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天下》 第一章 偷梁换柱 “云云,来,父皇抱抱。”年轻的帝王正张开双手,朝着宫女怀中两岁的婴儿。 苏云闭眼,睡觉。 苏清抱怨道:“朕是她老子吗?怎么感觉她才是朕老子?每次都甩脸色给她老子看。” 李皇后李如兰掩嘴笑道:“云儿性子冷,出生时不哭不闹,也不认生。谁也哄不开心,连臣妾也未成见云儿笑过。” 苏清哼了一声,心想不和小孩计较,转身走向李如兰,“爱妃,云云是你为我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东襄国第一位公主,不如就封号东祥公主,意喻东襄祥云瑞气,也意喻云云为东襄的吉祥物。” “皇上取的,自然是极好。别太宠云儿,以后养成骄横的性子不好。” “骄横就骄横吧,你生的孩子,朕自然得宠上天。你管着她就好。” 李如兰横了苏清一眼,“你做好人,让我来当坏人是吧?” “这不是表现出朕对你的爱嘛。” “哼,甜言蜜语。” “肺腑之言!” …… “不好了娘娘,彻王起兵造反了!”公公连滚带爬跑到鸾凤殿喊到。 李如兰大惊,“怎么会?皇上呢?皇上在哪?” “皇上还在金銮殿。” 李如兰抱着苏云跑向金銮殿,此时她内心的恐惧,源于一个叫苏清的男人。 “苏清!苏清!”李如兰跑到金銮殿,大声喊道。当她看到苏清坐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暗自松了口气。 苏清见李如兰跑来,走下龙椅,抱住李如兰和苏云,“如兰,你怎么来了。” “彻王造反了?” “恩。” “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让你和云云从皇宫密道逃出去。” 李如兰抬头,不由自主的哭出来,“那你呢?你怎么办?” 苏清用手擦干李如兰的眼泪,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我走了,你认为苏彻会放过我吗?他可以放过你,可以放过云云,他可以放过所有人,唯独不可能放过我。” “不,我不要,你答应过我的,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你怎么能反悔。”李如兰已是泣不成声。 “暗影!”苏清冲着虚空喊道。 “在。”一道黑影闪过,速度快到让人以肉眼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一眨眼,苏清面前便单膝跪着一个身黑衣的男子。 “带娘娘和公主从密道离开。” “是。” “不,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李如兰紧紧抱住苏清,任苏清怎么拉也拉不来。 苏清叹气道:“如兰,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在哪,我就在哪,这一世无法白头偕老,那就让我和你死在一起。” “也许,这样才是对你好。”苏清道,“暗影,带公主走。” “是。” 暗影抱起苏云,运起轻功往密道方向掠去。 “砰!”背后响起木头倒地的声音,暗影回头一看,金銮殿烧起熊熊大火。站在高处,皇宫的宫门已经被彻王攻破了,这东襄,要变天了…… 苏云静静看着这一切,她已经三岁了,可以说话了,但她从会说话起,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过话,包括苏清和李如兰。她实际上已经二十五岁了。自从从现代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任何对这事表现出不满和惊喜。她的表情一直是平静的,冰冷的,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没有表现出其他表情。 大概是因为前世她是孤儿的原因吧。从小,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寻找她的父母,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也渐渐想明白了。找到了又如何?和她们相认?他们既然已经把自己抛弃了,自己又何必舔着脸去相认。所以,她的感情,从来都是平静的,因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悲伤的。 但现在,她居然感觉到了悲伤,是的,悲伤。为了她现在的父母感到悲伤。从她出生开始,他们对她很喜爱,不论苏云如何摆脸色给他们看,他们也不恼,把所有好东西给她,把她宠上天。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暖暖的,很久没人对她这么好了。 苏云暗自发誓,你们许我以温暖,我绝不会让你们就这样死去。 暗影很快来到了密道口,是皇宫一间很久没人住的房间,暗影走到内间的书架上,推开第三层的书,露出了墙壁。用手摁了一下一块砖,书架的面前的地板缓缓张开,显露出密道。 暗影抱着苏云跳下去,很快出了密道,出口是一片树林。 “暗影。”这是苏云第一次说话,她暗地里练过很多次,所以说的很顺畅。没有任何结巴。这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不错了。 暗影没有回应苏云,他从来没听苏云说过话,所以他的第一反映是,这里有人?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寻找那个人。 “暗影。是我。”苏云再次开声。 暗影这才意识到,发出声音的是他怀里的东祥公主,“公主。” “准备带我去哪?” “投靠威武大将军。” 这个答案苏云早有预料,威武大将军是李如兰的父亲,忠诚于苏清。苏彻既然想要坐稳龙椅,威武大将军不可能不被除去。 “你觉得现在还有威武大将军吗。” 暗影一愣,明白过来。他是苏清的暗卫,他的职责是保护苏清。苏清不止他一个暗卫,但最让苏清放心的,也就暗影一人。苏清有十八个暗卫,这是苏清对外放出的消息。事实上,除了十八名暗卫外,还有一个暗影。见过暗影的人,只有三人,苏清,李如兰,苏云。 苏彻必然会杀死所有暗卫,因为暗卫对主子是绝对忠诚。暗卫必须从小培养,一直以来灌输的思想就是绝对要对主子忠诚! “彻王妃有一子,今年三岁。”苏云道。 “是。”暗影道。 “做一张彻王妃之子的人皮面具。”暗影的拿手本事就是做人皮面具。做出来的人皮面具逼真像样。 