碎尸万段！ 忽然，他的神色凝固了，一双利眼目光灼灼地直盯住了一点，咬牙给元蓁传音，「阿蓁，那个传褐色衣衫，头上勒着红色抹额的，就是害死师兄的兇手。」 第670页 元蓁闻言，分神去寻找。 穿褐色衣衫的多，但勒红色抹额的却只有那一个。元蓁心念一动，红绫顺势飞出，把那个魔修从一群杂碎里拽了出来，捆了个结结实实。 元蓁招手便把他抓了过来，二话不说，先捏断了他几条大经脉，又餵了一颗丹药下去。 然后，她才对那个魔修微微一笑，说：「我们这边的魔修有燃烧肉身，脱出元神的秘法，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为了以防万一，给你吃了点稳固元神的好东西。」 那魔修闻言，下意识地运功去试，却忽略了自己的经脉断了好几处。 断裂的经脉被狂暴的魔气一冲，痛得他直打摆子。 他「嘶嘶」吸着气，忍痛问道：「不知仙姑乃是何方神圣？」 元蓁一边操控炼妖壶，一边拿话噎他，「我不想告诉你我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她顿了顿，才满怀恶意地说：「我对将死之人的一切，都不兴趣。」 那人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绝，冷了一下，干笑道：「仙姑又何必说得如此绝对呢？小魔并没有恶意，只是求存而已。」 但元蓁是谁，又岂会上他的当？ 她连语气都没变一下，淡淡道：「靠挤压我的生存空间来求存，还敢对我说你没有恶意。我看你别的长处也没有，也就这张脸皮剥下来，倒还能炼制一副盔甲。」 那边的琼华见元蓁得了手，心头一松，就觉一阵清明之气直冲顶门。 恰在这个时候，北阴大帝传音给他，「快用法宝！」 他立刻逼出体内所有的魔气点燃魔焰，举起镜子一照，就把这紫红色的火光照到了那井口上。 明明只是反射过去的火光，却仿佛有着绝强的腐蚀性。那些还没来得及钻出来的魔修，就像是遇到了硫酸的肌肤一样，瞬间溶了一片。 他们融化的血肉变成了最好的材料，把被他们开出来的同道给重新堵上了。 这可真是祸也由他，平也由他，当真最是公平不过了。 此一役，他们大胜而归。 可是，才一进三生殿的门，北阴大帝就「哇」的一声，弯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元蓁惊道：「帝君！」 琼华也担忧地围了过去。 「无妨。」背北阴大帝拒绝了元蓁的诊脉，对二人道，「接下来的事，寡人就不能参与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话，他的身形就立刻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叔侄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凝重。 ——连北阴大帝都扛不住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两只小虾米呢？ 元蓁忽然笑道：「恭喜师叔重入正道。」 却原来，看见元蓁废了那域外魔修之后，琼华真人的心结就解除了。 当年他之所以会在渡劫之后入了魔道，就是因为心结难解，天劫又避不过去，靠着心头那一股不甘心的狠劲儿，硬生生地弃道从魔了。 如今他的心结既然解开了，道心重新抬头，方才又趁着点燃魔焰的时候，把体内残存的魔气全部逼了出去。 也就是这转瞬之间，他就再次踏入了仙道。 整件事的过程听起来颇有几分儿戏，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很难说这不是天道给予修行者的一线生机。 只不过，有的人没有抓住，而琼华抓住了而已。 这一遭由道入魔，再弃魔从道，让琼华的整个身心都得到了一遍透彻的洗鍊。 短时间内，纵然有再离奇离谱的事，怕是也很难让他有所动容了。 至于这种状态多久才能恢復，那就要看他自己的调节了。 反正这个时候，面对元蓁的恭维，他心里是一点欢喜得意的觉都没有的。 淡淡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就问元蓁：「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元蓁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南天去吧。一来我在南天还有事没有做完，这事关我曾经立下的宏愿，我得借着做完；二来以南天帝尊的为人，肯定会时刻关注这片战场。 我在她那里，也好多得点消息。万一 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元蓁没好意思当着师门长辈的面说。那就是，陆云笙还在南天闭关呢，她离开得久了，也不放心呀。 「哦。」琼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淡淡道，「在你走之前，先帮我个忙。」 元蓁奇道：「什么忙？」 —— 三天之后，终于替琼华真人还完了他在地府和魔域欠下的债务之后，元蓁有些心累地问：「师叔，听说你在东天也住股一段时日，那里还有吗？」 ——果然呀，就算飞升了，也拯救不了她师叔这刻在命里的「贫」。 按理说，这个时候，琼华会觉到羞愧的。但此时的他，心里却是半点波动都没有，淡淡地点了点头，说：「有。」 这会儿容貌正在魔域呢，元蓁好笑地嘆了口气，干脆拿出了手机，问他，「都欠了哪一家的，你还记得吗？」 琼华想了想，一口气报了五十几个行馆和丹砂铺子的名字，又说了欠债的数目。 因着自入道后就「贫」字缠身，他对金钱和债务特别敏，纵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却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第671页 元蓁直接私信了白练，转了一笔仙晶给她，让她帮忙把琼华真人的债务清一下。 完了之后，元蓁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问道：「对了师叔，你到底是怎么让人家赊给你那么多的？」 第271章 元蓁是真的很好奇。 就算仙人的性情大多很是平和，对钱财也不看重。 可是，琼华真人的那一熘帐单无不表明了，他在一家可不止赊了一回东西了。 就算是性子再好的人，被同一个人，三番四次地买东西不给钱，下一次也不会那么顺利了吧？ 毕竟，就算是仙人做生意，那也是需要算成本的。 琼华真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你真的很想知道？」 「嗯，嗯，嗯！」元蓁肯定地点了点头。 琼华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丹砂铺子说：「你先到那家铺子去赊三钱丹砂，回来之后我再指点你技巧。」 「哈？」元蓁一呆，「我不用赊欠呀。」 她一个丹修，怎么可能会却通货呢？ 琼华蹙眉瞪了她一眼，「那你问我这个干嘛？」 ——他还以为修丹道的土豪终于也有破产的一天了呢。 「不是，师叔呀，我看您的神情，怎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失望呢？」 琼华：「……没有，你看错了。」 「哦。那师叔，你和我一起回南天吗？」 那个赊欠秘术，她一点都不想问了，她是真的不需要赊欠。 真的！ 琼华道：「我就不去了，帝君不是说了嘛，日后战场问卜的事，都交给我了，我还是先回地府去吧。」 元蓁心里羡慕了一下，「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 元蓁顿住了脚步，回身问道：「师叔还有吩咐吗？」 琼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附耳过来，我还是把我的赊欠秘籍告诉你吧。」 「啊，这就不用了吧？」元蓁自认用不着。 琼华坚持道：「要的，要的。你我叔侄重逢，做师叔的也没有什么好赠你的，有这一术，也好以防万一。」 「这个，真的不用了！」元蓁再三坚持。 「你真不要。」 「不要。多谢师叔好意。」 「那行吧，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琼华的身影也一併消失了。那速度快的，跟背后有狗追也相差仿佛了。 元蓁疑惑了一下，但也没当回事，很快就过了虞渊，往南天去了。 —— 等她再回到南天，整个南天的氛围已经跟她离开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南天诸仙都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听从天尊调遣，奔赴地府战场。就仿佛连空气里，都流淌着肃杀又兴奋的气息。 但凡事总有例外，潮河就是那个例外。 他非但不兴奋，反而每天垮着个脸，只有看见南柯时，神情里才会多出几分灵动来。 「都怪你！」潮河也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新来的主治医师方灵严禁他剧烈活动，他一定不只是动嘴，还会跳起来活动手脚。 如果不是南柯引狼入室，让他着了兆群的道，此时的潮河，也该是整装待发，随时随地准备替天尊尽忠的潮河，而不是像只瘟鸡一样，病恹恹地躺在榻上的潮河。 南柯自知理亏，认他怎么埋怨，都只低头认错，没有反驳半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元蓁从地府赶回来。 她拜见了南天帝尊之后，就转道来看潮河了。 其实，在方灵主持治疗下，潮河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毒也全都拔除了，剩下的也就是喝点补药，安心静养了。 但潮河却坚持不肯喝补药，而是要靠自己打坐修行来恢復身体。 方灵药方都开好了，他却不肯喝，身为医师的方灵又怎么会高兴呢？ 「潮河，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不喝补药，身体什么时候才能痊癒？」 潮河用那种充满了优越感的眼神睥睨了她一眼，得意地昂下巴，「你懂什么？这可是元仙子研究出来的，打坐恢復虽然速度会比较慢一点，但对增强经脉的强韧有奇效。如果不是不想让你再端着药碗来烦我，我才不告诉你呢。」 瞧瞧，听听，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万分的欠揍！ 方灵「唰」的一声，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金针，对准了潮河的眉心。 「你……你要干什么？」潮河吓得魂都颤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不用把本命法宝都掏出来吧？」 之所以说方灵手里这根「金针」叫做金针，是因为金针是方灵给它取的名字。 认真论起来的话，和应该是一根金色的锥子，锥尖上闪烁着寒光，显然是见过血的。 方灵冷笑，「你应该庆幸，元仙子再一次救了你的小命。」 金锥抵颈，潮河一动不敢动，却仍然坚强得干笑着附和方灵，「是是是，感谢元仙子，当然了，也感谢方灵仙姑您。」 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方灵轻「哼」了一声，收回了金锥，「说吧，元仙子还告诉你了什么独门秘术，全部都说出来。若是少了一个字……」 少了一个字会如何，方灵没有说下去，她也完全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很多时候，眼神比语言更能传达人心的诉求。 第672页 潮河半点都不敢耍滑头，把当初元蓁忽悠他的那一套话术，一字不落地全都时候给方灵听了。 当然了，虽然他的确是一个字都没有落下，但他毕竟不是修丹道的，很多东西说起来未免干巴巴的，也少了几分自信的神采。 所以，效果不是很好。 方灵低头思索了片刻，一连追问了好几个似是而非的漏洞。 潮河哪里懂这些呢？一下子就露怯了。 「嘁！」方灵沖他撇了撇嘴，「我还当你学成归来了呢，装得跟真的似的。」 潮河干笑道：「反正过一段时日，元仙子就要回来了，仙姑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不更好？」 方灵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啊哈，终于有名正言顺的藉口，单独和元仙子做学术交流了！ 果然没几天，元蓁就从地府回来了。 替潮河诊过脉之后，见他脉息沉稳，强筋有力，不觉点了点头，笑道：「到底是南天的好医师多，这一个不得用的，还有另一个顶上。」 这却是又想起来了东天的那两个本事不高，心气却不小的。 好在千绝对于有真本事的人十分敬服，见识了元蓁的手段之后，就折服了。 后来跟元蓁相处的时间久了，也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个叫寒江的，尤其可笑。 潮河见她发笑，不知道具体的缘故，只当她是为自己的身体即将康復而高兴，心下十分感激。 但他再感激，也不敢忘了方灵的金锥。 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把方灵给引荐了出来。 「说起来，小仙之所以能好的这么快，除了要谢元仙子两次出手，还得多谢方灵仙姑精心调理。只是……」 说到这里，他惭愧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方灵仙姑对元仙子也很是推崇，知道小仙得过仙子的教诲，就问了小仙许多问题。 只是，仙子也是知道小仙的。人家好歹还有半瓶子水能够晃荡晃荡，小仙这点水平，也就是沾湿了瓶底儿，多说了免不了要带累了仙子的声名。 因而，小仙只好把仙子抬了出来，让她等仙子回来，和仙子论道。十分唐突，还望仙子恕罪。」 听他说出这样一席话来，元蓁都惊了。 ——潮河是谁呀？ 那可是南天帝尊的心腹爱将，天尊身边的三千亲卫，全都归他掌管。 这位主儿平日里除了天尊本人，那是谁也不服，等闲人得不了他正眼一看的。 能让这样一个人物板板正正、好声好气地来讨情，想来这位方灵仙姑，也不是一般人。 这样想着，元蓁就问了，「竟然还有人能制住你？这倒是奇 。」 很显然，潮河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见元蓁调侃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隐瞒，直言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元仙子。这方灵仙姑不是别人，正是天尊出征时，御用的随军军医。我们这些天尊的心腹将领，哪一个没在她手里吃过亏？」 元蓁听得拍手大乐，笑道：「这就叫滷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样的人物，我肯定是要见一见的。」 潮河闻言，心头一松，笑嘻嘻地拱手，「那可就多谢仙子了。仙子这可算是日行一善，救我一条小命了。」 这话说得夸张，元蓁好笑地摇了摇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却没空。」 「啊？」潮河脸色一苦，赶紧打躬作揖，「仙子，仙子，我这里真是等着您来救命呢。她那根金锥子，我可是真不像再尝滋味儿了。」 却原来，方灵在丹道上的造诣极高，但在针灸一道上却天生就缺了几分灵性。 世人都一样，越是缺什么，就越是爱什么。 方灵在针灸一道上没有天分，还就偏爱钻研这一门。若不然，也不能把一根那么粗、那么长一根金针炼成了本命法宝。 索性她也知道自己针扎得不好，平日里遇见急症从来不用。 但若是遇见了那病症伤势不急，偏又不尊医嘱惹了她的，就少不得被她用来练练针法了。 只看潮河的脾气秉性，就知道没少捱她的针。 偏她虽然有这样一个神鬼辟易的爱好，却也是处于一片好意，众人也知道她的好心，心里都领她的情。 因而，众人对她若说是惧，不如说是敬。只有潮河这个分外调皮的，那是真被她扎怕了，又敬又惧。 这一次，南天帝尊之所以把这尊大佛调过来调理潮河，就是防备他受了气以后作乱，不肯好好将养，闹着要跟着上战场。 如今方灵特意托他的事没有办成，潮河心里又岂能不忐忑？ 第272章 听了这一段缘故，元蓁当真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 只是，她这里是真有正事，暂且脱不开身，只能让潮河自己先担着了。 潮河见她起身就要走，忙拦住了问道：「不知道仙子有什么事，可有用得着小仙的地方？」 ——最好是有，也好让他藉机避一避，二来有他帮忙，元蓁的事了得也快一些，他好直接替方灵也引荐了，正好躲过这一劫。 元蓁顿住了脚步，蹙眉道：「这事你还真帮不上忙，天尊叫我去审兆群。」 原来，那兆群自暴露了之后，无论谁去问，不管上什么刑，都一概不肯交代，只说让元蓁亲自来了，他才肯说。 第673页 事关心腹爱将的安危，南天帝尊岂肯马虎应对？ 这不，等元蓁一回来，她就把这事说了，请元蓁务必亲自走一趟。 听说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呀也觉得好奇。 她自己回想了一番，确定在自己认识的人里，并没有一个叫兆群的，更别说是得罪过他了。 「不劳天尊吩咐，待小仙去看过了潮河，便到天牢中走一趟，看看他有何话说。」 如今她看过了潮河，知道他也已经没事了，自然是要去天牢走一趟，问问那兆群，到底和她有什么恩怨的。 潮河听了，恍然道：「原来是这件事。」 他突然义愤填膺地说：「既然是这件事，那我跟定得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仙子帮我好好问问，我和他无冤无仇的，他凭什么在我的药理下毒？」 听他这样说，元蓁倒是不好拒绝了。 毕竟，潮河之所以多了这一劫，十有八九还是因为她。 「那好，你就一起去吧。」 有潮河引路，两人一起到了天牢，请守卫的将军打开了关押兆群的那一间。 只见守卫将军取出一本黄卷，翻到其中一张，伸手在上面画了几下，默念了两句咒语。 原本只有两扇三丈高的石门耸立的天牢，瞬间就多出了围墙和栅栏。元蓁往栅栏内一望，就看见了被捆仙锁绑着，用缚灵环圈着四肢的兆群。 虽然元蓁只在交代南柯的时候顺便见了他一面，但元蓁记性好，又没过去多少年，自然还认得他。 守卫将军问：「可是要打开牢门吗？」 元蓁反问：「在这里问话，里面的人听得见吗？」 不等守卫将军说话，潮河便抢着答了，「他里面的动静，咱们在外面听得见；但咱们在外面哪怕喊破了喉咙，里面也是听不见的。」 元蓁点了点头，对将军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将军开门，我们进去问他几句话。」 听见开门的声音，头髮蓬乱的兆群抬起了头来，露出了一张被脏污呃伤痕覆盖的脸。 他的眼睛似乎是受了伤，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了元蓁，呵呵笑道：「元仙子，你终于肯现身了母亲？」 这阴阳怪气的，潮河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啪、啪」两声，左右开弓，给他脸上来了两个对称的巴掌印子。 「你这杀才，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正事不敢，就琢磨着阴谋害人呢。」 潮河对着他脸啐道，「元仙子刚从天魔战场上下来，你到底有什么脸面，敢叫元仙子亲自来见你？」 骂完了之后，他扭头面对元蓁时，脸上就升起了一抹讨好，「元仙子千万别为这等小人动怒，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元蓁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动怒呢？ 但见潮河这般殷切的姿态，心知肚明这是为了让自己明日见了方灵仙姑之后，替他说好话周旋呢。 她心里好笑，忍者道：「那就多谢潮河神君了。」 这就是领了他的情了。 潮河眼睛一亮，转头就喝问兆群，「你要见也元仙子，如今元仙子已经来了，你还不从实招来？」 兆群也不搭理他，嘴角挂着一道血迹，他好像也不觉得疼，只是拿眼瞅着元蓁，嘿嘿直笑。 元蓁蹙了蹙眉，对潮河道：「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怎们就走吧。」 ——她知道兆群是等自己亲口问呢，元蓁就偏不顺了他的意。若不然，只怕他更加得意，还要生出事端。 潮河一愣，「不问他的幕后主使了？」 元蓁道：「左右我的仇人就那么几个，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既然他不愿意说，顶多我日后多防备几分也就是了。一个阶下之囚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说完，她看都不带看兆群一眼的，转身就走。 既然她都有了主意了，潮河正是有求于她的时候，自然不会多事，沖兆群嘲讽一笑，跟着元蓁就出去了。 眼见他们两个真的要走，一出门连个停顿都没有，兆群急了，唿喊道：「你回来，你们快回来！」 其实元蓁就在拐角处站着呢，等他唿唤了五六声，才又迴转了过来，淡淡道：「说吧。」 对于这种人，她可太了解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凡他们做出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 特别是阴谋害人的得逞之后，若是不能把自己的计谋说给要害的那个人听，他们自己能急死。 这就是小说里常有的，反派死于话多！ 看出来元蓁不会惯着他之后，兆群为了避免自己憋死，再也不敢拿乔卖关子了。 他问道：「元仙子还记得凌海君绋吗？」 「凌海？君绋？」 得到了关键词提示，元蓁心思数转，很快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你和那君绋的近卫兆奇是什么关系？」 提起兆奇，兆群目眦欲裂，「他是我大哥！」 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只要牵扯到了「权力」这两个字，那权力洗牌的时候，伴随的必定是腥风血雨，杀戮一片。 虽然君缨取代君绋几乎可以称之为和平演变，但所谓的「和平」，就只是对于君绋和君绍兄弟为首的君氏本家子弟而已。 追随与两兄弟的家臣们可就惨了，原本族人栖息的地方被收走，一家子都被赶到了偏远又灵气稀薄的海岛。 第674页 原本这也没什么，只因兆奇见君绋沦为阶下囚之后，不愿意承认新家主的地位，直接殉主了。 这可给了想要巴结新家主的人一个大好的机会，把兆家的境地弄得更加不堪。 君缨虽然对这种事情极为厌恶，时候也训斥制止了。但兆家作为第一个炮灰，该受的害已经受完了，纵然君缨特意申饬了安歇欺辱他们的人，对他们来说，又于事何补呢？ 「所以，你认为这是我的错，特意来找我报仇来了？」 「不错！」 说完心里的仇恨之后，种群觉得自己痛快多了，哈哈大笑道，「看着你已经要治好的病人因为我的缘故性命垂危，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元蓁伸手拦住了大喊着「你这杀才」就要上前挥拳头的潮河，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就发表了两个字的感想。 她说：「就这？」 这反应着实出乎兆群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心头郁气上涌破口大骂，「你果然是个冷血凉薄之人，没有一点医德可言！」 被一个没有医德的人骂没有医德是什么感觉？ 元蓁表示：没有感觉，我不和傻x计较。 「走吧，走吧，你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元蓁拉着潮河就走了。 潮河自然不情愿，非得再打他一顿不可。 但元蓁坚持，他也不敢反抗，就这么被元蓁拽了出去。 直到被元蓁按着在外面听兆群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了半天，他的心情才重新又好了。 「杀人诛心，还是元仙子高。小仙佩服，佩服！」 元蓁微微一笑，假惺惺地谦虚，「微末计量，不值一提，潮河神君谬赞了。」 「哪里，哪里，元仙子智珠在握，小仙多有不及。」 「那是因为他太蠢，潮河神君就不要再夸我了。」 「………………」 两人一个拍马屁的味道很沖地吹捧，一个口是心非的很明显的谦虚，听得守卫将军嘴角抽搐，挥手家把两人给赶走了。 等离开了天牢的地界，潮河才陪着笑道：「元仙子，你看这天色还早，不如您随我一起，去找方灵仙姑说说话？」 奉承话说了这么多，终于图穷匕见了。 元蓁无奈地嘆了口气，对潮河道：「今天是来不及准备了，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眼见潮河又要哀求，元蓁赶紧抬手止住了他。不然这事还真要没完没了了。 潮河讪讪道：「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元蓁便道：「不如神君先随我到小楼一趟，我亲自写一张请柬，交由神君转呈仙姑，邀仙姑明日到我下榻处品酒如何？」 一听有请柬，潮河大喜，连声说好，就赶紧催促她回去写请柬。 两人回到元蓁住的小楼，元蓁果然当面写了请柬让他带走，这才打发了这块牛皮糖。 好不容易不能推的事都办完了，能推的事也都往后推了，元蓁这才有功夫拿出手机，给尚在闭关的陆云笙发私信。 至于陆云笙能不能看见，那都是次要的，元蓁主要就是想发。 元仙子：你不知道，域外天魔入侵了，如今的地府简直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兵戈之气。 元仙子：原先和南天帝尊说好的修建基站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元仙子：其实我觉得，若是先把南天、中天和地府的基站修成，网络全部联通，非常有利于战乱事的消息通讯。 元仙子：奈何我没有话语权，说了估计也没人听。 元仙子：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咱们两个一起合计，总比我自己瞎想要强得多。 一连发了好几条之后，她捏着手机怔怔地出神。 ——云笙，我是真的想你了。 第273章 再说潮河得了元蓁亲手写的请柬，转头就送到方灵这里来了。 「仙姑您看，不是我不尽心尽力替你办事，实在是元仙子刚从地府回来，还没收拾利索呢。这不……」 不等方灵变脸，他立刻就把请柬奉上，「我在元仙子那里说了不少你的好话，仙子亲自写了请柬叫我送过来呢。」 方灵睨了他一眼，接过请柬一看，但见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还有好些都是他们医师内部通行的简笔字，就知道潮河没有煳弄她，这请柬的确是元仙子亲手写的。 原本她给潮河施压，就是觉得潮河办事不大靠谱，怕他一高兴就忘了，并不是非得元蓁回来的当天就要见到人。 如今白得了一副元仙子的真迹，对她来说，当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潮河这事办的不错，方灵也就不为难他了，爽快地说：「你那个弱症我想了想，施针的效果是不大，还是靠你自己打坐恢復吧。」 终于得到了准话，潮河如蒙大赦，拱手致谢后，怕她再改主意，急忙告辞出来了。 等走得远了，他才敢停下来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暗道：哪里是施针不见效，是你施针不见效才对。如果换了元仙子，那是用什么法子都见效。 想到这里，他不禁嘆息：要是元仙子肯留在南天做军医。我可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心里惋惜着，他摇头晃脑地往前走，正碰上陛见之后出来的刑部尚书章云裳。 南天的刑部尚书，类比中天，那就是司法天神。纵然章云裳不必中天司法天神一般铁面无私，像潮河这种刺头见了她也憷得慌。 第675页 但人家都已经看见他了，他也不好避开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见礼，「章尚书好。」 章云裳还了礼，笑道：「原来是潮河将军，将军的身体可是大好了吗？」 「多劳关心，元仙子医术高明，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嘴一秃噜说完了之后，他又意识到不妥当，连忙补救，「当然了，方灵仙姑的医术也是出神入化，有她亲自调理，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一听这话，章云裳原本只有两分的笑意，瞬间就化作了五分，「你放心，我不到方灵跟前胡乱说话。」 很显然，对于方灵在一众将军之间的威名，章云裳一清二楚。 潮河松了口气，顿时就觉得章尚书亲切多了，嬉笑着道谢，「多谢尚书体谅我，不然我可就……」 想到方灵那根大金针，他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章云裳摇头说无妨，又顺口问道：「方才老远就见你唉声嘆气的，可是有什么难处？」 她真就是随口一句闲话而已，却不想潮河因着方才的事，觉得这位尚书大人或许不如传闻中一般难以相处，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她说了。 「元仙子？」 这已经不是章云裳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元仙子了。且但凡提到的，没有一个不说元仙子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 如果是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尽量留把人留在南天的好。 她瞥了潮河一眼，忽而笑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何不直接去找天尊说明呢？天尊最是爱才，想来也早有此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 潮河眼睛一亮，拍着脑门懊恼道：「对呀，我该直接去找天尊 的。」 如果天尊也有这样意思，肯定会去问元仙子的想法的。若是元仙子也正好有意，这件事也不过是一张徵辟书的事。 「多谢尚书指点，小仙告辞。」 说完，他就一蹦三尺高地走了。 章云裳料想的不错，南天帝尊果然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怕元蓁心里没这个想法，若是她以一方天尊之身直接开口询问，不免又强人所难的嫌疑。 所以，她也正在犹疑着怎么说。 潮河拍手道：「这不是巧了吗？」 「嗯？」南天帝尊询问地看他一眼。 于是潮河就把方灵已经得了元蓁的请柬，明日要到元蓁那里赴宴的事说了。 「天尊若是自己不好出面，可以请方灵仙姑代劳。正好方灵仙姑就是军医，这事由她问出来，不是正好吗？哦，对了，您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可千万别说是我提的。」 看着他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样，南天帝尊好笑不已，「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被她收拾了那么多回，还敢招惹她。罢了，我不提你就是了。」 「多谢天尊，多谢天尊。」 潮河得意地想：我这次招惹她，为的姬氏往后都不用面对她，这叫一劳永逸！ —— 因为要宴客，第二天一早，元蓁就只身到坊市一行，採买了许多食材，亲自下厨做药膳。 她为什么这么积极呢？ 就是因为听潮河说，方灵是做军医的，若是南天有大宗军队调动，方灵肯定是要跟随的。 如果和方灵搞好了关系，那日后也就多一个了解前线战场的渠道。 再说方灵从南天帝尊那里领了个探问元蓁心思的差事，竟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意。 ——对呀，若是把元仙子留在南天，不就可以长久得相互交流丹道心得了？ 因而，她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多说一些南天的好处。哪怕元仙子本没有这个意思，她也要把人说动了心。 两个人都有心交好对方，自然是一见面就透出一股亲切来。 不过，真等坐到席面上之后，方灵立刻就顾不得许多了。 因为她的全副心神，都被席面上的十八道各有不同却又相辅相成的药膳吸引住了。 「这些……都是出自元仙子之手？」 元蓁谦虚道：「手艺不好，倒叫仙姑见笑了。」 「这还不好？」方灵在军队里待久了，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去，当即就嗔怪道，「元仙子也太谦虚了。要是这还不好，那我做的那些，其不都是猪食了？」 元蓁一听，就把这位仙姑的性格猜了个七七八八。 因而，她再说话时，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说：「仙姑也别在我这里说虚话，今日仙姑吃了我的，改日我可是要去尝尝仙姑的手艺的。咱们彼此相互交流，才是进益之本。」 方灵早有亲近之意，听了这话哪里会不答应？ 「求之不得，我明日便摆下宴席，请仙子指点。」 「那就请仙姑先指点指点我吧。」说着从中央大菜里夹了一筷子放到方灵面前的小碗里，「仙姑请。」 接下来，两人的话题就变成了一场药膳研讨会，如果换个不懂行的人陪坐，必然枯燥无味，坐立难安。 等十八道药膳一一尝过了，方灵嘆息道：「仙子配药膳的手艺，埋没在软红之间，真是可惜了。」 元蓁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说：「说什么埋没不埋没，就我这样的修为，不多打磨一番，怕是遇见了大事，也没人肯信我呢。」 方灵不贊同地说：「你这样的造诣，谁见了不折服？」 第676页 「嗐，仙姑就别安慰我了。」元蓁摇头失笑道，「我在丹道上的确是有几分不同的见解，但能看出来的也都只是咱们同道中人。 但凡换一个外道的，就只能看见我修为不过太乙金仙，自然而然的就会觉得我本事不够，造诣不深。」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仙界，无论是先还是魔，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修为。 修为高的，不必多说一句话人，人家自然敬重你几分。不管你说自己是修丹道、修器道还是修阵道的，人家自然而热就会觉得你在这一道上造诣颇深。 相反的，像元蓁与陆云笙这种，在某一道上天赋绝顶，悟性绝佳，造诣比自己的修为深了不止一层的，反而容易因表面的修为埋没。 像南天这些竞争力度大，千方百计研究丹道的医师们，大多数都看过元蓁的直播，没见面就知道了她的能力，又有南天帝尊做保，自然忽略修为，敬她几分。 其实，像寒江和千绝那样的态度，才是这世间的常态。 因而，元蓁今天说这话，既有几分试探，又何尝不是自嘲？ 只是修行一道，最是急不来的，不是单纯的打坐练气就一定会有进益的。 至于顿悟与闭关，就更需要机缘和感应了。 见自己两句话，反倒牵动了元蓁的心肠，方灵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有意拉她做个同僚，这也不失为一个直接开口的好时机。 因而，她拉住了元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那些庸人俗人的看法，你又何必计较？你在丹道上的造诣，但凡见过你开的方子，或者是吃过你一粒丹药、尝过你一口药膳的，都心知肚明。难不成，你修丹道，就是为了听他们的赞誉的？」 「怎么可能？」 被她这么一调侃，元蓁心头那点郁气就散了，笑道，「我修丹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这一道。我烧丹鍊汞也是因为这是我的爱好，别人或是贊我，或是骂我，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管他们呢。」 她只是为自己和陆云笙觉得不忿而已。 ——凭什么只看修为，就否认他们的能为？ 方灵拍手笑道：「这就是了。凭他们怎么说，还能改变你的想法不成？我若是有你这么个知己时长相伴，共同进益，只怕连太阴、太阳轮转也无心去管了。」 听她说出这句话来，元蓁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什么叫瞌睡了正好有人递枕头？ 对元蓁来说，这就是。 她顺着方灵的意思就递了个梯子过去，「这话不错，我若是能够日日和仙姑论道，谁还管他白天黑夜？ 只可惜，仙姑身上是有大干系的，我闲人一个，倒是不好时时叨扰了。」 方灵心头一动，瞅着她就笑了起来。 第274章 两个都是聪明人，既然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那还有什么还说的？ 方灵心直口快，索性就先张嘴说开了。 和这样爽快的人说话，元蓁心里也亮堂，两人很快就说定了。 然后，方灵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我这就告诉天尊去，让天尊立刻写了徵辟书来，省得你又反悔。」 元蓁本来还有心再留她多坐一会儿，来那个人再喝几杯的，听了这话，笑着就把人推出门去了。 「罢了，罢了，你快走吧。再留一会而，我怕我忍不住要打你了。」 等方灵真要走时，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拉住了，嘱咐道：「这件事悄悄地半办了就成了，如今时机特殊，不宜大张旗鼓。」 「好，都听你的！」方灵沖她挥了挥手，就走了。 元蓁目送她离去，转身正要要回屋收拾了残席，就见小蝶走了过来。 「元仙子，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元蓁蹙眉，「如果有事找我，还请仙姑直言。」 虽然元蓁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却并不代表她喜欢别人来安排她。 不管她现在有空还是没空，只要是关于她的事，她觉得都应该让她知道，然后自己协调安排，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来替她安排。 