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超英壳子救世[综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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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cp向] 《（综英美同人）披着超英壳子救世》作者：philoso【完结+番外】


    文案：


    宇宙重启出错，世界上少了几位重要的的超级英雄。


    身为宇宙意志的打工仔，摩西不得不身兼数职、披着超英壳子与超反斗智斗勇，白天解决外星人，晚上殴打精神病，今天去纽约打工，明天去瞭望塔报导。


    然而因为拯救世界的姿势太过熟练，看过平行世界的剧情后，同僚们总是通过脑补给自己发刀。


    他的马甲不是被误会成来自其他宇宙，就是被当作付出代♂价保留记忆的重生者。


    后果是：


    小鸟们为了争夺助手位置大打出手（x），排出蝙蝠家不靠谱第一名，顺带控诉黑暗骑士偏心。


    大都会成立超英保护协会，荣誉会长是某知名光头。


    纽约好邻居出门第一天，收到两份邀请以及详询：准备给哪个超英组织投简歷？


    男主：我不能做个背景设定简单点的超英吗？


    手握原着剧本的其他人：不能。


    英雄拯救世界，世界拯救英雄。


    愿每个伤痛的灵魂都能满怀希冀、拥抱将来。


    ****重点设定：男主披上马甲是和超英灵魂融合！以及相关配角在[划重点]接触主角前完全不认识马甲、更不会有记忆，但是会有初始高好感度和默契。


    =========


    阅读须知：


    1 正剧，糖刀混合，全文不掉马，正文马甲见主角栏，全员无cp且he，简而言之就是没有这几个超英的世界人全体真香的故事。


    2 我流时间线，设定随缘，一切皆有可能。


    3 慢热，为爱发电，好聚好散，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


    ==========


    既然都读到这里了，为什么不点开作者专栏康康有什么好东西呢？


    内容标籤： 英美衍生 乔装改扮 超级英雄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摩西（蝙蝠，氪星人，小蜘蛛等） ┃ 配角：超英与超反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披着超级英雄的马甲拯救世界


    立意：世界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


    第1章 一只蝙蝠


    摩西骤然睁开眼睛，发现身下并不是地面，差点一脚踩空从滴水兽上掉下去。


    关键时刻肌肉记忆发挥作用，他右手毫不犹豫地抖出勾爪。金属线在石柱上缠绕几圈，勐地绷紧后迅速收缩，眨眼功夫其主人就又回到了原位置。


    「厉害啊。」摩西在心里称赞道，「不愧是能做超级英雄的人，这个反应速度真是普通人吗？」


    世界意志派来辅助他的系统回应道：「如假包换。你现在的身份是布鲁斯·韦恩，即在哥谭市定点刷新的蒙面义警蝙蝠侠——当然世界重启后还没人认识你。详细设定以后再说，正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一半，你先来完成第一个任务。」


    「啊？」第一次出任务的新手有点紧张，「我应该做什么？」


    「你脚下的建筑是阿卡姆疯人院。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在哥谭市，这是一栋专门用来收容超级反派的监狱，而在没有蝙蝠侠的世界，每次越狱的罪犯都会给城市安危造成巨大威胁，哥谭警局已经快要招不到新人了。你这次的任务就是尽量减少人员损失，赶在警察到来之前把越狱犯小丑抓捕回去，顺便，你是义警，不能杀人。」


    「为什么要赶在警察之前？」


    「因为以你现在的形象，很可能被当成和反派一伙的。」


    摩西借着偶尔钻出云层的月亮和地上水潭的反光观察了一番自己黑漆漆大蝙蝠的外在，心中对系统的说法表示贊同。


    这具身体的素质在各方面都远超常人。摩西飞快适应了昏暗的高空环境，打量完毕地形构造之后，就像真正的蝙蝠一样藉助着勾爪灵活穿梭在半空中，绕过一群吵吵嚷嚷陷入狂欢的普通囚犯，来到场地正中央的重症治疗室。


    敞开的隔离门前，一个深绿色头髮基佬紫西装的杀马特男人正一边指挥手下布置环境，一边和同样打扮成小丑样子的漂亮女性调情。


    系统适时解释：「那就是小丑和小丑女，他们正在安装炸弹，想要给哥谭警局一个惊喜。」


    「居然还能弄到炸弹？」初出茅庐的义警有点震惊，「他们不急着越狱跑路，还有心情搞骚操作。」


    「这可是哥谭。」系统轻描淡写地说，「你以后会习惯的。现在去和新『朋友』打个招唿。」


    摩西心中想翻白眼，但他现在使用的身体在义警状态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所以表面上，蝙蝠侠只是皱紧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人群头顶的滴水兽上。


    全程只有身后的黑色斗篷划过空气时发出的轻微响动。


    没有人发现。


    罪犯们对警察似乎充满了轻视，连警戒的动作都漫不经心。


    摩西调整姿势，头冲下方，扯着勾爪倒吊缓慢下降。接近一位持枪罪犯时他勐然张开斗篷，动作宛如蝙蝠使用翅膀给与拥抱，在斗篷合拢后收缩金属线回到滴水兽上，力量惊人的手臂紧紧锁住对方的口鼻和咽喉，几秒钟之后这人闷哼着瘫软下去。


    想到系统说『和新朋友打声招唿』，他没有将这具身体藏起来，而是直接用绳子吊在石像上往下一扔，与此同时转移落脚点，在可能被发现之前躲进另一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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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传来几声尖叫和疑问的唿喊。


    还有小丑尖利的大笑声：「看来我们有新客人了！为什么不出来和我们见一面呢？我发誓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摩西不为所动，动作娴熟而精准，短短几分钟就将附近的杂鱼们解决干净。这点时间甚至不够对手观察清楚他是人是鬼。


    最后他抛出两枚蝙蝠镖，正中中心两位罪魁祸首，然后蝙蝠侠一跃而下给了这两人重重一拳。


    打的是脸。


    小丑女哼都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小丑居然在满脸血的情况下还清醒着，摩西有些诧异他的抗揍程度，正打算再补一拳的时候，对方满脸兴奋仰头看着他、表情活像看到彩虹小马忽然从天而降的少女：「看看这是谁，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所有人！哼哼，不喜欢我布置的礼物吗？你是新来的病人？我们来好好认识一下怎么样？自我介绍我是小丑，你又是谁呢，小蝙蝠？」


    谁他妈是新来的病人。


    摩西面无表情，心中估量着对方的抗打击能力，果断冲着那张血盆大口再来一拳。


    世界安静了。


    「还挺简单？」把全部人都送到他们该在的地方之后，摩西避开喜极而泣奔走相告的阿卡姆工作人员，对系统说道，「我以为超级罪犯会很麻烦。」


    「那是因为他还没做好迎接你的准备。」系统毫不留情地打破他对美好生活的妄想，「而且小丑从来都不以武力值称道，等以后遇到鳄鱼人、贝恩、稻草人他们你再说boss好推。」


    听着系统随随便便就吐出一连串哥谭反派名单，摩西差点顶着蝙蝠侠的壳子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超反人数这么多？」


    「因为民风淳朴哥谭市，人才辈出阿卡姆。」系统说，「总之新手任务告一段落，韦恩庄园地址已经加载完毕，你在回家的路上顺便还能解决一些小偷小摸。」


    然后在摩西开着蝙蝠车、遵照系统导航往新地图蝙蝠洞走的一路上，他果真顺道解决了三起□□未遂、四次持枪抢劫甚至还偶遇了一次黑帮火拼。


    摩西：「……」


    突然对自己的未来生活产生了忧虑之情。


    第2章 两只蝙蝠


    「哥谭比我想像的还要疯狂。」摩西说，「我以前也听说过这座城市的名声，但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夸大其词。」


    系统：「就像普通人完全不知道莱克斯·卢瑟在商业大亨和慈善家的表象下做着什么勾当一样？」


    「差不多——等等，卢瑟不是还竞选过总统吗？他做了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慢慢查。好了现在到达安全环境，我们来聊聊接下来的安排。」


    停车台中央，有着流畅酷炫外型的高科技交通工具车门敞开，摩西下车的过程中一边摘下头罩一边打量周围环境。


    「所以，这个地方是身份附赠的？」


    「对，包括地表的韦恩庄园，和庄园里的老管家。」系统认真解释，「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蝙蝠侠、也没有韦恩这个姓氏，人们现在只知道布鲁斯·韦恩是继承大笔遗产的新晋富豪。为了节省时间我帮你搞定了住址和秘密基地，阿尔弗雷德——就是你的管家是最近才来应聘的，不过我保证他绝对可信。」


    摩西发现蝙蝠侠的壳子不仅思维敏捷能力出众，还附带一些难以形容的小问题，比如多疑和控制欲。他本来应该感谢系统的帮助，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可以等我自己搞定这些。」男人嘴角下意识地下撇，开口用低沉的声音回应。


    「以后不会了。」系统宽容地说，「你可以把它们当成新手福利。」


    摩西没作声，他拎着头罩走到蝙蝠洞深处，借着显示器表面幽蓝色的反光打量自己。屏幕倒映出一个黑髮蓝眼的英俊男人，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不超过三十。


    他试着对屏幕笑了一下，眨眼之间倒影中的男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胆寒的阴沉和冷酷消失了，风流多情的浪荡气爬上他的眼角眉梢，好像刚从酒宴上走出来喝了半醉的花花公子，光凭这张脸和身材都能让大部分性取向为男的生物心跳加速。


    懂了，韦恩先生是大宇宙意志的亲生儿子，所以才浑身上下都写满『主角模板』四个字。


    「我们需要谈谈。」摩西拖过来把椅子坐下，电脑开机新建文件高度加密一气呵成，然后对系统道，「有关于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目的。」


    「我之前在和你签订契约的时候讲解了一部分。」系统说，「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一些超级英雄必须存在，不管是对饱受反派折磨的普通人而言，还是对世界本身而言，他们作为支柱都必不可少。但世界重启出了差错，一些本该活跃的英雄消失不见、灵魂陷入沉睡，导致许多与他们相关的人物命运也受到了影响。」


    「现在这个宇宙正在面临毁灭的危机，在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制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维持普世的正义，让趋向于无序的环境向好的方向发展。同时你和超英们的灵魂融合不仅能给自己带来益处，也有助于唤醒他们，等哪天宇宙和平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到时候奖金与工资一起结算，宇宙意志绝对不会亏待契约者，怎么样？」


    摩西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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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我所知你没有紧密联繫的亲朋好友，也正处于辞职待业状态。我会负责保管你的身体，请不用担心。现在你的灵魂更重要——你的自我认知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摩西看着自己的影子，「我觉得我是布鲁斯·韦恩，同时我也觉得我应该是『我』。」


    「所以，没错，灵魂融合，你就是他。这不是精神问题，等你换了身体就能解决。」系统说，


    「好了摩西先生，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控制不住想列出na到nz再给哥谭的反派做个表，但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了，我诚挚建议您先坐电梯前往韦恩庄园和自己的管家打声招唿——以防他发现宅邸主人失踪打电话报警。」


    在椅子上看似对着屏幕出神的男人顿时一跃而起，飞快地脱下制服换上常服，边往电梯跑边问道：「那个管家……阿弗他知不知道布鲁斯·韦恩成为蝙蝠侠的事？」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时仿佛有种魔力，好像已经念过不止一次似的。


    看来正确世界线里蝙蝠侠和他的管家关系真的很亲密。


    系统：「介于……知道与不知道之间吧。」


    摩西：「？？？说人话。」


    还没等系统回答，电梯来到一楼，摩西前脚刚踏上地板，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正端正地站在沙发旁边，正对面电视机处在开机状态，电视台主持人以低音量播报最新早间新闻。


    蝙蝠侠的身体情不自禁地绷紧、做出警惕性防御姿势，男人的视线扫过屏幕下方的标题，在看到阿卡姆这个单词时目光一凝。


    主持人：「……在警方赶到之前，这场可能会对哥谭市区造成巨大人员伤亡与财政损失的犯罪行为已经消弭于无形。令人惊奇的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完全无法解释清楚究竟是谁挫败了小丑的阴谋拯救了我们的城市，唯一可能了解发生了什么的小丑面对警方的询问给出了自己的疯言疯语……」


    背景音是摩西几个小时前才听到过的、小丑疯疯癫癫的笑声：「蝙蝠！一只小蝙蝠拯救了你们！嘿我想你会看电视的是不是？躲在头罩下面不敢见人的义警先生！我真遗憾你不住在我的隔壁！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再次见到你了哈哈哈哈！」


    「……」


    摩西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到沙发边的老人身上。


    「真是漫长而疯狂的夜晚，是不是，老爷？」管家先生没有回头，声音幽幽地说，「我应该对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为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指了指电视机：「为那些在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摩西的后半句话在老人洞察的目光中咽了下去，他心中升起一股可能属于这具身体中另一半灵魂的无奈而释然的放松之感，两手一摊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也许是直觉。」管家终于回过身从容说道，「不过或许也是因为您并不打算真的向我隐瞒。」


    如果真的不打算交託信任，布鲁斯·韦恩根本不会让他人长时间踏进自己的庄园。


    虽然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这种信任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却不知为何有种欣慰之感。老人直视着电梯门前这位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就如同看着自己的亲人：「请您原谅我的直言，虽然您的夜间活动有益于社会安全，但毫无疑问有害您自己的健康。我准备了些点心和热牛奶，您应该尽早休息。」


    刚才还锋利如钢铁的年轻人表情彻底柔和下来：「谢谢。」


    「顺带一提，您早上需要早起，斯塔克工业即将召开发布会，晚上还有酒宴。因为韦恩集团近期一些订单上的合作关系，他们也给您发了邀请函。」


    摩西打哈欠的动作一顿，泛起水光的蓝眼睛流露出真切的迷茫，让布鲁西宝贝看上去更甜了。


    「卧槽系统。」他在心里问道，「你之前没说除了夜间义警活动之外，白天还要进行营业。」


    系统懒洋洋道：「你现在拥有市值不低于斯塔克的韦恩集团，从中产阶级一跃成为千亿富翁，还要什么自行车？别紧张，到时候明面上只要做个花花公子加吉祥物就行了。」


    「我不是紧张。」摩西表情变得有点生无可恋，「这身体硬体太强，假装废物点心和不懂装懂一样考验演技，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松懈的时间，一天里二十小时都在加班，蝙蝠侠的意志力是铁打的吗？」


    系统：「你可以在自己公司的董事会上补觉。」


    摩西：「……谢谢你的建议。」


    他骨子里有点完美主义强迫症，决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或者由于自己的缘故导致超级英雄ooc，所以立刻收敛思绪倒在那张看起来就昂贵而舒适的大床上，闭上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深眠。


    第3章 三只蝙蝠


    「……算上眼前这个，我们已经收穫了三份来自那位蝙蝠的小礼物。」哥谭警局，负责记录案情的警员指着眼前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抢劫犯，对局长詹姆斯·戈登说道，「他们的供词都差不多，如果这不是稻草人新开发的恐惧毒气的致幻效果，那么我倾向于相信小丑说的是真话。」


    戈登手里把玩着昨夜的搜查结果——一个蝙蝠镖，上边除了罪犯的dna以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口中说道：「那他效率还挺高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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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警察插话道：「你们是认真的？一个长着尖耳朵的怪物、来无影去无踪还会飞的吸血鬼或者鬼魂，随便什么东西，我八岁的儿子也不会将这种荒诞情节当真。提高警惕，兄弟，这说不定是又一个神经病的阴谋。」


    戈登局长和记录员对视一眼，他说道：「你听说星城那边最近新冒出来的义务警察吗？解决了马丁·萨默斯那位，连着上了好几天新闻，人们叫他绿箭侠。还有中心城不知道是不是变种人的闪电侠，他也很出名。」


    「所以呢，隐藏身份实施私刑是新风尚？」


    「行了霍布森。」记录员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能解决小丑，明天对哥谭新义警发布通缉令也行。」


    警员哽了一下。


    戈登微微嘆了口气。


    记录员：「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要感谢他，你知道这次行动我们比之前少牺牲了多少人？如果真的有人能处理阿卡姆那些罪犯，让这个城市稍微、稍微变得没那么糟糕，那我愿意让我女儿在过生日的时候对着蜡烛许愿，这位哥谭义警是真实存在的。」


    **


    被人们热烈谈论着的蝙蝠侠还躺在床上睡觉。


    阿尔弗雷德拉开窗帘准备叫他起床的时候，摩西对老管家用带着商议口吻的清晰声音徵询道：「我还能再睡一会吗？」


    「您最好起床。」阿尔弗雷德看看时间，「虽然纽约离哥谭并不远，但停机坪排队预约也需要时间。」


    「什么？」裹在被子里的男人仍然闭着眼睛，他无师自通地发出土豪言论，「我们为什么不能买一个？」


    「因为您继承财富的时间尚短，购买名单还没来得及登入布鲁斯·韦恩的名字。」


    睡眠不足的后果是摩西在私人飞机上的度过的前半程一直在打盹，后半程他凭藉坚强的意志力和蝙蝠侠难以抗拒的强迫症打起精神，打开电脑开始全方位收集托尼·斯塔克的信息资料。


    其实摩西在和宇宙意志签订契约之前也听说过斯塔克总裁的声名，谁能不认识这位三天两头上热搜的花花公子呢？但一个普通人概念上的了解和蝙蝠侠的了解明显是两回事。等摩西将对方能查询到的资料在记忆和电脑中存档，意外地发现一些比较有趣的地方，并忍不住开始深入探索陌生人兼合作伙伴的隐私、甚至差点入侵美国官方机构内部资料库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并有点心虚地停手。


    当然，他怀疑自己能轻易克服蝙蝠侠的本能，是因为飞机上信号和设备都不如蝙蝠洞，继续下去的风险大于收益。


    总之，等摩西收拾妥当赶往招牌建筑斯塔克大厦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位纽约首富先生性格确实如媒体所言的不好相处，同时因为对方在失踪三个月以后回来的第一件事是宣布产业改革停卖军火，这才和韦恩集团有了交集。


    新闻发布会对摩西而言毫无吸引力，如果不是确实有必要在美国上流社会露脸、而斯塔克的发布会和晚宴恰好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他宁可在蝙蝠洞里给超反做表。


    所以在现场记者和其他受邀人士的暗中打量中，这位传言里运气惊人、宛如基督山伯爵般突然拥有巨额财富、又相貌出众到可以登上娱乐杂志的黑髮蓝眼青年，似乎完全不在意场合，神志一直在半睡半醒间徘徊。


    一部分人开始预言下一个如纽约斯塔克或者星城奎恩的花花公子的诞生了。


    光凭藉着那张脸和身材就足够让异性趋之若鹜，更别提韦恩先生指缝里漏出来的钱都够普通人潇洒很久。


    他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只是别拒绝。


    摩西游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某个单词传进耳朵。


    走上台的托尼·斯塔克说：「……我就是钢铁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摩西一下子坐直，差点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惊得跳起来，而这举动在此刻毫不突兀。其他人听见这句话的表情和动作比他还要夸张，几乎每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场面一度失控，喧譁声好像能掀翻棚顶。


    「系统系统！」摩西疯狂艾特自己的辅助者，「为什么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正常操作不是蒙面义警吗！


    这位斯塔克总裁的画风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系统：「他想承认就承认呗。」


    摩西：「那我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们不在一个片场。


    系统：「你愿意这样？」


    站在蜂拥的人群后方，表情深沉地看着被团团包围的钢铁侠、和在这瞬间抽风般波动的股价，听着耳边的尖叫与询问，没人知道布鲁斯·韦恩在想些什么。


    「不，我不想。」


    蒙面义警挺好的，我热爱我的职业，希望人们永远别把蝙蝠侠和韦恩混为一谈。


    有那么一会，斯塔克似乎注意到角落里还剩下一个反常保有理智的人。


    钢蓝色的眼睛和焦糖色的眼睛对视了一瞬。


    布鲁西宝贝露出营业用甜蜜微笑。


    台上的人好像愣了下。


    「系统，钢铁侠战甲的科技水平过于先进。」维持着傻白甜笑容的男人说，「我要提高记录中斯塔克的威胁等级。」


    batman is watching you.


    系统：「你开心就好。」


    晚上的宴会场合，宴会主人托尼·斯塔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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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西完全理解他不管是作为新晋超级英雄还是斯塔克总裁的忙碌程度，忍不住为自己合作伙伴尚且还浓密的头髮默哀一秒——虽然他自己脱髮的风险一点不输对方。


    但布鲁斯·韦恩还是必须出席，人们总得认识他，这个世界需要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管是蝙蝠侠还是布鲁斯。有接触才有合作，就算韦恩先生不干实事，吉祥物也需要混个脸熟。


    而有些人，哪怕不主动展现自己，在人群中也是发光体。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暴发户。」人们暗中窃窃私语地评价，「哥谭那种鬼地方还能冒出来这种人？」


    「如果我是他就会搬出哥谭，那座城市早就烂透了，说不定哪天白宫忍无可忍一发核弹下去，世界太平。」


    「听说韦恩先生捐了不少钱做慈善。」


    「顶尖富豪的熟练把戏，每个人都这么做，虽然我觉得在哥谭做慈善就是在拿钱打水漂。」


    「可是谁让他有钱呢？」


    资本主义社会，手握巨额财富的人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不管布鲁斯·韦恩花钱做什么，都不会缺少谄媚赞美他的人。


    「哦老天，我看到了莱克斯·卢瑟，他在和奥利弗·奎恩喝酒。」


    「为什么？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奎恩之前被绑架过一次，说不定卢瑟会给他推荐自家安保。」


    「啊——布鲁斯·韦恩也走过去了！如果斯塔克也在的话，这就是全美最有钱的四个人了！」


    摩西是主动上去打招唿的，除了工作因素以外，最主要是他也很想见识一下神经病以外的、其他城市的超级反派。


    要知道以前他听说莱克斯·卢瑟这个名字都是在政治频道！


    没想到他成为蝙蝠侠后，对方就从总统候选人变成了小丑的阵营伙伴，一时间竟不知道卢瑟身份地位是升级了还是下降了。


    但他刚与两人碰杯，还没来得及进行礼貌性自我介绍的时候，身后人群嘈杂声再起。


    摩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回过头时发现果然是宴会主人姗姗来迟。


    脱下铠甲的钢铁侠一举一动和纸面资料里记述的并无不同，但摩西一点也不轻视那具盔甲的战斗力与眼前人的智商，他还思考着要不要给蝙蝠战甲进行升级，但是火力太强大又容易打死人……


    「别想了。」系统说，「就算你能造出高达也不行，哥谭义警不喜欢用枪。」


    蝙蝠侠的壳子确实一想到杀人就每个细胞都在表达拒绝，摩西差点想要抬手捂脸。


    超英和超英的差距也太大了。


    系统：「但你有蝙蝠车，还有蝙蝠翼（机）。他们不香吗？」


    摩西回想了一下蝙蝠车那流畅的曲线、那动人的引擎声、那驾驶的手感、那无与伦比的速度。


    他诚恳道：「蝙蝠车，永远的神。」


    「晚上好先生们。」就这会功夫托尼已经走过来了。正如其他人所说，当卢瑟、奎恩和韦恩站在一起的时候，别人很难把注意力挪到其他地方，至少托尼一眼就看到三个年轻富豪互相假笑应酬推杯换盏的场面了，「目前为止还算满意？」


    「当然。」表面上性格最圆滑的莱克斯·卢瑟最先开口说，「我很高兴认识新朋友，顺便斯塔克先生，你的战甲很不错。」


    「毫无疑问。」钢铁侠毫不谦虚地接下夸奖，然后他略过两个最近总能在各种场合见到的熟人，看向摩西，「也祝贺你，幸运先生。」


    黑髮青年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说法，轻松自在地耸耸肩膀：「谢谢，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坐拥财富还不需要辛苦工作、每天只无所事事吃喝玩乐呢？」


    旁边的奥利弗·奎恩玩笑道：「比如我？」


    托尼：「还有我。」


    「但你是钢铁侠，不算数。」


    他们一起看向莱克斯集团的董事长——唯一一个似乎总在做正事的人。


    摩西觉得这位反派先生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


    第4章 四只蝙蝠


    交浅言深不适合成年人的世界。


    摩西对大部分人——甚至也包含钢铁侠——心怀必要的警惕，这毕竟是个真实的世界，人类的性格无法用标籤来平面化，超级英雄和反派也不行。至于其他人则或多或少被他的外在表象迷惑，升起轻视之情。于是这天傍晚，摩西周围的场景基本是这样的：


    美女，美女，布鲁斯·韦恩，美女，美女。幸好蝙蝠侠也点了社交技能，不然摩西真怀疑自己能不能甩脱热情的姑娘们。


    如果不出意外能准时回家，他已经在脑海里绘制哥谭地图安排夜巡计划了。


    前提是不出意外。


    宴会中途，摩西接到了老管家的电话。


    手机振动声响起，他挂着暧昧的轻笑推开又一位毛遂自荐的美人，站起身扣上高定西装的纽扣，转眼间游鱼般走到安静的角落里。按下接通建后，对面阿尔弗雷德语速飞快地说：「我猜测您现在没有机会看新闻但应该会感兴趣，黑门监狱联合阿卡姆疯人院举办了一场狂欢派对，几个罪犯逃脱哥谭警局的追捕往城外，其中有几位被目击到前往纽约的方向，是马克西·宙斯和鳄鱼人，带着一群监狱里的喽啰。」


    「领头人是他们两个？」摩西一时觉得难以置信，小声追问，「那个大傢伙不是一直被关在阿卡姆的地下室吗？他是怎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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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为阿卡姆院长昆西·夏普先生是靠着在酒桌上把人灌醉再发表演讲才竞选成功的。」英国人尖刻地评价，「有什么我能帮您的？您应该有随身携带蝙蝠侠的盔甲吧？」


    「我有。」举着手机说话格外不方便，如果早知道他的对手有这么急迫，摩西说什么也要先把反屏蔽信号和通讯装置搞出来，「这边信号不好，等事情解决后再联繫。」


    现在的斯塔克大厦毕竟还是栋商业为主的建筑，眼下还不是下班时间，普通人数量众多，安保能力对思路清奇的疯子而言极其有限。要知道几分钟前还有人开玩笑说这是有史以来最安全的聚会之一，因为全世界人都知道钢铁侠在现场。结果打脸就像龙捲风来的又快又猝不及防。


    屋顶的吊灯被击中，光线闪烁忽明忽暗，玻璃渣掉了一地，巨大的落地窗外响起渗人的野兽般的咆哮声。


    蝙蝠侠对这些『老朋友』熟悉极了，听声音都能辨别出谁是谁。摩西脑海中浮现出鳄鱼人狂放的身影，也不知道这傢伙是从哪个下水道钻出来的。


    「后退！所有人后退！」一个举着手枪的保安冲着对讲机高声咆哮，「别和他们硬碰硬，那傢伙手里拿着的东西会放电！剩下的人去楼上，有人在屋顶安装炸弹！」


    「等一下！」托尼阻拦不及，刚才还歌舞生平的大厅寂静了一瞬，而后被无数尖叫和怒骂淹没了。


    「所有人都别动！」


    人群中的莱克斯·卢瑟好像骂了句什么，然后拉着身边人说道：「奥利弗·奎恩不在这，他刚才去找盥洗室。」


    摩西依然躲在暗处，余光瞥见托尼·斯塔克正沖向自己的战甲。


    其实考虑到钢铁侠的战斗力，布鲁斯·韦恩为防止暴露身份做个花瓶也可以。但谁让出问题是哥谭呢？他现在有种谜一样的尴尬和羞耻，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家门没关好放出来的狗咬了别家人，不得不紧急加班将链子拴回去再赔偿损失费。


    于是趁着慌乱的人们以希冀的目光追随斯塔克的身影时，他再后退两步，悄声打开消防通道的铁门走进去。


    楼梯间灯光昏暗，摄像头闪烁着红光，厚重的墙壁将室内的喧嚣声隔绝干净。


    在混乱之中屏蔽斯塔克大厦的一两个摄像头对摩西而言并不困难。他在红光熄灭之后飞快地冲出来，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拿出制服换上，然后直接一发勾爪吊在最上层的栏杆上。


    希望钢铁侠这位临时战友能与他保有基础的默契，先去一楼将下水道里的怪物解决掉。


    爬上这栋大厦花费了摩西十几秒钟的时间。他考虑事后再给斯塔克赔偿战损——如果需要的话——眼下直接将天花板上上锁的金属通道门拉扯变形，然后一用力将它拽了下来，单手撑着来到户外的瞬间扭转身体，毫不留情地将身后一个还没反应的罪犯踹得再起不能。


    「嗯？」


    旁边传来声疑问的单音，紧接着一支利箭划过蝙蝠侠的侧脸颊，精准地射中另一个手持电棍的罪犯的肩膀。


    「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带着绿色兜帽看不清脸的男人边搭弓射箭边问道。


    「哥谭归我管。」摩西简短地说。


    他们一人负责一边，幸好这时候炸弹还没有开始安装，而这些没人指挥的小兵并没有太多智慧和自主性。


    「哇哦，有勇气。」绿箭侠想了想，补充说，「星城目前归我，看来我们暂时是一伙的？」


    他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的炮火声在楼顶上都能听见。鳄鱼人战斗力惊人，边咆哮边在楼层间乱窜，伴随着玻璃碎裂的爆响、电光和人类恐惧的哀嚎声，短时间内居然还能和钢铁战甲的炮火打的有来有往，一时间火光沖天，把昏沉的夜色映照的宛若白昼，甚至能分辨清低空飞行的铁人的颜色。


    绿箭侠本职工作确保了他优秀的眼神，转移落脚点时他抽空往楼下看了一眼：「这傢伙风头真大。」同样是站在正义这边的非官方人士，楼下怎么和楼顶的画风不一样。


    下一刻，绿色的箭尖穿透了一个绑着炸弹的人的脑门。


    「未必。」摩西说。


    「什么？」


    「我们不算一伙。」黑暗骑士抬手，蝙蝠爪拉着一罪犯的胳膊把人拽的踉跄，他奔跑过去，长至脚踝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充作半个盾牌和扰人视线的屏障，「我不杀人。」


    绿箭咋舌：「认真的？」


    他搭弓的手停下，躲在掩体后环视一圈，发现哪怕在弹雨中，这傢伙还真的保持着下手分寸，尽管躺地上人不是失去意识就是抱伤哀嚎，但确实都没死。


    一个举着冲锋鎗的歹徒在紧张之下瞄准了摩西。绿箭差点就下狠手了，他还不想看着自己的同行死在这里。但蝙蝠侠在关键时刻纵身一跃，直接从大厦边缘跳了下去。


    「什——」星城的义警难得狼狈，连滚带爬地跑到棚顶边缘往下看，就见到夜幕下摩西身后的斗篷完全张开，活像真的长出一对蝙蝠翅膀。他绕着大厦滑翔一周，绕到持枪罪犯身后时举起勾爪挂住水泥台，毫无停滞地再次回到楼顶，然后一拳敲在了敌人头上，使得对方怀里的武器应声而落。


    「啧。」绿箭侠缩回脖子，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松了口气还觉得对方的动作足够酷炫，「既然你能自己解决，我先走了。」剩下的人威胁不大，而他预感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楼顶的动静。他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和人解释为什么星城的罗宾汉会出现在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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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蝙蝠侠，他看上去不需要别人操心。


    摩西没管对方说撤就撤的举动。


    他将最后一个对手敲晕在地上，站起身时给管家回电话：「阿弗？你在吗？我需要你现在去蝙蝠洞，就在昨天晚上我们见面的那个电梯的最下层……」


    「我已经在这了，老爷。」阿尔弗雷德说，「很愉快地看到您给了我权限。」


    蝙蝠侠愣了愣：「……然后让蝙蝠机过来接我，我得回去哥谭。」


    「已经在路上。」就仿佛两人已经合作过成百上千次一样，管家自然而然地说，「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摩西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但没表现出来，黑暗骑士仍然是阴沉的恐惧化身，「回哥谭的路上还有什么别人需要处理吗？警方知不知道马克西·宙斯和鳄鱼人为什么会来袭击斯塔克大厦？」


    「这恐怕需要您来调查，哥谭警方的情报来源相当有限。另外，您还得想一个合适的藉口，让布鲁斯·韦恩先生在宴会现场不辞而别。」


    「因为害怕或者随便什么理由逃跑。」摩西说，「反正急匆匆熘走的人不止我。」


    「您的名声也很重要。」


    「但总得有取捨。」


    半晌，飞机引擎的声响穿过云层传入摩西的耳朵。他踏上这个通体漆黑、极富科幻感的交通工具，走进驾驶舱时看到金红相间的钢铁侠正飞速向他冲过来。


    斯塔克的声音穿透高空冷空气被飞机内部的人接收：「喂！你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吧！也不是不让你停飞机但下次记得打招唿！」


    回应他的是蝙蝠机后翼划过天际时留下的幽蓝色尾焰，目测是直线前往哥谭。


    「……哥谭从罪犯到义警都一样缺乏拜访前提前问候主人的礼貌吗？！」


    「先生。」托尼的人工智慧说，「他在您的楼顶留下了纸条。」


    战甲里的人抽了下嘴角：「扫描，写的什么？」


    「是哥谭阿卡姆精神病院的联繫电话，先生。」


    「……」


    「我猜大概是请您把鳄鱼人以及宙斯先生交给他们处理。」


    「这不叫请求，谢谢。」斯塔克工业的ceo面无表情，「去他妈的精神病院。联繫神盾局的人，我看到他们的黑西装混进了会场，问问他们这些疯子嘴里的『希腊神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5章 五只蝙蝠


    托尼·斯塔克在远离喧嚷的高空悬停了一会。他的目光落在纽约林立的高楼上星河般的灯火、与无处不在的阴影的交界处，最后一点阳光的余烬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冷冰冰的寒气短暂地爬上他的胸口。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落回到地面。


    斯塔克大厦的底层依旧吵吵嚷嚷，现在又被警察和记者包围，每个人都等着来自钢铁侠的第一手新闻，各种质问和愤怒的宣洩层出不穷。但如果他们抬起头，就会发现被或妒忌或讽刺或厌恶的对象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


    也许这就是那只蝙蝠行色匆匆的原因？他看上去很熟练，不管是行动模式还是装备水平都远非热血上头的新手。几分钟前楼顶应当有两伙人，几个歹徒死在弓箭下，而剩下的人还有唿吸。两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热心人解决了一场可能会造成巨大伤亡的灾难，但是无论如何，想必在世人眼中，蒙着面的法外者皆是恶徒。


    托尼深深吸了口气。是时候去面对记者了，小辣椒还在等人。


    「这世界或许正变得越来越糟。」


    他俯冲下去。


    「但也可能变得更好，先生。」


    **


    「韦恩集团刚才联繫了我们，托尼。」佩普·波兹说，「为他们董事长在混乱中的不辞而别道歉。」


    「算了吧，他能脱险说明危机感还不错，随便你怎么处理。」


    「还有韦恩先生……他，ummm，他想问问您关于斯塔克大厦的赔偿问题。」


    「什么东西？」本来心不在焉的托尼惊愕地抬起头，「他是什么意思？我们什么时候给了合作人资金短缺的印象？」


    「韦恩的意思是，哥谭罪犯在其他城市造成的损失，有韦恩集团一部分责任，他们很乐意承担这部分损失。」对着寄到公司官方邮箱的邮件念出这段话的佩普表情也很怪异，「说起来，他也不算是哥谭人？」


    「谁知道这傢伙从哪冒出来的，我又不关心哥谭权贵的家谱。」


    「那你想怎么回邮件？」


    「不理他。」刚才才被哥谭同行忽视了个彻底的钢铁侠果断说，「以后没什么必要状况就拉黑哥谭，那地方的人脑迴路不正常。」


    **


    脑迴路不正常的蝙蝠侠从蝙蝠机上跳下去的时候，听见下方传来几声惊唿。


    他这时候不太能顾得上要不要被人光明正大的发现了，反正在哥谭活动久一些人们早晚会认识他。最主要的问题是，现在小半个城市都被巨大的植物以阿卡姆疯人院为扩散中心点包围，房樑上街道上下水道里到处是植物藤蔓和奇怪的花苞，这场面太过离谱，没见过世面的摩西一时看傻眼了。


    「系统，哥谭和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在同一个世界吗，这里真不是科幻片场？」


    「这不是。」系统肯定地说，「你不如想想斯塔克的战甲？那也很不科学，反正……」


    「解释不通平行时空，我懂。」摩西顿了顿，说道，「看来昨天小丑只是先锋军，我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计划，这可能是场报復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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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你知道反派以任何理由造成的任何损失都不是你的责任，对吧？」


    「我不确定。」半蹲在哥谭屋顶尖角上的男人低声道，「如果我还仅是摩西而又认识超级英雄的话，我会觉得蝙蝠侠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个，所有将责任抛给超英的人只是欺软怕硬，他们无法责问恶徒，又不想将自己的损失归结于命运无常，最后就只能去纠缠好人。而现在——」他沉默了一瞬，「我依然不觉得我有错，但我必须解决问题。」


    或者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个城市会需要蝙蝠侠吗？不论如何，是时势与命运造就英雄。当他在乌云笼罩的哥谭上空滑翔时，总觉得那被灯光投射在地面上的巨大的蝙蝠影子，正在他灵魂的背后栖居。


    这座城市的普通人饱经风霜，遇到灾险跑得比谁都快，让摩西少了路上救人的功夫。等他一路赶到阿卡姆附近时，发现在一株巨型食人花下方，除了防暴警察外居然还有其他人。


    一道灵活的身影在哥德式建筑边缘的滴水兽上穿梭，动作富有奇妙的美感和韵律，几乎有些抓人眼球。警察们的热武器似乎对这具植物杀手杀伤力有限，有人已经负伤，不过伤得不严重，而空中的蒙面人则在试图把对手的注意力从警察身上扯开。


    他使用了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上挑衅以及做奇怪的动作来嘲讽一朵植物，摩西旁观了半分钟，感觉这孩子应该年纪不大。


    蝙蝠侠安静地从楼顶落到地面上，拉开一位差点被旁边花苞吐出来的孢子击中的警察：「小心，这上面有毒。」


    「哦谢谢。」戈登被扯得一个踉跄，回过头时和摩西对视上，不由得愣了愣。但他居然很快反应过来，没有举枪戒备也没多问什么，加快语速说道，「是毒藤女，小丑研制了一种奇怪的毒素给毒藤女注射了一针，现在她操纵的植物全部都发生了变异，我们得从这逃出去搜集那种泰坦试剂的解药……」


    「我和——」摩西扫了一眼险象环生的战场，「我和他去拖住毒藤女，你们能冲进阿卡姆找到解药吗？」


    「我尽量，」警察局长谨慎地说，「除非我死在里面，不然就会带着解药出来。」


    摩西拍拍他的肩膀，绕过警察们冲着那个有点眼熟的身影跑过去。


    「后退！向左下方闪！」他高声提示，与此同时抬手射出两枚蝙蝠镖，看上去十分袖珍的武器划过圆润的曲线正中食人花的花心，接触后的瞬间响起并不十分强烈的爆炸声。植物内部隐约传来一声毒藤女的哀鸣，周围藤蔓疯狂抽搐起来，开始无规则地四处鞭打。


    而得到提示的年轻人则早有准备，按照摩西的指挥向左下方翻滚，完美地避开那些带着噁心粘液的触手们。


    「老天，谢谢你的火力支援，但是太轻微的攻击对这玩意没用，你有更大的傢伙吗？」


    「没有。」摩西在植物拍下来的碎石间穿梭，「我不是来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


    他开始觉得这个年轻人眼熟了。但摩西应该没见过他，所以或许是蝙蝠侠的熟人。


    对方百忙之中回过头，这次摩西看到了他的正脸，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面具的形状也有点像是蝙蝠。他心中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能在这种鬼地方遇到朋友总比遇到对手强，但是蝙蝠侠居然也有朋友？这位哥谭骑士给摩西的印象就是个黑夜里的独行者。


    此刻他心中升腾起的信赖感，甚至和他看见阿尔弗雷德时差不多。


    「呃。」穿着夜翼制服、真名是迪克·格雷森的年轻人也看着他，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第6章 六只蝙蝠


    当他们从一栋古旧老楼的四层高位置笔直下落，而摩西为了让毒藤女操控的藤蔓避开前方奔跑那倒霉孩子的后腰、不得不中途俯冲然后和植物触手们打了十几秒钟的肉搏战，最后差一点就在非人的力量下被一巴掌煳到墙上的时候，他两分钟前留下的凝胶炸弹陷阱起到关键作用，成功阻碍了敌人并激起极端环保主义者毒藤女的怒火，后者开始不顾一切地试图先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蝙蝠弄死。


    「布鲁斯·韦恩必须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摩西一边调整唿吸一边在心里对系统说，「不然我想不出来什么能让一个二百多磅的富豪浑身上下遍布伤痕。」


    系统：「还可能是因为性癖？」


    「……倒也不必如此狂野。」


    前方是一座通往阿卡姆的、车流量有限的高架桥，再往前就是环绕孤岛的河道。如果他们想要避开人群，只能向着野外方向前进。蝙蝠侠的勾爪拉住前方桥樑的承重柱，转瞬间向前蹿了一大截，路过夜翼的时候他顺便伸出手，对方奔跑间侧过头眼睛睁大了点、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他们在盪过二百多米的距离之后，顺利落进了路边停放待命的蝙蝠车里。


    上方车棚缓缓合拢，引擎声骤起。


    「酷——！」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喜欢你的玩具们。」


    「不止是玩具。」摩西用改变后的嗓音回答，「系好安全带。」


    他话音落下，后车盖扬起，几个黑洞洞的炮口伸出金属躯壳，瞄准身后紧追不捨的怪物。


    「轰——」


    炽烈的火光沖天而起，爆炸的热浪成为了蝙蝠车前进的动力源之一，他们勐然加速向着月光下的水湾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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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翼侧过身体将胳膊支在靠背上，用明显充满了羡慕与渴望的声音控诉道：「你刚才还告诉我你没有重型武器。」


    「这不算『重型』，如果按照对毒藤女的杀伤力，它顶多是除你武器。」


    穿着蓝色和黑色相间的紧身衣的年轻人缓缓长大了嘴巴。他看上去比刚才直面变异植物时还要震惊。


    「……你看哈利·波特！」


    「……」蝙蝠侠看不看不知道，但是摩西看过。说真的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看过这种全球流行的作品有什么奇怪的？


    但至少摩西再次确定了，夜翼应该没成年、或者成年没多久。他的身手虽然灵活但并不凌厉，坚定、有勇气、不过还不怎么熟练，身上满溢着独属于年轻人的热情和朝气。


    「你不应该在这里。」在脑子阻止之前，一句话脱口而出，摩西怔了怔，有点懊恼但还是把整句话补全了，「这个年纪应该呆在校园，老师和成年人有责任也有义务提供保护。」而不是深更半夜不睡觉和犯罪分子冒着生命危险大战三百回合。


    该死。他面无表情地暗骂一句。以常识论，年轻人向来不喜欢陌生年长者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居高临下的指点，他应该尽量委婉点……或者至少等他们熟悉起来之后再谈论这些。他调整了下面部肌肉，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讨人喜欢，然而这对蝙蝠侠——对现在的摩西来说极其困难。


    但夜翼没生气，他对着阴沉的男人挤挤眼睛开了个玩笑：「嘿，老爹，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让我不能抽菸不能喝酒最好也别和女孩子谈恋爱？」


    「……」


    摩西这次吸取教训，在奇怪的冲动涌上喉咙之前紧紧闭上嘴巴。


    蝙蝠车内暂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一会，更年轻点的人开始忐忑地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试图弥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是我爸爸。」


    「……」开车的蝙蝠挑了下眉，唇角紧抿着。


    淦。迪克！快说点什么！你不是平时很擅长废话的吗！


    「我是说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和我妈妈一起……呃我发誓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我想说很少有人会这么和我讲话，而你刚才的口吻真的很像个老父亲你知道吗所以我就只是开了个玩笑——行行好说点什么？」


    「抱歉，」摩西缓缓开口，「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方便谈谈你自己吗？」


    得到了一句道歉的夜翼看上去更不适应了。


    但他还是开口说：「你可以叫我夜翼。我……我现在住在布鲁德海文，你知道，哥谭旁边那个城市，和这里风气差不多。因为离得近，偶尔有时间我会过来帮戈登局长一些小忙。」


    摩西说：「他会拜託一个孩子？」


    「我成年了。好吧我快成年了，但是我已经成为布鲁德海文的义警很久了，比你到哥谭的时间还早！」


    「然而我对哥谭的了解要更深。」


    蝙蝠侠说完，忽然勐踩剎车在码头边缘来了个紧急漂移，如果夜翼没有系好安全带的话他现在已经咣咣拿头撞车门了。而后他们头顶车棚自动敞开，摩西一言不发的跳了出去。


    等夜翼从头昏脑胀中挣脱出来：「下次拜託打声招唿——嗯？」


    驾驶位上空无一人。


    他发呆了两秒钟，勐地回头，透过车玻璃看到那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在和花苞缠斗了。他们边打边转换位置，期间蝙蝠侠用几个突破水面的高耸礁石将那些藤蔓缠绕出个优美的蝴蝶结。


    夜翼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漆黑一片的水上都有什么玩意。


    「高科技，哈。」


    他绝不承认那是因为对方真的「对哥谭了解更深」。


    年轻人心中生出点奇异的恼火。他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寻找合适时机插进战局：「boss，我叫你老大行不？你下次行动前能不能吱一声，就像真正的蝙蝠那样？」


    年长者没说话，他们一齐奔向花朵中间花蕊的位置，步伐出奇的一致。而当蝙蝠侠俯下身用护臂盪开毒藤女的攻击时，夜翼爬上他的嵴背借力冲到半空。


    「先来三个玩具尝尝！」


    摩西眼睁睁看着三个带爆炸效果的蝙蝠镖沖向花蕊，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那里面空了一格。


    面对他冷森森的凝视，灵活的蓝色身影回头说：「对不起没提前打招唿，老大，这次就算是礼尚往来。」


    好吧，摩西也没有真的生气。


    他其实还有点想笑来着，但是在这种场合笑出来岂不是对毒藤女的不尊重？总之蝙蝠侠忍住了。


    最后一声爆炸响起后，巨大的食人花突然原地瘫倒，而这时夜翼还没有落地、在空气中无处借力。


    在他被重物压倒在地之前，摩西跳了出去，将对方扑到一旁，顺便扬起半边斗篷挡住灰尘。


    「咳咳，你没事吧？」那孩子剧烈地咳嗽，紧张地抬起头，「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戈登找到了解药。」摩西将他扶起来，「源头在阿卡姆。」


    蝙蝠顺手捏了捏年轻人的手臂：「你应该换个好点的制服。」


    现在穿的这个随随便便就会破开。


    「……等我工作之后攒钱一定。」


    摩西想了想韦恩集团对蝙蝠侠事业投入的资金，对尚未经歷过社畜世界毒打的小孩的妄想不置可否。还不如他抽空给对方做一套呢，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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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最主要的是，摩西目前还不确定要不要纵容夜翼走上这条路。


    而迪克看他的下巴都猜出七八分想法：「或许我们以后可以互帮互助？管理哥谭很不容易吧？就像闪电侠和绿箭侠一样，咳，我听说他们偶尔会去对方的城市帮忙。」


    「那些以后再说。」摩西走到食人花的尸体（？）边，将陷入昏迷的、一直藏在花蕊里的毒藤女举起来抗在肩膀上，「你现在回布鲁德海文睡觉，我负责联繫戈登。」


    夜翼：「？？？」他站在原地傻眼，茫然地看着男人宽厚笔直仿佛永不会折断的背影消失在逐渐升腾起的晨雾里。


    又过了会儿，蝙蝠车的轰鸣由近及远。


    被留下的那个：「……你还记得给我叫辆出租对吧！！！」可恶！好想坐蝙蝠车！


    第7章 七只蝙蝠


    「我好像坠入了爱河。」课间休息时迪克瘫倒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什么？」坐在他旁边的同桌说，「你又换女朋友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说的是个男人。」


    「……」同桌缓缓坐直了。然后他缓缓往远处挪了挪屁股。


    「是亲情，哥们。你说两个初次见面讲话不超过十句的人，什么情况下才会再次联繫？」


    「我还在想你说是『亲情』是什么东西……回老家的时候碰见了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吗。」


    迪克甩了下笔桿，没好意思说是觉得遇见了个爹：「咳，差不多吧。」


    「那还不简单，他年纪比你年纪大还是比你小，哦工作上的前辈是吗？那就借着求教的名义多吹点彩虹屁，刷几次脸熟，这套路你追女朋友的时候不是很熟悉了。」


    迪克迟疑了下：「但我觉得他对我印象一般，我们交谈的时候一般都是我在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会他心情不太好。我是说，虽然当时我们在进行一项不怎轻松的工作，心情沉重很正常，可是他一看就是那种准备充分稳操胜券的类型，不可能因为点小麻烦影响心情。好吧——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因为我。」


    「而且他最后还把我扔在港口连个出租都没帮忙叫。」


    「什么？」同桌一时难以置信，「还有人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会讨厌你？这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年轻人说着说着逐渐颓丧，「我想起来了，我还没问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没有联繫方式，想找人都找不到。」


    同桌拿笔的手微微颤抖：「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网恋要谨慎啊朋友，你不知道网线对面是男是女是人是狗的。」


    「……」是蝙蝠。而且去他妈的网恋。


    隐藏身份的蒙面义警哀嘆一声，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


    「我还是觉得您至少应该把那个孩子送到车站。」阿尔弗雷德今天第三次提起这个话题，当时摩西正在边给自己缠绷带边盯着蝙蝠洞的计算机屏幕，老管家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现在肯定觉得您不喜欢他。」


    「我当然没有。」摩西回头震惊地说，「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毒藤女身上都是毒液，我不能让她和夜翼呆在同一个狭小的密闭环境里。」


    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在他身上交错的旧疤痕上不动声色地扫过：「所以您自己就没问题？」


    「蝙蝠侠的制服能防腐蚀。」摩西毫不在意，思绪短暂地被带回到昨天晚上把毒藤女艾薇送回到警局的时候。


    身上生长着奇异纹路的女人半途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倒在蝙蝠车后座时惊了惊：「你对女士可真粗暴。」


    「别再和小丑合作。」开车的人恐吓她，「不然下次就不是断几根骨头这么简单了。」


    艾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可真讨人厌。」她妩媚地说，「但是看在你比其他人更有趣的份上，只要不对我的植物动手，随便你怎么说。」


    摩西懒得理她，虽然毒藤女确实长得很好看，但她对人类可没有对植物那么友善。


    但艾薇还是锲而不捨地和他搭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傢伙双手都被铐住、半死不活的时候还缺乏紧张感，就好像知道蝙蝠侠不会杀她似的：「我听说过你，昨天晚上你也出现了，哈莉很生气，因为她的布丁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其他人。」


    「她会再见到我。」摩西冷淡地说，「只要你们不停止犯罪，我就会一直盯着你们。」


    「真可怕。」毒藤女说，「其实那还挺不错的。」


    接下来直到警局门口都一路无话。


    见到满身伤痕、看上去狼狈地在下水道里摸爬滚打了一晚上的戈登局长之后，摩西提着毒藤女的领子扔她到警车里：「交给你们了。」


    「我说你就不能绅士一点，蝙蝠？」毒藤女躺在后车座上仰着头看他，「对了，为了报復，我决定告诉你，小丑很厌恶你。」


    戈登插话：「他厌恶所有正常人。」


    毒藤女说：「小丑觉得『糟糕的一天可以使所有人变成他』，这座城市会永远在泥潭里和他一起沉沦。现在你出现了，虽然这么说很噁心，但人们会觉得城市的晚上有光照进来，是吧？」


    一旁的戈登怔了怔。


    「有光的地方植物就会生长，小丑不喜欢植物。」艾薇笑了一下，「我等着你们战斗到两败俱伤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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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带走了。


    局长目送警车走远，回过头对蝙蝠侠说：「我倒是没见过她一次说这么多话。」


    摩西摇摇头：「她说得对，这只是个开始。」


    「……你真的打算把这座城市背在自己身上？」戈登终于忍不住问，不是作为警察，而是作为一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普通人，「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看着她从黑帮林立到疯子频出，到最后所有人都觉得只有核弹才能解决问题。虽然我这么说可能很打击你，但你只是一个人。」


    「我比你想像中的更了解她。」蝙蝠侠声音依旧稳定，「相信我，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这还不是……？」戈登喃喃地重复，他想问你又是谁？一个疯狂的人还是一线之隔的智者？如果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你遇见过什么比生活在这片泥潭里更没希望的境地？


    他其实更想问，这世道正义者踽踽独行，孑然失其侣，或者飞蛾扑火，或者被深渊吞噬。既然有人并非盲目自信而是早有预料，又怎么还能还有决心站出来与地狱同行？


    但他一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么大一个蝙蝠侠已经不见了。


    「……」


    一大堆疑问被迫从喉咙里吞下，这感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局长上了年纪有些弯折的嵴背都不由得绷直了。


    **


    回忆结束，摩西倒是没想太多，他觉得戈登局长应该是个难得的好人，就是在内忧外患遍布的哥谭独自战斗、生活有些艰难。他女儿芭芭拉年轻漂亮，老父亲却在工作压力下濒临秃头，走出门活像三代人，谁见了不唏嘘两句。


    阿尔弗雷德觑着他的表情，冷不丁开口说：「虽然我一直以来都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正所谓了解是信任的基础，我对您的过去一无所知，而这份空中楼阁般的关系实在让人惶恐。您是否愿意抽空为我解释一番前因后果呢？」