暗影愕然看着苏云,“公主,你是想?” “只有这样,才能报仇。” 暗影也不多问了,他现在的主子,是苏云。苏云想干什么,是他不能阻止的。 …… 夜黑风高,皇宫已是平常模样。不平常的是,彻王已经不起彻王,而是东襄的皇上。苏彻准备连夜将彻王府的妻妾接进皇宫,以免夜长梦多。 暗影飞快的移动着,彻王带走了彻王府所有的兵力,现在的彻王府,就是最薄弱的时候。像暗影这般高手,自是来去自如。 暗影很快找到了彻王妃之子的房间,正打算一个扭头将之杀死,却被苏云阻止。 “留他。”苏云在暗影耳边一阵嘀咕。 “属下明白。” 话毕,苏云戴上了人皮面具,躺在床上睡觉。 当夜,苏彻接走了彻王府所有人进宫。 次日,苏彻捉获前朝余孤,当即杀死。 第二章 相遇 十三年后。 …… 太子府,疏雨亭。 苏云正坐在亭内观雨,一切非常顺利,她认贼作父,顺利成为了太子。大概苏彻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太子殿下。”一名黑衣女子单膝跪地道。 这是苏云的暗卫魅影,她从三岁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凭借太子的身份,很多事情都很顺利。她在苏彻所有儿子中是最受宠的。因为她聪明。她三岁便能作诗,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自愧不如。五岁习的万卷书。十岁开始习政。政绩伟伟,连当今第一文才河老先生都感叹道:此乃天纵奇才!吾自愧不如! 在武之上,苏云也是年轻一辈无人能敌。三岁开始习武,每天下的苦工岂是平常人能比的?因为她知道,她不能靠别人,她只能靠自己。她走的这条路,是曲折坎坷的。 任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躯体里装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 苏云道:“何事?” 魅影道:“探子来信,二皇子苏祁有意拉拢刑部尚书周知。” “刑部尚书。”苏云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石桌,“随他去。” 周知此人刚正不阿,是朝廷上少有的清官。想拉拢他的人何其多,但周知都保持中立。 “是。” “下去吧。”苏云淡淡的向魅影招了招手。 站起身来,此时雨已经停了。想想,也该和父母聊聊了。 苏云疾步走向梅林。 苏清和李如兰火烧金銮殿,火灭后,只能找到他们的骨灰。苏彻命人将苏清和李如兰的骨灰沉塘。连死都不愿让他们安生。还好暗影乘机调包了骨灰,将他们的骨灰一起埋在了这片梅林之中。听说,苏清和李如兰两人的相遇,就是在一片梅林中。 苏云走到一个土丘面前跪下,将苏清和李如兰合葬在一起是苏云的意思,他们这般相爱,生前不能白头偕老,那么死后也要他们永远在一起。 “父皇母后,安好。” 说完这一句,苏云便沉默了,她不善于表达,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静静的陪着他们。 这两个人是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是第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他们慢慢的温暖了她的心。但是,对她好的人,死了……苏云发誓,她一定要给他们报仇,就算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 “殿下,四皇子请您去府上一叙。”奴婢道。 四皇子苏丹,皇后所出,和太子苏羽是亲兄弟。 “恩。”苏云刚走出梅林。随身侍卫惊刹就到了,“殿下,四皇子在路上埋伏了杀手。” 苏丹向来与她不和,虽是亲兄弟,却似是仇人。苏丹蠢她是知道,但这么蠢,邀她去府上,路上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蠢到这种地步,怪不得皇后楼虚忆会放弃他。 “走。” 惊刹跟在苏云身后,感叹道:“这四皇子的智商也是无人能及,自己把柄送上门来,少见,少见。嘿嘿,又到了表现自己武功的时候了,那几个小罗罗也有脸出来蹦哒,我一手一个!弱鸡般的存在。” 苏云悠悠道:“很闲?” 惊刹吞了口口水,立刻闭上了嘴,道:“殿下,其实我很忙。” 到了太子府门前,轿子下人已经备好。轿子上刻了一个“羽”字,这是太子府的标志。苏云弯腰进轿,闭眼修养。 一路上很顺畅,当轿子到了闹市时,十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用剑刺向轿内。 苏云不动。 “想要动殿下,先过我这关。”惊刹一个横扫,前面几个刺客便倒地。惊刹再用剑解决了性命。 后面几个刺客一齐刺向惊刹,惊刹用剑,再用力一推,借力一个三百六十度空翻踹开了刺客。惊刹马上抛开剑,剑飞出去,连杀三人,剩下的刺客弯腰躲过,起身就想用剑刺向惊刹。 惊刹站在哪儿不动,数落刺客道:“你们怎么就会这么一招?除了用剑刺能换个招数吗?你们不腻我都腻了。” 刺客眼看就要刺到惊刹,却不料惊刹的剑居然回旋了回来,立马把剑收回想要挡住这一击。剑还没收到一半,惊刹的剑就已经近道眼前,擦过了脖子。惊刹接住自己的剑,默默数了三声:“三,二,一。”刺客应声倒地。 惊刹洋洋得意的准备向苏云禀报,身后却掠起一阵风。 苏云轻功运起飞出轿子,“追!” 惊刹暗恼自己太大意,这群小罗罗里居然有一个武功不错的。暗恼完,也运起轻功追了去。 “殿下慢点!等等属下!” …… 清风楼。 “我告诉你,你平常不接客我也随你,但今天刘公子专门点了你名。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刘公子是你我能惹的起的人物?他爹可是礼部尚书!他不高兴了,我们清风楼吃不了兜着走!”一名身着绯衣的男子掐着兰花指正指着地上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骂道。 白衣男子满脸委屈,眼神却坚定不移。 绯衣男子见他这样,不由软下声来,“一一,我知道你委屈,但你想想,你把刘公子伺候高兴了,保不准就把你赎出清风楼,你也不用怕以后伺候别人。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你。” 一一听了没有任何动容的神色,“我不要,我不要。” 绯衣男子见他不听劝告,顿时失去了耐心,“来人,把顾一关进房间,让他好好伺候刘公子。” “不要!不要!”