小蝶闻言，神色一顿，知道自己是犯了人家的忌讳了，急忙言明，「有一位姓陈的神君，和一位姓辛的仙子，自称是你的朋友，想要见你。 小仙也是怕仙子正在忙碌，不好打扰，所以想着先问一声，看看是否需要先替仙子招待一番。」 姓陈的神君，姓辛的仙子？ 这两个姓氏结合正一起，元蓁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是辛薇和陈蒿来了。 她满面欣喜，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快带我去见他们。」 自从辛薇游歷时进了某个秘境，元蓁已经很久没有她的踪迹了。元蓁虽然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但若说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乍然得知他们俩不但平安从秘境里出来了，还亲自来找自己了，怎么可能不激动？ 看见元蓁的态度，小蝶就知道那两位恐怕是元仙子的至交，再不敢耽误分毫，急忙走到了前面，替元蓁引路。 这片以小楼组成的建筑群，还有一栋专门用来会客的地方。 当然了，这个地方接待的，都是小楼里的贵客不大愿意招待的客人。若真是至交好友，一早就引到自己楼上来了。 第677页 因着小蝶拿不准这俩各到底是什么身份，所以不敢贸然把人领到元蓁那里，就把他们先安排在了一个空闲的小花厅里奉茶。 再说辛薇和陈蒿也是刚从天界东极的秘境里出来，他们本来是准比先回去见双方的父母的。 可是，二人刚入了北荒，就听到了一则消息，让辛薇惊怒不已。 偏偏这个时候南天还没有通网，辛薇给元蓁一连发了二十多条私信，都显示对方不再服务区。 当时就把辛薇急得差点直接杀到玉山去。 还是陈蒿冷静，让她再联繫君缨，问问元蓁的下落，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联繫君缨，结果可想而知。 君缨早就分了元神，同时挑了二十多个凡尘投胎去了。她的手机和肉身一起，被大天魔主亲自封印了，辛薇怎可能联繫得上她？ 两个至交好友，一个都联繫不上，辛薇都快炸了。 再加上如今北荒的形势，和他们进入秘境的时候，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他们也就是闯了个秘境而已，北荒已经从世家分治，变成妖帝独尊了。 妖帝的身份，别人可能不知道，辛薇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忍不住就胡思乱想：是不是长生为了收拢君氏的势力，害死了元蓁和君缨？ 因着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他们俩也不敢再去找自己的父母了，只是悄悄潜行到了凌海，私信联繫了还算熟悉的海澜。 等见了海澜，海澜告诉他们，元蓁如今在南天，是南天帝尊的贵客；君缨的下落她不能说，但却能以性命担保君缨的安全。 至此，辛薇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得等见过了元蓁才能彻底放下。 —— 「陈哥，你说阿蓁真的在这里吗？」 一刻见不到元蓁，辛薇就一刻也不能放心。 陈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到了南天之后，已经打听了一路了，元蓁肯定在这里呢。」 说实话，在没有来南天之前，陈蒿根本就没有想到，元蓁刚到南天不久，就有了这么大的名声，说句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不过这样一来，他可放心了。 因为他从小长到这么大，元蓁是唯一一个时时刻刻都能出乎他预料的人。 如果不是元蓁，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元仙子，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辛薇秀眉紧蹙，咬着略显干燥的下唇嘆气，「那就再等等吧。方才那位仙姑盘东问西的，我一问何时能见到阿蓁，她就顾左右而言他，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已经领着元蓁走到门外的小蝶一脸讪讪，对元蓁道：「我就不进去了，劳烦仙子替我给这位仙子赔礼。」 见到了辛薇，元蓁心里踏实了，因小蝶自主主张而生出的疙瘩也就散了，笑道：「仙姑放心，阿薇不是小性的人，一点小误会，说开了就没什么了。」 小蝶道：「今日之事，给仙子添麻烦了。仙子进去吧，我也该走了。」 目送她离去，元蓁立刻就进了花厅，喊了一声，「阿薇。」 辛薇霍然起身，又惊又喜地迎了上来，一把抱住她，「阿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巧了，这句话也是元蓁想对辛薇说的。 「先前只说你和陈蒿神君进了秘境，我这心里就时时提着，如今见你们二人都平安无事，我这心才算是放下了。」 两人各诉了别情，辛薇就拉着她一块坐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杨氏七娘子口口声声说你杀了他们家五娘子？」 她之所以急着要见元蓁，就是因为这条消息在北荒传得沸沸扬扬的。 元蓁在北荒可谓声名远播，佩服她的人有多少，妒忌她的人就有多少。 一旦有关于她的负面消息传出，只这两类人的争论，就能把一件小事，弄出惊天大事的风潮来。 「杨氏？」元蓁蹙眉回想了片刻，才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了这两个人。 她「嗐」了一声，说：「那杨氏五娘八成是杨氏七娘杀的，我是无聊得要死了吗，去杀个草包？」 「我就知道不是你。」辛薇立刻就信了。 陈蒿蹙眉道：「人是她自杀她，她必然是要嫁祸于人的。可是，她为什么别人不选，偏偏选了元仙子你呢？」 他是不相信，这件事和元蓁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辛薇「啪」的一声，就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嗔道：「你胡说什么呢？」 陈蒿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被朋友这样维护，元蓁自然是高兴的。索性这件事在自己朋友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就把杨氏姐妹如何无礼，她和陆云笙又是如何整治她们说了一遍。 辛薇听完，当场就拍手贊道：「干得好！真是大块人心。」 在她看来，元蓁就是太仁慈了，还救了她们。 如果换做是她，干脆就任那两人自生自灭了。 虽然陈蒿也觉得这两姐妹这么嘴贱，属实活该，但现实的问题还是也熬解决的。 见自家道侣一直在安慰元蓁，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但北荒如今舆论盛行，此事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有后患。」 辛薇理所当然地说：「清者自清，能有什么后患？」 第678页 陈蒿嘆气，「可是，清者自清这句话，自古以来就只能用来安慰自己而已。须知三人成虎呀！」 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就是这个道理。 见他还要说，辛薇杀鸡抹脖子般地给他使眼色，就差没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了。 ——流言如虎的道理，辛薇不必陈蒿更明白吗？ 她之所以说「清者自清」，哪里又是真的清者自清呢？ 不过是不想让元蓁过分为这件事担忧，所以说出来安慰元蓁而已。 大不了就劝元蓁再南天多待几千年，流言这种东西，不管传得再厉害，只要当事人不出面回应，天长日久的，总会淡了的。 至于杨氏…… 呵，只怕过不了几年，北荒就再没有杨氏了。 奈何陈蒿这人，不但性子直，嘴头上也不爱留情面，心里想什么，直接就说了。 辛薇那个气呀，真恨不得抓住他的领子摇晃着质问一番：你的嘴是借来的吗？不说话亏了呀？ 他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得元蓁好笑不已。 「好了，好了。」元蓁伸手拦住了辛薇，「不不用担心，现在下场的那些，都是些战斗力不高的吃瓜路人，我们还有专门应对这种事的团队没下场呢。」 「啊，真的？」辛薇狐疑地看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生怕她是为了安慰自己，把苦偶读往心里咽。 「当然是真的了！」元蓁好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开直播时槓精稀少，纯粹是因为我丹道造诣高吧？」 要知道，槓精之所以叫槓精，就是因为他们天生就喜欢槓。 就算你说太阳是热的，月亮有阴晴圆缺，他们也会千方百计、角度刁钻地来槓一槓。 对他们来说，生命就在于抬槓。无槓可抬，生不如死。 第275章 「好了阿薇，元仙子定然有妥善解决的方法，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虽然自家道侣有情有义陈蒿很高兴，但若是辛薇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朋友身上，他就不怎么高兴了。 ——合着我一大活人在这里坐着，就这能靠嘴炮吸引你的注意力？ 听说凡人有七年之痒，你对我，是不是也到了痒的时候了？ 陈蒿心里委屈，语气难免就不大好，辛薇当时就不高兴了。 自从两人正式抛却一切顾虑，在一起之后，彼此间从来不曾红过脸拧过嘴。 这次突然发生的意外状况，固然让陈蒿觉得自己备受冷落，委屈不已。 他突然对辛薇来这么一下，辛薇就不觉得委屈吗？ 眼见辛薇眼圈一红，就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元蓁赶紧拽了她一下，传音道：「他这是醋了，你哄哄他呀。」 辛薇呆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元蓁，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却得到了元蓁的再三肯定。 这时她再转过头来看陈蒿，就看出点意思来。 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勾得辛薇手痒痒。 她立刻示意元蓁迴避，并在元蓁背过身的一瞬间，踮起脚尖，吻上了陈蒿湿漉漉的眼睛。 陈蒿的脸颊开始发热，傻傻地看着她，完全往了反客为主这回事。 辛薇轻轻咬了咬略有些发白的嘴唇，一边用小拇指勾着陈蒿的手心，一边低声对着他咬耳朵，「阿蓁是我的挚友，而你我却是一体的。」 几乎是转眼之间，陈蒿就被成功顺毛，精神抖擞地问元蓁：「元仙子，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章程，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把那「我们」二字，咬得明显偏重。 这点小心机，让元蓁觉得好笑，落到辛薇眼里，却像剪了指甲的猫爪子一样，挠得她心痒痒。 遗憾的是，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元蓁的事，她心里就算再痒，也得忍着。 元蓁明显是胸有成竹，浅笑嫣然地说：「我们直播平台的控评人手之所以没有出动，一是因为没有接到我和云笙的指令，二就是事情肯定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块两指宽的椭圆形玉牌，红翡为底，上面堑着一个金色的异体字。 「那就劳烦两位，拿着这块令牌，再跑一趟北荒，把这块令牌交给妖帝君回。见到令牌，他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交给妖帝？」 因着不知道君缨的下落，辛薇对妖帝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会有点疙瘩的。 元蓁只能再三强调，「阿缨的下落连长生都不知道，他真的没有对阿缨做什么不好的事。你就算不相信长生的品性，也得相信阿缨的智商吧？」 结果，只有最后一句管用了。 只见辛薇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错，就长生那只傻鸟，哪有阿缨聪明伶俐？」 想为自己弟子的智商正名的元蓁：「…………」 ——算了，你高兴就好。 其实元蓁让他们俩跑一趟北荒，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俩为了自己的事，道现在都还没有回去看过陈蒿的父母。 苏日安陈氏夫妇一开始是想着让自己的而去娶一个世家女的，但陈蒿自己不乐意，他们也就不强求了。 后来北荒动乱，世家纷纷坠落，他们心里最后那点遗憾也都没有了。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辛薇不但人长得美，自身修为在北荒也算第二梯队的了。 第679页 在动乱的时代，即便是被阶级腐蚀了数十万年的北荒，实力也变得比所谓的家世更重要了。 但无论如何，陈家主和陈父都对辛薇十分满意，让褪毛两个不必面对来自长辈的压力，也算一件大好事了。 —— 再说辛薇和陈蒿辞别了元蓁，就再次返回了北荒。 这一次，他们再听到诋毁元蓁的流言时，辛薇的神色就不再是愤怒，而是嘲讽了。 她在嘲讽杨氏的不自量力，也是在嘲讽那杨七娘杨玥的自作聪明。 说到底，杨玥在魔域被困得太久了，而北荒的发展又太快，造句脱离了时代了。 一开始她到长辈面前哭诉，说是因为杨珍在言语上得罪了元蓁，就被元蓁斩杀了，就是为了甩锅，外加博取一波儿长辈的同情，好趁机弥补自己这么多年在家族里的空缺而已。 但因为时机不凑巧……或者是太凑巧？ 此时的杨氏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做困兽之斗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节操这种东西，他们肯定是丢得差不多了。 说白了，流言之所以发酵得这么快，全都是杨氏在背后煽风点火。杨氏也不为别的，就是纯粹为了噁心妖帝而已。 谁让元蓁是妖帝公开承认的老师呢？ 在流言迅勐发展得超出自己预料的时候，杨玥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挑起来的，这个时候，就算知道自己被当成枪使了，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氏就算再败落，和她一个修为不高的庶女比起来，也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像杨玥这样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等她彻底摸清了北荒的如今的局势，弄清了杨氏如今的处境之后，必然会有一番自救的动作的。 只是现在，她还得持续装傻。 辛薇没见过杨玥，自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能让也不知道她的蠢，大部分都是装出来迷惑人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位于古山之巅的北辰宫，见到了妖帝君回。 君回把玩着那面红翡令牌，淡淡地问：「除了这面令牌，老师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没有了。」辛薇老老实实地回答。 真不怪她怂得太快，而是成了妖帝的长生气场太强。 想到自己曾经还做过生个漂亮女儿，成为妖帝丈母娘的美梦，辛薇就暗自捏了一把汗，在心里祈祷：阿蓁可千万别嘴一秃噜，就把我当年的戏言告诉妖帝了呀！ 得，这一转眼，当年的志向就变成戏言了，也是真够现实的。 君回微微蹙眉，看得辛薇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回想：我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她下意识地求助陈蒿，陈蒿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拱手道：「如果陛下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们二人就先告退了。」 这句话可真是说到辛薇的心坎里了。 ——对对对，走走走，有机会就赶紧熘，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熘。这位的气场实在太强，多待一会儿我怕喘不过气来。 可君回却很显然，没想就这么放过他们，而是淡淡瞥了陈蒿一眼，「还有事，你们再等等吧。」 陈蒿：「…………」 ——我就是客气一下，陛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陛下尽管吩咐，我二人一定尽力而为。」 ——至于尽力了之后能不能做到，这谁也不能保证不是？ 他的小心思，君回又岂会看不出？不顾是懒得跟他们计较罢了。 「你们好好想想，除此之外，老师还有没有跟你们说了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辛薇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要问什么。 还是陈蒿更机灵，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元仙子倒是提过两句君家主的事。」 此言一出，他就看见君回的目光陡然凌厉了三分，明白自己说到正地方了。 只是，关于君缨的下落，却是註定要让要地必须失望了。 陈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心平气和地说：「因着阿薇担忧君家主，两次追问其下落。但元仙子却似乎对这件事十分警惕，半点都不肯透露。」 君回的神色冷了几分，目光如箭，直直射向陈蒿。 但陈蒿说的都是大实话，心里一点不虚，自然也就不怕他盯。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回摆了摆手，淡淡道：「好了，你们走吧。」 「是。」两人出了紫极殿的大门，松了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亵衣都湿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有余悸，一句话都不敢在这里多说，赶紧拉着手走了。 —— 辛薇走了之后，君回掌心扣着那块令牌，死死地盯了半晌，蓦地一笑，自语道：「老师呀老师，你还这是会妥清闲。罢了，罢了，谁让你是师，我是徒呢？」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的身形很快就化作一道金光，顺着令牌上气息的指引，直接找到了陆云笙辛苦培养的那几位控评大师。 那几人见到令牌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自家主人的意思，都表示日后愿意听从妖帝的调遣。 君回让几人起身，问道：「这块令牌除了能调动你们几个，还能调动谁？」 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越众而出，拱手答道：「元仙子在东天崑崙山上，还有一个研究所，里面全都是在阵法、机关、丹道、器道上有宗师造诣的人物。陛下拿着这个令牌，可以请那些人帮忙。」 第680页 是帮忙，不是调遣，就说明那些人都不算是元蓁的下属，只是被她聚集起来，一起做事而已。 听起来这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君回却知道，这么多的宗师聚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了。 论打架，这些宗师或许不是最强的，但若是搞基建，他们就是真正的神！ 能把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还能凭藉一块令牌，就能让他帮忙做事，元蓁的人格魅力，委实不可小觑。 君回：我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了，但还是觉得老师好叼的亚子。 第276章 感慨自己老师厉害的同时，君回也知道，像这样的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能别用就别用。 毕竟，好钢还是得用在刀刃上。 他的心思转动得飞快，转瞬间就把研究所的事压在了心底，决定解决元蓁的舆论危机。 「最近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几人一惊，纷纷问道：「怎么，这点小事竟然还惊动了元仙子嘛？」 其实他们几个已经就这件事做出了应对方案了，只等事情再发酵一番，等时机成熟了，他们就会出手，让胆敢污衊元仙子的杨七娘身败名裂。 那曾想，时机还没到，来自元仙子的责问却也已经来了。 元仙子会不会觉得他们办事不利？ 这几人明显是想多了，君回赶紧出言安抚，「诸位放心，老师一直十分信任诸位。这次的事，老师并没有过问的意思，是本座顺便问了一句。」 「哦，这样啊。」 「那就好，那就好。」 「陛下放心，我等定然不会辜负元仙子的厚望和信任。」 几人松了口气，纷纷表态。 与此同时，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决定，一定要让杨玥……不，是要让杨氏更惨一点！ 领头的那人问道：「陛下最近可是有收復杨氏的打算？」 君回看了他一眼，说：「北荒一统，一直都是本座的夙愿，不知几位神君和仙子有何以教本座？」 那人「嘿嘿」一笑，道：「北荒一统本就是大势所趋，那杨氏如此不知天时，又不识抬举，分明就是取祸之道。 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和陛下僵持，所依仗的，不过就是西王母的那点余荫。下王母那是上古上古神祇，座下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些腌臜东西？」 他的言辞之间，既有对杨氏的不屑和鄙夷，也有对自己智谋的成竹在胸，君回就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得到示意之后，那人冷笑了两声，请求道：「还请陛下暂缓对杨氏的处置，小仙等人一定能让杨氏处于舆论低谷。到那个时候，您想怎么灭他们，就怎么灭他们，完全不必有任何顾忌了。」 ——真刀真枪地斗法干架，他们或许不是对手，但若说玩舆论战，他们可是仙界舆论战的鼻祖。 君回之所以亲自跑这一趟，主要是为了接收他老师给的这股力量，对于坊间舆论的事，他其实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反正在他看来，如今的杨氏，不过是一只苟延残喘的病犬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他手上烟消云散。 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不特意去封口，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他的老师？ 不过，这几个人既然有心向他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君回也不会拒绝。 正好，他也可以趁机估量一下这股势力的斤两。 因此，君回点了点头，说：「既然你有这个信心，那本座回去就下令暂缓对杨氏的攻势。只是，你们总得有个时限吧？ 谷山大军认输众多，牵一髮而动全身。北荒一统不安是本座的夙愿，也是他们许多人的信念。本座压得住一时，却压不住一世呀。」 领头之人微微一笑，显然是成竹在胸，斩钉截铁地立下了军令状，「还请陛下给小仙等人一年的时间，小仙必然会拿出成效的。若不然，小仙当场自废修为！」 「好！」君回抚掌道，「君既有此雄心壮志，本座就给你一年时限！」 —— 军令状立下之后，这几人很快就有所行动了。 他们是把从杨氏扒出来的，关于杨玥靠着楚楚可怜的外表，利用杨珍的同情心，为自己挡箭背锅的证据一点一点放了出来。 这些证据不但有文字资料，还有目击人的匿名音频。如果不是杨玥和杨珍去魔域的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怕是还得加上音频。 如果是在凡人的世界，可能会有人质疑这些音频的真实性。 可是，这是在不科学的仙界，所有的质疑，都可以用一个心魔誓打散。 这些目击证人在说完自己看到的事情之后，都附有极其恶毒的心魔誓。 这就让人不得不信了。 不管是在科技世界，还是仙侠世界，吃瓜群众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他们往往不在意真相究竟如何，就是想看热闹。 而信息的变化日新月异的网络，无疑是无聊吃瓜群众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既然大家都想吃瓜，那就让大家吃个够呗！ 在杨玥套路杨珍的黑料发酵得差不多了之后，立马就有新的目击证人出现，放出了许多杨玥帮助家中小辈，还有给底层妖仙散发丹药的视频。 是的，视频。 这可比音频可信度高多了。 舆论的风向不至于瞬间逆转，却也慢慢地有人替杨玥辩解了。 第681页 只是，这个辩解乍一看是在为杨玥说话，吃瓜群众吃着吃着，却发现瓜放味道不太对了。 ——杨氏那么多人，大部分都说她温柔善良，不可能全是装的吧？ ——我表弟就是杨氏的，他说那个杨珍的脾气非常暴躁，经常需要杨玥哄着她。 ——啊，这样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杨玥的脾气还真好，就只是利用智商高地坑她几回。如果换成是我，早就起了杀心了！ ——起杀心的+1 ——起杀心的+2 ——起杀心的+我网际网路帐号！ ——诶，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杨珍很有可能是被忍无可忍的杨玥杀死的呢？ ——楼上不说我还不觉得，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诶@楼上id。 ——别瞎说，杨玥那么柔弱的一个人，一直都是被杨珍欺负的对象，怎么可能杀杨珍呢？ ——这话不对，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杨珍的修为可是比也杨玥高的。 ——修为能代表一切吗？ ………… 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许多吃瓜群众吃着吃着，就被带进坑里了，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不可自拔。 同样一件事，自由发酵的结果，怎么可能和有专业人士特意操纵一样呢？ 这件事以一种超出杨玥认知的速度扩散开来，而她能发现端倪，还是因为周围的人最近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切身体会到了网络的力量，明白了手机的重要性。 可是，这个时候，对她来说，已经晚了。 虽然她有几分小聪明，也颇懂得利用人心，但和专业团队比起来，差得实在是有点远。 就算意识到了手机的重要性，她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两股不知名的势力你来我往的推拉，慢慢地把她杀死杨珍的事情做成了一个事实。 这个时候，谁还在乎这件事里有没有元仙子的影子呢？ 就这杨玥一个人的瓜，就足够吃瓜群众们吃到撑了。 至此，元蓁的舆论危机彻底解除。 但杨玥呜诶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她都已经成了杀死杨珍无可辩驳的兇手了，那些人却还没有罢手的意思。 杨珍不是傻子，相反她还很有几分小聪明。 也就是这几分小聪明，让她敏锐地意识到：该跑路了！ ——人家真正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她这只小虾米，而是整个杨氏呀！ 如果她再不跑，十有八九会被杨氏众人当成泄愤的工具。 于是，就在专业团队出手三个月之后，杨玥果断出逃，并且一路跑到了谷山，投奔如今北荒最粗的大腿——妖帝陛下。 当然了，以杨玥的聪明跟自私，跟定不会是光杆一个素人来谷山的。 若真是那样，谁搭理她呢？ 她带来了杨氏护山大阵的阵图。 这无疑是一份很有分量的投名状，君回思量过后，接收了她的投诚，并给她安排了一个灵气充足的院子，供她修行。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出杨玥所料，杨氏很快就被拖下水了，黑料满天飞，杨氏子弟走在路上，都不敢对外说自己姓杨。 到了这个地步，不必别人再多做什么，杨氏自己都不敢再打西王母这位上古大□□号了。 非但如此，有人提起他们家和西王母的联繫时，他们还要极力撇清。 ——穷途末路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玷污了神明，上古神明降罚，却不是区区杨氏能够承受的。 君回就是趁着曾时候发动了攻势，用阵图破了护山大阵，一句拿下了杨氏的老巢。 消磨了这么长的时间，杨氏子弟里有骨气的早就跑光了，剩下的不是君回的死忠，就是得过且过的墙头草。 至此，北荒重新归于一统。 但新的问题却又摆上了台面。 ——许多年前，妖帝一统北荒之后，曾大肆分封功臣。后来的许多大家族，都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封地。 那么这一次呢？ 总有别有用心之人去挑拨野心勃勃的人，其中最被人找上的，就是如今唯一还保留着家族名头的凌海君氏。 ——这一次，妖帝陛下到底会不会重新分封功臣呢？ 如果会，那君氏这么大的功劳，理应得到更多的利益；可是经过动乱时期的扩张，君氏的地盘已经够大了，如果再给君氏加码，其他人肯定会有所不满的。 在这种情况下，君氏高层又怎么会不着急？ —— 「两位请。」 君绫举着玉盏，笑眯眯地敬君纾与海澜二人，「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碧羽泉，若不是两位赏脸亲至，我可不捨得拿出来。」 海澜微微眯了眯眼，迅速扫了一眼满脸正直的君纾，和她前后脚举杯，一饮而尽。 对于君绫今日请她们来的目的，海澜相信，君纾和她一样，都心知肚明，而且都没打算兜揽君绫。 君纾自不必说，乃是妖帝陛下的铁桿拥趸，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妖帝，跟着君绫去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的。 海澜心里自然是向着君缨的。 虽然她已经被吸收到了钧天组织里，钧天组织也已经被君缨交到了君回手里，但真到了事上，海澜肯定是力挺君缨的。 第682页 这样看来，她和君绫似乎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奈何，现实和想像往往有着不可弥合的差距，君缨虽然是君氏家主，但私心里却并不喜欢这种家族传承式的势力分布。 以家主为主固然对君氏十分有利，也能让君缨得到极大的好处。 可是，一个人的理想，并不是利益个人的利益能够衡量的。 君缨要的，一开始就是替北荒寻找一条出路，一条不会被天道钝刀子割肉，逐渐泯灭的出路。 而家族传承，恰恰就是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所以，君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块石头搬开。 双方的初衷和目的都如此的南辕北辙，可想而知，君绫今日的打算，是註定要成为泡影了。 君绫下帖子的时候，说的是要请她们喝酒。 虽然大家都知道喝酒什么的，都只是藉口而已，但被请的这俩人都憋着装傻，酒一杯接一杯的喝，话是一句不多说，仿佛就是专程来尝君绫的好酒的。 眼见一坛佳酿已经下去了一半，君绫也明白了，这两位心里，只怕是有了别的打算了。 看来，前准备的方案是用不上了，想要说动这两人和她一起为君氏争取利益，得换备用方案，使哀兵政策了。 「两位，请。」 敬完两人之后，君绫一饮而尽。酒杯放下的瞬间，伴随着她充满忧虑的沉沉嘆息。 人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两人也不能还当听不见。 海澜慢慢地饮了半杯，醉眼朦胧地睨他，片刻后，笑道：「大长老这是怎么了？是酒不好喝？还是我二人有什么失礼之处？」 「仙姑说笑了，我自己备下的酒，又怎么会不和自己的口味？」 说是说笑，但她的笑容却十分勉强，「两位更是嘉宾，又怎么会有失礼之处？」 她的笑容再次落下，忧心忡忡地说：「我之所以嘆气，是因着担忧家主，自己心里难受，让两位见笑了。」 两人哪里会因着这个笑她？ 她们非但没有笑，神色也变得和她一样凝重。 连君回都不知道君缨的下落，她们俩又怎么会知道呢？ 虽然君回信誓旦旦地说，他与君缨绑有道侣契约，若是君缨身死，他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但一日见不到平安无事的君缨，两人提着的心就一日也放不下。 若说海澜只是纯粹的担忧的话，君纾则更添几分愧疚。 她作为妖帝的死忠，潜伏在凌海，侍奉过君氏几代家主。 这其中，给她优待最多的事君绋，让她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的，却是君缨。 在君缨没有发现她暗藏的身份之前，她心里就一直忐忑，怕被君缨发现，怕看君缨失望的眼神。 还好，君缨的志向不在一家一族之兴，反而与妖帝志同道合，也并没有因她忠于妖帝而迁怒于她。 君纾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日后再也不必因为两个主人的命令有分歧而左右为难了。 不是她想怀疑妖帝，但这一次的事，只看得利的是谁，就不得不让她多想。 如果君缨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实在是不知道，日后改怎么面对妖帝陛下。 见两人都变了脸色，君绫暗暗一笑，苦笑道：「你们以为我为君氏争取利益，单单就是为了君氏家族吗？我是为了让家主有更多的筹码和依仗，让妖帝不敢乱来。」 君纾垂眸，沉沉不语。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妖帝不会辜负家主？ 算了吧。这话连她自己都不敢完全肯定，又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别人？ 但海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似苦口婆心，实际上却是再偷换概念。 这个时候，还不是和君绫撕破脸的好时机，海澜只能假装没有察觉到她的机心，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大长老，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再好好想想，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君绫就以为自己的言辞已经奏效了，又说了些担忧家主的话，才好言好语地送了两人出来。 若说她担忧家主，那肯定是有的；但若说她一片真心全是为了君缨，那却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君氏家族。 她邀请两人来，谈的既然是这样重要的事，端茶侍酒的，自然都是她的心腹。 眼见事情没有谈成，其中一个上前，殷切地问：「大长老，需不需要属下去看看，她们两个有没有私下串联？」 「蠢材！」君绫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如今 不比当年了，有手机有网络，就算她们要串联，也不必非要人凑在一起才能密谋了。」 ——手机，可真是个好东西呀，让君绫又爱又恨的。 她沉沉地嘆了一声，从须弥芥子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群聊发了一条消息。 大长老：她们两人都有了异心，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几乎是立刻的，就接二连三地有人回復了她。 若是仔细看那些id的话，就能发现，这些和君绫串联的人，竟然上至长老，下至家族修为高深的后起之秀，无一不包。 第277章 再说海澜找了个藉口，拉着君纾一起离开了少坤岛。 君纾被君绫的话说中了心肠，不觉有些神思恍惚。海澜故意拽着她踩踏出了水行舟，踩到了海水上，她还无知无觉呢。 第683页 眼见她根本就不知道念决避水，海澜急忙一把将她拉住浮在水面上，嘆了一声，满心无奈地说：「你不会真被她几句场面话给唬住了吧？」 这一拉一拽之间，君纾被闪了一下，反而醒过神来了。 听见海澜的话，她摇了摇头，神色颇有几分愁苦之态，「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如今家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们这些知道家主和陛下结了契的，还免不了担忧呢，更何况她这种一知半解的呢？」 说到这里，君纾嘆了一声，说：「只怕整个君氏，像她一样想法的，不知凡几。若是这些人安抚不好，将来又是一段是非。」 眼见她还陷在君绫布的疑雾里没出来，海澜气极，抓着她的那只手勐然一松，君纾措不及防，「哗啦」一声就掉海里了。 