    他没错过回过神的青年人面孔上一闪即逝的尴尬。


    摩西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解释自己的来歷这个问题他逃避了很长时间，因为阿卡姆搞事拖到现在也没能解决。但是困难总要面对，蝙蝠侠不是逃避的人——屁。


    他现在只想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说什么呢，虽然他现在是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但是其实也处在失忆状态。摩西比普通人唯一多了解的就只是平行宇宙，他知道大部分情况下世界上都应该有布鲁斯·韦恩，而布鲁斯应该与一些人认识、并且发展成或朋友或亲人或敌人的关系。


    难道他要对着管家说，尽管这个操蛋的世界我们还互相不认得，但隔壁蝙蝠侠和阿弗已经合作几十年了？先不说有没有证据，系统也拒绝对普通人泄露太多。


    系统：「那会导致头脑混乱陷入疯狂。」


    到最后摩西也只能尽量调整措辞、选择性地说：「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和哥谭类似的地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某些必要的理由。不用太过深究，阿弗，请相信我们的目标都是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


    我的目标可不是这个。阿尔弗雷德心想。而且，有什么必要原因是非得让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去牺牲最好的年纪和一群罪犯死嗑的？更何况看韦恩先生身上的伤痕与利落到反常的身手，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哈，和哥谭类似的城市，那还真够相像的。


    他心中升起了些年长者未能尽到保护义务的愤懑和无力感，但仍然不忍心苛责这个明显不愿意多谈的青年，于是体贴地转移话题道：「关于这次波及到纽约的鳄鱼人出逃事件，您发现了什么？」


    第8章 八只蝙蝠


    摩西：「我发现一个国际安全理事会下设的特殊部队，全称是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


    「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阿尔弗雷德神色莫名地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


    「……没错，简称神盾局。他们的局长尼克·弗瑞准备组建一个英雄小队，钢铁侠或许是他的目标之一。」处理完伤口之后摩西站起身，在蝙蝠洞里踱步，「官方的举动过于急迫，如果排除掉还有我不知道的内部因素，恐怕他们确实发现或者预见到某些现有武装部队无法处理的危机事态。我在他们的内部文件库里找到一个加密程度很高的名单，但目前只被破解了小部分，这张照片上的人你我应该都认识。」


    他点了下键盘，屏幕中出现一个金髮碧眼的英俊男人。


    「哦。」管家诧异地说，「上次见到他的脸时我还是在可以被称为男孩的年纪。」


    摩西露出一个微笑：「没错，是尚未空开露面、但已被证实復活的美国队长。除此之外还有部分变种人和各个领域的精英人士。」


    「这和阿卡姆的行动有关？」


    「我们都知道阿卡姆内部有那群罪犯的内鬼，所以小丑才能一次又一次越狱。不过这部分内容仅是我的推测，」摩西斟酌道，「也许有人告诉那位马克西·宙斯，神盾局捡到一柄雷神的武器。这疯子行动之前完全没搞清楚神话体系，他大约觉得宙斯作为掌管雷霆的神明确实应该有比电击棍更趁手的傢伙。鳄鱼人或许被他煽动，成为绑架斯塔克将其作为人质的助手。」


    「……哪怕明知道斯塔克先生是钢铁侠？」


    「鳄鱼人不带着电击项圈的时候，对自己的武力值十分自信。可能他们也觉得可以趁斯塔克不穿战甲提前打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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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弗雷德：「这约是英雄们表明真实身份带来的坏处之一。」


    摩西嘆息一声：「所以我认为他真的非常有勇气。」简直到了举世罕见的地步。考虑到这点，就算斯塔克背后偷偷骂他脑子有病，摩西也决定不和对方深究。


    管家最后总结：「如果神明的武器真的存在，我得说您今天晚上告诉我的内容越来越玄幻了。」


    「我也这么觉得。」


    摩西忍不住戳了下系统：「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那要看怎么理解。」系统回答，「你也可以暂时认为他们是强大到难以战胜的外星人。」


    「更糟糕了。」摩西阴郁地想道，「听你的意思，强大的外星人还不止一两种。我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对地球没兴趣，是吧？」


    如果系统长了脑袋，它大概会对宿主做个鬼脸：「根据墨菲定律，你担忧的坏结果总会发生。但别太紧张，你的下个身体也是个外星人，而且特别、特别强。」它还加重了形容副词。


    「我的下个——什么？」


    「等过个一年半载，你熟悉了世界，世界也熟悉了你，我们就可以开启大都会副本。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卢瑟现在很老实吗？因为他搞事的对象还没出现。」


    「我真荣幸。」蝙蝠侠沉着脸把卢瑟加进了重点观察对象，算是对自己的下个身份好点。


    **


    不管未来即将出现多么离谱的敌人，目前摩西需要操心也就只有哥谭而已。


    少了阿卡姆在背后煽风点火，市区内到达了久违的和平蜜月期。连着一个多月近两月的时间，蝙蝠侠只需要在一群脑子不好使的暴徒深更半夜持枪游荡、试图抢点外快时给他们点深刻的教训。他在这个过程中毫无意外、娴熟之极地向着哥谭黑帮的中上层推进，效率之高让警局局长詹姆斯·戈登背地里连连称赞，甚至和自己的女儿感慨：「他对哥谭的熟悉程度让我有时觉得他就是哥谭本身。」


    他的女儿芭芭拉说：「所以您就想弄一盏蝙蝠灯？我的意思是，您不觉得他出现的时间还短吗，如果只是昙花一现，整个警局和您都会成为笑话。」


    「我已经被他们笑话了很多年……别担心亲爱的。就算我一败涂地，后来者仍然会在前行者的鼓舞下站出来。而如果我和蝙蝠侠赢了——」戈登没有说完。


    这假设带着宛如天堂似的美好，芭芭拉的眼中慢慢泛起憧憬的光。


    摩西第二次见到夜翼是在一个下着小雪的深夜。


    飞絮般的细雪像在这座古老城市黑黝黝的柏油路面铺了一层砂糖，灯光下有种梦幻般的纯洁。于是蝙蝠侠走路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些会呈现出明显脚印的位置。他晃着勾爪在滴水兽间穿梭，偶尔蹲在高耸的塔尖上俯瞰城市的夜景，五光十色的gg牌和霓虹灯也照不亮他长及脚腕的黑色斗篷。


    独自进行夜巡这项工作时，摩西向来沉默寡言，只偶尔耳边会响起阿尔弗雷德的后方支援通讯。他在旁人眼中好像徘徊在废墟间的幽灵，站在高处时双眼凝视着下方的深渊，一举一动冷厉到近乎残酷。


    夜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敢于冲动下上去搭话的。


    「你没在忙吧？」他看着弯腰弓身、嵴背上覆盖了薄薄一层细雪的男人，突兀地开口，「如果前面有什么亟待解决的恐怖分子什么的，我可以等你回来再说。」


    此前一动不动的蝙蝠雕像缓慢站起身。


    「现在还没什么事。你不在布鲁德海文？」


    夜翼用力咳嗽两声：「学校前两天被炸了，放假期间可以回老家，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忘记要你的联繫方式，就出来碰碰运气。」其实是反覆纠结了半个月，终于下定决心之后穿上制服跑出门、从南到北翻遍了大半个哥谭才看到阴影中蝙蝠侠那对翘起来的尖耳朵。


    事到临头，想要退缩也来不及了。不过迪克发现，这次见面蝙蝠侠好像还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说到底这傢伙有心情愉快的时候吗？


    腹诽完毕，年轻人自来熟地凑过去站到对方身边：「我听说哥谭最近没什么大动静，你也用不着时刻警惕。我知道有家二十四小时开业的快餐店味道不错，有兴趣吗？」


    ——蝙蝠侠是个需要进食补充能量的人类对吧？


    夜翼短暂地陷入迷思。


    摩西没有在工作时间吃夜宵的习惯，不过他现在确实不忙，正打算收工回家。阿尔弗雷德在传讯装置的另一边开口：「您应该去，老爷，就当是上次把他扔在港口的补偿。」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夜翼会因为这点理由生气吗？不会吧？揣度了一番未成年人的心理倾向，对此毫无头绪的摩西放弃思考。他召唤来蝙蝠车打开车门，随口嘱咐道：「哥谭夜晚温度低，你应该多穿点。」


    正有些忐忑地等他回復的夜翼被逗笑了：「我没觉得冷，我小时候还想把自己的制服设计成短裤呢。」


    蝙蝠侠脑补了下那个形象，实在不想对年轻人的审美多做评价，反正现在夜翼已经不穿那种衣服了……大概。他大跨步踏进驾驶位，回过头时发现对方依然站在寒风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我。」夜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蝙蝠车，「能上去吗？」


    「通常情况下，」摩西不得不开口，「我把车停在你面前就是在等你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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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秒钟后一股冷气窜进车内。


    「我想也是。」夜翼稍微蜷着长腿坐在副驾驶嘟囔道，「但你就不能直接邀请。」


    蝙蝠侠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快餐店在什么位置？」


    「我可以导航。」年轻人飞快地打起精神，再次用快乐的语调说，「他们家的双层牛肉芝士堡特别香。」


    「所以你是哥谭人。」


    「对，我没说过我在这里出生和长大吗？我小的时候经常在这片区域和……」


    车辆内部的热气融化了风档玻璃上的雪花，它们变成一层朦胧的水雾，又被雨刷器擦到一旁。夜翼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和自己相关或者不相关的大事小事，时间跨度有十几年，除了真实身份的名字没讲，差点把自己是怎么成为超级英雄的心路歷程都分享出来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没说的太详细，但摩西多少能理解。


    让一个在人为的意外下失去双亲的孩子走上打击犯罪道路的，不外乎仇恨、愤怒、还有在那之上的某些执念。


    虽然没有记忆，但摩西觉得蝙蝠侠感同身受。


    他只偶尔回应一两句话，不过随着气氛逐渐和缓热络，连冷冰冰的哥谭雪夜似乎也多了几分温度。抵达目的地后，夜翼走下车，趴在半打开的车窗上咧开嘴笑眯眯地问：「用不用我给你带杯可乐，boss？汉堡喜欢带酸黄瓜的还是西红柿的？」


    摩西有些无奈：「这种问题你恐怕问错人了。」停顿一下，他想起对方是个接受政府补助的孤儿，「我和你一起去。」


    「啊？」


    夜翼迷茫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外卖窗口前。


    等他点完了两份套餐，看到蝙蝠侠用带着手套的手递过现金时，还是感到一阵恍恍惚惚。


    不过他不是在场最懵逼的人，负责接待的店员现在还在重组世界观。


    「我说。」十分钟后他们重新拎着两个大袋子回到了蝙蝠车里，夜翼摸摸自己的心脏，很好，还在跳动，掐一把大腿，熟悉的痛感，「我现在真的想叫你老爹了……你还没结婚吧？」他开了个玩笑，大约是因为这会蝙蝠侠心情出人预料地转好不少。


    又或者对方还真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在他面前的时候。


    「没有这种计划。」成年人看上去依旧没什么表情。


    「那我猜你以前接触过孩子。」迪克吃了根薯条，声音有些含煳，「亲戚朋友家的之类的。」


    「差不多。」坐在他旁边的蝙蝠侠语气很和缓地回答。


    第9章 九只蝙蝠


    夜翼看着旁边人的侧脸迟疑了下，说：「其实我觉得有些时候有个助手也不错？」


    蝙蝠侠张了张嘴。


    「你肯定要说你更喜欢单打独斗。」


    摩西微妙地瞥了他一眼：「确实，大部分时间我都……」


    「但是偶尔和别人一起夜巡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对吧。」


    「比如猫女？」摩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她在不忙着偷东西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等等，等一下，那又是谁？！」人类在接连经歷突发事件的时候总是容易不冷静，迪克一时热血上头，「听上去确实像个甜心，就是偷东西的习惯不太好需要长辈纠正——所以她今年多大？满十岁了？你打算从小培养么？」


    「……」


    「哦，猫女，哦，我想起来了。」思路拐到奇怪地方的夜翼勐然反应过来，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暂时偃旗息鼓，「抱歉，我们刚才还在聊小孩，我以为你……算了没什么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对不起。」


    蝙蝠侠面不改色：「那倒没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控制住别用头撞我的车玻璃。」


    夜翼僵了一下，从以头抢门改成脚趾扣地。


    「听我说，夜翼。」过了一会儿摩西开口，「我并不是在拒绝你，只是你现在……」


    「老爷，很抱歉打断你们的温馨父子对话。」阿尔弗雷德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但是我发现了两起在您关注列表的中的重点事件，分别在第七大道和东区北部十一点钟方向。」


    「两起事故，方向相反。」提到正事，夜翼又从羞耻到垂死的状态中坐直，「我觉得现在你需要个助手。」


    蝙蝠侠看着他，半晌递过去一个耳机：「你去第七大道，遇到敌人不要冲动，先观察他们的目的，然后等我解决东区的麻烦之后再一起行动，听到了吗？」


    年轻人对他敬了个礼：「我真的不是第一天做义警了，dad。」他推开门利落地跳了出去。


    摩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摸摸下巴。这种莫名其妙的满腔父爱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还年轻吧？确实还没到三十吧？


    「老爷？」管家说，「我觉得他的称唿真挺不错的，我开始想去查查明天领养机构开不开门了。」


    他当然是在开玩笑。反正摩西是这么认定的。


    夜翼果然成了这个平日里安静无声的频道中最活泼的那个：「老大，你在吗？刚才那位老先生说的……」


    「你可以称唿我为便士一，小先生。」


    「好的没问题，这个称号是现取的吗？」


    蝙蝠侠永远能冷冻气氛的声音插进了他们的祖孙对话：「夜翼，说重点。」


    「好吧。」夜翼回答，「我就是想知道你最近在重点关注什么？这好像不是通往阿卡姆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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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疑阿卡姆的院长昆西·夏普在策划一起阴谋。」蝙蝠侠回答，从他那边还传来唿啸的风声，「他暗中和许多国内政界的高层联络，意图建立一座城中城，将所有罪犯关在里面，并通过这种方式拉选票竞争哥谭市市长的位置。但这背后的资金鍊动向有些不合逻辑，上个月有一大笔美元被汇入某个位于新墨西哥州的变种人收容所，在那之后黑帮的动向也很诡异，我必须弄清他们的真实目的，这说不定还能为我解释上次小丑越狱带出来的泰坦试剂究竟是谁提供的。」


    「出乎我的预料。但是也符合蝙蝠侠的行事风格。」夜翼已经快到目的地了，他悄声说，「如果我一位朋友写作业的速度能有蝙蝠侠收集情报效率的一半，我们老师会欣喜若狂开香槟庆祝。」


    蝙蝠侠：「你认真的？」


    阿尔弗雷德：「谢谢你，夜翼。顺便，蝙蝠侠有很多酒类珍藏，虽然他从来不喝。」


    「嘘。」摩西板着脸制止了他们不合时宜的笑声。


    「我到了。」夜翼说，「但这目前还没什么动静。」


    他眯起眼睛趴在一排并列在仓库里的货柜上，借着月光打量周围环境。不管怎么看方圆百米内都只有一个会唿吸的生物。


    「待在那别动，别暴露自己的位置。」蝙蝠侠不疾不徐地说，背景音是一连串不详的枪响。


    夜翼很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但现在两个人之间隔着半个城市，实在不方便再讲话让对方分心。


    漫长的十五分钟过后，枪声消失。


    阿尔弗雷德开口：「您还好吗？」


    「没事。」蝙蝠侠的声音依旧平稳。


    夜翼大松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气凝神地关注另一侧的战斗，压根没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


    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就瞥到一个约莫是在脑袋上扣了个红桶挡住面孔、体型纤瘦似乎年纪不大的少年，趴在他旁边不远处。因为视角问题对方还没有发现夜翼，正浑身紧绷地向下观望，他怀里抱着个mac10式沖锋枪，考虑到这里是哥谭，那八成是真傢伙。


    下边仓库中央两伙人正在暗中交易，交易对象们被装在编织袋里，偶尔还会动。周围是一大群全副武装的警戒队伍。


    数清人数的瞬间，迪克·格雷森的心倏忽沉了下去。


    **


    蝙蝠侠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显然最近这个月里他已经在哥谭闯出了声名，当那个蝙蝠形状的影子打在墙壁上时，大部分罪犯都开始惊慌失措、一边叫骂一边胡乱开枪，给了摩西逐个击破的可能性。


    当他将蝙蝠镖对准最后剩下的神志清醒的人时，对方快速举起双手大声说：「嘿等一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摩西手上动作暂停：「你是谁？」


    「……我想我们目的是一致的。你是来调查他们的吗？」


    「你·是·谁。」蝙蝠侠一字一顿地说，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叫布鲁斯·班纳，是个物理学家！请你停下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仍然举着胳膊看上去像个研究员的男人紧张地说，「抱歉，我不是在威胁你，蝙蝠侠。哥谭报纸提到了你的名字，许多哥谭人也都谈论过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见蝙蝠侠站在原地没动，他略略松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新墨西哥州有人在借着收容变种人的名义做非法人体实验，试图研制出一种能够将人变成怪物的药剂，这可能和我有点关系。所以我花了几个星期从印度赶回国内，在朋友的帮助下追踪到哥谭。我想你的目标也是来找他们吧？」


    哥谭的黑暗骑士打量着他：「你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和你有联繫？」


    班纳博士一开始并不想开口。


    他们僵持了半分钟左右，最后在毫无波动的目光凝视下，博士抬起手捂住半张脸，痛苦地说：「我恐怕他们是从我身上得到了灵感。」


    蝙蝠侠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夜翼变了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蝙蝠侠！！紧急情况！我这里需要支援！」


    第10章 十只蝙蝠


    其实布鲁斯·班纳说了个小谎。


    他第一次听说「batman」这个名字不是在哥谭日报或者什么居民口中——他来哥谭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深深被这座城市的混乱程度折服了，完全没有心情去结交自己的临时邻居，谁知道他们夜晚是不是有什么违法小集会——而是从尼克·弗瑞与钢铁侠的交谈过程中了解到的。


    弗瑞说服他从印度回国的其中一条理由就是从哥谭流出的泰坦试剂。


    神盾局现任局长说：「根据目前我调查到的情报，交易链是从新墨西哥州一直延伸到哥谭的。当年受到那场伽马辐射实验事故影响的人不只你一个，你的出现促进了一部分的人的野心，让他们不再满足于依赖天赋不可控制的变种人。这些毫无底线的疯子想要一个人造怪物军团。」


    班纳听得脸色铁青。


    托尼在一旁说：「你千万别因为人渣生气。」不然遭殃的很可能是旁边的无辜路人。


    「我没有生气，我就只是……」博士进行了两次深唿吸，眼中流露出悲哀和同情的色彩，「好了，我知道你们找上我的目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哥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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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铁侠说：「还是算了吧。那个地方我已经——」


    「可以。」尼克·弗瑞飞快地说，「托尼会帮你。」


    「什么？？」钢铁侠勐地扭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弗瑞面色坦然，「亲眼见识下自己未来的敌人也不错，不过去哥谭后记得提前和那里的义警打招唿。」


    「我懂了。」托尼抱着手臂冷冰冰地说，「最后半句才是你的目的。你什么时候对蝙蝠侠感兴趣了？想把他也拉进你的超级英雄小队？我劝你趁早放弃，弗瑞，从你说出『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句话的时候就没希望了，我打赌你们性格不合，那傢伙一看就是『计划永远比变化多一倍』的类型。」


    弗瑞没理会他的挖苦，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眼睛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布鲁斯·班纳。


    「蝙蝠侠？」只有班纳还一头雾水，「你们在说谁？」


    托尼：「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会开飞机的有钱佬。蒙面义警。脑袋上顶着两个尖耳朵疑似冲着超级反派卖萌的男人。」


    「别听他瞎说。」弗瑞说，「他们有私人恩怨。蝙蝠侠是最近才出现在哥谭地盘上的超级英雄，身手相当不错，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他之前挫败了阿卡姆精神病的阴谋，自那以后哥谭的犯罪率显着下降，连哥谭警局都在考虑进行合作。」


    「哇哦。」班纳在他的目光下有点不自在地说，「那挺了不起？」


    「是非常了不起。」弗瑞正色道，「哥谭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处理的。」


    钢铁侠嘲笑道：「至少你们不行，以及这话后面绝对有『但是』。」


    果然，弗瑞说：「但是——我们当然不鼓励这种私人执法行为，而且蝙蝠侠的地盘意识非常强。」


    班纳：「什么意思？他不是个好人吗？」


    「不是美国队长那种类型的英雄。哥谭有人称唿他为黑暗骑士，蝙蝠侠以恐惧和暴力阻止犯罪，除了不杀人以外，他的手段有时候很……限制级。」


    托尼：「因为蝙蝠侠把他派去哥谭的一个排的特工打包扔回来了。他们中了稻草人的陷阱，如果不是蝙蝠侠，估计现在正躺在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哪条下水道里。」


    「钢铁侠。」弗瑞终于正面回应这个一直在旁边拆台的人，「你不能因为别的超级英雄比你有钱就在旁边阴阳怪气。」


    布鲁斯·班纳开始用力咳嗽，觉得自己被捲入了一场中学生吵架。


    「我没有因为！这种理由生气！而且他绝对没有韦恩有钱——韦恩工业市值和我们差不多。」


    这回班纳博士跟上时代了：「我知道你在说谁，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韦恩先生。」


    「这正是我想说的。美国大部分富豪都成名已久，只除了韦恩。」弗瑞说，「布鲁斯·韦恩的出现时间和蝙蝠侠一致，他们又都常驻在哥谭，韦恩工业很可能就是那驾让斯塔克积怨已久的蝙蝠机的来处。」


    「生气前要深唿吸。」这次班纳博士很有经验地对钢铁侠说。


    「我觉得未必，只是时间一致，你怎么不猜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因为不可能。」弗瑞斩钉截铁地说，「韦恩此前从未去过哥谭，但蝙蝠侠毫无疑问是个哥谭人。」


    说完这句话，他略略思考，对班纳博士做了个总结：「哥谭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语言很难描述，你去过就知道了。那是个谁也难以挣脱开的泥潭，就连他们的义警也是个半只脚踩进泥里、还试图把一座城拽出来的人。如果你真的见到他了，说不定可以替我问候一下。」


    **


    问候是不可能问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疯狂。


    是布鲁斯·班纳对这座城市最大的印象。


    比方说现在他坐在蝙蝠车的副驾驶上看着那个『脑袋上顶着两个尖耳朵疑似冲着超级反派卖萌的男人』在市区内以超过150迈的速度狂飙。


    「我们要去哪——？」他在雷鸣般的引擎声里不得不大声喊。


    「救人。刚才那些人暂时交给警局，等我们回来再进行审讯。」


    博士不知道蝙蝠侠的哪个用词听上去更不详一点。


    实际上摩西现在心情尚还算平稳、只略有担忧，他本来就没打算让夜翼独自迎战，不存在什么向人求救就感觉失望的问题。如果年轻人在这场混乱中受伤，那也是他没能尽到保护和引导的责任。


    但事情还是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夜翼在狂奔，他觉得自己参加学校橄榄球比赛的时候从来没跑的这么拼命过，实在对不起队友们——可能因为现在确实不跑就死了。


    带着红头罩的少年紧紧跟在他身后，身手意外地矫捷。


    「不行，我们这样跑不出去。」几分钟以后，两个在仓库里抱头兜圈的年轻人挤在一个货柜后面，红头罩说，「我得开枪。」


    「你再等会！」夜翼紧张的不行，「后援马上就来了！」


    红头罩翻了个白眼：「童子军，等你的后援赶过来我们就玩完了。」说完他不等迪克开口，勐地窜出去举着mac10一顿描边枪法将敌人引到其他方向，然后向前翻滚躲进另一处阴影中。


    「你没杀人吧？！」


    「不知道。」小孩没好气地说，「你觉得这么黑的地方我能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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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翼冷静下来：「算了，反正听声音你一个也没打中。」


    「……我只是还不熟练这个枪型。」


    在他们逼逼叨叨小声吵架的时候，之前进行交易的两方人马迅速集结，开始在首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按顺序搜查。或许是知道对面手里有热武器，这些人仗着火力压制也不开灯，就那么一排排逐步推进，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迫。


    刚才还跟夜翼斗嘴的少年逐渐不说话了。


    夜翼怕他紧张走火，嘴里仍然说个不停缓解气氛：「你别看他们现在嚣张，等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戴红头罩的孩子略有期待地看过来：「咱们后面有多少人？」


    「……一个。」


    「……」


    那个在黑暗中仍然能辨识出红色的脑袋扭回去了。


    靠！现在这种场合实在不方便夜翼用语言描述蝙蝠侠怎么一个人群殴他们一群。幸好就在这时，刚才还稳操胜券的搜捕队中忽然起了骚乱。几声枪响，肉体落地后的沉闷撞击声，惊叫和金属利器相碰的脆响。迪克·格雷森胸膛里悬着的心脏终于落了下来，因为他听到有人用惊恐无比的声音喊：「是他来了！蝙蝠侠！！」


    口吻和巫师们喊『神秘人』的时候差不多。


    上次和蝙蝠侠见面之后又补了一遍《哈利·波特》的夜翼心想。


    他几乎能听见旁边人大脑快速运转接收新事物的声音。


    然后红脑袋一寸寸地转了回来：「你没告诉我你的后援是蝙蝠侠。」他严肃地说，「还有，蝙蝠侠身后跟着的也是后援之一？我怎么觉得他皮肤发绿？那也是个变种人？」


    夜翼没来得及回答他，一个完美融进夜色的沉重影子『砰』地落下来，盾牌般地挡在他们身前。蝙蝠侠的目光扫过两个未成年、确定他们没有受伤以后，在稍矮点的孩子身上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他开口说：「跟上。」


    第11章 十一只蝙蝠


    在过去的一瞬间，仿佛有团炽烈的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将肺部的空气蒸腾得一干二净，连带着眼前都浮现出虚幻的错觉。过了好一会儿，摩西才从这股不知为何汹涌而来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放缓唿吸以克制住肌肉本能的颤抖，稍微品味了下刚才脑海中充斥着的无可宣洩的愤怒和痛苦，以及因为某种无能为力而延伸出的强烈的自我厌恶。


    如果有机会换个壳子，摩西一定要建议蝙蝠侠去看心理医生。然后他想到小丑女哈莉的前身也是个心理医生，就默默地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


    尽管地图炮不可取，可是心理阴影真的很难消散。


    哥谭毫无疑问是个可怕的城市。


    当蝙蝠侠将一个至少有两米高的壮汉卡着脖子怼在货柜的铁皮上、并在他唿吸困难快要翻白眼时低吼着讯问：「第十号计划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不管是刚才目睹了一场贩卖人口交易现场而心生愤怒的班纳博士，还是两个被护在蝙蝠翅膀下的未成年都不由得噤若寒蝉。


    夜翼双眼扫过双眼紧闭努力克制自己怒火的班纳，余光瞥见身边的矮个子往后退了几步，以为他是受到了惊吓，就低声安慰道：「别担心，这是必要步骤。」


    「我知道。」真名是杰森·托德的少年回答的语调很低，面罩下方碧绿色的眼睛紧盯着前方那个高大的影子。


    「我说！！我告诉你！」壮汉被蝙蝠侠吓得涕泗横流，按着脖子上毫无温度的手尖叫，「但是我也只知道个大概！求你别杀我！」


    「告诉我你知道的。」从打击敌人这项活动中稍微舒缓了情绪的摩西手指微松，让对方能说话说得更利落。


    「『第十号计划』，那是、那是建立一个大型开放式监狱城镇计划的代称，」壮汉抽抽噎噎地说，「由夏普院长牵头，心理学家雨果·斯特兰奇博士是他的副手……但实际上这都是託词！昆西·夏普和黑帮，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大人物做交易，想要把阿卡姆之城变成一个大型试验场。罪犯并不是唯一的实验对象，我们负责帮他们偷渡那些游荡在贫民窟和三不管地区的变种人……这些傢伙本来就不受法律保护，又为了生存做遍下三滥的勾当，就算失踪也不会有人愿意去管……」


    事实上，连报案的人都不会有。如果是实力强大的变种人可能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然而那些根本就只是因为身为异类而排挤的普通变种人呢？


    幕后黑手还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蝙蝠侠的手指又收紧了：「和你们做交易的是谁的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取货的小头目！对方内部管理很严只有首领才知道——哦！等一下我有他们的交易印章！」


    他颤颤巍巍地放下手在口袋里摸索。就在这时，摩西看见一个红点顺着自己的指尖爬上壮汉的脖颈。


    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毫不犹豫地将人往前方一甩，然后快步往后撤将两个孩子扔到遮挡物后面，有防弹效果的黑色披风撑开一角，对另一头的布鲁斯·班纳喊道：「趴下！」


    「轰——」


    爆炸的热浪紧随着他的声音涌过来。剧烈的响声震得人头昏眼花、耳边全是嗡鸣，但杰森·托德却并未有多紧张——可能因为蝙蝠侠支起来的黑披风将他们的身体和视线遮掩的严严实实，除了眼前人紧绷着的下颚线以外，什么危机场面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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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刚才单膝跪地的男人在气浪平息以后毫无停滞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爆炸中央。


    之前答应泄露情报以苟活的罪犯已经死了。


    摩西快速地在他的口袋里翻找了一下，只找到半个印章的残骸，上面画着几只扭曲的红色触手。


    他将那个战利品塞进腰带中，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回来：「带上那些交易对象，我们先离开这里。黑帮的人发现情报泄露，灭口方式肯定不止狙击手和炸弹。我们不能走正门，夜翼你带着——」


    蝙蝠侠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红头罩正举着那把出镜率不高的mac10沖锋枪对准了他。


    这急转直下的场面谁也没料到，旁观的另两个人一时都看傻眼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蝙蝠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没看到那把枪一样缓缓开口：「我得说，这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把你身后的变种人交给我。」那孩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于是说话前用力地咳了咳，「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将人送到警局。」


    「什么？」夜翼轻松的表情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你是来救你的朋友的，我们也是，理论上我们是站在一边的吧？还是说你不信任我们？」


    「我可以相信……蝙蝠侠。」这个单词如同带着什么魔力，被吐出来之后，杰森·托德感觉自己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狼狈。幸好还有头罩。遮住面孔绝对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的举措之一，「但是我不相信哥谭警局会合理执法善待囚犯。他们为生活所迫做过坏事，我不否认，可是有些人——见光，会死。」


    「你应该对戈登局长多点信心。」


    「这不可能！我知道现在时间紧急，所以再说最后一次，把人给我！然后我们各走各的，一拍两散！」


    「你不会真的开枪！」夜翼忍不住提高声音，「我能看出来你喜欢蝙蝠侠！而且你还没用过这种难搞到的热武器，很难命中目标！」


    「闭嘴。」被戳中心情的少年恶狠狠地说，「你可以试试。」他把枪口向上转移，对准了蝙蝠侠的胸口，与此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脸上，似乎期待着这从那上面看到什么或意外或愤怒之类的……随便什么情绪。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面前的身影依然如山岳般毫无动摇。


    「我们没有时间争论。」片刻的寂静过后，蝙蝠侠平静地说，「班纳博士，请帮我将人交给他。」


    他们完成了一次默不作声的人质转移，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好了时间，那些刚才还昏迷着的变种人纷纷清醒过来，然后在红头罩的掩护下谨慎而快速的后退，眨眼就鱼儿入水般地消失在阴影中。


    最后，少年没有放下枪，边警惕边开口说：「我欠你们个人情……如果你不拦我的话。」


    就在那个电光火石的剎那，蝙蝠侠似乎用一种过于沉重的目光远远望了他一眼，好像杰森手里的沖锋枪真的打中他了似的。


    「如果并非必要，我不准备干涉你做任何事。」


    这是他们在这个冰冷雪夜里的最后一番交谈。等杰森将自己的朋友们送到港口，摘下头罩用一头凌乱还带着水汽的黑髮直面寒风时，很难说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里究竟哪个画面给他留下的印象更深刻。


    或者它们都与一个名字有关。


    「我知道你真的很喜欢蝙蝠侠。」他的朋友坐上前往另一个城市的快艇前，走到杰森身边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真的很感谢，也很抱歉给你添麻烦。」


    少年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希望你们前往兄弟会的行程一路顺利。」


    「那当然。」他的朋友说，「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杰森。你也可以在这之后抽空去和蝙蝠侠道个歉。」


    「咳咳，什么？」


    「别这样，兄弟，他会喜欢你的。」


    「我可真怀疑这一点。」杰森不情不愿地说。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哥谭义警站在他面前——被他用枪指着的时候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情绪收敛得太好，当时朦胧月光下、被积雪反射的白光笼罩着的蝙蝠侠看着还没有直面爆炸时鲜活。其实杰森不确定如果那会儿黑暗骑士出言劝阻、或者真的动手阻拦，他究竟有没有心情与余力完成从对方手中抢走人质的壮举。


    然而蝙蝠侠什么都没做。


    他妈的，什么都——没做。就像一种不抱希望的纵容。


    正是这个无可抱怨的事实让杰森觉得沮丧。


    第12章 十二只蝙蝠


    「我有录音和相片。」布鲁斯·班纳说，「我得拿去，呃，给我的朋友看一眼。」


    他没试图争取那半个红色印章的归属权，因为显然蝙蝠侠出力更多。哥谭的黑暗骑士看上去在控制情绪方面很有一套，好几次班纳心惊胆战以为他会痛下杀手的时候，这人都堪堪停在恰到好处的程度。如果不是对方现在看上去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博士还挺想交流下心得的。


    蝙蝠侠看着他，忽然说：「神盾局局长没让你转达什么别的内容？」


    「……！」本来不想管这事的班纳愣了一下才道，「他大概想和你合作。」


    摩西不置可否，思索两秒又说：「你不是变种人，对自己的控制力缺乏信心，但又不畏惧深入险境。此外，你看上去并不傲慢，可是此前战斗中一直担心自己的变化伤害到我。」他稍微总结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矛盾之处，最后问道，「神盾局认为你是可以成为筹码的秘密武器，他们凭什么觉得他们有能力控制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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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不怎么客气的试探。班纳博士在情绪不稳定、或许是愤怒的时候，可能会变成一个比贝恩和鳄鱼人还恐怖的绿色怪物。


    这种变化未必是可控的，但一定是可逆的。


    所以在绿巨人冒出来的苗头短暂生出以后，摩西立刻掐灭了蝙蝠侠本能里仗着周围没有别人、于是在作死边缘大鹏展翅的试探方法，为避免节外生枝而补充说：「很抱歉，我无意冒犯。」布鲁斯·韦恩那一面的社交手段很完备，当他愿意的时候就可以让自己变得很讨人喜欢。


    在一阵紧绷的气氛过后，似有似无的威胁感终于消失不见。


    班纳博士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他说：「我觉得浩克真的很烦你。但我好像也不用为此担忧。」


    看这种熟练程度，蝙蝠侠绝不是第一次在危险边缘伸开翅膀。


    他们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分道扬镳，摩西本来以为夜翼也会在太阳升起前离开，结果年轻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颇有种不上蝙蝠车誓不罢休的执着。


    「……」


    「这是你说的。」夜翼把手臂支在蝙蝠车的后车盖上，「『通常情况下我把车停在你面前就是在等你上车』。我决定了，除非你能在我眼前把这辆车开走，不然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要么现在你把车轮胎给我撬了，不然想在不伤到人的前提下离开还真挺简单的。蝙蝠侠心想。除非他不想这么干。


    问题是，他想吗？


    脚下尚未被污染的雪层与初升的太阳交相辉映，仿佛曾经也有同样的一场雪降落在塞拉耶佛，带走一个孩子身上的最后一点余温，并在成年人的灵魂上刻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上车。」蝙蝠侠好像短暂地有点出神，但在夜翼还没有确认的时候就已利落地打开车门。


    他们迎着逐渐灿烈的朝阳走小道向蝙蝠洞疾驰而去。


    **


    「牛奶？红茶？还是咖啡？」韦恩庄园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阿尔弗雷德端着托盘来到迪克身边，彬彬有礼地说，「今天的早餐是奶油华夫饼。」


    他话音落下，夜翼眼睁睁地看到另一边闭上双眼仰躺在沙发上的布鲁斯·韦恩脸绿了。


    「阿弗。」这个近期在哥谭乃至大半个美国的热搜上赫赫有名的名流公子虚弱地说，「我们有客人。」


    「是这样的。」管家不为所动，对仍然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震惊中的年轻人说，「抱歉，华夫饼可能不合口味，您想要一点烤土司三明治吗？」


    迪克条件反射地回答：「我什么都可以……我是说，」冲出喉咙的声音给他满脑子疯狂喷涌的弹幕一条宣洩的出口，「蝙蝠侠？」


    「我是。」沙发上的男人回答。


    「布鲁斯·韦恩？」


    摩西：「是我。」


    这种情况下到底该做什么？


    夜翼和等待他做选择题的老管家面面相觑。


    「便士一。」阿尔弗雷德仁慈地开口，「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我的名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给夜翼递过去一杯牛奶。


    年轻人半张着嘴，傻乎乎地伸手接过，也不喝，就那么干捧着。


    管家嘆了口气，转过身把早餐的盘子往摩西面前推了推：「老爷，我们得谈一谈。」


    男人一只手撩起自己额前的黑髮，蓝色的眼眸半睁半合：「嗯哼，谈什么？」


    也不见阿尔弗雷德有什么动作，他的手中忽地多了一只录音笔。


    按下开关以后，里面传来耳熟的声音：「……灭口方式肯定不止狙击手和炸弹。我们不能走正门，夜翼你带着——」


    是昨天夜间仓库爆炸之后发生的对话。


    采声的耳机就挂在蝙蝠侠耳侧，所以录音要比在现场时听到的更清晰。至少这次迪克听到，在话音收住以后蝙蝠侠的喘息声陡然间加重了一瞬，有种不做声的隐痛。


    他因为睏倦而略微迟钝的大脑反射性的浮现出那幕场景：年轻的孩子手里举着武器，对准看似毫无防备实际上却胜券在握的成年人，好像领地里的幼狼对准狼王张开獠牙。


    当时蝙蝠侠看上去连震惊的情绪都没有。


    但他实际上感受的可能远比震惊要多得多。


    迪克一下子清醒过来，稍微有点佝偻的嵴背坐直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韦恩庄园的主人身上，又稍微有些犹豫，有种自己正在窥探别人不愿提及的隐私般的羞愧。


    但他确实迫切地想要了解对方——就如同是常人渴望了解他的挚友，晚辈想要了解一位长辈，亦或者学生试图了解他的引路人，因亲近而生探求欲，又因为尊重而在谜底揭晓前惶然紧张。


    阿尔弗雷德一举一动可比他自在多了，这也许就是了不起的阅尽千帆的成年人吧。


    「这很正常。」脱下蝙蝠侠面具的富豪镇定地说，「我当时很惊讶，也很愤怒。」


    夜翼：恕我直言，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他打赌红头罩那个小孩也什么都没发现。


    「我可以相信……蝙蝠侠。」孩子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寂静到针落可闻的环境中响起。


    录音播放到这一段的时候，布鲁斯·韦恩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这是他今天早上第一个显得有些突兀的动作，迪克心脏砰砰乱跳，阿尔弗雷德却在这时将录音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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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西：「怎么了？」


    老管家低头注视着他，又担忧又无可奈何：「我不好说，但是到此为止吧，您需要休息。」


    迪克看见布鲁斯轻轻地嘆了口气。


    「谢谢你，阿弗，我很抱歉。」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他们说完这段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以后，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迪克点点头：「早点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起床后再说。」然后迈着稳定的步伐向卧室走去。这时候他看起来又有点和蝙蝠侠的影子重合了。


    迪克·格雷森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小声开口：「我不是太理解。」


    阿尔弗雷德用充满关切和宽容的眼神望着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将那段录音继续播放下去。后面的内容和迪克记忆中的没什么不同，直到蝙蝠侠对红头罩说：如果并非必要，我不准备干涉你做任何事。


    他再次按下了暂停键。


    「夜翼先生。」尽管早就从无所不知蝙蝠侠嘴里知道了面前年轻人的真实身份，阿尔弗雷德依旧在他正式自我介绍以前使用了代号，「您觉得蝙蝠侠有没有可能早就认识那个孩子了？」


    第13章 十三只蝙蝠


    摩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他坐在床沿冷静推测，觉得自己应该是这个房子里最后起床的人，于是把抽空去韦恩集团打卡的念头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内心毫无波动地收拾自己，洗漱时间还顺便在浴室里梳理了下蝙蝠侠的待办事项。


    首先，摩西在红头罩身上放置了追踪器，可以稍微看着点这孩子。一方面避免他被黑帮发现，另一方面也防止他在哥谭处于多事之秋的时候不小心跑到危险地带。


    其次，他昨天捡到了个画着章鱼触手的印章，可以试着復原。


    第三点是夜翼相关，摩西觉得自己得想个委婉的措辞，告诉对方理察·约翰·格雷森的马甲真的很容易扒，而且想避免在超反面前翻车，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四点是来自神盾局的隐晦邀请。系统倒没硬性规定说蝙蝠侠一定要单打独斗，可是排除掉个人喜好，摩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钢铁侠的人设重合度是不是太多了？？他们如果真的成为了战友画风不会很奇怪吗？


    正常来讲一个片场应该只有一个花花公子兼超级英雄吧？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他整理妥当走入客厅为止。


    韦恩庄园来了几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哥谭警局局长詹姆斯·戈登手里捧着报纸端正地躲在斜对角的靠背椅上垂头阅读，他身后是两个不住打量周围环境的便衣警察，还有个相貌出众、身姿挺拔的黑髮女人和夜翼一起坐在正对面的长沙发上。


    阿尔弗雷德正在招待他们，从茶水的消耗量来看，恐怕等待时间已经持续不止一两个小时。


    来者不善。


    蝙蝠侠刚安排好的时间表迅速变成废纸，但摩西也不是没设想过被警察找上门的场景，所以他表情和动作都万分坦然，还带着点无辜：「阿弗，早上好，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是中午了，韦恩先生。」一个警察不冷不热地说。


    「我不知道，老爷。」阿尔弗雷德的回答也很端正，「戈登局长一定要等您到了再谈正事。」


    蝙蝠侠的老熟人，戈登闻言迅速地将报纸放在一旁：「抱歉，我刚才看邻市的新闻有些入迷——你们看到了吗，今天早上的消息，媒体猜测星城那位奥利弗·奎恩少爷很可能就是绿箭侠。他正面临被警方起诉的风险，开庭日正在最近几天。」


    摩西：「……」好傢伙，认真的吗？奎恩工业？绿箭侠？


    ——他一时心中充满了吐槽欲，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蝙蝠侠的大脑飞快地回忆起二人相处的细节，再次摒弃个人情绪理性分析，觉得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两月前的聚会中奎恩在场，绿箭侠也很偶然且毫无道理地出现在纽约，如果这个等式成立，那么摩西很多困惑都能得到解释。


    星城眼下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这些疑问在他的列表中，不过排序不靠前，现在倒像是被突然揭开部分谜底。


    但是从概率学上讲，这难道不离谱吗？这个国家的富豪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不管怎么说，媒体的一面之词并不可信，还是得找机会自己调查才行。


    「我们可以边吃早饭边谈吗？」青年带着几分轻佻但不惹人厌烦的微笑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小点心，「奥利弗·奎恩？我见过他，在斯塔克的酒席上。当时我们两个，莱克斯·卢瑟还有钢铁侠一起喝了两杯酒。」


    坐在黑髮陌生女人身边的迪克听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微妙的想笑的表情，又在其他人发现之前憋回去了。


    戈登问道：「所以你觉得他可能是绿箭侠吗？」


    「说实话，」摩西诚恳道，「我觉得莱克斯·卢瑟才是我们当中最像义警的那个。」


    「……」


    戈登局长背后的警察貌似看他不顺眼，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我也觉得，花花公子哪来的觉悟行侠仗义？」


    旁边另一位警官怼了他一下：「好了，别说了，安东尼。」


    「那算什么行侠仗义。」摩西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两眼，耸耸肩说，「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犯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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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落下，沙发上的女人微微皱眉，但是□□脸白脸的警察们神色却缓和下来。


    氛围没有之前那么刀剑相向了。


    「你们大清早来韦恩庄园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星城八卦的吧？当然，并不是不欢迎各位，尤其是这位美丽的女士。」黑髮蓝眼的英俊男人对着黑髮黑眼、美的有些凌厉的女人露出真诚的赞嘆表情，「你让阿佛洛狄忒（希腊神话爱与美之神）觉得惭愧。」


    这是恰到好处又不至令人反感的恭维，介于礼貌和热情之间。然而被称赞的人却怔了怔，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谢谢，黛安娜·普林斯。很高兴认识你，布鲁斯·韦恩先生。」


    「我们今天前来拜访是为了另一桩事。」戈登插话，「星城一个德国走私犯落网，他在被抓住以后供认出部分合作对象，很遗憾，上面出现了您的名字，韦恩先生。」


    在几个人观察中，布鲁斯·韦恩的惊讶之情毫无作伪：「什么？这不可能！」


    「我们也对此心怀疑虑，所以才邀请了普林斯小姐。她是行业内顶尖的文物修復师之一，正好最近工作缘故路过哥谭。如果那些被伪造偷渡的艺术品和古物与您无关，我们会为此次冒犯道歉。」


    「没那个必要。」哥谭花花公子懒洋洋地说，「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反正检查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行？」他有些睏倦地打了个哈欠，比出请自便的手势。


    警察们互相对视一眼。


    一直默不作声的黛安娜·普林斯站起身，询问道：「每个房间我都可以进吗？」


    摩西：「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


    阿尔弗雷德跟在她身后：「我来为您引路参观，收藏室请往这边走，普林斯小姐。」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五个人。


    戈登的目光巡视一圈，落在迪克身上：「这位是？」


    已经摘下面具的迪克刚想开口，就听见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开口：


    「理察·格雷森。我的养子。」


    夜翼用隐蔽的目光和他对视一眼，好像在问『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


    摩西悠闲搭在沙发上的手臂合拢起来，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你的什么？」戈登满心意外地重复，「养子？我不记得有见过相关登记和报导。」


    「计划中。」摩西说，「如果你们没来，就是完成时。」


    局长先生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迪克：「是这样的吗，格雷森先生？以防万一，我想补充询问，你是自愿的吗？」


    要知道这可是美国，是哥谭。戈登见过太多打着慈善幌子的噁心事，他也无法确定这位看似无害的公子哥会不会是组成黑暗的一部分。


    而幸运的是，事情并没有向着坏的方向发展。年轻人看上去像本以为自己一辈子是个普通家庭却刚被告知中了两亿彩票，脸上浮现出晕乎乎如在梦中的表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布鲁斯？」


    你称唿都换了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摩西说：「当然，我——管家阿尔弗雷德一直有这个想法。」


    戈登表情于是缓和下来：「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哥谭媒体行业接下来恐怕要忙碌一段时间了。」


    另一个警察开了个玩笑：「他们不是一直靠着带韦恩标题的新闻养活？」


    等黛安娜和管家检查完毕、暂且确认没有问题时，整个韦恩庄园都萦绕着合家欢气息，似乎哥谭的阴沉都已被隔绝在外一般。


    而陌生人离开以后，摩西脸上的笑容快速消退。


    他的声音和迪克的问话几乎同时响起。


    「德国走私犯为什么会供上我的名字？如果是有人指使，因为韦恩还是蝙蝠侠？」


    「布鲁斯，我们什么时候去领养机构登记？」


    第14章 十四只蝙蝠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半晌，摩西解释说：「这需要复杂的手续。你年龄踩线了，再加上一般情况下都有同居至少两年以上的要求。」


    他后面的说辞没有继续讲出来，因为迪克正抱着手臂瞪他。


    「当然，事情仍然有解决余地。」


    「蝙蝠侠总有办法，是吧？」夜翼说，「所以为什么？」


    「你指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面容仍然年轻、气质却成熟练达的男人斟酌片刻，用委婉平淡地语气说：「首先，我并不是要阻止你或者指责你，迪克。你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选择走上一条艰难的道路，并且迄今为止都做的不错。」


    他停顿住犹豫了会，顺着心中那股若有如无的情绪继续，「我未必做的比你更好。」


    布鲁斯比带上蝙蝠侠面具时显得更健谈一点。而且他竟然会使用过去式，迪克还以为这是个永远不会被提及的话题。


    一个人的经歷不可能永远被藏在迷雾里。但迪克发现自己竟然没法想像这个，好像蝙蝠侠从一开始就无所不能似的——格雷森夫妇的惨剧造就了夜翼，那么什么造就了蝙蝠侠？


    韦恩集团的总裁熟悉上流社会的规则、游戏人间光芒万丈，而蝙蝠侠精通各种格斗技巧、永远蛰伏在阴影处和囚徒共舞，他们看上去几近毫不相干。地狱能造就疯子，又是什么样的土壤能育就英雄？


    在这一刻，夜翼心中浮现出的疑惑与阿尔弗雷德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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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觉得蝙蝠侠有没有可能早就认识那个孩子了？」


    半日前的夜深人静时管家先生说，「虽然我们彼此认识对方的时间不长，但他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或许我得说这是老爷……不知概算优点还是缺点之一，他相当惮于付出信任。」


    也曾踏上过战场的老人摇了摇头，不愿去思考由什么样的经歷来造就性格，对尚还懵懂的年轻人继续，「但是我绝不会忽视，他像信任家人般信任你我。他也在试图关照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个孩子，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


    「也许他只是愿意尽责任。」迪克说。但他很快想起他和布鲁斯在蝙蝠车里进行的平和的对话，以及当时可能单方面的轻松熟稔的感受。


    「也许。」阿尔弗雷德说，「但我不愿意辜负任何一种可能性。您对成为韦恩家的养子这件事怎么看？」


    他口吻如此自然，以至于迪克反应了两秒钟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


    或许是那一刻他的微表情泄露了端倪，见微知着的管家先生轻松地微笑起来：「看来我不用为你们之间的相处担忧了，说不定韦恩家族很快就会迎来新成员。」


    「但这不可能，蝙蝠侠不会答应的。」


    「他会邀请你。我不和未成年打赌，夜翼先生，但也请接受一个阅歷丰富的老人的建议，适当考虑这件事吧。」


    迪克从睡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布鲁斯，我……」


    摩西正接着他刚才的话说：「但有的时候，你能做到的比想像中的少，而需要做的则更多。」


    「布鲁斯。」迪克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能让蝙蝠侠去接触一个邻市的中学生，只有韦恩出面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帮助我、指点我、或者资助我。」


    「这不是施捨。」年长者指出。


    「我知道。」迪克眨着眼睛，它们不知道为何有些酸涩，他尽力把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我没说我不乐意，相反我很高兴，可是你不能用『能者多劳』之类的说辞敷衍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我以为是你主动坐上蝙蝠车的。」


    「行了，你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摩西不由得调整了下姿势。如何与少年人妥善交谈，简直是每个自诩成熟的大人永恆头疼的话题。


    「因为——因为很多你现在不了解的原因。」


    想来其他世界的蝙蝠侠应该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困扰，毕竟据摩西所知那些世界从一开始就有韦恩家，那么布鲁斯·韦恩的童年经歷大概广为人知。或许是因为灵魂融合的缘故，尽管仍然没有记忆，但他还是能根据感觉给出答案：大家过去都惨的如出一辙，所以蝙蝠侠心有戚戚。


    可是原谅成年人的自尊心吧，他实在不愿意把话直接说出口，再惹来一堆关于『时间，人物，地点』的盘问。


    哪怕他知道迪克是出于好心。


    「因为我知道这有多难。」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能只是看着。」


    他们在寂静的厅堂中互不相让地对视。


    直到阿尔弗雷德走回来，若无其事地打破沉默：「您不是要调查走私商的事情吗？还是说今天要去韦恩集团？卢修斯会感动的。」


    摩西回过神，正事重新占据思维高地：「不去，我要去蝙蝠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也。」迪克恶狠狠地说，「我们得抽空打一架，布鲁斯，你刚才说会指点我的。」


    年轻人，你很有勇气。


    摩西回想着夜翼的行动方式，边评估教学方案边说：「不用抽空，现在就行。」


    半个小时之后，热身运动完毕的蝙蝠侠毫无动摇地坐回电脑前，留下迪克一个人满腔怒火地锤地板，脑子里还迴荡着前者的物理式谆谆教诲。


    愤怒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之一，对此摩西良心一点也不痛。


    他花了一点时间将那个从黑帮头目手中拿到的印章復原完毕，对着搜索到的九头蛇资料陷入了思索。这是个曾经隶属于二战中纳粹德国的武装组织，存在歷史相当悠久，其起源也暂时不可考。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都以为自己成功覆灭了这个邪恶的团体，然而显而易见，那只是正派人士的一厢情愿，九头蛇的触手散布的角落比想像中还要多得多。


    这不由得让摩西想到了今天哥谭警局提及的德国走私犯。对方基本在星城活动，近期才尝试着将生意网伸展到哥谭，从这个角度上讲，诬陷韦恩集团是他们的客户还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如果他们成功了，这将会成为一条极为有效的勒索渠道。哥谭警局内或许也留有他们的后手。不是摩西不相信戈登局长，实在是警局内部黑的非同寻常、举世皆知。局长先生上位以来的整顿已经卓有成效，不过仍存在不少漏网之鱼。