顾一挥开下人的手,抱住绯衣男子,哭泣道,“绯公公,求你了,不要让我接客。” “你能说服刘公子不要你接客,我便不要你接客了。”说完下人扒来顾一的手,拖去了房间。 顾一坐在房内,低声哭泣。房外传来绯公公正献媚的声音,“哎呦刘公子,奴怎么敢骗你,一一就在房间里等您呢,您就好好享受吧~” “吱——”房门被推开,露出一张相貌平平的脸,“小美人儿,我来了。” 顾一一听,后退三米,“别过来,别过来,求你别过来。” 刘公子见了顾一倾城之貌,又怎能放过如此绝色?立马向顾一扑了过去。顾一被刘公子抱住,开始挣扎,刘公子见美人在怀,对着顾一的脸就凑了过去。 顾一撇开脸,让刘公子亲了个空。推开了刘公子就往房门跑,刘公子见顾一如此不老实也火了,用力抓住顾一的手,一个用力就摁把顾一摁在墙上,“一个清倌装什么清高。” 顾一一听刘公子的话,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刘公子脸上,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清倌。这是他不可触犯的底线! 刘公子被顾一扇了个巴掌,顿时就怒了,“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抬起脚踹向顾一。顾一本就靠在窗口,刘公子这一脚让顾一失去了平衡,跌落下去。顾一闭上眼,他想,他就要这样死去了吧,也好,不用呆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了,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疼痛,顾一缓缓张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似九天谪仙,也对,这般容貌,也就神仙才有的吧。 第三章 入住太子府 顾一不由看痴了。 苏云望着怀中的男子,皱了皱眉,“可看够了?” 顾一连忙挣开苏云的怀抱,脸上浮现两抹晕红,低头不敢面对苏云,轻声道:“多……多谢公子相救。” 这时惊刹追了过来,见苏云站在街头,问道:“刺客呢?”又看苏云正盯着一名白衣男子看,心想……难道……太子殿下看上这个男人了? 惊刹是知道苏云是女身的,他和其他暗卫侍卫一样,都是是苏云从乞丐窝里挑选出来的。苏云挑人首先看两点:第一点,须五岁以下。五岁以前是习武的最佳时期,因为五岁时骨骼还未长成,五岁后骨骼渐渐形成,那时再习武也只能强身健体,无法习的内力。 武功高强之分其实就两点,先看内力,内力高者占有绝对优势;次要看功法,习的一门好功法,在内力不分上下时起关键作用! 第二点,天赋出众。习武没有天赋再努力也只是徒劳,一个天赋异凛的人和一个资质平平的人同时同日修同一本功法,一月后,天赋异凛的人已经修得圆满,资质平平的人却才入门。这便是差距! 惊刹两指揣着下巴,细细打量顾一。 皮肤:似水般吹弹可破,白里透粉,粉中带红,没有一丝一毫瑕疵,犹如一块完美无瑕的润玉。——小白脸!这么白肯定是个吃软饭的!扣一分! 面貌:眉毛稍弯,双眼带有几分魅色,鼻梁比起平常人高些,却恰到好处,唇红齿白,分外诱人。——确定这不是张女人的脸?!扣五分! 衣着:一身白衣洁白无瑕,白色细腰带勾勒出的细腰,衣袖露出的玉手。——穿这么白奔丧啊!就这体质风一吹就倒!弱渣!扣十分! 总计好感度:负十六分。 惊刹觉的,太子一定不会看上这么个小白脸的! 苏云淡淡移开眼神,转身离开,“将死之人。” 惊刹一听便懂了,太子殿下一定对那刺客做了什么!虽然那刺客的轻功极好,天下极少人能与之超越,但不巧的是,他遇到了 子殿下这个变态啊!太子殿下三岁习武,加上天赋极加,这内力混厚无比,在年轻一辈里,他家太子殿下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惊刹默默可怜那刺客一息,随即跟在苏云身后离开。 “贱人!今天伺候不好爷,爷让你尝尝千人骑的滋味!”刘公子骂道。带着五个下人走下楼来。 顾一一看,刘公子已经下楼走来,慌忙之下抱住苏云,声音因害怕颤抖不已:“公子,求您救救我,救救我。我愿给您做牛做马!” 惊刹被顾一的举动一吓,天下人皆知,东襄太子有一洁癖,不喜和人触碰!惊刹开始回忆,上一个碰到太子殿下的好像是晋安国的一个公主,刚碰到殿下衣角,就被殿下用内力甩开,至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上上一个碰到太子殿下的,好像是东襄户部尚书的嫡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在大街上拍了一下太子肩膀,现在成了一个独臂人。还有上上上次……想到这些,惊刹不由敬佩起顾一,好!勇气可嘉!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找死的人了。 苏云被顾一抱住,皱了皱眉,道:“松手。” 惊刹此刻觉的世界变了,变的他不认识了。太子殿下不应该用力甩开那个小白脸吗?怎么就说了声松手就没了?! 顾一见苏云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失望的松开了手。不由有些嘲笑自己,他怎么会觉的眼前这个谪仙似的人帮自己?不说自己的身份如此低贱,凭刘公子的身份,有几人敢惹他? “小贱人,敢打爷?看爷不玩死你!”刘公子往顾一走去。 顾一绝望的闭上眼,向着旁边的墙壁撞去。既然活着无法逃避,那么就让他以死保住最后的一丝尊严吧! 没有任何痛感,他……好像撞到一个人?居然连死都不能死吗?顾一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他的命,注定要这般低贱的活着吗?任那些有钱人玩弄? “刘亨之子刘卯?”这声音……顾一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望着苏云,刚刚不是不帮他吗?现在怎么又帮他了? 惊刹已经石化了。太子殿下居然……抱了那个小白脸……殿下!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吧?不行啊殿下!你怎么能喜欢上一个小白脸!我不能接受!就算我能接受!其他侍卫也绝对不能接受! 柳卯见苏云认识自己,神气盎然的踹开了一个不知怎么滚过来的包菜,“既然认识爷,那还不快滚?别多管闲事,不然爷……” 刘卯话还没说完,惊刹一脚就踹开了他,跟刘卯刚刚踹那颗包菜一般,道:“不然怎么样?”“你敢踹我?”刘卯捂着肚子恶狠狠的对后面那帮下人喊道:“给我上!