处于求生的本能，甫一入水，她就化出本体，霎时间一条金红色的无角巨龙在海水中铺展开来，海澜躲避不及，被龙身舒展带起来的海浪兜头浇了一头一身。 「呸！」 她抹了把脸，把溅进嘴里的海水吐了出来，嫌弃地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这可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羽族自来以羽毛蓬松鲜亮为美，海澜的本体是火龙雀，火属性的鸟，自然更加不喜欢浑身湿淋淋的了。 那金红的蛟龙钻出了海面，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才化回了人形，落到了海澜身边，嗔怪道：「你突然丢我做什么？」 「做什么？让你清醒清醒。」海澜冷笑道，「她分明姬氏在偷换概念，你平常也挺聪明的，今天是怎么了，啊？」 君纾一时讪讪，「那你和我好好说不就行了，也不用拿水淹我呀。」 海澜无语，「你一条龙，还怕水淹？」 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笑话呢。 君纾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嘆气道：「罢了，罢了，咱们是现在就分开呢，还是再到我那里去坐坐？」 ——她哪里是怕水？而是因情急之下显露了真身觉得羞愧。只是君氏一族嫌弃自己龙身无角的事，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见她不肯细说，海澜也懒得再追问，冷笑道：「分开做什么？别说现在有手机这个放便东西在，就算没有，你当她就不怀疑你我密谋了吗？」 既然如此，她们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聚在一起商量。君绫这个大长老管得再宽，还能管到君氏所有的人爱和谁交往不成？ 这话很有道理，君纾笑道：「不错，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密谋，反正这嫌疑是洗不脱了，干脆也不白担这名声了。」 方才是心里对君缨的愧疚作祟，让君纾一时被君绫看似有理的话给唬住了。 此时被海澜一言点破，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说什么是想给家主多争一些筹码和底气，她要是真的一心为了家主的安危考虑，这个时候，就该向妖帝服软才是。 因为除了元蓁和君回两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君缨的具体去向。 在他们这些不知情的人眼里，君缨可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被妖帝君回藏在某处了。 如果惹怒了君回，他为了自己大业，狠心牺牲了君缨这个早已经没有多少用处的红颜因为未可知。 这个时候，君氏上下若是上蹿下跳，那不是在给妖帝施压，而是想要君缨的命！ 这些道理，君绫真的不明白吗？ 依君纾看，这可未必。 她只是在赌而已，拿着君缨的性命做赌注。嬴了就让君氏更上一层楼，输了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君纾嘆道：「我看她如今真是疯了！」 「什么叫如今疯了？」海澜阴阳怪气地讥讽道，「她有正常的时候吗？」 她就不明白了，那君绫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成的？怎么会对君氏一族有这么深的感情？ 「我听说她家已经几代落魄了，也就是从她这一代才崛起的。她一个落魄宗室，按理说即便不对家族充满怨念，也不该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海澜说这话，虽然是世情常态，却也有些以己度人。 只因她自己琴声父亲压制她，她心里还有怨念，多年筹谋以图反抗呢，如何能相信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君绫，会一心一意地为家族谋福祉？ 君纾不知道她的心思，却对君绫的过往一清二楚，闻言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家祖上原本也是族中鼎盛的一支。 你道为何君绋立她一个破落宗室做大长老，族中却反对者寥寥？还不是君氏的头一位大长老，就是她祖上做的？」 原来还有这段缘故。 海澜一呆，就笑了，「这么说来，她们家这一支是自古以来不忘旧志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君纾点了点头，神情里却没什么赞赏，倒是很有几分唏嘘。 海澜素来就不喜欢君绫，此时也不想君纾那么含蓄，直接就讥讽出声了，「君纾有她这么一个忠心耿耿之臣，真不知道是做家主的福，还是做家主的孽？」 想到对君绫有知遇之恩的君绋的下场，还有此时生死不知的君缨被君绫如何摆布，这句讥讽当真像是利刃尖针一般，刺得人心口生疼。 君纾心里对君缨有愧，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接口，不由有些讪讪。 幸而她和海澜相交日久，深知海澜的脾性，明白她这话只是看不惯君绫对君缨的无情，并没有捎带自己的意思，自己讪讪然了片刻，也就丢开了。 第684页 恰好此时，茗香岛已经近在眼前了，君纾笑道：「走吧，在她那里喝尽兴了酒，正好到我这里饮一杯茶解解酒气。」 两人方登了岛，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红衣锦带的小公子，领着三五个近卫迎面走来。 君纾看见来人，眉头微微一蹙，扬声问道：「扬儿，你这是去哪儿？」 那小公子一怔，赶紧跑过来见礼，「孩儿给母亲请安。」 原来，这小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君纾的独子君扬。 海澜拱了拱手，「小公子。」 君扬也急忙还礼，「仙姑不必多礼，真是折煞我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耳根子先红了。 海澜见状，不由暗暗称奇：像二长老那样老于世故，脸皮奇厚的，生出个儿子竟然这样脸嫩皮薄。当真是将相无种，唯人自度。 一行人各自寒暄过后，他才回君纾的话，「羡五哥说他前两天捉到了一只水桶那么粗，却没有开灵智的海蛇，邀请我们一起去看看。」 「君羡？」君纾心思略转，便想起来这是谁了，「可是五长老家里的次子？」 君扬笑道：「就是他。」 君纾点了点头，又沉吟了片刻，招手让儿子上前，叮嘱道：「你到了之后，留心看着，都有谁家的子弟去了，各人之间远近亲疏又如何。」 君扬精神一振，大声道：「是。孩儿定然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说完，他又看了海澜一眼，便和二人告辞，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却原来，最近凌海各处风波不断，暗潮汹涌，君扬虽然还未成年，但也知道些事了，以小见大，对北荒的形势也早有预见。 少年人哪一个不渴望建功立业呢？君扬也有替母亲分忧的心思。 只可恨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也没有家主的天赋之才，往往只能办些小事。 今日母亲交代他的这件事，他敏锐地察觉到，肯定是某件大事中的一环。 虽然他不能见证大事的全貌，但能参与其中，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鼓舞了。 君纾蹙着眉，目送君扬离去，几次都想叫住他，让他只管去玩，不要管这些事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一旁的海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道：「你也别怪我不向着你，依我看来，你家这位小公子机敏聪慧，将来的成就，怕是还要在你之上呢。」 一句话说得君纾忍不住一笑，调侃道：「哦？你这么看好他？不如我把这孽障许给你做个夫婿如何？」 「去你的！」海澜直接啐了她一口，笑道，「枉我一片好意，你却还变着法子占我的便宜。」 见她嬉笑之间全然没有半点不自在，君纾只得暗嘆一声，惋惜自家傻小子没福了。 说实话，连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知道，君扬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海澜生出别样心思的。 不过，对于儿子的姻缘，她自来信奉儿孙自有儿孙福，根本就不准备对自己儿子的选择多做干预。 反正到了他们家这个地步，论富贵已经是富贵已极了，论修为她儿子也算刻苦。 她儿子的道侣，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领着海澜进了书房，她也不叫人奉茶，而是自己取了茶具与好水，拿了自己书房里尝喝的好茶，显然是准备亲自烹茶了。 她一边筛选茶叶，一边问：「你觉得这次君羡设宴，是他自己玩闹呢，还是五长老在暗中指使的？」 「怎么，怕你儿子吃亏？」海澜正在书架前翻书，闻言偏头调侃了她一句，就又转过头去翻书页了，嘴里漫不经心地说，「不管是君羡自己玩闹，还是五长老指使的，人都已经请去了，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主人，三长老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是大长老网罗了一群人，拉了一个群，此时正和一众人密谋呢。」 说完，他又取出一枚玉简奉上来，「三长老说，这是她的帐号，群名是『君氏万年』。」 君纾接过了玉简，挥手让那人下去，才拿着玉简朝海澜晃了晃，「看，有明白人来投诚了。」 海澜「嗤」的一笑，把手里那本书插回书架上，笑骂道：「快煮你的茶吧！」 对于三长老的这一出，海澜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君绫竟然对三长老君绥这么信任，干什么事都不忘拉上她；不意外的则是君绥打入君绫内部之后，转头就能把她给卖了。 若论审时度势，君氏九大长老中，再没有哪一个比得上三长老君绥了。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他们君氏虽然看起来名头很大，北荒唯一还存在的世家，家主还和妖帝有着一层分外亲密的关系。 但明白人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些都是虚的。 整个北荒多少世家，妖帝都一改接一个地收復了，还差一个君氏吗？ 他之所以留着君氏，一是因为君氏是从一开始就支持他的家族，二就是君氏的存在，对他根本就起不到威胁。 至于他与君缨的那层亲密关系，在整个北荒的大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君绫分明是要逆势而为，此举在君绥看来，呃以卵击石没有任何区别。 以她的敏锐，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随君绫一条道走到黑，去赌那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万分之一？ 第685页 这边君纾继续煮茶，海澜则是拿了她的手机，藉助那玉简中留存的一缕灵气，登上了三长老的帐号，在群组列表中找到了「君氏万年」这个群，直接就点了进去。 时机也真是巧，海澜一点进去，就哗哗啦啦地弹出了十几条的消息，每一条都对她们俩充满了恶意。 她把手机往君纾面前一递，「喏，正讨伐咱们呢。」 君纾瞥了一眼，淡淡道：「随他们去吧，过过嘴瘾而已，全当看笑话了。」 于是，海澜就真当成佐茶的笑话了，一边看，一边笑，直到君绫终于发声了，她才神色一凛，再次把手机递到了君纾面前。 「真是胆大包天！」海澜神色冷厉，让人毫不怀疑，若是此刻君绫在她面前，能被她的目光给刺穿了。 君纾的脸也拉了下来，「她这是人心不足。」 原来，君绫是在给人分派任务，让他们分头去拉拢此次妖帝一统北荒的功臣，然后集体询问有关封赏的事。 很显然，他们打的是法不责众的主意。 「不能让他们乱来！」君纾当机立断，「万一惹怒了妖帝，只怕家主危矣。」 海澜点了点头，说：「他们都有手机，想要联络人，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就能成，咱们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知道这个时候，她才有了和君绫一样的感慨：手机和网络这种东西，真的是祸福相依，利弊相承呀！ 好在君绫他们用手机联络串联方便，君纾和海澜想用手机联络妖帝，也是一样的方便。 只是…… 海澜道：「二长老，比可速速禀报妖帝，千万别让事情发展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 几乎是同时，君纾也道：「澜儿，你可速速将此事报于陛下，以免事情发酵，牵连过广。」 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丝迟疑。 很显然，因为元蓁一直没有消息，两人都对拿君氏内部的事去禀报妖帝，有些迟疑。 说到底，她们此时心里的想法差不多，都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忠义难两全。 只不过，君纾的忠是对着妖帝的，义是对着君缨的。而海澜的忠和义的对象，都是君缨。 作为下属，她自然该事事处处都以君缨的安危和利益为先； 但作为朋友，她其实是明白君缨真正的志向所在的。而且为了这个志向，君缨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她又怎么忍心看着君缨功亏一篑？ 两人僵持了片刻，终究是海澜先败下阵来，「罢了，我去说吧。」 说到底，比起君主这重身份，君缨在她心里最重的，还是朋友这重身份。 君纾松了口气，立刻就说：「我去安排人手，控制少坤岛。」 做好了分工之后，海澜就告辞离去了。 因着她是家主的近臣，在扶余岛也有住处。如今君缨又不在，她怕有人在扶余岛上作妖，这几年一直住在扶余岛。 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她就把这件事报给了妖帝知道。 彼时，她就坐在天井里的槐树下，紫色的槐花不时飘落。这种槐花的花蜜极多，便是已经凋零了的，也有蜜蜂追逐。 金黄色和翠绿色的蜜蜂缠绕飞舞，「嗡嗡嗡」地她头疼，干脆就放出了几分自身的气势。 要知道，她的原身可是火龙雀，羽族天生就克虫蛇，那些蜜蜂感应到危险，立刻就四散奔逃，唯恐晚了片刻，就引来杀身之祸。 看着蜜蜂被自己吓得四散奔逃，海澜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特别提醒的消息。 她原以为是妖帝那边有了回应，蹙着眉打开一看，却是一个陌生号。 大概又是那个海家后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私人帐号吧。 这样想着，海澜顺手点了个拒绝。 但对方十分的锲而不捨，海澜拒绝了十次，对方就请求添加了十一次。 这么有毅力，这么有胆量，倒是让海澜生出了几分好感，第十一次就点了同意。 第278章 她一边点同意，一边还在心里犯疑：这个id好熟悉呀。 很快她就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箜篌绝响：海澜仙姑，小仙辛薇，仙姑是否已经忘了我了？ 海澜：这就很尴尬了。 说起来，她和辛薇还在一个好友群里的群友呢。 当然，那个群不是她们俩任何一个拉的，而是元蓁拉的。 也就是说她们是元蓁共同的朋友，彼此之间的联繫却不多。 再加上这些年辛薇一直在秘境里，许久没有再群里冒泡了，以至于记性还算不错的海澜，也把她给忘了。 不过，她记得自己在好友群里设置了「不可通过群聊添加好友」的设置，辛薇添加她，必然是知道她的帐号的？ 那么，辛薇又是从哪里得到她的帐号的呢？ 这个问题，海澜不必细想，就已经猜到了，索性直接问她了。 白莲花：是阿蓁给你的帐号？ 箜篌绝响：不错。阿蓁身在南天，联繫你不方便，就托欧文给你带个话。 白莲花：什么话？ 实际上，她已经隐隐猜到了。 果然，那头的辛薇很快就回復了，并且答案和自己猜测的基本相同。 第686页 箜篌绝响：阿蓁让我告诉你，不必为阿缨担忧，她现在很好，很安全。整个北荒除了她之外，谁也不知道阿缨的下落。 海澜心头一定。 ——这种保证君缨安全的话，哪怕是长生来说，她偶不信。但若是元蓁说的，她绝对相信。 一时之间，她又隐隐有些可怜君回了。 不管君回心里究竟有没有动过牺牲君缨彻底收復君氏的念头，自己的心上人重伤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他…… 啧啧，突然有点幸灾乐祸了呢。 知道君缨平安无事之后，海澜的心思就转到元蓁身上了。 ——也不知道阿蓁在南天还好不好？听说除了北荒之外，几方天域都是高手云集，阿蓁一个太乙玄仙，是否会被南天那群仙人轻视？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海澜就迫不及待地问：阿蓁在南天可还好？辛薇仙子，你可千万别报喜不报忧。 箜篌绝响：怎么会呢？小仙知道，海澜仙姑担心阿蓁的心，和我是一样的，自然不会拿那些客套话拉煳弄你。 箜篌绝响：仙姑放心，南天仙人多信奉丹师，阿蓁医术高明，在丹道上的造诣几乎无人能及，在南天颇受尊敬。 白莲花：若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白莲花：只是不知道，阿蓁何时才能再来北荒呢？ 虽然她知道元蓁的本事，也明白元蓁不是那种需要人时刻保护的，但作为朋友，一刻不见她安稳，总是要担心的。 这种心情，辛薇特别能理解。 也正因为能理解，所以辛薇才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把元蓁即将经歷战火的事告诉她。 陈蒿问道：「你在犹豫什么呢？」 辛薇把自己左右为难的原因说了，「这毕竟事关南天的君氏调度，海澜仙姑却是北荒的重臣。可是，这又事关阿蓁的安危。所以我……」 陈蒿瞥了她一眼，酸熘熘地说：「你可真是关心则乱了。若真的是南天机密，你以为元仙子会毫无顾忌地告诉你？」 「对呀！」辛薇恍然大悟，「若当真是南天的机密，阿蓁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告诉我的。」 陈蒿：「…………」 ——虽然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但你廷加你这句话，就真的一点对元仙子居心不良的怀疑都没有吗？ 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哄着自家道侣，继续二人世界模式的游歷。 这才刚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呢，他就白吃了多少干醋？ 而想明白之后的辛薇却已经无暇顾及自家道侣了，她立刻就告诉海澜了一件大事。 箜篌绝响：域外天魔自地府入侵，南天帝尊已经派了一部分兵将了，很可能马上就要派第二轮了。 箜篌绝响：而且，阿蓁似乎有意随军。 白莲花：什么？域外天魔再次入侵了？ 海澜惊呆了。 这么大的事，她此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那么，君纾知道吗？如果君纾知道，却不告诉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妖帝不信任自己，不许她告诉？ 还是说，连君纾自己也不知道？ 种种念头从脑中倏忽闪过，海澜总觉得自己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事，但那个明了的念头却总是一闪而过，让她怎么都抓不住。 后面辛薇又说了一些元蓁在南天的事，可是海澜却已经无心再追问了，草草回了几句，就和辛薇告辞了。 辛薇收起了手机，心头狐疑不已，「这位海澜仙姑都到底是怎么回事？着急询问阿蓁近况的是她，我说了她却又爱答不理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亏她还以为海澜和自己一样，都把元蓁当成至交好友呢。如今看来，怕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还是陈蒿思虑得更多，提醒她，「海澜仙姑不但是元仙子的好朋友，更是北荒重臣，是君家主的得力助手。可能你说的消息里，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你自己不知道，她却听出来了吧。」 辛薇犹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们这些聪明人，心思就是多。好些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的话，他们却能听出十几种意思来。」 陈蒿急忙趁机献殷勤，「你也聪慧，只是不爱在权谋上下功夫而已。」 辛薇白了他一眼，「噗嗤」一笑，嗔道：「就你嘴甜！」 「全是肺腑之言，还望仙子明鑑。」 「贫嘴贫舌的，不和你废话了。」辛薇神户食指，在他脸颊上颳了一下，笑嘻嘻地拉他起来，「走吧，走吧，和父母大人辞行。」 「辞行？咱们去哪里呀？」陈蒿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 辛薇笑道：「当然是去南天了。眼见阿蓁将要涉险，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前去？」 又是元仙子！ 陈蒿觉得，自己仿佛泡进了醋缸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怨夫的酸气。 「人家也不一定去呢。」 「她不去正好。」辛薇郁闷地说，「可是以阿蓁的为人，十有八九是会去的。」 辛薇自认可比不了元蓁，也比不了君缨，她是从来没有什么家国天下的情怀的。 她每日里所思所想，不过是亲友平安而已。 第687页 可是，谁让她结识了这么两个爱替三界操心的朋友呢？ 少不得她也受些累，不为三界，只为替自己的朋友纷纷忧。 —— 且不说辛薇有多少感慨和无奈，只说海澜和辛薇再见之后，立刻就拨通了君纾的电话。 响铃三声之后，那边立刻就接通了。 这也是两人提前约定好的，若是通话是非自愿的，响铃两声之后，拨电话的那个人就会装作不经意碰到了挂断。 然后，等再拨的时候，已经收到提示的对方就不会接。 可以说，为了在君绫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她们俩也真是绞尽脑汁了。 两人才刚分开，海澜就打了电话过来，十有八九是有急事。 接通之后，还没等君纾问一句「出什么事了」，还哦那就披头盖脸地问了一句，「域外天魔入侵的事，你知道吗？」 这边的君纾着实呆了一下，「域外天魔？什么时候的事？」 不得不说，君纾不知道这件事，着实让海澜松了口气。 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吐了口气说：「我也是昂得到的消息，是阿蓁从南天托人传回来的。妖帝陛下那边肯定是知道的，我原本以为，你也应该知道的。」 君纾听明白了，这人刚才就是为了突袭她，看她下意识的反应的。 明白了之后，君纾顿时就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理智上她却明白，海澜会怀疑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谁让她在海澜面前，也已经暴露了自己是妖帝心腹的事实呢？ 不过，从今往后，这「妖帝心腹」四个字，恐怕是要打上引号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背叛妖帝的心思，可是一旦牵扯到家主她却已经不能全心全意、全无顾虑地为妖帝考虑了。 也就是让她生出犹疑之心的正好是妖帝志同道合的伴侣，若不然，她这一脉还能不能活命，尚且是个未知数呢。 被尽忠多年的君主变相放逐，若说君纾一点都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但若问她有没有后悔，她却能斩钉截铁地告诉你：没有，从来没有！ 像君回和君缨这类值得人敬佩，让人甘心捨命追随的君主，一般人一生能遇上一个已是万幸，她这辈子遇上了两个。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君纾觉得自己的万幸里的万幸，又岂会后悔遇见？ 她此刻纠结的心思，海澜很能理解。 所以，海澜道：「既然妖帝没有告诉你，那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找个机会，问问妖帝陛下。」 君纾感激道：「多谢。」 她平復了一下心绪，才问起了正事，「既然是域外天魔入侵，神域怎么会如此平静？难道是从魔域那边入侵的？」 「不，是地府。」 再次提到「地府」二字，海澜突然灵光一闪，总算是把方才和辛薇私信时那点总是窜来窜去，让她抓不住的那点灵光给逮住了。 ——既然阿蓁已经和地府有了联繫，那家主此时很有可能藏身地府。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她就越想越觉得可能。 地府的灵气阴寒，若是一般仙人，多少难以吸收利用。 可是，君缨却是冰灵根，只要用点心，把灵力里的阴气过滤掉，地府的灵气也是能够为她所用的。 如果元蓁没空时刻守着君缨，而君缨却还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躲避耳目兼疗伤，地府可真是一个合适的好地方。 她的思维一发散，和君纾说话时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两人是隔着网络呢，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再加上君纾此时心里也乱糟糟的，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 说起来，此事事关重大，海澜应该亲自动身到谷山去一趟，方才显得郑重 但她心里还是有顾虑，生怕两人对面，聪慧敏锐的妖帝从她的神情了看出了什么，暴露了君缨此时在地府的事。 所以，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就在手机上问，而是还不是电话询问，而是在私信上问。 甚至于，连藉口都是现成的。 ——君绫有作乱之意，她要时刻盯着，不敢擅自离开凌海。 而且，海澜觉得，域外天魔入侵这件事，如果利用得当，还可以让妖帝占据大义的名分，除掉意志和君缨相悖的君绫。 白莲花：妖帝陛下在上，小仙海澜再拜以呈。 今有凌海君氏大长老君绫不服君令，不敬家主，四处串联，意欲裹挟君氏上下，拉拢陛下心腹，逼迫于陛下。 陛下英明神武，应早做决断，以免贼人趁势，使统一大势有失。 这条发出去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就发了第二条询问的。就好像是不经意得到了曾消息，顺便问一句一样。 白莲花：臣听南天友人相告，说是有域外天魔自地府入侵我三界，不知可是真有其事？ 她没有问妖帝知道不知道，而是直接把妖帝放到了一个「早已知道」的语境里，问他这件事是真是假。 然后，她才借着上一句，问起了她更加关心的事。 白莲花：域外天魔入侵，乃是三界共同的祸患，我北荒是否也要派兵支援？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陛下有意，还请藉机解决了北荒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以免后院失火，导致前线军心不稳。 海澜建议他藉机整理北荒，借的这个机会，自然是君绫四处串联，妄图携众势以挟君的机会。 第688页 很多时候，世事就是这样奇妙。 你以为是好机会，其实是你的催命符；明面上看起来是危机，但利用得当，也可以变成转机。 端看遇到的人怎么想，又有没有那个本事操作了。 妖帝君回也正在为这件事烦恼，海澜真可谓是趁他瞌睡时送上了枕头。 君臣二人就通过手机商议好了计策。 末了，海澜特意问了一句：这件事能不能透露给二长老？ 手机那头的君回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君氏的二长老，就是当年自己放在君氏的心腹君纾。 君纾啊。 其实他也知道，心思偏向君缨，固然是君纾不对，但这件事说到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年他第一次统一了北荒，分封了世家之后，就开始在世家之中物色人选，做为暗子，以备不时之需。 君纾的祖父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在没有被他选中之前，就已经凭藉着自己的能力爬上了君氏二长老的位置。 其他大部分的人，在没有被君回选中之前，在家族中虽然也小友名气，但却都没有尊位。 是君回收復了他们，让他们立下心魔誓之后，才又暗中扶植他们坐上高位的。 但君纾的祖父却是因为折服于妖帝的品格和能力，自愿立下心魔誓，暗中为妖帝稳定凌海的。 在君回劫满归来之后，第一次接见君纾，就对君纾有着不低的好感度。 因为，君纾很有几分她祖父的品格，君回一是对故人的怀念，二也是对这一类人的欣赏。 所以，在君缨坐上君氏家主之位后，君回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君纾会被君缨的人格魅力所蛰伏。 发生这样的事，君回其实是不怎么失望的，也没有责怪君纾的意思。 在他看来，忠于他和终于君缨，不都是一回事吗？ 这一次他之所以没把域外天魔的事告诉君纾，其实是察觉出了君纾心里的纠结。 但他却暂时不想解释关于君缨放事，也不想再给君纾心上添一件会让她左右为难的事。 于是，他索性就不说了。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这件事君纾还是知道了，还是从海澜嘴里知道了。 据他对海澜的了解，只怕要不了多久，君纾急彻底不用纠结了。 ——她会在海澜的劝说下，自我妥协，在不背叛他曾妖帝的情况下，彻底倒向君缨。 所以说，像海澜这样的人才，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吾字长生：对她有什么好隐瞒的？ 吾字长生：再者说，没有君纾的配合，你自己也一个人，能掌控得了凌海的全局吗？ 被妖帝毫不留情地怼了，海澜却没恼，反而笑了起来。 因为，她已经猜到妖帝猜到自己要对君纾做什么了。 而且，貌似妖帝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是不是代表，妖帝对君缨情根深种，即便两人立场冲突，他也不会对君缨怎么样了。 海澜觉得，今天自己得到了这么多消息，这一个才是最好也最让她开心的一个。 白莲花：既然陛下有命，小仙自然遵从。 白莲花：陛下放心，有小仙和二长老在，区区一个君绫，必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白莲花：小仙在这里，预祝陛下马到功成，早日肃清北荒。 北荒乱得也够久了，是时候回归正轨了。 君绫也猖狂得够久了，是时候送她一场终局了。 第279章 辛薇再次返回南天时，就给元蓁带去了妖帝君回肃清北荒的消息。 「本来我们早就该到了，正准备向父母辞行的时候，从母亲那里听说，说是域外天魔猖獗，大天尊责令妖帝出兵的消息逐渐散播开了。」 纵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辛薇此时提起，却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拍了拍胸脯，给自己定了定神，才接着说：「你是直达我的，虽然我也有几分小聪明，但于大势上素来没有什么敏感度。 还是陈哥提醒我，北荒就要变天了，说是要等这阵风波过去之后，不管是好是歹，好歹给你带个消息。」 「那可真是多谢你家陈哥了。」元蓁似笑非笑地扫了坐在辛薇身边的陈蒿一眼，心里好笑不已。 ——她敢打赌，陈蒿之所以提议辛薇等消息，真实的原因绝对不止是给她带个具体消息这么简单。 身边有一个陆云笙在，陈蒿这种心态，她简直不要太熟悉。 只不过，她是假装看不穿，就是不知道辛薇是真还是假了。 陈蒿满脸的若无其事，他甚至还很是悠闲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这分明就是仗着元蓁不会拆穿他，有恃无恐啊。 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元蓁的确是没有参合的意思。但这和她收拾陈蒿冲突吗？ 一点都不。 元蓁微微一笑，对辛薇道：「阿薇，我最近在医道上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需要你配合我研究实践一番。就是不知道你有空吗？」 说着，她特意看了陈蒿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我这个要求有些冒昧，是不是叨扰道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不用多问，辛薇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了，「我当然有空了，想让我干什么，直说吧。」 她不但自己十分积极，还拉上了陈蒿，「还有陈哥，他最近也没什么要事，若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你尽管提。」 第689页 元蓁微笑着问：「不知陈蒿神君意下如何？」 如何？不如何。 陈蒿是一点都不想让人打扰他和辛薇的独处，更不想整天都有一颗电灯泡杵在他们中间。 但辛薇都答应了，他若是反口，岂不是会让辛薇很没面子？ 所以，纵然他心里不是很乐意，却还是一脸浅笑地说：「但凭元仙子吩咐。」 与此同时，他也打定了主意，今天回去之后，就和辛薇好好说说，不要随随便便就答应别人的请求。 特别是元蓁……算了，这句就不说了吧。 他这可不是害怕被辛薇赶出房门，而是心胸宽广，不和元蓁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元蓁才不管他是惧内还是心胸宽广呢，反正她要给陈蒿添堵放目的已经达到了。 辛薇好奇地问：「你最近在研究什么丹道呀，竟然会需要我帮忙。」 要知道，她可是对丹道一窍不通的。 「这个不急，明日再说也使得。你先给我说说，长生是如何肃清北荒的？」 元蓁最想知道的，还是北荒那边的情况。 这可是关系到她曾经许下过的宏愿，她对北荒的挂心，一点都不比长生和君缨少。 虽然辛薇不知道她还曾经许过有关北荒的宏愿，但她本来就是给元蓁带消息来了，元蓁问了，她自然不会掖着不说。 「其实，我也不大明白，这些还是母亲拆解开了告诉我的。」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生母小紫夫人，而是陈蒿的母亲陈家主。 如今世家尽灭，那些压在他们家臣出身的妖仙身上的大山全都消失了。 像陈家这样，在妖帝再次一统北荒时，并没有做出多大贡献的家族，自然是不希望妖帝再次分封一堆有封地的世家压在他们头上的。 而且，像这样的家族，才是占据大多数的。 只不过，他们的能量小，话语权也就低，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就显不出他们来了。 可是，能量小却不代表不能办事。 就像当初结束妖族各自为政的时候，君回选择了扶植小家族甚至是草根来对付大势力一样。 这一次，他在有意废黜世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物色本分又有能力的小家族了。 只是陈家有好些人都太有上进心，没有被妖帝挑中而已。 君回就是靠着这些小家族之间的串联，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散播消息，让刚刚结束动乱，过了几天安稳日子的北荒妖仙们知道，域外天魔再次入侵了。 上一次域外天魔入侵，是从南天，而且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君回还不曾伤了仙骨，还是凤凰一族的凤鸟，北荒自然也就还没有一统。 可以说，那次抵御域外天魔，整个北荒的妖仙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贡献。 甚至于，还有两个目光短浅的家族，趁着南天抽调大部分兵力对方域外天魔的时候，趁火打劫。 如果不是南天将士悍勇，南天帝尊又当机立顿，不但把那两个家族派出去的人杀退，更是一路杀到了北荒，直接将他们灭了门，只怕观望的人里就要有不少附翼的了。 还是神鸟的妖帝就是那个时候，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得灵力枯竭，才一个不备，落入万剑山，被山中遗留自上古的剑气伤了仙骨的。 可想而知，初入北荒的妖帝对一众妖仙的看法。 ——那就是一群好事找不着他们，坏事少不了他们的祸害！ 妖帝尚且如此，维护这方世界的天道又会怎么看呢？ 为什么妖族这么不招天道待见？ 天道又怎么会待见这样的妖族？ 可以说，君回当初之所以没有选择占山为王，自己仗着修为肆意逍遥，就是想从根本上改变北荒。 最起码下一次域外天魔入侵的时候，北荒不要成为拖后腿的。 如今，域外天魔再次入侵了，君回自然是要实现一下当年的夙愿的。 只可惜，有些人却不理解他。 非但不理解，还把这当成了一次能够和他博弈的筹码。 比如，君绫。 这让妖帝如何不震怒？ 但凡了解一下域外天魔的危害的，都很能理解妖帝的震怒。 而北荒网络发达，手机几乎是人手一台，个别爱好多的，还会有两台以上。 在这样密集的网络覆盖下，想让那些没有见识股域外天魔的妖仙了解到域外天魔的危害，其实一点都不难。 陆云笙培养出来的宣传团队深谙吃瓜群众的心理，他们宣传的时候，常来不侧重于大道理，而是简单粗暴又贴近群众利益。 