    但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成功？


    摩西短暂地陷入费解。


    布鲁斯·韦恩明面上是个除了换女伴勤快一些、除此之外无太大缺点及优点的平庸之人。别人都知道他只是韦恩集团摆在明面上的吉祥物，想要诬陷他布置了什么高端的阴谋诡计，还要考虑受害者的智商、以及别人信不信韦恩少爷能干出来的问题。总不会是指望稍微惊吓一下公子哥就会屈服于恶势力吧？那太低估暴发户的脑子，也太称赞蝙蝠侠的演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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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当时韦恩集团董事长正出席一场正式商业酒会，陪伴他的是最近刚认识的某位模特。中途摩西取了一杯酒，以唿吸新鲜空气的理由暂时出门来到花园里，准备过段时间就找地方把酒倒掉，或者想办法换杯别的。此前一切交流应酬都顺利进行……直到昏暗的环境里一把坚硬的金属制武器突然伸出抵住他的后腰。


    「不想受伤就别动，也别喊，大少爷。」他的女伴轻声说，「我们首领想要见您一面。」


    摩西头脑迅速转动，几秒钟后他假装受到惊吓，指尖颤动，高脚杯跌落在一旁。


    「你的首领是谁？」他用尽力掩饰但仍然有些不稳的声音问。


    第15章 十五只蝙蝠


    被绑架可能是每个富豪都会遇到的困扰，但通常情况下，倒霉的总是富豪的亲人或朋友。然而布鲁斯·韦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偌大哥谭的小报记者们竟然没人能打听到他的家庭状况，绑匪无奈之下直接盯上本人也就不足为奇。


    摩西老老实实被自己的女伴铐起来蒙住眼睛塞进车里，一路沉默着被带到目的地。他在心里掐算了下时间：路上用了二十五分钟左右，应该还没有走出哥谭。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风声、还有涌进鼻腔的熟悉的湿润泥土味道，心中逐渐升起不妙的预感。


    「欢迎来到阿卡姆。」跟在他身后的女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你应该还没参观过这个地方吧，韦恩先生。」


    不巧。摩西心想。我好几个晚上都是这里的常客。


    「你们要做什么？」他追问道，「为了钱？」


    「只是想邀请你见我们首领一面。」女人淡淡说，「就在前两天，我们的一桩大生意被蝙蝠侠破坏了。另一方合作伙伴觉得受到冒犯，派来了他们组织当中的二把手。」


    谁？九头蛇？黑帮？还是第三方？


    摩西：「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为自己辩解。我们只是需要解释，以及看你、韦恩集团董事长是否具备合适的态度。」


    金属门安全锁被启动的声音，不知道是主囚室还是办公区——千万别是主囚室，不然蝙蝠侠今天晚上又要加班，虽然现在已经是了。


    摩西被一把推到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就是布鲁斯·韦恩？」另一个语调更有韵味的女性声音传来。


    「是。」沙哑的低沉男声说，「人我给你带来了，想要问什么自己去问。」


    「注意你的态度，黑面具。」


    「我们是合作！不是上下级！你以为把哥谭首富绑架到阿卡姆是很容易的事情吗？这里可全都是疯子！」男声略显暴躁，紧接着传来凳子腿与瓷砖碰撞的刺耳声响，「你自己问吧！我们走！」


    沉重的脚步声和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脆响，安全锁再次启动，而后最后一点喧嚣平息，周围环境瞬间变得连唿吸声都很明显。


    摩西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又一次响起：「你好像并不是很紧张。」


    一只手轻柔地搭在了摩西的肩膀上，让他情不自禁地往后靠了靠。


    「我可以给钱。」他调整自己的嗓音，让它听上去含混而紧绷，「你们没必要这么做。」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向旁边移动、抚上他的脖颈，在致命之处缠绵了会儿。


    「你的心跳加快了。」女人若有所思地说，「真的是因为害怕吗？」


    不等摩西开口，她忽然一把扯下蒙住青年眼睛的黑布。


    「晚上好，韦恩。」


    摩西的瞳孔在接触到光线时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下。


    一个棕发绿眼的女人正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且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可能是摩西最近遇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的共同点。她们都擅长在各种奇妙的场合穿高跟鞋、长得漂亮、且带着久居高位的气质。


    「我该怎么称唿你？」他问道。


    「塔利亚·艾尔·古尔，你可以叫我塔利亚。你的相貌比照片上还要出众，让人一见难忘，韦恩。」


    「布鲁斯。」摩西观察着女人身上的武器装备，顺口纠正她的称唿，「在这点上你远胜过我。」


    塔利亚微微一笑。


    「我很乐意和你发生点什么，亲爱的。但这不是我今天来哥谭的目的。诚实地回答我，布鲁斯，你和蝙蝠侠是什么关系？」


    「……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傻，这个夜晚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漫长。」塔利亚带着薄茧的手指仍然按在男人的咽喉上，缓慢地收紧，另一只手按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你也许没听说过我们，但刺客联盟了解与你相关的一切——你最近打算收养的那个小男孩怎么样了？你喜欢孩子？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生一个？」


    「这和——蝙蝠侠——没有关系！」


    「真的吗？」女人长腿迈步向前，其中右腿向上蜷起，抵在摩西双腿之间的空隙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从未见过那位哥谭骑士，而韦恩集团的所有高科技产品都只开发了民用版本？」


    摩西在现在挣脱手铐反击、同时暴露蝙蝠侠身份，与暂时静观后续之间，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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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英俊的面孔逐渐因为窒息而染上汗水和红晕。他睫毛似乎因惊恐而颤动，徒劳地向后抵着墙壁，断断续续地哑着嗓子说：「本来，如此！」


    喉咙上的桎梏忽地一松。他被迫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我很遗憾。」塔利亚站起身拍了拍手，但听不出她声音里有多少失望之情，「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有关于我们为什么将见面地点顶在阿卡姆——黑面具和稻草人做了点小交易，而恐惧毒气在审讯的时候真的很好用，是不是？」


    疯人院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青年的脸上血色尽失。


    「你们不能这么做。」他的声音带着反常的低沉。


    「我可以，或者说我已经这么干了。」塔利亚俯下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不会致命，亲爱的，愿你享受我送给你的小礼物。」


    她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然闪烁了下，而后彻底熄灭。


    在这剎那间，塔利亚毫无停顿地一跃而起向后闪避。与此同时，一股拳风倏忽而至，勐然袭向她的后脑。


    ——不是布鲁斯？！这个念头刚兴起不久，她侧头躲开那个角度有些低矮的拳头，却没注意一颗遥控蝙蝠镖在房间里环绕了半圈，而后带着麻醉效果的金属翼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道不起眼的血痕。


    几秒钟后，手电筒的灯光亮起，突然冒出来的援军开口：「她怎么了？我刚才还没打中她。」


    看着那个眼熟的带着红色头罩的身影，摩西哪怕中了稻草人的恐惧毒气，一时仍陷入无言。


    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


    我就只几个小时没盯着监控，你就跑到阿卡姆里面来了？下次是不是还要在牢房里和小丑肩并肩？


    但布鲁斯·韦恩是没和对方见过面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蝙蝠镖收起来，甩开手铐站起身说：「我补了一拳。」


    「哈，还挺不错的嘛。」少年凑过来搀了他一把，「你还能走？她说那个恐惧毒气，你没挨上吧。」


    「……她将液体喷在了手腕上。」简直像别的女人喷香水。


    「系统。」摩西在心中问道，「这玩意不要紧吧？」


    系统久违地探出头：「没事，解药暂时都不用，你要相信蝙蝠侠的体质和意志力。」


    「……」


    摩西对此无话可说。他打开窗帘观察了下室外的动静，然后忍着眩晕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我在调查黑面具，正好看见他们绑架你。不能从正门走，外面全是黑帮的人，你能爬通风口吗——不行也得行，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我没问题。」摩西简练道，「就你一个人？」


    「对。」红头罩以为布鲁斯·韦恩质疑他的能力，心说有钱大少爷就是麻烦，「你不用担心，跟我走就行，我……蝙蝠侠派我来的，肯定不会出问题。」


    蝙蝠侠：「……你认真的吗？」


    「是啊，他可信任我了。」小孩编故事越说越顺口，「正巧蝙蝠侠今天晚上有点别的事……我指需要帮助其他地方的受害者，分身乏术，就拜託我过来阿卡姆救人。」


    可以。摩西心想。我拜託你救我自己。


    「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


    通风管道的栅栏被取了下来，红头罩率先灵巧地爬了上去。正在这时，摩西眼前突然冒出碎片般的幻觉，让他误以为自己突然站在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小巷里，脚步下意识地停住。


    「怎么了？」年轻人的声音像从漫无边际的远处传来，带着隆隆回音，忽大忽小，显得非常不真切。


    「没事。」摩西闭了闭眼睛，弯腰匍匐进狭长的管道之中。


    第16章 十六只蝙蝠


    离开阿卡姆本来不是件困难的事。


    哪怕黑面具的手下将整栋办公楼团团包围，连高台上都站着两个狙击手——就好像偌大疯人院的安保都不存在一样——摩西依然确定自己可以带着红头罩回到哥谭市区。


    如果不是他暂时中了恐惧毒气、又偶遇了两个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反派在他们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巡逻的话。


    红头罩走在前面，透过通风管道的另个出口往外看了眼，暗骂一声又倒退回来：「这条路走不通。有个至少两米高的傢伙守在门口，旁边还有个拿着鞭子的铁疙瘩。我们得试着绕圈从花园里……韦恩？」


    他声音提高了一点，又很快压低：「你还好吧？！这时候可没法去叫救护车！」


    他们正站在一个管道的交叉口处，脚下只有块一米见方的隔板，上下都是连通楼层的运输道，稍微不注意踩空就会掉到十几米深的地下室里。


    而布鲁斯·韦恩半只穿着昂贵皮鞋的脚掌正踏在隔板边缘，养尊处优的双手紧握着栏杆，他本人则半闭着眼睛，瞳孔放大表情茫然，明显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


    杰森不由得攥紧拳头，考虑是先把人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再跑出去搬救兵，还是不管怎么说先给对方一巴掌。


    说不定就醒了呢？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等他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男人忽地打了个冷战，像从噩梦中惊醒似的，那双深海般的蓝眼睛一下子有了焦距，迅速地巡视一圈之后老鹰般地凝注在杰森身上：「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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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少年有些莫名地道，「一直是我在讲话……不过我刚才去前边转了一圈，可能你说话了我也没听见。」


    「我……」摩西用力咬了下舌头，感觉到血腥气在口中弥散开来，暂时冲散了脑中的混沌，还有枪声……哭喊……哀求……他握着口袋里的蝙蝠镖，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并非无能为力，并在心中把信誓旦旦担保没问题的系统骂了个狗血临头。在毒气的作用下好像时间观念也会受到影响，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在那个永无黎明的长夜里停驻了数年时间，被迫一遍又一遍以旁观者的冷酷视角面对自己的孱弱与天真。


    但这是错觉。他仍在前进，并非孤身一人，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啧。」红头罩在他又一次有些恍惚地扶住额头时，发出一声忧愁地吐息，「要不，你先坐在这，我看能不能出去把蝙蝠侠叫过来？」


    饶是摩西眼前全都是珍珠项鍊散落在柏油路面上、再反弹着迸溅起形成的慢镜头虚影，他仍然有那么一刻感到想笑。


    这孩子的确天赋卓绝，更难得的是，哪怕明显疏于管教仍然没有随波逐流地走上歧途。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思考的方式偶尔有点倔。


    而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在此刻还显得挺可爱的。


    「我们不能往前走。」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正在开口讲话，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唯一的感受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感觉不很深刻，但格外绵长，好像纠缠了他一辈子似的，「我不知道恐惧毒气的持续时间，但总归你不能一个人行动。」


    红头罩：「为什么？我说了我不会扔下你，你……」他警醒地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因为刚才还保持着半分清明的青年似乎一下子沉到了幻觉之中，再睁开眼睛时，带着困兽犹斗般的挣扎感，看着红头罩的眼神也很陌生，就像在评估一个必须被毁灭的敌人。


    本来对花花公子的战斗力不屑一顾的杰森忽然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后退，又摸不着头脑——就算韦恩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搏斗技术不错，但这种生死搏杀面对强敌才会带来的戒惧感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


    过了一会，男人好像认出他来了：「——joker？」


    谁他妈是小丑那个神经病？！杰森感觉自己被辱骂了，而且他有证据。还没等他想好说辞骂回去，布鲁斯·韦恩忽然矮身来了个毫不留情的扫腿，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能让人直接感受到动作带起的劲风。红头罩不得不一跃而起，勉强借着栏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来了个后空翻，才没有被直接被扫下去。


    他们在短短数秒间连过几招，很不幸一方因为毫无准备被另一方压着打，最后杰森被男人怼在墙上，蓝色的眼睛和绿色的眼睛平直对视。


    我得体谅他现在脑子不好使。年轻人暴躁地想。但让韦恩大少爷手无缚鸡之力的洗脑包见鬼去吧，现在别人告诉他说韦恩是退役詹姆斯·邦德杰森都信。


    而且他现在有理有据地怀疑，韦恩和小丑之间有深仇大恨，他刚才没挨几下，男人的动作其实很克制，但稍微擦到的地方都抽筋似的疼。不知道被韦恩憎恶的正主现在在不在阿卡姆，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感受这么一套爱的教育。


    事到临头，红头罩发现自己意外地冷静，不慌不乱地在头脑中跑火车，骂完布鲁斯·韦恩骂小丑，并在这荒诞的对比中感受到一丝奇妙的趣味。


    然后他听到那个低沉得有些耳熟的声音说：「不对，你不是他。」


    在昏沉的环境中亦熠熠生辉的蓝眼睛看着他，居然闪过畏惧的色彩。


    ——这是恐惧毒气的效果吗？


    杰森犹豫地想。或许可以先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打晕。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


    刚才还稳占上风的男人竟后退了一步，又一次摇摇欲坠地来到平台边缘，靠着自身的稳定维持平衡。


    「你别动！」杰森不由得厉声说。


    他们又一次僵持住，而这次攻守方掉了个个。


    通风口的尽头处就在这时传来了枪响，一个漫不经心还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哥谭的蝙蝠出场，既然他今天晚上迟到了，应该不会介意我解决从自己地盘跑出来的敌人吧？很高兴在阿卡姆见到你，鞭索。你受到了谁的僱佣？还是终于打算把自己和精神病罪犯们划到一个垃圾堆里面去了？」


    「斯塔克——！！」另一个声音愤怒地咆哮，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和沉重的击打声。


    「这次你的同伙和你看上去画风不太一样。你们能正常交流吗？」


    「斯塔克。」这次开口的应该是红头罩口中那个身高超过两米的人，「你不在我的挑战名单上，现在立刻滚出哥谭，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你们哥谭人的脑子都有毛病。」钢铁侠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这时候还有心情划分地盘？」


    沉着地轻笑声响起：「那就别怪我。」


    热浪紧随着他的话音汹涌而来，应该是房间内的安全线路和武器库在交火中爆炸。杰森注意到震动让布鲁斯·韦恩再一次恢復清醒，男人几乎毫不犹豫地沖了过来，半点没在意他下意识地反击，在把他护在怀里之后往地下室方向一跃而下——正巧躲开第二波冲击。


    摩西认出了对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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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恩。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时，他感到一阵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的战慄，头脑还未彻底恢復清明，眼前接连闪过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直至连嵴背都跟着隐隐作痛。


    第17章 十七只蝙蝠


    「布鲁斯？布鲁斯？！蝙蝠侠！」


    焦急的唿喊声将摩西从昏沉中唤醒。他们刚才从近三楼的高度掉落到地下室，靠着几次中途缓冲才避免了缺胳膊断腿的命运。红头罩中途不知道是被爆炸震伤了还是撞到了脑袋，现在双眼紧闭陷入短暂昏迷，摩西给他检查完毕之后发现没有大碍，反而因此松了口气。


    「夜翼。」他将通讯器挂在耳朵上，「我没事。下次注意别在这个通信信道叫名字——以及，我现在需要我的装备。」


    「你刚才失联了蝙蝠侠！」迪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去出席宴会走红毯吗？现在什么情况？」


    「我现在和红头罩在一起，如果你在蝙蝠洞里，左数第三块屏幕是他的定位。」


    另一头安静片刻，紧接着声调绷紧：「阿卡姆？！」


    「我确实没想到。」旁边阿尔弗雷德声调和平日相比依然毫无变化，但在这时候硬是多出几分微妙的嘲讽，「您在不把自己打扮成蝙蝠的时候也能把疯人院变成韦恩庄园的后花园。」


    「……这是个意外。」摩西尝试着以讲道理的方式让两个担心他安危的亲人和朋友消气，顺便扛着未成年快步往空旷地带走，「黑面具打算和一个叫刺客联盟的组织做交易——就是我之前和布鲁斯·班纳博士一起撞破的那次——九头蛇应该也是客户之一。他们的目标是一种能够极大强化人体素质的毒药。三方势力将实验和交易场所定在了哥谭，维持着微弱的平衡状态，而黑面具代表的黑帮略占下风，所以他们一方面想通过绑架和恐吓布鲁斯·韦恩获得金钱上的支撑，另一方面也受迫于刺客联盟……」


    他回想了下那个棕发绿眼的女人的名字：「塔利亚·艾尔·古尔，据黑面具的秘书说，她应该是刺客联盟的二把手，她在怀疑我和蝙蝠侠之间的关系。」


    「至于刚才我为什么没有立刻回话。」摩西加快语速一带而过，「我不小心中了恐惧毒气，又遇到了钢铁侠和他敌人的对战现场，在路上花费了些时间。」


    但不管他的语气有多么轻描淡写，旁人都能想像出这一晚上的暗潮涌动与惊心动魄。


    迪克不说话了，而管家先生则略带安抚：「支援还需要稍等片刻，蝙蝠机已经在路上了。此外，恐惧毒气的问题我们恐怕暂时帮不上忙，您真的不打算先回蝙蝠洞吗？」


    「不要紧。」摩西再次补充说明，「塔利亚使用的剂量不大。她并不想杀死我，下手比稻草人轻得多，我能应付。」


    系统还真没诓他，蝙蝠侠久经沙场，这点debuff和毛毛雨一样，现在已经没什么太大影响了。


    另一边的阿尔弗雷德则因为他的说法挑起半边眉毛。在他的记忆中，蝙蝠侠尚还没有正面和稻草人交过手，那么二者的比较和对毒气剂量的把握又是从何而来？


    前特工把各种念头在头脑中过了几圈，假装刚才没看见夜翼偷偷穿着新制服熘上蝙蝠机的动作。


    直到定位显示飞机快抵达目的地时，他才慢吞吞地开口：「抱歉，老爷，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


    青年的声音听上去还很有力，这让阿尔弗雷德微微放松：「夜翼刚才跟着蝙蝠机一起去找你了。」


    摩西：「……」


    不等他反应，一个装备仓被悬停在高空的运输设备掷了下来，迪克紧跟着跳了出来，左右看看问道：「布——蝙蝠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敌人在哪呢？我听你说钢铁侠也在？他真的是托尼·斯塔克吗？」


    摩西把头罩扯下来罩住半张脸，声音一变：「和你关系不大，你现在更应该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夜翼刚想回答，旁边的红头罩闷哼一声，捂着头清醒过来，一抬眼：「蝙蝠侠？！」


    迪克还记得上次他们两个相处的不愉快，心想不管布鲁斯如何口嫌体正直地让他回去，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他调节气氛。正想着如何开口才能避免内斗，就看见少年勐地抬手揪住蝙蝠侠的斗篷：「布鲁斯·韦恩！他们绑架了他！他人呢？」


    夜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疯狂给蝙蝠侠使眼色：不会吧boss，都这样了你还能瞒住自己的身份？


    他未来的养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迪克服气了。不愧是你，蝙蝠侠。


    他只好帮着打补丁，虚弱道：「我们已经把他送走了，你不用担心。」


    「谁会担心这种事啊。」红头罩似乎白了他一眼，带着面具看不太清楚，「不过韦恩是个不错的人，死在这种地方太可惜了。」


    迪克再次惊嘆，不愧是你，蝙蝠侠。


    「行了。」在场唯一的成年人头疼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既然不想走就跟着我，但是不要离战场太近，这次的敌人……比较棘手。」


    能让蝙蝠侠重视的敌人，基本是和阿卡姆『老朋友』们平级的难缠对手。


    贝恩又是其中格外恐怖的那个，他是政府生化实验的受害者之一，也是强大的人型兵器，在源源不断的毒液的支撑下近乎不可战胜，更可怕的是还有着灵活狡诈的头脑。正在和他对战的钢铁侠已经意识到了这次鞭索合作伙伴的可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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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一个有无数无辜者的建筑内部对战，正义方束手束脚而反派则无所顾忌。好几次马克四号手臂上的电弧脉冲炮已经瞄准了贝恩的脑袋，但又因为紧挨着的承重墙或武器库不得不调转方向。杀伤性热武器受到了限制，托尼也不是没尝试着和敌人近身作战。


    然后贝恩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靠偷袭和丰富的战斗技巧将他抡到墙上，用拳头硬生生在肩膀位置打出一个坑，如果不是胸口的集束炮将对手及时推开，可能一整只胳膊都会被卸下来。


    「你身为人体实验的受害者，不是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帮忙摧毁泰坦药剂吗？」中途斯塔克一对二，不得不开口转移对手注意，「还是说这是个屠龙者最终成为龙的故事？」


    贝恩冷哼了一声：「我说我的目标不是你，钢铁侠。你也不用套话拖延时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傢伙背后的九头蛇、以及乱七八糟的交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为了蝙蝠侠和泰坦而来。」


    鞭索霍地转头怒视他：「你——」


    「钢铁侠可是被你吸引过来的。」贝恩打断他的话，「我们的合作内容不包括和斯塔克对战。」


    托尼旁听他们的争论，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你和蝙蝠侠有仇？他现在可不在这儿。」


    贝恩模稜两可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尝试着在梦里战胜蝙蝠，是他的出现取代了我的噩梦中的敌人——我要战胜他，在把他折断时听他喊我的名字。」


    「……」钢铁侠面无表情，「蝙蝠侠当初留给我的联繫电话还在这里，阿卡姆欢迎你。」


    「我们……」


    三道蝙蝠镖在空中打着旋击中目标，打断了贝恩悠哉的口吻，紧接着一道蝙蝠形状的黑影从墙壁边的岩柱上俯冲而至，目标明确动作迅疾，直接扯断了贝恩身后的两根提供能量的管子。


    「钢铁侠说得对。」略带沙哑的声音紧随其后，蝙蝠侠落地的动作堪称优雅，「我代表阿卡姆和哥谭欢迎你，贝恩。」


    然后他转过头，对身边金红相间的铁人说：「你不了解他的弱点。去解决鞭索，贝恩交给我。」


    第18章 十八只蝙蝠


    「你迟到了蝙蝠侠。」钢铁侠理直气也壮地说，「神盾局的光头局长之前还试图阻拦我，结果关键时刻我比你这个本地人到的还快？」


    「路上遇到点麻烦。」和穿着尚未在科技展上面世的马克四号的托尼相比，蝙蝠侠站在贝恩面前的时候身形差距更为明显，简直像是一个人面前站了座小山。但他和贝恩对峙的时候，却给旁人一种势均力敌的稳定感。


    「看来哥谭今天的麻烦也不少哈。」从一打二变成一对一的钢铁侠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他的对手和他一样走科技强化路线，两个人的打斗场面火花带闪电格外酷炫，从地面到天花板无处不可立足，还有余裕调侃自己的临时队友，「我听弗瑞说起过你——虽然你叫蝙蝠但你不会飞对吧？我之前来的时候把这栋楼的正门轰塌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回应他的是一记蝙蝠勾爪，角度刁钻，拉住鞭索的脚踝之后勐地一拽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嘿！」钢铁侠的攻击因为这个意外打了个空。他本来想嘲讽贝恩狠话放的熟练、实际上战斗力跟鹅相抵，连对手都看不住。又想起刚才的狼狈，觉得这话好像变着法骂自己一样，就忍了回去，「这种小玩意还挺好用的，不过你真的没有遇到因为绳子不够长，扔到一半才发现爬不上去高处的情况吗？那时候要是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


    「噗咳咳咳！」躲在天花板上方通风管道里的迪克发出奇怪的声音。他身后的红头罩看不见外面发生什么，踹了他屁股一脚：「你往旁边一点。」


    夜翼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缩成条形，给了骨骼尚未彻底张开的少年人一点活动空间，他们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起暗中观察。


    半晌，杰森挑剔道：「这就是蝙蝠侠说的难缠对手，连下去面对都不让我们去的敌人？」


    「蝙蝠侠有时候确实保护欲过剩。」在这点上夜翼和他统一战线，「不过那个大块头也挺强的，他一巴掌能把你煳墙里你信不信？」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下面蝙蝠侠稍微闪避不及时，就被贝恩卡着脑袋拎起来动弹不得。所幸旁边钢铁侠及时一炮打过来，让贝恩不得不松开手掌。眼看死里逃生的哥谭义警却丝毫没有退却迴转之意，像是感受不到恐惧似的趁着敌人松懈时踩着贝恩手臂一跃而起，兔起鹘落间又扯断了他背后一根管子。


    而贝恩则怒吼着转身，双拳像炮弹般地抡了个圆圈，带着周围的铁架一起朝蝙蝠侠砸了过去，眨眼间把人埋在金属障碍物下连耳朵尖都看不见了。


    鞭索见机把手里通了电的长鞭抽在摞起的障碍物上，将他们切蛋糕一样斩下去。钢铁侠飞速俯冲握住长鞭的另一端，两个人开始在半空中角力，中途托尼咬着牙问道：「蝙蝠？还活着吗？」


    贝恩狐疑地前行几步，正在这时，他身后的凝胶炸弹轰然爆开，将剩下的金属架多米诺骨牌似的带倒在地，而蝙蝠侠则在烟雾弹的掩护下绕到贝恩身后，直接卡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活着。」直到这时摩西才有机会给出回答。


    棚顶上屏住唿吸的两个未成年同时长出口气，红头罩转头说：「夜翼，你是不是有点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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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翼：「……」他比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手势，「你来解说，你来。」


    他们俩面面相觑，又默不作声将头扭回去继续观战。


    贝恩开始还在怒吼，像一头困在牢狱中挣脱不开枷锁的老虎。等到他在和蝙蝠侠之间不管怎么看都不够平等的战争中渐落下风，这个自监狱中长大成人的男人反而开始高声大笑起来：「蝙蝠……蝙蝠侠！」


    他气喘吁吁地，盯着摩西的眼神闪烁着残忍仇恨的光：「我本来可以杀死你的。」


    钢铁侠这时候也差不多把鞭索按在地上打了。他受了点伤，但精神状态久违地不错，略带亢奋地隔空嘲弄道：「不是吧？蝙蝠侠不杀人，所以哥谭反派还有惯例战后总结反思的时间了？你们是高考刷sat歷年真题的中学生吗？」


    迪克小声嘟囔一句：「……我觉得受到了冒犯。」


    下方蝙蝠侠的回答很冷漠，带着惯常面对罪犯时的恐吓语气：「然而事实是，阿卡姆是你最终的归宿，贝恩！」


    「我们或许真的不是第一次见面，蝙蝠。我在黑暗中无数次设想过，如何从肉体和精神上摧毁你……我会打开阿卡姆，给他们武器，让那些疯子挨个找上门。你不杀人，蝙蝠，所以你註定失败，看着站在你身边的好人一个个去死，却不得不疲于奔命，走上下一个命运般的轮迴。」这个平日里居然还很喜欢读书的大块头在周围的废墟间闪躲着，似乎想像到了那样的场景，因药物变得格外丑陋的嘴愉悦地张开，「然后我说不定有机会弄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在你最爱的人面前将你杀死，让全哥谭的人看到骑士陨落。」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这就是最让我困惑的地方。」贝恩咂咂嘴，颇为遗憾地说，「合作伙伴的愚蠢在我的预料之中，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弱点的？」


    蝙蝠侠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讥讽的笑容：「别把自己想的太了不起，贝恩。你也只不过是我面对过的罪犯当中还算强壮的一个。」


    贝恩瞳孔骤然缩起，心中因为想像和现实之间的对比而生出的巨大落差感还没来得及宣洩，就浑身剧痛眼前一黑——摩西将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管子切断了。


    他再也没机会打败黑暗中的敌人、战胜那个蝙蝠形状的影子了。


    「嗯……」钢铁侠抱着胳膊飞在旁边，身后是大字型瘫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鞭索，「我刚才没敢打断你们的对话，蝙蝠侠，我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一部个人电影？」


    「上次我为了抓捕阿卡姆逃犯闯进了斯塔克大厦。」打扮成蝙蝠的男人不理会他的玩笑，「这次你过来阿卡姆，我们扯平了。」


    斯塔克盯着他打量片刻，古怪地扯起嘴角：「你就是不肯和我说句『谢谢』，是吧？不过算了，我也不喜欢说这些，这可能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不。摩西默默想。我们的共同点比你想像的还多。


    「我之前就想说，」托尼的智能ai自带的红外线扫描时刻发挥着作用，「你为什么夜晚穿着制服出门的时候还带着两个小孩子？」


    见鬼。夜翼打开通风口跳下来：「我自己跟过来的。钢铁侠，能给我签个名吗？」


    红头罩跟在后头，没有靠的太近：「我也自己过来的，和他没关系，现在可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正在杰森撇清关系的时候，蝙蝠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一会送你们出去。」钢铁侠真的坦然地走过去给夜翼签名了，尽管手边没有纸笔，但周围很多能替代的东西，「虽然黑帮被我清的差不多了，但是以防万一，或者跟着蝙蝠也行。顺便，蝙蝠侠，我不知道你面罩底下的真实身份是谁，但如果有兴趣的话，这两天斯塔克博览会正在召开，算我邀请你。」


    「……谢谢，如果我有空的话。」


    「真不容易，是不是？」托尼转头和两个孩子抱怨。


    他们短暂的合作告一段落，摩西表示会对两个未成年的安全负责。等到蝙蝠侠的影子快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托尼·斯塔克心中那股难以遏制的冲动依然在催促着他开口：「……等一下！」


    半蹲在滴水兽上的身影停住。


    「贝恩刚才说的那些……我当然没兴趣听一个神经病的妄念，但那些有关于释放罪犯车轮战、再找机会杀死你的计划，并没有真的发生过，对吧？」


    高处的蝙蝠侠没有扭头看他：「计划如果没有机会实施，就永远都只是计划。」


    「我不会再给他机会的。」


    他在月光下拖得狭长的影子消失在了不远处。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钢铁侠烦躁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干嘛这么关注他？蝙蝠侠在神盾局的暗杀名单上？」


    「我说过他是个英雄。」尼克·弗瑞双手交叉坐在他对面，「你不用这么警惕。」


    「你得给我个理由。」


    「唔。」弗瑞拨弄着高脚杯考虑一番才开口道，「这只是个目前为止还毫无根据的猜想，但你觉得他的存在有没有可能和时间或者空间之类的因素有关？」


    第19章 十九只蝙蝠


    「这是我希望得到班纳博士研究成果帮助的原因。」


    神盾局局长、钢铁侠、班纳博士与美国队长围坐一圈，他们中间摆着一个散发出奇异光芒的立方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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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魔方，高度机密。我们已经试图研究它超过数十年，但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确切的成果，直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一起意外。」弗瑞示意人们注意到宇宙魔方旁边、一个不停环绕运动的陌生材质晶体，「採集能源的过程中发生了缘由不明的引力坍缩，在那之后我们就监测到了新的能量波动。后来研究人员试图将这股能量的来源定位但失败了，只得到一些无法确定时间地点的模煳影像。」


    他说完这段话暂停了一下，注意观察在场其他人的反应。两个高智商研究人员都紧盯着宇宙魔方沉默不语，明显陷入了旁人不能理解的头脑风暴中。只有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的美国队长『呃』了一声。


    「所以，你认为这是可能是平行宇宙的影像？」


    「也可能是我们这个世界发生的过去或者未来。」弗瑞说，「可能性太多了，只能随着研究进度的推进一点点排除。但你们应该明白如果可以观测到我们的未来——或者平行世界的未来，究竟会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我没有签订纸质保密协议，那毫无用处，比起书面合约我更愿意相信你们的品性。」


    在场的人都没有因为他这番推心置腹的说辞流露出什么感慨之情，托尼甚至冷笑一声：「之前派来监视我的那位女特工呢？你不信任她吗？她今天怎么不在这儿？」


    队长史蒂夫微微皱眉。


    「她有任务。」弗瑞镇定地回答，「在哥谭。」


    美国队长问道：「为什么是哥谭？」


    班纳博士紧接着说：「因为蝙蝠侠？他冒着很大风险救了人，还和我们分享九头蛇的情报，我觉得他不是敌人……虽然浩克会反驳这个观点。」


    钢铁侠也说：「你还不如承认你就是想暗杀他。」


    「好吧好吧。」弗瑞不得不举起双手，「最后一条情报，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钢铁侠给同伴们使眼色：谁信？反正我不信。


    班纳露出带着点无奈和忧愁的微笑。史蒂夫安抚地拍拍托尼的肩膀。


    「一张照片。」神盾局局长打开电脑中的加密文件，「已经高度復原过，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你们可以随意联想。」


    「这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照片的确很煳，奇怪网站的小电影都比它高清上百倍。但即使如此，也能隐约看出背景似乎是个被埋在土壤之中的、形状不详的长条式木柜，面目模煳的人类双手交叠躺在其中，头上有对长长的、蝙蝠耳似的尖角。


    **


    摩西久违地一大清早来韦恩集团报导。


    他的秘书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临近圣诞节还在加班的悲惨境地，将目标客户遍布全球的企业文件一一拍在摩西的案桌上，这次就算摩西一再表示加工资也不能消除她对五场会议三场见不到boss的怨念。


    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美元吗？


    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的文件摞起来比人还高的摩西陷入迷茫。


    迪克上学去了，阿尔弗雷德是管家，偌大哥谭竟然找不出个能帮蝙蝠侠处理公务的人。


    正在他给一份农业技术慈善支援瓦坎达的多企业联合文件签字、并疑惑于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国家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


    「请进。」


    「好久不见，韦恩先生。」来人捋起耳边的鬓髮翘起嘴角，身上的西转硬是凭藉着身材和气质穿出了t颱风，「听说你今天在公司，我觉得有必要来打声招唿。」


    「……普林斯女士？」摩西立刻将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提取出来，「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停顿了下，他不悦地蹙起眉，「是哥谭警局？你们这种行为合乎法律吗？」


    「我通过了韦恩集团的正式应聘流程，这是合法且合理的商务合作，韦恩先生。戈登局长说过我是因为『公务』路过哥谭，严格来说到这里帮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黛安娜重点强调了『公务』两个字。


    「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临时上司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现在才会站在这里。不过现在看来，您没什么时间关注这些小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堆发人深省的文件一眼。


    「这是个意外。」摩西嘆了口气，「我应该尽早给自己找个接班人。」


    黛安娜并未对这番不负责任的说辞作出评价，只说道：「但我听说你已经收养了一个孩子。」


    眼看全美的报纸都在记述时隔三十多年才再次举办的斯塔克博览会，近期哥谭报纸却反其道行之、沸沸扬扬地宣传着两个消息：除了詹姆斯·戈登局长在夜晚首次点亮蝙蝠灯以外，就是晚宴上遭到绑架、又被蝙蝠侠救出的布鲁斯·韦恩正准备收养一个和他年龄差不超过十岁的少年人。


    「迪克他……如果他愿意我会把韦恩集团交给他。但我怀疑年轻人志不在此。」


    布鲁斯·韦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眉目间的漫不经心里混杂了几分真切的忧虑，让他平日里轻飘飘的气质瞬间沉淀许多，仿佛霎时间成熟了三五岁。如果媒体们看到现在这位被他们热捧的花花公子布鲁西宝贝的样子，绝不会把他和迪克·格雷森当成一代人。


    而且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饶是以神奇女侠的所见所识，也需承认这点。


    更何况，黛安娜审视内心，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和他交流。尽管按照以往的经验，布鲁斯·韦恩这种类型的男性从来不在天堂岛战士的交往名单上。她开始认真思索自己这种变化的缘由，并考虑是不是应当找机会给自己用上真言套索、以确保这当中没有混入什么奇怪的魔法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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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或者，有问题是韦恩。


    她若有所思，感情上却和理智背道而驰，好像和家乡的老战友们于多年后重逢似的，情绪闲适舒缓，甚至开了个小玩笑：「就像你一样？」


    黑髮蓝眼的男人眨眨眼睛回过头，刚才牴触的情绪雪花般地从他脸上消退了，现在他看上去亲切又可人，似乎半点不含戒心似的：「他比我有前途得多，我尚且还有这点自知之明——其实你应该早点和我说你会来。」他含着热情又不显谄媚的微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晚上要去喝一杯吗？我知道一家店，他们的甜食做的还不错。」


    「我……」不知道他的哪个单词触动了这个一直显得不冷不热的文物修復师的心，黛安娜竟然犹豫了下，但她的回答很快被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摩西遗憾地耸耸肩：「看来我今天还挺忙的，註定得不到美人青睐了是不是？」


    他边说边拉开办公室的门。门外人见到屋内场景时愣了愣，碧色眼眸扫过双手环胸半倚着墙壁的黛安娜·普林斯，最后落在摩西身上：「打扰您了吗？季娜·莎拉波娃，临时秘书。」红髮女人没有抱着文件的手利落地伸出来，「我来是告诉您，斯塔克博览会的邀请函已经转发到了您的私人邮件当中。此外——」


    她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翘起，视线若有若无地在黛安娜和摩西身上转了个圈：「您今日晚间是否还有额外的闲暇时间？有部分工作交接上的问题需要与您商谈。」


    第20章 二十只蝙蝠


    摩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地点是冰山餐厅。他，黛安娜和红髮碧眼的「季娜·莎拉波娃」，三个人坐在二楼的一座小包厢里。本来以布鲁斯·韦恩的行事风格是要包场的，但两位女士都不愿意太过张扬，于是他们低调地刷脸从员工通道来到二楼，全程不引人瞩目，摩西只收穫了几位餐厅工作人员羡慕的眼神。


    「哥谭在外地人的印象中是混乱堕落的代名词，但城市中也有很多值得观光的繁华地带，是治安问题限制了旅游业发展。」真名是娜塔莎·罗曼诺夫的现神盾局特工一手撑着下巴，随意地搅拌着手里的奶油浓汤，看上去并没有品尝的意思。包厢隔音效果很好，但依然能听见从一楼舞厅酒会传来的熙攘人声与乐曲声。「韦恩集团出现以后周边地带变得热闹很多，但有些问题还是没办法用钱解决。」


    「戈登局长已经很努力了。」摩西说，「当然，我并不是给gcpd的某些失职开脱，但戈登局长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负责任的警官之一。」


    「确实，阿波罗与厄瑞波斯相伴相生，哥谭在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黛安娜贊同地说，「就像这家餐厅的冰点味道真的很不错，甚至比华盛顿的很多米其林更符合我的口味。他们家的老闆是谁？」


    「目前是奥斯瓦尔德·科波特，这家餐厅在哥谭很受欢迎，但老闆本人的外号比名字更出名。」摩西垂着头，随口说出企鹅人的名字，「我不想在背后评价人，但据说他相当危险，如非必要还是别打交道为好。」


    「所以你喜欢甜食？」娜塔莎转头问黛安娜，「一般健身的女孩儿好像都不怎么吃高热量食物。」


    「不，我不健身。」女侠舀了一勺冰激凌，「我只是……平时运动量比较大。」


    娜塔莎开玩笑般地说：「那看来我们三个都不是那种常见的上班族形象。」


    正在切牛排的摩西动作微缓，手臂上的肌肉放松，一脸无辜：「你们别看我——我是男性，而且你们知道的，不管是跳伞、攀岩还是野外求生都很消耗体力。」


    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在这时震动起来，上面显示通讯人是阿尔弗雷德：「抱歉，我出门接个电话。」


    娜塔莎回过头目送他快步走出包厢，拉住一个服务生询问消防通道楼梯间的位置，动作有条不紊，又很习惯别人毕恭毕敬地对待，身上看不出半点暴发户的影子。


    黛安娜将最后一勺甜点放进嘴里，而后说道：「他在某种程度上很迷人。」


    「布鲁斯？」半顿饭局的时间，他们开始熟悉到互相称唿名字了，「确实，而且我觉得比外貌更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我想不出谁会拒绝他的邀请？除非她或他早已有爱人。」


    「我以为你在说我。」黛安娜说。


    在场的唯一一个男性离开以后，这个狭小室内的气氛忽然没有那么圆融，但也说不上针锋相对——就是某些沉在水面下的试探终于浮了上来。


    娜塔莎：「或者在说我自己。」


    两个不为浮于表面美色所动的女人对视一眼，同时对对方升起欣赏之情。


    「你说布鲁斯·韦恩的气质？」她们的话题仍然没变，因为这就是这次聚会的目的，「这好像恰恰是他最惹人诟病的地方，我在没来哥谭以前就听说了他的某些浮夸事迹。」


    娜塔莎说：「我也是，他就像第二个托尼·斯塔克。没那么傲慢，好像也没那么天才，然而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从不惮于自我贬损。」


    「但他不会是第二个钢铁侠。」


    「不会吗？」娜塔莎深深地看着黛安娜，「这话出自你的真心？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其实我们只见过两面，警局可以作证。」黛安娜面色不变，「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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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塔莎沉默了一会。


    楼下的音乐声徒然高亢起来，似乎是一首摇滚。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透过帷幔，稍稍妆点了下房间里的寂静。


    「因为我曾经见过一张照片。」红髮女人终于开口，「拍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


    她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张照片上的黛安娜和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太大不同。可是普通人如何能做到长生不老？


    这个话题在逐渐变得危险，并涉及很多隐秘，而在场二人的情绪都很稳定，那来源于对事态发展与变化的把握。最终，黛安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又站在哪一边，但我和布鲁斯·韦恩毫无关系。」


    「——和蝙蝠侠呢？」


    娜塔莎註定等不到对方的回答了。因为这时隆隆作响的音乐声中突兀地插进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与人类的尖叫声，娜塔莎勐地站起来拉开最近一扇窗户的窗帘，餐厅内的灯火辉煌和外部的浓郁夜色被清晰的交界线斩成不相干的两半，她们矗立在光明的这一边，看到一个巨大的蝙蝠形状影子正倒映在笼罩着阴云的夜幕之上。


    她怀疑一湾之隔的大都会人都能看见这盏横亘城市直抵苍穹的蝙蝠灯，不管报纸上描绘得有多夸张，都没有亲眼看见得这一刻来得震撼。


    而想到神盾局局长手中的那张模煳不清的遗像，饶是久经风浪的黑寡妇，都不由得在与现实的对比之中感到难以言说的战慄。


    **


    「是小丑女。」阿尔弗雷德说，「她从阿卡姆跑出来以后大约是一时情难自禁，毫无道理地抢劫了企鹅人运货的卡车撞进了最近的加油站。那里面是28吨菸草，可能还有点不太能明说的小零货。」


    「巧合的是我正在见证部分案发现场。」摩西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暴怒的企鹅人将一个属下的头按进了滚烫的浓汤里，「但今天很可能不用蝙蝠侠出面。」


    「什么？」


    「你现在打开电视就能明白，我还看到了至少两架媒体的直升机。」


    毫无徵兆地出现在哥谭的神奇女侠将真言套索挂在了棚顶的吊灯上，她本人甚至无意遮挡面孔，紧握着绳索另一端一跃而下，端正地踹飞了企鹅人身边的持枪保镖。而『季娜·莎拉波娃』则解决了门口的看守，开始组织客人们有序离场。


    「哇哦。」在屏幕上看到这边大场面的老管家说，「我开始有点同情科波特先生了。他今晚不仅损失了金钱，还可能有血光之灾。」


    「或者我该庆幸，她们不会为了试探我而弃他人的性命于不顾。」男人的嘴唇抿了起来，显得有些怒气沖沖，「小丑女那边怎么样？还活着吗？」


    「稍等，我正在联繫戈登局长……好消息和坏消息，先生。好消息是哈莉·奎因还活着，只是轻度烧伤。坏消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小丑本人不见了——他好像并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闯入了一位地方检察官的家中，准备将他绑架并带离哥谭市。」


    摩西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这座城市上空的蝙蝠灯依旧明亮。


    而那背后层叠的积雨云则在灯光下扭曲，乍看上去就像个滑稽的笑脸。


    第21章 二十一只蝙蝠


    杰森·托德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间奔跑。


    一阵灵动的风拂过他身边，远处传来几声隐约而悽厉的猫叫，紧接着穿紧身衣的女人从屋顶跳下来与他并行，语调轻柔地打了声招唿：「晚上好，这不是个适合小孩子出门嬉戏的夜晚。过了十二点就是感恩节，你为什么不在家里呆着？」


    「猫。」红头罩瞥了她一眼，「不干你事。」


    「可我觉得我们目的相同。」他们同时望着悬在空中宛如另一盏月亮的蝙蝠灯，猫女略显戏剧性的动作显示出了她的兴致勃勃，看上去更像是只发现了猎物的猫科动物，「我听说过你，红头罩。黑面具的新对手，以前手底下有几个能打的超能力者……那个单词是什么来着？变种人。但是后来黑面具找到了新的靠山，让你不得不把那几个孩子送到他们的大本营去。现在呢？失去了打手之后，你怎么和哥谭的其他黑帮抗衡？」


    「你可以试试我的枪。」红头罩阴森森地威胁她，「这世上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


    「所以，你要用你的那把枪去杀了蝙蝠侠？」


    「噗咳——什么？」


    「不是吗？」猫女勾起唇角，「我以为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都想杀了他。那些散落在四面八方的阴暗本来是一盘散沙，又因为他的出现而首度凝聚在一起，就好像知道只要击垮最后也是唯一的那面旗帜，哥谭就会彻底沦落进地狱似的。小丑，毒藤女，企鹅人，稻草人……啊哈，简直如同好戏开场，演员轮番就位。」


    「我不和疯子为伍。」红头罩冷淡地说，「以及，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也觉得不应当。」猫女眯起眼睛，「但假设哥谭是个毛线团，我打赌线头就缠绕在蝙蝠侠身上，若让我视而不见，那也太难为猫咪了。」


    对话结束。他们在短短片刻达成了奇妙的共识，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地向着目的地冲去。


    **


    阿卡姆精神病院，谜语人扶着眼镜、因为恐惧和兴奋而不停地发出神经质的、抽搐般的笑声。


    「告诉我。」摩西在这鬼畜的背景音里面将人按在审讯台上，假装没看到身后警察们审视和警惕的目光，「小丑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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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他忍着忧虑告别了两位女士，以受到惊扰为由回到韦恩庄园，还没来得及驱散身上的寒气就动身赶往阿卡姆，毕竟谁也不能低估小丑在搞事时候的行动力。


    「为什么蝙蝠侠像是小船一样飘荡在迷雾海上？因为它们都头顶尖尖，不知方向。」嘲笑完对手的疑问之后，谜语人识相地给出谜题提示，「他去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什么地方……韦恩大厦？」


    「这世上夺人眼球的地方那么多，谁知道呢？」谜语人耸肩，「反正他是这么和我们宣称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学着小丑的语气，表情阴阳怪气，「『哥谭在那只蝙蝠出现以后变得一团糟！所有人都觉得他有能力拯救哥谭，连戈登那个蠢货都信了？！人人都来关注蝙蝠侠和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裤衩，那么谁来爱小丑呢？』这中间还插进了他和小丑女的打情骂俏，但，呃，我觉得你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在摩西可止小儿夜啼的视线里把部分过于糟糕的台词咽了下去。


    「总之。」谜语人说，「小丑觉得你抢了他的风头，如果你成为哥谭的超级英雄，他就会把自己变成最恐怖的反派——来和你对抗。谜底就这么简单，看来你没我想像中的聪明，蝙蝠。」


    摩西不理会他的挑衅，拎着手铐把这个神经病扔给警察：「送他回去看好。」


    「等等蝙蝠！！我帮助了你！我不能得到点好处吗唔唔唔——」


    「这不是你的错。」戈登局长背靠在蝙蝠灯旁边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望着空气中升起的零星火光，对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开口，「警局的人正在全力搜索小丑的下落。如果他想向你挑衅，就不会把一场绑架和兇杀案掩盖的默默无闻……别太放在心上。」他深深地嘆了口气，布满皱纹的面孔上浮现出无能为力的挫败，「在你来之前事情就已经这样了，所有人都得习惯这个，或许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趋势——事物永远趋于混乱。」


    阴影中站立的蝙蝠侠说：「我永远不会习惯。」


    戈登笑了一下：「我也是，所以我才点亮这盏灯。」


    蝙蝠侠默然片刻，仿佛正因为这种少见的承认而感到不适：「……但一座城市无法依靠暴力拯救。打击人们对司法系统的信任，这就是小丑打算做的事情。」


    「我们不会让他得逞的。」局长抬起头郑重地说。


    搜索工作一直持续到早晨，小丑显然不打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开启自己的小游戏，所以他几乎在城市间销声匿迹，连带着受害者一起不见踪影。


    因为小丑女还躺在医院里昏迷，蝙蝠侠失去了条情报来源，只好使用老办法从源头查起。大约在凌晨五点左右、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摩西追查到城市黑帮头目罗马人麾下的一次热武器走私活动，其中某款枪枝的口径正好与小丑打破那位无辜受累的检察官家门的武器一致。


    只是不知道检察官的遭遇是否源于城市黑帮对最近某些调查行为的不满。


    復原弹道再在小丑经过的地方询查痕迹，整个流程都烂熟于心。追踪枪械来源的过程中，摩西单枪匹马闯进了附近的一个地下组织，以半只手臂脱臼作为代价问到了小丑的后续行进方向。


    而后他躲进附近一栋废弃的楼里，在避开流浪汉和野猫野狗的地方给自己包扎伤口。正当他将胳膊推到原位时，忽地听到猫女说：「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对我说『你好』，所以这次我主动一点。你好，蝙蝠。」


    摩西被骇了一跳，疼痛让他有少许走神，竟然没注意到猫女从高处吊了下来，正倒立着趴在旁边一扇缺牙漏齿的窗户的窗沿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还拎着……拎着一个，呃。


    「红头罩？」


    「你怎么只注意他，不注意我？」猫女不满地说。红头罩则从她手里挣脱，一脸晦气地从窗口爬了进来。


    「我们一直跟着你。」红头罩说，「当然，跟的不太紧，好几次都差点被你发现或者追丢了，不过你今天好像情绪不太对劲。是被什么影响了，就那个小丑？」


    「这和你无关。」摩西皱着眉说完，发现猫女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于是转头问她，「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想要知道跟着你能找到什么乐子。」


    「这不是游戏——」


    「我知道我知道。」猫女踩着猫步凑过来仰起头，睫毛长而卷翘，看上去优雅又迷人，「你今天太焦躁了，蝙蝠，这可不行。我是来给你提示的。」


    红头罩站在一边看不过去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冷冰冰地开口：「我们发现了一条小丑的痕迹，被你老眼昏花的时候漏下了，蝙蝠侠。」


    摩西：「……」


    猫女被逗笑了：「他可不老，我觉得再过十年也不算老，正是最迷人的年纪呢……好了别瞪我，我这就告诉你。我们监听了罗马人的语音通讯，他给对面人提供了一个坐标，大约在华盛顿特区和维吉尼亚州附近，那或许就是小丑的目的地。」


    第22章 二十二只蝙蝠


    在黑帮首领罗马人、也就是法尔科内给出的地点中究竟有什么？摩西理解小丑想要震惊世人的决心，但按照惯例，他的手下势力、渴望打击的对手都在哥谭，除非有什么让他格外感兴趣的东西，不然没道理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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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能让小丑感兴趣的，往往意味着危险。


    「老爷。」阿尔弗雷德说，「我很抱歉打断你的思路，但你真的要现在动身吗？」


    摩西从沉思中惊醒，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是我又遗漏了什么？」


    管家快步走了过来，毫无预兆地将手心按在摩西的额头上，带着些微凉意的皮肤接触让青年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您有些低烧。我准备点蔬菜汤和吐司，还有感冒药——今天是感恩节，大部分人都呆在家里享受火鸡和南瓜饼，而不是冒着风雪跑去其他城市和一个疯子决斗。」


    「如果那个疯子是小丑而我恰好是蝙蝠侠呢？这不仅仅事关我一人。」黑髮男人盯着屏幕含煳地说，「你知道如果放任他不管会发生什么，阿弗。不是为了别的，如果有无辜的家庭因此受难，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我很抱歉。但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会觉得他太傲慢了……肩负的责任过重时，对自己和他人都不是什么好事。」老人低声说，眼神困惑又怜悯，「恕我直言，老爷，您今天情绪不对劲，连红头罩和猫女都发现了。是因为感恩节？」


    他对上摩西显得困惑不解的蓝眼睛，斟酌片刻，试探着说道：「要不要试试给您的亲人打个电话？」


    这个提议来的突然，让摩西一下子想起稻草人毒气影响下看到的那条小巷。


    「他们死了。」他下意识地说，「你不知道吗？」


    阿尔弗雷德的喉咙哽了一下。他不是没经歷过死亡，反而因为见过太多而心生厌倦，继而开始憎恨起那些为一己贪慾而生的掠夺者：「……我，抱歉，我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青年如梦初醒，「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墓地在什么地方？」


    「你提醒我了。」摩西抬起头，顺着蝙蝠洞的斜坡往外看：「我应该在韦恩庄园附近给他们立个衣冠冢。」


    阿尔弗雷德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匆匆对照着清单整理好蝙蝠侠的行动装备，抬起手掩饰性地捏捏鼻樑：「我会记得安排这件事的，老爷，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