打死这两个人!” 刘卯话音刚落,下人就冲到惊刹和苏云面前挥拳而出。 “弱渣。”惊刹抬起脚,速度极快的踹飞了五人。就这么一群没有内力的渣渣,他一脚就是一片倒地! 刘卯踹开地上被惊刹踹过来的一个下人,骂道:“你们这群废物!爷养你们有什么用?被人一脚就解决,丢爷的脸面!” “你们别太嚣张!我爹可是礼部尚书,识相的赶快给爷道歉,爷心情一好就不给你们计较了!” 顾一担忧的看着苏云,是啊,刘卯的爹是礼部尚书。他不由暗恼,都是他的私心害的,害了他们二人。 “礼部尚书?他算个什么玩意?”惊刹呸了一声,指了指苏云“这可是太子殿下!” 听到惊刹说出太子殿下四个字时,顾一惊讶的看着苏云,这竟是当今太子! “太……太子殿下……”刘卯扑通跪下,“小人错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敢辱骂太子殿下,小人罪该万死,求太子殿下放小人马!” 说完,刘卯拼命的扇自己耳光,他甚至都没有怀疑苏云的身份是否是假的。京城内论谁最可怕!当然是太子苏羽!他虽然没见过苏羽,但京城内敢假冒太子殿下的,绝对是没有!记得几年前京城有个富家子弟,仗着太子少出门,到大街上忽悠别人,称自己是太子,虽然动作很小,但还是被太子苏羽知道了,当天京城里就没有那家富家了! “道歉。” 刘卯立刻爬到苏云面前,一边磕头一边道:“殿下!对不起!对不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求殿下放下人一马!下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惊刹看了眼苏云,苏云低头盯着刘卯,神色平静,沉默不语。惊刹从三岁便跟随苏云,不说完了解苏云,但起码摸熟了七七八八,对刘卯道:“错了,该和他道歉。”说完用嘴弩了弩苏云怀中的顾一。 “对不起顾公子,是我冒犯了你,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虽然他很不愿意对顾一低声下气,在他眼里,顾一就是一个低贱的清倌,哪有资格配听他道歉?!但生命和尊严只能选其一,刘卯毫不犹豫的选了生命。没了命,要尊严干嘛? 顾一怎么也想不到,刘卯竟会给自己道歉,他感激的看了眼苏云,发现苏云正看着自己,似乎……在征询自己的意见?顾一轻声开口道:“让他走吧。” 惊刹当即踹开刘卯,“还不快滚?” 刘卯连滚带爬的走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刘卯走了。苏云拉开顾一,转身,离开。惊刹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扑通!” 顾一朝着苏云跪了下去,眼神里充满坚定,“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想报。殿下救了草民两次,此等恩泽草民无以回报。请殿下收草民为奴,此生草民为殿下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苏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扑哧。” 惊刹笑了出来,“在所不辞?你会武功吗?就你这羸弱的小身板,风一吹就倒。能保护好自己就是能耐了。” 顾一不服气的看着惊刹,“我虽不会武功,但我会洗衣做饭!我可以照顾殿下!” 惊刹笑的更乐了,“洗衣做饭?你确定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一介穷书生,”顾一轻轻说道,“我那时凡事都需亲力亲为,不像你们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怎么体会的了穷人的苦。” 惊刹想要反驳,苏云却加快了脚步。撇了撇嘴,冲着顾一喊道:“还傻跪在那干嘛?还不快跟上?” 顾一激动的给苏云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太子殿下!”起身跟了上去。 …… 走到半路,惊刹突然想起四皇子苏丹的邀请,问道:“殿下,不去丹王哪儿吗?” 苏云淡淡的回道:“无需。”苏丹邀她去府上的目的就是路上行刺自己,以苏丹自以为是的性格,必然对这次刺杀拥有信心,根本没想到她会活着去见他,何来一叙?她也懒得和苏丹唱那虚情假意的兄弟情义。 惊刹回了一声是后,便不在出声。 顾一一路跟着苏云,傻笑不已。 …… 三人很快走到了太子府。 苏云去了书房。 惊刹进门就和苏云分开了。 顾一此刻现在书房外,犹豫不决,该不该进去?擅自进去殿下会不高兴吧? “你是殿下从清风楼带来的人?” 第四章 太子府没有奴才 顾一扭头一看,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道:“我…我叫顾一。” 女子走近顾一,笑道:“我叫苏锦年,是太子府的总管事。” “苏姓?你是皇室中人?” 苏锦年摇摇头,道:“我不过是殿下捡来的一个乞丐罢了,怎会是皇室中人?那时我无名无姓,殿下便赐此名于我。” 主子给下人赐名是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大都是秋菊、冬梅等类的名字。赐姓的却少见,富贵人家觉得,下人太过低贱,不配有姓。但像太子这般,不但赐姓,且是与自己同姓的,怕是天下再无此事例! 苏锦年看顾一呆呆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你也不必太惊讶,太子府的人都有给自己起名的权利。太子府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剩下的人都是让太子赐的名。” “下人也可以自己给自己起名?”这实在是超出了顾一的认知范围!顾一的母亲去世后,父亲受不住贫困潦倒的生活,入赘林家。林家是商贾之家,富可敌国。顾一随父入住林家,倒过了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是明白贵贱尊卑的思想在那些富贵人的眼里是多么重要!那些贵胄眼里,下人就是下人,低贱的如草芥般的存在!开心了赏点东西,生气了拿来撒气,打死了也不过一个草席卷走,随手扔到哪个深山老林里。 这里就是下人的命!生活在社会底层,没有自由,一切都是由主子说的算,包括生命!又何况名字? “太子殿下说,人不分高低贵贱,只分善恶好坏。” 