他们的宣传宗旨只有一个：那些域外天魔，都是把另外一个世界搞垮了之后，来争夺咱们的灵气、咱们的宝物、咱们的地盘的。 你跟他们说什么三界大势，十个里有七个都不会懂；懂的那三个里，又得有两个觉得事不关己，完全可以高高挂起的。 面对这样的吃瓜群众，就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要受到威胁了。 哪怕是为了求存呢，这些人的积极性和凝聚力都会被调动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了一伙儿趁火打劫的，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肯定是要把这些拖后腿的给淹死的。 可以说，君绫败得措不及防却又在情理之中。 第690页 措不及防是君绫自己的感觉，情理之中才是海澜 预期。 实在是君绫时时处处都是站在世家的角度上看问题的，所忧所想的，也都是家族的利益。 用海澜的话来说，就一句话，简单粗暴。 —— 「大长老，你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呀！」 神颓气丧的君绫听见这句话，勐然抬起了头来，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海澜。 「都是你，都是你们！」 她的目光从海澜身上滑过，又落在了君纾身上，「是你们辜负了家主的信任，家主才一失踪，就赶去烧妖帝的热灶。你们这样，可对得起家主的厚恩？」 海澜直接嗤笑了一声，也不先反驳她，而是扭头对君纾说了一句，「她还挺理直气壮？」 那嘲弄的语气，那不屑的神情，无一不刺激着君绫几近崩裂的神经。 「海澜，你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若不是家主仁慈，你也不过是和其他落败家族的家主也一样，哪里会有今日？」 对此，海澜可是一点都不羞愧的。 她很自信地挺了挺胸脯，笑道：「你也知道被君氏灭掉的家族不止我们海氏一个呀？既然如此，你也不想想，为何家主不看重别人，偏偏就看重我呢？你还真当家主和你一样，权不外散，任人唯亲呀？」 不管别人怎么揣测，海澜自己却十分坚信，君缨之所以会重用她，极就是因为看重了她的才能和心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君缨心性豁达，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但凡君缨有一点不能容人，以当初她们俩几乎是两看两相厌的程度，哪怕海澜再有才华，心性再好，君缨又哪里会简拔于她？ 要知道，那个时候，海澜只有这一条出路，君缨却是有无数选择的。 仅凭这一点，海澜就打心眼里佩服君缨。 因为，哪怕她扪心自问，也不可能做得比君缨更好了。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心思的。 总有那么些人，打着为家族好、为家主好的旗号，仗着君缨的豁达宽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君缨的底线。 这某些人，在这里就特指君绫。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海澜很难想像，像君缨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对一个人厌恶到忍不住背地里口出恶言的地步。 若说一开始将君绫作为那千金买马骨中的马骨，君缨对君绫还有几分愧疚，一心想着给君绫一个善终的话。 到后来，君缨再看君绫，就纯粹是持刀者看一把锋利但不太好用的刀了。 既然是一把刀，用刀的人自然就有刀折的准备。特别是这刀不大听话的时候，就更容易残损了。 更可笑君绫却毫不自知，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冥顽不灵！ 眼见君绫神色倨傲，颇有不服，君纾嘆了一声，道：「方才大长老问我二人的问题，我也想问问大长老。大长老如此作为，罔顾家主之命，可对得起家主的厚恩？」 君缨上战场之前就特意嘱咐过，战场刀剑无眼，若是她有什么闪失，让君氏上下全力辅助妖帝。 如今君绫的作为，哪里是忠心家主的样子呢？ 但君绫却振振有词，「家主前脚才下了这道命令，后脚就重伤失踪，妖帝成了最大的获益者。你们敢说，这其中没有妖帝的手笔吗？」 君纾哑然，海澜却毫不迟疑地说：「我敢！」 且不说她对元蓁很有信心，就算此事没有元蓁插手，她也会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的。 她可没有君纾的那份厚道，只要能打击君绫的，没什么话是她不敢说的，没什么誓是她不敢立的。 自从想明白、悟透彻了，不再为权力所累之后，海澜行事之间，就颇有点无欲则刚的架势。 因而，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暗示特别的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心虚气短的意思。 由不得君绫不信。 见君绫愣住了，海澜立刻毫不留情地嘲讽她，「你自己是个小人，就看谁都不大气；你自己目光短浅，就觉得别人也只看得到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这话很有意思，明显的话里有话。 纵然君绫深受打击，脑子都迟钝了，还是听出了端倪。 「你……你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也添了几分惧怕。 是的，惧怕，她惧怕从海澜嘴里，听到什么自救绝对无法承受的事。 但海澜是会怜惜她的人吗？ 明显不是呀！ 聪慧如海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惧怕、闪躲和强撑，却偏要一指头戳塌她心头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堡垒。 「我的意思是，家主和妖帝陛下不但情投意合，更是志同道合，是这三界之中第一般配的道侣。大长老时长怀疑妖帝暗害家主，狮子啊是杞人忧天，令人发笑！」 君绫浑身一颤，「噔噔噔」接连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海澜的意思很明显：君缨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君氏谋福祉的家主。 而这个家主，却是她亲自选的，并一手主导，扶上了位。 这种多年夙愿被自己亲手摧毁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君绫咬紧牙关，忍了又忍，却还是没有忍住，一口热血就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第691页 见她伏在地上久久不动，君纾心头一惊，赶紧上前察看。 海澜随口问道：「晕了？」 「不。」君纾起身嘆道，「死了。」 「什么？」海澜不由站直了身子，惊讶道，「这也太经不起打击了吧？」 对于君绫的死亡，她是一点惋惜都没有，之怕她死得不顾干净。 「我怎么没有察觉到她的元神逸出呀？」 君纾道：「她是自毁元神了。」 这下，连海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君绫纵然可恨，但度其心态，却也可悲可嘆。 但凡她的心性别那么孤拐，或者是把孤拐的方向投放到一心效忠家主身上，也不会落得个举目皆敌，悟出容身的下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她当真念着知遇之恩，一心效忠家主，那效忠的也必然是君绋。 以她的能力，还不知道要平白给君缨添出多少麻烦呢。 海澜不禁嘆了一声：「果然这世间之事，都是一体两面，谁也别想把好处占全了。」 「你这又是在感慨什么呢？赶快处理后续吧。」 君纾可不知道，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海澜心里又转过了诸多念头。 现在让她觉得苦恼的，就是如何处理君绫猝死的后续。 无论如何，君绫毕竟是家主钦定的大长老。如今家主不在，这个大长老就被她们给逼死了，肯定会引起那些原本追随君绫，或者是骑墙派的恐慌的。 —— 君纾和海澜如何头疼，辛薇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把最大的刺头君氏给彻底打下去了之后，妖帝收拾那些或附翼君氏，或藏于幕后的蝇营狗苟之辈时，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冥顽不灵的直接打死，送去地府重新投胎；有悔过之心的就编入军中，猪呢比送到战场上，让他们将功折罪；有才华却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的，则是给他们机会，安排他们稳定北荒。 一切都有条不紊，辛薇的婆婆陈家主虽然遗憾自家没有趁着风口起飞，但见识过妖帝陛下这一手连环局之后，她也把那些野心息得差不多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看清了事实，知道自己就算得到了机会，也玩不过妖帝陛下。 既然如此，还不如沉下心来，老老实实的，说不定哪一天就入了妖帝陛下的眼呢。 说起这个来，陈家主还私底下朝辛薇打探过君缨的事。 「那位君氏家主，真的没事？」 当时辛薇还没反应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是自然。等她的伤养好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陈家主静静看了她片刻，笑了，笑着说：「那就好。这位家主经过大难，必然否极泰来。」 还是事后她和陈蒿提起的时候，陈蒿笑着说透了。 「母亲是知道你和君家主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才对她颇有指望。」 辛薇恍然：原来如此！ 第280章 当然了，这件事属于家事的范畴，而且还是婆家的事。 就算辛薇和元蓁的关系再好，也不会拿这种近乎是揭婆婆短的事到元蓁面前说的。 除非她是不想和陈蒿好好过了。 但是很显然，至少目前为止，辛薇和陈蒿的感情都很稳定。 从他们这里得到了北荒的消息之后，呀为了犒劳他们的辛苦，决定送他们一份大礼。 「你我之间，何必弄这些虚的？」辛薇当时就不高兴了，噘着嘴嗔怪道，「你要是再这样，往后我可就不管你的事了。」 就连一直喝干醋的陈蒿也正了神色，「且不说阿薇一直当元仙子是知音，是家人。便是没有阿薇，陈某也把元仙子当成朋友的。若是元仙子这样生疏，岂不是要伤了阿薇的心？」 被这一对道侣连环怼，元蓁简直哭笑不得。 「你们连我要送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有一车话来堵我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陈蒿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若是你们真这么高风亮节，我可就不给了。」 敏锐的陈蒿立刻意识到，元蓁给他应该不是什么特备贵重，但却是他们正好用得到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就是朋友之前的一次普通赠予，只不过时机巧了那么一点。 见辛薇脸色一变，还要严词拒绝，陈蒿赶紧拦住了她。 然后，他就朝元蓁赔笑，「既然元仙子一片诚意，那我们也不好推辞。」 「陈哥！」辛薇不满地看着他。 陈蒿低声道：「元仙子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被他一提点，辛薇也反应了过来，笑嘻嘻元蓁伸出手，「既然有好东西孝敬我，还不快拿出来我看看？若有不好的，我可是不依的。」 元蓁被她逗得一笑，待想到自己要送的东西，又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 咳嗽过后，她迅速拿出两枚玉简，一人塞了一枚，立刻就挥手赶人，「快走，快走，你们回去看我，我这里就不留你们了。」 「哦~你莫不……诶，陈哥，你拉我干嘛？」 「哎呀，走吧，走吧，回去再说。」 却是辛薇见她着急赶人，正要调侃她一番，话说到一半，就被陈蒿强势拉走了。 一路上辛薇都很不解直到回了二人的住处，看清了玉简里的内容之后，她的脸颊瞬间爆红。 「这……这……她怎么学得这么不正经？肯定是陆神君教坏了我的阿蓁！」 第692页 却原来，元蓁给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如玉给的双修秘籍。 先把元蓁的责任转嫁到陆云笙身上之后，辛薇立刻就眯着眼睛看向了陈蒿。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来阿蓁给的事什么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以前看过这类的东西？」 「冤枉啊！」 陈蒿大声喊冤，「我只是觉得元仙子的态度有些古怪，就猜测她给的东西怕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仅此而已。」 「真的？」辛薇狐疑地看着他。 「千真万确！」陈蒿恨不得把头点掉。 「好吧，姑且信你。」 过了一关，陈蒿松了口气。 然后，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躁动了起来，「既然元仙子都送来了，你我也不好辜负。不若……今晚就研究研究？」 辛薇脸上一红，啐道：「呸，不正经！」 —— 第二天，元蓁喜闻乐见的，没有看见辛薇来找她。 若是辛薇在她眼前，她必然是要调侃几句的。 但既然人不在，她的正事还是要做的。 略微收拾了一下之后，她就去求见南天帝尊了。 南天帝尊于政务一向勤勉，元蓁见到她时，她还在和几个南天重臣安排增兵事宜。 元蓁对南天的政务不了解，自然不会随意插嘴，急站在一旁听着。 等他们安排妥当了，南天帝尊才顾忌到她，询问道：「元仙子可是有事？」 她这人本来就不爱玩虚的，如今事情又多，自然就更加直来直去了。 元蓁也直说了。 她今日来，就是要请求南天帝尊，将网际网路一事早日提上日程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反应最友好的也都露出了诧异之色，有两个脾气火爆的，当即就一脸不满，显然是觉得元蓁的提议十分不合时宜。 南天帝尊微微蹙了蹙眉，尽量委婉地说：「地府那边的战事一直吃紧告急，大天尊也十分忧虑，我们这边自然要先顾着战局。其余的事，还是押后再说吧。」 元蓁将众人的不满尽收眼底，对他们的心情也很能理解。 他们不过是不了解网际网路对战事的重要性而已，这是见识的局限性，不能怪他们。 「诸位怕是误会了小仙的用心了。」 元蓁正色道，「小仙虽然飞升不久，但在下界也旁观甚至是参与过不少战事。因而，小仙对战争一事，也颇有几分感悟。 小仙以为，若想在战争中获胜，除了军纪严明、将士用命、后勤充足意外，还得加上一条消息传递灵活。 不知道在诸位看来，小仙这一点的浅薄的见识，可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众人的神色不由缓和了下来。 护卫在南天帝尊身侧的潮河立刻就替元蓁说话了，「天尊，自元仙子入了南天之后，所言所行，从爱没有无的放矢的时候。 既然元仙子提出了网际网路的事，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望天尊给元仙子一个机会，让她阐明利害，以免因循守旧，造成本来不必要的伤亡。」 这话若是元蓁自己来说，虽然南天帝尊也会听从，但其他人心里肯定会有些不满的。 但潮河来说就不一样了。 一来众人对潮河的印象就是桀骜跋扈且心直口快；而来就是大家都知道，元蓁对潮河有救命之恩，他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话，谁也不能说什么。 南天帝尊道：「元仙子请讲。」 元蓁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向众人展示了一番，说：「天尊可以召见南柯来询问，他在临近北荒的地方住过，也是多年的手机老用户了。 只要有网络在，用手机传递消息，可谓瞬息而至，比玉简传书和飞剑传书都要快得多，而且还没有被人半路劫走的风险。 诸位都是沙场宿将，对于战事肯定比小仙更加了解，自然清楚消息传递速度的增加，会对战事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从元蓁说到手机传递消息比玉简传书要快得多开始，在场众人的神色有一个算一个，都凝重了起来。 曾经和元蓁打过交道的刑部章尚书朝元蓁拱了拱手，正色问道：「元仙子此言当真？」 元蓁言辞铿锵，「军国大事，又是事关三界，岂容儿戏？」 「我相信元仙子的为人。」章云裳对元蓁点了点头，转头就向南天帝尊请旨，「天尊，属下愿意统筹网际网路一事，为天尊解忧。」 主管各项工程的工部尚书笑着出班，笑眯眯地说：「诶，章尚书，这件事分明该是我工部主管，你不能老是来抢我的活儿呀。」 工部尚书虞岩虽然看起来油头粉面吊儿郎当的，就像个凡间市井里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但人家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不但对建筑学研究颇深，对于机关术也很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是修真界里修这一道功德圆满飞升的。 他原本的身份和自己的外表气质十分符合，就是一个仗着家里小有家资，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学好，招猫逗狗惹人嫌的二流子。 而他的父亲，却是将作监大匠，只因治水不利，被人间天子判了监后斩。 虞岩就是那种亲人死后才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话本主角。 第693页 在父亲死后，家里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撑，母亲也一病不起，临死前都在埋怨他不学无术，让父亲死不瞑目。 原本父亲的死就给了他很大的震撼，再加上母亲的棒喝，更是让他对自己以往的作为悔不当初出。 此后，太久当真改了往日那些纨绔习气，靠着父亲生前留下的各种书籍手札，发愤图强，自学成才。 前后十余年，他往父亲治水失败那个地方跑了不下百次，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质、环境和人口分布。 那条大河几乎蔫蔫泛滥，虽然两岸的人口多受其苦，但两岸的土地却也河泥的覆盖十分肥沃。 也是正因为如此，才有人宁愿承受每年一次的迁徙，也不愿意离开那里，到别处去谋生。 将那条河彻底研究透彻之后，虞岩就请了父亲生前的好友向天子举荐了他，让他来继承父亲的意志。 他那世交伯父原本是不愿意的，怕他步其父的后尘，绝了他们家的根苗。 还是虞岩再四请求，并把自己的治水心得详细说了一部分，那为伯父才可相信他不是一时意气，而是胸有成竹。 因为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天子准奏之后，他治水的效率很高，仅仅五年就卓有成效，把一方水患肆虐之地，变成了粮仓。 天子龙颜大悦，想要重重赏赐于他，高官厚禄都不缺。 但他却挂印封金而去，只说是完成了父亲的夙愿，已然了无牵挂，要游歷四方去了。 此后的许多年，他去过很多地方，学到过很多与机关建筑有关的东西，也帮助过很多人。 造水车、移河道、分支流，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他而活命，更不知有多少人对他顶礼膜拜，甚至于为他建造生祠。 但对虞岩来说，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心头的负疚而已。 ——如果他早些悔悟，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不瞑目？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含恨而终？ 第281章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觉得自己这 一世，终究是不负父母的期望了，这才了无遗憾，含笑而终。 但自己死后还能成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虞岩虽然是个古代世界生活的人，却是一个标准的无神论者。 他甚至都不是那种「近鬼神而远之」的，就是纯粹的无神论，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那种。 ——若是世上真有鬼神，众生疾苦，又怎么会需要他这一介凡人来人定胜天呢？ 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却因为生前功德深厚，死后成仙了。 南天帝尊给他的评语是：「无心为善，才是大善！」 正因为他不知道做好事做多了能成仙，还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帮助别人，且不惜己身，所以才更应该得到天道的嘉奖。 南天帝尊说：「我南天刚刚起步，需要建设的地方还很多，你就跟我干吧！」 得知南天帝尊也是功德成仙之后，虞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此，开启了一段长达十多万年的君臣相得。 也是因此，虞岩在南天帝尊面前，自来就多几分颜面。他开口了，便是章云裳，也不得不退让。 章云裳道：「既然虞尚书愿意接手，那我就不多事了。」 她在乎的只是天尊会不会同意，至于由谁来主持，她是无所谓的。 若是对工程机关有深切研究的虞岩主持，她就更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于战事有益，南天帝尊自然心动。 只是…… 「不是本座不想建，而是南天资金吃紧，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一个字，穷。 这个字，真是世间大部分苦难的核心。 它不但难倒了南天帝尊，还难倒了在场的所有人。 虞岩左右看了看，笑道：「我这里还有几万仙晶，平日里造机关所用的材料也还剩了不少。既然天尊有用，就先给天尊用吧。」 说着，他大手一挥，带上就出现了一大堆的仙晶和各种灵气四溢的木石等物。 有了带头的，其余人也都不迟疑，很快就凑了百十万的仙晶，各类金□□草更是不计其数。 南天帝尊谢过了众人，就问元蓁：「元仙子看看，还差多少？」 元蓁道：「这些材料里，许多都适用。还有这些仙草灵药，如果诸位信得过我，就由我作价收购，换一些合用的材料来。如此再加上这些仙晶，初期工程绰绰有余了。」 不算做什么事，都得一步一个脚印，一下子把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南天这么大，工程可定得分期做。先投入一部分，让这些南天高层看到效果，后续的工程才会减少阻力。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聪明人，元蓁一说「初期工程」四个字，就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心里也都对元蓁的谨慎表示了赞赏。 唯独潮河性子直，又一心想着帮元蓁，一听说只够初期的，他就急了。 「天尊，只有初期的怎么成呢？不如属下发动同僚，一起来捐款吧？大家都凑一点，不就多了嘛。」 南天帝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但虞岩可不让着他，直接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你快闭嘴吧。后续的事，天尊自有主张。」 他们这些高层捐献也就罢了，反正大家修为高，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大在乎。 第694页 但是让底下那些人捐献，还是在出征在即的时候，潮河怕不是想找事呢。 那么多天兵里，总会有人因此而闹情绪的。 而且这种负面情绪，在群居的天兵里，是很容易传染的。闹得厉害了，只怕还要譁变。 ——哦，我们都要上战场去卖命你呃，你不给我们发仙晶、发丹药也就罢了，还要搜刮我们的？ 没错，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搜刮！ 若是别人说这话，潮河早跟人急了。 但说这话的是虞岩，他只是低着头撇了撇嘴，暗暗表达了几分不服气，嘴上却一句没敢露。 元蓁看了他一眼，出言替他解围，「潮河神君也是一片赤忱向着天尊，只是他性情直爽，许多事情都想的简单了而已。」 潮河立马抬头，对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元蓁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看了虞岩一眼，给了个新的思路。 「小仙虽然来南天的时日不久，但也从方灵仙姑那里，听说过不少虞尚书的事。虞尚书不但对机关术十分精通，还对建筑水利有独到见解。想来对如何建基站，如何架设网际网路之事，只要过过眼，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说到这里，她对虞岩一笑，就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网际网路对战事十分有利，那中天和地府自然也必不可少。 天尊大可以在和大天尊商议之后，把中天的工程包揽过来。如此一来，既能保证这两处的工程质量，又可以为南天筹集一批资金，岂不是两全其美？」 章云裳当时就笑了，「元仙子倒是好心思。」 这分明是让那年帝尊给她的网际网路开道呢。 元蓁微微一笑，半点不憷，淡淡道：「这世间之事，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天尊济世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小仙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若是天尊嫌麻烦，就当小仙没说就是了。」 ——她手里又不是没有机关大手，哪个学机关的不懂建筑？就算她于中天帝尊没有交情，北阴大帝却她的印象却不错。 她相信，只要中天帝尊知道网际网路的好处，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章云裳大概没想到她会直接怼回来，神色微微一敛，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对元蓁致歉，「是小仙唐突了，还请元仙子见谅。」 一点小事，元蓁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当即急摆了摆手，「尚书言重了，你也是为南天考虑。但也请尚书相信，小仙纵然是客居南天，也不会做出有损三界利益的事的。 否则，不但天尊饶不了我，就连北阴大帝和家师也不会放任的。」 ——听见没，我在南天只是个客人，可以为你们出力，也不必你们感激我。但若是我出力了还嫌弃我不够尽力，我也是有后台的。 听见「北阴大帝」，众人神色就是一凛。纵然元蓁没说她的老师是谁，但既然在这个时候提到了，那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至少章云裳的心态是彻底放平了，不敢再拿元蓁当做普通小仙，随意对待了。 元蓁也没有以势压人的意思，这件事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能做到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还是得让南天君臣自己讨论。 因而，她就直接告退了。 —— 她一走，南天帝尊的脸就拉了下来，有些担忧又有些责备地对章云裳道：「章尚书，你的心境，怕是出了问题了吧？」 方才章云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南天帝尊的脸色就变了一瞬。只是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和元蓁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而已。 她知道章云裳和南天的大部分仙人都不一样，不是功德成仙的，而是从修真界飞升的。 从修真界飞升的仙人，比起功德成仙的，相对来说，道德水平没有哪个高，对自身的修养管束也没有他们严格。 对于这一点，南天帝尊早就明白。 所以，当初聘用章云裳的时候，就特意提过。 而章云裳当初也是因为仰慕南天帝尊，这次执意要留在南天的，当时就跟她保证过，一定会谨言慎行，修持自身的。 这么多年，她也一直做得很好，脾气比起刚飞升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做这些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逢场作戏，南天帝尊自然看得出来。 所以，看出章云裳的心境有了问题之后，她虽然有责备她言辞不当的意思，但也很是担忧。 章云裳一怔，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松开紧皱的眉头，正色道：「天尊不提，我自己还没有发现，我最近行事是偏激了一些。」 她拱手施礼，「多谢天尊提点，属下回去之后，会适当服用一些清心静气的丹药的。」 不想，她话音刚落，潮河就说：「打坐静心的效果比吃丹药好多了。」 章云裳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是元仙子告诉你的？」 「不错。」潮河点了点头，神情是嘚瑟里透着一股骄傲，「我听了元仙子的话，恢復伤势的时候，少吃丹药多打坐，现在不但伤全好了，修为个还进益了一些。」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神色一动，若不是碍于南天帝尊在场，肯定就要七嘴八舌地询问了。 潮河也是难得善解人意一会，面对众人狐疑又期待的眼神，眼睛一瞪，不满地问：「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是那种巧言令色的人吗？」 第695页 说到这里，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囔道：「再说了，元仙子都已经走了。」 大家都是神仙，谁的耳力也不会输了谁。他虽然是含在嘴里嘟囔的，却一点都不妨碍大家都听清楚。 听清楚之后，众人都有些无语了。 ——合着要是元仙子还没走，你还准备巧言令色一番呗？ 不过，潮河是什么样的人，在座的都一清二楚，很明白他是不会因为敬佩元仙子，就在这种事情上夸大其词的。 因为他会觉得，虽然元仙子可有夸赞的地方有很多，但你们不配和我共享。 虽然很气人，但却也令他的话格外让人信服。 章云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之后，也打坐静心试试。」 第282章 元蓁可不知道，自己前脚刚离开，后脚迷弟潮河就替自己在「南天丹药戒断计划」上又往前迈了半步。 她回去之后，就给陆云笙发私信，吐槽章云裳。 元仙子：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前几次见也发现，这位章尚书的存在，真是拉低了南天高层的平均素质。 这点小事，她自然不会和人记仇。但这完全不妨碍她自己私底下发发牢骚。 而她之所以找别人说，而是给闭关的陆云笙发私信，就是因为南天有网，她知道这私信虽然能发出去，但对面却是收不到的。 就在她像往常一样吐槽完了，准备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回復。 蓁蓁家的小宝贝：那位章仙姑的心境，是不是出问题了？ 元蓁一怔，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紧揉了揉眼睛再看。 「原来不是我眼花了呀？」 她赶紧问陆云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蓁蓁家的小宝贝：什么，只是在咱俩手机上设置了一个小程序而已。 手机虽然是比较私密的东西，但他们俩之间却从来不防备对方拿自己的手机。 而设置程序对陆云笙来说，不过是动动手的事。 早在来南天之前，他知道南天有网络，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那时候他知道自己一来南天就要闭关，怕元蓁知道了不好打扰自己，就告诉她。 今天他刚从入定中醒来，拿出手机一番，就看见了元蓁发过来的99+条私信。 陆云笙点开私信，一边看一边笑眯眯地暗贊自己有先见之明。 ——如果提前告诉她自己能收到，只怕好些带着个人小情绪的私信，就不会被发过来了。 还等他看完，就见私信的条数一条一条地增加了。他赶紧就把聊天记录拉到了最下面，就看见了元蓁吐槽章云裳的反常。 他闭关的静室不但灵气充裕，清气也十分鼎盛，陆云笙坐在里面，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因而，他看了元蓁的吐槽，略一思索，就猜出来那位章仙姑，很可能是最近心境出了问题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外面可能出了大问题了。 蓁蓁家的小宝贝：蓁蓁，南天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那位章仙姑改变得实在是太突兀，要么就是受了大刺激，要么就是压力太大。 元仙子：是出了点事，南天的六位洲将军几乎前后脚被人给暗算了，整个南天高层都因着这件事忙得脚不点地。 至于域外天魔的事，陆云笙一天不出关，元蓁就一天不会告诉他，免得他在闭关期间还要为自己担心，以至于影响了心境。 饶是如此，陆云笙还是心头一紧，急忙问元蓁在有有事。 元仙子：我能有什么事？ 元仙子：说句凉薄点的大实话，他们受伤的越多，我就越受礼遇。 哪怕是神仙，谁又敢保证自己一辈子用不到医师？ 更何况，南天又是这样的环境，就更人会无缘无故去得罪一个医师了。 也正因为如此，章云裳今日的行为，才格外反常。 陆云笙觉得很有道，便把心放下了，啰啰嗦嗦地叮嘱了一堆的注事项。 末了，又特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的脾气，不是个能受气的。但若是遇见了硬茬子，你也别硬碰硬，暂且忍他一时，等我出关了，咱俩商量怎么替你出气。 元仙子：你放心，我又不傻。 她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既觉得陆云笙管得宽，但陆云笙若是真的一句不管，一句不问，她心里却又不舒服。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矛盾。 咽下这甜蜜的负担之后，元蓁就问起了陆云笙的修行。 说起这个来，陆云笙可就不困了。 这一次，他虽然是厚积薄发，但也有因祸得福的成分。 虽然他飞升的年数，在仙界的纪年里，短得不能再短。但在这短短的两万年里，他对器道和阵道投入的精力比别人十万年的都多。 器道和阵道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两样同时积累，效果肯定是大于二的。 再加上君绋给他中了个不论不类的咒术，每日都有无数幻境来扰乱他的心神。 若是他熬不过去，那自然是心境破裂，身死道消。 可是他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和对元蓁的爱熬过来了，那这些幻境，就成了一块最好的磨刀石，把他的心境打磨得圆融通畅。 两厢结合之下，陆云笙的修为晋级，可以说是顺成章。 第696页 这一点，是别人妒忌都妒忌不来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元蓁欢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但喊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陆云笙根本就听不见，又急忙发了条语音过去。 然后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出关。 提到这个，陆云笙的情绪终于低落了下来。 蓁蓁家的小宝贝：至少还得好几年呢。 按闭关来算，不到十年的时间都可说是弹指一挥，一个小关而已。 但若是一对有情人，自然是分开一刻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几年呢？ 这次陆云笙之所以能和元蓁私信聊天，廖解相思之苦，是因为碰巧这一阶段结束后清醒了而已。 但这种情况，是十分稀少的。 两人互相用言语抚慰了对方许久，陆云笙才笑着发了语音过来，「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要静心准备入定了。你若是还有什么正事，就赶紧说吧。不然下一次再咱俩再能说话，就得好几年后了。」 元仙子：煞风景！ 但被她这么一问，她还真有正事要说。 元仙子：你这个不用网络就能使用手机的程序，可以大面积普及吗？ 战争时期，毕竟是非常时刻。 虽然元蓁很想尽快把网际网路推广到整个仙界，却也心硬到不顾现实形势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能在不和战争资源相争的情况下，解决掉南天、中天还有地府之间消息传递缓慢的难题，元蓁自然是会作为优先选择的。 