    「你吃感冒药了吗？」杰森坐在蝙蝠机的后排，边系安全带边挑剔地说，「我不是在关心你，主要是我不想飞到一半的时候因为驾驶员高烧昏厥而出师未捷。」


    蝙蝠侠没理因为他不作回应而故意闹别扭的小孩，低头确认仪表。猫女托着下巴在旁边说：「他不太可能吃，孩子，你不知道感冒药会让人犯困么？」


    「那不也比半死不活强。」


    「或者蝙蝠侠买了个制药厂，生产像是美国队长血清那种强化药。」猫女用神神秘秘又很笃定的语气说，「但是由于过于昂贵或者副作用过大之类的原因无法流通市场，最终变成蝙蝠专供，就像他口袋里的那些小装备和这架飞机一样。」


    红头罩狐疑地说：「那蝙蝠侠的钱从哪来？」


    猫女：「偷的。」


    「什……」


    「行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我让你们上飞机，不是让你们来开我玩笑的。」


    猫女面罩上的假鬍子抖了抖，给红头罩做口型：他今天暴躁得像是在经期。


    红头罩：「……」


    年轻人暴起：「闭嘴！我还没成年！」


    他们就在这种打打闹闹的轻松氛围里升上天空。路途中摩西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把这么两个玩意塞进了后座——之前因为不打算暴露蝙蝠洞的地址，他把两人和一蝙蝠车留在了外面。等他临走前偶然抬头看监控，陡然略惊恐地发现一蒙面男一蒙面女正蹲在车轱辘后头嘀嘀咕咕，目测是在研究怎么将那个倒霉车胎卸下来再转手卖掉。


    感冒发烧中的蝙蝠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那可是蝙蝠车！


    谁能不爱蝙蝠车！


    总之，那之后十分担忧自己回头发现爱车被拆成乐高玩具的蝙蝠侠，就从心地把猫女和红头罩一起带上了。


    不管怎么说，哥谭以外总比哥谭内部安全。


    大概。


    半个小时以后摩西觉得自己不该立g。


    远处水桶粗的雷电在晴空朗日之下毫无徵兆地降落，像是点燃烟花爆竹的引线，带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伴随着滚滚烟尘在感恩节的节日气氛中还有点喜庆。当时蝙蝠机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即使这样也能看见远方沖天而起的蘑菇云。摩西紧急转向开始于半空中绕圈，红头罩半跪在椅子上回头，震惊地说：「别告诉我这是小丑干的？！」


    猫女和摩西都没说话。一种淡淡的尴尬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老家平日里干啥啥不行，关键时反派丢人丢出城、搞事第一名一样。


    「小丑在什么位置？」


    飞机内部的黑科技扫描装置开始运转，片刻之后对准附近一栋建筑中的身影。


    机翼下方伸出的枪口瞄准了目标。


    不等摩西按下启动按钮，一个红蓝相间的盾牌忽地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由远及近，将那支差点开火的武器撞歪，紧接着全国人民都认得的一张脸出现在蝙蝠侠的视野中。


    猫女说：「那是美国队长？真的是他？他好像在让我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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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翼会后悔的。」红头罩道，「他错过了美队的签名。」


    「他要上学，不在哥谭。」摩西顿了下，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昨天怎么没去学校？」


    「……」


    猫女肩膀一耸一耸地，像在忍笑：「算了蝙蝠，你可以等我们活着回去再去给逃课的学生开家长会。」


    等蝙蝠机降落在地面上，美国队长疑惑地看着仿佛生活在冬夏两个季节里的同一拨人，善解人意地忽视了这点疑问，对摩西说道：「我为我刚才的攻击道歉，但是现在这栋楼高度危险。小丑他——」


    他的讲述被一阵按捺不住的咳嗽声打断了。蝙蝠侠捂住嘴侧过头，过了有一会儿才用比往常更沙哑点的声音问道：「joker，他做了什么？」


    队长眉峰隆起，隐约觉得对方身体状况好像不大好。但二人才初次见面，最忌交浅言深，所以他装作没发现异状，平静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这里是神盾局的一个秘密研究基地，里面存放着很多机密。就在前几天，这里被一位北欧雷神闯了进来，当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完毕，不过这也导致神盾局内部的安保工作产生了部分疏漏。」


    说到这美队停顿了一下，给对方留出理解和疑问、甚至于责问的时间。但蝙蝠侠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继续。」


    「这使得小丑拥有了很大的活动空间，他在蛊惑人心上的天赋令人印象深刻。一位高级特工被策反了，他泄露了我们的行动安排并策划了刚才的埋伏。幸运的是暂时没有牺牲，而不幸的是，他彻底把这个研究所变成了自己的游乐园。如果我们贸然进攻，里面的人质就会立刻被杀死。」


    蝙蝠侠不假思索地问：「小丑给出了什么条件？」


    史蒂夫·罗杰斯几乎为他对门内反派的了解而感到惊嘆了。难怪神盾局局长在发现作乱的人来自阿卡姆之后，就仿佛一直在等着蝙蝠侠上门似的。


    小丑和他们曾经面对过的敌人都不太一样，那个绿色头髮的男人身上有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混沌的邪恶。而蝙蝠侠为了抓住小丑可以去寻求谜语人的帮助——听取一个疯子的建议，为了抓另一个。当然，美队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但他清楚哥谭与之外的地方确实不大相同。


    「他要求只有一个——让哥谭人进去面对他。」说到这里，正直的二战士兵诚恳而歉疚地看着摩西，「这是我们的失误，其实你并不必冒险。你了解小丑，或许我们可以找出个别的办法……」


    「如果我真的了解他。」蝙蝠侠说，「那他就不会给我们尝试其他选择的机会。」


    他旁若无人地回到飞机上整理了下装备，装作没看见欲言又止的美国队长，对猫女和红头罩说道：「你们两个和他呆在一起等我回来。」


    猫女：「不好意思，你不光了解小丑，应该也了解我。我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听话。」


    红头罩：「我不是哥谭人？为什么我不能去。」


    「小丑指的是我。」摩西警告地看了他们俩一眼——希望蝙蝠机能比蝙蝠车活的更长——然后对美队说道，「有意外我会联繫你们。」


    话音落下，带着弧度的黑色披风角消失在了那扇被绿色油漆喷上笑脸的玻璃门里。


    第23章 二十三只蝙蝠


    蝙蝠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以后，猫女和红头罩对视一眼。


    美国队长敏锐地发现了他们无声的交流：「等等，他拜託我看住你们，而且小丑很危险。」他不贊同地看着红头罩，「我不是质疑你们的能力，但也许等你年之后再面对坏人才更合适？」


    猫女举起双手后退两步：「你们慢慢聊，这和我没关系，我走远点。」


    她给红头罩使了个眼色，悠哉地向蝙蝠机走去。


    「……」杰森在心里吐脏字，为什么不是你去□□美国队长？明明这才更合适吧？！然而战友已经战略性后撤了——天知道猫女是怎么在大白天也能悄无声息好像潜行了一般——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回想着当时夜翼是怎么和钢铁侠无缝顺畅交谈的，然后在美队警惕的目光中艰难开口，「队长，我是你粉丝……」等等夜翼说过这句话吗？算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


    摩西刚走进这栋大楼没多久，墙壁上连排的电子宣传板上画面闪烁，出现小丑惨白和鲜红对比分外提神的面孔：「看看是谁来了！！」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臂，好像在打招唿，身边的椅子上绑着一个头上罩着纸袋一动不动的人，袋子上还用马克笔画了正在对战的q版小丑和蝙蝠，「蝙蝠侠！我就知道不管我去什么地方你都会像尾巴一样跟过来。可怜的谜语人，他还活着吗？哦对，我忘了你不杀人。」


    他咧开嘴叽叽咕咕地笑起来，仿佛想到一个好笑的笑话而乐不可支东倒西歪：「你真的什么时候都不杀人吗蝙蝠？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还差点想要杀了我似的。如那个蓝色的大块头没有拦住你，我还挺想知道你会不会对着这栋楼开火——如果你按下那个按钮，boom！所有人都会死，但我也会死，一了百了，游戏通关，是不是很有意思？」


    摩西根本不想理会他在说什么。他只瞥了一眼屏幕，为了确认小丑身边的人质之一还活着，此后就闷头赶路，一副对敌人的垃圾话充耳不闻的样子。


    楼梯里站着几个哆哆嗦嗦拿着枪巡逻的警卫，有些是被小丑从哥谭带过来的人，也有些是他就地取材、威逼利诱了楼内的保安，如果挨个干掉肯定会伤及无辜，每隔一个解决又说不定会有漏网之鱼。但这对蝙蝠侠而言不是什么问题，正如小丑所说，他在尽自己的所能不夺人性命。可惜神盾局建筑里没有滴水兽，只能借着成排的管道与实验器材遮挡身形，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和触感都无比真实，摩西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在玩什么大型浸入式虚拟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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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迪克有次尝试着在蝙蝠洞里和人联机的那种。


    年轻人只尝试过一次，还不太敢让蝙蝠侠知道，但不管是摩西还是阿尔弗雷德都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关注他，爱他，并试图保护他，以弥补那些无法重回的过去的悲剧。低烧让摩西有些头脑昏沉，他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哪怕好几次系统出声提醒也不管用，蝙蝠侠想的太多了，他无法分辨，只觉得自己又疲倦又亢奋。


    屏幕里的声音像电锯拉木头，在他耳中传成意味不明又惹人生厌的噪音。


    而小丑大概也没指望他回话，时不时自言自语两句，一会嘲讽自己手下办事不力，全副武装也能让蝙蝠侠闯进来；一会又调侃蝙蝠今天的心不在焉，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感恩节小礼物。


    「蝙蝠。」过了一会，或许是觉得没意思，他蹲在人质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纸袋，絮絮叨叨地说，「你知道我绑架了谁吗？如果说出他的名字，我就把这个破玩意拿下来让你看看他的脸。」


    一直不为所动的蝙蝠侠终于在赶路的间隙抬起头看了一眼摄像头。


    下一秒，镜头被蝙蝠镖打碎了。


    小丑却一下子亢奋起来：「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他用力捏紧了人质的头，纸袋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那人依旧不动弹，昏迷得不知人事，「警察局长没告诉你？肯定不会。让我来猜猜看，你调查我的时候不可能没去他家看过吧，就算这样也没记住他的名字？」


    他再没有得到回应，可是小丑太兴奋了，碧绿色的瞳孔都跟着放大，发出呓语般的声音：「看我发现了什么，蝙蝠？稻草人说你中了恐惧毒气都没什么效果，他说你是个没有品尝过恐惧的怪物，他是个蠢货！」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发现了！小丑做到了！我才是哥谭最了不起的反派！」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争的……而且你们窝里斗就算了，居然还要把『打败蝙蝠侠』作为评判标杆吗？是不是有病？


    好像确实有病。


    摩西放弃了思考。精神病人思维广，弱智儿童欢乐多，他为什么要和小丑的逻辑深究。


    他快要顺着小丑以防万一怕他找不到给标出的路线图（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走到目的地了，那是一扇半卷的铁门，在底下的空隙间能看见四条歪歪扭扭的凳子腿，和耷拉在旁边的人类的脚。


    小丑在这个顶楼的储藏间里放了太音乐盒，嘎吱嘎吱地响起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儿歌，他本人则应和着音调打着节拍哼唱，还挺自娱自乐。


    音乐结束之后，他啪地打了个响指：「欢迎，蝙蝠侠~」


    「砰砰」几声脆响。


    几个烟花筒在空气里爆开，彩带纷纷扬扬飘落一地，在落满灰尘的储物间里有种陈旧落魄的美。


    「吓到了吗？」小丑问。


    铁门徐徐向上拉起，小丑翘着腿，一手拿枪指着人质，另一只手对摩西挥挥。他旁边还有张桌子，之前在屏幕里视角关系摩西没看到，那上面摆着台电脑，还有一个材质不明的正方体。


    「好了，现在舞台搭起，演员就位，那么剧本是什么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哈！」他装模作样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先来问答题吧。等会小蝙蝠，把你那些噁心人的小玩具收起来，我提前注射了泰坦毒药——如果你不能马上打败我，我就能拉着所有人都一起陪葬。哈哈哈哈，话是这么说，说不定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我呢。」


    事情有点麻烦，但还没有特别糟糕。小丑或许有个复杂的计划，如果能在那之前找到控制器……摩西飞快地看了眼那个在众多杂物之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音乐盒。


    「那么第一个问题。」小丑说，「回答我，你觉得这个面罩底下的人会是谁？」


    「哥谭市地方检察官。」


    「咦……你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应该是本人吧？」小丑狐疑地看了摩西一眼，「神盾局有没有可能把美国队长套上蝙蝠侠的衣服送进来？」


    他说着就要扣动扳机，摩西在那之前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阿卡姆——你和哈莉·奎因凑在一起研究怎么把泰坦药剂塞进另一个病患的肠子里。」


    小丑动作一顿，悻悻然松开手指：「算你过关，别人也可能知道这件事，但除非你死了，不然谁会把自己变成蝙蝠呢？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蝙蝠侠，就像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小丑。」他又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现在，坦诚点，告诉我你觉得他的名字是什么？我不像你，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摩西心中隐隐不适，觉得他像在意有所指。


    老实说，他确实没怎么在意过这位受害者的姓名。阿尔弗雷德他们说得对，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开始，蝙蝠侠的情绪就有些反常，摩西一开始以为是发烧的缘故，现在看来远不止。但他又不能不来，也不能不回答。


    「……哈维·丹特。」也许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瞥见了那栋宅邸门口的姓氏表？总之摩西凭藉着模煳的预感给出了这个答案。


    「你知道。」小丑和他对视，眼神出奇地清醒。


    某种冲动让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将枪口挪开，对准了在门口安静伫立的蝙蝠侠。


    「蝙蝠，你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如果我开枪——你会死吗？」


    摩西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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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避开最开头的一枪。小丑反应神经远超常人地敏捷。在他按下扳机之后，距离稍远的蝙蝠镖才姗姗来迟击中他拿着武器的手。小口径的□□对蝙蝠侠的外套伤害有限，但小丑也没指望这个——他的皮肤和肌肉开始向外隆起，嵴椎上和关节处的骨头刺破皮肤，以让人反胃的方式从血肉之间钻出来，简直像是走错片场来到了生化危机或者哥斯拉。


    能把活人变成怪物的泰坦试剂开始发挥作用。


    两个人在这个并不很宽敞的空间内开始争夺那个小小的音乐盒，至于昏迷着的检察官则被踢到一旁。中途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按钮，盒子里的小人又开始抽搐着旋转起来，烟尘飞舞，表面漆层褪色的老旧玩具用机械音磕磕绊绊地唱：「谁杀死了知更鸟？我，燕子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音乐盒被抛向空中。


    摩西踩着柜子跳起来起来伸出手。


    小丑一边狂笑一边弯下腰摸索之前被打掉的□□。以他现在庞大的体型，这动作做的分外困难。


    在蝙蝠侠的手指接触到爆炸启动器——也就是音乐盒的同时，小丑抄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迴旋镖一样扔了过来：「看看它！蝙蝠！看看你自己的下场！！」


    摩西的视网膜映照进那张被神盾局解析过的模煳照片。这感觉太怪异了，就算是蝙蝠侠也愣了一下。


    小丑就在这时对准了桌子上的立方体开枪，表情里有种单纯的快乐。


    他说：「不是我杀死你，就是你杀死我。」


    摩西手里的音乐盒还在轻轻地唱：「……空中所有的鸟，嘆息并且悲哀，当他们听到丧钟响起，为了可怜的知更鸟。」


    轰——


    下一瞬间，他余光见到红头罩和猫女一起沖了进来，还没等想明白这俩人是怎么越过美国队长的防守线，就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段不知方向也不知归途的梦境里。


    第24章 二十四只蝙蝠


    摩西前一秒还在和小丑进行生死决斗，下一秒就发现自己正坐在蝙蝠洞里。


    他的额角抽动，神志昏沉，压抑不住咳嗽的欲望，有种自己的头脑被一噼两半的错觉。好像一眨眼功夫他就从低烧变成了高烧，所幸目前周围看上去没有危险，阿尔弗雷德正在旁边整理展示柜，但是和摩西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蝙蝠侠的装备旁边还摆着件陌生的红色战衣，胸口位置画着黑底黄色的字母「r」。


    「……什么情况？」反应了两秒钟，摩西才后知后觉地问系统。


    「有点麻烦。」系统说，「你刚才在神盾局研究所接触到的那个正方体，上面混合了点平行宇宙的能量碎片，具体我不好说太多，你可以自己慢慢查。虽然这点力量残留连坐标定位都不足够，但是小丑的攻击还是激活了它，以至于靠着投影形成了个劣化版本的亚空间。你可以把目前的状况理解为，你正在一个以平行世界发生过的事情为蓝本形成的虚拟副本中。」


    「我怎么出去？小丑呢？他也跟过来了？」


    系统：「不，你存在这里的仅仅是意识。小丑精神状况不稳定，会被排斥。但红头罩和猫女可能也进来了，他们未必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想要离开，用通俗的说法，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通关』。找到这个空间里和外界连通的地方，让自己的思维从虚拟当中回到现实。」


    摩西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却因为动作过快而一阵头晕目眩——这在蝙蝠侠身上简直少见：「我先得找到他们。这里有没有危险？」


    「不好说，理论上没有，但如果在精神世界里认定自己死亡了，说不定会变成植物人。」


    这真是太糟糕了。


    虽然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摩西现在的情绪受到疾病时期的激素影响，不是嘴上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他用力按住键盘，凝视着屏幕中熟悉的面孔的倒影，唿吸着潮湿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咬紧了牙关。


    「我听说咳嗽是最无法忍耐的事情之一，老爷。」管家用和摩西印象中相似的语气说，给他递过来一杯温水，「但看来这条说法对『黑暗骑士』不成立？」


    他的声音像是打开了个开关，男人闷哼一声，用手臂堵着嘴巴趴卧在工作檯上。半晌，他说道：「可能只是因为蝙蝠洞里的温度变化和潮气影响，我没什么事。」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地扬起眉，什么都没说。


    摩西急着找到不知道在哪里的红头罩和猫女，又担忧在外面的小丑。他很久都没有这么毫无准备的面对困境了，面对眼前相似又陌生的管家，也只能试探地问道：「你怎么看待我正在追查的对象？」


    他对平行世界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从旁人的解答中寻找线索。但愿答案来得足够及时，好让被无辜波及的人得以平安离开。


    **


    现实中的阿尔弗雷德开着第二架蝙蝠机赶到现场的时候，神盾局研究所内部的混乱几乎都已经被解决了。


    夜翼不等飞机停稳就打开舱门跳了下来，旁边神奇女侠用真言套索拉了他一把。黑寡妇迎着烈风整理下凌乱的髮丝，对着美国队长他们挥挥手。


    「他不来吗？」等客舱里的所有人都走下飞机之后，引擎声再次响起，浮上半空调转方向。女侠回头远远地看了眼驾驶室的位置，对不曾露面的管家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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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夜翼含煳地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和这件事无关，是我拜託他帮忙驾驶蝙蝠翼的。」


    「替我谢谢他。」娜塔莎说，「以及蝙蝠机真的很不错。」不知道钢铁侠愿不愿意搞出来这么一台，虽然他自己能飞，但是队友不行。


    夜翼短促地笑了下。


    然后他板着脸，急匆匆地越过人群向大楼内部走去。身后隐约传来几个超级英雄之间的交谈。


    美国队长：「……又是个未成年？」


    「据说是那位蝙蝠侠的搭档，他自称的——但至少确实借到了蝙蝠机。看来队长你今天还遇到别的年轻人？」


    「别提。」史蒂夫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他回想起刚才的倏忽，反思后认为主要在于对红头罩的低估以及对猫女手段的不了解上——这位女士平日的行事手段必然不怎么正当，也不知道蝙蝠侠怎么会和她一起行动？「我再也不会小看这个时代的小孩子了。他在两个小时前用了点小手段骗过我的视线，和猫女一起跑进大楼里，幸好当时蝙蝠已经解决了小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位是？」


    「神奇女侠，在哥谭碰见的超级英雄。」娜塔莎为他们做介绍，「解决企鹅人之后我们在冰山餐厅稍微逗留了会，正好碰见从布鲁德海文赶过来的夜翼……」


    「……」


    迪克没再听下去。他从快步走变成了慢跑，再到略显迫切的奔跑，脑子里面从阿尔弗雷德清晨联繫他、说布鲁斯失联开始就转悠着让他心跳失衡的不详念头。而在看到并排躺在一起的蝙蝠侠、红头罩和猫女时，他恍惚地踉跄了下、差点来个平地摔。


    「他们没事。」早就赶过来的钢铁侠神情凝重，专注地研究解决方案，头也不抬地说，「但我不建议你靠的太近，或者泪洒当场之类的，空气湿度可能会影响我的观测结果。」


    夜翼：「……」


    他情绪忽上忽下，而后陷入诡异的平静状态：「怎么回事？」


    布鲁斯·班纳正在旁边观察小丑。小丑倒是还醒着，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在场居然也没人提出送他去急诊。


    「很复杂。蝙蝠侠阻止了一场可能导致数百人死亡的惨剧，但小丑在最后关头冲着宇宙魔方开枪，导致它和旁边的微型不明能量体陷入三言两语说不清的纠缠状态。后果就是，如你所见，他们现在的情况可以类比薛丁格的猫，将醒未醒，除了没有意识之外一切正常——哦，不好意思，不正常的还有蝙蝠侠的体温。」


    「所以，」夜翼不想听物理原理，他直接跳到重点，「为什么小丑还醒着？其他人怎么才能清醒过来？」


    「小丑给自己注射了泰坦药剂。」讲话的是班纳，「这种液体极大强化了他的神经细胞，让他得以保持清醒。」


    「至于其他人，」钢铁侠接话，语气很肯定，「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


    垂着脑袋难得安静的小丑在寂静之中忽然唿哧唿哧地笑起来。


    班纳后退半步，夜翼则不客气地说道：「闭嘴吧，我刚吃过早饭，你笑得让我有点反胃。谁来把他的嘴堵上？」


    「等等。」小丑笑嘻嘻地说，「你们不问我是怎么得到那张照片的吗？」


    夜翼：「什么照片？」


    「那无关紧要。」托尼差不多同时开口，「弗瑞真该提高神盾局特工的招收标准了，他们不会是在垃圾桶里捡手下的吧？」


    小丑说：「他是不是死过一次？」


    迪克警惕地走到蝙蝠侠身边将他的身体挡住：「你要说什么？」


    「嗨，别那么紧张，小鸟，你看我都没有试着去摘下他的头盔~」小丑眼看着班纳抄起桌子上的抹布想要塞进他嘴里，一边拼命后仰一边立刻加快语速连珠炮地说，「你不想知道小蝙蝠的过去吗？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毫无徵兆地出现在哥谭的？你们难道就没点该死的好奇心！他了解哥谭、了解我、了解你！但是你知道他什么？！nothing！」


    夜翼指尖一颤，被小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笑得在束缚椅上抽动：「哈哈哈哈哈哈！这多可悲呀，比小丑精心设计的惊喜还要惹人发笑。你简直是个恶作剧天才，欺骗所有人，是不是，蝙蝠侠？」


    班纳博士不能接触小丑的皮肤，因为那上面还有残留的毒药，这给了那疯子很大活动空间——绿巨人都快被他给气出来了。夜翼觉得博士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玩《i wanna》或者《空洞骑士》之类考验耐心的过关游戏。他连忙上前想要帮忙，但钢铁侠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胶带纸走了过去。


    「不会有人控告我虐待俘虏吧？算了，也不差这一条。」他在小丑的后脑勺位置打了个漂亮的死结，「在蝙蝠侠醒来之前，我们还是先把他留下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被布置成简易实验室的房间又一次恢復了寂静，只有小丑偶尔被药剂反噬时发出的不知是笑还是痛的喘息。


    迪克坐在把木头凳上出神。


    要是换个场合，托尼会吐槽他跟坐在icu外面似的。


    「你没必要离得那么远，蝙蝠侠不会变成吸血鬼吃了你。」在死寂的气氛中，钢铁侠不得不再次开□□跃气氛，在场这两个人类还没有他的人工智慧活泼好动，「要实在想要做点什么……他在发烧，呃，不然你去弄块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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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能是他全部和照顾病患相关的常识，要是小辣椒在这就好了。


    夜翼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拒绝拿那块扔在桌子上差点和小丑嘴巴密切接触的抹布：「抱歉打断你们，我还是想知道小丑刚才说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托尼埋头研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班纳：「……」他没斯塔克那么高的防御，面对年轻人的视线有些无所适从，「不要太在意，那张照片说不定是合成的。」虽然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夜翼在小丑的话和面前人的态度中找到了答案：「但是这不可能。」他皱着眉往前迈步伸出手放到蝙蝠侠的鼻尖，想要试探他的唿吸。


    「别，等一下！」托尼骤然站起来想要拉住他，但年轻人的动作更快，而且被他的声音惊到，脚尖不经意间擦过垂到地面上、舞台幕布一样黑斗篷。那些衣角褶皱带着沉重的弧度，让人没办法想像夜里哥谭义警是怎么靠着它在城市半空滑翔的。


    迪克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眼前的画面有瞬间的模煳，仿佛雨天被雨刷器划过的车玻璃。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往前迈步，却被吓了一跳——


    穿着常服的布鲁斯·韦恩不知何时坐在了蝙蝠洞屏幕前的椅子里，弯着腰用拳头抵着口鼻轻轻咳嗽。他的感冒似乎比印象中更严重点，连额头上和脸颊上都带着冷汗。


    耳边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的圣诞歌声。


    我是谁？我在哪？夜翼陷入不知所措，踌躇片刻仍未开口，直到青年若有所觉地回过头。


    那是迪克熟悉的蝙蝠侠的眼神。


    他几乎马上就安下心来，有种万事皆可面对的笃信，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布鲁斯？」


    第25章 二十五只蝙蝠


    「夜翼？」摩西感觉头更疼了。两个世界中相同的人之间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他很确定眼前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你怎么会在这？」


    「你、猫女和红头罩一起失联了。」迪克说，「阿尔弗雷德送我到神盾局，我在外面看到了美国队长他们，大家都很担心你的状况。顺便，小丑他……他提到点我不太理解的事。」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就算小丑不疯，正常人也很难和罪犯共情。


    关键时刻小丑能用来蛊惑人心的方式就那么几种，会被迪克在意的，摩西能猜出三四五六条，他不大在意这个，但有点难以想像外界的情况。


    想想看，一个国家政府武装机关的高度机密被阿卡姆的罪犯发现了，还不等清理内鬼，正义人士就拔萝蔔似的一个接一个往里送。立场方面，神盾局内部问题很大，小丑问题很大。而在思维方式方面，和神盾局有联繫的超级英雄们有点小问题，紧接着夜翼也被带偏了。


    这该不会是在针对我？


    某个瞬间摩西心中升起这样的迷思。


    如果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自我反省，哪怕重感冒蝙蝠侠也能写出两页纸。他承认自己在面对小丑的时候心态出现问题，除疾病因素以外，还受到了「哈维·丹特」的影响，蝙蝠侠在极力阻止事情向某个糟糕的方向发展，这反而使他失去了冷静。


    至于神盾局电脑中那张疑似某个平行宇宙蝙蝠侠的死亡照片，摩西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反倒很坦然——这世上谁的生命会是永恆无尽的？人类都会死，那只是个不知在何时发生的既定结局罢了。


    所以他很难理解人们对此讳莫如深的态度。


    「你知道他是个疯子。」肩膀上披着干毛巾擦拭冷汗的男人紧锁着眉头，「没必要去试图弄懂他的逻辑。想想哈莉·奎恩，她现在还在医院里。」


    不知道他口的哪个单词触动了年轻人今日起伏不定的心情，夜翼的声音一下子抬高：「因为是我——所以才没必要？没必要的话你为什么总是能抓到他？我可以不在乎他讲过的任何歪理，但如果他说你死了呢？！」


    好，情况很明显，这就是在针对我。


    被迪克突然爆发惊住的摩西既无奈又困惑，他脑子里嗡嗡响，手指条件反射地捏紧了椅背，看起来就像是生气了。成年人总得在未成年面前多点耐心，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小丑又不是小说家，总不能借着张没头没尾的照片编故事、还讲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管他怎么说的，那都是谎言。」


    「我不觉得那是假的。」夜翼固执地说，「钢铁侠没有回答的我的问话，他同样知道点什么，为什么你们非要瞒着我？因为我没有成年，还是因为我不值得信任？那你相信谁？除了我和阿尔弗雷德之外的某个人？」


    「不，当然不是！」就算再怎么尝试放平心态，这质疑也稍显过分——迪克他宁愿相信小丑也不信自己的养父？疑惑逐渐向着怒火转化，唿吸间又因为高烧带着炽热的温度，摩西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头非得克制住喷火本能的老龙——平行世界的蝙蝠侠比他年纪稍长，「他跟你讲了个什么情节？围绕着神盾局电脑里那张我躺在棺材里的照片？」


    「你——什么？」夜翼震惊地张开嘴巴。


    「……」


    摩西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套路了，小丑大概还没来及展开多少。不是，这样的话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那只是一张照片！难道这年头义警还要考虑吉不吉利的问题？他和年轻人互相瞪视，直到楼梯间响起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这个虚拟世界的阿尔弗雷德声音远远传来：「老爷？我听见你叫了夜翼的名字，但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布鲁德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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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神情凝重地环视一圈，最后注视扶着椅子喘粗气的摩西：「这里只有一个人，通讯装置也未打开，您是在和谁讲话？」


    蝙蝠洞寂静了大约五六秒钟。


    而后在阿尔弗雷德眼中，黑髮蓝眼的男人困惑地看看自己身前的位置，扭过头对他说道：「你看不见？」


    **


    在一阵兵荒马乱的测体温及吃感冒药的活动之后，摩西被强制塞进椅子，迪克站在他身边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他觉得你高烧出了幻觉——蓝色罗宾鸟平安夜拜访孤苦无依老父亲之类的妄想。」


    得了吧。摩西懒得理他，捧着热水分析目前的状况。


    已知他们所在的这个虚拟空间是以某个未知的平行世界为蓝本，而平行世界里的这个时间，夜翼应该在布鲁德海文。所以在别人眼中，摩西仍然是『蝙蝠侠』，夜翼却无法被识别，成为了没有声音也没有形体、只有摩西能看见的『鬼魂』。


    鬼魂本人毫无自己惊吓到他人的自觉。夜翼转头看看周围：「按照阿弗的说法，r就是罗宾的意思，有趣，我觉得这个代号也不错，但是现在似乎又不归我了。那么这件红色的衣服是谁的？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蝙蝠侠没回答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迪克总觉得男人的下撇着嘴角的侧脸看上去气哼哼的，就好像还在因为刚才说漏嘴而恼火一样。


    他们趁着管家不注意的时候简单分享了情报。现在摩西主要目标是梳理平行世界蝙蝠侠的行动轨迹，以尽快找到系统说的连通外界的那扇『门』，迪克帮不上忙，就到处转悠着寻找两个世界的差异。


    摩西其实很想阻止。因为总觉得这么任由他继续探索，就会发生某些意料之外的糟心事——他今天遇到的计划外状况足够多了。但阿尔弗雷德正站在一旁，如果他开口讲话势必会显得像是自言自语，比起被当成疯子，他宁愿被当成哑巴。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想的还是过于乐观。因为蝙蝠侠不可能真的一晚上都和跟在身边的同伴打手语。


    这个世界的黑暗骑士正在调查小丑（夜翼：真巧），尽管是平安夜，义警却显然不享受法定假日，也不能申请病假。摩西暂且决定谨慎地按照事情应有的走向来，首先是调查一对可能和小丑阴谋相关的父子，父亲和大多数在哥谭生存的底层人士相近，缺乏脱离这个泥潭的能力与勇气，只能选择同流合污。小孩子则尚未接触社会的阴暗面，不过理性分析，在这种环境长大成人，不出意外他以后也会继承老爹偷鸡摸狗的事业，沦为哥谭大雪融化后无处不在又难以洗清的泥点。


    然而不管是这里的阿尔弗雷德还是夜翼，都不怎么贊成他的观点。但他们也没起争论，因为蝙蝠侠还是个病号。


    「往旁边一点。」在摩西半跪在哥谭房檐的尖角上，举着望远镜想要看清楚调查对象的家庭时，夜翼蓝色的身影在视线的角落里挥之不去，让他不得不开口提醒。


    年轻人不能说服他留在蝙蝠洞养病，也不能让他换个调查对象，就只好听话地移开步伐，在他身边蹲下：「你不会觉得那扇通关的『门』在他家厕所的镜子里吧。」


    你能不能和红头罩学点好的？迟来的叛逆期？摩西开始怀念那个在他面前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的夜翼了。


    他不答话，迪克就自顾自地说：「我觉得每个世界的哥谭都差不多，你说呢？就除了点微小的差别，比如蝙蝠洞里的衣服、罗宾、还有韦恩庄园。」


    「我刚才在离开蝙蝠洞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韦恩庄园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建筑构造都和我们的世界差不多。但是——」他捏着手指比出米粒大小的空隙，然后指了指被贴在报刊亭外侧煳墙用的旧报纸，格雷森夫妇高举双臂欢唿的照片挤在右下角，而占据主要篇幅的是一张黑白照，上面的青年和布鲁斯·韦恩有几成相像，「我小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托马斯·韦恩的名字，也不知道韦恩集团，他们在这里却很出名。」


    「……」该来的总会来，摩西在看到迪克的那一刻起早有预料，除非让他现在去找时光机把小丑和神盾局内的卧底一起埋了。这个问题不太好解释，但应该还能想出个藉口煳弄过去。


    他抬起手揉着太阳穴试图思考，问题的关键是，阿尔弗雷德还在听着，以防事情变得更复杂，他最好别说话。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夜翼活像是阿卡姆派来的卧底，根本不想放过自己的老父亲。


    「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你好像从来都没和我探讨过这个问题。」迪克的声音压过摩西脑内的嗡鸣，成为寂静雪夜中的主旋律，「我之前想你应该调查过，就像你调查阿卡姆的那些疯子一样。但是是什么时候？刚见到我的那天，还是在那之前？这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认识迪克·格雷森，『我』还是你家庭中的一员。所以让我分析下因果关系，这还是你教给我的破案方式——我问过你为什么是我（详见14章），现在看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你早就知道『蝙蝠侠』会收养『夜翼』？」


    蝙蝠侠放下瞭望远镜，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不贊同地看着他。他用口型说：我们可以出去再谈。


    至少等摩西烧退之后，能找出这群人关注的重点，把思路调整到同频道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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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眼神在此时此刻杀伤力有限，夜翼吃准了他不会开口：「等你出去再想个藉口？！」年轻人怒气沖沖地站了起来，在房檐上踱步，「小丑说你骗了所有人！你能不能不把我——把除你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当成傻子看待！」


    这是摩西眼下最不能理解、也最为易怒的地方。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和小丑分享了同个剧本，只有他本人毫不知情？


    当局者迷，蝙蝠侠压根不觉得自己对哥谭这座城市和反派们的了解程度有什么不对劲。黑暗骑士刚出道时候的样子对这具身体而言太过遥远，正如管家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习惯承担责任多过分担它们。而如果在一条坎坷之途独自走得太长太远，人就很难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我说过，咳咳，让你别把小丑的话当回事！！」


    摩西这句低吼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半晌，雪落无声，城市上空的圣诞歌欢快悠扬，蝙蝠侠身边却跟被冻结了似的。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耳机里传来管家先生不算很镇定的声音：「老爷？您还清醒着？容我冒犯，但你我都明白，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如果在杰、在他离开我们之后，您依然想要迪克少爷回到哥谭，就去直接告诉他不行吗？」


    第26章 二十六只蝙蝠


    事情果然变得更复杂了。


    摩西破罐子破摔快刀斩乱麻，半掩着嘴唇压抑住咳嗽的冲动，先对欲言又止的夜翼说：「你闭嘴。」


    阿尔弗雷德：「老爷？」


    「我们以后……咳咳，再谈这件事。」


    迪克到底是在他的眼神下退缩了。他比了个暂停争吵的手势，指指喉咙示意蝙蝠侠少说两句，然后站起身说：「反正他们看不见我，我去这家人屋里转一圈。」


    **


    假设哥谭有个倒霉蛋排行榜，红头罩觉得自己必然榜上有名。


    由于一开始就和同伴失散，既不见猫女也不见蝙蝠侠，他比夜翼更谨慎小心，花了半个多小时和空气斗智斗勇，直到从管道里爬出来时、不小心和个在花园里躺尸的阿卡姆罪犯撞个正着，脚尖都踩上去了对方还浑浑噩噩毫无反应，他这才发现别人都看不见自己。


    但这是谁的错？！


    他愤怒地想。随便是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现在阿卡姆，也不会选择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吧？除非是那几个回阿卡姆就像回家一样的超级反派。


    短暂地羞耻过后，他发现这居然是个绝好的收集情报机会。可惜现在接触不到实体，不然他就能先找到这里的小丑，再趁这个疯子不注意的时候，把那颗绿油油的脑袋按进阿卡姆的马桶里好好沖洗一遍。少年沿着主囚室阴冷的长廊前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间间狭窄的囚室，通过里面散落着的个人用品判断它们分别属于哪个鼎鼎大名的哥谭罪犯。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精神病院里面有些人他从未听说过，不知道是尚未出现还是已经在蝙蝠侠出现之前的混沌长夜里死于内耗，剩下的一些往往和那些刻在哥谭人记忆中的血色印象相关。


    墙壁上贴满日期和数字符号的是日历人，他出现时杰森还小，在犯罪巷的底下赌场干活时从一台老旧的电视机里面看到他从黑门监狱被带走的新闻，听说他在復活节时进行抢劫并重伤了一位警察、杀死两个无辜的路人，大家守着日期惶惶然不敢出门，游行队伍的唿喊和枪声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天亮。


    后来他长大一点，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在泥潭里站稳脚跟，和经歷相近的孩子报团取暖，于林立的帮派间左右逢源。这时消息渠道变得更广阔，他有机会读书和看报纸。


    还不是局长的戈登警员在暴雨倾盆的盛夏时节和小丑两败俱伤；稻草人将恐惧毒气扔进了下水道；急冻人把一家科研公司三米高的喷泉冻成冰雕，附近游乐的普通人无一倖免，最轻也是冻掉手指或四肢；企鹅人一手举着雨伞拐杖一手点燃了雪茄，站在冰山餐厅的王座前，俯瞰着金钱如流水般汇进口袋……


    红头罩习惯这些，像每个哥谭人一样，不能求生，就得求死。


    但或许是和世界纠缠的时日尚短，年轻人心中仍然对某种不知是否存在过的微光抱有热烈的渴望。当他得知黑帮绑架了自己的同伴，希望渺茫到剩下的人甚至都在劝他放弃时，凭藉着一股非得将不愿去死的必死之人拉扯出深渊的孤勇，单枪匹马拿着枪闯进了交易地点——和蝙蝠侠撞个正着。


    他没死，所有该活下来的人都活着，从那时起杰森就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哥谭，都在无人发现时迈向某个命运的拐点。


    下个隔间里，几个留在囚室内的犯人们正在交谈。


    「又是一个圣诞节。」脑袋上有道疤痕的男人百无聊赖的抠弄着铁栏杆，「今天阿卡姆怎么这么冷清，他们人呢？」


    另一边的光头开口：「我听说小丑越狱了。」


    「好傢伙。」疤头说，「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来不来打赌，蝙蝠侠什么时候会把他送回来？」


    捕捉到关键词，红头罩光明正大抱着手臂站在金属栅栏旁边听他们讲话。


    「蝙蝠侠也不放假吗？我还以为他得消沉段时间。前几个月，他一直带在身边的罗宾鸟死了。」


    杰森：「谁？」


    没人理他。


    疤头饶有兴致地问：「我最近都没关注，那孩子据说还没成年吧？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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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头：「小丑呗，那只老蝙蝠去晚了，没赶上，只带回来尸体。」他明明没亲眼见过，却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敢说蝙蝠侠恨不得杀了他，但是小丑还是活下来了，他命真大。」


    「这么下去蝙蝠侠早晚得疯。」


    「不可能。」杰森说，「蝙蝠侠身边的未成年只有夜翼，夜翼没死。而且小丑战胜不了他，疯的只有你们。」


    说不定我现在也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他莫名想到。


    「……这可说不准。」疤头挠着自己的伤口，「我这块的伤是被蝙蝠镖砍的，你猜是什么时候？贝恩差点把蝙蝠侠杀死那次。他嵴椎都断了，没疯也没死，还能顺便解决我。小丑是个变态，但蝙蝠侠可能连人都不是——稻草人说他给蝙蝠侠注射三管恐惧毒液才能有长效，这是人类能办得到的？」


    红头罩听得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群罪犯对蝙蝠侠的评价是在骂他还是在称赞他，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囚徒们的交谈时使用的字眼充满血腥，又对哥谭义警怀着隐秘而卑下的恶意，让杰森恨不得钻进囚室摇晃着对方的领子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忆中蝙蝠侠没和稻草人打过交道。


    倒是另一个男人——布鲁斯·韦恩，哥谭的花花公子，社会名流，外人眼中过于软弱的慈善家，居然没被人人为之色变的恐惧毒气击垮，还能在爆炸中带着他平安落地。


    在那之后蝙蝠侠对上贝恩，斯塔克说他娴熟的不像是第一次面对那个怪物，黑暗骑士则保证不会再让贝恩脱逃。


    等下，布鲁斯·韦恩——蝙蝠侠。


    一个出现在另一个之后，公子哥身手好到能把杰森按在地上打，夜翼说他将韦恩送走时语气不太对劲。


    没人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小丑或许有所猜测，但他对面具下的人不感兴趣。于是大家只把每个夜晚划过空中的影子当成个难以具现化的符号、当成仿佛是民间传说般的恐惧化身。


    如果，是说如果，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呢？


    红头罩瞳孔地震，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得不能自已，一时没忍住将脑门生生撞在阿卡姆墙皮凋落的砖壁上。旁边两个罪犯还在闲聊，从小丑与蝙蝠侠的恩怨情仇讲到每一代罗宾的细微差异，活像两个生活空虚没有寄託、只能靠着虚假八卦聊以度日的家庭主妇。年轻人听了一耳朵，但注意力完全没办法集中，因为他尘封的记忆打开，细节歷歷在目，彻底想起来之前自己对韦恩说过什么了！


    他说自己认识蝙蝠侠！


    还说了不止一次！


    「……」


    他靠墙蹲了下来，双眼放空。


    让我死吧。


    十分钟以后，年轻人踉跄着走出阿卡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除了蝙蝠侠身份以外的情报上：那天晚上布鲁斯·韦恩身上就有很多异常，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还有夜翼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旁边帮忙打掩护看笑话，他还以为他们是站在同个战线上——停一下停一下。冷静点红头罩！想想罗宾，想想贝恩，想想蝙蝠侠。


    刚才的罪犯提到了不止一个罗宾。虽然他们口气也不很确定，但被杀死的孩子未必是夜翼。


    尽管刚才还在心中怒骂对方，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时，杰森还是松了口气。


    他不想接受自己认识、且印象还不错的人死亡的消息。


    而蝙蝠侠或许很习惯这个。


    这是他在囚徒们口中的强大之处——能在一群疯狂的绝望者的围追堵截中挣扎着向前走，并且承担得起自己的同路人一个接一个或是渐行渐远、或是躺进坟墓的事实。


    「换成是我早就受不了了。」他们嬉笑着说。


    「所以你蹲在阿卡姆，而他是蝙蝠侠。」


    这城市的本质就是疯狂，你必须得选择是拒绝它，还是拥抱它。


    恍惚间，杰森心中那股不甘心又升了起来。他想，凭什么蝙蝠侠平安夜加班，你们就能懦弱无能地躲在温暖的栅栏里头、对冒雪推石头的人评头论足？


    就因为你们是无所顾忌的恶棍，而蝙蝠侠不杀人？？


    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偏偏又无法发泄。他只能怀着把这群人和小丑他们关在一起自相残杀的美好畅想，迎着城市高楼间刀子似的冷风，向蝙蝠侠可能去调查的地方跑去。


    第27章 二十七只蝙蝠


    迪克在他们的监察对象家中转了一圈, 表示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我们或许应该去阿卡姆转一圈。」他跃跃欲试地提议道，「既然是小丑把我们弄进来的，也许他也知道怎么出去。」


    他的想法其实有一定道理。但摩西心知肚明, 小丑现在根本不在阿卡姆，如果他不故意留下线索, 其他罪犯很难知晓他的目的。再加上他很清楚迪克根本就不是想抓住小丑——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任由小丑在外面浪也不会有无辜者受伤, 既然如此，让他半点关注都得不到不是更好？


    「你有没有想过。」到了这种地步, 也无所谓开不开口了，蝙蝠侠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小丑让我们……咳咳, 主要是我，来这里和他见面, 会有什么目的。」


    这句话的主语是真实世界的小丑。


    他费尽周折绑架了哈维·丹特，却不在哥谭搞事，千里迢迢跑到了神盾局引导着蝙蝠侠踩进陷阱，若是毫无收穫岂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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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丑从不娱乐他人，他只娱乐自己。于是摩西推断，不管joker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关键点都在另一个世界的小丑身上。


    「我不知道。」夜翼忧心忡忡, 「我怀疑他想让你死于肺炎。」


    「……」


    摩西放弃了, 他觉得迪克才是高烧的那个。


    小丑还不知道在哪, 猫女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天吶。」猫女一直常驻哥谭, 因此她成为了外来户中除蝙蝠侠以外唯一有实体的。高挑的女人迈着猫步走到摩西身边, 脸上带着诡异的爱怜表情, 「最近怎么回事？我每次见到你, 你都比上次更狼狈，简直像是我前段时间收养的一只黑猫。那小傢伙每天都和哥谭的野狗打的有来有回，受伤之后还不让人碰。」


    她能看见迪克，迪克也能看见她。


    夜翼勐地清嗓子，用手指指喉咙，示意猫女适可而止。


    猫女睨了他一眼，那意思大约是：他还不是被你气的？


    蝙蝠侠没心情在乎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冷淡地问：「你，咳咳，发现什么了？」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猫猫，猫女心情很好。「我体谅你在病中的态度，但我明明是来帮忙的。」她整理了下眼罩，用感慨般的语气说，「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我们在这座哥谭里还挺有名气，不少人都觉得我们是一对。」


    「……」头疼，喉咙间的痒意中逐渐混杂进一股腥甜的味道，顺着喉管冲到大脑神经，摩西克制住揉太阳穴的动作，「说重点。」


    「重点就是大家说，以前我们还会经常玩些你从来不愿意承认的小把戏。但在——」她犹豫了下，尝试观察蝙蝠侠的表情，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继续说，「在这里的罗宾被小丑杀死之后，蝙蝠侠就越来越孤僻和冷酷，而后传闻逐渐变成我和你分手了。」


    年轻人飞速地皱了下眉，又在旁人注意到之前舒展开来，迪克说：「所以传说中是你甩了他还是他甩了你？」


    猫女：「当然是我甩了他。」


    蝙蝠侠理解他们在尽量尝试着把件印象中没有发生过、却显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讲得波澜不惊。


    但又或者苍白的玩笑只让一齣悲剧显得更加荒唐。


    这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已经很久不说话了，或许在他眼中，这场对话本身就毫无逻辑。摩西有点想笑，为他们这份不必要的体谅，笑声还没出口就变成一连串咳嗽。管家永远是对的，他弯下腰拼命忍耐时心想，哪怕是蝙蝠侠，感冒发烧时也该多喝热水，否则全哥谭都得知道你得了肺炎。


    「猫女。」在好不容易收住声音之后，他直起腰和猫女莹莹的黑色眼睛对视，「看在你和红头罩关系不错的份上，再帮我个忙。」


    在他们站立的房檐下，几个孩子捧着圣诞花圈，于五彩缤纷的小彩灯照耀下欢唿着跑远，晶莹的雪地上迴荡着他们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这一刻猫女——赛琳娜，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打动了。


    她本来对那些三教九流之人口中的谣言一笑了之。表现得再怎么暧昧，也只是随手逗弄蝙蝠侠的幌子，这是她在数个夜晚里用以发泄被紧追不捨的怨气的小娱乐。但刚才有那么一剎那，猫女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或许在哪个平行世界她和蝙蝠侠的关系真的很不错。没这么若即若离，也没这么生硬客气。


    平行世界的蝙蝠侠年纪渐长，因为同伴的离去而与这里的猫女渐行渐远，他们有过轻松愉快的过去，不知是否还会有充满希望的将来。


    那她认识的蝙蝠侠呢？有时他看上去还年轻，有时心态却像个阅尽千帆又行将就木的老人，他们明明相识得并不晚，却好像错过了很多似的。


    猫喜欢秘密。


    蝙蝠侠就是秘密本身。


    「我答应你。」赛琳娜轻柔地说，「我会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到你身边来。」


    她甩开鞭子，挂上落雪的树梢，轻灵地消失在剩下两人的视线之中。


    「怎么回事。」迪克目送她走远，这才回头说，「我追姑娘的时候从来没这个顺当过。你还没开口，她就几乎要爱上你了。」


    「她喜欢的是谜题，不是我。」


    「猫女也没去追着谜语人跑。布鲁斯·韦恩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蝙蝠侠为什么不行？」


    摩西快被他气乐了。这是一回事吗？


    「你也去找红头罩。」他在咳嗽的间隙加快语速，「圣诞钟声响起之后我们在这附近见面。」


    迪克的离开像是带走了他周围的最后一分热气。摩西头一次用钩爪挂住滴水兽时手指没抓稳房梁，脚步不稳地从高空中跌了下来。他重重摔在了背阴面的泥水之中，麻木的疼痛从嵴椎向上蔓延，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还有心情分析，排除掉高烧的影响，这点伤也就和小孩子走路不稳摔伤膝盖差不多。


    地面的阴冷中和了他身上的热意，男人躺在地上暂时不想爬起来。


    管家的声音传来：「老爷。」他的语气也像在安抚个孩子似的，还带着点鼻音，「迪克少爷说得对，您应该对猫女和自己都宽容点。」


    摩西后知后觉地问他：「你听见夜翼的声音了？」


    「我不能，先生。但我想像得出来他会说些什么。」


    管家的话没能说完，石砖路的尽头忽地响起踢踏舞似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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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西心中勐地一跳，站起身的同时下意识把通讯频道关掉了。


    半秒钟后，他身边的蝙蝠车燃起火光，像平安夜里一丛过于昂贵的篝火。蝙蝠斗篷倏地张开挡住冲击，却无法阻止其主人被推开数米远，再次和墙壁来个密切接触。


    某种明悟出现在摩西心头：这就是他要等待的那个『机会』。小丑的出现将是这个虚拟世界的转折，只要事情合理的发展下去，他就能搞清楚真实世界的joker想要了解的事情，以及——那扇门在什么地方。


    也因此，他明明还能够站起身，却顺应着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伏在地方没有动。小丑走了过来，拽起他的斗篷，哼着歌拖麻袋似的向前走去。


    「猫女闯进了警局的档案室。」半晌，小丑突然打破了寂静，嘴角诡异地翘起，「你知道这件事吗，蝙蝠？」


    身后的影子没回答他，只有摩擦过雪地时的沙沙声响。


    「哼，嘻嘻哈哈哈，我猜你不知道，她翻遍了大半个档案室，却只是拽走了双面人那份。你还记得他吗？在你那噁心巴拉到处是血和火的记忆里面，给没给自己曾经的老朋友留下点生存空间？」他夸张地扭着头环视一圈，「没有人能听见我讲话，真可惜，那我说双面人是哈维·丹特还有什么意义？」


    月光终于穿透云层落下来，树梢的枯枝影影绰绰，摩西觉得自己感冒在加重——他视线模煳，竟然觉得在那之间看到一抹深红。


    再一望过去时，只有黄色的枯叶被风吹得颤动，瑟缩地蜷在枝头。


    我不会是真的出现了幻觉？他努力维持清醒，等将双面人这个一听就不太正常的名字和『哈维·丹特』联繫起来时，小丑已经自娱自乐地继续下去了。


    「我还记得你当初给双面人顶罪时的盛况。」他咯咯地仰头笑道，「『节日杀手』，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印象吗？那个自诩正义到处屠杀黑帮的刽子手，到最后你和戈登也没下定决心将他和可怜的丹特检察官联繫起来。谁让你和他是朋友呢？谁让你们是哥谭的铁三角呢？哈哈哈哈哈，但是灾难就像我脸上的笑一样永不缺席！丹特在法庭上被泼了一脸硫酸，变成双面——双面，对称，这称唿可真有趣。但小丑还是比他更完美，怎么说，小蝙蝠？你觉得我的脸是不是要比他英俊多了？这都拜你所赐，我永远记着这个。」


    周围的房子越来越少，景色越来越荒凉，他们像是在走向深渊。


    「然后他们就把罪名推给了你。」小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近乎耳语，「丹特还是哥谭市的『黄金小子』，为正义牺牲的英雄，你呢？蝙蝠侠？啊……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你都快要变老了，还记得自己当初满怀希望时是怎么想的吗？什么将你变成现在这样，哥谭，还是你自己？」


    他在试图激起我的愤怒或是怨恨。摩西冷静地想。但是对小丑来说很不幸，听他对话的蝙蝠侠根本没这段记忆。


    「我想不通猫女为什么要偷哈维·丹特的档案，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小丑不知道的事情？算了，这也不重要，你看，猫女扔下了你，我也没带着哈莉，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来聊聊天吧蝙蝠，你非得让我演独角戏？我本来不想开口，可是连小丑都不讲话的话，难道要全世界都跟着沉默吗？」