人不分高低贵贱,只分善恶好坏……这句话只有短短十三个字,顾一却觉的胜过天下间千言万语,短短十三个字,温暖了多少贫苦人的心…… 苏锦年递给一块刻有“羽”字的腰牌,道:“这是太子府的证明,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子府的人了。太子府规矩不多,统共三条:一,不可背叛殿下!二,不可恃强欺弱!三,不可丢太子府的脸!” “那个……第三条为何意?”顾一咬手指头,一脸疑惑不解。 “很简单,不可让他人觉的我们太子府的人好欺负!明白吗?” “明白了……”顾一觉的苏云是个怪人,很怪很怪的一个人…… “你的职务是太子殿下的近身侍从,负责照顾太子殿下的日常。” “太子殿下凡事亲力亲为,所以你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的,可以随意支配时间,但只限于太子府内。” “太子殿下有个毛病,看书一刻钟内,必然会睡着。你唯一的职责就是给太子殿下念书。” 看书还能睡着?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毛病? 苏锦年看顾一疑惑的表情,咳嗽了一声。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看书,用太子殿下的话来说,就是打开书,都是蚂蚁…… “你可知晓了?” 顾一将腰牌系上腰间,道:“嗯!多谢锦姑娘告知。” “好了,既然你已知晓,那我便告辞了。” 苏锦年走后,顾一犹豫了片刻,起手敲了敲门。 随即响起苏云淡淡的声音:“进。” 顾一推开门,行礼道:“太子殿下。” “嗯。”苏云正在练字,见顾一进来,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桌上的一本书,道:“今日读这本。” “是。”顾一走到桌前,拿起苏云指的那本书翻开,为了避免读错字,也为了让苏云听的清楚,顾一读书的速度不快不慢,声音特意大些,咬字十分清晰。 读了许久,也没听到任何动静,顾一偷偷看了眼苏云,只见苏云左手握拳撑着脸,眼睛紧闭,呼吸平缓。睡着了?顾一想,难不成是我读的太乏味,太子听着就睡了?想着轻声喊了喊:“殿下?殿下?” 苏云睁开眼,道:“何事?” 原来没睡……顾一顿时尴尬,道:“奴才看殿下闭眼,以为殿下睡着了。” 苏云轻轻看了顾一一眼,“闭眼静听,益于听清。” 顾一脸一红,更加尴尬了,头越来越低,不敢看向苏云。赶忙拿起书挡住自己此刻红透的脸,继续朗读起来。 读了有三刻钟多,顾一终于把整本书读完。放下书到原处,顾一低头道:“殿下,书已读完,那么奴才便下去了。” “嗯。”苏云此时换成了右手握拳撑脸,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顾一慌忙的大踏步朝门外走去,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满脸写着尴尬的神色。快要出了书房的时候,苏云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太子府没有奴才。” 嗯?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府没有奴才,没有奴才……难道太子府的奴才不是称奴才?难道是奴仆? “嗯~”顾一捂着头,想的太认真,竟然连前面有根柱子都没看到。 “嘿,小白脸,想什么呢?居然蠢到撞柱子,想自杀也得用力点啊。” 顾一看到惊刹,眼睛顿时放光,一把抓住惊刹,“惊刹大人,请帮我解惑!拜托了!” 惊刹被顾一抓吓了一跳,“小白脸你干什么!松手!快给我松手!” 顾一立刻送了手,惊刹一个不稳向后倾倒,顾一想去拉住惊刹,正巧惊刹以单手撑地,想要翻身站稳。一伸手,把惊刹推趴在地,给惊刹来了一个狗啃泥。 “我、我不是故意的!” 惊刹从地上爬起来,黑着脸,“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我、我真真不是故意的!” 惊刹不理顾一,径直走开。 顾一一把抓住惊刹。 惊刹拍开顾一的手。 顾一再次抓住惊刹的袖子。 惊刹再次拍开了顾一的手。 顾一毫不气馁的又一次抓住惊刹袖子。 惊刹毫不犹豫的又一次拍开顾一的手。 …… 惊刹忍无可忍道:“小白脸,你成心和我过不去是吧?再敢抓我,我把你扔水池里去!” 顾一被惊刹吼,缩了缩脖子,“我只是想问个问题。” “快说快说,我还有事忙。”惊刹不耐烦的招了招手。 “方才我在书房给殿下读书,殿下说了一句话我很是不明白,想问问惊刹大人可知其意。” “什么话?” “殿下说:‘太子府没有奴才。’惊刹大人,你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惊刹两指托腮,“难道锦锦没跟你说清楚吗?” “什么?锦姑娘吗?”锦姑娘还有什么没和我说吗? “这是锦锦疏忽了,咱们太子府的确没有奴才。” “这些,”顾一指了指正在打扫走廊的四个人,“不是吗?” 惊刹挺起胸膛,高傲的抬起头,“殿下说过,他们不是奴才仆人,他们是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懂吗?诶,算了,你这智商肯定不懂,工作人员就是用自己的辛苦劳动来挣钱的。殿下说我们该尊敬他们。我们太子府的人都是自愿入府的,不需要签卖身契,想走就走,我们不阻拦。” “太子府没有月钱一说,想要工钱,需要付出相应的劳动,劳动不同,工钱也不同。例如扫地工钱低于奉茶工钱,奉茶工钱又低于厨子工钱。这工钱,就是看你劳动的大小来决定的。顺便提一句,工伤还有工伤费哦~哦,你可能不知道工伤为何意,也是,我们太子殿下的智慧岂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诶,罢了,给你解释一下,工伤就是在工作过程中,受到外部因素直接引起的伤害。给你举个例子,看到那群扫走廊的人没有?比如他们扫着扫着,走廊塌下来了,他们都受到了来自走廊的伤害,这就是工伤。小白脸,懂了没有?” 顾一咬着手指,道:“大概是懂了。”太子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不过……奇怪的如此可爱。 “智商堪忧。”惊刹毫不羞愧道。却不想自己也是听了苏锦年讲了好几遍,加上苏锦年的多次解释才明白的,“我要走了,小白脸你要是再敢抓我,别不信!我立刻把你扔出太子府!老子说到做到!” 顾一不理会惊刹,向前走去。 “老子说了这么多,连句谢谢也没有。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白脸就是小白脸。” “谢谢。”