至于网际网路，等把那些来自域外的不速之客全部赶走了之后，再建也不迟。 蓁蓁家的小宝贝：你有用？ 元仙子：对。可以吗？ 陆云笙想说你实话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不想让元蓁知道自己猜到了什么，在处外面那一摊子的时候还得为他的心境担心。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猜到，用一种很正常的苦恼语气发了语音。 「能是能，但这玩和功能手机一样，只能用于两个手机之间的双向通讯，不能连接第三方。 还有就是，离开了网络，智能机的功能大幅度受限，距离若是超过了一定限度，靠这个程序是连不上的。」 元蓁问道：「那这个最大限度是多远？」 「不知道，咱们这一对手机是第一个安装程序的，还有做过远距离的实验。」 这就麻烦了。 元蓁沉思了片刻，干脆地说：「你把制作功能机的图纸发过来，还有这个这个程序也复制给我。」 既然智能机受限，那就先大批量生产功能机吧。 几位天尊的通灵镜虽然很好用，但数量实在是太稀少了。而且那玩儿认主，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蓁蓁家的小宝贝：那行，我立刻发给你。 陆云笙一句都有多问，直接就在手机上现画了图纸、复制了程序，发给了元蓁。 —— 虞岩刚从议事厅回来，连口水都喝上，就接到了南天帝尊的玉简传书，让他立刻到大殿去一趟。 因着南天帝尊少有无的放矢的时候，虞岩不敢耽搁，茶也不喝了，把茶盅往桌子上一撂，身形就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了原地。 侍奉他的仙侍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无比淡定地收拾好了现场，等待主人的再次回归。 「属下参见天尊。」 虞岩进来之后，无暇四顾，行了礼之后就起身问道：「不知天尊急召属下，有何要事？」 「找你的不是本座，而是元仙子。所以，还是让元仙子告诉你吧。」 「元仙子？」 直到这个时候，虞岩才注到，大殿里除了比柱子还安静的仙侍之外，竟然还有别人。 「虞尚书。」元蓁朝他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拿出復刻了图纸的玉简递给他，「这个，你能做出来吗？」 虞岩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粗略扫了扫，发现里面竟然是几十张图纸。 「这是什么？」 以他的见识，竟然看不出来这些图纸画的具体是什么东西。 元蓁也卖关子，说：「这是手机，可以不靠网络就能使用通话功能的手机。」 虽然除了通话功能之外，什么都用不了，但用于消息传递，却是绰绰有余了。 虞岩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诧异，忍住脱口而出，「元仙子这是……」 话说到一半，他反应了过来，立刻就闭嘴了。 ——既然人家有这份心，自己作为收益方，呈情就是了，何必说那些带有质疑性质的话呢？ 他立刻改口，一脸钦佩地说：「元仙子大义！」 元蓁笑道：「虞尚书也不用寒碜我，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第283章 虞岩是机关术大手，又是统领南天大部分技术人才的工部尚书。因为事关重大，南天尚书又特意通知了户部，批准了一切材料随工部取用。 在这样的大力支持下，工部很快就做出来了两支功能手机，呈到了南天帝尊面前。 「就是这两个小玩意儿？」 南天帝尊把玩着其中一个，见其宽不过三指，长不过三存，再想想元蓁手里那个大屏智能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别的不说，单从外型论，这俩差得也太多了吧？ 第697页 虞岩道：「按照图纸做出来的，就是这个，应该不会错的。至于外型的问题……」 他沉吟了片刻，说：「当日元仙子也说了，这个是简易版的功能机，她手里那个是智能机。虽然都是手机，且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外型的区别大一点，也很正常。」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听着名字一样，见了实物才知道相差十万八千里的。 「有道里。」南天帝尊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个怎么用？」 「天尊，这就要请元仙子来详细说了。」 元蓁很快就来了，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去请元蓁的人到的时候，元蓁正和方灵商议事情。听闻天尊召见元蓁，方灵便笑道：「反正我也好些日子没给天尊请安了，今日就搭一搭阿蓁你的顺风车吧。」 虽然她话是这样说，元蓁却知道，她是听说了前两天自己在议事厅被章尚书在言语上诘难了，所以才不放心，跟着去替自己张目的。 心下感动之余，元蓁扭头问那通传的仙侍，「这位小神君，不知天尊那边除了小仙，还传了谁去？」 那小仙侍答道：「在仙子之前，有工部虞尚书求见天尊。过了大约有两刻钟，天尊才指了小仙来请仙子前去。」 这本不是什么机密，这小仙侍自然不介意向元蓁卖个好。 元蓁就拿了一瓶补充灵力的丹药谢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神君留着灵力枯竭时应急用吧。」 那小仙侍的眼睛一亮，「多谢仙子。」 他日日在南天帝尊驾前侍奉，对于整个莲洲的事知道的比别人也多。 就比如元蓁的医术有多高明，他可是不止一次从潮河神君嘴里听说了。 潮河神君性情桀骜，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人的话，可不大容易呢。 由此可知，元仙子手里流出来的丹药，到底有多珍贵了。 元蓁摆了摆手，没有在意，转头对方灵道：「只有虞尚书在，我自己去就行。」 方才她之所以多嘴问一句，就是想让方灵放心。 南天的礼数再松散，天尊没有召见，还是不要往上凑得好。 方灵笑着看了她一眼，说：「是我自己想去给天尊请安的，个呢你全无干系。就算你现在不愿意和我一块去，我离了你这里，也是要自己去的。」 元蓁：「……那行，一起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元蓁要是还推辞，那就是矫情了。 —— 「元仙子不必多礼，方灵也起来吧。」 南天帝尊免了两人的礼，笑着问道：「你们今日怎么一起到了？」 不等元蓁说话，方灵便抢答道：「天尊召见之时，属下与元仙子本阿里就在一起商量一些事情。是属下想着多日未曾来个天尊请安了，就厚着脸皮，磨着元仙子一起过来了。」 两句话，就把所有责任自己揽了，让元蓁想要补救一番都来不及。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了。 元蓁无奈地笑了笑，问道：「不知天尊宣召小仙来，有何要事？」 于是，南天帝尊便让虞岩把两支手机递给她，「东西已经做出来了，只是具体对不对，还需要元仙子来验看一番。」 元蓁拿起来捣鼓了一番，见基础功能都没有什么纰漏，就往两支手机里分别输入了程序。 「这就可以远程通话了。只是这种手机，只能每两个一对使用，绑定了之后，不能与别的手机通话。」 如此，虽有不足，但也能暂解燃眉之急了。 倒是虞岩眼明心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元蓁，问道：「不知元仙子方才是做了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元蓁笑道，「这属于核心商业机密，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东西。」 虞岩虽然心痒，但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天尊，既然造出的样品没有问题，那属下这就回去，带着底下的人多做一些出来。」 而后，又对元蓁道，「至于做出来之后的配对问题，还需要元仙子费心了。」 元蓁忙道：「这是自然。」 待虞岩离去，元蓁正想着要不要也告辞，就听见南天帝尊问了一句，「你们俩凑在一起，说什么呢？」 家长随口的语气，显然就是没怎么认真在意。 方灵看了元蓁一眼，带着询问之意。 元蓁立刻会意，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尽管说。 反正这件事她们俩商量好了之后，若要做成，还是得找南天帝尊批准支持。 得了肯定的示意，方灵便答道：「说来也是元仙子考虑得周到，和我商议着整个南天召集愿意上战场的医师，统一编入军医属，到时候也可以统一调度，最大限度地确保我那你谈将士战场生还的概率。」 那些和敌人打到山穷水尽、灵力枯竭，直接当场自爆的也就算了。若是重伤了被抢下来的，能多救一个，便是一份功德。 如此，南天帝尊岂不心动？ 「这个主意好。你们……有章程了吗？」 元蓁道：「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有一件事，还需要天尊定夺。」 「何事？」南天帝尊示意她直说。 元蓁便直说了，「小仙想请天尊招募一批乐道仙人，与丹道仙人一起做战场救助的事。」 第698页 这个想法，她也是在辛薇来了之后，才隐隐约约生出来的。 当年她和陆云笙一起开发游戏的时候，陆云笙就专门设计了一个用乐器的门派。 此们派进可上阵杀敌，退可充当奶妈，为了不和其余门派差距太大，选择这个门派的玩家，还得再选一次技能，要么选攻击。要么选辅助。 当时元蓁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就是觉得自己作为丹道仙人的职业特性被侵占了，瞪着眼睛质问他，「让修乐道的来治病救人，你觉得这合里吗？」 「有什么不合里的？」陆云笙笑着搂住她，柔声道，「你想啊，声乐是不是能够影响人的情绪？」 「没错。但那又如何？」 然后，她就被陆云笙按着，好好上了一堂名为《人与细胞》的生物课。在晕头转向之余，她竟然被陆云笙给说通了。 现在的南天帝尊，就是当初的元蓁。 在被元蓁一通科普之后，南天帝尊独自消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若是要乐道仙人，倒也不必特意再行招募，到军队里调一批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只不过，他们愿不愿意跟着你做后勤，本座就不敢保证了。」 元蓁有些好奇，但见南天帝尊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就没再追问。 反正等人调过来了，她肯定就知道人家到底愿不愿意，又为什么不愿意了。 —— 她果然很快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她面对的就是一百个乐道仙人不满的质问。 「我们之所以选择参军，就是因为敬佩天尊，愿意在战场上替天尊效死力。」 「不错。老子苦练音攻术，可不是为了躲在大军后面捡功劳的。」 「我等佩服元仙子的医术与医德，也请元仙子尊重我等的选择。」 「…………」 该说不愧是玩声乐的吗？和一般的热血军汉就是不一样，连质问都如此的有里有据。 但他们以为靠嘴就能让元蓁改变主意吗？ 呵呵哒，那他们就太天真了！ 论嘴遁，元蓁还没有怕过谁。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元蓁抬手压下了七嘴八舌的抗议，大声反问道，「是谁说吧你们挑出来，是为了让你们做后勤的？说这话的，其心可诛！」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是斩钉截铁，把一群乐道仙人都给说懵了。 ——这……这好像跟他们听说的不太一样呀。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其中一个站了出来，先是为他们方才的言语冒犯道歉，然后才看似有里，实则锐利地问道：「元仙子之所以把我们挑出来，不就是为了配合医师们治疗伤员吗？」 既然是配合医师，那不就是做后勤？ 元蓁大唿冤枉，「让你们这一群远攻能力超强的法师做后勤，我是疯了吗？但凡有了这个想法，我都觉得是暴殄天物！」 站出来的那位神君也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那你让天尊调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 元蓁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拱手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不知这位神君如何称唿？」 那神君微微蹙了蹙眉，还礼道：「小仙凤城。」 「原来你就是凤城神君？」元蓁眼睛一亮，欣喜道，「我有两个朋友也是修乐道的，他们提起神君你，都十分崇敬。却不想，今日还有与神君一唔的机缘。」 天界仙人众多，修乐道的虽然占的比例小，但耐不住基数太大呀。 在这么多修乐道的里面，能被大多数同道众人记住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而凤城，就是这佼佼者之一。 无论仙凡，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而元蓁夸得还特别有技巧，瞬间就解除了凤城大部分的警惕和敌意。 凤城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 第284章 「不知元仙子的朋友是哪两位？」 听他问出这一句，元蓁暗暗一笑，给自己比了个树杈。 正准备上前帮元蓁挡雷张目的方灵脚步一顿，抬起来的一只脚又放了回去，静静地看元蓁表演。 只见元蓁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些腼腆之色，笑得特别不好意思，「是陈蒿神君和辛薇仙子。神君可能没有听说过他们，但他们两个却对神君推崇备至。」 她说得特别真诚，任谁听了都会相信的。 反正方灵是信了，看样子凤城也没怀疑。 凤城眼睛一亮，「原来是他们二位。多年以前，我与他们二位在东天一同游歷过几年。他们二位行事低调，对乐道的造诣却远胜于我。」 特别是辛薇的箜篌声，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头一回听的时候，他没有防备，差点被那箜篌声给送走。 但静下心来仔细品了之后，他才发现了这箜篌声的独特之处。觉得辛薇在乐道上独闢蹊径，堪称一代宗师。 虽然知道他嘴里的「远胜于我」肯定是谦虚之辞，但能让他这么谦虚的，乐道造诣也肯定不低。 若不然，那就不是在谦虚，而是在骂人了。 有了共同的朋友之后，凤城对元蓁的态度立刻就变了，满脸歉意地说：「小仙原不知道元仙子是陈蒿和辛仙子的朋友，唐突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元蓁连忙把人扶了起来，「神君不要这样说，对于不了解的事物，有质疑之心再正常不过了，这又怎么能怪你呢？」 第699页 看得出来，凤城在这一拜个乐道仙人里很有地位，他的态度一改变，大多数人看向元蓁时，都少了几分质疑。 元蓁趁热打特，「其实这件事我也是先与陈蒿神君还有阿薇研讨过后，觉得切实可行，这才请天尊调了诸位来，一起研究的。若不然，我一个乐道的门外汉，又怎么敢在乐道上自专呢？」 她这句话说出来，这一百个乐道仙人的神色都缓和了。 ——果然不管是那个行业，都有一定的排外性和行业自尊。遇到外行来指导的时候，就算是涵养再好的，也难免不高兴。 如今直到了元蓁的想法是先和同修乐道的仙人商议过的，他们心里的行业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再商量别的事时，他们才愿意认真听。 元蓁见状，立刻就表示那两位如今就在莲洲，她现在就让人把他们请过来。 从元蓁送出秘籍开始，一直过了三天，辛薇和陈蒿两个才从住处出来。 原本辛薇以为，他们胡闹了两三天，少不了要被元蓁调侃一番，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是，她这一回可料错了。 双方再次见面之后，元蓁几乎是立刻就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上次我说的，有事情你们帮忙，你还记得吗？」 辛薇愕然了一瞬，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然后，她和陈蒿两个，就加入了被生物课弄得晕头转向的行列。 消化了好半天，辛薇才若有所思地说：「这个设想很有意思，不如咱们先试试？」 然后这一试，就试了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潮河就领着这一群带着祖宗犯儿的乐道仙人来了。 来的时候，这群人明显是处于怒气值拉满的状态，那叫一个气势汹汹。恍惚间，让元蓁觉得，但凡自己一个字说不好，他们就要琴瑟萧管得好好伺候自己了。 方灵厉害吧？一根金针把潮河那种刺头都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但面对这一百个人，心里也替元蓁捏了把汗。 及至后面的翻转，方灵看得是眼花缭乱嘆为观止。 她觉得，她终于明白自己和也知道差距在哪里了。 ——那么巧的一张嘴，怎么就没有长在我脸上呢？ —— 辛薇和陈蒿很快就来了。 故人相见，重逢恨晚，他们俩与凤城好一通叙旧，辛薇和被辛薇杀鸡抹脖子威胁的陈蒿也夹带私活儿，不着痕迹地把元蓁给好好吹捧了一遍。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要更上一层楼吗？不要犹豫，跟着元仙子干吧，她就是你们生命中的贵人！ 叙旧之后，一群人围坐成了两圈，继续说正事。 中间一小圈，坐着元蓁、辛薇、陈蒿、方灵和凤城；外面一大圈，坐着九十九位乐道仙人。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傲，那都是因为人家有资本。 他们之所以隔了半个月才调过来，那都是以为潮河亲自筛选的，每一个都是乐道的精英。 而有一样东西，别人可能没有，但精英一定会有。 那就是傲气。 他们都是骄傲的，想要这副一群骄傲的人，需要的不单单是超高的待遇，还需要看得见的实力。 元蓁靠着嘴炮的实力，让他们愿意坐下来跟自己好好说话了，接下来就是展现自己的手动实力的时候了。 「阿薇。」元蓁给她使了个眼色。 ——到你上场的时候了。 辛薇微微一笑，放下茶盅，净手之后取出了箜篌，对凤城道：「凤城神君，你可愿试一试我等新琢磨出来的乐道秘术？」 元蓁在心里默默地顶了一句：是丹道秘术。 先前她俩就因为曾争执过了，可并没有吵出个结果，最后决定各喊各的。 因为是辛薇这个故旧提出来的，凤城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求之不得。不过，要怎么试？」 「你先在自己胳膊上划一刀。」 凤城一呆，见辛薇不像是在说笑，就在指尖凝聚了一刀锋利的灵气，在小臂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诶，大可不必划那么深。」陈蒿急忙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反观辛薇却是胸有成竹，「诸位且瞧好吧。」 话音刚落，箜篌声起。 一瞬间，山崩地裂，百鸟惊飞。 在场的这一百多人，除了元蓁、陈蒿和凤城这三个知道辛薇底细的早有准备，其余人莫不霍然色变。 有几个乐感特别强的，甚至被震得头昏脑涨，差点就被送走了。 「这……这……」 「嘘！」元蓁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唇边，用了点着几天现学来的音攻技巧，这一声出她口时十分轻微，但入众人耳时却入炸雷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立刻就让在场众人侧目。 元蓁微微一笑，指了指凤城受伤的手臂。众人下意识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惊奇地发现，凤城手臂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这群人都是玩了几万年乐器的宗师，哪一个都能把声乐一道玩出花来。 可是，能玩出这种花的，他们却还是头一次见。 大约过了一刻钟，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只剩下一道因长出新肉而产生的粉嫩痕迹了。 第700页 有人不信邪地上手摸了摸，果然是柔嫩的肌肤，连一点不平整的地方都没有。 「凤兄，你没有用灵力替自己疗伤吧？」 「啊？」凤城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答道，「没有啊。」 作为当事人，他的震惊比旁观者更甚。 当辛薇的箜篌声响起时，他就感觉到自己伤口周围的肌肤甚至和血液都活了一样，争先恐后得贡献自己，自动自发地加快新陈代谢，伤口的癒合速度，也随着增加了无数倍。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凤城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辛薇不答反问：「神君觉得，若是战场之上，我这一架箜篌，能起多大作用？」 凤城深深地看了那架凤首箜篌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大杀器！」 凡人打仗，拼的就是后勤，其实仙人也差不多。 只不过，凡人的后勤最重要的是粮食，仙人的后勤最重要的却是医疗体系。 因为，对于仙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战力资源呀。 如果辛薇施展的这个秘术能够广泛应用的话，对于保存我方战力有着极大的积极作用。 如果再配合上乐道里本来就有的扰乱敌方心神的术法，也唯有「大杀器」这三个字可以形容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凤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怎么感觉，你的琴声，好像控制住了我的血液和肌肉……甚至是骨骼？」 面对一百多张震惊脸，辛薇强忍住没把心里的得意露出来，若无其事地说：「哪里需要控制那么多呢？我只是用琴音控制了你的细胞而已。」 「细胞？」这是一百个人的异口同声。 「对，细胞。」 辛薇对元蓁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众人道，「这就属于元仙子的专业范畴之内了，就有请元仙子来为大家详细讲解一下，何为『细胞』。」 于是，蓁蓁小课堂再次开课啦！ 「细胞之余人体，就像是个人之余三界一般。如果把三界比成人的话，三界看人是什么样子，人看细胞也差不多，都是一个很微小却又切实存在的生命体。 只是，就像人轻易不会注意到细胞，不会注意到自己身上生存着无数微小的生命一样，三界其实也不会注意到个人如何的。」 凤城若有所悟，「这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错。」元蓁赞赏地点头微笑，「但若是这些微小的生命万众一心，却又可以做出改天换地的事。」 凤城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的伤口会自动癒合，还癒合得这么快的原因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每一次主动抢答，都是恰到好处。 像这样的学生，可真是所有老师的最爱。 元蓁不吝夸赞，「凤城神君当真是颖悟绝伦，一点就透。」 第285章 无论是修仙道还是修魔道，不管是修通常意义上的大道，还是专注于杂学，只要是在某一条道上有不凡成就的，都离不开「专注」二字。 闻一知十，惧意反三的绝世天才也不是没有，但若是不肯沉下心来一心钻研，「天妒英才」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这被潮河特意挑出来的一百个乐道仙人，个个都是乐道宗师，个个都很具有钻研精神。 可以说，辛薇露的那一手，就已经勾起了他们的兴趣了。 有了辛薇的实际演练打底，再有元蓁的细胞论述压阵，这种将乐道和丹道相结合的大胆构思，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特别是在辛薇和元蓁都懊恼地表示，她们两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就算是日夜不息，也很难短时间内研究透彻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就变得热切了起来。 仙人只是欲求少，不是完全没有欲求。 像这种开拓一道先河的事，谁不想参与呢？ 见众人都意动了，元蓁趁机向他们发出了邀请，邀他们共襄盛举。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元蓁最初的目的，想让这群乐道宗师在战场上干奶妈的活儿，已经不用她再多说一句了。 ——想要研究，不就得实践吗？既然要实践，肯定得找伤员多的地方呀。 哪个地方的伤员，能有战场上多呢？ 看着和辛薇凑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将这项秘术在战场上就发挥作用，辅助战斗的乐道仙人们，方灵悄悄沖元蓁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厉害！」 元蓁微微一笑，毫不谦虚地把她是赞美全盘接受了。 ——几件作为乙方不能很好地调动甲方，那就把乙方的诉求，转化成甲方的诉求嘛。 「走，咱俩去组织军医，让他们也学一学人体和细胞。」 方灵眉毛一动，似笑非笑地瞥了元蓁一眼，点头应道：「行。」 反正是要折腾，那就折腾得彻底一些吧。 《人体与细胞》的课程对修乐道的都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可想而知，那群修丹道的接触了之后，会是怎样的疯狂了。 和修乐道的不一样，在丹修这里，不管是方灵还是元蓁，威望都很高，大家对她们俩都很信服。 所以，元蓁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有军医的心思都引到了一个课题上。 而且，修丹道的对人体的了解本来就深，他们以前只是没有接触过像细胞这么细微的组织而已。 第701页 如今比元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极为大胆的设想。 「既然人体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那可不可以通过有选择地破坏细胞，从而摧毁仙体呢？」 「既然伤口癒合的基础就是细胞的新陈代谢，那如果把新陈代谢的速度催发到某个器官承受的限度，这个器官是会进化呢，还是会崩溃呢？」 「不同的细胞之间可以转化吗？」 「可以通过对细胞的培育的灭杀，实现后天的性别转换吗？」 「…………」 他们的脑洞一个比一个大，如果那群修乐道的听见了，只怕要吓得绷断了琴弦。 元蓁惊异之余，赶紧告诫众人，「我备修仙问道，一切以善为本，诸位好奇归好奇，切不可本末倒置呀。」 这一刻，她竟然也茫然起来。 ——她究竟是捅开了一条阳光大道，还是释放出了一个恶魔呢？ 「你想什么呢？」方灵拍了拍她的肩膀。 元蓁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 无论如何，她想要把所有的军医都集中起来，同意安排的目的，也达到了。 又过了三个月，地府那边战事告急，南天帝尊便吧南天事务託付给了几位尚书，亲自带兵支援地府。 而元蓁则是作为随行的军医，带着一群揣着丹炉的和背着各种乐器的，和大军一起出发了。 临出发前，她给陆云笙发了私信，以免她出关之后见不到自己，徒然担忧。 —— 天界大军死伤惨重，域外天魔那边也不容乐观。 元蓁跟着一群乐道宗师一起到战场上打辅助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敌方的人无论是仙还是魔，都透着一股焦躁。 其实这也很正常。 双方开战已有数十年之久了，可是战场始终被三界大军限定在了血海之畔。 敌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却并没有把战场往三界之内再推进一分，没有取得半点战果，又怎么会不焦躁？ 就算是，发起战争也是想要大量资源作为后盾。 更何况，对方作为入侵者，打的还是远程战争，补给线势必要穿过一段不短的混沌地带。 混沌里的罡风和煞气是好相与的吗？ 没有大罗金仙以上的大能护持，就算是一百个太乙金仙结伴，也不敢踏足混沌。 这也就意味着，光是补给线，就要占据地方大部分的最高战力。 而三界这边之所以一直拖着打，就是怕对方狗急跳墙，干脆放弃了补给线，把所有的大罗金仙都调入战场。 真到了哪个时候，对方可就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三界这边虽然占着地利与人和，也难免是一场惨胜。 ——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几位天尊围着一张圆桌，桌子上是血海的地形图。 南天帝尊的脾气最爆，见几个人商议来商议去，总是脱离不了「缓缓图之」这个宗旨，她一巴掌按在桌面上，斩钉截铁地说，「必须要想办法破坏了敌方放补给线，最好是把那一群大罗金仙都彻底留在混沌里。」 大天魔主蹙了蹙眉，说：「谁都知道你说的才是最好的路子，但混沌之中非大罗金仙不能踏足。 现在我们还占据着地利，可一旦进入混沌，地利可就变成敌方的了。」 血海是属于三界的血海，有北阴大帝提供的地形图，天界与地府大军对血海了如指掌，如何进退、如何排兵，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但混沌就不一样了。 三界之于域外天魔，一直是处于被动抵御状态，很少有踏入混沌的时候。 可是，作为入侵者，还是不止一次入侵的敌方补给人员，对于两个世界之间的这一段混沌，可是太熟悉了。 大天魔主冷静地问道：「我方若是要截断对方补给，斩杀对方的大罗金仙，派出的人数肯定不能少于对方。你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吗？你想过如果我们失败了，被对方反杀了，世界之内的形势会怎样急剧地衰退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南天帝尊哑口无言。 可是，她心里却并不服气。 「战场之上，形势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从来都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 平定了北荒之后就赶过来的君回，站在了大天魔主沧重那边。 「可是瞳曚，我们这个世界，尚且没有到背水一战的地步。如果这个时候，就抽调大量的大罗金仙进入混沌，会在整个天界和地府引起恐慌的。」 若论对政治的敏感度，在场的几位天尊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在北荒摸爬滚打十几万年的君回。 沧重按不住瞳曚，他却可以。 经过他的一番堪称危言耸听的分析，瞳曚终于泄了气。 「那我们就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慢慢地耗吗？」她恼怒得恨不得抓自己的头髮，「谁又能保证，耗到最后，是他们先耗死，还是我们先耗死？」 这一次，连君回也沉默了。 因为，这个问题，连他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最后，这场会议不欢而散，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可行的方案。 离开议事厅之后，君回沉吟了片刻，决定去见自己的老师元蓁。 虽然元蓁的修为不高，但脑子是真的好使，常有许多出人意表的办法，可以巧妙地解决别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第702页 「两位，我就先告辞了。」 他朝一起出门的沧重和瞳曚拱了拱手，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不过，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停下脚步，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无奈地问：「两位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因着方才的争执，瞳曚正看他不顺眼，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路又不是你开的，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另一边的沧重态度就好多了，人家温温和和地一笑，说：「我是要去寻阿蓁，不知道妖帝要去哪里？」 君回的眉毛动了动，怪异地看向瞳曚，「你不会也是要去找我老师吧？」 「你老师？元仙子？」 见他点头，瞳曚惊了，「你是元仙子的弟子？」 这老师和弟子的修为，差得也太远了吧？ 君回心里觉得她少见多怪，面上却只微微一笑，「达者为师，本座对家师十分敬服。」 瞳曚：「……我也要去见元仙子。」 沧重笑道：「看来，咱们三个是想到一块去了。不如……结伴而行？」 这个提议，好像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剩余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 三人找到元蓁的时候，她身边可是热闹得很，不但有南天的仙人，还有中天和东天的，甚至连魔域和地府的都有。 大家齐聚一堂，氛围十分融洽。 三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很是震惊。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就被人给看见了。 「天尊？」 「陛下？」 「大天魔主？」 就像凡间皇室办宫宴一样，有顶头上司坐镇，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胡闹的。 他们三个的到来，一下子就把原本轻松惬意的氛围全部赶走了。 元蓁再心里嘆了一声，敬了他们三个一人一杯酒，就找藉口把人拉走了。 等回了元蓁的营帐，君回就迫不及待地问：「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东天仙人给闹的。」 如果说南天的统治框架是瞳曚搬照凡间庙堂的话，东天的格局就更像是修真界的翻版，纯粹是以门派为单位的。 有占据崑崙山、长白山、九华山这些着名洞天的打门派，也有夹缝里求存的小门派。 但无论是大山门还是小宗门，一旦听闻有域外天魔入侵，都会调派精英弟子，听从东天帝尊的诏命，指那儿打那儿。 只是，门派内部团结严谨，门派与门派之间就难免会出现摩擦。还有大门派之间双王相遇，谁平白无故的愿意向对方低头呢？ 这一点在战场上海不太明显，因为战场上所有门派的弟子都得听从天尊座下的天将调配，大家都一样是听命行事。 但后勤人员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相较与南天后勤医疗人员的统筹有度，配合无间，东天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元蓁先是跟着乐道仙人们看了看战场上给己方增幅，给对方降幅的情况，见大家从一开始的生疏到慢慢适应，对方措手不及之下，频频出错。 她就放心了，把乐道仙人们托给凤城和辛薇统一调度之后，就开始组织后方救援人员，把重伤或灵力耗尽的己方仙人都运往后方救治。 她毕竟是修丹道的，就是临时跟着辛薇学了一点声乐，修为又不高，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远远不及到后方救援。 从战场抢救开始，东天各派的行为就让元蓁看不过眼，等跟着抢险的仙人回到后方之后，见东天的阵营里，有的忙死，有的闲死，她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不过，因着一开始不了解情况，她也没有发作，而是找到了崑崙山玉虚宫的仙人，仔细询问了一番。 这一问可倒好，元蓁直接就气笑了。 「咱们东天在战场上就一直这样吗？」 因着元蓁在玉虚宫盘桓多时，和许多玉虚宫的仙人，特别是丹道仙人都很熟。 再加上她一张嘴就是「咱们东天」，那玉虚宫的女仙对她一点排斥都没有，无奈地嘆了一声，说：「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长白山那边的大罗金仙多，傲得很，九华山的有上古传承，也不甘示弱。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现在这副自扫门前雪的状态了。」 见她并没有不以为意，且看到了这件事的隐忧，元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论传承，谁能比得上咱们玉虚宫？比大罗金仙，咱们玉虚宫应该不憷他们长白山吧？」 这话虽然是大实话，但也让那个玉虚宫女仙特别受用。 她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无奈地说：「话虽然这样说，但一旦别的门派要插手说和，他们两派又一致对外了。等收拾完了别人，他们再继续争执。久而久之，就没人敢管他们的事了。」 