    他用力一拽，将蝙蝠侠连人带斗篷扔到了面前的雪堆里。


    浑圆的月亮再次探出头来，清冷的光辉平等地照耀着蝙蝠侠与他的对手。周围石碑林立，荒草丛生——这是片坟墓。


    「我讨厌你这副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小丑蹲在摩西身前不远的位置，打量着靠坐在墓碑上的男人，「既然如此，我来讲点可以让人开怀大笑的事情。平安夜嘛，让我想想……唔，杰森·托德怎么样？这是个好名字。哈哈哈哈哈！总能激起你的谈兴了吧蝙蝠？」


    躲在十几米外——主要是为了避开蝙蝠侠视线的红头罩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小心点。」猫女轻轻说道，她怀里还揣着那本据说是从警局档案室偷出来的双面人资料，眼神很凌厉，「你永远不该小看蝙蝠的，就算他在因为炎症而发高烧。」


    夜翼带着难以启齿的表情，用气声说：「我们为什么非要偷听，而不是先把蝙蝠侠救出来？」


    「你觉得他会任由小丑动作？现在出去说不定会破坏蝙蝠的计划。再说，他们还没打起来呢。」


    至于刚才对这项活动还不怎么情愿的红头罩，则在听到小丑吐出那个名字之后迅速倒戈了：「嘘。」


    夜翼：「……」


    「冷静点，孩子。」猫女的手心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都很担心他，但是。」她磨了磨牙齿，品味心中这份不甘，「你了解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听说托尔斯泰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种人会觉得别人仿佛老是故意来碰他疼痛的地方』……」


    她顿住了，接下去的人竟是杰森：「『其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无非是因为只有疼痛的地方才能感到别人在碰他。』」迎着夜翼惊愕的目光，少年冷哼了一声，「托尔斯泰的《復活》，我前两天才看过。猫女说得对，这是我们搞清楚状况的唯一机会，不然你觉得他会对你讲实话？」


    有些伤口只有大白于天日才有机会癒合。


    而公墓中的两个人还在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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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拖得太晚了。


    假设夜翼和猫女找到了红头罩，回到他们约定的地方，就会发现失去踪影的蝙蝠侠和一台报废的蝙蝠车。如果他们观察能力再强点，还会发现断裂的房檐、泥水中的摔打痕迹之类的。再那之后有八成可能，惊慌失措的一群人会跟着小丑拖出来的雪痕追到墓地中。


    而对自己目前的外在状况，和小丑即将说出来的某些扭曲言论会造成的后果，摩西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事急从权，蝙蝠侠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在可能由好意爆发的各种争论与指责到来之前，还应当尽快解决。


    「你的目的。」一直沉默着青年终于开口，喉咙干涩沙哑，都不用刻意改变嗓音就听不出原声了。


    小丑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啊哈，我就知道！因为他吗？你如今像个死人一样，就在我弄死了那只罗宾鸟之后？太无趣啦，我的目的还能是什么呢，蝙蝠。」他嬉笑着，推开身边的棺椁盖，邀功似的拍了拍木质边缘，「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不然我们可就得永远这么纠缠下去……」


    树梢上，红头罩的唿吸声又一次变得急促许多。猫女沉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夜翼则联想到这个世界蝙蝠洞中多出来的那件红披风。


    杰森其实有点茫然。他怀疑自己听岔了，然而再次分析了下小丑话中的前后逻辑，还是觉得没理解错。


    那个被阿卡姆囚徒们饭后闲谈着的、蝙蝠侠履歷上一道刻骨的伤痕，是他自己。


    红头罩考虑过很多人选，将蝙蝠侠经过的地方在脑子里筛查了个遍，唯独没考虑过这条。


    因为，怎么可能？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他们几近毫无交集。黑帮仓库之中蝙蝠侠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停留在记忆里，哥谭义警的举动中流露出不明显的拒绝和防备——杰森几乎以为蝙蝠侠不喜欢他，如果不是夜翼说自己的搭档一直在关注他安危的话。


    少年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猫女身上。一直以来都善于在各种事态间寻找平衡的女人沖他摇了摇头，目光又带着些许怜悯，不知道是对谁。


    「《復活》。」她做了个口型，是刚才他们讨论过的小说标题。然后她看向了蝙蝠侠的位置。


    杰森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几下。


    下方的小丑说道：「来做选择题吧，蝙蝠。我知道怎么让死人復活，让活人永生不死，现在你拥有了这样的机会。」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嘴角鲜红，眼下的画痕和褶皱像是蜿蜒流淌下的泪水似的，「又或者，我将你埋进棺材。」


    「蝙蝠侠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想想我、哈维、罗宾、阿卡姆那一箩筐的罪犯，还有老掉牙的戈登局长和警局那张愚蠢的通缉令。」他说，「你留给人的只会是痛苦。」


    「好吧，我知道这个选择题简单到没眼看！所有人都会选择第一条，简直有失水准！来，蝙蝠侠，让我看看你，你站在哪一边？快点！我碑文都给你刻好了！」


    小丑身边摆着个墓碑，上面用凌乱的字体写道：『这躺着一只蝙蝠。他死的要多无聊有多无聊，而且根本没人爱他』。


    「第二条。」蝙蝠侠说。


    「okay！我就知道你选第——等等，什么？」


    然而这结果令他失望。


    蝙蝠侠的目光太平和了。那些阴影仍然埋藏在他身上，好像融合成为了蝙蝠面具的一部分，可是没人会觉得他不能走出来。


    在弄清楚这点时，小丑脸上连油漆都映不出血色，他失去了那些浮夸的讽笑，变得面无表情。


    「这不可能。」他抚摸着自己的面孔自言自语，「你今晚见到了谁？谁影响你了？你真的发烧出了幻觉，见到来自远方和过去的幽魂，还将他们当成真实的一部分？你的希望就这么廉价？！」他的情绪逐渐癫狂，声音高亢，几近咆哮，「我费尽心思才布置好现在的一切，如果你就这么死了——」


    『砰——』


    类似平底锅和石头碰撞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夜空，惊起几只在树丛间觅食的鸟雀。


    一阵唿啦啦翅膀扇动的声音过后，猫女手里拎着从墓地管理员那「借」来的、并在刚刚和小丑后脑勺亲切接触的铁锹，跳到摩西身前——这时他已经搀着石碑站起来了——毫不心虚地说：「不好意思，抢了你的人头。我看见你想要拿出蝙蝠镖来着，但是没办法，我忍不住，他废话太多了。」


    摩西拍开肩膀上的雪，指尖没什么知觉。他真觉得自己死了一回，为了弄清楚小丑的想法，蝙蝠侠牺牲太多。


    「你们听了多久。」


    猫女：「五分钟。」


    红头罩：「十分钟出头，就听见你们对话的尾巴，还没听懂。」


    夜翼：「……红头罩说的靠谱一点。」


    那就是差不多听全了。


    摩西嘆了口气，两个孩子肩膀一缩，猫女则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这个以后再说。」男人像是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欠俸，语调平平地说，「你们怎么想？」


    寂静。


    半晌，迪克试探道：「小丑确实不太正常？我为自己曾经相信过他的言辞道歉。」


    「什么？」红头罩立刻开始嘲笑他，「你会相信小丑？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听都不想听。」


    「……他想让蝙蝠侠变成另一个小丑。他说过，或者他杀死蝙蝠侠，或者蝙蝠侠杀死他，实际上得到的结果都一样——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再不能出现。」摩西艰难地把话题拽回来，让人高兴的是现在他不怎么咳嗽了，也许是雪夜物理降温（？）起到了效果，「但那太难了，他尝试很多次也没有结果，于是选择了另一种：让人永生不死。如果这是真的而非他的臆想，就不可能毫无代价。刚才的选择题就是他的目的，要么生要么死，他故意将后者引导得满怀恶意，于是正常人都会选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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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猫女说，「他讲的我都快心动了。但蝙蝠侠选了第二条，是不是？如果你自暴自弃地想要和哥谭的泥沼同流合污，就会选第一条，假装没发现隐藏其中的陷阱，说不定还能找出来诸如有更多时间实施正义的藉口。」


    然而蝙蝠侠没有。更可笑的是，小丑觉得是夜翼和红头罩他们给了黑暗骑士坚守底线的希望。


    你不是没理解也没听见吗？


    摩西：「差不多。」


    他低头看着脚下敞开着的棺椁，和边上散落的墓碑：「我认为这应该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出去的路。」


    「要怎么做？」


    摩西先谘询了下系统的建议，然后比了个手势：「并不困难。只要由我躺进去。」


    结果他话音落下，两个未成年都肉眼可见地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不能有点正常的方式？」红头罩闷声说，「比如我们把棺材竖起来，然后蝙蝠侠站在里面？」


    「……」摩西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未曾设想过的思路，但是，「不行，我看见过神盾局的那张照片，也许和这相关。那张照片里的蝙蝠侠是埋在土里的。」


    猫女露出猫猫反胃的表情：「恶，你别告诉我我们还得把你埋起来。」


    男人无动于衷地说：「必要的话。」


    远方城市里，圣诞的钟声敲响了，一声连着一声，像经久不息的梦境。


    公墓里的四个人却面面相觑，半晌无声。


    然后迪克举起了被猫女扔在一旁的铁铲，干笑一声：「这玩意还没白拿，是吧？能排上今晚有用道具前三名。」


    第28章 二十八只蝙蝠


    「恶。」鹰眼发出了和猫女差不多的声音, 「我想像不出来蝙蝠侠是怎么和这东西打交道的。」


    在他面前，小丑被绑的像个毛毛虫，每隔几分钟就垂死挣扎般地抽动一下。


    「垃圾分类做久了会有经验。」钢铁侠说, 「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就被拉到这集合，谁来给我个解释, 拉拉队队长弗瑞先生？」


    神盾局局长正色：「要写报告。」


    「……什么？」


    「报告。给上面的，我们总得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局长一手拿着报告单一手提着原子笔头也不抬, 「犯罪分子的供述很重要，你知道, 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会有『专业人士』帮忙判断。」


    钢铁侠嘴唇微动。鹰眼眼尖，觉得他大概说了个和「狗嘴吐不出象牙」差不多意思的俚语。


    「你们即将成为一个团队, 还是尽早习惯必要的集体活动比较好。」弗瑞敲了下笔桿, 「好了，现在开始。小丑, 你配合点，我们也好尽早把你送到医院。」


    黑寡妇翻了个白眼。


    显而易见，他们所有人都不喜欢也不贊成这个。


    「唿～要我交代什么？」小丑大喘一口气，说，「神盾局卧底名单？那可真挺多的，良心建议，从你身边人查起。」


    这话听上去不仅挑衅, 而且还有挑拨离间之嫌。但神盾局局长的动作间带着类似于「我什么没见过」的镇定, 边奋笔疾书边说：「说你知道的, 全部。」


    半个小时后, 几个超级英雄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或站在窗台边低声交谈。


    实话说, 在神盾局爆发了这么大的漏洞之后, 为了稳固人心，弗瑞名义上写报告、实际上将小丑作案细节坦白以换取信任的做法无可厚非。遗憾的是，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位……无辜者，哪怕对方可能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些性格各异的英雄们恰巧缺乏探究他人隐私的好奇心——他们和蝙蝠侠并没有亲密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


    每个人都有秘密，那些被刻意隐藏的往往意味着超过自尊承受限度的伤痛。坦白或隐瞒各有优劣，这总得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你为什么要绑架哈维·丹特？」


    在总结了两张a4纸的不知真假的名单之后，弗瑞终于往下问了。


    美国队长看了眼同伴，打断小丑的回答，问道：「这有必要吗？」


    弗瑞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的情绪冷静到称得上冷酷：「可以先捋顺下时间线。泰坦药剂出现在九月到十月份。九头蛇、刺客联盟和哥谭黑帮的交易在十一月上旬，也是这段时间里蝙蝠侠发现九头蛇的踪迹，并委託班纳博士将情报带给我们。」


    「在那之后，神盾局对平行宇宙的解析出现重大进展。我们可以假设一些立场对立的组织也得到了消息。」


    局长没理会几个超英或古怪或嫌弃的表情。


    「十一月下旬小丑和小丑女逃离阿卡姆，绑架了哈维·丹特，用以将蝙蝠侠带进陷阱。」


    「这中间大约有半个月的空闲。有人找上小丑，许诺以他感兴趣的报酬，而目标则和小丑一致——调查哥谭义警。」


    「发现了吗？这里有个情报差。你们看见那张照片，首先是根据宇宙魔方周围的能量反馈，得出平行宇宙差异的结论。再由蝙蝠侠的状况，推断出事情或许尚未发生。如果有人对他了解的更多一点，从他的行动模式上，也许会猜测这件事还可能发生在过去。这就涉及到了下个问题，他死了吗？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正确的思路是，先排除前两者。因为第三条结论需要的解释更多更广，更难求证。但小丑和他的合作伙伴直接选择了第三条：即蝙蝠侠或许死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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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了。」托尼说，「你的意思是，他们能解释第三条中的关键点。他们知道有办法復活死人。」


    「对。只有这才能解释小丑的行为逻辑。」弗瑞在joker弔诡的眼神中神态不变，「他虽然是个疯子，但你不能说他的行动缺乏理智。在这条基础上，哈维·丹特成为了饵，为什么？因为蝙蝠侠在乎他、在乎哥谭。我特意去调查过丹特，他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坚持真理，不畏强权，这也是他愿意在哥谭那种地方成为检察官的原因。在蝙蝠侠出现以后，很多媒体都将他们并列相提，称他们是守护正义的光暗两面。」


    黑寡妇说：「但是蝙蝠侠从未和丹特联繫过。」


    「他在刻意避开他，比如从不在丹特出现过的地点活动，亦或是跳过那些即将登上丹特审判台的罪犯。在戈登局长说出小丑绑架了检察官时，蝙蝠侠甚至没过问他的名字。如果说他是个拒绝同伴的独行侠，他从开始就与警察局局长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这种特殊待遇也许在另一种程度上吸引了对手，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哈维身上，恐怕在那之后就发现，他或许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清白无垢。」


    「过刚易折。」娜塔莎若有所思地说，「听你的说法，他有成为另一种『义警』的潜质。」


    无视法律，抛弃底线，对犯罪者予以私刑。


    亦或者，在大部分普通人眼中，他们只是满足一己私慾的连环杀手。


    弗瑞：「我们无从想像，若是蝙蝠侠和丹特成为同伴，会对哥谭造成怎样的影响。在没有见到事情全貌之前，不应当轻易下结论。但不管怎么说，小丑的『饵料』制造的太成功了，他们或许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


    小丑大笑起来。


    「看看，看看，谁在试图揣测小丑呢？」他兴高采烈地说，「当然，我也没必要反驳你们。现在我们达成一致，小蝙蝠确实死过一次。那么下个问题，谁把他復活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一时间这疯子简直像站在舞台中央。


    弗瑞说：「你觉得是你。」


    「好！」小丑的手臂不能动，就用力地拿掌心拍打裤腿，做出哗啦啦的掌声，他还想鞠个躬来着，「谢谢称赞！你们对小丑的期待值超出预料！我会考虑抽时间在神盾局来次个人表演的~」


    「为什么？」钢铁侠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会试图帮助自己的敌人？别告诉我小丑杀人的目的其实是拯救世界？」


    「这不是帮助。」美国队长忽地开口，「不管是永生还是復活都不可能毫无代价。」他目光落在虚空上的一点，仿佛凝望着某些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想想看，我睡了七十年。我过去的朋友死了，我的爱人老去，不得不独自一人生活在陌生的时代，尽力消除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这还是在大多数听说过我的名字、而神盾局在第一时间登门帮助的情况下。蝙蝠侠呢？这世界谁知道他？谁记得他？有时候覆活不能和馈赠等同。」


    「bingo！」小丑大声道，「美国队长得一分！当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毕竟我同样失去了记忆。但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糟糕的一天』——」


    「『可以把任何人变成小丑』。」一个和娜塔莎语调截然不如，但同样悦耳的女声插了进来，猫女不知何时倚靠在门框上，对着之前被套路过的美队微微一笑，算是歉意。转过头看向小丑时，她的表情就变成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你想方设法让他变成你，你失败了。做梦去吧，小丑，那说不定还能更快一点。」


    班纳博士霍然站起身，神色难掩高兴：「你们醒了？蝙蝠侠和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我们度过了一场奇妙的圣诞夜。」猫女说，「蝙蝠侠在高烧带来的幻觉之中见到了来自过去的幽灵、友人的陪伴和陌生又熟悉的访客。他和小丑穿行过大半个哥谭，听着那些沉淀在旧日传说里的故事。最后阿卡姆的疯子被猫咪用铁锹砸到雪地里，蝙蝠侠则在圣诞歌响起之后将自己埋进坟墓。我们通过了那扇带来希望的门，这才得以从荒诞离奇的梦境中醒过来。」


    人们迷茫地看着她。


    神秘像是给猫女戴上了层面纱，她此刻看上去有种奇异的美。


    「你这是在……讲一篇童话？」


    猫女怀中仍然残留着双面人档案的触感。迎着那些友善的眼神，她回答道：「或许是。」


    第29章 二十九只蝙蝠


    摩西回到韦恩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这一觉睡得人事不知, 好几次阿尔弗雷德走进卧室给他量体温，他也只是短暂地清醒一下，就再次陷入梦境当中。


    真正头脑清醒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的床头柜上摆了杯热水, 伤口重新被认真地包扎过，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 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不生病的日子真是太棒了！


    怀着以后要在在工作之余珍惜健康的感悟，摩西沖了个澡, 神清气爽地走下楼梯，还不等询问敬爱的管家先生厨房冰箱里有没有余粮以供蝙蝠侠维生, 就听见客厅中传来慷慨激昂的电子音乐声。


    「round three！」那个只偶尔会用来播报新闻的昂贵音响今天久违地站起来了，它的本职工作从未被如此认同过, 以至于平平无奇的机械音居然被渲染出大电影似的环绕声, 「batman vs captain 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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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是手柄按键的闷响和噼里啪啦的技能音效。


    「你在这个地方不要放蝙蝠镖啊！」迪克说，「那可是美国队长！盾是有无敌的！」


    「啰嗦。」答话的人不是阿尔弗雷德——幸好不是, 摩西发现家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多出第四个人，「蝙蝠爪的按键是哪个？」


    「上键加x。注意闪避我要开大了。」


    汽车的引擎声。


    摩西走进了客厅，黑髮蓝眼的年轻人和黑髮绿眼睛的少年正坐在沙发垫上，管家居然也在一边旁观，看上去眼神还挺欣慰的。屏幕中像素风格的一坨黑漆漆、勉强能通过尖耳朵辨别出角色的蝙蝠侠一手指向上方天空，摆出个非常中二的动作，紧接着电闪雷鸣中蝙蝠车倏然而至, 一道深色的流光闪过, 带着主人和美国队长的盾牌擦肩而过。


    「哇哦。」迪克扭头竖起拇指, 「这次预判挺不错的。」


    杰森·托德看上去不怎么高兴：「蝙蝠侠太菜了, 下回我要玩绿巨人。」


    迪克：「但是他帅啊。看这蝙蝠车漆的反光, 看这大招哥谭背景里地上的水。」


    摩西：「……」


    阿尔弗雷德余光瞥见他的身影, 立刻开口：「下午好, 老爷。」


    杰森握着手柄的动作一僵，迪克的攻击没收住，屏幕里的蝙蝠侠被美国队长一巴掌抡出画面，落地时血条飞速清空。


    「k·o！」游戏语音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说。


    迪克头也不回，语气沉稳地说：「蝙蝠侠是新角色，玩家公认操作难度高，但是上限也高，论坛里很多大佬吊锤其他英雄的视频。你是个新手，需要更多练习才能发挥出他的实力。」


    杰森：「……你说得对，是我刚才没玩好。」


    他们身后，仍然穿着睡袍的成年人缓步走了过来，蓝眼睛里没显露出什么特殊情绪：「这个游戏，它有授权吗？」


    「至少我没收到相关邮件。」阿尔弗雷德说，「但据说是粉丝向非盈利作品，如果被本人抗议的话会立刻下架相关角色。」


    「对。」摩西冷静的声音缓和了两个孩子的紧张情绪。迪克和他熟悉一点，知道蝙蝠侠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听到管家开口就接着解释，「这是全网最大超级英雄粉丝论坛里的一项企划，虽然免费，但是美术风格、动作、语音都相当考据，能力数据也比较平衡，可玩性很高，前两天更新版本加进蝙蝠侠的角色时还上了推特热搜。」


    「……我没看出来动作哪里考据了。」


    刚才杰森紧张得脸都崩住了，闻言迅速说道：「因为蝙蝠侠相关的不实传说太多，翻不到靠谱的影视资料，作者说他设计的时候加入了大量脑补——其实还挺受欢迎的。」


    受欢迎到什么程度呢？


    大家明知道这个角色操作难度五星，伤害低控制技能多考验连招和发动时机，还是前仆后继乐此不疲。推特相关话题下一夜之间多出了蝙蝠侠的三百六十五种死法截图，每十个视频里能有一个是黑暗骑士操作酷炫将对手一波带走的个人秀。


    摩西花了两秒钟考虑了下，一个小范围流传的粉丝向个人作品能对蝙蝠侠在哥谭罪犯心目中的形象造成多大影响。他看着头一次来到韦恩庄园，哪怕被迪克带着放松了很多，一见到他又立刻恢復成戒备状态的红头罩——杰森·托德，和那双明亮的、生机勃勃的绿眼睛对视，并不意外从其中看到这孩子的紧张和希冀。


    他想到自己昨夜漫长而混乱的梦境，睁开眼睛时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那场景依稀能和小丑、大雪、与虚拟世界里摆在蝙蝠洞的罗宾制服联繫起来。或许是那个joker的疯言乱语到底对蝙蝠侠造成了影响，哪怕明知道平行宇宙的经歷与此刻无关，他还是忍不住想得更多一点。


    他们还都是孩子呢。


    他想道。


    虚拟世界的另一个蝙蝠侠，会因为父亲是个和小丑合作的小偷而将他年幼的儿子看做潜在的罪犯。那位义警在淤泥里打捞沉入沼泽的人太久，久到差点忘记了自己不在泥潭中时的样子。而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则不同，那些糟糕的事情绝不会发生。他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哥谭的下一代不会成为小丑、也不会成为另一个蝙蝠侠。


    于是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中，他沉吟片刻，忽地走上前捡起扔在地上的手柄，说道：「如果它设计的动作确实够写实，你在刚才对手扔盾牌的时候就不应当拉开距离，而是趁着武器脱手的时候侧面进攻。」


    迪克眼睛一亮，挪着靠垫给摩西让出位置：「要来一盘吗布鲁斯？如果遇到精彩画面我能不能发论坛？」


    事实证明，一个不管是智商还是肢体协调能力都走在人类巅峰的男人不可能打不好游戏。唯一的问题是，这游戏里的蝙蝠侠不能说真实情况有所区别，只能说除了色调之外毫无关系。


    「我都快想要贊助作者了。」他们坐在餐厅，两个孩子喝下午茶而摩西吃『早饭』的时候，男人半开玩笑地说，「然后让他把蝙蝠侠那些没用处的动作删掉。」


    「你生气了吗？」杰森问。


    「什么？」摩西看着他，露出布鲁西风靡哥谭的微笑表情，「我没这么小气，而且迪克，如果你真的想要支持游戏作者，我记得我给过你一张卡？阿弗说你还没怎么动过。」


    迪克想起那张在银行里面拿出来都会引来成堆围观和诚惶诚恐对待的『小小心意』，不由得哽了一下，含煳道：「我还上学呢……没什么用到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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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给你的女朋友买点好的。」在这方面，摩西作为散财童子有万分的心得。


    我怎么告诉你我女朋友是戈登局长的女儿芭芭拉？深觉这话题对自己而言越来越危险的夜翼打了个哈哈。与此同时，杰森手里的叉子和餐盘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长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看了过去，少年人握紧手指，不自在地说：「抱歉，我没注意——」


    「没关系。」坐在首位的男人安抚地说，「我在哥谭名流举办的宴会厅上闹出来的笑话可比你多多了，你要想知道，阿尔弗雷德那里还有剪报。」


    脱下蝙蝠侠的铠甲之后，他看上去简直堪称好相处。杰森没回答，心中的荒诞感却愈发强烈起来。他曾经认为没想到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的自己简直是个智障，然而现在，他又觉得很难等同地看待男人的两个身份。


    他见证过蝙蝠侠大雪下吐着热气，从小丑口中套话的样子。


    而具备同理心的人，会在面对他人伤口时如同见证过伤害本身如何形成，继而不由自主地瑟缩退避。


    于是杰森看见了他自己。


    那个穿着罗宾制服的自己，离开得匆匆忙忙、毫无徵兆。等他仿佛幽灵似的再次出现在蝙蝠侠身前时，已经是第二幕故事的开篇了。


    然而现在，那或许知晓一切的人就坐在他斜对面，竟还能摆出若无其事的姿态来，如同看不见杰森别扭的姿势和尴尬的表情。但当初他们在仓库里分别时蝙蝠侠怎么说的？『如果并非必要，我不准备干涉你做任何事』。


    他们简直像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年轻人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最让他不满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还他妈还是从小丑嘴里知道的！


    「你对罗宾怎么看？」


    他突兀地开启话题，「蝙蝠侠总不能一直单打独斗吧。」


    迪克：「等等……」


    杰森打断他的话，继续对摩西说：「我知道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个麻烦。夜翼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你信任他，但是我和猫女在你的预料之外，是不是？就算我们当时不冲进去救你，你也能平安离开，说不定还会更顺利。」


    「不。」在收养迪克之后补充了青少年心理学书单的摩西察觉到不对劲，「我很感谢——如果你们能提前安排个将自己排除到危险之外的计划就更好了。」


    迪克：「等一下，布鲁斯……」


    「嗤。」杰森吐出个有些嘲讽的单音，「但是猫女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你之前为了救我暴露了，不得不将我带到韦恩庄园。算起来我破坏了两次你的na，但黑暗骑士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种理由把我送进监狱，所以，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怎么样？以防我把蝙蝠侠的大头照印到纸上贴的满哥谭电线桿都是？」


    迪克：「不是——」


    摩西觉得自己又出现了头疼的状况，可能是发烧后遗症吧，他尽量有理有据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以离开，去寻找你的同伴，照常上学和生活，唯一的问题是得知我的身份也许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听说别的世界蝙蝠侠都带着罗宾（蝙蝠侠：你在哪听说的？），有个助手很多事情都好解决了。这是一石二鸟的计划，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有！」不等摩西开口，迪克短促有力的声音终于成功插了进来，「我理解你的想法，托德先生。」刚才他们玩游戏的时候可没称唿得这么正式，「但如果蝙蝠侠身边一定要跟着个罗宾，按照先来后到的准则，那也应该是我才对？」


    第30章 三十只蝙蝠


    杰森：「你不是在布鲁德海文上学吗？」


    迪克：「我听说你平时还要管理自己的小组织, 如果晚上陪着蝙蝠侠加班，他们怎么办？」


    蓝眼睛和绿眼睛对视。


    这问题太严峻了。可是放在半年以前，谁会考虑这种事？


    迪克比杰森轻松一点：「我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把学籍转回哥谭, 至于义警的工作……」他想了想，「就算是去哥谭进修？你觉得呢布鲁斯？」


    坐在首位的成年人面无表情。


    「我不缺助手。」摩西说, 「倒是韦恩集团的助理前两天请了个长假。后续接任者和神盾局有联繫，所以我想招募新人。你们两个的学校有没有要求实习？」不等孩子们开口, 大家长一锤定音，「我今天上班的时候让卢修斯给你们发面试邀请函, 有什么问题之后可以问我或者阿弗。」


    他将刀叉放下，起身准备回到换衣间挑件西服。


    迪克见这件事果然毫无斡旋余地, 急匆匆地追过去问道：「韦恩集团和神盾局有什么关系？等等布鲁斯, 你今天还要去上班？我以为你休假？」


    老实说，作为体验过打工人生活的前社畜、现资本主义黑心老闆, 摩西对自己这个时间出现在公司还是有点心虚的。


    但重点在于，他还想趁此机会去稳定下那位真名或许是『娜塔莎·罗曼诺夫』的女特工。感恩节是法定假日，大家都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额外工作』，不管是蝙蝠侠还是黑寡妇都心安理得。但今天可不再是假期了——如果哥谭义警前日低烧未愈，第二天韦恩总裁就正大光明的翘班，很难说那些掌握着各种机密又不惮于联想的官员们会怎么脑补。


    八成想不到韦恩就是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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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更可怕。


    在他已有的经歷中，已经发现人类的脑洞就和熵增一样, 往往趋于荒诞。


    「他们在调查韦恩集团。」摩西边系领带边说, 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调整表情, 将那张显得过于严肃的面孔变得轻浮又不至惹人生厌, 「我继承财产的时间和蝙蝠侠出现的时机一致, 这些政府机构向来擅长联想。我想他们会觉得韦恩是蝙蝠侠的资助人, 但集团帐面上的资金流动很正常。不出意外的话, 今天会迎来下一步试探。」


    在迪克靠在门口之后，不久门外就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摩西余光见到杰森一撮桀骜不驯的头髮丝出现在了门框边缘。


    迪克问：「你要证明自己不是？」


    「这有点困难。」摩西思索了下，「还记得吗？蝙蝠侠救过布鲁斯·韦恩，就在……」


    「红头罩那次。」


    杰森：「……」


    他深唿吸，在夜翼后背上写字：蝙蝠侠走之后我们需要打一架，谁赢了谁是老大。


    行。迪克快速单手背在身后打手势。蝙蝠洞里有个训练室。


    「所以我还在考虑，但这不是你们要关心的。一会儿和我一起去韦恩集团熟悉下环境。」蝙蝠侠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严厉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翘课的次数太多了，尤其是你，迪克。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连夜坐飞机去布鲁德海文给你开家长会。」


    **


    「这是截止到十一月上旬的报表。」韦恩集团总裁卢修斯·福克斯是目前整个哥谭唯二知道蝙蝠侠身份的成年人。他和摩西并肩而行，两人快步走在前方，交流的声音低而快。迪克和杰森则小跑着跟在后面竖起耳朵。


    「有什么问题？」


    「没有。」卢修斯耸肩，「一些不大合适的……你明白，都不会出现在这张纸上。不过自从斯塔克工业开始转行开发新能源之后，外界讨论韦恩集团发展的人逐渐变多，好像武器研发相关产业一下子不入流了似的。」


    「莱克斯集团呢？」


    「听说他们的董事长最近沉迷生物制药专业，所以就只剩下我们站在风口浪尖上。但除了媒体没有哥谭人在乎这个，前天小丑绑架了检察官的事情闹大以后，今天我们的订单增收一倍。」


    「等一下。」摩西皱眉，「小丑的作案细节被曝光了？」


    「您没看今天的新闻？」卢修斯有些诧异，「这消息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也许还是哥谭警方的内部问题。」他停顿了下，不怎么情愿地说，「具体内容您还是自己去看头条吧，有人说每个城市的超级英雄和罪犯一样是打击司法可信度的罪魁祸首，讨论热度很高，有贊成也有不贊成……」


    说话间，旁边另一条交叉的走廊里传来散乱的脚步声和讲解声。


    得以和老闆更换话题的总裁先生大松一口气：「说起来我以为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帮你身后这两个孩子融入集体？大点的那个是你前段时间收养的，年纪小点的又是谁，潘尼沃斯先生恐怕得加工资了。」


    摩西还在沉浸在思考之中，回过神时神色茫然：「什么？」


    「哥谭中小学最近组织的一起活动，参观当地优秀杰出企业以帮助孩子们树立长远目标。我还以为您知道呢，看来签字文件摆放的位置还不够醒目。」


    韦恩集团董事长略带尴尬地咳嗽一声：「挺好的，如果孩子们感兴趣，我很……」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提姆！」女孩细声细气但穿透力很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摩西的话，「你非要在我们约会的时候说那些让人噁心的新闻？」


    「这不算约会吧……不，我是说，我很抱歉，蒂娜。」她旁边的黑髮男孩侷促地说，「请小点声，别人都在看我们。」


    「拜託，提姆，我们是好朋友。」女孩听话地减小了音量，但是因为声线关系，还是能听得很清楚，「你知道我讨厌和那些疯子相关的东西，但你有时候对此热衷到像那些沉浸在书本里的书呆子。」


    提摩西·德雷克？摩西脑海中浮现出男孩的全名。他在哥谭的商业宴会中见过这孩子的父亲，而德雷克这个姓氏在本地的上流社会颇有名气。


    「我以为你喜欢蝙蝠侠？」和杰森差不了两岁的少年察觉到了摩西的注视，回过头时礼貌地笑了笑，却在瞥见摩西身后的迪克时目光一凝。


    「我是呀，但我不想讨论今天的报纸。托马斯那个傻大个，他因为自己的赌鬼老爸偷钱时被蝙蝠侠揍过就反对超级英雄。我把他骂了一顿，并且发誓这几天再也不看新闻了……」


    一群年轻人脚步轻快、浩浩荡荡地走过，脸上带着蓬勃的朝气，声音渐渐远去。


    卢修斯微笑道：「怎么样，老闆，哥谭下一代还是有希望的吧？」


    摩西没理会他的打趣。


    韦恩集团冬天供暖很好，好到有些炎热的地步。于是刚才靠窗交谈时，他们把身边的透明玻璃窗支起来手掌大的开口用以透气。这会外界凉爽的风源源不断地涌入室内，除了哥谭经年不散的尘雾味道以外，还混杂进了不知从哪传来的焦煳味。


    不远处的两个孩子也闻到了，迪克皱着鼻子说：「是不是什么地方着火了？」有一年美国东部山火，灰尘随风席捲，布鲁德海文上空全是这个味道，令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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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尽头，橘红色的火烧云一直蔓延到韦恩大楼上空，像一幅泼洒随性的印象画。


    「不对劲。」杰森表情沉了下去，「你们看，那边是不是阿卡姆的方向？」


    他们才刚从虚拟世界里出来，红头罩细緻地探索过哥谭地图，不可能认错其中的标志性建筑。


    染红天空的原来不止是太阳。


    迅勐的火光和浓烟沖天而起，很快吸引了大半个城市人的目光，韦恩集团内部骚乱起来——他们不确定着火的具体位置，很多人家住在那个方向。


    就这么一会功夫，卢修斯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公司内部人员的请假短讯。


    「这事我们管不了！」他拉住起身欲走的摩西，「你应该呆在这，让员工们安心！」


    楼下很快传来消防警车的长鸣。


    「福克斯先生说得对。」夜翼道，「这里还有几十个来参观的未成年人，你留下来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布鲁斯。」


    「我不明白。」视线尽头的火焰倒映在杰森眼中，像在里面烈烈燃烧，「这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什么国土安全局的试探吧？」


    「不对。」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划过摩西心头，「卢修斯，封锁韦恩大厦正门，暂时禁止任何人离开。这件事和神盾局无关——」


    男人收敛表情，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将它从敞开的窗户缝隙间扔出去。


    无人质疑他的动作，几双眼睛注视着银色的闪光迅速下落。


    大约在接近地面时，一枚狙击弹击中了硬币表面发出脆响。变成废铁的金属被弹开，重重击打在柏油路面上。


    「这是试探，但恐怕并不来自任何一个我们已知的合法组织。」


    哥谭黑帮身后站着九头蛇，而九头蛇势力因为小丑搞出的意外元气大伤，必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另一方掌握着强大力量的犯罪集团则是小丑行动的支持者。他们因为不明原因置身事外操纵哥谭局势，手中或许还有着能够延长寿命令死者復活的灵丹妙药。


    回忆间，仿佛有股似有若无的独特香水味在摩西的印象中被唤醒，形成一道美丽又危险的身影。


    ——那不是任何被大众所了解和喜爱的香气。


    是塔利亚·艾尔·古尔手腕上恐惧毒气的味道。


    第31章 三十一只蝙蝠


    「我觉得这不像是一伙人。」


    他们匆匆顺着消防通道下楼以避开混乱的人流, 卢修斯·福克斯去封锁正门禁止员工和学生通行。迪克跟在摩西身后说：「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搞清楚布鲁斯和蝙蝠侠的关系，只需要派狙击手封锁韦恩大楼将我们关在里面就行了。袭击阿卡姆完全是多此一举。」


    「夜翼说得对。小丑之前破坏了九头蛇的卧底计划，这会不会是他们的报復？」


    「目前不能下定论。」摩西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副平光镜带上——它有联络和扫描功能, 不如蝙蝠侠的盔甲，但聊胜于无, 「分析弹道。」


    刚才狙击手击中硬币的一幕被大厦的摄像头拍摄下来传导到晶片中。几秒种后，他回头扫过两个孩子, 犹豫了一下对迪克说：「你去保护那些学生。」


    迪克：「为什么？红头罩的年纪更合适。」


    杰森：「我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因为你是布鲁德海文市的义警，换上制服之后更能给带给他们安全感。」说完这句话之后, 摩西还考虑一番会不会对另个少年人造成打击。结果他一回头，发现杰森颇为得意地看着迪克比了个『一』的手势。


    我现在领先。他用口型说。


    你们这是比什么呢？蝙蝠侠一头雾水, 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思考杂事：「杰森·托德, 你去找卢修斯，呆在安全的地方, 事情解决前不要离开。」


    「……为什么？！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


    这回答足够冷酷无情。


    话音落下，在未成年们不甘愿的视线中，摩西快速打开保险柜拿出他放在韦恩大厦备用的装备，正打算套在身上时，迪克走到他身边按住抓着披风的手腕：「但这样你的身份不就会暴露给罪犯吗？你是韦恩集团的老闆，大家都盯着布鲁斯·韦恩的一举一动，只要你失踪, 他们就能把你和蝙蝠侠联繫起来。」


    「或者, 由我来扮成蝙蝠侠怎么样？」夜翼在审视的目光中咽了下口水, 坚持说道, 「我们身高稍微差点, 但是可以藉助增高垫, 只要不给他们接近的机会, 谁也不会发现。」


    他说的其实是一种解决办法。


    摩西并非没想过。


    但——真的要因为这种私人理由，而将一个孩子卷进麻烦之中？


    这一刻他考虑了很多。有关于他和夜翼的关系，夜翼的态度，人们对蝙蝠侠的意见，还有……更加影响他判断的，他本人的意愿。


    为什么蝙蝠侠需要罗宾？


    此前摩西从未想过。


    他在抗拒思考。


    见证过普罗大众的思想有多从众、而蝙蝠侠又行走在怎样的悬崖边缘，他很理解人们的担忧与恐惧。报纸上对哥谭骑士声讨和维护的基本出发点在于：他究竟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还是更糟？如果哥谭在变好，阿卡姆的疯子却会为了对抗蝙蝠侠而大肆破坏；如果说她在变坏……难道蝙蝠侠出现以前，人们的生活就称得上安全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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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对混乱习以为常的漠视和麻木。


    现在一切似乎有了希望，又因着久不见光的伤口接触到太阳就疼痛地大声叫嚷：怎么就不能让我继续沉沦下去？


    一部分人被他拯救了。


    一部分人或因他而死。


    系统曾经对他说：你不应当把反派对你的报復行为造成的损失当做自己的责任。


    摩西能认清这个，以坦然面对各种追捧与苛责。鲜花着锦的称赞并不真的予以以暴制暴的义警，旁人的厌恶和嘲讽也不能让这条路变得更曲折。至于喜爱，当他是布鲁斯·韦恩时已经得到了足够多，哪怕无人能分辨两个身份哪一边拥有的才更真实。


    但他同样明白，当他决定了助手——决定罗宾时，事情会变得大不一样。


    那将会成为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论是好的坏的。


    正如虚拟世界里，二代罗宾落在蝙蝠洞中的红色披风。


    蝙蝠侠在逃避这个。当他是布鲁斯·韦恩时，和孩子们相处可以表现得自然又风趣，但蝙蝠侠不行，蝙蝠侠不能靠近任何人。


    「我拒绝。」摩西在迪克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


    「你在说什么？你发烧还没好？明明这是个合理的提议！」


    「行了，迪克。」杰森拉住冲动之下差点去揪蝙蝠侠衣领的夜翼，「你说服不了他。」


    「我不明白。」蓝眼睛的年轻人说。


    杰森：「我以为你应该明白？」


    迪克：「什么？」


    「托尔斯泰。」杰森嘲弄地说，「不愧是俄国思想家的真知灼见，哪怕过了一百年也在生效。」


    夜翼闭嘴了。


    摩西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不用动手就能说服可能是叛逆期的孩子们这件事让他松了口气。至于外面那个可能来自刺客联盟的杀手……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和韦恩大厦地下室连通的哥谭下水道上。


    十五分钟以后，他冲进那栋不起眼的古旧楼房中，这是韦恩集团慈善工业惠及周边地带时留下的漏网之鱼。红色砖房和水泥地面在高楼林立间显得破败不堪，当人走在楼梯上时，甚至能听见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我早晚将这栋楼买下来。差点徒手拧断生锈栏杆的时候，摩西心想。拆掉之后可以修建个商场？还是医院？


    他来到弹道分析指向的楼层时，破烂的木板门后，一个穿黑西装、打扮得像个普通上班族，身上却带着血与火气息的女人正半倚在放置了热武器的窗口旁边。


    「我该说很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她优雅又轻柔地问，指尖抚摸着□□黑色的枪管，像在宴会桌上摇晃酒杯。


    女人身边是几席团成团的骯脏被子，一个头髮花白的流浪汉蜷缩在墙角，胸口没有起伏。


    「他不是我杀的。」塔利亚·艾尔·古尔注意到蝙蝠侠的目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哥谭的冬天太冷了，我们找到这个绝佳地点时，他已经死了。你不应该在我们对话的时候关注这些小事，布鲁斯。那让你显得软弱。」


    「这不是软弱。」男人漠然回答，观察着武器摆放的角度，「刚才开枪的狙击手不是你，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高度不对，动手的应该是个比塔利亚更高大的男人或女人。


    「你不反驳我的称唿吗？」


    「尽管相信你自以为正确的结论。」


    塔利亚笑了：「老实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你的表演实在太过出众，而我则忽略了来自背后的危险。上次帮助你的是哪个孩子？蓝眼睛的还是绿眼睛的？我比较喜欢绿眼睛。」她耸耸肩，「看着就像是我们两个生的，你觉得呢？」


    「我知道神盾局在调查你。」


    「他们太谨慎了，被□□蒙蔽视线，天真地以为布鲁斯·韦恩毫无哥谭人气质，此后再也没把这两个选项结合起来。」


    「九头蛇——」她玩味地说，「倒是选了个报復好时间，以至于让你焦头烂额。他们目的只在泰坦药剂，为了建立起一支能和政府超级英雄对抗的军队。刺客联盟则不同，我们有更长远的目标。」


    摩西隐约觉得这对话像是在示好。因为很多情报根本不必讲出来，塔利亚也不是那种不炫耀就会死的反派。


    蝙蝠侠尝试着向她靠近：「他们盲目……而你只是太过傲慢。」


    「所以我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两次。停下来，布鲁斯，别再往前了。」塔利亚说，「我并不指望你乖乖听话，所以——想想你背后的孩子们。你关心的狙击手『丧钟』在刚才混进了韦恩大厦，如果我发出信号或者失去意识，他就会动手。」


    哥谭义警看上去仍旧无动于衷。


    被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塔利亚满足地喟嘆一声：「这回我贊成我父亲的观点。蝙蝠侠，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出色。唯一的缺点是易心软，不过性格问题也能依靠后天教育解决。」


    她走了过来，带着枪茧的手抚摸上对方的脸颊。


    「我有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女人像毒蛇似的攀附上来，揽住蝙蝠侠的肩膀，仿佛一个不带温度的拥抱，「答应我，布鲁斯，然后我就会放你离开。」


    「你的目的。」沉凝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的父亲想要一个接班人。」塔利亚低声说，「他选择了哥谭，觉得这片混乱的沃土更容易催生出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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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我不是他最初的关注对象。」


    「没错。在你尚未出现时，他看中了雨果·斯特兰奇，就是那位阿卡姆疯人院的心理学家。因此他资助了疯人院院长昆西·夏普，想要制造一起足以毁灭城市的混乱。」


    蝙蝠侠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父亲的做法。」棕发绿眼的女人莞尔一笑，「但这计划大胆而有效，他差点就成功了——因为你。」


    「我的失败让他注意到你。」


    「小丑背后站着的是刺客联盟。」蝙蝠侠接着她的话说，「你们通过他试探我。一个信任疯子的人能有多理智？」


    「我们并不信任小丑，这只是个交易。你不了解哥谭地下的黑暗有多深，布鲁斯，这是块顽固不化的腐朽之地。和我一起去刺客联盟如何？我们可以继承伟大的事业，并共同养育一个完美的后代。」


    他们在废墟之间对视，有那么一刻，塔利亚几乎以为这个固执的男人被她打动了。


    但是没有。


    他说：「三点钟方向，动手，夜翼。」


    「okay~」轻快的声音响起，年轻人道，「不好意思，这位女士，你有你的助手，蝙蝠侠也有他的。」


    「呸。」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孩说。


    第32章 三十二只蝙蝠


    韦恩大厦有专门的客人休息区, 现在专门空出来留给学生们。带队老师的理由是中途休息，员工还给提供下午茶与小点心，因此休息区内气氛很轻松, 窗口几个孩子笑嘻嘻地拿着电子产品站在落地窗前直播远处的火灾现场，只有个别人因为着火的方位而坐立不安。


    坐立不安的人里面包括提摩西·德雷克。


    「提姆？」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边玩手机边说, 「你脸色不太好，是饿了么？要不要来块点心？」


    提姆心说我脸色再怎么糟糕, 也没有像带队老师和路过员工那样面色惨白惶惶不安，你们为什么不去注意下周围的成年人呢？


    「谢谢。」他小声说, 「我不想吃。」


    在他的视线中，为数不多的成年人们挤在房间的角落。偶尔有人敲门进来端茶送水, 每次开门时他们的老师都会双眼一亮, 又在看清楚来人时颓然弯下腰。她坐在沙发椅上焦躁地刷着手机，时不时抬起头看眼孩子们, 目光空茫，哪怕窗口几个年轻人已经开始打闹起来也没有阻止。


    显然这位女士的心思早就飞出房间了。


    会是什么问题？和阿卡姆方向的火灾有关系吗？随着时间的流逝，提姆的思路从简单平常一路向着电影情节发展，由『老师只是单纯有急事却不能离席』想到『会不会是针对韦恩集团的恐怖袭击』。当他的思维已经拓展到大楼里有多少个位置适合安装炸弹的时候，休息室大门再次被敲响了。


    女教师又一次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而这次，事情没有像前几回一样令她失望。


    进来的是个穿着蓝黑相间制服的蒙面年轻人，身量修长有礼, 嘴角带着沉稳地笑容, 走进门口先和成年人们打了声招唿：「你们好, 希望没有唐突打扰到诸位休息。福克斯先生之前有提到我吗？」


    「有！」带队老师勐地站起身, 刚想说点什么, 却意识到身后还有自己的学生, 于是连忙收敛表情尴尬地比手势, 「我们……我们去茶水间聊？」


    那个就差在脑门上写『我是超英』的年轻人在人们的围观视线中坦然自若，体贴地说道：「没问题，你先请。」


    他们推开旁边茶水间的小门走了进去。


    提姆深吸一口气，略紧张地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


    「蒂娜，我想去下盥洗室。」


    女孩头也不抬：「行，等别人问起的时候我会替你打招唿。」


    「谢谢。」


    少年站起身绕过无所事事的人群，在接近卫生间时脚步一拐，绕到旁边的茶水间。茶水间门前放了台饮水机，他手里捏着个一次性纸杯装模作样地弯下腰。来自小房间内部的声音隐约传来。


    「抱歉，我没想到参观韦恩集团还会遇到这种事。情况怎么样了？」


    「谁也不会预料到罪犯会封锁大楼。」同女教师对话的年轻人……是迪克·格雷森，或者人们也叫他夜翼。


    这位布鲁德海文的现任义警曾经是一个出名马戏团家族『飞翔的格雷森』中的最小成员。提姆曾经去看过他的表演，至今仍印象深刻，以至于当夜翼在临市开始行动时，他没怎么费劲调查就将对方认了出来。


    刨根究底是他为数不多的小爱好。特别是当越来越多的城市拥有属于自己的超级英雄，哥谭却仍然一片黑暗时，提姆不由得对这个偶尔会回来帮助戈登局长的未成年义警投以大部分关注。


    至于后续发展，如果非要提姆形容，他觉得简直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三倍速快进。


    哥谭忽然间有了自己的骑士——蝙蝠侠。


    这位义警的名声从初现起就伴随着迷雾和恐惧，来自不同渠道的消息与猜测混乱且虚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提姆差点真的以为对方是个吸血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不怎么像个人。


    有时候看着警方透露的，某些和蝙蝠侠合作解决的案件，还有些他自己打听到的、在罪犯口中流传的小道消息，少年时常升起这样的迷思：


    这是人类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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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调查过布鲁斯·韦恩，毕竟对方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


    然而布鲁西宝贝迷人的演技、对他赞不绝口的一联排女友们、扑朔迷离的作息时间与非哥谭人的身份，都给提姆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仿佛在做一道毫无头绪的选择题，把四个选项填进去，学渣说『我看哪个都不像对的』。


    直到某一天，布鲁斯·韦恩收养了理察·格雷森。


    奇怪的线索增加了！


    韦恩知不知道格雷森是夜翼？


    如果他不知道，夜翼没理由会答应被收养，这逻辑解释不通。


    如果他知道，韦恩就和一个蒙面义警产生了联繫。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出现了。


    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是什么关系？


    假若他们是一个人，那蝙蝠侠就是个可以登上奥斯卡颁奖现场的时间管理大师。


    否则，已知布鲁斯·韦恩收养夜翼，而从一些犯罪现场的痕迹来看，蝙蝠侠和夜翼至少也算关系友善。那么，韦恩和蝙蝠侠共同培养夜翼？或者韦恩明面上是个花花公子，其实资助了不止一个超级英雄……？


    前者仿佛带着某种恐怖的桃色暗示，后者则衬托的布鲁西宝贝像个掌握全美局势的幕后棋手。共同点是都一等一的离谱。


    提姆萎靡了，提姆放弃了。


    但是今天，久违的机会再次出现。


    振奋让他差点遗忘那个堵在韦恩大厦门前的杀手。


    不论如何，布鲁斯·韦恩都不是个简单人物，众人的安全已然有初步保障。


    茶水间内，女教师和夜翼的对话仍在继续。


    「蝙蝠侠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夜翼说，「别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被解决，在那之前有我……呃，和一个同伴负责保护你们。」


    带队老师和提姆一起松了口气。


    「太感谢你们了。」女声说，「抱歉，由于我的职业习惯，刚才不经意察觉出你应该年纪不大——可能比我的学生大不了几岁。不管怎么说，我非常、非常感激，你们的付出与帮助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谢谢。」夜翼显得不太适应，略有停顿地说，「也不用这么认真，我只是帮助蝙蝠侠做些微小的工作。」


    「但我成年很久了，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援手毫无代价，区别只是谁选择去承担。」


    女人说完，门内响起了脚步声。提姆陡然将纸杯捏在手里直起腰，打算快步熘掉，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个红色的脑袋离他只半步之遥：「听够了吗？」


    「……」


    没当场尖叫出声是提摩西意志力坚强。


    「你好。」他镇定地冲着来人打了声招唿，并迅速意识到这就是夜翼口中的『另一个同伴』。


    红头罩之下，杰森微一挑眉，伸出去堵嘴的手又收了回来：「良心忠告，知道太多秘密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手掌顺势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怪不得迪克·格雷森提到同伴的语气犹犹豫豫。提姆心想。这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超级英雄科班出身。


    红头罩身上有种难驯的野性。


    十分之后，杰森拎着提姆和夜翼在楼梯口碰头。


    「你怎么回事？」夜翼问，「绑架学生？」


    「他偷听你和那个女人的对话，被我抓住了。」


    提姆想了想，要怎么洗清自己的内鬼嫌疑。最后他决定直接打招唿：「你好，夜翼。我是说，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了，但你应该还不认得我……理察。」为防止连红头罩也不知道迪克的身份却在他这里暴露，年轻人还特意挑个最不起眼的称唿。


    之后又十分钟的混乱状况超出所有人的想像，介于互殴与团战之间。


    但不管怎么说，误会基本解除，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后续求证只好等蝙蝠侠回来再说。而因为提姆第一时间叫出了迪克的名字，又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夜翼好像还有几分把他划为自己人的意思。


    红头罩依然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两个，没好气道：「行了格雷森先生。」他故意叫了迪克的姓氏，显然明白提姆的担忧，「我就知道你不顶事。蝙蝠侠怎么安排的？」


    他们这边现在是单向语音，能听到蝙蝠侠和罪犯的对话。


    然而杰森话音落下，夜翼的表情却肉眼可见地为难起来：「他在聊天。」


    红头罩：「……什么玩意？」


    夜翼着实不知道怎么和两个未成年复述一段以『养育后代』为主题的对话，特别事件主人公还是他养父的时候，于是只能板着脸道：「反正现在没有任务，红头罩去东边的窗口警戒，提摩西·德雷克先生，你——」其实让人回到休息室更好，但以防万一，如果这孩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良善呢？如果他把夜翼的身份宣传出去怎么办？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而且如果他想做的话早就做了，但风险实在过高。所以迪克沉默了下才给出选项，「要么回去找同学，要么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我跟着你。」男孩毫不犹豫地说。


    他回答得这么肯定，夜翼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我身边会有危险。」


    但是能见到蝙蝠侠，谁忍心错过？反正我不行。提姆心想。连福尔摩斯都有为了调查真相亲身涉险的时候。


    「没关系。」他对着夜翼露出笑容，很……很不哥谭的一个表情，「我能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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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在漫长的静待中，夜翼的耳机里终于传出声音：「三点钟方向。动手，夜翼。」