顾一转过头道。脚步却不停。 “切,没诚意。”说罢走向了书房。 顾一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后花园才想起来,他连自己住在哪都不知道。要不?回去问问太子殿下?不行,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这种繁杂小事。那惊刹大人?刚刚才问过他问题,现在再去问,肯定会嫌我烦吧?锦姑娘?对,就问锦姑娘。……锦姑娘……在哪? 顾一找了正在打扫花园的……工作人员,问到了锦姑娘的住所,向锦姑娘的住所走了去。 “锦姑娘,锦姑娘,在吗?”走到锦姑娘的住所,是一个小院,名“景年院”。 小院的门开了,苏锦年走了出来,问道:“是顾一啊,找我有何事?” 顾一有些尴尬,道:“锦姑娘,我来是想知道,我住哪儿?”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的疏忽,”苏锦年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道:“抱歉抱歉,跟我来,我来你去。” 第五章 倚云居 顾一跟着苏锦年到了住所,是一座独立的院子,不比苏锦年的景年居小。门前种着几株白兰,现已是仲夏,白兰开着正盛,香气清新沁人,呼吸之间,皆是白兰的幽香。院内白兰更甚,多至几十株,满院白兰香,让人心情顺畅。 牌匾是空白的。 “这院落为何没有名字?”是疏忽?还是故意? “太子府无人所居的院落皆是无名的,待有人入住,院名都是自己取的。”苏锦年道,“我的景年居便是我自己提的名。” 顾一望着牌匾出神,该取什么名呢? “这里旁边就是太子的青兰殿,这样你也方便给太子殿下读书。” 顾一向右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住所离太子的住所这般近。两院之间相距不过十步,青兰殿比起顾一的小院要大的多,金碧辉煌,房脊卧有七龙,张牙舞爪,嘴吐火苗,好是威风。突显出太子高贵的身份。东襄要看一个人的身份,只要看这个人房脊上的瑞兽便能知晓。 皇上是九尾祥龙;太子是七尾应龙;及冠出宫封王的皇子是五尾应龙;未封王的皇子是三首麒麟;长公主是五尾凤凰;公主是三尾凤凰;丞相是一首白泽;大将军是一首马交;尚书是一首当康;将军是一首呲铁。其他根据官级品阶高低依次不等。 相比起苏云的居所,顾一的居所显得有些鄙陋,但顾一觉的很满足了,林家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也不过只有一间屋子,他却能有一个院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个世界上,能比较的事物太多了,每一件都能拿来比,但不可能每次都是最好的。所以,凡事不要太贪婪了,贪婪过头,便可能造成万劫不复的结果。 走进主屋,家具一应俱,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看出来这里是有人定期打扫的,倒也省了顾一一番打扫的功夫。除了必要的家具和一些装饰外,这间屋子没有过多的东西了。整洁有秩,不奢华,却有一番家的感觉。 “这屋子里想添东西随意,不过需要自己花钱。以后打理院子的事情将要你自己负责,打扫人员是不会来这儿帮你打扫的了。”苏锦年道。 顾一应了声“多谢锦姑娘。”苏锦年便离开了,留下顾一一人好好适应自己的新居所。 顾一好好打量了院子一番,除主屋一间外,还有五间客房,一间茅厕,一间厨房。厨房里有米半缸,水一缸,厨具应有尽有,酱醋油盐一应俱,只是缺了食材。 回到主屋,顾一坐在床头,又想起牌匾,叫什么好呢?想着想着,顾一脑海里不经浮现出苏云的面孔。顾一甩了甩脑袋,“顾一你在想什么!怎么能想到太子殿下!”却又不经脸红,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依雨居”三个字。 …… 书房。 “……凡学之道,严师为安。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苏云打断顾一的朗读。 顾一一愣,这是何意?想了想,原来是自己读错了字,殿下纠正过来了,顿时脸就烧起来了,“多谢殿下纠正。” “心不在焉,你回去吧。”苏云道。 “对不起殿下,这是我的失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请殿下让我读完!”顾一扑通一声跪下道。他现在很慌张,他害怕苏云把他赶出太子府。心里一片忏悔,一看到苏云,他便想到了“依雨居”三字。他是真的很像很像提这个名,但这名字太明显,有心人一琢磨便能知晓其意。他最怕的是,太子殿下看到了自己取的这个名字,会对自己厌恶。 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性子冷淡,但待人平等,不以贵贱衡量人的男人。在这几日的相处中,苏云带给他的,完颠覆了以前顾一对贵族的认知。他从没看过哪个贵族家的下人敢和主子笑着说:“早啊殿下!”但太子府的人敢,每天都是如此,他看到太子殿下听到他们打招呼时会点头说:“早。” 他看到一个工作人员不小心把布料掉在了地上,太子殿下并没有责怪她,竟上去帮那人捡起了布料。短短几日,让顾一看到了一个与想象中不一样的苏云,他是真的爱上了他,一个不会把下人的命视如草芥的……男人。 苏云静静的看着顾一,“你有心事,读下去没有意义。” 顾一揉捏着衣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等等。”苏云淡淡叫道,“你的牌匾还未提名?” 顾一心里顿时漏了一拍,殿下是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啊,我从未与人说起过,“是。” “本宫帮你提名,你可取好了名字?” 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随即又歇起了一番巨浪,名字……说?还是不说?说出来,殿下可能会赶我走,可我却不想另取一个。一时间顾一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云见顾一好半晌不应,以为他没有想好名字,道:“想好了便来找我。” 顾一见苏云意欲离开,急忙之下喊道:“殿下我想好了,叫依雨居。” 苏云听到依雨居三字,身形顿了顿。