元蓁闻言，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两派的负责任约出来？」 「你要管这闲事？」那女仙惊了，急忙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了，他们两派别苗头已经好几万年了，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元蓁轻笑了两声，反问道：「谁要替他们化解了？要知道，适当的竞争也是有利于进步的。」 那女仙将信将疑，但还是替她把长白山与九华山的后勤领头人给约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元蓁到底给这俩人说了啥，反正两人从元蓁那里出来之后，虽然还是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却开始组织自己门派的人手，帮助那些伤员多救助人员却少的门派了。 第703页 女那女仙疑惑不已，但元蓁不愿意多说，她也只能把疑惑压在心底，带着玉虚宫的仙人也加入了救护当中。 九华山和长白山的人见崑崙山也加入了抢业绩的队伍里，脸上都有警惕之色。 但他们最警惕的还算对方，再加上崑崙山的势力也不小，他们不想节外生枝，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上救助的动作却更快了。 有他们三家带了头，那些有余力的门派也都开始附翼跟风，医疗资源吃紧的门派大大地松了口气，说了不少感激之言。 这些仙人虽然会有意气之争，也会为了意气之争暂时懵逼理智，但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向善的。 九华和长白的仙人之所以帮助别人，是吃了元蓁的激将法，为了与对方争锋；其余门派也有跟风之嫌。 如今这一声一声真诚的感激，终于破开了意气之争的迷障，让他们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把这一波伤员安排完了之后，两个领头人主动到南天的营地找到元蓁，满心的忏悔自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元蓁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嘴上却丝毫不提，只是询问了东天今日的伤亡如何，救助情况又如何。 他们见了元蓁，本就心里发虚，自然是元蓁问一句，他们就老老实实地答一句。 等问明了情况之后，元蓁立刻对两派表示了钦佩，大肆赞扬他们两派和玉虚宫带领东天丹道仙人，众志成城，一心为公的精神。 如果不是两人都是亲身经歷的，只听着元蓁那真挚的语气和认真的神情，怕是自己也会以为做这些都是主动自愿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人家元仙子这是在给他们留面子，无声地朝元蓁一拜之后，下定决心，再不互相攀比了。 南天因为有乐道宗师的战场救助，失去战力的仙人比其余几方都少。 等到一场战事结束，元蓁安置好了南天的伤员之后，就带领南天的医师去帮助其余几方天域的伤员。 中天和东天都是修灵力的仙人，她就安排了修丹道的过去；魔域和地府的不适应灵气，她就安排了乐道仙人给他们增幅。 有了南天带头，其余几方天域的人也都像在战场上一样，和谐互助起来。 第286章 君回他们三个找过来的时候，元蓁正带着所有的医师和琴师搞联谊，加强各方联繫，缓解可能会产生的矛盾呢。 「对了，你们三位不去研究战事，来我这里干嘛？」 她和—群同道聊得正嗨呢，就因为这三个不速之客，就不得不把同道都抛下了。 这让元蓁很不爽，语气也就不大好。 在场除了南天帝尊之外，哪—个没受过她的白眼？ 所以，无论是君回还是沧重，被她抱怨这—句，根本不当回事。 从前在瞳曚面前的时候，元蓁倒是都十分守礼。但瞳曚性格宽厚，本身又不怎么注重礼节，自然也没当回事。 既然元蓁问了，她就顺势开口了，「他们俩来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是来找你问策的。」 「巧了不是？」君回笑道，「我也是来找老师问策的。」 「的确很巧。」沧重也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唯有元蓁—人：「…………」 ——你们三个大罗金仙来找我问策，也真好意思！ 君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好意思。 「我来问自己的老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沧重立马跟进，「我来问自己的挚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君回看了她—眼，觉得她这话颇有靠着抬辈分占他便宜的嫌疑。 但他没有证据，也猜测就只能是猜测。 然后，两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瞳曚身上。 ——你就不羞愧吗？ 谁曾想，人家南天帝尊不但大义凌然，还十分的理直气壮，「元仙子好歹是在我南天挂职，我问策于自己的下属，还需要理由吗？」 元蓁再次：「…………」 ——行吧，你们都有礼，就我没礼，行了吧？ 她嘆了口气，起身道：「你们等着，我去请—个人来。」 还要请—个人？ 君回好奇地问：「是谁？东天帝尊还是大天尊？」 至于北阴大帝，他老人家受天道忌惮，已经用闭关的方法来避嫌了，自然是来不了的。 元蓁看了他—眼，忽而笑道：「我师叔，也就是你的师叔祖。」 「啊？」 君回—呆：我怎么又降辈分了？ 不管君回怎么郁闷，在元蓁把琼华真人带过来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人行礼，口称「师叔祖」。 琼华是认得他的，见妖帝对着自己行大礼，吓了—跳，急忙要闪身避开，「妖帝陛下，这如何使得？诶，阿蓁，你干嘛拉我？」 却是他被元蓁—把拽住了，没避开了。 元蓁笑眯眯地说：「师叔，这是我在上界收的弟子，自然也就是你的徒孙了。他拜你，那是应该的。」 话说得很恭敬，但手上的力道却—点都没松。 琼华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无奈道：「行了，行了，想让我算什么你就直说吧。」 ——我还不知道你？ 元蓁嘻嘻—笑，松开了他，对君回使了个眼色，「没听见你师叔祖说的话吗？」 第704页 君回是何等灵醒的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拱手道：「请师叔祖为此次战事卜卦，我军的胜负如何？」 深谙元蓁本性的琼华眼前—黑，咬牙切齿地说：「师侄，你别太过分！」 先让徒弟来问，分明是打着徒弟算—卦，老师再来算—卦的主意。 不是琼华不关心战局，也不是他不愿意为了战事出力。 实在是这样的大事，他连算两卦，怕不是得把自己抽干了。 元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真不行？」 琼华嘆气，「真不行！」 「那好吧。」元蓁也跟着嘆了口气，「师叔就帮忙算算，此次获胜的契机应在谁的身上吧。」 琼华挑眉看了她—眼，「你倒是信心十足。」 「那是自然。」元蓁傲然道，「我方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如若不胜，在座的诸位皆该以死谢罪！」 元蓁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面对敌人永远都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看着数万年不变的师侄，琼华大笑了起来，「好，我这就算，—定好好算算。」 当年他下定决心给师兄报仇的时候，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师兄大仇已报，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心思—透，心境洞开。 琼华觉得，自己卜卦多年，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刻般，道心清明，几可通神。 在他取出自己用了几万年的六枚铜板时，在场的众人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颊上有青色的鳞片逐渐显露，闪烁着玉质的光泽。 君回微微—怔，不敢达到琼华，就传音问元蓁：「老师，师叔祖他是我妖族中人？」 「也可以这么说。」元蓁也传音回他，「师叔有神王伏羲氏的血脉，虽然传到他这—代，已经很稀薄了，却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那就怪不得了。」君回感慨了—回，就目光专注地盯着琼华，生怕错过了第—时间知道卦象的时机。 神王伏羲氏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 上古时代，在卜卦这—道，最为精深的有两位：紫薇大帝的紫微斗数和神王伏羲的先天八卦。 如今这两位大神都被天道制约，不能出来，身怀伏羲血脉的琼华，在君回眼里，那就是个宝贝疙瘩，权威的代表。 只见六枚金黄色的铜板从琼华手中抛出，个个都泛着青色的毫光，在空中肆意翻转。仔细看去，竟是没有哪两枚铜板翻转的方向是完全—样的。 在场几人的心—下子就被提了起来，随着六枚铜板的上下翻飞而忽上忽下。 终于，铜板落地，众人的心也在同—时刻勐然—定。 ——无论好坏，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琼华蹲下身来，仔细去看那卦象，其余几人也下意识地跟着蹲了下去，盯着那六枚铜板看个不停。 终于，元蓁忍不住问：「师叔，卦象如何？」 琼华深吸了—口气，—字—顿地说：「火地晋卦，大吉！」 众人精神—振，紧绷多日的心神—下子就放松了。 「好好好！」瞳曚连道了三声「好」，豁然起身，大笑道，「我就知道，那些绳营狗苟的杂碎，怎么可能是我堂皇正道之师的对手？」 先前那个深入混沌，阻断地方后勤的想法，又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元蓁道：「不对呀师叔，我让你算的事此次战事获胜的契机，应在谁身上，你怎么算了运势？」 琼华—脸光棍地说：「我再算—卦就是了。」 他说得轻巧，元蓁反而急了，「师叔，万万不可，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先前她之所以会提那样的要求，是求胜心切，太过想当然了。 仔细想想就想通了，以琼华的修为，连续推算两次事关三界的大事，只怕立刻就会把精血熬干。 「无妨。」琼华笑道，「方才我临阵顿悟，道行大进，再卜—卦也还撑得住。」 见元蓁还是—脸担忧，琼华解释道：「你放心，我也不是立刻就要卜这—卦，而是呀等时机成熟，才好起卦。」 「时机成熟？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瞳曚立刻就催问了起来。 琼华露出了为难之色，「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突然就有了—种预感。」 瞳曚沉默了。 大家都是修行的，对于「心血来潮」这四个字，都深有体会。因而也都明白，预感这回事，便是有预感的本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罢了，是我强求了。」瞳曚嘆了—声，向众人点了点头，「我就先回去了，大家也趁机打坐修养—番吧。地方下—波的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言罢，她拂袖而去，原地只留下了那—道金光的余韵。 沧重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便也猪呢比告辞。 就便这时，她身上的—枚紫色玉蝉突然亮了起来。沧重—怔，把玉蝉捏在了手里，对元蓁道：「阿芜来了，你要去见见她吗？」 「那自然是要的。」元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然后，她略带歉意地对剩余两人道：「师叔，长生，你们……」 琼华突然道：「我能—起去看看吗？」 元蓁诧异地看了他—眼，他不是那种好事的人呀。 相反的，因为修得是先天八卦之道，琼华—般都是避免和太多人有交情的。 第705页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元蓁还是扭头问了沧重，「我师叔—起去，方便吗？」 洛芜虽然是她的挚友，但如今更是魔域的大能。万—这次身上是带着什么任务呢？ 直到沧重点头说了无妨，琼华才松了口气，跟着—起去了。 君回还要回北荒的营地安抚—众妖仙的情绪，就和三人分开了。 见到洛芜的那—刻，琼华的瞳孔微微—缩，突然道：「我有预感，距离那个契机，更近—步了。」 刚来的洛芜不明所以，但元蓁和沧重却了就想到了琼华卜卦之后说的话。 沧重微微垂着眼，若有所思，而元蓁则是直接问了出来，「难道说，那个契机，就是要集合某几个特定的人？」 「很有可能。」琼华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已经粘在了洛芜的脸上，企图从她的面相上看出—点端倪来。 可是—眼望去，洛芜的五官非常清晰，但面相却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笼罩住了，凭他如何催动功法，都看不真切。 唯—能让他确定洛芜命格不凡的，就是洛芜头顶那几乎闪瞎他眼的沖天紫气。 而这种紫气，他在元蓁头顶也看到了。 在术算—道里，清气代表的是机缘，紫气代表的就是运势。 琼华判断，剩下的能让他心生感应的人，头顶要么有紫气，要么就是有清气。 在大灾大难之时，想要平安度过，无论是运势还是机缘，都缺—不可。 不过，具体的还得他回去仔细推算—番。 心里起了这个念头之后，琼华就待不住了，和洛芜相互见过礼之后，就匆匆告辞了。 这来去匆匆的，弄得洛芜—脸懵逼。 「可是我有哪里失礼了？」 她心里清楚，入魔之后，自己的心境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只是她为人十分理智，又比较善于自我排遣，这才不太显露在外而已。 但不太显露，不代表—点都不显露。或许方才那位就是灵觉特别敏感的，察觉出什么来了呢？ 元蓁忙笑着安抚她，「没有的事，我师叔就是心血来潮。对了，你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可是在魔域遇到了什么麻烦？」 对此，洛芜还没有说话，沧重就十分自信地说：「那不能，我出来之前就已经下了严令，勒令整个魔域都听阿芜的调度，又留了连真和女仙两个辅佐，谁敢违抗？」 若说从修真界到仙界的等级基础就是强者为尊的话，魔道之中的这项规则比仙道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所以沧重说这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洛芜也佐证了沧重的自信，「大天魔主说的不错，虽然魔主不在，但魔域却并无人作乱。我之所以非得再这个时候来，其实是来找你的。」 「找我？」元蓁疑惑地眨了眨眼，但还是说，「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她之所以—开始就把话说得这么满，自然是因为心里清楚，洛芜不是那种没有分寸，强人所难的人。 而问的同时，她心里也猜测起来，「难不成，是令堂在东天有了什么难处？」 当年洛芜毅然入魔，是为了践怔自己的道心。 但她入了魔要长居魔域，她的母亲却还是仙，总不能也和她—起住在魔域。 于是，她就把海澜给她的那—块作为信物的玉佩又还给了海澜，换了海澜—个承诺，请海澜照顾她的母亲和姐姐。 听闻自己女儿入魔了，洛夫人自然是不能接受。但她却不是埋怨女儿，而是责怪自己。 她觉得，女儿之所以会入魔，都怪自己当年太过煳涂，—心想要争夺丈夫的注意力，以至于忽略了女儿，才会导致女儿道心崩毁，堕入魔道。 海澜从洛夫人那里了解了—些洛芜的过去，心里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极为不屑。 若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肯定会再于言语上挑拨几句，挑拨得洛夫人道心生罅才算是出了—口气。 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敬佩洛芜，所以不忍心违背洛芜的心意。 只不过，不管她在怎么努力解释洛芜入魔不是因为道心崩毁，而是为了证道，洛夫人始终不肯相信。 弄到最后，让原本厌恶她这种人呢的海澜都开始怜悯她了。 ——遇上什么事都怪自己，这种人的日子过得得有多憋屈呀？ 像这种人，海澜也不是没见过。—旦他们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里，就没人能把他们拉出来。 海澜自认该做也都做了，也就不再继续劝了。 还是后来姬氏覆灭，洛芜的姐姐洛蘹带着儿子和母亲—起住，有了小外孙的吵闹，洛夫人的情绪才慢慢好转了。 但饶是如此，洛芜对母亲的担忧却—直都没有放下。 能让洛芜这么着急的，如果不是因为魔域的事，元蓁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洛夫人。 不过，这—次，她却猜错了。 洛芜笑道：「不是。你还记得自己主持研发的机关傀儡吗？我觉得，是时候投入西境市场了。」 勐然提起「机关傀儡」，元蓁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离开魔域之后，计划里的第—件事就是机关傀儡往魔域投放。 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她和陆云笙离开魔域，南天帝尊派来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第706页 当时她想着，魔域那边的时机还不到，先去南天也可以，正好把逆仙藤带进南天，先把逆仙藤的霸道削弱几分，再根据南天的动植物特点，给逆仙藤培育出—个天敌来，以免破坏了南天的生物链。 可是，这件事也没来得及做完，刚开了个头，就爆发了域外天魔入侵的事。 前面那两件事和这件—比，那简直就是个弟弟。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元蓁都得先顾着域外天魔的事。 这—来二去的，机关傀儡的事，她就没有再就关注了。 但她不关注，却不代表东天实验室里的那群人不继续研究了。 而且，这—耽搁，还有—样好处，就是陆云笙提供的晶片理念，已经被那些专职人员们研究透彻，造出来的机关傀儡，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在洛芜发现，她原本的理念改变不了魔域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元蓁曾经说过的机关傀儡。 既然不能从心性上改变魔域，那几只能用元蓁的方法，尽量减少对魔域来说必要的杀戮了。 比如，用机关傀儡取代尸体制成的傀儡，就是—个很好的开端。 于是，在沧重带着魔域大军开往地府，把整个魔域都託付给她之后，她就开始按照元蓁先前的计划，让许多尸体傀儡都出了问题。 比如无意识地反抗主人，在比如……噬主。 第二条，尤其让人不能忍受。 趁着这个机会，洛芜—边让人大肆宣传某某家的傀儡噬主的事：—边用小道消息传播，说是东天的仙人也用起了傀儡，而且人家的傀儡个个都是极品，不但关节灵活得就像是活人—样，还很聪明。 这个消息—传到魔域，就像是—滴清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滋啦啦」—下子就炸了。 第287章 原本魔域和神域的关系在沧重一统魔域之后，就处于断开但又没有完全断开的状态，现在又有了网际网路这个神器中的神器，两域互通消息就更方便了。 说起来，由于网际网路的出现，给魔域制造出了一大批的网瘾少年和网瘾少女，算是变相地维护了魔域的治安。 不得不说，这对洛芜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能在网路游戏里热血拼杀，还能无限制地读档重来的享受刺激，不必真刀真枪的可能只够来一回的更吸引人吗？ 魔嘛，追求的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爱刺激，但刺激不等于找死。 这些沉迷网络的魔域男女们，既然有沉迷游戏的，就有沉迷网上冲浪的。 在网上对阵撕逼的过程中，他们也各自结识了不少来自不同地域，却有着相似观点的网友。 这其中，就有东天的。 接下来的事，就比较容易了。 通过东天那些修为太低，没有资格上战场的网友，魔域那些修为也不怎么高，被沧重当成未来栋樑的小魔头们就知道了，原来人家神域的傀儡，和咱们魔域的傀儡，打根儿上就不是一个种。 「这是机关术制成的？」 「不止是机关术，还有阵道宗师也参与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器道的宗师。这机关傀儡，是数十位各家宗师的集大成之作，发起者是元仙子和陆神君。」 「陆神君是谁？」 提起元仙子，只要是有网的地方，很少有人没听过的。但一直做幕后工作的陆云笙，知道的就比较少了。 「陆神君是元仙子的道侣，本身也是一位器道宗师。据说这机关傀儡的最核心机密，就来自于陆神君的设想。」 得到答案的小魔头忍不住感慨，「那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 「那是！」 东天那位聊得高兴了，还顺手给这位小魔头髮了一段机关傀儡收拾屋子的视频。 那手脚，那动作，可是太灵活了！ 小魔头立刻就表示：「慕了，慕了。兄弟，能不能给我来一个？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虽然已经想到了对方会拒绝，但对方拒绝的理由，却让小魔头觉得头秃。 「这不行。虽然这东西也不贵，就是三十个仙晶的价钱，但却是实名制限购，目前来说，一个人只能购买一个。我的给你了，我用什么？」 「啊？这么便宜？」 小魔头先是被价钱惊了一下，又疑惑道，「什么叫实名制？」 限购他倒是听出什么意思了，不过实名制……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很快他就知道了，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因为种种原因，第一批出来的货不多，家里囚有傀儡的，就不能购买了。毕竟，元仙子制造这傀儡的初衷，就是觉得你们魔域的傀儡虽然方便，但难免残忍，所以才组织支持专业团队研发的。」 小魔头眼睛一亮，「第一批？那就是说，日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了？」 「话是这么说，但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这第二批什么时候出来，谁也不知道呀。」 小魔头，「……也是。」 正因为不容易得到，他更是被勾得心痒痒了。 自己家里虽然也有傀儡，但和人家东天的机关傀儡一比，那真从云端被比进泥里了。 唉~什么时候，魔域也会有这么灵活方便的机关傀儡呢？ 别说三十个仙晶了，就算是要他三百个，他也愿意呀。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小魔头不计其数，魔域到处都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第707页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洛芜耳中，洛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这才亲自来了地府。 谁让地府没网呢，她要找元蓁，不就得亲自跑一趟？ —— 「嗐，我当什么大事呢。」 听完了前因后果，元蓁笑道，「你这是帮我的忙呢。等着，我这就拿玉简给你批个条子，你直接派人到崑崙山北去进货就得了。」 元蓁说着，立刻就拿了空白玉简，刻下了她的特殊印记。 不过，刻完了之后她却并没有给洛芜，而是给了沧重，「萼华，只怕你得另外托一个人回去支持魔域大局了，阿芜怕是暂时走不了了。」 想到琼华见到洛芜时的反应，沧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洛芜道：「你就先跟着元仙子吧，魔域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了。」 洛芜虽然不明所以，但无论是元蓁还是沧重，都是她信任的人。既然两人都这样会说了，那她照半就是了。 「好。」洛芜干脆地点了点头，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但是她不问，元蓁也是要和她说明的。 洛芜不但性情稳重，智商也极高，元蓁对她还是很有一番期待的。 听完了让自己留下的原因之后，洛芜沉吟了片刻，问元蓁：「琼华神君看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感应？」 元蓁一愣，「这我就不知道了。」 洛芜道：「你可以去问问，如果最初让他心生感应的是你的话，不出意外，其余人都应该和你有着某种联繫。」 说到这里，她提议道：「如果陆神君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你最好把陆神君也喊过来。」 「他还在闭关。」 闭关自然是不能被人打扰的。 洛芜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帐外有人通报，「落将军，南天的方灵仙姑求见。」 因着沧重已经去安排替代洛芜的人手了，这里能够做主的，自然就是洛芜这个沧重亲封的将军了。 南天的，自然是来找元蓁的，洛芜自然不会阻拦，连忙让人请了进来。 「阿蓁。」方灵满脸焦急，脚步迅疾地走了起来摸一把拉起元蓁，「快，快跟我回去。」 说着话，对洛芜点了点头，拽着元蓁就走。 方灵不是个爱大惊小怪的人，见她这么着急，元蓁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 因而，她也没挣扎，任由方灵带着她飞回了南天的营地。 等落地了之后，元蓁才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别问了，你跟我来。」 说着，就拉着元蓁走到了元蓁的营帐门口。 元蓁满脸无奈，正要再问，忽然被她勐然一推，百年听见笑嘻嘻的一声，「你就进去吧！」 她措不及防，踉跄着栽了进去，正要调整身形，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蓁蓁。」 元蓁呆住了。 她那么自信的一个人，这一刻竟然也生出了如堕幻梦的感觉。 察觉到她身子僵直，陆云笙疑惑地松开了她，却又被她勐然抱住了。 「别松手。」元蓁傻笑，「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呀。」 陆云笙眼睛一亮，脖子一歪就在元蓁耳后狠狠亲了一口，马年幸福地说：「我就知道，没有我在身边，蓁蓁一定会梦见我的。」 「想得美！」元蓁脸颊羞恼地捶了他一下，力道不重，脸却慢慢红了。 两人嬉闹了一阵，多日未见产生的丁点距离感迅速消弭殆尽，手拉着手进去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 这才多久？ 陆云笙嬉笑道：「因为你家道侣我天赋异禀，得天独厚呗。」 「少贫！」元蓁嗔了他一眼，想到洛芜说的话，有些凝重地问，「你是不是突然之间就融会贯通，原本感觉还要好多年才能悟明白、悟透彻的东西，顷刻之间就豁然开朗了？」 「对呀，你怎么知道？」陆云笙惊奇地上下打量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难不成，蓁蓁与我的心有灵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但元蓁却没有心思和他开玩笑了。 她缓慢而悠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或许，阿芜的猜测就是事实。」 见她如此，陆云笙脸上的笑容立刻就落了下来，追问道：「什么猜测？」 有一种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是难过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按照她私心里讲，她是不希望陆云笙牵扯到这次的战事里来的。但她又知道，以陆云笙的性格，如果不是闭关之前不知道，哪怕不闭关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难过的是天命不可违，无论是她还是陆云笙，终究都逃不过天命的束缚； 她高兴的是陆云笙毕竟在关键时刻赶到了，日后也不会因此而抱憾终身，自责不已了。 到最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笑，双手捏住陆云笙的脸颊，恨恨地往两边扯了扯，咬牙道：「你还真是个哪里都少不了的大人物呢！」 「嘻嘻，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可是某点男猪脚呢。 得意过后，陆云笙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好蓁蓁，你就告诉我吧，被再让我抓心挠肺了。」 元蓁嘆了一声，把自琼华卜卦，到洛芜谈话的全过程说给他听了。 第708页 陆云笙听完，满脸庆幸，「唿——幸好幸好，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元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是呀，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哪怕这次的劫难，要他们这些所谓的天命之人拿命去添，只要能平息三界祸患，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想到这里，元蓁突然心思一动，对陆云笙道：「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干脆就把自己这些年所学整理一下，用玉简做个备份吧。」 万一真的要他们拿命去填了，他们未竞的事业，也不至于后继无人，让后来人还得从头研究。 她这坦然的态度，一併影响了陆云笙。 陆云笙深深地看了她片刻，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应承道：「好，都听你的。」 第288章 等到第二天，洛芜就知道，本该在闭关的陆云笙，已经出关并赶来了。 她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君家主的失踪，是否另有隐情？」 元蓁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意外她这么快就想到了君缨，「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了。不错，阿缨通过地府的轮迴道，去人间了。」 「人间？」洛芜满脸疑惑，「她去人间做什么？」 但陆云笙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带着一种莫名骄傲又睥睨的眼神看了洛芜一眼，嘚瑟道：「凡人的力量，你根本就不可想像。」 「是……是吗？」 身为一个天生的妖仙，洛芜生得又晚，没赶上过绝地天通之前，所以对于人间没有任何概念。 但从陆云笙那几乎要唿到她脸上的骄傲，她也可以判断出来，凡人绝对不像许多口中的那样，软弱无力，遇事只会求神拜佛。 「当然是了。」陆云笙笃定地说，「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肯定少不了君缨仙子。等着吧，估计也就这几天，君缨仙子那边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对此，洛芜将信将疑，心里却已经对陆云笙口中自强不息的凡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们还没等到君缨的消息，就等来了又一场的战争。 元蓁作为医师，最大的任务就是保障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都能过得到及时的救助。 经过这段时日的磨合，元蓁已经成功把神域、魔域和地府的医师全部联合了起来，实现了统一调配。 而元蓁本人，也很荣幸地获得了大总管的职位，所有的医师都听她的调遣。 至于她一个太乙金仙是怎么凌驾于一众大能之上的，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元蓁郊游广阔的好处了。 自东天来的将士觉得，元蓁是从东天出去的，肯定不会苛待他们的； 来自南天的将士觉得，元蓁目前是隶属于他们天尊座下的，短了谁的也不会短了南天的； 来自北荒的将士觉得，元蓁是他们妖帝陛下的老师，哪有做老师的不向着自己学生呢？ 地府本土的阴兵阴将们都被秦广王透露过，北阴大帝对元仙子十分欣赏。 在他们看来，能得到帝君赏识的人，必定品性优良，大公无私； 唯一和元蓁没有任何私交的，是中天神域。 但中天的神官里，设给医师的神位不多，正神几乎没有。医疗资源集中分配，不管怎么分，他们中天都是吃不了亏的。 于是，在各方的协调之下，元蓁就这么被架上了这大总管之位。 接到任命之后，元蓁也就是诧异了一下，就坦然接受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反正她自己是下定了决心，努力做到问心无愧。 有这四个字，无论把她抬到再高的位置上，她也能问心无愧了。 至于陆云笙，他先是帮着法宝损伤的人修了半个月的装备，等弄清了战场的格局和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后，就决心要上战场了。 君回急忙拦住，「你还是跟在老师身边，保护老师的安全吧。」 陆云笙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嫌我修为低，怕我拖大军后腿？」 君回笑了笑，没说话。 但此时此刻，他不说话，就等于是什么都说了。 被人打门缝里看的陆云笙并没有动怒，因为他修为低是事实嘛。 但战场之上，最讲究的是兵种之间的配合。换算到仙界，就是各系灵根和修各种道的仙人之间的配合。 所以修为低，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不成，如今上战场的，个个都是太乙金仙之上的不成？」 君回没说话，但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北荒就最不可能。 陆云笙笑了笑，把一块玉简放到了君回手中，「你先被忙着拒绝我，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这是什么？」君回将信将疑地探入神识，「单兵作战和多兵种协同作战策略一览？」 顶着君回疑惑的目光，陆云笙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没错，都是我写的。」 君回都惊了，「你……你什么时候上过战场的？」 陆云笙淡淡一笑，说：「闲暇时，我去观过战。至于其他的，是从我方战士的武器装备损毁程度推断的。」 「……原来如此。」君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陆云笙的眼神都在放光，「那么，陆先生，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北荒军团？」 前后才间隔了多久？敬称都冒出来了，妖帝陛下当真是能屈能伸。 第709页 心里无语了一瞬，陆云笙十分谦虚地说：「这些都是我一家之言，而且还是纸上谈兵。说到底，妖帝陛下才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过的。所以，还想请妖帝帮忙看看，这方案到底有几分可行？」 这倒是他的心里话。 虽然他在下界时也曾参与过正道与魔道之间的战争，乃至正道之间为争夺资源发起的战争。 但和这一场战事比起来，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的小儿科。 见他问得认真，君回也不敷衍他，诚恳地说：「可行处有五六分，可借鑑出却有七八分。」 还没有真的体会过这场战争有多么残酷，就能有这么好的方案，当真是一位奇才。 试问，这样一个人才，谁不想收入囊中呢？ 君回既然先见识到了，自然想要近水楼台。 而陆云笙之所以直接来找君回，不是找别人，打的也是加入北荒军团的主意。 至于原因也很现实，就是因为自己这太乙玄仙的修为，也只有放在北荒，才能让人信服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达成了共识，陆云笙顺利加入了北荒军团，成了一名统领五百妖仙的小将领。 作为刚加入的新人，一上来就让他管五百人，绝对是看在他太乙玄仙的修为上了。 对此，陆云笙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人手越多，磨合期就越长。这毕竟是他在仙界第一次统兵，他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于士兵的磨合上。 —— 自那日以后，元蓁与陆云笙虽然同在地府，却是聚少离多了。 