    提姆的心跳开始加快。


    夜翼则一跃而起，动作和提姆印象中那个跳上舞台的马戏团男孩相差无几：「干活了，兄弟们！」


    尽管明知道和自己无关，提姆仍然忍不住问道：「要怎么做？」


    「嘘。重点在于保持信心，以及足够灵巧。」夜翼说，「你可以向我学习。」


    **


    摩西借着斗篷在半空中滑行，悄无声息地穿过街道落到韦恩大厦的落地窗前。


    他被手套包裹的指关节在玻璃上轻轻扣了扣。


    几秒种后，窗户被从内拉开。蝙蝠侠落地的第一时间先确保三个孩子都没有缺胳膊少腿——等等，三个孩子？


    总之，第三个未成年不可能是刺客联盟的杀手丧钟变的。


    因此在短短一瞬间，提姆几乎觉得蝙蝠侠的视线把他整个人解剖了一遍。


    「提摩西·德雷克。」这位只在夜晚出现的独行侠目光审慎，声音低而重，并未在提姆的记忆中出现过。但少年竟不意外对方能快速叫出他的名字，毕竟那可是蝙蝠侠。蝙蝠侠无所不能——这是他经过细緻调查和推断之后，得出的不那么像是结论的结论。


    神也不是全知全能。


    蝙蝠侠必然有弱点和缺陷，更不可能没有经歷过失败。说不定他整个人都是由人们所见证不到的惨烈失败堆积铸就而成的。


    但你就是有种错觉，好像他做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奇怪似的。


    这种奇妙的信赖感或许就是夜翼愿意跟在对方身边的原因。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摩西口中询问提姆，却看向夜翼与红头罩。


    「丧钟在什么地方？」


    第33章 三十三只蝙蝠


    关于和塔利亚的后续交流, 摩西没什么可说的。


    并不是因为这里面当真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虽然他们的交流的内容和方式也并不很『全年龄』。


    总之，塔利亚有关于生孩子的提议被彻底否决了, 然而这女人离开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就连蝙蝠侠也不敢确定她是否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阿卡姆的大火一直持续烧到凌晨两点才彻底熄灭。对于这种非个人力量所能及的灾难, 摩西能做的只有确保没有罪犯趁乱逃跑。越来越多的伤患被抬进医院，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笛成为了夜晚的主旋律, 清早打开收音机和电视机，全部的新闻频道都在持续关注这件事。


    刺客联盟的下属丧钟和夜翼之间有一番短暂的交锋, 中途和红头罩扔了个榴弹，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只震塌了半根承重柱, 差点把路过的提姆绊个跟头、造成第一起流血事件。两人还因为到底该不该在室内使用小型手投弹药而吵了一架，直到统统被夜翼按住脑袋道歉为止。


    但丧钟并没有在韦恩集团逗留太久, 塔利亚打过招唿以后，他就报废了韦恩大厦十几块玻璃、跳上楼顶直升机远遁了。


    「你们看今天的报纸了吗？」红头罩说，


    这是阿卡姆火灾和韦恩集团恐怖袭击事件的半个月以后，迪克和杰森挤在红头罩管辖范围内一间狭小的安全屋里，旁边迪克的手机摆在桌子上用来和提摩西·德雷克视频，杰森称唿这种行为类比于墓碑上贴照片、叫做『音容宛在』，可惜提姆离得远、不能和他打一架,


    夜翼问：「又什么新闻？」


    他的语气显得很不情愿。


    这是有原因的。


    自从感恩节以来, 时间进入十二月份, 圣诞节假期越来越近, 年末报社的社畜们拼业绩一样魔鬼言论频出, 为了博人眼球不惜代价。


    他们在韦恩大厦的事件里和提姆互换了联繫方式, 又在蝙蝠侠的默许下组成了个少年间的小团体。其中夜翼身手最好, 也最成熟。红头罩了解哥谭的三教九流，行动模式剑走偏锋。而提姆……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其实都没太把他当回事。


    毕竟一个看上去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算再怎么有天赋，和他们也不具备共同话题。


    直到这孩子拿笔记本、上面罗列出三位数蝙蝠侠有关的情报、而他本人则总结出哥谭义警面具下可能的真实身份——其中布鲁斯·韦恩赫然在列、排名还不低的时候，不管是夜翼还是红头罩都一阵头皮发麻。


    这就很尴尬了。


    于是提姆在讨论小组中的地位陡然间上升，由可有可无的跟班变成了幕后策划者。


    他们之间维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没将蝙蝠侠的身份摆到明面上来。


    但是德雷克家父母具在、生意兴隆，不可能任由自家儿子到处鬼混，小队的通讯方式只好改成两方线下、一方线上。


    「我看了。」手机中传来提姆刻意放低的声音，「最近的媒体动向我一直在追，你指的哪一条？」


    红头罩甩甩手里的报纸，念道：「『警方发言人拟对蝙蝠侠身份做出调查：称群众再不能容忍市民安全寄托在暴徒手中』。下面是具体内容，要继续念吗？」


    夜翼撇了撇嘴，催促道：「你概括一下。」


    「总之就是犯罪率反弹，报复式袭击和警方内部派系斗争共同作用的结果。」红头罩说，「这垃圾报纸说它採访了哥谭百分之九十五的民众，其中八成抵制，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排除到这95%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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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没见过。」提姆说，「但最近这种话题热度很高，不仅仅是针对蝙蝠侠，据我所知星城绿箭侠、钢铁侠那一支团队都是被炮轰的对象。也就中心城闪电侠那边情况好点。」


    夜翼摸出自己的手机：「我上论坛看一眼。」


    他低头扫了眼热门贴的标题，放下手机骂了一句。


    提姆问：「夜翼，你养父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这半个月没什么大事件，韦恩董事长都开始按时上班了。」虽然看上去挺不情愿的。


    手里视频通话里，黑髮少年不由得扬起眉，举起另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头条说：「他认真工作的方式就是在媒体採访时表示自己不喜欢蝙蝠侠？」


    呃。


    「……这也许是一种策略？」


    「可我觉得他还挺认真的。」提姆又看了眼新闻，那张纸有反覆摺叠过的痕迹，显然已经被阅读过很多次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告诉我？我有漏下什么？」


    他带着迷惑的目光扫过了自己的新朋友们。


    「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虽然经常和提姆吵吵闹闹，但并不意味着和对方关系不好的杰森谨慎地回答，「但是你知道，蝙蝠侠很熟悉这个。」


    夜翼看看他又看看提姆，觉得只有吵架的时候，别人才能意识到这两个孩子的年龄。


    这挺令人难过的。


    就像布鲁斯一样。


    或许但凡是经歷太多或是见得太远的人，都不可能拥有完整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他可能经歷过。」夜翼模煳地说，「有关于被指责、被警察通缉、被当成罪犯之类的。」小丑甚至还说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给双面人顶罪，就因为那个自暴自弃的疯子曾是最有可能给哥谭带来改变的人。


    在别人激烈地争论着义警到底该不该存在时，他们声讨的当事人反而心知肚明——蝙蝠侠是抓着绳子防止城市往下落的人，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法从悬崖边挣脱起来。


    司法系统、人们的观念等等，需要人们在相信蝙蝠侠带来的希望以后，自发做出改变。


    「所以不用担心，蝙蝠侠有计划。」


    提姆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他身后是一眼就能看出阶层的卧室装潢。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嗯？」


    「我的意思是，就算他有准备，人们就该什么都不做等他自己解决吗？」


    夜翼和他隔着网络对视。


    提姆有时候令人觉得，他有点像蝙蝠侠。但大部分时间，夜翼都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蝙蝠侠游走在灰色地带，对很多行为的表态暧昧不清。而提摩西·德雷克，他像是那种传统文学中的侦探，看待事物的角度睿智且黑白分明。


    这也是提姆和队伍里的另两个人的差别。


    夜翼和红头罩都认为蝙蝠侠能解决问题，出于各种顾虑选择了不加干涉。


    提姆则会对他们讲『我们该做什么』。


    「你想怎么做？」


    **


    「这就是你的『计划』？」红头罩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边摆着可乐杯，声音咬牙切齿，「提摩西·德雷克，你和蝙蝠侠之间至少隔着一沓夜翼。」


    「喂！」夜翼抗议。


    「有什么问题？」提姆有点得意地抬抬下巴，「我做的小程序，一分钟能生成四位数个机器人帐号——取决于你的系统处理速度。」


    「啊哈！天才！然后我们就成为了蝙蝠侠的免费水军，在网上和超英黑打嘴仗。」


    「你得承认这计划卓有成效。大部分人都已经承认了自己发言不当，只剩下三成还在负隅顽抗。」


    「有这个时间我……」


    「等等，」夜翼拉住红头罩，给他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个激情辱骂蝙蝠侠且洋洋得意不知悔改的博主，「我要你手里那个权限高的帐号，这傢伙说得太难听了。」


    红头罩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然后他彻底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


    「我亲自来。」他把夜翼的电脑搬到了自己怀里面。


    **


    此时距离圣诞节大约还剩不到四十八小时。


    摩西起了个大早，准备帮助阿尔弗雷德收拾韦恩庄园。这还是两人住进来之后头一次面对这么盛大的节日，因为没有前例，只好自由发挥。除了给孩子们准备零食和礼物之外，各种圣诞装饰、新家具新设备都一应俱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杂物整理到合适的地方。


    「迪克去哪了？」韦恩集团终于放假了，不管是老闆还是员工都感觉到了解脱，摩西大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用再处理报表、观察股市和进行各种决策，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养子白天到处乱跑的次数过多了点。


    倒也不是不知道夜翼、红头罩和提姆·德雷克搞了个类似少年超英小队之类的东西。


    但是正值佳节，连蝙蝠侠的夜巡时间都减少了，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


    「去找他的朋友们。」阿尔弗雷德正在查看购物清单，头也不抬地说，「您知道，不管多恋家的孩子也有抛弃父母自立门户的一天。」


    摩西：「……」


    我还不到三十岁就要思考这么沉重的事情吗？


    他始终对自己成为父辈这件事感到有点恍惚。但看着迪克的时候，又确实有那种诡异的欣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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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吧。


    在克服强迫症，勉力纵容年轻人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之后，蝙蝠侠像个忙碌了半辈子突然闲下来、以至于无聊到无所事事的人，跟在管家先生身后添乱，最后被阿尔弗雷德不含脏字地喷出了厨房。


    最后摩西拿着一束花来到韦恩庄园的后花园，用手拂开那两个主要是象徵意义的墓碑上的积雪，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名字发了会呆，而后低声道：「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或许是因为这世上本没有托马斯和玛莎，而蝙蝠侠心中的哀恸却没有消散。


    这是亡者留在世上的、对生者的慰藉。


    「过两天不一定有时间。提前祝你们圣诞快乐。」他说。


    阿尔弗雷德在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


    晚上的菜餚格外丰盛，而夜翼在灯火通明的时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肩膀上全是雪融化以后湿漉漉的痕迹，连半场不短的黑髮都一绺绺地耷拉下来。


    「我没错过晚餐吧布鲁斯。」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是又带着笑意问道。


    「没有，我们还在等你。」摩西看着他，「有什么高兴的事？」


    「唔，不是很重要的内容。」年轻人目光闪烁，快步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阿尔弗雷德给他递了一条毛巾用来擦头髮，「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马上你就知道了。」


    『马上』？


    心中有种朦胧的猜测，但又不是很确信，男人摇摇头对迪克说，「先吃饭。」


    他们拿着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虽然长桌上根本没人喝酒。


    「我听说阿尔弗雷德请你邀请杰森·托德来韦恩庄园过圣诞节。」


    「哦对！他答应了。」迪克说，「但是，你知道他有一些……小活动，总之可能晚点才能到。」


    「老爷给他准备了礼物。」是一个头盔——蝙蝠侠在尽力试图让那个红色头罩变得好看一些，至少别像个超级反派，但成果不尽如人意。


    迪克：「他会喜欢的。另外提姆也拜託我对你们说声圣诞快乐。」


    摩西道：「我听说他的父母出差赶不回来。」


    「是这样，但是他家保镖很多，不能随便离开，不然我也想邀请他。抱歉，没来得及询问你们介意不介意。」


    「这是圣诞节。」坐在首位的青年回答简短。


    迪克又忍不住露出微笑。


    一种轻柔又持久的情绪包裹着他，哪怕他的手臂沉重到快要抬不起来了，心脏却仿佛漂浮在云端似的。


    这个世界在慢慢地变好。


    他快乐地想道。


    这样充满着积极意味的想法让迪克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对蝙蝠侠说：「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第34章 三十四只蝙蝠


    平安夜当日是个久违的艷阳天。


    冬季的阳光不像夏天那么热烈, 光线发白，有种懒洋洋的倦怠感。但是街头的人们面孔上充满了喜悦，道路两旁到处是圣诞树、圣诞花环和扮成圣诞老人与孩子们合影的人, 这些浓烈的色彩沖淡了哥谭的阴霾，让这座常年不见天日的城市久违地染上几分轻快。


    摩托车的引擎声从道路的尽头传来, 「咔嚓」一声，安全头盔的盖子被掀起来。


    「未成年无证驾驶。」迪克在人行道上抱着手臂说, 「我要举报你。」


    「随意。」杰森将头盔摘下来扔给他，「反正违反交通规则是我身上最轻的罪名了。你来开？」


    迪克从他手里接过钥匙：「今天的目的地是哪？」


    「我看看……」杰森从怀里拿出提姆给他写的todolist, 上面几行已经划掉了，最新的一行在最下方, 「ummm……他认真的？阿卡姆？」


    **


    「节日快乐！」


    提姆单手扶着楼梯扶手跳了下来, 另只手拽着背包带子，和家里的佣人和保镖打了声招唿。


    「你也是。要出门吗？」


    「对。」提姆停顿了下, 「不用特意告诉我父母，是学校里的小组活动。」


    「去什么地方？」


    「医院之类的……总之我会在天黑前回来的，再见！」


    他提着书包飞快地跑出家门，找到摄像头死角脱下外套，并在给自己的脸扣上夜翼同款面具。


    尽管仍在努力绷着表情，少年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从一开始小碎步快走变成了有些幼稚的跳跑。


    多奇妙啊。


    他捧着书包困惑地想。


    我和我的朋友们在做一件也许不被任何人理解的事情。


    但是这样逆行穿梭在人流里, 居然也给了他一种得到归属感的快乐和满足。


    **


    「蝙蝠侠？」阿卡姆院长昆西·夏普微胖的脸上满是抗拒, 「我们不接受採访, 快走开, 这不是未成年该来的地方。」


    他对面, 红头罩十分嚣张地拽了把椅子坐过来, 夜翼走到院长面前递过去张纸。


    「这是什……」


    「你、雨果·斯特兰奇与黑帮的交易记录。」夜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下次竞选期间还是老实点吧。」


    院长双眼瞳孔缩小，看着那些合法手段绝对无法得到的详细数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色厉内荏道：「我不承认！你这是污衊！就算去法庭告我也不会有结果！」


    「所以这只是个友好的採访。」红头罩直起身，将录音笔推过去，「说点好听的，再让我们询问几个员工。否则你就要做好打长期官司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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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普院长的目光在他腰间微微凸起的位置扫过。


    园长室的警报就像已经报废了似的毫无动静。他终于偃旗息鼓，干巴巴地问：「从哪里开始说起？」


    事毕，夜翼扭头问同伴：「你还带枪了？」


    「我没有。」他旁边的年轻人语调狡黠，「是我刚才拿旧烟盒做的摺纸玩具，你想要的话我能给你挂一排。院长室的警报是怎么回事？」


    「信号屏蔽器。」夜翼摊手，「从蝙蝠洞里顺来的。」


    「你完了。」红头罩中肯地说。


    迪克坚强道：「我可以连夜收拾东西回布鲁德海文。」


    **


    「什么？你们已经搞定了？我还特意把阿卡姆留在了最后！」提姆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杰森扭头嘀咕道：「我就知道。」


    夜翼：「你在哪呢提姆？」


    「孤儿院。」提姆说，「我本来都整理完了，突然想到韦恩集团的慈善计划。唉，虽然这么问有点奇怪，但是你们都是怎么协调义警和真实身份带来的矛盾冲突的？」


    杰森：「我不是义警——暂时不是。」


    迪克：「我是个新手。」


    「我就不该问。」提姆感慨一声，继续说，「蝙蝠侠他……也许把责任看得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义警身份就像是使用网络上的虚假身份，却进行着比真实更重要的工作。网络能带给人和正常现实生活的割裂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


    「一个总是沉浸在网络里的人，会觉得大家线上使用虚拟id交流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当他离开熟悉环境进行面对面社交，反而觉得自己戴上了面具。」


    「义警则要更复杂一些，为了防止人们将两个身份联繫在一起，只能将自己彻底变成不同甚至相反的人。有的超级英雄在穿上制服之后行正义之事，脱下制服之后，他或者她还能享受普通的生活。」


    「但是蝙蝠侠反过来了……他就像是那种将现实和网络生活弄得颠倒的人，将夜晚的工作当成正确的生活方式，白天却是一种不得已的戴着面具的伪饰。」


    「……」


    对面寂静了片刻才响起夜翼的声音：「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们前两天不是在给黑暗骑士做免费的水军？那时候家里的佣人说我和他们对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提姆说，「我道歉之后就忍不住多想了些。还记得吗？我问过你们，布鲁斯·韦恩对蝙蝠侠的态度问题。蝙蝠侠是他所承认的真实的一面，但同时他自己未必喜欢、也明白大多数人未必喜欢这份真实。」


    斟酌了一下接下来的语气，少年小心地问道：「你们觉得这种情况下，假如换个人，还能记得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人类不是机器，精力有限，无法全天候投入工作之中。


    可如果一个义警，将与罪犯斗争视作常态，孤僻到称得上偏执地把自己和地上的烂泥滚在一起。等他真实身份被摆在聚光灯下字句分析时，又哪边才是休息假期呢。


    「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红头罩有些不耐地说，「满哥谭找神经病、罪犯和怕得要死的普通人採访，又不是为了自我满足和反驳傻逼报纸。我就是想给他看看，这世上的正常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说得对。」夜翼轻而缓慢地说，「我们保护这个城市，是因为它值得保护。」


    杰森：「不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我。」


    提姆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准备好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太热情，但是体验还不错，以后可以考虑来这里做义工。大家都很喜欢布鲁斯·韦恩，因为韦恩集团向孤儿院捐了一大笔钱，冬天能穿上新衣服。他们也很喜欢蝙蝠侠——有几个孩子带着自己画的蝙蝠侠面具来和我合影了——因为蝙蝠侠可以把带走他们父母的坏蛋统统打倒。」


    「这谁说的？」


    「谁知道呢？」


    或许孩子们自发这么认为。


    这些天真无邪的小东西还没学会自欺欺人与同流合污。


    连毒藤女都曾经说过，活着的生物会嚮往光。


    **


    「圣诞快乐布鲁斯！」


    迪克在韦恩庄园毫无徵兆地拉开手里的烟花筒时，摩西早有准备，以体重不相符的灵活往旁边一闪，他身边正和澳洲小牛排作斗争的杰森被喷了满头满脸彩带。


    「理察——」


    「啊。」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站在摩西身边，「我以前可没想过韦恩庄园能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摩西贊成他的观点。


    只能说青少年的体内仿佛装了发动机，不管多忙碌也很少感到疲惫。杰森快十一点的时候才按响韦恩庄园的门铃，迪克去门口迎接他，两个孩子狗狗祟祟提着一个搬家公司才会用到的巨大包裹，把它塞到圣诞树下的角落里，然后才跑到餐厅吃饭。


    蝙蝠侠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气氛很是和谐。


    当然，直到迪克喷了杰森一脸彩带为止。


    「餐桌上禁止打闹。」眼看阿弗辛苦烤制的蛋糕快要变成战争工具，摩西不得不曲起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然后他看着自己家人们，语气温和下来：「圣诞快乐。」


    杰森蹭地站了起来。


    「我，我想起我落下一件东西，去取一下。」


    他难得有点结巴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迪克则立刻开口：「抱歉，布鲁斯。你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我们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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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西抬起头：「我记得。」


    年轻人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拧眉：「别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


    「真的吗？我不信。」


    他们面面相觑，管家先生不得不给信誉负数的老父亲担保：「老爷他真的没调查过。」


    「怎么可能？」迪克震惊道，「我们不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吗？总不会还不如阿卡姆的疯子吧？」


    关注也不行，不关注也不行，你到底想要什么？


    摩西将叉子放下，用蝙蝠侠的语气说：「这是两码事。」


    效果出众。


    迪克乖乖闭嘴，开始对着杰森离去的方向翘首以待。


    摩西渐渐升起几分好奇与期待——他确实调查过孩子们的去向，为了确保安全，但是除此之外他们的目的、行为全都一概不知。


    而几天之内三个年轻人直接跑遍了大半个哥谭。


    到底什么惊喜需要满城市打卡的？


    几分钟以后，杰森跑了回来，手里拿着那个巨大的袋子，避开餐桌在角落里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倒出来。


    「圣诞快乐。」他的语气像在说『明年的圣诞节就是你的忌日』。


    但那双绿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小孩等着家长分发礼物似的，哪怕他才是带来礼物的那个。


    摩西站起身走过去，发现成堆的东西里面，有贺卡、报纸、签名、录音笔、照片、录像等等。最上面是提姆和几个豁牙漏齿、在寒风中笑得一脸灿烂的孩子的合影，其中一个还顶着章傻乎乎的蝙蝠面具，拿手顶着扣在脸上，指尖被冻红了都没松开。


    『merry christmas， batman!』


    照片背后是一排排七扭八歪的祝福语。


    黑髮蓝眼的青年似乎愣了一下，回过头求证地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弯下腰又拿起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激动的女声：「圣诞快乐蝙蝠侠！我爱你蝙蝠侠！你们是採访的吧，这个可以送到蝙蝠侠手里吗？说不定可以？啊啊啊那一定要告诉他我想和他生一个孩子！！」


    摩西：「……」


    「这是提姆干的。」杰森立刻把锅甩给了不在场的第三人。


    迪克以目示意：真的是提姆？


    杰森正直地回看：真的。


    后面还有些报纸，也是提姆收集的，都是些支持蝙蝠侠或者感谢他帮助的文章。有一些贺卡则写的很正经，下笔的人似乎年纪很大了，像写信一样正式，认认真真地对救了自己孩子的义警表达感激之情，称蝙蝠灯出现之后总算能睡上几个好觉。


    一张张翻过去，这些或郑重其事或热情搞笑的祝福语就算数量有限，也涵盖了哥谭各个阶层的人士，居然还有几份来自阿卡姆员工。


    其中一位阿卡姆护工画了个蝙蝠侠痛扁小丑的短漫画，快意之情快从笔触间溢出来了，让摩西觉得她做护工着实有些屈才。


    他花了点时间，慢慢地整理。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在他身后等待着。


    终于，最后一张贺卡被整齐地摞在上面，蝙蝠侠回头看着他们。


    圣诞歌响起了，这座城市又迎来一个雪夜，但是没有疾病，没有小丑，没有假期仍兢兢业业刷业绩的罪犯们——至少暂时如此。


    于是暖色的灯光下，哥谭骑士的肩膀稍微放松下来，仿佛把某些沉重的东西短暂地摆脱了一样。


    「谢谢。」他说。


    第35章 联萌倒计时


    时间进入到第二年春夏交替时, 五月末托尼·斯塔克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全美有名有姓的人都在他的邀请名单上。出于一些复杂的理由，摩西是带着提摩西·德雷克一起去的。


    谁能想到呢？持续整整半年的罗宾争夺战, 最终却是提姆将蝙蝠侠从加班地狱里面拯救出来，成功给自己换得了在蝙蝠洞里加训的机会——听上去还有点悽惨。


    当然, 蝙蝠侠说这是考察试用期，未尝没有拖延时间矇混过关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带着罗宾夜巡的打算, 然而夜翼和红头罩釜底抽薪策反了管家阿尔弗雷德，提姆写两万字论文引经据典论证为什么黑暗骑士需要助手, 眼看最后谁都没有放弃的打算，作为成年人, 摩西只能后退半步息事宁人。


    后来提姆做完作业之后偶尔会帮着看看韦恩集团的文件, 美其名曰是放松休息。


    于是韦恩集团和德雷克家族产业合作接洽逐渐紧密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但我还是没想到你会和德雷克家的小少爷一起过来。」斯塔克总裁单手托着高脚杯，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晃了晃, 「怎么说呢，你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会喜欢孩子的人。」


    不管蝙蝠侠和钢铁侠关系如何，布鲁斯·韦恩和托尼·斯塔克的交情和大多数有合作又有竞争的富豪们差不多、只能称得上是表面情谊。然而出于那点对哥谭义警的复杂情感，托尼又愿意过来和这个来自相同城市的花花公子多交谈几句。


    但他很快发现寻找共同话题是件困难的事情。


    聊蝙蝠侠也不是不行，可联想到人们现在对超英的态度，托尼觉得自己会自找没趣。


    最后他只能选择从无关紧要的边角料下手：「年纪就轻轻成为爸爸的感觉怎么样？」


    「不好说。」黑髮男人漫不经心地坐在高座椅上，目光无目的的在昏暗地会场中扫视, 也不知是在寻找什么还是单纯地发呆, 「有时候还挺麻烦的。青少年的想法大多异于常人, 和他们交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头髮都变白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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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不由得一乐：「你的女伴绝不会这么想——她的注意力只会流连在你脸上。」


    「和我的钱包。毕竟众所周知, 韦恩集团董事长只有这点东西值得觊觎。」摩西嘆息一声, 主动开启话题, 「不谈我了, 你最近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下，斯塔克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微微一动，动作肉眼可见地戒备起来：「我假设，你问的是斯塔克工业？」


    「差不多吧。」摩西说，「或许我对你们拯救世界的小业务更感兴趣。」他露出好奇而渴盼的表情问道，「最近有什么宇宙级危机吗？你们需不需要去外太空工作？」


    钢铁侠的警惕消退了，变成了一言难尽：「……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以为我的行动基本还在美国境内。」


    而且正常人谁会没事跑去外太空啊！


    打外星人吗？


    可是在雷神托尔出现之前，连外星人还都只是传说呢！


    布鲁斯·韦恩要么是个别有用心但智商有限的草包，要么就是个看多了好莱坞电影、真的对超英活动范围理解有误的普通人。


    当然是因为系统。


    摩西心中也点满了省略号，心知自己的智商一定在短时间内受到了质疑。但没办法，系统已经连着好几天暗示他是时候双开适应新身份，还反覆提到『来自宇宙的威胁』。


    已知这第二位超级英雄有位宿敌，是大都会的莱克斯·卢瑟。


    但卢瑟就算发量日渐稀疏，也不至因为这种理由勾结外星人攻打老家吧？外星人就有治疗光头的偏方吗？


    这很离谱，据摩西所知，卢瑟至今仍然沉迷生物学研究，还署名二作在科研杂志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就算他真的打算解决这个世纪难题，应该也倾向于自我攻克。


    因而他唯一了解的、和宇宙搭边的势力，就只有即将成立的復仇者联盟。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在小队范围内流传的内部消息。


    蝙蝠侠强迫症又犯了，面对受限于规则不能告知太多详情的系统，总想考虑完方方面面再做决定。


    于是夜翼他们就惊奇的发现，近期哥谭骑士制定计划时的假想敌一朝从阿卡姆疯子变成了外星人，根据系统语焉不详的描述，这个外星人甚至还具备力量强大、物理防御无敌、速度仅次于闪电侠、具备热视线冰冻唿吸等多种匪夷所思疑似开挂超能力的特质。


    阿尔弗雷德委婉地劝诫自家老爷不必想的……过于长远。


    迪克连游戏都不打了，生怕蝙蝠侠是从那些一刀999的奇幻网游中得到了灵感。


    对此，摩西有口难言，且日渐焦虑。


    系统劝解他：「别担心，你的下个壳子特别特别强，绝对没问题！」


    摩西：「强到可以和几个徒手举飞机物理防御无敌速度仅次于闪电……的外星人对敌？」


    系统：「……说来你可能不信，但真的可以。」


    毕竟你们是一个星球的生物。


    而且超人吸收黄太阳光线的时间更长，力量会比氪星的叛军首领更为强大。


    摩西：「你好像觉得我重视太过。但我不觉得自己高估了敌人的危险程度，除非在你看来这是很平常的事。难道以后实力超规格的外星人反派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游戏版本的更新换代未免也太快了！


    让还在发展核武器的地球人怎么愉快体验宇宙online2.0？


    不能剧透的系统只能眼睁睁看着宿主心态爆炸，焦虑更上一层楼。


    「我总有种预感。」斯塔克生日宴上，摩西假装没看见钢铁侠疑惑的目光，自顾自地说，「毕竟我听说外星人已经不再是科学家争论的玩笑了。既然有对人类友善的种族，肯定也会有仇视我们或是想要侵略地球的智慧生物。」


    「你和卢瑟那傢伙挺有共同语言的。」托尼道，「我知道他名下有个报社，企业员工们十分擅长揣摩上意，每天争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话题。」


    摩西立刻说：「我对你们的队友没有偏见，不管是外星人还是变种人还是……各种类型。」


    「我知道。」托尼坦然地说，「我也不否认这样的可能性，但哪怕是美国的法律里也写着，不能在一个人尚未犯罪前根据自己的臆测来予以定罪。哪怕各个州的法律条文里有很多都是狗屎——比如哥谭没有死刑——就这条我也贊成。让他们吵去吧，言论自由，垃圾桶里的论点同样能见报。」


    他的怨念着实不小，蝙蝠侠理解他，但是他们说得完全不是一码事。


    从神盾局顾问的态度来看，美国官方真的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算了。」彻底放弃提前做准备的摩西对系统说，「该怎么做？我决定先适应一下。」


    他隐约觉得和蝙蝠侠不同，这位新的超级英雄就和合理安排计划冲突——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系统：「降落地点在什么位置？」


    摩西略微思考了一下。


    这种双开操作原理上很复杂，看上去还有点人格分裂。但是按照系统的描述，他绝对不会在使用两个身份互相对视时产生『我在看着我自己』的感觉。宿主的意识与灵魂会被分成均等的两份，和在不同的身体底层沉睡着的英雄本体融合，而除此之外为了保证理性不至于陷入疯狂，他还将保留一份独立于超英之外的思维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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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来说，最上层的理智主导行为，情感性格思维方式等等则变成不相干的两个人。既不会产生自我认知冲突缺乏代入，也不至于彻底遗忘自己的身份。


    那么，理性分析，也许离得近点会方便两方互相帮忙？


    他想起了和哥谭隔海相望的另一座城市。


    「大都会。」


    系统发出一声人性化的轻笑，满怀善意地说：「没问题。」


    紧接着，摩西觉得自己视野一花。


    正在和布鲁斯·韦恩对话的钢铁侠敏锐地发现，黑髮男人的蓝眼睛空茫了一瞬，然后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扭头向大都会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那之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神态毫无异状：「抱歉，有点走神。刚才说到哪了？哦对，美国国会上周……」


    大都会。


    街道上人们的喧譁声传来时，莱克斯·卢瑟正在主持一场会议。


    和还有时间拯救地球的钢铁侠与看似无所事事的韦恩不同，莱克斯总裁真的很忙。他有自己的公司要管，还有些属于爱好范畴的、不怎么见光的小副业。


    以至于当自己公司的员工都开始受到影响，频频坐立难安向窗外张望时，他很难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厌恶和鄙薄。


    「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总裁习以为常地将性格中尖刻的一面隐藏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顺着人们的视线仰起头——


    他看到了一席过于亮眼的红披风，正在星球日报标志性雕像建筑上空无风飘扬。


    第36章 联萌倒计时


    「拉奥啊,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感觉。」摩西——或者现在可以叫他卡尔·艾尔，随便什么——在半空中感受着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微小气流从耳边拂过。他鬓角的黑髮轻轻晃动。黄太阳的光芒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空气中的灰尘柔和地漂浮, 来自地球各个角落的声音在耳畔中迴响。


    蟋蟀在树梢上晃着触角，猫咪伸懒腰时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 一对情侣倚靠在公园的长椅上相拥热吻 ，让不小心注意到这一幕的异乡人急忙移开目光。


    他的身高和体重明明和身为人类的时候差不多, 但是内部蕴藏的力量却犹如天壤之别。


    摩西几乎感受到一种小心翼翼的惶恐，他迫使现在的身体静止在天与地之间, 仿佛年轻的孩子手里捧着珍贵的易碎品，一不小心就会将之打碎。


    系统一点都没夸张。它在描述这股力量的时候使用的形容词还不够多。


    ——超人。


    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世界的生存与毁灭可以被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因而这强大就变成了某种沉重的责任, 以及构成与旁人无法沟通的隔阂，促使他在无所作为时反覆质询自己。


    短短一会儿功夫, 传入他耳中的悲鸣、哽咽、濒死的喘息、生命点滴流逝的声音，比所有人每天通过各种社交媒体见证的死亡数字还多。


    责任感想要驱使他动身，对自我控制力的疑问使他的双腿牢牢钉在原地。


    摩西深深吐出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放宽感受范围。


    整个星球就这样缩小至他的一掌之中。


    陨石拖着长长的尾巴消散在大气层里。


    飞机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飞行。


    还有那些此前他没时间也没必要关注的人——喜马拉雅山上隐居的法师仿佛感受到他的注视，远远投来包容的一瞥；黛安娜·普林斯坐在餐厅靠窗位置、和同伴轻声细语交谈；闪电侠路过快餐店时绊了一跤但没人发现，他娴熟地拿走三份刚烤好的热狗并给老闆留下现金……


    还有纽约正在宴会中交谈的布鲁斯·韦恩与钢铁侠。


    这感觉真奇妙，他看着那些或忙碌或闲适的英雄们, 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他们如同地表的锚点, 使他不至遗忘伟大的人是以何种面貌生存的。


    与此同时, 这副钢铁之躯中又有种信念。


    于是仰着头旁观的人们看到, 那个突然出现在大都会半空中、面貌宛如艺术家刻刀下雕塑的男人脸上, 严肃到显得有些冷硬的表情倏然间舒展开来。


    这让他看上去不再高高在上, 反而有些柔软。


    紧接着, 那张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温和而坦率，又明亮到可以称得上具备古典美的微笑。那种由内而外的柔软再次变化，成为了某种……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他值得信赖的东西。


    红披风像一面飘扬旗帜，缓缓降落下来。


    他以一种不至于让人头晕眼花、又不至于被人包围住的速度绕着大都会环行一圈，目光惊奇而怀恋——他上次来这座城市时绝不是以这种令人惊嘆的方式，但从高空俯瞰时，谁也不能否认她生机勃勃又惹人怜爱。在进行过这个如同打招唿般的举动过后，超人又短暂地展现了自己的力量：他单手停住了一辆高速行驶的车辆，将斑马线上举着手机拍照、并渐渐看呆失神的姑娘救了下来。


    「下次请不要在过马路的时候玩手机。」摩西双脚离开地面，抱着手臂看着眼前人。他的动作将他与穿行在周身的普通人彻底区别开来。


    「对不起。」那姑娘略有几分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文件袋，「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在想别的事，而你太吸引人了——我是说，职业习惯。」


    她的目光从眼前人额头上那引人注目的捲毛逐渐转移到脸、最后是穿着紧身盔甲的身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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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啊。


    这是她在几秒钟内头脑中唯一能清晰浮现出的感慨。


    在她发呆时，周围往来车辆的鸣笛声接连不断。摩西只好对她说道：「对不起。」


    然后礼貌地拾起女士的胳膊，将她以离地面不超过十五厘米的高度转移到人行横道上。


    尽管如此，落地的一瞬间，她还是发出一声惊吓的喘息。


    「抱歉。」摩西再次说，「我们刚才有点碍事。」


    他耐心地等待着女人的回覆，就像没察觉到自己有多引人注目似的。


    终于，露易丝·莱恩从难以止歇的头脑风暴中挣脱出来，并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遗憾地发现，这一刻自己心中占据上风的居然是工作、而不是该死的本该出现的恋爱脑。


    「露易丝·莱恩，星球日报记者。」她艰难地露出尽量得体的微笑，美丽的脸颊微微泛红——因为激动——一手整理髮丝，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很高兴见到你，以及谢谢你刚才的帮忙。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顺便，做个採访？」


    摩西看着她修长的、带着文字茧的手犹豫了片刻。


    而后小心地握了上去、一触及分，将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并微笑道：「请客就不必了，或许下次见面时再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对着女记者点了点头，悄然离开地面向着大都会蔚蓝色的天空飞去。


    在彻底离开人们的视野之前，他感觉到无数人的双眼都凝聚在自己身上。


    上班族、孩子、警察……带着或迷惑或崇拜或惊讶或恐惧的情绪。


    也许还有厌恶。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远望了站在落地窗边、目光冷酷的莱克斯·卢瑟一眼。


    **


    大都会的日常任务比摩西想像中的轻松。


    毕竟一个几近无敌的人，能在平日里遇到多大的困难呢？严格意义上说，目前为止他的所有困扰都源于本身。


    卡尔·艾尔是一个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心绪平和的人。强大的力量使得他与世界格格不入，但对这颗星球发自内心的热爱又让他选择了克制自己。摩西已然体会到这种矛盾，就像把一个庞然大物关进小罐子里，他得时刻提醒和反思，并通过他人的举止来判断自己是否失当。


    老实说，这比在大都会范围内的各种车祸、火灾、花盆掉下窗台等等事故中救人困难得多。


    然而超人适应这个。


    这具躯体习惯了保护他人、与自我囚禁。


    短短半个星期后，摩西发现做全日制超级英雄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倒不是说他的精力或体力不够用，有黄太阳光在他连睡眠都不太需要。主要是长久地脱离普通人的身份容易让心态出现不良变化，哪怕超级听力和视力足以保证超人接收这世界上的大部分讯息，旁观和亲身经歷的感受到底大不相同。


    因此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清晨，这位大都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新晋超级英雄，满怀尴尬地飞跃城市跑到哥谭，从布鲁斯·韦恩的抽屉里拿走一张不记名银行卡。


    这实在是摩西很久未体会过的贫穷了。脱离新手保护期，系统再不像过去那样把金钱房产和老管家一键送齐。


    蝙蝠侠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想来以他的强迫症，还是会有几天不舒服。


    在套着超人壳子的时候，摩西并不觉得海湾彼岸的黑暗骑士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灵魂分裂的足够彻底，堪比切换帐号。但理智让他明白谁可以信任，并怀着一种『我竟坑了我自己』的心虚感，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了欠条，还升起种对养家餬口还债的迫切。


    他换下那身醒目的三原色制服，在成衣店中买了身廉价西装，租下一间单身小公寓，并且给星球日报投递了简歷。


    ——因为那天救下露易丝·莱恩时，不小心透视了她的公文包，发现他们恰巧在招收应届毕业实习生。


    新办的证件上写着克拉克·肯特的名字，出生地点在堪萨斯州，高中毕业后来到城市寻找工作机遇。


    为了符合人设，连头上意义不明但好像据系统说很能认证身份的捲毛，都被摩西用髮胶固定没了。


    或许是正好赶上了好时机，而他写的关于『超人』的文章内容又足够吸睛，面试邀请和工作合同陆续发到他空空如也的邮箱里面。


    困难不少，但是正在被一一克服。


    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当中，脱离人群带来的、与世界的疏离感逐渐消退，他再次找到那些身为普通人的笨拙的乐趣，并确信自己对人类这个种族的爱一如往常。


    卡尔·艾尔来自遥远的星球。


    但克拉克·肯特已经在这片宇宙中找到自己崭新的归处。


    时间如流水，系统提到的适应期眨眼间就只剩下个尾巴，来自宇宙的敌人俨然走到了家门口，虽然以超人的视力这附近还没有什么异星的宇宙飞船路过。


    摩西有更迫近的难题。


    比如一个焦虑到开始自己影响自己的蝙蝠侠。


    他发现之前黑暗骑士的推测出了点小差错，系统描述的那位力量强大物理防御无敌……等等的敌人确有其人，但是八成和卡尔·艾尔血脉同源。


    毕竟超人自己也具备这些能力。


    于是，提前准备作战计划就有了清晰且具备说服力的合理方法——只要搞清楚如何战胜超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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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免这件事在旁人看来过于怪异，蝙蝠侠还特意租下一件远离哥谭的实验室。他和超人研究了两三天，暂时确定能对氪星人造成伤害的只有他们本土星球爆炸后残留下来的碎片：氪石。


    除此之外，铅也可以用于遮挡超人的透视。


    一扇崭新的大门在两位超级英雄面前打开。


    我自己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怀着『对自己好点』的微妙心情，远在大都会的克拉克·肯特aka超人假作无事发生，纵容地看着哥谭义警在韦恩庄园和蝙蝠洞里面套上了铅层。


    又过了半个月时间，宇宙隐隐动盪，陌生的、形状怪异的运载工具出现在地月之间。


    地球上的人们仍然沉浸在日常生活里，尚未察觉到头顶上投下的巨大阴影。


    只有摩西知道，那个被系统刻意标记的日期即将到来——超人正走在迎接自己命运的路上。


    第37章 联萌倒计时


    近半个月的时间, 大都会新闻几乎没有意外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超人。星球日报记者露易丝·莱恩是第一个被超人救下的人，也是第一个採用『superman』这个称唿的人。两个第一赋予了这位记者小姐一种奇妙的责任感和探究欲，让她在几乎还没人关注到超人时, 顶着被主编佩里怒喷的风险硬是搞了个超人专题。


    事实证明这不是一次头脑发热的心血来潮，而是极其明智的先见之举。


    星球日报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超人并没有像很多人唱衰和质疑的那样, 成为转瞬即逝的流星。他表现出的成熟度就和他给人的感觉类似，当你注视着他的时候, 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积极向上的一面被激发出来。


    越来越多的大都会人开始习惯在仰头时看见自己城市的超级英雄在楼宇间穿梭，他们热切地讨论着超人的能力、他的服饰和他的表情, 恨不得拿着望远镜追随那道身影、以期能够弄清楚一连串问题。


    他的名字是什么？


    他从哪里来？


    他是变种人吗？


    他力量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他的弱点在哪里？他真的有弱点吗？这样强大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上？他将给全人类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化？


    关注前几条问题的人，看待事物的视角往往和关注后几条问题的人不同。前者在以仰视的角度追捧英雄, 后者则充满审视与疑虑、担忧某一日那种不可控的能力会对准自己。


    站在中立的角度上, 难以评判这两种看法的对错，它们都有合情合理的出发点, 可以说是人类慕强与不愿将安危寄托在他人手中这两种本能之间的冲突。


    但问题在于，超人本没必要忍受这些。


    他才是有能力开启一切又终结一切的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论证都失去了立足点，并显得轻浮可笑。


    ——从一开始，超人就并不必须拯救任何人。


    和蝙蝠侠无声无息地首次出现在夜里不同，大都会的超级英雄从登场的那一刻就将自己放在了聚光灯下。他并不遮掩面孔，也不拒绝拍照与录像, 如果不是确实每天有片刻功夫、他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几乎让人以为超人除了帮助他人以外半点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上个周末, 有人在超人将树上的小猫带下来时询问他：「你怎么看待中东的战争局势？」


    「抱歉？」超人回以疑问的语气。


    「其实我觉得你和美国队长有点像。」抱着猫的男人说, 「但你知道美队曾经上过战场吧？他是切实地为世界和平做过贡献的人。我的意思是, 既然你有能力, 为什么在这里救猫而不是去更加需要你的地方？」


    这段对话最后无疾而终, 那双脚离开地面的英俊青年仅仅是回以略带愧疚的沉默。


    露易丝·莱恩甚至觉得，他那张微笑的面孔背后有种平静的瞭然，仿佛正在等着人们热烈的欢唿与掌声、以及那些不友善的质疑。这就是在她看来、目前超人所表现出的难能可贵之处，超越了他的能力和外表——他本可以高居神座，却选择与人类同行。


    「但也可能他没想过那么多？」最近才来到星球日报实习的记者克拉克·肯特，在她发表自己的高见时小心翼翼道，「超人确实很强，但他不是神，也不能做成所有事。」


    「那只是个比喻。」露易丝不含恶意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还带着点行业老鸟对新入职员工的怜爱，「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我，还救了其他人，这就值得我在报纸上多给他写点好话了……我也去见识过战争。爱伦堡的一句名言，『士兵们嚼着面包，战争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士兵』。没见过人才能说出假大空的屁话，美队那是时局所迫，超人不参与明明是件最好不过的事情。」


    她说完这番颇有见地的言论，下一秒话锋一转：「『爱伦堡』翻译成英语单词，有没有『h』？」


    「……有的。」摩西木然回答。


    露易丝·莱恩的态度基本代表着星球日报的态度。


    这个被超人偶然选中的报社，居然成为了媒体界为他发出的最有力量的声音。


    以至于摩西真的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给露易丝一个专访，以感谢她孜孜不倦地产出一些让超人本人见了、都忍不住双手捂脸表情扭曲的赞美文章。


    偏偏这些报纸销量真的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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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就算排除我的个人情感，现在超人也是大都会的最热话题，连卢瑟的新专利都比不上。」露易丝说，「总结而言，现在大都会居民不是超人粉，就是扭曲的超人黑粉。」


    她是对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超人抽空飞去荒郊野外的实验室和蝙蝠侠一起对自己做了全套检查工作，大约离开三天时间。回来以后他发现，一半报纸说他遇到了危险，另一半开始悲观地觉得超人受到打击决定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摩西：「……？」


    我只是离开了三天！三天！


    之后他和露易丝坐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交流过这个话题。


    女记者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搅拌咖啡，发出焦躁的碎碎念：「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人看到超人了，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住在哪？他有没有亲人？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睡衣？他养狗吗？如果他再不回来我的专访该怎么办？」


    「……他会回来的。」


    她的同伴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


    「我听说过两天是你的生日。」他转移了话题，「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超人专访？」露易丝毫不犹豫地说。


    摩西甘拜下风，并决定满足她的愿望——他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向全世界解释他的来歷。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高兴这个人是露易丝。星球日报并不是小报社，能被主编分给女记者、让她代为指导是种奇异的巧合。


    克拉克·肯特表面上并不是个和超人近似的人。


    他身形高大、又因为这种和气质相反的强壮而体现出一种讨人喜欢的笨拙。克拉克展现出的为人处世的生涩其实并不完全虚假。在超人完美无缺的表象下，他内心始终有部分情感，将自己与他具备归属感的、深爱着的芸芸众生视为等同。


    一个无家可归的异乡人到底如何才能被接纳？


    只有融入其中。


    摩西并不是说超人不快乐，他只是偶尔会感到孤独。


    露易丝·莱恩则是个睿智而犀利的女士。她的美貌丝毫没有掩盖她智慧和勇气的光芒，是在摩西所认识的、不具备超能力的普通人中间，最具代表性的一批人之一。


    她并不理解克拉克·肯特在日常生活里闹出来的小笑话，但是她也从来没有真正鄙弃过。


    他们在短时间相识相交、成为尽管无法互相了解却可以信任的朋友。也许这片宇宙之中确实有些情谊，是无论世界如何变化也将牢不可破的。


    超人在星月交辉的夜晚轻轻落在露易丝·莱恩一栋郊区别墅的后院里。


    当女记者惊慌失措地提着枪对准这位不速之客时，却见到了一双在星光下闪烁着笑意的蓝眼睛。


    「晚上好。」那半月前以说教语气让她别在路中央玩手机的青年、在失踪了三天以后突然毫无徵兆地出现在她家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轻松又愉快地打了声招唿，「我听说你一直想要採访我，正好今天有时间，我就来了。」


    露易丝又激动又窝火，几乎想要按下扳机以见证那身躯是不是真的堪比钢铁。但她颤抖的手一松，金属武器在落地前被超人抓住、然后放置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我去拿个本子。」


    她风风火火地沖回房间，将超人单独一个晾在花园里面，去卫生间整理了下髮型补了个妆、并庆幸自己刚从晚会出来礼服都没换下，然后拎起笔记本原路小跑着赶了回来。


    「久、久等了。」露易丝气喘吁吁地说完，在对方清晰的目光中感到一丝羞赧，「你真的不介意我问问题？」


    「我答应你。」超人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来，「我确信自己做好准备了。」


    「那么第一个问题。」露易丝觉得自己紧张到声音都在发抖，她像个头一次被委以重任的新手记者，大脑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才捋出线头，「你的名字？」


    「卡尔·艾尔。」


    「怎么拼……唔，这听上去不像是英语。」


    「的确。」超人轻描淡写地说，「是另一个星球的语言——我是个外星人。」


    在场唯一一位人类惊愕地抬起头。


    他们对视了很长时间，以确定超人没有在开玩笑。


    良久，女记者清清喉咙，表情严肃地垂头打字，继续问道：「我了解了，请放心，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你的故乡在哪？为什么要来到地球？」


    「在很遥远的地方。」被询问者的说法模煳不清，「但它已经毁灭了。我降落在地球上，将她当成我的第二个家。」


    「……你是在地球长大的？」


    「没错。」


    「那你有父母吗？我是说，养父母？」


    这次超人沉默的时间长了些。


    「没有。」他微笑着回答。


    露易丝咬了下舌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要为美色所迷——这真的很困难，超人的蓝眼睛比夜空更美。


    他们继续问了几条无关紧要的问题，露易丝甚至觉得自己有拖延时间的嫌疑，但超人确实如他所说做好了准备，有问必答且极具耐心。


    最后总是要有压轴话题进行收尾的。


    女记者斟酌了一番，想到最近人们争论的热点，被突如其来的冲动支配着问道：「你有什么已知的弱点吗？」


    摩西立刻想到了蝙蝠洞中的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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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布鲁斯·韦恩满世界购买氪石的举动。


    超人的表情霎时间有些古怪。


    注意到这丝复杂的情绪，哪怕明知道自己在进行身为记者的本职工作，露易丝仍然为自己刚才的问题感到点后悔。


    但话已出口。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理……」


    「铅。」这次超人回答得更迅速一点，好像就等着她将这个问题问出来。反正按照系统所说，他这点弱点早晚会被全宇宙的每个反派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提前说明也无所谓，「这种金属能够阻挡我的视线。还有氪石，如果你听说过这种物质——它能将我杀死。」


    这不对劲。


    露易丝在浑浑噩噩的震撼之中边打字边心想。这绝不是正常的对话方式。


    超人谈及自己的致命弱点，不该这么蜻蜓点水、不痛不痒。


    从过往的言谈间来看，他确实将地球视作唯一的家乡。


    可若是为了取信于人——这是这次採访的目的之一——为了让那些被他保护的对象安心，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过沉重。


    露易丝垂头、详细地回味着这场对话和自己写下的文字。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超人对地球的爱太深、又对人类这个群体的底线太过低估。


    但这真的是他的问题吗？此时的露易丝并不敢断言。


    直到第二天，一个自称是来自已毁灭星球氪星的军队首领德鲁·佐德将军，以远超地球的科技手段攻占了美国各大通讯线路，向世界昭告自己的到来及目的：命令人类交出存有氪星基因的生育宝典。


    他有殖民地球、让氪星重现宇宙的野心。


    而在美国官方做出反应之前，超人率先站了出去。


    第38章 联萌倒计时


    超人会出现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当时露易丝·莱恩的父亲山姆·莱恩, 美国参议院兼将军正端坐在会议厅里，和几个参谋一起逐字逐句地分析佐德留下的视频。出于对敌方技术手段的忌惮，国会初步决定谈判以讲和为主, 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氪星人口中那个『生育宝典』到底是什么玩意。


    莱恩将军和属下商量半天没商量出所以然, 打不知道怎么打，防也防不到宇宙里的飞船, 差点怀疑国会里有内鬼想要把外星科技昧下，再把军方推出去顶缸。


    如果不是神盾局一再安抚说復仇者联盟已经在路上, 莱恩老将军差点下令调转坦克炮口，给只会敷衍陈词的联络员剃个板寸。


    大都会的新闻头条就是这时出现在透明玻璃窗前的。


    他那双洞彻的蓝眼睛在如临大敌的人们身上扫视一圈, 礼貌地敲了敲窗户：「打扰了, 但是或许我有办法解决正在困扰你们的问题。」


    几十台热武器的枪口从四面八方瞄准他的身躯，而超人镇定地与莱恩将军对视：「如果阁下有时间阅读今天星球日报上您女儿的文章, 就该知道这些武器对我没用。」


    「你在用我的家人威胁我？」


    「只是个友好的建议。」


    超人又露出了面对大多数人时那种诚恳又友善的微笑，但一举一动间都显示出他对周围军队缺乏畏惧。当青年走到长桌边拖出靠背椅坐下来时，他身边着军装的男人竟然下意识地侧身，表情恐惧。


    莱恩将军心脏一沉，意识到下官的表情对双方而言都不是好事。


    既打击了己方自信，还容易刺激到不速之客。


    但超人微微侧头，宽容地避开了周身满怀敌意的目光。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张摺叠整齐的报纸：「以防你们不方便购买大都会的早报, 我还特意带来一份。」


    他的口吻十分平淡, 仿佛就这么一会功夫从城市中心来到军事基地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髮丝灰白的将军生硬地抬了抬下巴, 示意旁人接过那份报纸, 并将内容投影到大屏幕上。


    当他们阅读文字时, 超人双手交握, 心平气和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 会议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莱恩将军知道他们在惊恐些什么——如果他女儿这份採访字字句句都不掺假话，那么，刚才和他们交谈的……正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简直就是台移动核武器。他将是迄今为止被发现的超英和超反里面最强大、也最难掌控的一个，和那些通过彩虹桥来去自如的阿斯加德神明不同，这位外星人居然还准备把地球当成老家。