回到了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提笔在纸上写着,几息的时间便写好了。顾一伸头望去,这三个字写的传神,却不是“依雨居”三字,而是“倚云居”。顾一失望的收回目光,果然……不过是我奢想罢了。 顾一拿起那张纸,失望的走去。苏云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单字一个云。” 字云,倚云居……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是同意让我倚靠他吗?顾一一扫失望,抱着宣纸跑向了自己的居所。 苏云靠在窗前,看着顾一一蹦一跳的高兴模样,不由一愣,不过是提了个名罢了,至于高兴成这样吗?不过字云……这是她唯一能拥有自己名字的办法。 东襄的公主三岁才能赐名,所以没人知道东祥公主叫什么,国人民只认为东祥公主没有名字,只有封号。她的父皇和母后也只是私下叫她云云,苏清不打算破了规律,表现的太过宠爱,也是一种伤害,这一点苏清很明白。苏云也很庆幸,若不是这样,苏彻又岂能让她字云。 记得起字的那一天,苏彻问自己:“为何字云?”为何字云?因为我本叫苏云。但这句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苏云答道:“云雨相生,有云才有雨。白羽,白云,皆白,皆轻。如此良配,不可分离。”苏彻拍手大笑,“好,好一个不可分离,羽儿真是好学问。”苏云道:“不过是儿臣闲暇时胡想的罢了。”苏彻哈哈一笑,“羽儿不必谦虚,我苏彻的儿子,自然要聪明绝顶。就这么定了,朕立刻盖章,准了。”“谢父皇恩典。” 比起苏羽这个名字,她更喜欢别人叫她的字,苏云。只有这般,她才觉的,自己是苏云,而不是苏羽。 顾一……初见时,他容貌倾城,一身白衣宛如九天神女,神女……第一眼看去,苏云觉的是位女子,多看几眼才发现喉结,原来是个男人。顾一抱着她,请求自己帮他的时候,她第一感觉不是甩开,而是回抱,发觉了这个想法时,她冷着脸叫他松开。他松开了,带着满脸的绝望,她仿佛看见了她前世小时候,那时候她的性子不冷,她也想交朋友。每当看到一群同龄孩子在一起做游戏时,她都过去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好丑,你快走开,我们才不要跟你这么丑的人玩!”丑?她摸摸脸上的伤疤,这是她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印记。这是她自记事以来就存在的印记,听院长说,捡她回来的时候就有了,是被刀刮的。她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有多么讨厌她,以至于出生时就用刀刮她的脸,然后丢弃于山中。渐渐的,被拒绝多了,苏云明白了,就算她问一百遍一千遍也是同一个结果,她放弃了,她开始学会自己和自己玩,学会了不去求别人,学会了…… 她是孤儿院最小的一个,最大的十一岁,而她才五岁。不知道是谁挑唆的,也许是平常心思最多的周卢,也许是最大的杨欢……他们走到她面前,“丑女,快把你的包子给我们。”她倔强的拿着包子,没有给他们。“不给是吧,我们抢!”她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敌得过一群比她大的孩子?那一段时间,她很多时间都是饿着肚子,她的身上总有被殴打的痕迹。她明白了,她只能靠自己。她把每天发的包子都藏起来,等到了晚上乘大家睡着了才起来偷偷吃已经冷透的包子。 顾一被刘卯一群人围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被孤儿院的一群孩子围殴的情景,那时候的她,就和顾一一般,无助,委屈,怨恨。她看到顾一撞向墙壁的时候,竟不由自主的抱住了他,大概是惺惺相惜吧。 第六章 你就这么讨厌母后? 卯初,苏云已经在屋前练剑。魅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苏云。惊刹一进来,就是这副场景,摸了摸鼻梁,挨着魅影坐下。 一时辰后,苏云坐到石墩上拭剑,道:“何事?” “周知归顺苏祁了。”魅影道。 惊刹插嘴:“周知此人刚正不阿,居然归顺了苏祁这个连理政都理不清的蠢货?是他媳妇被苏祁抓了当人质还是苏祁给他一堆美女了?” 苏云看了惊刹一眼,继续拭剑,“黔州缺个管事的,你可以去试试。” “别啊殿下,黔州离京城那么远,虽说富饶,但我不舍得我家小魅啊,我对我家小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惊刹抱住魅影,“小魅,你看我对你的爱,一日如三秋般浓厚香醇,喝一口甘香入口,呸,错了,你肯定舍不得我的对吧,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我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我的。” 魅影嫌弃的看着惊刹,一脚踹飞惊刹。 惊刹爬起来,“打是亲骂是爱,我懂得。” 魅影连眼神都不给惊刹,对苏云道:“周知软硬不吃是出了名的,苏祁怕是用了什么手段。” 苏云吃着方才丫鬟送来的早点,“苏祁没那本事。” 确实,苏祁软弱无能和周知软硬不吃是同时出名的。 魅影:“属下去查。” “嗯。” “小魅!我和你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惊刹屁颠屁颠跟上魅影。 苏云回屋,将剑放好。 “咚!咚!”是敲门声。 “进。” 是顾一,“殿下早,我来给您读书了。” 苏云将早已准备好的书递给顾一,“今天读这本。” 苏祁……朝廷上,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支持她的,有些是真心实意归顺她,有些,是有把柄在她手上。东襄可以说已经是她的天下了,怂恿苏祁的,应该是另外两国的人。这手,伸的够长的。 苏云撑脸看着顾一,他读的很认真,连她在看他都没有发觉。坐在她的对面,拿着书,眼睛紧盯着书,一字一句的读着,声音很慢,很清晰,很好听。这本书生僻字多,他居然都会读,看来以前上过私塾,成绩应该很好。 她不讨厌看书,但不知道为何,打开书,她看到的不是字,而是一堆排列整齐的蚂蚁,她很努力想把字看出来,却一直都未成功,大概是一种病吧。不过……不治也罢。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顾一的读书声,苏云看去,是她的管家苏锦年。 