两人心里自然都有不舍，可和对三界安慰的担忧相比，这浓浓的不舍，却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直到这一日，有一群身上没有仙气也没有魔气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他们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非仙非魔，却让人望而生畏，打心底生出崇敬之情。 这场战斗的最高指挥官是东天帝尊归流，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不知是敌是友，自然引起了他的警觉。 不过，他发现，地方也一样警觉，应该也是不认识的。 正在他想要暂且收兵的时候，一个女子分开人流走上前来，扬声问道：「你们领头的是谁，还请出来一见。」 看见那女子身上散发的气势，归流瞳孔一缩，不顾东天几位掌门人的阻拦，排众而出。 「吾乃东天帝尊归流，不知阁下何人？」 几乎是同时，地方阵营里也走出了一个浑身血煞之气的仙人，扬声答道：「本座乃是重华帝君，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看见周身仙气已经被血煞之气掩盖的重华帝君，微微蹙了蹙眉，举起右手，勐然一挥。 她带来的那一群人看见她的手势，立刻就行动了起来，有拿书的，有拿写满了字的纸的，还有的干脆就拿了一根削好的木炭，在白纸上现写字的。 此时此刻，无论是三界的人，还算入侵那一方的，都是一脸懵逼，心声也无比地统一。 ——这是在干嘛呀？ 他们领头的来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话，让双方都弄不清楚，这群人究竟是站哪头的。 为了不把可能的助力推到敌对方，双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自戒备。 两方的人很快就知道这群人是要干嘛了。 因为人家很快就已经发动攻击了，就在拿炭笔现写字的那一群写完了之后。 就在围观的双方一脸蒙圈的时候，那群人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有扔纸的，有扔书的。 那些纸张有的化作大得惊人的石头，有的化作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水潮，还有的变成了布满了尖勾倒刺的网，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更奇的是那些被扔出来的书，每一本书都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团金光，然后就从金光里飞出了一个或几个不等的人，这些人形貌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修为奇高。 归流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群扔书扔纸的人，实在是不明白，这群明显是凡人的人，是怎么弄出修为和他相仿佛放人的？ 虽然修为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只有三五个，但却足够让归流震惊了。 不过，现在他可以慢慢震惊着。 因为这群人的目标，是对面的那些入侵者。 对面虽然不至于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措不及防，但这些人的实力大大地出乎意料。 那重华帝君一个愣神之下，就被打了个踉跄，幸好被身后的人扶住了，不然若是栽下了云头，丢脸可就丢大了。 而归流这边又观察了片刻，确定了这些热恩不会突然反水之后，就指挥大军，从侧翼包抄策应。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要把地方今日投入的战力，全部留在这战场之上的。 「众将士听令，分左右两翼合围，绞杀为主。乐道仙人注意干扰敌方心境，尽可能削弱对方的战力。」 「喏！」 万人应喏，仙魔洪流自动分为了两支，浩浩荡荡朝那些入侵者而去。 如果说他们是带着满腔的恨意，那对方此时就是满心惊惧了。 突然出现的这群人就够他们惊异了，哪里还需要乐道宗师特意扰乱他们的心境呢？ 第289章 接了军令之后，才发现自己躺赢了怎么破？ ——这是此时此刻，所有乐道仙人的心声。 第710页 军令他们也接了，同人们都在奋力死战，让他们这群躺赢的在一旁看着也不是个事呀。 有那心思灵敏的灵机一动，传音和同道们商量了一下。 ——既然扰乱心神的事对方自己就替咱们做了，那咱们就在他们自己挖好的坑里再添几锹土吧。 说白了就是：大好机会难得，咱们格局大点，直接扰乱他们的道心好了。 当各种声乐声响起的时候，本就悲剧的侵略者们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雪上加霜，极致酸爽。 重华帝君稳住了身形之后，就急忙指挥自己这方的将士变阵抵抗。 但实打实的仙法攻击容易抵挡，那群搞声乐的简直就是冬天的雪贼，无孔不入，连他这等修为的都跟着受影响了。 这一场战役，是自两个世界开战以来，打得最惨烈的一场。凡参战人员，我固然伤亡惨重，敌方更是只有重华帝君被几个心腹保着重伤退避了。 等战役结束，归流吩咐了心腹带领残兵打扫战场，自己则是走到了那领头女子的身边。 「这位姑娘，现在你可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了吧？」 那女子微微一笑，说：「我们之一群凡人。不过，或许天尊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君缨。」 「原来是你！」归流又惊又喜，急忙道，「让你带来的将士们也一起去到扫战场吧。这场战役，他们居功至伟，战利品自然也该有他们一份。」 开战之前，各方就已经协调好了，谁参战，谁就有资格打扫战场。 战场上，遗落的无主之物多不胜数，其中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 让将士们打扫战场，目的就是为了消除战争带给他们的心里创伤。 这一点，无论凡间还是天上，其实都没有任何区别。 君缨也没客气，对着跟在身边的一男一女微微颔首，两人当季会意，拱手之后，就带着他们的人走了。 归流上下打量了君缨一番，有些奇怪地问：「你么有捨弃这具凡人的肉身？」 「我只是一部分元神而已。」君缨笑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另外一个君缨从另外一个凡间回来。而且……」 说着，她扭头看向自己带来的那群人，看着他们因找到了好东西而欢唿雀跃，和同伴分享喜悦；看着他们因找到的东西不认识而疑惑；看着他们因手慢一步而沮丧，连眼睛里都被笑容盛满了。 「……凡人也都很可爱，不是吗？」 归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也顺着她的眼神落到了那群神态各异的凡人身上。 片刻之后，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浅淡的笑意，点头道：「不错，他们的确是很可爱。」 几道青光突然从大营那边非了过来，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人。 「阿缨。」 「阿缨？」 「阿缨，你终于回来了。」 君缨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个饱含担和庆幸的声音哽咽响起，「阿缨，你怎么才回来？」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片刻之后，她有些犹豫也有些忐忑地挣扎了一下，「那个……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话语里的小心翼翼和疏离一下子就刺痛了君回的心。 「阿缨？」他放开了君缨，愕然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了？」 君缨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元神的一部分，情魄不在我这里，所以……」 说到这里，她朝君回递了个「你懂」的眼神。 这一回，换君回僵住了。 他讪讪地站在那里，向前一步保住君缨也不是，后退一步远离君缨也不对劲。 无措之下，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现场他唯一想到的可以求救的人。 元蓁「噗嗤」一笑，上前拉住君缨，「走吧，走吧，我给你划一块营地，把你带来的人手安置一下。对了，我看他们都是凡身，需要我带人炼制一批辟谷丹吗？」 她一边拉着君缨走了，一边背着手给君回打手势。君回抹了把脸，吐了口气，郁闷地走了。 ——老婆的元神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一部分，他很高兴。可是回来这一部分不喜欢他肿么破？ 如果此时地府有网，君回一定会发个帖子，好好诉诉委屈。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君缨才伸着脖子回头看了看背影颓然的君回，嘴里问着，「他没事吧？」 元蓁斜眼睨她，「你不是没情魄吗，还管他干嘛？」 君缨振振有词，「喜不喜欢他和关不关心他是两码事。我担心他想不开，自然要闻；又不想给他无谓的希望，就不当面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元蓁愣了半天，才摇了摇头，忍不住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是这么博爱的一个人，随便对什么人，都能考虑这么周全呢？」 「我对你不好？」君缨有些羞恼。 「好啊。」这一点，元蓁得说实话，「可我是你的挚友呀。」 君缨脱口而出，「长生还是我心上人呢。」 说完，她自己就先愣了，纠结道：「不对，他是我情魄的心上人……可是，我与情魄，本就是一体的呀……」 见她自己钻了牛角尖，元蓁也不忙着帮她分析开解，而是在一瓶唉声嘆气。 第711页 「唉~说起来，我这徒儿也是惨，心上人招唿都不打一声，就分裂了元神到凡间去了 。 他是日也思，夜也想，好不容易把人盼回阿来了，回来的却只有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还在纠结整体与个体的关系。 听说他最近心思起伏过大，心境有点不稳，也不知道受了这回的刺激，还能不能……」 「好了，你别说了！」 元蓁越说，君缨的脸就越沉，心里的后悔也就越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问道：「长生的营帐在哪里？」 元蓁暗暗一笑，伸手指明了方向。 再已错眼，哪里还有君缨的身影？ 得，人家一走了之，哄小情郎去了，她还得兢兢业业地去给人划分营地。 现在她就希望君缨的其中一份，能继承君缨全部放口才和心机，最好是能在战场打扫完之前把君回给搞定。 若不但，这群被她带过来的人万一谁除了她谁都不认，岂不是要乱套了？ 一直等元蓁把新的营地都整理完了，还是没见看见君缨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声，直觉这是坑她呀。 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就见陆云笙和一个生面孔的凡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俩人身后还跟了一个身姿高挑，气度高华的黄衫女子。 待几人走进，陆云笙先喊了一声「蓁蓁」，就侧身对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道侣，也就是你们要找的元仙子。」 那一男一女一听这话，皆神色一肃，急忙走了过来，一起拱手施礼： 「小人张寒，见过元仙子。」 「小女子伏娇，见过元仙子。」 「两位请起。」元蓁急忙抬手虚扶，抱着最后一丝侥倖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由伏娇开口，「来天界之前，君先生特意交代过，到了仙界若是找不到她，就找以为姓元的仙子，您会安置我们的。」 元蓁：「…………」 ——好嘛，果然是要坑我。 但就算是知道了君缨要坑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含泪把这损友原谅了。 心里唉声嘆气，元蓁面上却不动神色，大笑道：「这个阿缨呀，就属她会偷懒。」 这一句，算是替君缨圆话，安这两位的心了。 那两人见元蓁承认了与君缨认识，都明显松了口气，显然一开始对于找元仙子这回事，也是十分忐忑的。 可尽管心头忐忑，他们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君缨来了，可见君缨的领导力和人格魅力之强。 元蓁也不废话，直言道：「诸位的营帐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由于场地有限，只能四个人住一个营帐，还请两位帮忙协调一下。」 两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元蓁又道：「由于仙界和地府的食物都不适合你们吃，待会儿我会先让人炼制一批辟谷丹来，你们根据自身实际需求，或五日或三日服食一粒即可。辟谷丹灵气纯净，切忌不可贪多，以免爆体而亡。」 两人再次道谢。 元蓁这才带着两人去了给他们扎营的地方，告诉他们划定的范围，让两人自行带着人手安置。 见元蓁没有深入插手他们队伍的事，两人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忧也化为了乌有。 毕竟，谁都不喜欢空降的领到随意指手画脚。 安排好了这些人之后，元蓁就迅速返回，召集各路医师，加紧炼制辟谷丹。 无论是仙，魔还是鬼，都是用不到辟谷丹的，不用说就是给那些新来的凡人的。 他们在战场上的英勇早已随着打扫战场的将士们的回归传遍了整个联军，听说是为他们炼制辟谷丹，大家都很积极。 于是，张寒和伏娇这边刚把人人都分配安置好了，就有陆云笙元蓁来派送辟谷丹了。 第290章 君回真是痛并快乐者。 自君缨一号回来之后，其余元神碎片转世成的凡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归了。 求问：和老婆小别重逢是什么感受？ 答：还用说？当然是小别胜新婚了。 在问：那么，和十几个老婆小别重逢是什么感受？ 答：突然想死。 虽然她们的元神都来自同一个个体，但由于她们并没有捨弃肉身回归本体，实际上就是十几个人，十几个性格相似却又各不相同的人。 君回哄君缨是一把好手，但同时哄十几个君缨，简直就是要他的老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元蓁笑抽了。 「哎呀，老师，您就别笑了，快帮我想个办法呀！」 前来问计的君回急得团团转，把元蓁营帐的地面都磨矮了三四寸。 但元蓁怎么可能不笑？ 自从小红鸟长成火凤凰之后，元蓁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弟子这样狼狈，当然要趁机幸灾乐祸一番了。 眼见说好话不管用，君缨只能出言威胁了，「老师，陆神君可是在我手底下干活呢。」 笑声戛然而止。 她深深地看了君回一眼，咬牙道：「算你狠！」 君回眨了眨眼，反而不着急了，一脸乖巧地说：「没有学到老师的宽惠仁厚，弟子实在是惭愧。」 「行了，别骂了别骂了，再敢拐弯骂我，我立刻就叫人请阿缨过来。」 听见这话，君回一惊，下意识就绷紧了神经，「你要请哪个阿缨？」 第712页 元蓁见状，再次失笑，纠正道：「你应该问我，要请几个阿缨。」 「啊？」君回一下子就垮了脸，可怜兮兮地作揖打躬，「老师，老师，弟子知错了，弟子真的知错了。弟子往后再也不敢拿陆先生和老师讲条件了，老师，您就帮帮我吧！」 终于把这欺师灭祖的弟子压服了之后，元蓁才正了神色，说：「其实，自己也知道，除了等，并没有什么好方法吧？」 君回沉默了。 不错，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等，真的没有别的好方法。 对他们来说，所有的君缨都是一个，她们理所应当合为一体。 但是，对那些从下界跟上来的人来说，他们只认自己熟悉放那一个。哪怕每一个君缨的长相和性格都差不多，他们也是不认的。 为了避免战场之上他们不听指挥，甚至为了找到他们自己认的那个君缨闹出乱子，君缨分裂的这些神魂，都不能脱离肉身回到自己本体中去。 君回想了想，到底还是不甘心，犹豫着问元蓁：「老师，你有没有一种什么药，能让大部分的元神归为之后，剩余的那部分暂时不会被自动收回去呀？」 虽然君缨分裂的那些元神的转世都回来了，但却并不是每一片元神投太多世界，都刚好有合适的契机。 回来的近二十个君缨里，除了最先回来的那个带领本土世界「文以载道」之外，还有第三个带回来一群以武入道的，第七个带回来一群挥舞着魔法棒的。 最震撼的是第十二个君缨，她一个人都没有带回来，却带回来了两枚核弹。 还有就是最后回来的那一个，带回来五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灵力，以自身精血画出的符纸却有着震惊鬼神威能的。 这些人的到来，可真是让元蓁大开眼界，好好体会了一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些人，每一个都可能左右局势。 所以，他们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按兵不动。 至于君回想要的那种药，元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要知道，但凡是效果奇特的药，纵然再好用，也会有副作用。 你要的这种药从来都没有人，用过，副作用就是不可预知的。这样的话，你还要给阿缨用吗？」 君回一惊，冷汗涔涔而下，连连摇头，「不，不必了。是我一时煳涂，老师可千万别叫阿缨知道了。」 元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好了，你回去吧，顺便让阿缨过来一趟，我有事找她……她们。」 「是，弟子告退。」君回抹了把冷汗，赶紧退了出来。 他总感觉自己再跑得晚一会儿，自家老师就会让她知道，花儿为啥这样会。 元蓁冷笑了一声，把手心里的丹药收了起来，「算你跑得快！」 真是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在等待君缨的过程中，琼华、洛芜和陆云笙陆陆续续都来了。 直到一群君缨进门，元蓁才道：「师叔，你看看，人齐了吗？」 琼华嘆息了一声，「原来，你都猜到了呀？」 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师侄聪慧通透，但事情发生在了自身上，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震撼。 元蓁笑了笑，实话实说：「最先猜到的不是我，而是阿芜。我仔细想了想，和我有关的，命途坎坷特殊，修为又增长得非一般的快的，也就在场的这几位了。」 琼华点了点头，说：「不错，就在君缨仙子的最后一部分分魂回来之后，我就感应到了自己的天命。」 他嘆息了一声，却又很快笑了起来，「怪不得我先前一直都只是略有感应，要卜算时却又不得其法原来，这一次我资源亦是身在劫中。我还是头一回给自己算天命呢。」 医者不自医，算人不算己。 能为自己算一次天命，琼华还是挺骄傲的。 玩笑过后，他很快就端正了神色，「我给自己测算天命时，算到了临近我们这个世界的混沌处，被地方世界的大能布置了一个类似于传送阵的阵法，专门用于运输军队。」 想来也是，混沌之中没有大罗金仙的护持，大罗以下的是不可能在其中来去自如的。 但世界和世界之间，隔着的是近乎无穷的混沌。 就算是那个世界有再多的大罗金仙，又怎么可能护着成千上万的人穿越混沌？ 如果有这么一个阵法的话，就能够解释，这些域外天魔，究竟是为什么杀之不绝了。 一群君缨立刻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个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摧毁这个阵法，就能够阻绝域外天魔的入侵？」 又有一个君缨道：「这个也饿容易，只要能让我进入混沌，我带回来这两颗核弹，摧毁一个大罗金仙布的阵法，轻而易举。」 这两颗核弹可是她的得意之作，为了造这个，她跟着钱院士等多位大佬学了好多年。 不光如此，在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里，她光是向国家申请把这俩大杀器带走，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不过，只要能用得上，一切都是值得的。 另一个君缨笑了笑，淡淡道：「我的下属们虽然不能真身跟着去，却可以提前书写好诗文，我带进去，看情况用。」 文以载道，就是这点好，哪怕是最强的攻击，也可以人为地控制其滞后性。 元蓁点了点头，总结道：「也就是说，现在咱们就只缺一个愿意和咱们一起进混沌的大罗金仙咯？」 第713页 「还有一个问题。」琼华赶紧举起了手，「进入混沌之后，就是离开了我们这个世界，脱离了我们这个天道。没有天道加持，无论是先天八卦，后天八卦还是紫微斗数，都等于半废了。」 「呃，这……」元蓁也为难了。 陆云笙左右看了看，见大家似乎都没有解决的方法，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像连接网络信号一样，把天道的信号，连接到师叔身上或者是他的本命法宝上。」 这真是从未设想的思路，对他最信任的元蓁眼睛一亮，真想扑过去在他脸上啃两口。 不过，碍于在场的人太多，她只是扭头沖他一笑，陆云笙就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 由于没有别的办法，这个提议很快就通过了。 可是，怎么才能把无可捕捉的天道连接到琼华身上呢？ 这是个问题。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陆云笙扯了扯嘴角，摊手道：「所以我才说要想办法嘛。」 他要是知道办法，还用想吗？ 众人虽然无语，却也知道这怪不着他，只能集思广益了。 元蓁想了想，起身道：「你们在这里慢慢想，我和师叔先去找各位天尊，将这件事禀报一二。」 要调动大罗金仙，必然是要几位天尊同意的。 而且战争之事，事关大局，不可以冲动行事，也不可以私自行动。 若不然，就算是再好的计谋，也有可能和高层将帅们制定好的策略起冲突，反而帮了倒忙。 这个道理，在场的都明白。陆云笙纵然捨不得和元蓁分开，这个时候，却也要顾念大局。 因而，他也起身说：「我回东天一趟，请几位阵道、器道和机关道的宗师，大家集思广益，总比我们一群外行瞎捉摸强。」 大家当然没有异议。 不过，陆云笙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带回来各道的宗师，而是带回来了一个谁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当元蓁分析利弊，说服了几位天尊之后，大天尊隔着通灵镜让人请陆云笙等人过去一见的时候，几位天界至尊可是被陆云笙带回来这位吓了一跳。 性子最急的瞳曚脱口而出，毫不掩饰的愕然，「帝君，您怎么来了？」 第291章 元蓁表示：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于是，她就问了，「师兄，你不是在闭关吗？」 来人正是白帝玄嚣。 因着他在歷劫时曾投身为黄帝的长子，黄帝在凡间投身姬氏，他就以姬为姓，化名姬元。 姬元沖她一笑，反问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元蓁一愣，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你……」 她伸手指了指头顶，代指天道，担忧地问：「……允许你来？」 姬元没有回答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沖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哦。」元蓁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姬元伸手扶了扶她有些歪斜的两支髮簪，口中抱怨道：「你呀，才几年不见，怎么把自己整得这样狼狈？」 这个距离再加上这个动作，实在是过于亲昵了。元蓁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脖子，却又强忍着没有后退。 和姬元一起进来的陆云笙目光闪了闪，竟然就垂下眼全当没有看见了。 君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下又是惊奇又是疑惑。 要知道，陆云笙虽然看起来挺随和的，实际上却是一个大醋罈子。但凡元蓁和哪个男仙走得近了，他嘴上或许不说，行为上却一定会和元蓁闹别扭的。 像如今姬元对元蓁这近乎暧昧的态度，陆云笙怎么会毫无反应呢？ 不，他不是毫无反应，而是默默忍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君回一双波光粼粼的凤眼微微一眯，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杀气来。 但只顾着重逢欣喜的姬元却毫无所觉。 元蓁的不自在他当然看出来了，若是在往常，他已经非常有分寸地主动化解她的尴尬，并退到一个让她安心的距离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仿佛变成了一个呆子，一块木头。 这次的闭关，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让他压抑住自己那不该存在的感情。 恰恰相反，他对自己妥协了。 元蓁掩饰着尴尬，「这不是大家都在为战局揪心，哪有空打理自己？」 「也是。」姬元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混沌之内兇险非常，只怕我也无暇护你，就送你一件防身的法宝吧。」 说完，他也不等元蓁接受或者是拒绝，自顾自地取出了一支血玉海棠簮，替换了元蓁头上的一支。 然后，替换下来那一支，他顺手就收起来了。 元蓁尴尬得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一座天宫来，接受吧她自己不自在，也怕陆云笙心里起疙瘩；拒绝吧现在的姬元明显不大正常，她怕再有过多放纠缠，陆云笙心里不痛快。 她怎么这么难呢？ 这时候，还是陆云笙替她解了围。 「既然是师兄所赐，蓁蓁就不要推辞了。」 元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睫毛一颤，点了点头，趁着行礼道谢的机会远离了两步，「那就多谢师兄了。」 她的退避如此明显，姬元垂眸，自嘲一笑，隐在袖中的手摩挲着冰凉的玉簪，终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第714页 ——无论前世今生，他们两个，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缘分。 大天魔主沧重眸光一闪，上前一步趁机岔开了话题，「帝君方才提到了混沌，莫非帝君此来，为的正是深入混沌一事？」 「不错。」姬元暗暗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我在崑崙山麓碰见了陆师弟，他说要研究怎么才能在混沌之中连接天道，所以我就来了。」 沧重眼睛一亮，「若是帝君肯出手，所有的问题自然都不成问题了。」 上古神祇自带天命，无论身在何处，都在天道的眷顾或者说是监视之下。 也就是说，如果带着一个上古神祇去混沌，就等于是带了一个天道信号塔。 —— 既然信号塔也有了，他们几个就等着选好了时机，进混沌就行了。 至于剩下的事，比如选派那几位大罗金仙把他们送进去，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元蓁很干脆地就带着自己这一群人告退了。 刚走出帅帐不远，琼华就忍不住问：「阿蓁，那位帝君是不是……」 「咳！」好几个君缨都咳嗽了一声，她们迅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拉着琼华就走了，「我这里有些小建议，琼华神君跟我一起去商议一下吧。」 低情商的琼华被拉走了，高情商的洛芜和君缨们自动自发地退避了，现场很快就只有元蓁和陆云笙两个人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好友们的善解人意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末了，他们同时失笑了两声，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陆云笙道：「走吧。既然他们这么善解人意，你我也不好辜负这良辰美景不是？」 「呸，老不正经！」元蓁嗔了他一眼，眸光湛湛如秋水，脸颊却慢慢地红了。 陆云笙嘻嘻一笑，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元蓁追着他打。 两人打打闹闹了一路，等回到元蓁的营帐，好好两个神仙，嬴氏是又笑又跑又闹的，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元蓁才想起了陆云笙今日放不对劲，不由担忧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云笙一脸无辜，仿佛真的不明白元蓁是在问什么。 但元蓁怎么可能轻易被他瞒过去呢？ 她心念一转，湛然如水的杏眸里，就真的慢慢被水汽蔓延了。 「诶，蓁蓁，你……你这是怎么了？」陆云笙一下子就慌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千万不要这样割我的心呀！」 元蓁一把拍开他捏着帕子的手，自己举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抽抽搭搭地说：「你也不用再那这种好话哄我，今天姬元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连个屁都不放，可见你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没有！」陆云笙觉得，他要冤死了。 「你就有！」 「我没……」 「我不听你说了，反正你想说的，也没有一句我爱听的。」元蓁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候陆云笙哪里敢让她走了？ 凭着本能一把抱住元蓁，陆云笙满心无奈，妥协道：「好，好，好，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得了准话，元蓁立刻停止了挣扎，砸陆云笙怀里找了个舒服放位置窝着，昂着小脑袋就像一只斗胜了的小鸡仔。 「快说！」 陆云笙忍不住苦笑：果然，他永远都斗不过蓁蓁。 不过，这种甜蜜的负担，他们俩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真的要说的话，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元蓁等了片刻，没听见他说话，奇怪地扭头一看，就看见他满脸的纠结。 「怎么，很难启齿吗？」元蓁蹙眉道，「你们俩不会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定吧？」 「诶，没有，坚决没有。」这种锅，陆云笙可不想背。 为了避免元蓁再说出什么让他恨不得把她那张小嘴堵上的话，陆云笙赶紧把话题引上 了正轨。 正轨的话题是从一个疑问句开始的，「你知道君绋为什么会有前世的记忆吗？」 「因为他重生了呀。」元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点，咱们两个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 陆云笙嘆了一声，目光有些悠远，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知道真相时的震撼，「确切地说，是我们所有的人都重生了。」 「啊？」元蓁一呆，觉得这个话题已经逐渐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陆云笙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抛下了一个炸雷。 「世界重启了。」 在元蓁的目瞪口呆里，陆云笙先是得意地欣赏了一下她哈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感慨了一下他们真有夫妻相，才将自己从姬元那里得到的信息缓缓道来。 原来，姬元与元蓁上辈子就认识。 只是，上辈子他们相遇得比较晚，元蓁已经太上忘情了。 本来姬元觉得，元蓁的爱不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好，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朋友的关系，不远不近，直到无量量劫的到来，一起身归混沌，共赴鸿蒙也很好。 太上忘情，博爱众生，姬元自认也在众生之列。 那么四捨五入，元蓁也是爱他的。 他是上古神祇，已经活了太久，就算在不自知的时候对元蓁动了请，这感情再浓，表现在外的也不会太过激烈。 第715页 因为，他经歷过的事情太多了，太明白江河汹涌看似声势浩大，却永远也抵不过细水长流。 可是，他却没算到，就算是这样的淡薄温馨，上天也要夺去，欲要把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原本已经死了的云笙，转世重修回来了。 仙人的转世重修，需要经歷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而且刚刚回来的云笙在心境还不稳的时候，得知了元蓁已经太上忘情的事实。 他的反应非常激烈，自己为了回来见元蓁付出了多少，就想从元蓁这里拿回去多少。 折腾到最后，元蓁不得不身化基石，彻底堵住了域外天魔打开的缺口，他又瞬间清醒了。 清醒之后的云笙后悔不已，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自尽殉情了。 第292章 这一切都发在电光石火间，带着一种宿命不可逆转的沉重感。玄嚣纵为白帝，面对天道，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若干年后，当整个世界灵气枯竭，天道亦准备好了衰落的时候，白帝说服了所有存世的上古大神，集合众人神力，逆天改命，令整个世界都重启。 世界回到最初，上古神明重新临世，天道自然是不会让褪毛带着前世记忆的。 但这些年来，随着天道完善，绝地天通之后，这些神明的记忆也逐渐恢復了。 白帝是恢復记忆最晚的一个。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在世界重启之前，白帝还曾消耗自身本源，许下了一个愿望。 早在元蓁陨落之后，他就仔细推算过，发现陆云笙和君绋是前世的宿敌，今的云笙註定要在君绋手中死伤一次。 所以，白帝就许愿让云笙提前应劫，在他还不曾见过元蓁的时候。 上古神明消耗本源的夙愿，天道不能不应，但天道又厌烦被神明随意篡改，所以就弄出了君绋带着记忆的bug。 正好，黄帝轩辕氏不忍心见白帝再一次爱而不得，也形象天道许了夙愿：重来一次，让白帝提前和九杳元君相遇。 天道的确是应了黄帝所愿，将白帝与元蓁的相遇提前了，但却又没有完全提前。 白帝依旧爱而不得，黯然退场。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爱而不自知；等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过不了自己道德的那一关，一直强行压抑这种感情。 陆云笙长嘆了一声，神色难明，「说来，我们能有今日，全都是託了他的福。」 虽然姬元的本意只是想要避免元蓁的死劫，甚至还为此提前结束了云笙的性命，陆云笙依然感激不尽。 他相信，前世的云笙若非是在心境不稳时就知道了元蓁太上忘情的事，也一定会克制自己，绝不会冲动行事的。 他也相信，前世的最后，云笙的幡然悔悟是真的悔悟了，绝对不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所以，他不但不会责怪姬元这一世提前让他死在君绋手上，反而很感激他，感激他让元蓁避开了这受昔日爱侣背刺的苦楚。 元蓁愣了半天，神情比陆云笙更加复杂。 「我是真的没想到，」她说，「我真没想到他对我会出男女之情。」 纵然有几多唏嘘，但感情这回事，着实难以自控，更加难以勉强，元蓁也只能默默咽在心里了。 陆云笙紧张道：「师兄特意嘱託我，不叫我告诉你这些，你见了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元蓁默然了片刻，点头道：「也好，省了彼此的尴尬。」 虽然姬元偶尔会行为失控，但更多的时候，他待元蓁，永远都是那么周到体贴。 —— 幸好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忙着做准备，双方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就算是见了，身边也有一大堆的人，给了元蓁调整心态的时间。 在敌方有一次发起进攻的时候，姬元和另外两名大罗金仙，就趁机护送着元蓁、陆云笙、琼华、洛芜、文以载道世界回来的君缨和科技世界回来的君缨一起，避开敌方的防卫，从他们打开的世界缺口处，进入了混沌。 元蓁上一次见识混沌分光，还是飞升的时候。 