    如果雷神的麻烦程度是十，超人凭藉着自己的能力将评分标准上限提升至了一百。


    毕竟目前阿斯加德看上去还只是沉迷于窝里斗，没有将地球当成主战场的打算。


    差点就有人当场想问：你干什么不换个星球呢？你喜欢地球，但是想没想过地球未必欢迎你？


    但当他望进超人从容的蓝色眼眸、在其中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时，如同望着镜子般心中一凉，又把自己过于尖刻的问题咽了回去。


    人们发现矛盾点在于，人类也并非地球的主人。这颗星球拥有如此广博的胸怀，将那些或好或坏的种族一併接纳，从报纸的描述来看，超人或许是很小的时候就失去家乡、流浪到这片宇宙。地球并未拒绝他，于是他在这里长大。


    那现在，要是以主人翁的身份令他离开，未免有点看在外星人脾气好的份上蹬鼻子上脸。


    毕竟，他们怎么没和打到家门口的佐德将军说『我们不欢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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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良久，超人开口打破了沉静：「我相信各位应该都已经看完了。」


    他调整了下坐姿，换成一个仍然不乏正式、但又足够放松的姿势，以显露出自己的无害来，「我可以对我故乡的神明发誓，上面的内容绝对真实，我也知道大家其实都不怎么想看见我。」超人耸了下宽阔的肩膀，随口开个玩笑，可惜现场没人捧场，「但是很遗憾，我觉得面对佐德将军这种敌人，你们或许需要我的帮忙。」


    军队统帅以锐利的目光逼视他：「你和那些外星人入侵军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停顿一下，超人补充说，「我们应该来自同一个星球，但是从未见过面，我也不贊同他们的殖民理念。」


    他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就算知道了超人具备超级听力，普通人也很难想像出具体情况并克服自己的表达欲，在他出现时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几位军官探讨了一会，转头问道：「你是说你会站在我们这边——但如果敌人的做法对氪星有利呢？我们怎么才能确保你不会中途反叛？」


    「你们恐怕毫无办法。」超人平静地说，「现在去收集氪石已经来不及了，这些外星人在落到地球以后就会拥有和我相似的能力。除了信任我，你们做不了更多，而我向你们保证我会解决这件事。」


    眼看说完这句话的青年站起身准备离开，山姆·莱恩仓促开口问道：「还有他们说的生育宝典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确定。」漂浮至一半高度的超人回过头，犹豫了一下依靠着直觉回答说，「也许在极地？」


    红披风沖向蓝天以后，莱恩将军陡然面色狰狞：「极地？美国队长是从什么地方被挖出来的？南极！我就知道国会这帮只会指挥属下到处乱跑的废物不干好事！」


    国会：……？你为什么不想想北极？


    我们简直和企鹅一样冤。


    **


    「这不可能。」氪星军队副指挥官□□萨（ursa）说。


    他们的确如预料之中地迎来了一场和地球本土势力的谈判，但交谈对象竟然不是军队也不是政府首脑，而是一个……一个从同一故乡来的同胞。这几乎让几个外星人怀疑自己的眼睛，并疑心是地球人的阴谋。


    可是那个曾经孕育了辉煌文明的故土早就变成了宇宙中的一抔尘土，除了其他文明的记载中还留有只言片语之外，旁人谁也不会记得。


    代表地球出面的氪星之子穿着他们的传统战袍，胸口上刻有巨大的希望标志。他的面孔年轻又英气，和他们这些步入中年甚至已然开始垂垂老矣的星球遗民不同，这孩子还那么年轻，眼神中充满了昂扬的生气，如同从未遭遇过灾难与挫折似的。


    他看上去就是那种从周围人的爱意中诞生，并将这份爱传播出去的类型。


    「你是谁？」□□萨的语气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着面前人，「我不记得氪星毁灭以前有过被送走或丢失的孩子。」


    「卡尔·艾尔。」超人以一种戒备的姿态说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但地球不可能成为另一个氪星。如果你们找到生育宝典之后选择离开，我们还能够和平共处。」


    摩西本来做好了话一出口就打架的准备。


    毕竟人家有着光復故土的野望，而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结果这位女性氪星人就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沉思道：「艾尔……你和乔·艾尔是什么关系？」


    乔·艾尔是氪星的科学家。他提早发现了星球的危机，向同族发出警告后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只好冒着被当做叛徒的风险将氪星中枢宝典送到宇宙中以留存火种。他和佐德将军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两人因为行事理念和方式之间的差异产生过很大冲突。


    不等摩西回答，这位女士又自言自语：「你和他不可能有血缘关系，乔·艾尔和他的妻子根本没有生育过下一代。告诉我，孩子，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恐怕要从宇宙起源谈起。


    超人和反派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擅长长篇大论的谎言，因此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萨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你离开氪星的时候几岁？」


    战前垃圾话时间变成了人口普查。


    超人感到一丝丝茫然，但他本性并不好战，于是尽管知道很难友好收场，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道：「那时我还是个婴儿。」


    氪星女战士的内心霎时间升起一股怜悯。


    这孩子离开家乡时还那么小，他的记忆中没有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宇宙多么广袤、故土多么富饶。他也许甚至不清楚，他已经永远无法回到那个生育他的、也从不会拒绝他的星球了。


    多可悲呀，宇宙之中的流浪者，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连失去时的痛苦都显得懵懂。


    她放柔语气，轻轻说道：「你这些年在地球生活的怎么样？看上去成长的不错。」


    看超人的样子，他确实很少接触氪星文明。


    卡尔·艾尔这个名字未必和乔·艾尔有关系，可能他的飞船中恰巧有那么一本启蒙书籍，上面又恰好印有那位科学家的名字，又或者……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看来他在地球生活得不错，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他会在氪星復甦以后迎来更广阔的天地，每个留下的同胞们都愿意教导他、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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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她都快把超人刚才斩钉截铁的拒绝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了『我们星球毁灭之后居然还有其他新生儿』的喜悦之中。恐怕只有超人的正义铁拳能让她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为了时刻监测局势变化，他们两人的对话被同步传输到军方。女记者露易丝·莱恩听闻超人选择站出来面对外星敌人，强硬地说服父亲带上自己。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几位復联成员，以及神盾局特工。


    听到一半的时候，露易丝意识到了矛盾点，开始疯狂翻自己之前的採访笔记：「超人是不是说过他在地球没有养父母？」


    她有点茫然地环顾四周，希望自己能得到解答：「那他是怎么长大的？」


    一个从小缺乏教导、又有着特殊能力的孩子，除非他生而知之，否则很难融入群众。孩子不懂得隐藏，也未必能在受伤前学会克制，他可能会被当成变种人，也可能被无知者看做降生在人世的魔鬼。放在百年以前，卡尔·艾尔说不定会因此被投上绞刑架。


    女记者想起超人和他握手时小心翼翼的力道。


    ……他怎么成长成今天这幅人间之神的模样的？


    第39章 联萌倒计时


    露易丝·莱恩的疑问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她吐出的余音很快被寂静的环境吞噬, 融入到一片各怀心思的沉默里。一位军官悄声对长官说道：「我们真的就在这看着？」


    他余光瞥见手持盾牌、表情掩盖在面罩之下的美国队长，还有他身边姿势各异的英雄们，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体。


    他没发现復仇者联盟已经初具默契的超英实际上正在无声交流。


    鹰眼上半身一动不动, 眼睛静悄悄地向军事基地东北侧的山坡。即使以他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正蹲伏在黄褐色的泥土之上。


    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看到黑点, 那东西实际上的尺寸应当不小。


    他又看向领头的、不动声色观战的美国队长。


    按理说，往日遇到这种超规格的敌人, 顶上去的要么是队长要么是绿巨人，其他并非没有作用, 只是在这种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战斗中体现得不够明显。听说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已经在考虑招募变种人了，只是还处于和官僚机构互相扯皮的阶段。


    地球上也不是没有别的超级英雄。


    他们曾在大洋中侦测到特殊信号, 也监视过游荡在中心城的闪电, 听说过从一战期间存活至今的半神，也对大隐隐于世的施法者们略有耳闻。


    可事实就是, 这些强大的超级人类往往并不愿意服从官方管教。他们有着自己的信念和理想，并不以获得国家的奖励和赞誉为荣。如果这些人没有仗着自己的能力为所欲为、愿意在遵守法律的同时帮些小忙就谢天谢地了，美国再不能找出第二个美国队长来。


    这也是弗瑞一定要组建復仇者联盟的原因之一。


    天知道把这群三天小吵五天群殴的英雄们集结起来、再打上官方旗号有多不容易！


    氪星人入侵地球这种事，再事情彻底不可控制前，通常也不会吸引那些居住在特定城市超英的注意。


    举例而言，恐怕要等佐德将军的高科技手段攻打到亚特兰蒂斯门口，海王才能意识到陆地上面发生了什么。而美国彻底完蛋之前, 喜马拉雅山上的法师都不会往美洲大陆多看两眼。


    这就是信息传递的迟滞性。个人精力是有限的, 当你不和庞大的国家机器绑定前, 就很难了解到各项事件发展的方方面面。


    但话又说回来, 万事总有例外。


    第一个例外是超人。


    以他对大都会连只猫爬不下树都会管的热情, 及对国际政治闭口不谈的行事习惯, 很难想像这位新出现的超英居然会突然出现在军事基地。等人们发现他的超级视力和超级听力之后, 一切又有了解释——太阳底下无新事，铅板已经在加急安装了，氪石也在动员科学家们分析合成了，为总统的睡眠着想，真的很急。


    第二个例外嘛。


    虽然美国队长并没有理会同伴的小动作，但鹰眼能肯定他也注意到了山坡上的黑点。


    那八成是架飞机。


    还是他们已经眼熟到闭上眼睛都能勾勒出蝙蝠轮廓的那种。


    太恐怖了。


    熟悉这位黑暗骑士画风的人想。


    这回没有小丑、没有阿卡姆的疯子。连哥谭定点刷新的义警都在白天出现在氪星飞船底下，难不成在他看来氪星人必然会一路从大都会打到自己老家？


    由于确实摸不透敌人的实力，也想藉此机会探探超人的极限，军方和神盾局居然很和谐地围观着氪星认亲现场，好像这是什么宇宙走失儿童归家直播的温馨画面似的。


    「——但如果他真的被说服了怎么办？」


    有人忍不住质疑道。


    「我们此前谁都没听说过超人存在，如果他觉得自己的同胞更值得信任呢？如果他现在就掉头把拳头对准我们呢？」


    「别担心，退一万步说，我们这边还有美国队长。」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队长不由得抬手摸了下鼻子，开始认真考虑从什么角度袭击那艘飞船才更有效率。


    不过促使他们耐心旁观的并不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而是——蝙蝠侠还没动。


    这位哥谭义警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参与进来，手中必然握有完备的计划，却没有第一时间开战，总不能就是来看戏、或者帮助外星人的。他要么是在等待时机，要么就是在评估氪星人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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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还有转机？


    说不定真能友好收场？


    这样美妙的畅想在十分钟以后彻底破灭。


    超人和氪星女战士谈崩了。


    「我希望能够见到新的氪星，但地球同样是我的家乡——我不能令你们牺牲一个来拯救第二个。」


    「你疯了。」氪星副指挥官的面容变得冷酷，那点柔情好似从未出现过，他们本就是作为战士而生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同胞？为了这些只是施捨过你点怜悯的异星人，你竟然要赌上自己的母星存亡与我们为敌？」


    她说完，军队里隐隐骚动，人群又紧张起来，一会看看乌/尔萨，一会看看超人。


    超人的脸上露出点不明显的挣扎与痛苦，语气依然很温和：「我会去寻找你们要的生育宝典，再陪着你们去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没有诞生生命的星球来復原氪星。」


    「这不可能。」□□萨冷冷地和他对视，「地球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这是数千万乃至数亿星球中最接近氪星的。」


    她放缓了语气，又说道：「孩子，你离开氪星的时候还太年幼，并不知道我们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比现在的地球好一千倍、一万倍。你在地球上有朋友？还是亲人？或许我们可以给你留下他们的纪念物……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卡尔。」


    「你还用着氪星的语言给自己起了名字，你还爱它。别让自己后悔终生，从我面前离开，卡尔·艾尔。」


    「我不会。」超人说。


    他的背影和飞船比起来并不高大。


    但语气却坚定地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


    □□萨的口吻变得哀婉：「那我们就只有杀死你。」


    她抬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超人了胸膛。


    超人胸口起伏了一瞬，然后他扑了上去，没有闪开——他背后千米之外还有无数人类驻军。


    「轰——」


    火光和尘土在地面扬起时，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再也坐不住了。


    他握紧了盾牌，肃容对同伴说道：「目标是飞船内的其他氪星人，我打前锋。」


    其他纯种人类开始面面相觑。


    老实说，这种战斗真是想插手都不知道怎么插。


    一位指挥官侧过头小声地对属官说了什么。


    两分钟后，其中一辆坦克车调转方向，将炮口瞄准了纠缠成一团、且眼看超人占上风的打斗现场。


    露易丝·莱恩注意到这一幕勐然扭头，惊恐地叫道：「父亲！」


    来不及了。


    杀伤爆破弹拖着长长的尾焰飞速扑了过去。氪星女战士余光瞥见这一幕，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超人将她牢牢反扭在地面上。


    「你疯了……」□□萨喃喃自语。


    「没事。」在再次燃起的剧烈火光中，她听见氪星之子的声音传来，含着点隐蔽的伤痛，又在短时间内消失不见，「这东西不能杀死你我。」


    但是会对还没接触黄太阳光线带来影响的□□萨造成重创。


    这是摩西没有说出口的。


    烟尘散去以后，他拎着面罩破碎、头破血流、陷入昏迷的氪星人站了起来。


    山姆·莱恩将军和他沾染上灰尘的眼睫下、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对视。刚才下令的人不是他，但是将军未尝没有默许的意思。


    但这一刻，面对超人的视线，这位铁面军人竟产生了几分愧疚……和警惕。


    ——连这样的炮弹都不能让超人流血吗？他真的是一个活着的生物？他表现出的、和人类近似的情感是真实的吗？


    不远处，氪星军队首领佐德已经在和美队的战斗中抛弃了自己的头盔。


    「我能适应这个……」失去头盔保护之后，氪星人正在毫无保留地接受黄太阳光的馈赠。刚才是队长还能把人按在地上摩擦，但那些伤口正在飞快癒合。短短几分钟后，他站起身抵着盾牌，在无数信息流的疯狂涌入中喃喃自语，看向超人所在的位置，「这就是你每天感受到的？卡尔·艾尔？看清楚每一个细胞分子，分析出每一道光谱，感受每一道辐射，听见每一丝声音？」


    当然不是。


    摩西心想。


    那不是早就疯了？


    佐德还没找到诀窍，这就是超人胜利的契机。


    宇宙当中，被时刻监控的氪星飞船总舰开始向着极地方向移动。


    「他们又想做什么？！」


    发现这点的人们慌乱地争论起来。


    地面上，摩西飞到美队身边，接住佐德的拳头：「谢谢你的帮忙，队长。」


    「不用，这是我的责任。倒是你……」史蒂夫·罗杰斯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面前的超人笑了起来，显得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纠正他道：「责任在我，他们毕竟从氪星来。真的十分感谢——不过我的朋友好像准备过来帮忙了。」


    史蒂夫懵了懵，没等来得及询问，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力大无穷的氪星□□拳到肉、将地面砸出几个陨石坑似的碗形，仿佛二者之间有深仇大恨一样——佐德看着超人的眼睛发红。


    「你是个叛徒。」氪星军队首领恶狠狠地说。


    超人一言不发地将他的攻击固定到合适的范围，以免波及到周围人。如果接不住的话他就用身体硬抗，地上的坑都是这么生生砸出来的。


    过程中他还顺手救了山姆·莱恩一命，当时地龙翻滚，莱恩将军差点被砸个正着，超人中途飞过来将石头举起，队长在他背后帮他拦住愤怒的氪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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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谢。」


    说完，红披风扬起，超人头也不回地沖了回去。


    「爸爸！」露易丝扑到老将军身上搀扶着他，声音哽咽，「你没事吧？！超人他——」


    将军闭了闭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打出手势让军队后撤。


    又过了一会，美队终于知道超人口中的『朋友』是谁了。


    蝙蝠机绕过那艘氪星战舰的封捕，悬停在战场上空，下方舱门打开，扔下来一根绑着绿色石头的□□。


    队长：「？」


    超人：「……」


    还是那句话，我自己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紧牙关，单手接住氪石长矛，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其深深扎进佐德将军的肩膀。


    然后膝盖一软，浑身脱力地半跪在地。


    「拜託……」


    这是摩西提前策划好的。超人想要被人类信任，就必须当众把自己的弱点交出去。


    但是这氪石也太大了？！


    而且为什么是长矛？做个枪不好吗？冷兵器看起来更酷炫吗？


    此时的超人仍然没能理解蝙蝠侠的思路。


    但不管怎么说，氪星指挥官已然伏诛，剩下的小问题不足为虑。


    眼看钢铁之躯面色苍白浑身冷汗低垂着头爬都爬不起来，史蒂夫不由得产生了迷思：超人刚才说『我有一个朋友』……？


    正在这时，蝙蝠机缓缓落下，一个黑色和蓝色相间的身影跳了下来。


    「嘿——！」年轻人先和队长打了声招唿，「好久不见，队长。」


    然后他走到超人身边，一手拿起氪石长矛，另一只手将他扶起来：「真的很抱歉，超人。刚才我们本来想瞄准佐德的，但一不小心没抓紧。」


    你觉得我会信吗？


    超人的蓝眼睛这样表述。


    但他什么都没说，无声地笑了下，又指指蝙蝠机上落下的梯子。


    「你拿着它先走，迪克。」过了一会，超人才有气无力地、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我还得往宇宙跑一趟。」


    第40章 联萌倒计时


    夜翼拿着氪石长矛回到蝙蝠机上。


    在他离开以后, 地面上的氪星之子翻了个身依靠着碎石堆、裹着披风半躺下来，夕阳为他漆黑色的发顶和睫毛镀上暖融融的金光，令他的侧脸看上去柔软又神圣。


    迪克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驾驶飞机的人则不为所动地调转方向。


    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 过了段时间，蝙蝠侠身后的年轻人问道：「我听见超人和队长的对话了。朋友？你和超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和阿尔弗雷德都没听你说起过, 总不能前几天你扔下哥谭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就是和他见面的。」


    夜翼又掂了掂自己手里那根几乎可以抡起来砸人的『矛』，心中的微妙感愈发强烈：「还有……这东西到底是给谁准备的啊？」


    都可以直接用来殴打氪星版绿巨人了吧！


    「星球日报对超人的採访今天才登报, 但蝙蝠洞的装修改建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了。」


    迪克开始考虑要不要私下联繫提姆，现任罗宾应当对蝙蝠侠的动向更为了解。


    回应他的只有哥谭义警顶着尖耳朵岿然不动的后脑勺。


    **


    陆地生物如果双脚从未离开过地面, 就无法想像飞翔的自由。


    人类若没有尝试过跳跃出大气层，便难以理解宇宙的辽阔。


    当摩西毫无防备地来到太空之中, 身后是旋转的幽蓝色星体、面前则是无垠的黑暗与寂静、只有太阳在远方散发出恆定悠远的光芒时, 时间和空间都似乎失去了意义。


    他差点迷失在了亘古的幽寂当中。


    生机勃勃的世界只剩下摩西一人，阳光给予他在血脉中流淌的力量, 又给贪心不足者予以隐痛的警告。如果他走得太近、看的时间太长，这温暖的光也许会将他杀死。


    这是超人与人类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吗？


    摩西并不确定。他曾经没有蝙蝠侠的记忆，现在也没有超人的，只有那些融入灵魂的本能支撑着他行动。但和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仇恨和怒火而从不停下脚步的蝙蝠侠不同，超人……并不总是超人。


    有时候克拉克·肯特坐在星球日报的办公室里，不厌其烦地给露易丝纠正单词的拼法、为自己下个月的房租和晚饭头疼、对着死活写不出来的文档发呆时，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了。


    但当他掰碎了眼镜腿再偷偷用冷冻唿吸粘合起来、想省点生活费于是拿热视线当电烤箱、把制服塞到西装里面以防来不及救人时, 这些又生动地向他提醒着：你是谁？


    那笨拙跌撞的躯壳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摩西不知道。他披着红披风的时日尚短, 连自己在高楼大厦间俯瞰地面时想着什么都不甚明了。


    超人飞行的速度很快, 足够摩西绕着太阳跑一圈再回到地球附近。


    氪星的宇宙飞船、这星球仅剩居民的最后希望, 正一点点向北极行进——这是佐德计划外的一环。他们并没有料到超人出现, 也就没想到己方会在胜券在握的局面下功亏一篑。飞船是去寻找生育宝典的, 摩西正好跟在它身后, 他对乔·艾尔，也就是那位本该是超人父亲的科学家的计划有些好奇。


    最后他跟随着氪星科技的指引落在了一片纯白无瑕的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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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北半球的夏季，冰面融化得厉害，一头北极熊母亲刚从冰层裂缝里探出头，口中还叼着只死海豹，看到超人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摩西沖它友善地笑了笑，俯下身从冰雪之间捡起块晶莹剔透的水晶。


    半晌，一座超乎想像的建筑在这片尚未被人类接触过的土地上徐徐升起。


    **


    「所以这是你的新家？」一个牙还没长齐、说话漏风的小女孩窝在超人怀里，他们正迎着渐渐落下的太阳、吹拂着晚风坐在星球日报雕像的最尖顶上。


    摩西给她讲了自己得到孤独堡垒的过程，但是隐去了氪星飞船和地点之类的细节。


    「不能这么说。」他纠正怀里的小姑娘，「我很喜欢它，但是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大都会。」


    「那真是太好了。」女孩大松一口气，头上的羊角辫一颤一颤的，「我还担心你要是从今以后只愿意呆在孤独堡垒、拯救它旁边的金丝猴和恐龙该怎么办呢。下次我不小心从二楼掉下来的时候，就没人接着我啦。」


    她身后的青年被逗笑了，没有纠正孩子口中的谬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算我离得很远，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也会出现的。而且我还会告诉你的父母，让他们离开家之前把门窗关紧。」


    小姑娘抬起头，有点惊异、又带着点和年龄不符的忧愁：「真的吗，超人？只要我这么叫你的名字你就会过来？」


    「我会。」


    「真好呀。」小孩子轻轻地说，「要是我爸爸妈妈也能像你一样叫声名字便回来就好了。」


    「……」


    「他们说我的爸爸妈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要许多、许多年之后才会回来接我。」小小的脚丫前后晃动，「死后的世界到底离我们有多远呢？你去到过另一个世界吗，超人？如果哪天你路过那里，能不能和我的父母打声招唿，告诉他们爱丽丝很想念劳伦斯与安娜？」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顶上揉了揉。


    「我会记得这件事，爱丽丝。」他温和地说，「很晚了，要我送你回去睡觉吗？」


    女孩流连地蹭了蹭他的披风：「我不想离开你，超人。但是送我回去吧，我的养母玛莎会担心的。」


    「……玛莎？」


    「是的，她叫这个名字，是个好人。玛莎会欢迎你，要来我家喝杯茶吗？」


    「不了。我送你到门口，等你进家门的时候可以把房间的灯打开，我就知道你到家了。」


    他们在月亮升起前落到地面上，超人目送着小姑娘跑远，走进花园前扭头对他挥挥手：「谢谢你救了我，超人！我爱你！」


    留下这句稚嫩又可爱的告白之后，这个七八岁的孩子转眼间将自己那点超越年龄的愁绪抛在脑后，蹦蹦跳跳地进入到二层小公寓里。


    凭藉着超人的超级听力，摩西能听见从屋内传来的狗叫声、和女主人急切又喜悦的唿唤：「爱丽丝！你刚才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了你那么久……」


    「我见到了超人，玛莎。」女孩说，「他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人，但我真的摸到他了！」


    「……」


    「今天休息得怎么样？」


    一道稳健的声音从摩西背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电子用品用得还不怎么熟练，但是手机推送的、和你相关的新闻报导真的很多。星球日榜专访登报以后，不少媒体都拿你今天飞回大都会时拍下的照片做了封面。」


    「我想也是。」摩西回答，他转过身，并不意外眼前人的身份，「晚上好，队长。」


    已经摘下面具、穿着白体恤和牛仔裤、看着仅仅像个路过的英俊年轻人的美国队长正站在他前方。


    史蒂夫·罗杰斯身上带着夜晚的凉意，显然已经等待很久了，说不定将刚才大人与孩子的互动也尽收眼底。青年友好地对摩西伸出手：「抱歉，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穿着不是很正式。但一方面穿着制服来到大都会实在太显眼了，另一方面这也不是什么官方会谈。而且据说你的目光可以透视物体，应该早就知道大家的真面目。」


    「我通常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时候透视，那不礼貌。」摩西和他握手，打量着这个在白天与他并肩作战的美国士兵，「你是为神盾局而来，队长？」


    「并不。」金髮男人微微耸肩，他身上军队的气息很浓，哪怕做这种俏皮的小动作时也不会显得懒散，「我过来只是……我个人有些疑问的地方。要找个地方聊一聊吗，超人？」


    十分钟以后，他们在一间咖啡馆的角落坐了下来，几棵绿植环绕四周，以遮挡旁人的视线。


    「不论如何，我们都要感谢你在面对氪星殖民者时做出的牺牲。」史蒂夫率先开口，「莱恩将军是个好人，但他有时候会显得固执，并不是特意针对谁。」


    「我知道。」摩西安抚道，「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这无可厚非。」


    「但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将军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队长的蓝眼睛恳挚地看着他，「信任是双向的，而且因为不理解就心生排斥并不正确。」


    不理解会加深忌惮，忌惮会发展成恐惧，恐惧会引发自卑，继而滋生恶意。


    任何在各个领域站得足够高的人都很熟悉这些。事实就是，哪怕是同一种族，人与人也无法互相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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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西都快要被队长这种又真诚又不太日常的说法弄得紧张和尴尬起来了——他想起露易丝笔下吹超人的小作文，怀疑它对人们的认知影响颇深：「谢谢，我真的不介意……就算需要道歉那也不该由队长你来做。」


    谢天谢地接下来的话题总算不围绕着莱恩将军下属那糟心的一炮。


    美国队长说：「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和蝙蝠侠是朋友？」


    第41章 联萌倒计时


    这就很尴尬了。


    其实之前超人对队长说『我的朋友好像准备过来帮忙』, 完全是为了给蝙蝠侠的行为打补丁。他对围观群众心目中的蝙蝠侠形象还是有逼数的，英雄之名名副其实，但肯定和乐于助人与多管闲事不沾边。


    那哥谭义警为什么会突然从老家跑到大都会附近呢？


    友谊是魔法, 可以解释这一切。


    ……后来的氪石长矛就是另一码事了。


    摩西对队长一直都很有好感，并不愿意拿谎言敷衍他, 因此回答得很简短：「我信任他。」


    没毛病！


    蝙蝠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你的左手会殴打自己的右手吗？


    ——有时候可能会，但此时特殊情况暂不作考虑。


    史蒂夫·罗杰斯：「呃。」


    这句单音好像还挺意味深长的。


    摩西回以疑问的目光。


    队长沉思几秒钟, 开口道：「所以那把武器其实是你们打造来应对佐德将军的？」


    摩西刚想顺着他的话承认下来，但是忽然意识到矛盾之处：蝙蝠侠收集氪石是因为系统给出警告, 系统给出警告的时候氪星军队还没造访地球呢。


    除非黑暗骑士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预见到未来的敌人, 不然不可能提前收集武器。


    布鲁斯·韦恩购买氪石的时候倒是打着收藏家的名头、还顺带购入了不少其他品种的宝石以混淆视线。但在旁人眼中布鲁斯和蝙蝠侠是两个人, 你韦恩董事长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和我蝙蝠侠有什么关系？


    于是在多数人看来，蝙蝠侠能拿出氪石, 肯定是投入了很大精力去提前收集的，必然有重要目的。


    氪石目前被人类所知的用处只有一个：削弱和杀死氪星人。


    ——佐德将军到来之前，地球只有一个氪星人。


    摩西还不知道别人对蝙蝠侠的脑补，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可能真的承认。所以此时此刻他口中的回答不得不转了个弯，变成：「不是，其实我们之前有些小误会。」


    他对着史蒂夫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后来误会解除了。你看, 他还是愿意过来帮忙的。」


    队长：「……」


    他对超人口中的『小误会』不置可否, 也很怀疑两人之间的矛盾是不是真的已经被解决了。


    「请原谅, 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两个正义的英雄刀兵相向。如果长矛是蝙蝠侠为你而制造的, 我能理解为他曾经想要杀死你吗？」


    这句话其实不够委婉。


    但是队长觉得超人不会生气, 相反, 大都会的氪星之子也在尽力试图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与此同时, 史蒂夫确实很想弄明白，为什么那位……经歷丰富的蝙蝠侠会对超人抱有敌意？他无法凭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态度的好坏来评判是非，但至少这背后可能预兆了些什么。


    超人回答了他。这就是和坦率者交谈的便捷之处了。


    「并没有。」摩西完全不想让人将他和蝙蝠侠理解成敌对关系，那对于他接下来的合作规划只有坏处，「刚开始蝙蝠他也不知道氪石能杀死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瞬间的心虚，但又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蝙蝠侠确实不知道啊！蝙蝠侠以为自己在对付反派呢！


    「后来我和他做了些测试——因为他比较擅长这些——以了解我自己的极限和弱点，比如铅和氪石，都是在这之后才开始收集的。」


    这倒也解释得通。


    那么超人和蝙蝠侠的相识可能是一场意外。在解决误会以后，他们在短短半个月里成为互相信任的朋友……实话实说，史蒂夫已经尽量说服自己相信眼前这个无论怎么看都很诚实的超级英雄的每一句话，可是，哪怕不带脑子、用家里放着的盾牌去想！他都不觉得蝙蝠侠能在半个月里相信一个氪星人。


    要么是超人在说谎，要么这其中还隐瞒了什么内情。


    问题在于，超人给人的感觉太光辉了。


    史蒂夫还记得他刚才托着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落到地面上、看着那孩子小跑着回家大声喊妈妈名字时、流露出的又欣慰又伤感的表情。超人能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得到大多数大都会人的喜爱，的确是有原因的……很少有人愿意拒绝信任这样一个人。


    哪怕你明知道他是个外星人、他身世不明、他实力强大到足以对人类造成威胁，但理智和情感是两回事，你接受到了他的爱与举重若轻的保护，很难不去将自己的心交给他。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蝙蝠侠。


    队长看了眼桌角的报纸篓里面的新闻标题，在心中补充：也不包括莱克斯·卢瑟。


    而史蒂夫只是不愿意去怀疑。


    「你之前不知道自己的弱点？」他换了个轻松点的语气，「那很危险。至少应该在面对敌人之前学会隐藏自己的弱项，这是我在战场上学会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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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你是最近才获得了能力……」


    美国队长的声音又停住了。


    因为，见鬼，让人很难不骂人的点在于，超人的身上简直摆满了逻辑漏洞。这已经不是转移话题能够解决的了。


    超人必然不是近期获得的超能力。


    看看他解决敌人的动作和救人时的熟练度吧——超人知道自己的力量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在尽力避免，尝试将那些会损害收拢到自己身上。此外，佐德将军只晒了几分钟的太阳就拥有了部分能力，史蒂夫还记得那个氪星人眼中无法控制地射出红光，对超人说：这就是你每天感受到的？卡尔·艾尔？


    难以适应的痛苦让那时候的佐德将军状若疯狂，和超人完全不同。


    于是事情又收归到了两个问题上。


    其一，就像露易丝·莱恩脱口而出的：没有养父母，超人是怎么在不暴露的情况下从地球上长大的？


    其二，如果他没说谎，超人怎么会在地球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自己的弱点？就算他运气好从没有遇到过氪石，那么铅呢？这可是常见金属。


    或许是我理解偏差。队长心想。也或许将氪石与铅并列提起只是超人的微小口误。


    摩西立刻理解了对方在纠结什么。


    不要怀疑超人的智商，他从来都不笨，只是很少从策划者的角度思考。在发现自己行为和话语上的矛盾之处后，经过几秒钟的头脑风暴，摩西决定选择最简单粗暴的解释，来快刀斩乱麻：「我不记得了。」


    百分之百真话，蝙蝠侠都找不出水分来。


    超人的表情轻松又无辜。明明他才是整个事件的主人公，讲话时却带着习以为常的宽慰语调：「说不定我以前见过氪石，但你知道，氪石辐射对我的影响很大，说不定我遗忘了一些本该了解的知识。」


    简直完美。


    他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心想。


    这样有人再提出他举止上的特异之处，就可以随便煳弄过去。


    唉，这就是成为超人的艰难之处，因为大都会英雄一直飞翔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蝙蝠侠就不用纠结相关话题……大概？


    「抱歉。」史蒂夫说。


    他再次确认，无论如何，超人不可能是个坏人、或者通俗的说法：超级反派。


    「没事。我觉得没什么影响。」


    披着红披风的英雄拍拍他的手臂，「也感谢你的关心。就像採访里写的那样，我很喜欢地球，并且乐于在这座城市生活。但如果在世界各地你需要帮助，只要唿唤『超人』我就可以听见。」


    队长站起身笑起来：「真方便。」


    「我也觉得。能省下不少电话费。」


    说完摩西看了下天色。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下次见，队长。」


    「下次见，超人……等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已经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了吗？」


    「当然。」双脚已经离开地面的超人对仍然站在地面、双手抱胸仰头的队长眨眨眼睛，「我说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逐渐升起的圆月下。


    **


    「朋友。」


    之后的一场復联内部会议，队长随口提起这次『偶遇』，钢铁侠对超人的说法嗤之以鼻。


    「我宁愿相信是他透视了蝙蝠侠的面具，然后两个人大打出手。期间蝙蝠侠一度想把超人杀死，中间发生了一些威逼利诱之类的事件，他们才不得不握手言和。」


    队长立即察觉了他话语中的针对性：「你觉得超人胁迫了蝙蝠侠？」


    「我没那么说。」


    「这不可能。」才出任务回来的黑寡妇插话，「首先，蝙蝠侠不可能被胁迫。其次，超人也不太可能胁迫别人。」


    「你又知道了？」


    「是你对超人有偏见。」


    宽广的休息厅静默了一会。


    托尼说：「你们知道吗？一个月以前我还对布鲁斯·韦恩说卢瑟的超级人类威胁论只为满足他的野心，一个月后我竟然开始觉得那个秃子说得话有点道理了。」


    娜塔莎：「卢瑟秃了？什么时候？就在我出差的功夫？」


    队长揉揉眉心嘆息一声：「没有，他还没秃……但托尼总说那是迟早的事情，他还做了个程序用以预测卢瑟的头髮会在几个月之后彻底掉光。」


    「在我没有研究生发技术的前提下。」钢铁侠纠正他。


    「你没见过超人。他确实很强大，」史蒂夫艰难地将话题转移到重点上，「我能理解你的警惕，但是你的评价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屋子里的两双眼睛全都落在他身上。


    「好吧，我明白了。」钢铁侠伸出一根食指，「是不是我们只要把他当成会飞的美国队长就行了？」


    「不是，美国队长不是个形容词。我三言两语说不清，不过你确实不该错过他和佐德将军的战斗，我觉得只要成为被他保护的一方，你就很容易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对超人交付信任。」


    史蒂夫想了想又补充，


    「而且他和蝙蝠侠的关系真的很好——忽略氪石长矛的话。我能感觉出超人将蝙蝠侠视作自己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行了。」话已至此，早就超过了闲谈的范畴，娜塔莎开始打圆场，「按照队长的说法，我们之后还有很多机会观察他。而且队长说得对，超人不是我们的敌人——洛基才是。雷神说他的弟弟从阿斯加德逃走了，这是復仇者联盟接下来需要关注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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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欧神明的混乱家庭关系暂且不谈，他们没想到对超人的观察机会来得比想像中还要迅速一点。


    莱克斯·卢瑟，大都会的亿万富翁以及慈善家，此前对变种人和其他超级人类发表过一些犀利且不友好的言论，但基本止步于不痛不痒的言语交锋。


    超人的出现与常驻似乎刺激到他了，让莱克斯集团旗下的部分触角一下子活跃起来。


    第42章 联萌倒计时


    「明年是新一届总统选举。」


    摩西抱着一大坨列印纸从佩里的办公室走出来, 露易丝在他身边边翻看自己的笔记本边说，「卢瑟肯定是着急了。」


    以克拉克·肯特的体格，居然要小碎步跑着才能跟上她：「但是, 唔，竞选和超人有什么关系？超人又不会去参加大选？」


    女记者脚步一顿, 回头看着差点撞上她、正在手忙脚乱地捧着杂物单手推眼镜的后辈，神色惊异：「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什么？」


    「上帝啊, 克拉克。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从来没接触过人类社会学知识的外星人。」她没注意到身边人脚步踉跄了下，沉思道, 「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有些人就是缺乏政治敏感度, 堪萨斯州也不是个能培养出时局敏锐度的地方。但既然你到了星球日报, 就得给自己多加强点这方面的素养。」


    「莱克斯·卢瑟要给自己的总统竞选造势，但你看, 最近我们都在讨论谁的话题？」


    「哦。」她旁边脸都被埋在纸堆后的小记者恍然，「超人。所以卢瑟才针对他？」


    「也许只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我们毕竟不是卢瑟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不在媒体前惺惺作态的时候究竟会想些什么？」


    也许我会知道。


    摩西心想。


    毕竟，卢瑟针对的是超人，而蝙蝠侠早就开始关注莱克斯集团了。


    超人在傍晚时分飞到了哥谭。


    他走进蝙蝠洞时，无数翼手目动物扑着翅膀尖啸着对他冲来，一时间视野里舖天盖地全是黑漆漆且吱吱叫的黑影。他抬起手臂挡住视线, 回想起某次蝙蝠侠使用发信器召唤来这些小东西帮助自己脱身, 不由得扬起嘴角。


    下一秒, 一把p90沖锋枪抵在他的后心。


    「别动。」耳熟的年迈声音慢吞吞地说, 「who are……超人？」


    「是我。」超人好脾气地站在原地举起双手, 「我是来找布鲁斯的, 他在吗？」


    老管家因为这称唿立刻挑起了眉毛。


    「很有见地的称谓。」他将p90放了下来, 因为显然这对超人不起作用，「我听迪克少爷说你认识老爷，还以为这只是传言或者藉口。」


    「这不是，我们确实是朋友，布鲁斯没说过吗？」


    「我猜老爷最近比较忙碌，还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我们聊家常。」


    「啊……」超人露出恍然的表情来，「我想起来，前几天天眼会决定和神盾局打擂台成立特遣部队x，阿曼达·沃勒劫走了部分阿卡姆和黑门监狱的囚徒，蝙蝠侠是在忙这个？」


    阿尔弗雷德弯下腰给他倒了杯水，神色淡淡：「一部分，老爷一直很忙。」


    超人歪着头想了想。


    「还是因为红头罩？我听说他最近和绿箭侠的助手走得比较近。但是阿曼达·沃勒发现了绿箭侠的真实身份，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


    「……」阿尔弗雷德直起腰，神色莫测，「您知道的的确很多，是超能力的功劳吗？」


    氪星人对着他露齿一笑，和大都会报纸上的照片差不多，与蝙蝠洞的风格有些不搭调：「有些是我听说的，有些是蝙蝠侠告诉我的。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现在出去帮忙……」


    「不用那么麻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蝙蝠洞另一侧的入口传来，「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两双颜色有所区别的蓝眼睛对看了片刻。


    罗宾从蝙蝠侠身后探出头：「晚上好，超人。」


    「你好。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为了天眼会成立的自杀小队。他们找到瑞克·弗莱格做队长。」蝙蝠侠阴沉地走到电脑旁边坐下来，制服都没脱，罗宾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显然不想趁着boss心情不好的时候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可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但他的父亲也叫瑞克·弗莱格，曾经在二战里和美国队长当过战友，后来去了苏联那边。至于现在年轻的这个瑞克·弗莱格……」


    超人：「是个好人？」


    「不能这么说。」


    「那么，是个还算好的坏人？」


    蝙蝠侠转过头，脑袋上冒出个问号：「有这种说法？不管怎么说，他有出众的领导能力，而且绝对忠于美国政府。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和手底下的罪犯们相处得不错。」


    超人对罗宾努努嘴做了个鬼脸，提姆扭头抿着嘴克制自己的笑意。在蝙蝠侠发现之前，大都会的超级英雄正色说：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他们离开了哥谭。」


    蝙蝠侠抬头看着闪烁幽光的屏幕，靠在了椅背上：「如果他们不会回来的话。」


    「唔，所以说，重点在于你觉得天眼会并不能保证将这群人一直按在掌心里。说起来，天眼会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


    「莱克斯·卢瑟。」回答的人是罗宾，「我们最初是在调查莱克斯集团，然后发现他们暗中和很多组织有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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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人喃喃道：「我一点都不意外。」


    提姆道：「天眼会就是其中之一。卢瑟一直保持着和阿曼达·沃勒的联繫，也是他借用美国队长如今的声誉说服了自杀小队队长瑞克·弗莱格。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这会成为他竞选总统的筹码，但是蝙蝠侠怀疑他其实在策划更大的阴谋。因为，呃，他最近一直在针对你，超人。」


    「其实顺序是反过来的。最开始的时候蝙蝠侠只调查了卢瑟，藉由他才发现天眼会和神盾局的争端，又查到了自杀小队……」


    这很合理。


    但提姆至今没想通蝙蝠侠干嘛要调查莱克斯·卢瑟。韦恩企业和莱克斯集团关系不错，在大部分时间里面卢瑟也不像个坏人。虽然有时他发表在公众场合的言论略显激烈，但这些反而给他拉取到一些狂热的支持者。


    多数旁观者都觉得这是卢瑟的手段，毕竟政治家就是一群随时能转变立场的墙头草。


    只有蝙蝠侠觉得他确实准备做些什么。


    蝙蝠侠回以不贊成的目光：「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卢瑟还和刺客联盟有过合作。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决不能高估他的底线。」


    超人贊同地点头：「你是对的。」


    提姆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耸肩：「夜翼还是说得太少了。」


    蝙蝠侠：「罗宾。」


    超人：「夜翼说了什么？」


    提姆没说话。旁边静立的阿尔弗雷德开口：「他向我们描述了一段奇妙的友谊，还说之前老爷离开哥谭就是去和你见面了。」


    「确实如此。」超人说。


    旁边的蝙蝠侠没出声但也没反驳。


    老管家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这真难得。」他伸手把超人面前的凉茶换掉了，还补上一块小点心。期间超人摆摆手，直接用热视线给那杯茶加热，捧着冒热气的茶杯对管家致谢：「不用麻烦，我习惯这样。也谢谢您的点心，下次我可以烤一点水果派带过来。」


    这几乎是在明示他自己的个人生活了。


    提姆念头急转，从超人头上的捲毛扫视到他的靴子，氪星服饰看不太出来生活水平，但是从他的言行举止，大都会青年必不可能像布鲁斯·韦恩一样出身上流社会。


    他很独立，不习惯享受他人服侍，会自己做饭，或许生活还有些称不上贫穷的拘谨。


    就像大多数活在这世界的普通人一样。


    唯独不像个太阳似的超级英雄。


    因为人们总会觉得，超人值得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像是天空、雨露和玫瑰。他与奔波和尘土不沾边，也不该经歷过那些糟糕的阴影。


    哥谭这样的城市会诞生蝙蝠侠。


    超人则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但联想到星球日报的专访——自从蝙蝠侠疑似和超人认识、而夜翼又成了超人的粉丝，他们几个都快把那几页资料背下来了——从小落在地球，无父无母。不面对反派时性格善良到偶尔显得有些温吞，为了地球可以拒绝自己同胞的示好，哪怕被蝙蝠侠扔了一颗氪石也没生气，只是在宇宙流连的时间稍微长了些许（数据来源于大都会人总结的超人消失时长），早上才解决了一起重大事件，晚上就神色如常地救下了不小心掉下窗台的小女孩……


    这时才恍然意识到那发光者并不纯白无瑕。


    他回馈给世界善意，并不是因为他只见到过正义。


    提姆的思路又开始跑偏：也可能是轻微的讨好型人格倾向？


    这是种不健康的行为模式，通常由年幼时期的经歷塑造而成。


    而超人的成长经歷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谜团。


    就像布鲁斯……就像布鲁斯？？


    他一下子坐直了，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蝙蝠侠和超人的交流。


    他们的相处有种无声的默契。


    有点像那种相处多年的老朋友，不是没有过争吵和误解，也不是从开始就一帆风顺，但就像两块石头碰撞在一起：当无坚不摧之力遇到不可撼动之物时，他们休战，互相妥协*。


    然而半个月前蝙蝠侠还想对超人下狠手。


    ——他也许早就知道超人会来。那代表着危机、危险、不可战胜的敌人。但最后他放弃了，因为事情与预料中的不同。


    如果蝙蝠侠的提早预料还有迹可循，超人的妥协就显得有些突兀。


    或许人类的脑洞都是想通的……钢铁侠想过也许是超人胁迫了蝙蝠侠，差点没对蝙蝠侠说如果你被绑架就眨眨眼。提姆则更相信自己的师长，他有那么一会怀疑氪星人被蝙蝠侠pua或者脑控了。


    几秒钟后罗宾把自己不成熟的脑补团吧团吧扔进思维垃圾桶。


    醒醒提姆！想点合理的！


    如果超人也早就认识蝙蝠侠了呢？


    第43章 联萌倒计时


    「天眼会, 全称是『进阶超能人类联合研究团』，成立时间比神盾局略早。神盾局的前身是二战时期的战略科学军团，后来演变成了谍报处, 最后才成为隶属国际安全理事会专门用于处理各种奇异事件的特殊部队。两个部门之间的工作略有重合，但侧重点不太一样。」


    蝙蝠侠还在给超人讲解自己的调查结果。


    「天眼会的联络官曾经在一战期间接触过神奇女侠, 但中途发生某些意外，双方都不再联繫。二战之后美国队长站在神盾局一侧, 天眼会就此隐于幕后，多年以来人们几乎遗忘了这个组织, 直到现任天眼会指挥官阿曼达·沃勒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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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激进的爱国主义者，不满于现在美国超级人类频出的乱象, 曾多次质疑復仇者联盟的行动效率。特遣部队x是她的最新行动计划, 成员中包括我刚才提到的队长瑞克·弗莱格、死亡射手、哈利·奎恩、迴旋镖队长等等，这些人能够帮助天眼会处理那些超级英雄不方便或不愿做的事情。」


    超人看着屏幕上的名单, 评价道：「她很有想法，但是也许对自己的能力略有高估。」


    「你太委婉了。」蝙蝠侠说，「受限于立场，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并未对这项计划进行反驳，但他手下的超级英雄最近几乎一直在国外活动，也许是打算直接避开风头。」


    「所以就只能你……呃，还有我, 我们两个人暂时有时间也有能力管这件事？」


    「理论上是。不过自杀小队的活动范围目前只集中在哥谭, 你可以回去大都会等着, 看他们和莱克斯·卢瑟的下一步行动。」


    「没问题。」超人思索片刻, 又补充说, 「卢瑟给自己的实验室加上了铅板, 我不确定他最近正在研究什么, 但肯定不是合法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探探底。」


    蝙蝠侠侧头，眼神犀利，罗宾差点以为他会说出些毫不客气的指责。


    然而哥谭义警只道：「随你。但别指望我会去救你。」


    「……」


    超人笑了笑：「放心，我也了解你。」


    他最后对阿尔弗雷德道谢，又对罗宾说了句晚安。


    「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很高兴见到你们。还有，替我和夜翼问好。」


    说完，他站起身，小心地避开蝙蝠的活动区域，从另一侧连接着下水道的方向飞走了。


    罗宾望着他的背影，目光简直称得上茫然。


    他背在身后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在夜翼和红头罩建立的聊天室内盲打：「夜翼你什么时候回哥谭？」


    「红头罩，放弃拐带绿箭侠的助手吧。你要是下次不和他炫耀自己和蝙蝠侠的父子情，这件事还有点希望。」


    「——我见到超人了。他直接叫了蝙蝠侠的名字。」


    「两个人在蝙蝠洞里面谈论半个小时莱克斯集团、神盾局和天眼会，没打起来，也没吵架。」


    「如果这不是我中魔法出了幻觉，他们俩之间一定至少有一个人有问题。」


    「所以你们认不认识哪个魔法侧的英雄能过来帮我或者超人检查一下？」


    夜翼应该还在布鲁德海文进行夜晚特殊工作，十分钟以后，只有杰森回復了他：「你出门右拐就是阿卡姆。」


    提姆：「……你还在因为罗宾人选的事生气？这不能怪我。」


    他又等了一会，这次彻底没回话了。


    也许红头罩已经去调查了。提姆放下手机定定神，决定先把手头工作做完再去考虑成年人之间复杂的纠葛。


    **


    「超人最近在忙什么？」露易丝咬着笔桿含煳不清地说，「我总觉得他救人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的。」


    她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身边人回答。


    「克拉克？克拉克·肯特？嘿！」她的手指伸到摩西眼前晃了晃，顺手捏住黑框眼镜腿作势要摘，把一脸神游看着窗外的青年吓了一跳，「你看什么呢？」


    女记者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一堵普普通通的白墙。


    「对不起，露易丝，你刚才说什么？我有些走神……」摩西抬手将眼镜推回去，动作稍微急切了点，鼻樑连接处发出一声不详的脆响，「啊！老天，我前两天才配的度数。」


    这真是预料之外的特殊支出，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都得怪莱克斯·卢瑟，摩西毫不犹豫地决定推锅。卢瑟的秘书小姐今天给天眼会打了三次电话，每次超人都只见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这位女士就踩着高跟鞋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隔着铅的那种。至于天眼会，作为和超级人类接触频繁的官方组织，他们和卢瑟的谨慎程度不相上下，有些官员恨不得给自己的西装加上夹层，也不知道是怎样清奇的脑迴路才会觉得超人有兴趣透视他们的肉体。


    但一如既往地，摩西决定体谅他们的心情。


    毕竟站在人类的角度上，超人的能力确实有些吓人。


    「我赔你买个新的。」露易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换个眼镜框也不算太贵，是吧。」


    「谢谢，是我自己不小心。唉，但是自从氪星入侵之后，大都会物价就涨的有点严重……」


    蝙蝠侠何时在意过物价？再看看真实身份已经暴露给天眼会的绿箭侠、奎因家大少爷，诸如此类。


    只能说超英与超英的生活水平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而摩西很悲催地正在走上一条下坡路。


    「你会转正的。」露易丝安慰道，「到时候就不是实习工资这点钱了。」


    「希望如此吧。」


    「你的钱都去哪了？我知道你在大都会郊区租了房子，应该还不至于窘迫到这种程度。」


    黑髮青年的嵴背微微向前蜷缩，神色变得有些尴尬。


    「不方便讲就算了。」


    「倒也不是。」摩西咳嗽一声，「我之前从朋友哪里借了一大笔钱，想要尽早把欠款还清。」


    露易丝那点採访欲又升起来了：「那你的父母呢？」


    摩西开始回想自己办假身份、起名『克拉克·肯特』时凭藉着身体本能讲出来的成长经歷。他的档案有官方记录，不能每次都胡编乱造：「我爸妈都住在堪萨斯州，他们经营着一家农场。我爸爸前几年因病去世了，我又跑来大城市，没办法给妈妈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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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熟练地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整理干净，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不打算花家里的钱给她增加负担。」


    露易丝按着手里的原子笔。


    咔哒，咔哒。


    笔头响起有节奏感的敲击声。


    「你说，」她沉吟着，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说，「超人会不会也为这些柴米油盐的小事烦恼呢？」


    摩西动作停顿了一下，差点以为她真的发现了什么：「……你才是採访过超人的人。」


    「你说得对。」露易丝点点头，「但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及头髮丝那么多。」


    她不在理会身边人疑惑的目光，陷入自己崭新的发现里。


    克拉克·肯特。刚从农场中来到大都会的小记者，在城市里没有朋友，孤身一人，适应社会的步伐缓慢又艰难，行事间总带着点因为用力过勐而导致的笨拙。


    ——你身边总会出现这样的人，温厚老实，但又不太起眼，难以引人注意。他们像是城市里的砖瓦，为繁忙快节奏的世事折腾不休，转眼间又水花似的消失在溪流里面。


    克拉克是个走进城市的乡下人。所以他身上那些突兀的、不怎么合群的特点就很容易地被一语带过。


    而超人……是个来到地球的氪星人。


    一个聪明的、懂得趋利避害却缺少长辈教养的孩子，在成长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模仿、学习和融入。


    他得把自己变成最普通、最不引人瞩目的那种人。


    超人需要谎言，但他不像是擅长说谎的类型。


    他或许得从自己的所见所及之处寻找素材。


    什么样的人才最常见？家庭圆满，经歷平庸，履歷清白，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毫无值得描述的波折的人。


    首先他需要有一对父母，不能太突出，也不能毫无闪光点。


    然后他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只停留在口头描述中的朋友。


    为了避免他人戳穿，这些人或许在现实生活中都有原型。这个氪星最后的遗孤或许曾经徘徊在旷野上、玉米地中，星空低垂时他的天蓝色的眼睛凝望着地上家家户户连起地上的银河，一点点试图理解如何成为一个人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做得可太成功了。