苏云:“进。” 苏锦年:“殿下,皇后娘娘让您进宫一趟,说是想您了。” 头疼的女人,苏云淡淡应道:“回母后,本宫稍后进宫。” “是,殿下。”苏锦年福了福身子走了。太子府待人温和,规矩不多,但礼数周。繁文缛礼繁杂,却不能没有,若被有心人利用,也是件头疼的事。想在她太子府放眼线的人,太多太多了。 苏云站起身,对顾一道:“今日便读到这,你先回去吧。” “殿下好像不大想见皇后娘娘?” “……” “抱歉殿下,是我多嘴了,请您别放在心上。”顾一把书放在桌上,起身欲走。 “本宫只有一个母后。”她苏云的母后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如兰。 “?” 苏云已经走出了门。 顾一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这个时候想来张大哥还未岀府采购食材,先去后花园逛逛。 苏云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苏锦年走了过来,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苏云淡淡的应了声,“惊刹跟魅影去查事了,你随我去宫中。” 苏锦年:“惊刹那家伙,死缠烂打的追魅影,追了十几年了也没见把魅影追到手,看来魅影是真的对惊刹没感觉,也苦了惊刹这般深情,我看着他俩都觉得累。” “未必。”苏云道,“世事难料。” “殿下觉的魅影对惊刹还是有一些动容的?也是,惊刹为了魅影改掉了邋遢的习惯,为了魅影拒绝了那么多姑娘,魅影多多少少也应该对惊刹有点好感。” “他们之间的事,还需自己来解决。”苏云踏步走去,苏锦年跟在苏云身后。 太子府前,苏云抬脚上马车,歇起车帘。太子的马车很奢华,马车是东襄的楠木做的,这种木头只有皇家才用的上。帘子也是丝绸之国的晋安国的上好景布做的,车外宝石点缀,车内翡翠装饰,马车最上头的“羽”字也是金丝勾画的。马车的顶部卧有七条应龙,使人一眼便知身份。 苏云刚进了车内坐好闭眼,马车就动了起来。 一路畅通无阻,太子殿下的马车,谁敢挡道?那不是找死么? 太子府离皇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到了宫门,马车不得驶入皇宫,苏云只能下车步行。 皇后身边的侍女挽花早就在宫门前侯着了,见苏云下了马车,行礼道:“太子殿下,娘娘叫奴婢来接您入宫。” “本宫又不是初次入宫,以后无需如此。” “娘娘这般也是关心殿下,在娘娘的眼里,殿下可依旧是孩子。”挽花替皇后说道。 苏云也不争辩,掠过挽花直径走去。苏锦年跟了上去。 挽花眼色忧伤,也跟了上去。 莫约过了一刻钟,便到了皇后的凤鸾殿,这原本,是住着李如兰的…… 苏云踏入殿中,皇后楼虚忆正卧在美人榻上,见苏云来,连忙起身拉住苏云坐在美人榻上,“羽儿,听闻你遇刺了,还受了伤,跟你父皇请了三天假,伤在哪里?有没有大碍?” 苏云不动声色的挣脱了楼虚忆拉着她的手,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并无大碍,伤已愈合。” 楼虚忆失望的望着自己方才拉着苏云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挽花已经沏好了茶,用木盘端了上来,“娘娘,殿下,请用茶。” 楼虚忆端茶浅饮,用茶杯来遮掩自己眼中无尽的忧伤。 苏云等楼虚忆端茶后才去接手,然后低头饮茶。 “羽儿最近可好?” “尚好。” “你也多久没来看看母后了,母后想你想的紧,以后有时间,进宫来陪陪母后吧。” 苏云皱眉,道:“儿臣公务繁忙,恐是未能有时间陪母后。” “若不是母后诏你进来,怕是你一步也不想踏进我这凤鸾殿了,”楼虚忆带着一丝哭腔,“自从你三岁进宫起,性子便冷了下来,离母后也疏远了许多,是母后做错了什么吗?让你如此讨厌?以至于连看看母后都不情愿!” “母后想多了,儿臣怎会讨厌母后。” “想多了……”楼虚忆一把抓住苏云,“到底是母后想多了还是事实,母后心里明白的很,”苏云挣来楼虚忆的手,“你看,你连母后碰你都如此反感,又怎么不是讨厌?” 我不讨厌你,但只怪你的丈夫杀了我的父母,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好,但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站在对立面,我终究是要为父皇母后报仇的,而你知道我不是你儿子后还会如此对我好吗?你肯定会恨我的。早知结局,又何必放纵。 苏云站起身,对楼虚忆行礼,“母后若无其他事,儿臣便告辞了。” 楼虚忆看着苏云走出了凤鸾殿,竟像个孩子一般哭了出来,“羽儿,是母后哪里做的不对吗,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母后,你说出来,母后可以改……” “娘娘,莫哭了,小心凤体。”挽花看不下去了,安抚着楼虚忆,“娘娘不是还有丹王吗?” “丹王……”楼虚忆喃喃自语,“他不过是陛下与一个贱货所生的孩子,怎可与我的羽儿相提并论。”说到这,楼虚忆情绪异常激烈,将手上的茶杯摔出去,“陛下把苏丹那个小贱人塞到我这,不过是想保住苏丹,让苏丹有能力跟羽儿竞争帝位,哼,你既然想保他,好啊,我就宠他,宠的无法无天,宠成一个蠢货,你可满意了?!一个贱婢生的贱种也想和我的羽儿争帝位,痴心妄想!” 挽花看着情绪失控的楼虚忆,害怕的的跪下,生怕楼虚忆把怒火发在她身上。好在楼虚忆很快就恢复正常,理了理因剧烈运动歪了的金簪,脸上平静如水,端庄优雅的好似方才的泼妇根本不是她,“本宫给丹王的药,丹王有一直喝吗?” “禀娘娘,丹王一直都有喝,从未间断。” “那就好,从今天起,把药停了吧,也是个死人了,歇不起什么大浪。” “奴婢知晓。” 楼虚忆冷哼一声,“怪只怪陛下对你期望过高,本宫是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我儿的帝位,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 苏云出了宫门,大踏步走向马车,楼虚忆的话一直在她耳边盘旋,她是一个很容易感动的人,前世的经历,让她对情感异常敏感珍惜,一点点的温暖就足以打动她。楼虚忆十三年的嘘寒问暖,让她的心再一次被亲情捂热。她父皇母后的死和这个只能依靠丈夫才能存活的无辜女人,楼虚忆越对她好,她的心里越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