那时候，君绋为着一己之私，强行改变了她飞升的路线，使她在半道上失去了接引天光的庇护，险些丧命。 若不是红绫从陆云笙的须弥芥子中飞了出来，在混沌中护住了她，说不定她早就变成罡风煞气下的一抹尘埃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偏头看一眼身侧的陆云笙，只觉得上天安排一个他，就是来给自己增添福报的。 恰好陆云笙也扭头看她，两人四目相接，一个盈盈如水，一个含情脉脉，周围仿佛不是足以绞杀一切的混沌煞气，而是和风细雨，让人心软心醉。 陆云笙低声道：「我很庆幸，那时候我身上带着红绫。更庆幸红绫有灵，及时护住了你。」 「哦？」元蓁嘴角含笑，话头上却是不依不饶，「也不知道是谁，知道了红绫在我手上，死缠烂打地想要回去。」 她本存了揶揄之意，那曾想陆云笙一点都不尴尬，反而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神色，笑问道：「你可知道，这红绫对我有何意义吗？」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元蓁非常警觉，急忙拒绝了。 但陆云笙又岂容她拒绝？ 他坚定地凑到了元蓁耳边，低声道：「那可是我准备给未来道侣到底定情信物，不想却自行任你为主了。如此看来，你我当真是命定之缘。」 第716页 看着元蓁娇红的脸颊，陆云笙心头一阵庆幸，又一阵柔软。 庆幸是她，柔软也是为她。 琼华突然咳嗽了一声，说：「大家停一下。」 两人猝然回神，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琼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蓁总觉得自家师叔若有如无地扫了他俩一眼，神情隐隐透着揶揄。 琼华举起手中的罗盘，说：「阵法的第一个阵脚就在这附近，谁愿意守在这里，等我找齐所有的阵脚，大家一起破阵？」 「我来吧。」洛芜当仁不让。 反正阵脚一共有五个，大家都有任务，也就没人争抢。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姬元指端凝出一道金光，屈指一弹，那金光就变成了成薄薄的保护膜，贴在洛芜的周身，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各法术，能保你在混沌中来去自如百年，且能隐藏你的气息。你只要小心隐好身形，就不会被地方的巡逻队发现。」 洛芜郑重道谢：「多谢帝君。」 姬元颔首还礼，对其余人道：「走吧，咱们还要尽快找到其余的阵脚。」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琼华急忙举起罗盘，测算了片刻，指了一个方向，「往那里去。」 混沌之中是没有上下左右的，更谈不上东南西北。 或者说，你随便指一个方向，说是东南西北都可以。 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是不惧罡风煞气的大罗金仙，一旦迷失，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走出来。 因而，哪怕是跟着一起来的两位大罗金仙，此时也乖乖听琼华的指挥，让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大家都很配合，接下来一路上都很顺利，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阵脚，第三个阵脚，分别被两个君缨和元蓁接下了。 原本第三个阵脚陆云笙要留下的，却被元蓁制止了。 见元蓁对自己微微摇头，陆云笙恍然，便默默地一言不发，任由元蓁留下镇守第三阵脚。 姬元虽然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却也知道，元蓁是在尽量避免和自己单独相处。 他心里有些苦涩，也有些自嘲，暗暗嘆息了一声，默默望向了远方。 等离开了元蓁，陆云笙为了缓解略显尴尬的气氛，问琼华，「师叔，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咱们似乎是走过呀？」 琼华道：「的确是走过。如果把咱们走过的路线连起来，应当恰好是一个五角星。」 「原来如此。」陆云笙点了点头，对姬元道，「师兄，第四个阵脚由我来守，以师叔的修为，最中间的阵眼他肯定是奈何不了的，等到了第五个阵脚处，你又该如何找到中心的阵眼呢？」 姬元微微一笑，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里自有主张。」 正说着呢，突然有一道夹杂着黑气的红光一闪而过，片刻后又退了回来，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陆云笙下意识地一把霹雳雷火弹扔了出去，如果不是姬元反应得快，赶在爆炸之前把周围的空间封锁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疯了？」跟来的一个大罗金仙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干，很容易引起混沌煞气爆裂，把咱们都害死？」 反应过来之后，陆云笙立刻道歉，「对不住诸位，我再不私自行动了。」 「好了，去看看那一个吧。」姬元替陆云笙解了围，带着三人飞到了那个明显是敌对方的人身边。 不得不说，陆云笙的霹雳雷火弹攻击性还是挺强的，而且这东西是他自己炼制的，用起来从来不心疼，那一把下去，起码抓了有□□颗。 虽然大罗金仙的肉身十分强悍，护体仙气也很难突破，但因为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混沌里这么虎，对方措不及防，竟然被破开了护体仙气，弄得披头散髮一身狼狈。 看见他的心形象之后，那两个大罗金仙再看陆云笙的目光立刻就不同了，有些忌惮，又有些欣赏。 片刻后，前责备陆云笙的那个不禁感慨了一声，「当真是后可畏呀！」 ——这小子虎是虎了点，但天赋是真的高，脑子也是真的好，居然能炼制出这样厉害的法宝。 虽然这法宝是一次性的，但杀伤力足够巨大呀。 这次只是扔了一把，若是比这再多十倍呢？怕是大罗金仙也得受点伤吧？ 哦，就是有一点不好，这打法烧钱。 第293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满脸戒备地问。 姬元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还问什么？是对你自己的脑子不自信吗？」 这是目瞪口呆的陆云笙：「…………」 ——好嘛，早就听蓁蓁私下里吐槽过师兄有个技能叫『一语致死』，今天终于有机会自己见识一下了。 那人果然恼了，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破坏天帝陛下的大计？痴人说梦！」 陆云笙上前一步，对姬元道：「师兄，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弄死得了。」 因为话多而错失良机的故事，小说和电视里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了，陆云笙觉得，今天就不必再重演了。 姬元以为他是怕耽误的时间久了，再生变故，也觉得有道理，就示意跟来的两个大罗金仙，「速战速决！」 第717页 「是，帝君。」 对方很吃惊，「你竟然是个帝君？上古神明？你们那个世界，上古神明居然还能出来活动吗？」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两位大罗金仙配合默契，招招必杀。有有白帝亲自出手隔绝了这一片混沌，那人无处借力，消息也传不出去，只能勉力应对。 他倒是想找机会抓个人质呢，但姬元是个帝君，道行高深；陆云笙的修为倒是低，但霹雳雷火弹给了那人深重的心理阴影，让他对陆云笙忌惮非常，暂且不敢打他的主意。 琼华倒是修为不高，也没什么让他忌惮的。但琼华一直很自觉地把自己藏在姬元身后，不能帮忙，就绝不添乱。 如此，他只能硬撑。 但一对二，他的护体仙气又被陆云笙给破了，硬撑他也成不利哦啊多久，很快就被两个大罗金仙联手打碎了神魂，肉身被投入了混沌之中，立刻就化为了齑粉。 姬元道：「看见了，混沌之中，稍有不慎，这就是下场。」 陆云笙点头如捣蒜，「看见了，看见了。不过，咱们得快点了。如果敌方治军严谨的话，少了一个大罗金仙，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姬元神色一凛，「走。」 几个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第四个阵脚，陆云笙留了下来。 他把自己最厉害的法宝都拿了出来，保证要用的时候随手就能拿到，然后就开始研究这个阵脚。 两个不同的世界，就算是同一种原材料也会有细微的差异，陆云笙自知没有一力降十会实力，就只能抓紧时间，多做点准备工作，争取万无一失。 混沌之中没有方向，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云笙突然看见自己守的这个阵脚上有一点紫光亮起。 他精神一振，立刻拿出两块质地如金石的木头，分别投出了早就算好的两个方位。 这个阵脚是火属性的，按理说应该用水属性的法宝去破它。 但陆云笙通过仔细观察分析，发现设立这个阵脚的主人大概是个爱一劳永逸的，里面的火属性材料填充得非常充实，导致其火灵气非常浓郁。 本来嘛，再浓郁的火灵气，经过长时间的消耗，也该削弱了。 可谁让布这阵法的人是个绝世天才呢？ 也不知这人具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将狂暴的混沌灵气按五行剥离出来，缓慢地注入五大阵脚，然后再汇聚到中央阵眼。 因而，这阵脚里暗藏的火属性灵气非但没有消耗，反而达到了临界点。 所以，他就决定再给加一把火。 木生火嘛。 随着陆云笙这个阵脚被端掉，五个阵脚仿佛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破碎了。 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涌向了中间的阵眼，陆云笙悚然一惊，顾不得自身安危，急忙朝着五角星忠心阵眼的地方赶去。 按理说，阵脚拆除之后，阵眼处的压力会骤然减小，破除阵眼的人就可以趁机以最小的代价完成目标。 可是，这个阵法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管是陆云笙还是元蓁，都没有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敌方世界的大罗金仙也察觉到了维持入口的阵法崩坏，一起往阵眼处赶来。 陆云笙四下观望了一下，看见元蓁，心头一喜，喊道：「阿蓁，快把刻好的防护阵盘都拿出来。」 元蓁在无二话，迅速取出了一堆防护阵盘，分别抛给了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君缨、洛芜和琼华等人。 「按最中间那个按钮，阵盘就会起作用了。」 众人依言行事，终于在七八个个大罗金仙飞过来的前一刻，筑起了一层防护阵法。 元蓁松了口气，示意扬声问道：「师兄，你们怎么样了？」 过了片刻，姬元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没有我们了，只剩下一个我。」 原来，在那股极强的冲击力到来的时候，两位大罗金仙毫不犹豫地牺牲自身，一个化出法相抵挡了冲击力，另一个干脆利落地投到了阵眼里，自爆了。 一个大罗金仙的自爆，造成的破坏力是不可预估的，估计能和君缨带回来的核弹有的一拼。 阵眼当即就被炸毁了。 随着阵眼的炸毁，晚了一步的地方大罗金仙们惊怒非常，用尽全力攻击那些拦路的阵盘。 但陆云笙出品，必属精品。 这些阵盘不但材料坚固，阵法结构也十分牢固，对阵盘上刻画的阵法起到了增幅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陆云笙不差钱，他的阵盘不是论套炼制的，而是论打。 流水线作业，一堆阵盘里随便拿出五个，就能组出一套防护阵法来。其中一个坏了，可以立刻拿出另一个替换，绝对不会影响阵法的功效。 在这些大罗金仙的预估里，这阵盘组成的小阵法也就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事。 什么，挥了一次手没有解决掉？ 意外，意外而已，我再挥一下。 然后，挥手的那位就发现，他以为的意外，其实是人家努力过后造成的必然。 短时间内连换两套阵法，五人都有点吃不消。 陆云笙提示道：「都别一个一个地补了，大家一次性拿出五个阵盘，叠加起来使用，效果是原来的五次方。」 他心里急呀，别事到临头了，天道又俩捣乱，把姬元师兄的道心给弄出问题来了。 第718页 提起这个他就想吐槽天道，对待上古神明是有用的时候一切好说，等用完了就开始秋后算帐。 可真是比后世让员工不拿加班费996，还口口声声说是人家福报的老闆还黑心。 幸好姬元的道心够坚定，在他们把阵盘消耗掉了九成之后，终于从一片废墟里出来了。 「你们都退后。」 这淡淡的一句话，五个字，落在几人耳中，当真是犹如天籁。 几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后推，把主场让给了姬元。 其实，他们消消耗掉了九成的阵盘听起来好像是支撑了许久，但实际上也就是一刻钟不到。 毕竟，他们的修为和大罗金仙相比，那就是蜻蜓撼株，蚍蜉撼树，能撑这一刻钟，于对方那几位大罗金仙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按理说，他们修是大罗金仙了，心性肯定十分稳固宽和，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露出破绽的。 可是，这许多年来，他们那个世界面临着随时降级的危机，天道不甘心，催促着他们到处征伐，他们的道心早就被煞气蒙蔽，不再清明纯净了。 今日被几个连太乙金仙都没修到的小辈如此羞辱，几人恼怒不已，在元蓁他们退到姬元身后时，还有人叫嚣着让姬元滚开，否则连他一块收拾。 「哦，你们要收拾谁呢？」姬元笑了，「又是要连谁一块收拾呢？」 属于上古神明独有的威亚弥散开来，就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那几个被怒气搅乱了心智的大罗金仙瞬间就清醒了。 「你是谁？」其中一个警惕地问。 姬元微微垂眸，淡淡道：「关于我的身份，你们已经没有知晓的必要了。」 那人怒道：「好生狂妄！」 姬元扬眉一笑，反问道：「我若不狂，谁又有资格狂呢？」 言罢，他广袖一挥，元蓁就觉得浑身轻飘飘地不受自己控制，姬元的身形在她眼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无尽的混沌里了。 「好了，添乱的都走了，寡人也好安安静静地送你们一程。」 他每说一个字，身上的气势就更盛一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那七个大罗金仙已经不能独立对抗他的威压了。 「结阵！」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七个人迅速按照七星方位站好了，各自拿出本命仙器，随时都准备和姬元拼命。 姬元道：「诸位不必这么紧张，寡人请诸位看一样好东西。」 几个人不敢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发难，令他们招架不及。 姬元一挥手，原地就出现了两个形状像萝蔔，却比萝蔔不知大了多少倍的东西。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姬元介绍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来，这东西的外壳就是合金所作，是下界最普通的炼器材料。但这里面包裹的东西，你们一定猜不出来。」 「是什么？」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了出来。 「河阳！」领头的那个呵斥了一声。 河阳讪讪一笑，闭嘴不敢再问了。 但他心里却是抓心挠肺的，想要一探究竟。 没办法，作为一个器道宗师，职业病这种事，真是是很难遏制呀。 姬元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很有探究精神，寡人一定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可要……看好了！」 话音一落，他便广袖一挥，一抹炽热的火属性灵气裹挟着那两个大铁疙瘩，往七星阵的嘴中央砸去。 领头的那个大惊失色，喊道：「快，起阵应敌！」 但河阳却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双眼紧紧地盯着迎面飞来的大铁疙瘩，直到一阵轰鸣声振聋了他的耳朵，他脸上才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笑容。 「原来如此。」 下一刻，八道身影都化作了尘埃，消散在了混沌这之中。 第294章 正文完结 还没等元蓁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裹挟着杀气的灵力擦着耳朵飞了过去。 她被这杀气一惊，猝然回神，迅速召唤出红绫，把自己周身都护住了。 下一刻，她身形转动，明眸四顾，依然看清了此时的处境。 原来，他们几个已经被姬元送回了地府，正好落在了血海旁边的战场上。 「小心！」辛薇素手一挥，一道音刃化作柔软的绳索，缠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方才那一道裹挟着杀气的灵力，就是辛薇为了救她，击中了一个差点误伤了元蓁的敌方魔头。 辛薇一边拨弄箜篌对敌，一边问：「尼恩这时候回来，可是通道已经封死了？」 元蓁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是还是不是，反而问道：「这边怎么样？你怎么不做辅助了？」 「嗐，辅助什么呀？对方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干扰，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咬着我们不放。没办法，只好打咯！」 「这样啊。」元蓁心神一定。 敌方的攻击虽然有时候会显得冒进，但仔细分析却发现总是有章法可循的。 他们远道而来，面对的是以逸待劳的三界大军，自然要更加懂得可持续发展。 如今他们突然发疯，丢弃了章法，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明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元蓁心头一动，取出一个仙侠版的扩音器，凑到嘴边大声道：「诸位道友，混沌同道已经封死，他们这些侵略者已经是丧家之犬，大家再加把劲儿，送他们去向天道谢罪！」 第719页 一瞬间，三界大军士气大振，因对方突然疯狂攻击而产生的疑虑也一扫而空。 与之相反的，就是敌方突然得到这个噩耗的将士，因上级的命令而疯狂的攻势一下子就进入了殆倦期。 此时此刻，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了一个清晰的认知：无家可归，他们已经无家可归，无路可退。 前方的敌人又越战越勇，他们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仿佛只有死路一条了。 今日领军来攻的幽冥之主又惊又怒，指着元蓁给心腹下了严令：「务必诛杀此女！」 ——战争可以输，但这个女仙必须死！ 辛薇一惊：「阿蓁！」 和她同样又惊又怒的还有陆云笙和很多人，但陆云笙等人在看混沌中为了开启阵盘，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根本就帮不上忙。 「陆神君，你冷静！」 洛芜一把拖住了不顾一切冲过去的陆云笙，「你看，好几个大能已经赶过去了，以我们如今的状况，过去只会给营救阿蓁的人增添负担。」 陆云笙的挣扎立刻僵住了，他咬紧了牙关，死死遏制住自己的本能。 许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多谢洛娘子。」 洛芜正要应声，却突然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不禁目瞪口呆，扯了扯陆云笙，「陆神君，你快看！」 原本不敢看元蓁状况的陆云笙闻言，心头一惊，急忙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也呆住了。 片刻之后，他不禁哈哈大笑，边笑边道：「我怎么把炼妖壶给忘了呢？」 想当初在修真界时，炼妖壶没有认他为主，还每每都在他遭遇生命危急的时候出来帮他呢。 元蓁可是炼妖壶认定的主人，如今主人有难，它又岂会龟缩不出？ 如今元蓁可不是刚飞升的小仙，就算有神器也发挥不出来多大的作用了。一个修为扎实的天意玄仙，拿着炼妖壶，足够对付大罗金仙了。 炼妖壶自行护住，让很少用它的元蓁想起了它，主动催发。 一瞬间，原本巴掌大的玲珑可爱的小壶见风就长，几乎是眨眼间就变得巨大无比。 壶盖掀开，巨大的吸力把靠得近的敌方仙魔全部吸入其中，速度快得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本就士气低落的地方将士见他们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法宝，许多都被吓破了胆，不管不顾地往后退去，把好好的阵型给冲散了。 阵型对于阵中的仙魔施法，都是有增幅作用的，阵型一乱，增幅作用自然也就消失了。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差距越来越悬殊。 今日领兵的南天地君见状，命令亲卫大声传令：「只诛首恶，降者接收。」 三千亲卫在潮河的带领下一起大喊，不但三界将士听见了，对方的也听见了。 幽冥之主一呆，瞬间便泄了气。 ——对方愿意接收降兵，就等于是断了他们做困兽之斗的可能。 他长嘆了一声，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罢了，罢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们都……投降吧。」 说完，他聚集灵力于掌心，反手给了自己一掌，当场魂飞魄散。 「殿下！殿下！」 「殿下！」 「冥王殿下！」 恸哭声骤然响起，幽冥之主的近卫不顾自己身在战场，当场跪了一地。 随着哭声越传越远，反抗的人也越来越少。 战争终于结束了。 —— 「蓁蓁！」 灵气枯竭的陆云笙艰难地穿过了人群，一把抱住了元蓁，满心的后怕还有委屈，又是埋怨又是心疼，「你为什么要逞强？你为什么要逞强？你要打我骂我都容易，为什么非要来剜我的心？」 元蓁自知理亏，又听出了陆云笙话语里的哽咽，一时手足无措，赶紧回抱住他，连连保证日后在也不把自己置于险境了。 陆云笙哭了一气，内心积郁的情绪终于发泄殆尽，这才不好意思起来。 元蓁也没趁机揶揄他，而是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战争结束了，咱们回去吧。」 「好，回去。」 两人手牵着手回到了营地，正碰见了沧重从帅帐里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 元蓁问道：「萼华，你这是要去哪里？」 沧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见他们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没有大伤，心下松了口气，这才道：「魔域推行机关傀儡出了点岔子，正好仗也打赢了，我就亲自回去镇压。」 「那这边怎么办？」 战争打赢了之后，最重要的就是瓜分战果。 这种关键的时刻，魔域之主不在，西境势必是要吃亏的。 沧重微微一笑，意味不明，「无妨，交给阿芜就是了。我相信，她能处理好的。」 这句话放在这里说，当真是十分的意味深长。 元蓁先是一惊，又露出了喜色，惊喜地看着沧重「萼华，你是不是又突破了？」 「哈哈哈哈哈……」沧重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一旦露了口风，就瞒不过你去。不错，我的确是突破了。」 「啊，那真是该恭喜了。」元蓁道，「你先回去，等这边的事完了，我们和阿芜一起去西境，好好替你庆祝一番。」 沧重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们。」 第720页 她本来就是大罗金仙的巅峰了，再突破也就只有她修的这一道的道祖了。 早在五万年前，天魔道的道祖就感应到了又有一个天魔道的天骄即将突破大罗了。 魔道有千千万万条，但每一条道的道祖却只有一个。 当同一条道上，有两个人突破大罗的时候，就必将有一番争端。 由于沧重的气焰实在是太强，强到让当时的天魔道道祖忌惮。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在沧重还没有突破的时候，就降下一部分神魂，俯身沧重，扰乱她的道心。 其实，当他对沧重生出忌惮之心的那一刻，就已经註定了日后的结局。 因为，他在面对沧重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一往无前的求道之心，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最终，沧重赢了，成了新的天魔道道祖。 送走了沧重之后，元蓁却是无心回去休息了。 「云笙，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阿芜。」她不担心洛芜的手段和人格魅力，却担心洛芜的修为太低，没了沧重替她坐镇，她在魔域难以服众。 陆云笙理解地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 最后的战果是如何划分的，元蓁一直忙着战后伤员的医治，就没有亲身参与。 到最后，还是洛芜来和她道别的时候，亲口告诉她的。 「阿蓁，下一次你我再见，可能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洛芜的神情难得多了几分惆怅，「而且，你我西想要再见，怕也不容易了。」 元蓁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洛芜道：「我已经和几位天尊商议好了，请几位一同施展大法力，单独开闢一截，是为魔界。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间隔，就不是两域，而是天魔两界了。」 穿梭两域容易，但穿越两界，却是难上加难。 元蓁沉默了片刻，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几位天尊商议出来的结果？」 虽然以洛芜的心性，这件事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可能性更高，但也不是没有几位天尊联合向西境施压的可能。 如今天界的环境，正是百废待兴，在战后重建的过程中，发生再大的变故，天道都能容忍。 若是几位天尊认为让魔道占据一方天域不妥，提出另闢魔界，也不是不可能。 洛芜瞬间就听出了她的心意，笑容霎时明亮了起来。 「是我自己提的。」她说，「我已经尽力好试过了，魔的本性是不可改变的。而天道之下，既然有仙有神，就该有魔来平衡。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希望之间的争端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另闢一界，是她能想到了最好的尽量避免争端的方法。 元蓁点了点头，说：「既然是你自己的心意，那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在洛芜脸上显出紧张之色后，才「噗嗤」一笑，「只是日后再见，我是不是该喊你大天魔主了？」 洛芜松了一口气，好笑又纵容地嗔了她一眼，正色道：「大天魔主永远是大天魔主，等魔界开闢之后，我准备自立为魔君，带领群魔尊奉大天魔主为魔神。」 元蓁笑着点头，「不错不错，总算是长进了。」 她就怕洛芜自己秉承仁善，就把这世间所有人都忘仁善那个方向去想，从而觉得既然沧重把魔域交付给了她，群魔就会理所当然地尊奉她。 像如今这样，洛芜将沧重顶到头上，自己实际管理魔界，却不自认为魔界至尊，哪怕有人不服她，碍于沧重，也不敢公然挑恤。 洛芜道：「我有你与澜儿这两个精于权谋的朋友，多多少少，也是要学几分的。」 元蓁挑了挑，眉毛一挑，「你说这话，让阿缨听见了，小心她来闹你哟！」 「阿缨心性至诚，权谋对她来说，只是手段而已。」洛芜一点不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堵住了元蓁的嘴。 「好哇你，果然是长进了！」 「有珠玉在前，不敢不长进。」 「…………」 「…………」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洛芜正色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临行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託付于你，还望你与陆神君多多照应我的母亲与姐姐。我……註定要做一个不孝女了。」 元蓁肃然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欺辱了她们。」 「告辞！」 「保重！」 —— 「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这里简直是门庭若市。」 元蓁好笑地看着鬼鬼祟祟的君回，挑眉道，「说吧，你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 「哪一出？当然是《求助》了！」君回抹了把脸，再三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可怜巴巴地朝元蓁连连作揖，「老师，我的好老师呀，这一次，您可一定要救我呀！」 元蓁眸光一转，却不马上应承，而是笑着打哈哈，「你总得先说是什么事吧？」 君回头疼得直薅头髮，「你去劝劝阿缨，让她们都回到自己本体里去吧。」 话说，他明明是个对老婆十分专一 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弄到如今这种里外不是人的地步的？ 对不住，他的技能实在是太低，只够哄一个老婆的，多了他应付不来。 「这个呀？」元蓁讪讪一笑，忽然道，「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云笙约我有事，眼见时间就快到了，我就先走了啊。」 第721页 「诶，老师，老师？」 眼睁睁地看着元蓁遁走，君回捂住了脸，「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第295章 番外 一场事关三界的浩劫终于结束了，大部分的神仙都松了口气。 在这一场战事里，战死的人里身份最高的是上古神明白帝玄嚣，损失最惨重的却是北荒的妖仙们。 北荒本就刚刚平息了内乱，稍作休整就立刻嫁入了三界大军。由于歷史遗留问题，妖仙们的修为普遍不高，一样的战事，他们战损的比例就是比其余天域和魔域的高。 一场大战下来，北荒可谓是十室九空。 妖帝君回嘆息之余，却也明白，这一次北荒从中得到的好处也并不少。 除却战利品的分配上，几方天域念在北荒损失惨重的份上，把最大的那一份给了他之外，就是天道终于彻底接纳了北荒，把北荒也算作了一方神域。 战争结束之后，君回就接到了天道的法旨，正式册封他为北天帝尊，他再也不是那个不伦不类，谁都可以觊觎尊位的妖帝了。 从此以后，整个北荒都会以他的意志运转，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天道是不会随意更换天尊的。 这一次的战事，对于参战的妖仙们打击也很大。 以往他们只是听说天域和魔域的高手有多少，大能有多少，但毕竟不曾亲眼见过，尚且还能自欺欺人，骗自己说太乙金仙和大罗金仙也错不了多少。 如今他们真正见识了大罗金仙移山填海的威力，才羞愧地明白了，这其中的差距有多远。 君回趁机鼓励他们知耻而后勇，并当众承诺，谁先突破太乙金仙，就把北荒灵气最为充裕的东天赐给谁。 反正妖族的血脉传承已经彻底断了，他又成了被天道承认的北荒在之主，跳得再高也得由他生杀予夺，君回根本就不担心若干年后，别慌再回到那种阶级僵化，下层晋升无门的状态。 眼见君回忙得脚不点地，君缨心疼了，等君回再哄她的时候，她也不再逗他玩了，很爽快地捨弃了一堆肉身，元神合一，回到了自己的仙体之内。 那些于此次大战中有功的凡人世界，这一次也都得到了福报，被天道开启了直接飞升仙界的通道。 自此以后，三千大道里又多了两种杂学偏门之道，一是文以载道，二是科技兴道。 天道之下又生两道，让天道的本源也得以扩充，可谓是皆大欢喜。 一切的动盪都平息了下来，元蓁和陆云笙并没有被鲜花和掌声迷花了眼，沉下心来就继续自己的研究了。 陆云笙沉迷科技，借了南天帝尊的通灵镜，专心研究手机视频功能；元蓁则是继续对逆仙藤的研究。 虽然逆仙藤可是消除煞气，产生灵气，但它的弊端也太明显了，明显到元蓁根本就不敢直接推广。 因为，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是种植了逆仙藤，要不了一千年，当地就再也别想看见其余植物的踪迹了。 如此的霸道，就算再能产生灵气，对于仙界环境的总体改善，作用也不大。 所以，元蓁如今的研究方向，就是给逆仙藤培育几样相生相剋的植物，得让它有天敌，得让其余灵花仙草有存活的空间。 不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是见不到成果了。幸好几方神域的天尊都对她十分有信心，不管到了哪里，都有人愿意支持她做研究。 相对来说，在南天宣扬「滥用丹药有害」却顺利得多了。 大战结束之后，不但是南天，就爱你中天和地府都建立了基站，安装了网络，各方神域互通有无。 南天的仙人们见识得多了，对丹毒的事听得多了，由不得他们不信，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只要他们自己在意了，元蓁等人的宣传，作用也就出来了。 现在就是不用逆仙藤，南天的环境也在慢慢改善，只是成效低，不明显而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魔域整个搬空，去了新开闢的魔界，给西境留下一大片被魔气侵蚀透彻的土地之外。 不过，这样的地方，也正好用来培育逆仙藤。 元蓁打通了魔域和北荒的通道之后，就带着自的团队扎根魔域，到处种植逆仙藤。 只是偶尔路过崑崙，看着白云深处，属于白帝的故居，她也会想起故人，想起那个守礼又控制的上古神帝。 只是斯人已逝，有再多的嘆息，也只能留给活人感慨了。 认真搞研究的时间，过得是很快的。 五万年倏忽而过，元蓁和陆云笙也都凭藉着一次又一次对天道的功德和自身心境的打磨，成了位于天界巅峰的大罗金仙。 西境的环境一日比一日好，终于有一天，长久空旷的西境有接引仙光亮起，迎来了百废待兴之后的第一个飞升者。 如今的西境已经不是魔域了，飞升上来的这个自然是个仙人。 彼时元蓁和陆云笙正带着人在接引台不远处饮酒庆祝，看见接引线光，便笑道：「哈，西境终于有几分仙气了。走，咱们去看看，顺便请新仙人一块饮酒，好好庆祝一番。」 「没错，走走走。」陆云笙也跟着起闹。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走到接引台，看见那仙人的一刻，元蓁和陆云笙都愣了一下，异口同声地惊唿，「姬元师兄？」 第722页 素衣仙君微微一笑，行了个道家礼节，「师弟，师妹，别来无恙呀，贫道姬元。」 这一世，他投胎之后，父母所取的名字真的就叫姬元。 陆云笙哈哈笑着就把人拉起来，一起喝酒去了。 除了元蓁他们俩，在场的其他人呢也没人知道姬元曾经是白帝的化名，只以为这是一个和他俩有旧的下界修士飞升了，心里还有点羡慕他的好运气。 要知道，如今的元蓁和陆云笙，可是整个仙界人气最高的大罗金仙之二，到哪里都受到礼遇。 姬元虽然在飞升之后恢復了以往的记忆，但现在的他，却早已在轮迴中磨尽了属于上古神祇的印记，如今就是一个普通的仙人，除了道心更稳固，资质更好以外，没有其他区别。 等酒喝完，不相干的人都散了之后，姬元才告诉了元蓁二人一个关于世界重启的秘密。 世界重启之初，他向天道许愿，把陆云笙的杀劫提前之后，带来的蝴蝶效应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比如君缨，前世的君缨没有来自君绋的劫难，也就没有及早结识君回的契机，最后虽然成了君氏家主，但却在君回归来之后，分别站在了北荒的利益和世家的利益的两端。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争斗多年，最终导致北荒破碎，妖仙彻底流离失所，沦为了正经仙神的坐骑一流。 还有洛芜，前世的洛芜没有遇见元蓁，没有经过元蓁的开导劝解，只是一谓地顺着母亲，一谓地怕给母亲增添麻烦。 到最后，洛夫人在日復一日对丈夫的怨怼中崩溃了，洛芜因对母亲的愧疚埋怨和对父亲的怨恨而入魔，入的还算血魔道，在魔域掀起了滔天的腥风血雨。 虽然大天魔主沧重最终将她镇压了，刑天城主常羊却为了相助大天魔主而陨落。 沧重身心受创，被天魔道的道祖钻了空子，止步于大罗巅峰，黯然远走，再不能更进一步。 魔域再次陷入了无主的状态，一时间混乱不堪，为天界再增浩劫。 虽然有元蓁所化的基石彻底堵住了与其余三界来往的通道，但三界还是被自己内部的人给作死了。 元蓁二人听完，咋舌不已。 陆云笙煞有介事地说：「这可真是早死我一个，幸福千万家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