    或许神明的钢铁之躯下，真的藏着个被人间灯火点亮的灵魂。


    ——露易丝髮散成一篇可以在小报上刊登的无厘头文章的思绪终于被迫收了回来。因为下一剎那，克拉克·肯特勐地扑过来拽住她的胳膊，旋过身不容置疑地将她按在椅子上。


    紧接着，楼下响起喧譁声和爆破声，整栋大楼都连带着晃动几下。天灾般的动盪令所有人惊慌失措，几个刚才没站稳的员工摔倒在地，还有一个年轻人额头撞上桌角磕出了血。如果不是刚才摩西反应速度够快，露易丝可能也正坐倒在地上。


    「谢谢！」记者小姐惊魂未定，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为什么声音传来以前克拉克就将她拉到靠背椅上，「发生了什么？地震？」


    「恐怕不是。」她面前的小记者面容严肃，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你在这里休息，我去走廊窗口看看。」


    他以一种和平日印象不符的灵活动作跳过那些倚在地上呻吟的人群，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


    「克拉克！等等！」


    露易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玻璃门后的拐角。


    第44章 联萌倒计时


    「露易丝？」他们的同事兼朋友吉米·奥尔森磕磕绊绊地挤过来撑着桌子叫道, 「你要去哪？」


    正在从人群中挤过去的露易丝犹豫了两秒钟，她自己都不确定这时心中想着的到底是克拉克还是超人、还是别的什么。


    但克拉克·肯特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不是吗？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轻轻地说。


    「没什么。」最终女记者若无其事地说道, 「屋子里太闷了，我去透透风。」


    只字未提克拉克跑出门的事。


    这时人们自顾不暇, 也很难关注到周围少了谁。


    她不再理会吉米的嘘寒问暖，不耐烦地将挂在脚上的高跟鞋踢开拎在手里, 向办公室外百米冲刺而去。


    「……你这也不像是难受，倒像是快窒息而死了。」吉米·奥尔森看着她的背影嘀咕道。


    **


    「超人。」蝙蝠侠的声音从另一座城市传来, 打断了飘在半空的超级英雄的思路。


    「怎么了？」超人的疑问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蝙蝠侠听不见。


    他下意识地翻了下口袋, 想起上次哥谭义警借给他的通讯器被放在了出租屋客厅的文件袋里、因为平时没机会用到而被主人忽略个彻底, 至于手机……总不能指望超人边飞边举着电话。


    为什么我们不能靠意念或者脑电波交流？


    系统怎么没开发出这种方便的新功能？


    系统：「虽然你们是一个人，但你们不是一个人。我的话听起来很奇怪, 不过你应该理解。我倒是可以做传声筒，可有那个时间你已经把通讯器取过来了。」


    一阵红蓝色的风吹过大都市的上空。


    半晌，超人仍然飞在原地，像没动过似的。


    「怎么了？」他手里捏着那个蝙蝠洞出品的小玩意，再次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蝙蝠侠：「把通讯器落在家里了？」


    「……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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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在你的制服领口上放一个，别让我有机会在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提醒你。」蝙蝠侠一语双关地说，「这是给你自己添麻烦。」


    「……」


    草啊（一种植物）。


    「我听到你身边不止有罗宾的声音。你们在外面？白天？」


    「这就是我唿叫你的目的。自杀小队被莱克斯·卢瑟『邀请』去了大都会, 小丑在哥谭市区放置一枚脏弹, 我暂时脱不开身, 你只能自己解决麻烦。」


    「没问题, 大都会的事情交给我。」超人轻松的语气从通讯装置中传来, 「我早就想找机会把卢瑟揍一顿了。」


    「危险发言。」蝙蝠侠身边的罗宾忍不住开口询问自己的导师, 「他能控制好力道吗？」


    蝙蝠侠的回答简单而有力度：「他可以。」


    罗宾说：「我没想过超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以为他是那种, 从来不会生气的类型。」


    这次黑暗骑士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什么给了你错觉？」


    难道不是你们两个相处的和平友好程度吗？


    腹诽完之后，罗宾正色道：「之前人类军队向他发射炮弹。或者我们把氪石扔在他身上，超人也没对夜翼发火。」


    蝙蝠侠纠正他：「前者和后者是两码事。」


    这能放在一起对比吗？


    氪石是商量好的结果，是徵得本人同意的。


    罗宾哽了一下：「……就算它们不是一回事，超人的脾气也相当好了。」


    「大部分时间是这样。但你要见过莱克斯·卢瑟的发言稿，也就不难理解超人的怒火。」


    卢瑟开了地图炮。他不仅仅在针对超人——超人首当其冲——还波及到那些没有利益冲突的、仅仅是和超人有联繫的英雄们。他在试图树立一种观念：即超级人类是不可信任的，除非他们严格受到普通人，或者干脆点，特指『莱克斯·卢瑟』一人的监管之下。


    他想要让那些凌驾在人类之上的力量俯首称臣。


    问题在于，他也并不把除他以外的群众视作同伴。


    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哪怕他在言辞中包裹上再多蜜糖，也无法掩盖腹中藏着的刀子。


    「就像他将自杀小队的首要目标定在大都会一样。明面上是为了解决横行都市的超级反派金属人，但我们都知道金属人曾经隶属于他麾下，这不过是为了引导舆论的逢场作戏。」


    他们在寻找小丑脏弹的过程中抽空探讨。


    「他在制定计划的过程中并没有考虑过会对普通民众造成伤亡。」蝙蝠侠冷酷地抿着嘴角，「这位总统候选人的头脑中只有自己。你要将他当成所谓的人类至上主义就大错特错了，不如叫他『卢瑟至上主义』。」


    「不过我还不太能想通他的目的。」


    「超人必然会解决敌人，这不足以打击人们对他的信任。所以此次计划对卢瑟有什么好处？」


    罗宾皱着眉陷入思索。


    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手，用力地将脸埋在掌心里。


    「怎么回事？」


    「蝙蝠侠，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觉得我知道卢瑟的目的了。」


    「……说说看。」


    「他想让你们打起来！」罗宾都顾不上防止被别人听见对话，他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音，因为这件事实在又荒诞又好笑，「你想想上次我们离开哥谭是为了什么？假设小丑没有在关键时刻搞事拦住我们，现在蝙蝠机已经降落在大都会机场了！我们需要抓捕从哥谭跑出去的罪犯，超人则提前把他们解决了，说不定动作还稍显粗暴，如果你们此前并不认识的话，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我们会调查他，警惕他，在发现对手难以战胜的时候，这种敌视之意只会变得更明显。」


    「如果过程中再发生点意外，比如蝙蝠侠发现了超人的真实身份之类的，恐怕会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本来两个同样个性强硬的人就很难在短时间内磨合良好。


    这种事在普通人之间也常见不鲜，唯一的差别是普通人的矛盾和误会绝不是以鲜血和死亡作为结束代价。


    莱克斯·卢瑟确实打着好算盘。


    可是问题在于——


    「我们都知道你和超人是朋友。」带着面具的年轻人愤愤地说，「卢瑟可不知道。」


    听完这番逻辑通顺的见解，蝙蝠侠难得怔住了。


    还有这种事？


    被对手怂恿着我打我自己？


    卢瑟的运气一定是随着他的头髮一起离他而去了。


    大都会，超人提着金属人脖颈、将这个在濒死时被改造成金属身躯和氪石心脏的超级人类抵在莱克斯集团每日清洁、光洁如新的落地窗前。氪石辐射和对手的挣扎让他浑身疼痛，然而在卢瑟微微眯起、显得志得意满的视线中，超人却仰起头髮出一串畅快的笑声。


    「氪石有致幻作用吗？」卢瑟头也不回地询问自己的秘书，「或许你可以将这一幕拍下来，茉茜。然后投稿给星球日报，让大都会光明之子的支持者看看他发疯时候的样子。」


    「我在笑你。」超人因为力竭而气喘吁吁，金属人胸口的氪石对他影响太大了，但这浑身疼痛颤动不已的青年还在笑，楼内的人类与楼外的氪星人隔着扇透明玻璃对视，「不管是和天眼会合作、把自杀小队的第一次行动目标定为金属人，还是让他们在市区大打出手引我出现、为了降低损失我不得不自己对上金属人和氪石……截止到这儿我都觉得你的计划还挺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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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让蝙蝠侠和我交战？一个人不得不杀死另一个？你是认真的？」


    「我以为只有夜翼那个年纪的孩子才会喜欢看《哈利·波特》呢。」


    人类的绿眼睛阴沉下来。


    「你疯了，超人。」他轻柔地说，语气竟然和半月前氪星的副指挥官类似，「我不会承认你的污衊。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唔。」金属人揪着超人的头髮把他提起来，一拳锤在他的小腹，超人用热视线将他逼退，但是只靠着墙才能站稳。他的声音依旧很有底气，半点不慌乱，「也许你想借蝙蝠侠的手杀了我？」


    卢瑟仿佛不屑般地笑了。他后退两步，对自己的秘书说道：「这种野蛮的斗兽之争没必要再看下去。我们走，茉茜。」


    他话音刚落，超人又吐出一股结着霜的冷空气。它们飘落在之前热视线经过的地方，在极冷和极热的交替打击下，莱克斯集团花大价钱打造的防弹窗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不详地咯吱咯吱声。


    金属人才不管自己的僱主和敌人交流些什么。


    他丑陋的骷髅头挤出一个狰狞的冷笑，看着在自己手下无力反抗的大都会英雄，再一次沖了上去，按住那个饱受世人追捧的头颅，将之重重撞在超人身后的玻璃上。


    「砰！」


    一声巨响，防弹窗四分五裂，卢瑟霍然回头神情紧绷，而超人则勐地用力、将金属人当做炮弹一般投掷到房间里。


    莱克斯的女秘书霎时间掏枪。


    「等一下——」卢瑟没来得及阻止。


    特制子弹和金属核心相撞，火光四溅。


    「不好意思。这都是金属人的错。」超人终于得以从地上爬起来，对财产受害者清清白白地一摊手，「这里是书房？如果损失了什么机密文件，真的很抱歉。为表歉意，我现在就去联繫消防执法队——金属人罪犯的后续处理就交给你了卢瑟，相信你们经验足够丰富。」


    他转身飞出了房间，身后是逸散着火焰和滚滚浓烟的莱克斯集团。


    「老闆……？」秘书小姐在卢瑟狠厉的表情里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接下来怎么办？」


    「把这个废物交给警察，再找机会处理掉。」莱克斯冷冰冰地注视着失去意识的金属人，「我离失败还早着呢，傲慢自大又不知所谓的外星人。」


    太天真了，谁说杀死敌人的计划只能有一环？


    特别是，当这个对手还格外难缠的时候。


    「读过圣经吗，茉茜？」


    「boss？」


    「罗马书5:8，『唯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他将自杀小队的成员名单拨到一旁，上面魔女琼·谬恩的名字被重点标红，然后随手抽出一张剪报，对着上面人们称颂超人的报导翘起嘴角，「人们应当向我表达感激……是我将给予超人以爱全人类的机会。」


    他的秘书则在老闆不详的暗喻下不寒而慄。


    「等等，还有一件事。」莱克斯·卢瑟突然坐直，「给我去调查清楚，超人和蝙蝠侠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计划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凭什么他们两个就不能打起来？！


    第45章 联萌倒计时


    「我来晚了。」


    大都会一处偏僻的巷口, 蝙蝠侠走到超人身边。


    「看上去你已经完美解决了。」


    「算是吧。」超人抬起手拍打身上的尘土，「但这应该不是结束。金属人的袭击只是次试探，卢瑟肯定还有后备计划。」


    「见招拆招。」


    超人：「有西装吗？」


    「……什么？」


    蝙蝠侠看上去有点无语。


    「能不能借我一套？之前的扯坏了, 我还得回去星球日报，露易丝看到我跑出来了。」


    穿着黑色盔甲的男人抱起手臂：「西装有, 送你了。我不理解的是你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应付她，你只是不想。」


    「这可能就是蝙蝠侠和超人之间的不同之处。」超人说。


    「我不这么认为。」蝙蝠侠在原地缓慢踱步, 「我甚至觉得你在期待她发现你的身份——为什么？」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怀疑，哪怕他们之间的确不乏信任, 「她对你来说很特殊？」


    大都会的英雄眼神放空了一瞬。


    「别问。」当超人压低嗓音时，那口吻竟然也显得很有压迫力, 「你知道我不记得。夜翼他们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看到红头罩时你是什么心情？在这点上我们一致, 你不该拿困扰你自己的问题来质问我。」


    谁还不了解自己了？


    蝙蝠侠仍然不能完全的相信超人，这很正常——但是他竟然也觉得超人对露易丝·莱恩的态度不对劲, 并担忧这种影响是否是正面的？


    超人还说他僱佣童工和放纵未成年混黑呢！


    灵魂融合受壳子影响有什么错，想要挖掘记忆真相倒是先从自己的经歷开始啊。


    今天卢瑟还是赢了。


    超人和蝙蝠侠没打起来，但是他们吵了一架。


    而且这次争吵来得莫名其妙，旁听的罗宾压根没听懂。


    什么叫『明明知道我不记得』？超人没有过往的记忆？他提夜翼和红头罩又是什么意思，『在这点上我们一致』？


    能不能好好讲话不要打谜语？


    吃瓜吃到一半却没有后文的痛苦足以让人生无可恋。而且事实证明，超人确实会生气，虽然他发火的时候眉头紧皱垂着眼眸、笑容完全从嘴角消失的时候, 看上去还有点像是难过。

 第77页

    **


    露易丝找到克拉克·肯特的时候, 他正孤身一人坐在废墟之间, 髮丝凌乱, 身上的衣摆皱皱巴巴、布满灰尘。


    看到女记者之后他眼睛一亮, 指着自己腿上的石板说：「露易丝！拜託, 总算有人来了, 能不能帮我把这块石头搬走？它卡在我的皮鞋上面了，我一个人拽不动。」


    「……我已经过了会从楼上跳下去、等着超人来救我的年纪了，克拉克。」记者小姐神色难辨地说，「那样的试探至少不会发生在今天。」


    她得到一个茫然的回应：「嗯？」


    露易丝双肩耷拉下来，嘆息一声而后大步走过去抬住石板的另一端：「一、二、三——起！唿，你怎么会在这？」


    「谢谢。我刚才看到一个小孩子走丢了。」摩西弯下腰揉了揉脚踝，「跑下楼的时候正赶上超人和那个铁疙瘩打架，石板被推翻下来、吓了我一跳，只来得及把那个孩子推到一边，然后就这样了。」


    事实也相差不远。


    只是超人在被金属人按在地上摩擦时顺手救了个傻乎乎观战的小男孩。


    那石板还是和他后脑勺亲密接触的一块。


    露易丝看了看坚硬的大理石上被巨力敲击开的裂纹。


    她又注视着黑髮间黏连着土块、皮肤上略有擦伤的青年。他兴致不高，显得有些沮丧，蓝眼睛在背阴处没有平日那么明亮。


    「这是好事。」露易丝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小孩子得救了，你也幸运地没有受伤，值得庆祝。」


    摩西想起自己报废的衣服，目光没有落在实处：「我本来应该能做的更好。」


    奇怪的开销又增加了。


    幸好蝙蝠侠准备充分，居然还在飞机上塞了打折店出手的廉价西装以防万一。


    「听我说，s……克拉克。」露易丝忽然走过来，给他一个不含旖旎的拥抱，并用力拍拍他的后背，「没有人能做的更好——没有人。」


    她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湿润的眼睛仰视着高大的年轻人，语调很坚定。


    「大多数时间，人类都不会要求自己将每一件事做到尽善尽美。」


    「你救了……救了一个孩子，帮助他找到父母，这就是他今天、可能是今生遇到的最幸运的事。」


    露易丝又看看在他们不远处，因恐惧或者受了轻伤而小声议论和抱怨的人们。


    「超人也是一样的。」


    「可能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因为我不是被救助者、更不是被无辜殃及的过路人。但是或许多年之后再回想起这一天，他们也会因为见到了超人而高兴和自豪。」


    而面对她突然长篇大论轰炸的青年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偏了偏头。


    他被上帝……或许是别的什么神明眷顾的面容随着这个动作笼罩在阳光下。


    璀璨的金色光芒挥洒在荒芜的水泥钢筋废墟上、也照在他辽阔的眼底。


    「……谢谢。」摩西有些不明所以、又很温顺地说，「超人会高兴的。」


    于是露易丝深爱着的湛蓝色天空又放晴了。


    **


    「我有一个採访，克拉克。」一天以后露易丝在下班时对摩西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摩西和她挤在高峰的人流里，正在低头看手机新闻，前几日的热点标题是入侵者佐德将军被氪星科技关押在幻影空间中，今日就变成了金属人被热心市民制服送往监狱。热心市民扭头，「我不是在实习吗，还可以选择不跟着你？」


    「倒也不是。主要这次採访对象是莱克斯·卢瑟。」她神色纠结，「你应该不想看见他，对吧。」


    「……说得就好像你愿意一样。」


    星球日报可是莱克斯集团的老对头了。


    「佩里主编已经分好任务了，我们俩总得有个人去。或者我手边还有个去费城分部进行寄养儿童回访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听上去还不错，可是你自己一个人去莱克斯集团真的没问题吗？」


    「我是个成年人了克拉克。」露易丝笑了起来，「更何况我可是在大都会，而大都会有超人。」


    「——避开铅。」摩西认真地说，「如果遇到危险就喊超人的名字。」


    「我会记住的。」


    她将受访家庭的名单和地址发送到了克拉克·肯特的邮箱里，两个人在路口分开。摩西确定周围没人注意以后，沖回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将列印出来的名单举起，估算出以正常的交通方式从头走到尾需要的时间。


    最近大都会很和平，世界范围内也没什么非得超人出现不可的灾难，他决定在卢瑟再次搞事之前给自己放个短假。


    蝙蝠侠的两个身份都常驻在哥谭，超人从出现的那一天起就只在大都会和宇宙之间两头跑，偶尔去其他城市救人也来去匆匆，算起来这还是他很久以来头一次以常人的方式旅行。


    费城位于宾夕法尼亚州东部，地理位置优越、商业繁华、学术气息浓厚，缺点是治安不太好——但这点小问题在自由平等美利坚实属平常，见识过哥谭风貌的摩西适应良好。


    黑髮蓝眼的青年单只耳朵挂着耳机，以不快不慢地速度行走在人行道上，时不时对着耳机自带的麦克风开口讲话，路人对此习以为常、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其实他的耳机完全是摆设，领口挂着的不起眼的蝙蝠形状通讯器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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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站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正门口。」克拉克说，「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看见了谁。」


    「谁？你非要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现在还不到上午九点，布鲁斯·韦恩依然略显睏倦的声音传到超人耳中，「等等，宾夕法尼亚，你在费城？」


    「我来出差。」超人的回答很质朴，「坐了一个晚上的飞机，早上四点落地。」


    说实话，飞机的舒适程度比他自己飞差远了。


    但是自己花钱订的经济舱，跪着也要坐完。


    到最后超人甚至不引人瞩目地让自己的屁股离开座椅、悬浮着跟随飞机前进，以消除恼人颠簸带来的影响。


    「god，航空公司应该把超人的照片裱起来。所以重点是什么？」


    「没有重点，我就是觉得老呆在一个地方没什么意思。」青年轻快地说，「我想你也会有差不多的想法，所以顺便给你讲讲我的旅行经歷。」


    「……我昨天才去过大都会。」


    「这不一样。」


    在蝙蝠侠带着起床气的怒火涌出通讯器之前，超人再次截住话头：「我刚才说我遇到了一位名人，就是现在正在和莱克斯·卢瑟竞争总统选票的那位。」


    「donald trump。」蝙蝠侠立刻反应过来，「你们见面了？」


    「那倒没有，我躲开了。就是有点意外，我才拒绝了卢瑟的专访机会，现在就遇见另一个可能会坐进白宫的人。」


    「下次再有人非得问你对美国政府有什么意见，就回答他们说『别在垃圾桶里找总统』。」


    超人被逗笑了。


    他真心实意笑起来时就算有黑框眼镜遮挡也掩盖不住英俊，清晨路过的年轻人们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还有位晨跑的姑娘跃跃欲试和朋友说想来要电话号码。


    注意到这点的小记者很快收敛表情，一时挺直的腰背再次稍微佝偻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他悄声说道，「你现在躺下还能睡个回笼觉。」


    「你是故意的。」蝙蝠侠笃定地说完，直起身下床换衣服，「谁能想到超人会和自己计较太过？」


    超人道：「我一直都只和自己计较。」


    对面没再回话。


    但是他们都明白这算是吵架翻篇了。


    摩西在十点左右到达了拜访名单上标註的第一家。按照姓氏字母排序，那个近期被收养的孩子全名是『比利·巴特森』。从系统资料来看，收养他的寄宿家庭已经接纳了六位孤儿，孩子们的年龄年龄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不等，比利·巴特森是最新一位。


    在用超能力作弊确认了房子里有人之后，摩西上前按响门铃。


    半晌，一对年轻的夫妇给他开门。


    「你们好，我是星球日报记者。」摩西向男主人伸出手，「前两天和你们预约过採访，请问比利·巴特森先生……呃，他不在？」


    他说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看到未成年的身影。


    「我知道这件事。」比利的养父维克多·瓦斯奎兹愁眉苦脸地说，「抱歉，本来确实订好在今天回访，我们也提前告诉比利了。但前两天他在学校里和我家的另一个孩子发生了点矛盾，在那之后我们就联繫不上他了。」


    「离家出走？」


    「他会回来的。」女主人罗莎坚定地说，「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警方没有管这件事吗？」


    「说来复杂，这孩子其实有过好多次从寄养家庭逃跑的经歷。您知道，我和罗莎曾经也是孤儿，很理解他们不愿意融入陌生环境的心情，但警察被捉弄过几次之后就不太愿意管这件事，反正比利每次都没遇见过危险。」


    「原来如此。」摩西思索着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我就不进门了，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他对试图邀请他小坐的夫妻友好地笑了笑，「之后我会抽空去他们中学看一眼，遇到未成年也会帮忙留意。别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太感谢了。这是电话号码，如果有线索的话请务必联繫我们。」


    他从这栋略显古旧和狭小、但收拾得很温馨的老房子前走开，往市中心路段走去。在一座立交桥下方等公交的时候，上面悬挂着的gg牌开始播放费城新闻：「费城也将迎来属于自己城市的超级英雄？目前我们尚未了解到这位超级人类的姓名或代号，其能力也扑朔迷离。不过从他救下坠落立交桥的公交车这一举动来看，或许我们暂时不需要担心立场问题……」


    摩西摆弄手机导航研究坐几站下车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推了下眼镜，正巧看到录像里一位身着红色制服的青年双手将公交车举起，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震惊。


    什么东西？


    超人莫名其妙地开始搜索这位表情看上去有些……夸张的超级英雄。推特上相关照片有不少，油管上居然还有视频合集，目测是自己拍的。这傢伙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比如深夜帮助单身女士解决小偷骚扰、去便利店和抢劫犯大战三百回合还买了十几包零食、在商场里边走边给路过的普通人手机充电……


    摩西的表情随着情报的增加而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这位新晋超级人类身边还总跟着个拄拐杖的少年。


    时不时激动地和路人科普自己的同伴有多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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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似乎是很好的朋友……呃，忘年交？


    虽然说出来显得有些荒诞，但摩西并没有觉得他们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有人愿意隐姓埋名，就有人乐于吸引注意。非要说的话，不遮挡面孔可能会增加遇到麻烦的机率。


    但光明正大暴露能力的超英也有不少，既然人家自己都不介意，说不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呢。


    超人对自己的同行抱有宽容的理解和支持。


    如果有机会他会考虑去和对方打声招唿。但如果情况不允许，以后再互相认识也来得及。


    然而摩西平静的心情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后就被打破了。


    他的下个採访目标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公寓中，还没等辨认出哪栋楼才是目标，摩西头顶的一扇蓝汪汪的玻璃窗忽然被打破了。


    碎裂的玻璃碴纷纷扬扬地散落在空中，反射出耀眼的白色光芒。地上行走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光头男人勐然从楼顶一跃而下——然后飞了起来。


    超人：？？？


    说好的假期呢？这绝对不是普通记者该有的日常。


    不等他找地方把自己的制服拿出来，另一道眼熟的身影以常人肉眼难及的速度跑了过来。


    「你们离远点！」这位费城的超级英雄用干巴巴的、还显得有些颤抖的声音冲着摩西边喊边大力挥手，「后退！说的就是你，那个戴眼镜的，后退！没看到天上的玻璃快要掉下来了吗？！」


    第46章 联萌倒计时


    本来混乱慌张的局势在摩西换上超人制服又赶回来之后, 变得有些诡异。


    费城的英雄沙贊明明在和敌人对战，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往飞在他们上空的超人身上瞟。他的对手、那位与自己髮际线彻底告别的希瓦纳博士也时不时抬头，一副很想逃跑但又不甘心的纠结样子。围观群众就坦然得多——他们在躲远之后已经开始举起手机拍照录像了。


    超人不由得开始为这群心态过于放松的人类的颈椎担忧。


    他俯冲下去, 将一个被希瓦纳博士放出的恶魔拎起来，一直升到云层之上又将其重重摔落。


    「叽——」


    在地上瘫成饼饼的恶魔发出一声痛苦又愤怒的尖叫。


    「咦？」


    发现手里的生物虽然在皮肤每道纹路上都写满了挣扎，但确实没受到严重伤害之后，摩西试探性地一拳锤在它头部。


    触感不太好形容, 仿佛打在一坨巧克力色的史莱姆里。


    「这样呢？」


    「愚蠢的人类！！」


    恶魔没有张嘴, 不知道是什么器官吐出英语：「你怎么敢这么做！把你的拳头从我脸上拿开！」


    「抱歉。」超人礼貌地说, 「请问你是什么东西？是地球原生物种吗？如果不喜欢拳头，龙捲风怎么样？」


    他将手里的未知生物当成风车抡起来, 转眼间转了上百圈, 而后轰然砸出去。


    恶魔看上去还没死, 但是晕头转向、一时爬不起来。


    旁边传来沙贊的欢唿声：「干得漂亮超人！不愧是我最喜欢的超级英雄！」


    还有另一边反派咬牙切齿的怒骂：「你不在大都会呆着, 干嘛跑来费城？」


    这是个好问题, 谁能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呢？


    和费城的超级英雄赶跑希瓦纳博士之后,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他们错过了午饭。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摩西发现希瓦纳博士虽然是个科学侧的docter，却使用着魔法……而超人, 他不会魔法。


    不如说不管是魔法攻击力还是防御力全都为0。


    这是连蝙蝠侠都未曾设想过的——钢铁之躯他居然还有短板！超人原来不是氪石外无敌吗！


    摩西瞳孔地震。


    总之希瓦纳博士和沙贊的出现算是为他敲响了警钟, 期间超人一度对这个滑不留手的敌人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沙贊找到了诀窍才让对手短暂退避了。


    俗话说得好，要用魔法对抗魔法。


    他们降落到一间平房的棚顶上, 穿着红色制服的费城英雄左右观察一番，清清嗓子对着天空大喊道：「沙贊！」


    然后他在摩西震惊的目光中从身高一米八八的壮汉缩水到只到超人胸口的中学生。


    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他的超级大脑轻而易举地在记忆中翻找出那张回访名单附录里的照片：「比利·巴特森？」


    这不是最开始离家出走的那个小孩吗？家里还有五个兄弟姐妹的那个。


    原来这年头的小孩子不回家其实是去拯救世界了！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他, 显得年纪更小：「你认识我？等等, 你是大都会的超人,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超人知道我的名字？！」


    他做了个胡乱伸手摸索氧气罩的动作，看上去快要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失去意识了。摩西连忙扶住他瘦弱的肩膀，粗略解释道：「之前有对夫妻拜託我寻找你，他们很担心你在外面遇到危险。但我猜，你的养父母对危险的定义应该不包括对战希瓦纳博士和他手下的七原罪恶魔？」


    本来还兴奋到战慄的比利在超人严肃的视线中渐渐失去笑容，他肩膀耷拉下来，很沮丧地问道：「是我搞砸了吗？」


    「不，你刚才做的很好。」本来想告诫他注意安全的摩西，在看到比利满脸消沉时又改了主意。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恐惧时仍然鼓起勇气站出来提醒，虽然还很缺乏经验，但他确实有一颗属于英雄的心灵，「是你救了大家，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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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沿着棚顶的边缘坐下，比利开始还挺着腰，但在夕阳逐渐滑向天边以后，他的嵴背也弯了下来。


    「我不想成为超级英雄的。」他垂着脑袋说，「有个巫师临死前将自己的力量交付给我，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但你还是站出来了？」


    「那是、那是因为他想杀我！」少年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对战还感到一阵后怕，他激动地握紧了身边的栏杆，「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仇恨我，就只因为我拥有他想要的力量！」


    比利·巴特森随口叙述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是个一直在寻找亲生母亲的孤儿。


    他前段时间成为了被巫师选中的继承人。


    他被新家庭收养，交到了还不错的朋友和兄弟。


    他的兄弟是个超级英雄迷，从知道他可以变身沙贊以后就开始缠着他做实验，帮了他很多忙、也给出实用的意见。


    他们有过一起玩闹的愉快时光，最后却因为兄弟总是将自己认识沙贊挂在嘴边炫耀而分道扬镳。


    最后是面对生死之敌和前所未有的恐惧。虽然比利没有说出口，但是若是刚才超人没有出现，他很可能会选择丢脸的逃走。


    「……这种事也时有发生。」大都会的英雄温和的看着他，既没有无实质意义的鼓励，也没有对他懦弱的鄙夷，他看着年轻人的眼神就像在一个身份平等的同辈人，「如果你确实厌倦这一切，也可以从今往后再不使用这种力量，做一个普通人。」


    「这也可以？」比利迷茫地侧头，「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会告诉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之类的……」


    「那取决于你自己，比利。别人无法替你做出选择，只能给出建议。」


    「所以，超人……你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吗？拥有力量但是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站出来的时候？」


    摩西道：「我有过。」他短暂地静默一会，像是在回想，但其实是从灵魂深处某些模煳的影子里提取出关键词，「具体发生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但可能是一个女孩遇到了危险。她失踪了，然而附近还有更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比利身临其境般地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超人看着远方泼墨似的晚霞，双手轻松地扶在水泥台上，「我去询问了我的一位长辈，他说或许会有额外的人去救那个小女孩。也有可能没人能找到她。她只能一个人呆在那儿，受伤了，害怕了，孤身一人，没有希望……」


    他没有看身边年轻人复杂而混乱的表情，轻缓地继续：「但我也可以选择去寻找她，让她心里埋下『没关系、总会有人来救我』的种子。」


    并不是非要人依靠他才行。


    但至少身临绝境时，人们还会有勇气在黑夜中走下去。


    「所以，你还是去了？」


    「是。如果我不想去，别人也难以干涉我的决定。但我无法说服我自己。」


    比利沉默了一会，说道：「所以你才是超人。你带给人们希望。」


    「人类心中总有希望，我只是帮助忘记这件事的人将它们唤醒。」


    「那如果你去找小女孩了，身后还有更多遇到危险的人该怎么办？」


    「这时候我会选择相信我的朋友们。」超人翘起嘴角，「他们同样可靠，和我做着同样的事，而我只是飞得比他们更远一点。」


    年轻人若有所悟。


    「我得想想……谢谢你超人。不管我以后是不是费城超级英雄，」他羞涩地笑了下，「我都会和人说超人在今天帮了我很大的忙。」


    「举手之劳。」


    「嗨呀……对了，还有件事，能不能请你为我签个名？」比利又想起来什么，「你知道吗？我的兄弟花高价买了一颗据说是打中过你的子弹，他手里还有一枚蝙蝠侠的蝙蝠镖，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超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蝙蝠镖？」这玩意也可以用来收藏？


    而且怎么搞到的！


    「是啊，」比利抓抓头髮，「我本来对寄养家庭不感冒的，但这家人还不错……啊，对不起。」


    他忽然想起了报纸上记载的超人成长经歷、以及他无亲无故的氪星人身份。


    可是说实话，比利是个孤儿，他知道得到过爱、再失去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他也知道那些缺乏关怀和教导的人，是如何游走在社会边缘的。


    超人很少给别人那种无依无靠的漂泊感。


    人们只会不自觉地去依靠他。


    「你之前说有一位长辈……呃，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不要紧。」摩西给他签名，「你要知道，这世上坏人很多，可是好人更多。」


    年轻人低声道：「但是在不了解他们的时候我还是会害怕。」


    「——知道得太多也没什么好处。」摩西想起据说有位变种人的特殊能力就是看透人心，「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审视自己，然后依照内心深处的愿望继续前进。」


    「或许你是对的。」比利说，「再次感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邀请你来我们家或者学校参观。」他眨眨眼睛，笑嘻嘻地道，「人们会大吃一惊。」


    「没问题。」大都会的超级英雄相当好说话，「这有点像电影结尾彩蛋，给大家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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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日以后，做完工作的克拉克·肯特走在回程路上时，接到了露易丝的电话。


    记者小姐的声音有些涩然，又有些紧张：「克拉克？你在哪？」


    「我？高铁上。因为一点小意外我错过了今早的航班，所以得中途转乘。发生什么了？」


    电话另一端，露易丝咳嗽了两声才说：「我现在不在大都会。」


    「你昨天和我讲了。」摩西有些莫名地说，「因为解决卢瑟的专访，佩里给你放了小假期。」


    「是啊。」露易丝回答说。


    但你肯定想不到我去了堪萨斯。


    她将车停在路边，手里紧握着自己的笔记本，指尖都在因激烈的情绪而微微发抖。


    露易丝採访卢瑟只用了一个上午。


    然后她立刻赶回星球日报，马不停蹄地和佩里请假，再坐车前往堪萨斯州小镇，挨家挨户打听是否有人见过和克拉克·肯特长相类似的青年。


    这项工作花了她整整三天两夜时间，几乎没有休息。不管克拉克·肯特是不是超人，露易丝都得到一个结果。


    克拉克在说谎。


    这世上的确有名为乔纳森·肯特和玛莎·肯特的夫妇，但他们从未生养过一个黑髮蓝眼睛的男孩。


    乔纳森·肯特几年前在一场飓风中不幸逝世。


    从今年五月份开始，玛莎的银行帐户每月会收到一笔来源不明的汇款，混在她的养老金里面。


    超人首次出现也是在五月。


    露易丝觉得自己终于在大海中找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那滴水珠。


    玛莎不认识克拉克。


    但是克拉克认识玛莎。


    是否因为那个善良的老太太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给流浪的氪星之子提供了帮助？


    她尚未有机会捋清自己的思路，给克拉克、或者说超人，打电话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在高铁上，应该还没来得及看现在的新闻直播。」


    「大都会封城了，我的车停在高速路口进不去。」


    「一个自称来自阿斯加德的神明和自杀小队的魔女合作绑架了市长，点名让超人现身。否则他们会对普通市民下手，直到超人出现为止。」


    第47章 联萌倒计时


    蝙蝠侠的预感果然没错, 自杀小队最终还是成为了隐患。


    他们队伍里的一位成员，代号是魔女的琼谬恩，在频繁使用黑魔法的过程中失控, 被体内的古老灵魂控制、企图释放出邪恶力量统治地球。


    她和另一位同样打算统治地球的阿斯加德邪神洛基偶然相遇、在大打出手和暂时对外间同时选择了后者，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开启了跨越种族的伟大合作——也不知道有没有提前商量胜利之后的战利品地盘分配问题。


    但这又关超人什么事呢？


    本来洛基是打算对神盾局和復仇者联盟动手的，毕竟是美国官方组织, 也是这片土地上的最后防线。但魔女对地球生态了解得稍微多一点, 她提出另一条建设性意见：我们得先搞定超人。


    这个被宇宙钟爱的氪星人在黄太阳光芒下近乎无敌, 不管是杀死他、还是控制他，都将会成为统治世界反派小队的一场辉煌胜利。


    而就算放着超人不管, 想要征服人类的话, 他也迟早会找上门。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关注这方面问题的类型。」洛基眯起眼睛, 「谁告诉你的？」


    魔女含含煳煳地说道：「……一个大都会的人类, 他还为我准备了能杀死超人的氪石。」


    「哦——」洛基拖长声音发出感慨, 「看来你遇到了超人的死敌, 他竟然憎恨自己城市的超级英雄多过爱自己的种族，宁可将刀刃递交到魔鬼手中。」


    魔女：你再骂？


    她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他想要借我的手杀了超人, 但是这对我有好处, 所以我答应了。你呢？如果想逃跑的话就回去纽约吧，让我单独搞定大都会。」


    「我想你也没必要那么听从人类的话。」洛基话锋一转，「他让你杀了超人你就动手？你是个女巫, 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为什么不对自己的能力更自信一点？你拥有操纵人心的力量, 而我, 」他打了个响指, 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恰好在这方面也很有研究。我们可以抓住超人，让这位……人间之神，转而面对自己往日里保护的对象。」


    这计划可谓又邪恶又有趣，符合大部分有追求反派的审美。


    魔女被他说动了，立刻将莱克斯·卢瑟友情提供的绿石头扔在脑后：「就这么办。」


    **


    「我听说过你，超人。」


    幸好露易丝打电话的时候，火车正快进站了，给摩西省下考虑如何从密闭环境不动声色人间蒸发的时间。他提着行李前一秒还挤在人群里，下一刻就来到大都会的市中心。而洛基则坐在星球日报广场中央，被人类警察和军队团团包围，他看上去相当悠哉，神色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见到摩西以后才纡尊降贵地打了声招唿。魔女站在他身边，仰视超人的目光很狂热。


    「是吗？」


    摩西抱胸双脚离地漂浮，忽略掉被绑架的市长先生脸上写满『得救了』的庆幸，皱眉道：「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他注意到洛基的身形看上去并不算魁梧。


    这意味着他要么擅长利用工具，要么……是个魔法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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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才在费城打过交道的希瓦纳博士，摩西马上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


    「你在宇宙里比你想像的还有名。」洛基自顾自道，半点不在意超人的疑问，「觊觎你身体的人遍布好几个星系。」


    「……」


    摩西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


    「看来你真的不在乎——你可是幻影空间外已知仅剩的、拥有自由意志的氪星人，濒危物种比稀有物质珍贵得多。」洛基表情诡异地说，「据我所知收藏家已经在打听你的现状了，如果你的头脑足够好使，就该趁早找一处可以和宇宙强者抗衡的强大势力庇护你自己。」


    他嘲弄又鄙夷地环顾四周：「而不是每天和一群低等生物沉浸在落后文明过家家似的游戏里面。」


    摩西听完他讲话，又觉得有点气愤、又更多是好笑和无奈。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对传说中的北欧神明造成威胁，于是决定拖延时间、至少等到老对手復仇者联盟、或是洛基的兄长雷神托尔赶过来再说。


    「你在向我推荐你自己？我会考虑，这件事可以慢慢商量。」他放缓语调，「但你应该先把你身边的市长先生放开，他有高血压，长时间心绪不平可能会造成脑梗。」


    他顺便用x视线透视了下市长的腹脏。


    「肝硬化？您还应该减少酒精摄入量，市长阁下。」


    人质先生僵着脸：「我的家庭医生和我说过……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前提是你们还有以后。」魔女说。


    她话音落下，摩西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但又无法确定这种危机感从何而来——该死的魔法。他想要后退，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浸在了浆煳里面，不论是思维还是感官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迟钝。昏沉之中只听见系统发出声一声罕见的咒骂，断断续续的机械音传来：「他……入侵……手里……母盒……」


    最后一句倒是很清晰：


    「我帮你联繫蝙蝠侠！」


    这时候叫蝙蝠侠到底有什么用！


    不应该问问有谁会魔法吗！


    超人在匪夷所思的情绪中彻底失去意识。


    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金黄色的玉米地里。


    时值深秋，天空深邃而辽远，空气里瀰漫着泥土和植物的香甜。几个孩子在隆起的田埂上玩耍打闹。


    摩西有些迷茫地看着这祥和的一幕，短时间差点没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哪个是你？」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摩西回头，发现洛基一只手里拿着权杖、身穿他之前那件和地球格格不入的铠甲，下颚微昂饶有兴致地观看这一幕。他们站在这里，那群孩子却对两个人视若无睹。


    「你做了什么？！」


    「别太激动，离我远点。你的体格和托尔一样让人看着就烦。」阿斯加德邪神抬起手，把超人伸出来拎他领子的手指挥打开，「这是我的领域，你不再是哪个战无不胜的超人了。」


    摩西想起系统的动向，渐渐冷静下来，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耸了下肩：「战无不胜？」


    你怕是没见过卢瑟怎么一套套打氪石组合拳的。


    「难道不是吗？人类将你当成神明崇拜，就像他们当初看我们一样。时间已经过去成千上万年，但是他们的思想仍然停留在原地没有丝毫改变。」


    说话间，田野上喧闹声渐渐远去了。洛基似乎有些疑惑，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扒开整齐排列着的植物。一个黑髮蓝眼睛的男孩双手抱膝、坐在黄色的叶穗下，发出无声的哽咽。他也同样看不见外面的摩西与邪神，只是垂着头，婴儿肥的脸上犹带泪痕。


    「哎呀……」神明的声音显得有些轻柔和甜蜜，又带点恶作剧般的黏腻恶意，「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


    他对上摩西困扰的眼神，终于解释说：「这是一段属于你的记忆。但看来你并不记得了。」


    「……」


    不对劲。


    摩西回想系统之前爆粗口时说过的话，洛基运用某种手段入侵了它的资料库？


    那里面的确储存着用以完善英雄人格的、来自各个平行宇宙的记忆碎片，正是这些记忆附带着的潜在情感，让克拉克·肯特和露易丝成为朋友，也让蝙蝠侠轻而易举地接纳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们现在旁观的难道是某个宇宙里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摩西感觉有些不舒服。他灵魂中属于超人道德感很强的那一半、满怀着对平行宇宙的自己的愧疚。


    受到情绪影响，他平静的表情被愤怒侵染、变得有些锋锐。


    洛基很难不在意他气势上的变化。但是恶作剧之神克制住了自己一瞬间的战慄，假装若无其事：「你的视角挺奇怪的。氪星人会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除此之外——」他弯下腰，作势要卡住那个田间男孩的脖颈，而预料到这一幕不会有结果的超人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手握了个空。


    「太奇怪了。」邪神自言自语道。


    下一秒，他挥舞权杖，哭泣的孩子离他们远去，无数纷杂的画面和场景在两侧飞快倒退。


    摩西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让他在乱七八糟的光影间捕捉到玛莎·肯特和露易丝的身影。后面还出现了几张哥谭远景，是超人和蝙蝠侠站在哥德式塔楼的尖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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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人心中的怒火更盛，但他在这片幻境之中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只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问道：「你不是要统治世界么？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现在觉得你的价值更大一点。」洛基注意到他对画面里其余人的在意，挑起眉说，「而且你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吗？我可以一边站在这里和你聊天，一边操纵着你的身体去干点别的。看着那群超级英雄不忍心对你下狠手、你却对着他们毫不留情的样子还挺有趣，可惜我现在不能转播给你。」


    他手里的权杖挽了个枪花，明明在场只有超人一人，这位阿斯加德神明依旧在试图吸引观众视线似的。


    「就算你没有这些记忆，它们也确实发生过。」


    「你看看你，」洛基知道超人能看清楚这一切，他点点刚才某一幅画面中，媒体和人群声讨超人的场面，还有之后克拉克·肯特站在法庭上受审，「伪装得多失败。妄图融入低等生物之间就会迎来这种后果，要么是你不堪忍受地统治他们，要么是他们举起火把将你烧死在高台上。」


    「我在践行前者，而你似乎偏爱后者。你有自虐倾向？」


    「别废话了。」超人说，「我听復仇者联盟说起过你。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谁能不说谎？难道你就没有在欺骗世人吗？」洛基不以为意，「你觉得自己心怀善意，却不知道在蝼蚁眼中，站在他们头顶上的都长着同样一副丑恶面孔。」


    「不然莱克斯·卢瑟，是叫这个名字吧……那个人类为何要杀了你？」


    他眨着绿眼睛，用引人同情地语调说道：「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超人。你试图让人类接纳你，我试图让阿斯加德信任我，但我们都失败了。失败是必然结局，不是他们的错，是你我心怀妄想。」


    「……」


    洛基这套先打棒子再给甜枣的手段还挺熟练，不愧是以诡计着称的邪神。


    见超人仿佛隐隐意动，洛基又开口：「若是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没什么不相信你的。」超人打断了他。


    正在这时，他们周围的场景定格在一场瓢泼大雨中。


    远方传来凄切的哀乐声。


    洛基瞳孔闪烁了下。


    「是葬礼，万众瞩目，我喜欢这个。」


    他走上前，逆着人流穿梭在奏乐的团队和潮水般的围观者中，在肃穆的抬棺队伍旁停住脚步。


    邪神的目光落在躺在棺椁中的青年身上。


    他因为震惊而短暂地丧失了言语能力。


    「你犯了个错误。」超人跟着走过来，看着雨幕下和自己相同的、双眼紧闭的面孔，「我的确不记得这些，这和之前法庭上的审问之类也不是我的记忆。我们是不同的。」


    这不可能。


    洛基后退了半步，陷入深思。


    他确定自己翻看着的确实是超人的记忆。


    哪怕他自己都不记得，那些景象依然会刻在他的脑海深处。


    但这里面有两点意外。


    其一，超人对自己的身份缺乏认同感。


    正常来说，记忆的主人会自动自觉代入到回忆中的自己，但是超人却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洛基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不记得，可是现在超人却自己否认说这不是『我的』记忆。


    其二，超人不可能见证过自己的葬礼。


    如果他真的死过一次，那这段记忆也不会以现在的方式出现在他头脑中。


    毕竟谁会在死掉的时候还知道人们是怎么埋葬自己的？


    阿斯加德的王子见多识广，很快就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是平行宇宙发生过的事情？」


    而超人能看到它们——或者曾经能看到？！


    但现在他却主动将这些宝贵的讯息遗忘了，为什么？


    超人没回答他。


    他看着大雨落在钢铁之躯上宛如蜿蜒而下的泪痕。周围人或是掩面而泣，或是抱头痛哭。心中还有种不真实感。


    这年头没死过一两次是不是不敢说自己是超级英雄？


    如果系统在的话，说不定会回答他，你的死还被拍成名场景在各大电影里反覆出现呢。


    但现在没了外人吐槽，就只剩下满世界的空茫和寂静。


    过了一会，雨声远去了。


    又是接连几段画面闪烁：


    实验室里瘦小的氪星之子挣扎着发出无声尖叫；


    蝙蝠侠举起氪石长矛，巨人般的毁灭日发出惊天吼声；


    地球陷入连绵的战火，英雄们大打出手，宇宙侵略者的舰艇横跨天际；


    穿着黑白制服的超人飞在半空，和自己曾经的友人对峙；


    ……


    「卡尔·艾尔！」


    一声怒吼在混乱的空间中惊雷般炸响。


    「醒一醒！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发展方向，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取决于我们自己的选择。」超人深深地看着洛基，「我无法干涉他人，只能保证我自己问心无愧。」


    说完他闭上双眼。


    身边的幻境如玻璃碎裂，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现实中，超人躺在地上，蝙蝠侠一手拎着小块氪石，一手抵着他的喉咙。


    发现那双蓝眼睛逐渐恢復清明之后，氪石马上被收了起来。哥谭骑士伸手将友人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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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总算醒了。」他用平静的、不带半点指责的声音说，「下次记得早点通知我。你造成的战损越多，我需要支付的赔偿就越多。」


    犹豫了一下，蝙蝠侠又道：「为了避免这种情报滞后的状况再次出现，我们可能需要组成一个联盟。」


    第48章 联萌倒计时


    这场事故后来由神盾局用春秋笔法在报告里面写：轻型混乱。


    因为罪魁祸首是雷神的家属, 而这次就算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天眼会也不想多生事端、以解释魔女琼·谬恩是怎么逃跑的。


    于是所有人都当了一回睁眼瞎，假装没看到大都会的财务损失报告。


    但在这方面，参与战斗的復联成员有不同见解。


    如果一定要让他们同样用一句话概括整件事的经过, 报废三套战甲的钢铁侠道：「轻型混乱？你在开玩笑？我愿称之为『超人在大都会大杀特杀』或者『外星人单独入侵地球』。」


    「……倒也不至于。」后来赶到的神奇女侠揉着手腕说，「但他如果是个女孩儿，就会成为天堂岛最受欢迎的拔河选手。」


    两个人在位于大都会的神盾局安全屋里面面相觑。


    托尼弯腰翻了翻保险柜，竟然真的翻到一瓶红酒。他对着那台摆设意义多过实质作用的饮品撇了下嘴角, 摆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喝一杯？」


    「谢谢。黑寡妇那边不要紧吗？」


    「应该。」钢铁侠瞥了眼窗外闹脾气的绿巨人, 「她很擅长应付班纳博士, 而且队长还在呢。」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凑在一起的超人和蝙蝠侠。


    大都会的超级英雄道歉时, 很难有人可以在他诚恳的蓝眼睛的注视下说出责备之词。


    蝙蝠侠的声音不高也不低, 倒是没有特意避开周围人：「我只是很意外, 你去过哥谭不止一次, 但关键时刻却想着自己解决麻烦。如果不是系统自动在你失去意识时向我反馈, 我兴许会有机会在新闻频道见证你的英姿。」


    超人有些尴尬：「这毕竟是大都会的事。」


    他又马上补充：「洛基是个偶然, 不会每次遇到难以战胜的对手时，我都没有反应时间。」


    房间的另一角, 夜翼和罗宾单独开了个小桌, 他们俩明明都长着嘴巴，却碍于各种原因没直接开口，而是通过手机打字交流。


    罗宾：！！！


    夜翼：我听见了。


    罗宾：超人什么时候来过哥谭, 我只见过一次。


    夜翼：实不相瞒，我明明和蝙蝠侠住在一起, 也只见过一次。


    一阵无法形容的沉默。提姆开始回顾今天的时间线以整理思路。


    今天是周末, 除了偷偷熘出家门的提姆之外, 夜翼也在。上午不超过十点时, 本来不该起床的布鲁斯·韦恩突然出现在客厅中，用凝重到面对刺客联盟时都没有过的语气说道：「我需要赶往大都会，立刻。」


    阿尔弗雷德问道：「发生了什么？」


    「超人遇到了埋伏。」


    「有什么具体需要准备的？」管家追问道。


    「氪石。还有……」蝙蝠侠顿住了。


    系统说：「别的无所谓，你本人过去最重要。」


    但是这没有道理啊？！


    哥谭义警产生了和超人相同的迷思，对系统说道：「我可以先去寻找魔法师。」


    「来不及解释了。」系统急匆匆地说，「情况很危险，对超人和他身边的人都是，你相信我，先去再说！」


    阿尔弗雷德：「还有？」


    蝙蝠侠环顾一圈：「……夜翼，和罗宾。」他给自己用来凑数的决定打了个补丁，「可以一起去见识一下。」


    洛基的魔法效果很有趣，不仅系统无法探知另一侧超人的具体情况，连蝙蝠侠都隐约间有种失去重要之物的焦躁感。蝙蝠机在晴空中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城市上空，后排座椅上两个未成年安静如鹌鹑。


    其实提姆想说，上次蝙蝠侠这么暴躁也是在准备对战氪星人的时候。


    夜翼说这有点像氪星人特攻，被加上了血怒buff。提姆没玩过游戏不做评价，但他想想两个人对外都自称是对方的朋友，心中微妙——原来好朋友的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便于对对方下狠手？


    但这份不解在亲眼见到大都会战况之后又稍微瞭然了。


    超人真的很强大。


    甚至在提姆看来，他的强大之处并不只在于力量，而是平日里人们和他相处时，很难察觉到这份力量的恐怖之处。


    你觉得他是一位友善的朋友、是可靠的邻居、是柔软又温和的异乡人，他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他的胸膛和大家同样炙热与宽广。


    而在超人失去意识、被敌人操控时，人们才得以意识到，氪星之子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收敛的。


    原来他起飞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一点反作用力都没有。洛基指挥的超人跺一跺脚都会在柏油路面留下裂痕、


    他也并不是在毫无技巧的救人——绿巨人从大厦上俯冲下来砸到超人的手臂中，往日里能将翻窗落地的婴儿毫髮无损接住的怀抱、这次却让对手的骨骼发出断裂的声响。


    还有超人居高临下燃着火光的眼睛，平静到近乎蔑视的表情……


    这些才是让提姆觉得超人真正了不起的地方。


    拥有力量、挥霍力量的人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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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脚踏实地看清自己造成灾难的英雄很少。


    他同时也理解了蝙蝠侠对超人的警惕。


    这份警惕或许恰恰因为他们是朋友才得以存在：我了解你，知道你的高尚，也不曾忽略你的危险。当我们误入歧途时，总会有一双手将对方从深渊里拉出来。


    ……虽然，将蝙蝠侠的行动初衷想像的这么温柔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宾又低头打字：「我宁可怀疑我听错了。蝙蝠侠还提到了『system』，什么系统能在超人失去意识的时候联繫到哥谭？」


    群里的红头罩百忙之中给出回覆：「你就别遮遮掩掩了，蝙蝠侠是不是在超人身上安装了一整套监视系统？就这样超人也不发火的话，他简直是圣人。」


    夜翼：「他真没生气，还在给蝙蝠侠道歉。」


    「……」红头罩那边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他说：「我开始觉得『朋友』这个单词可以解释一切。」


    「也能解释为什么蝙蝠侠一靠近超人就清醒了？当时神盾局那边有人爆了粗口，神奇女侠拴在超人腰上的真言套索都没拿稳。虽然后来想想这可能是洛基的魔法有时限之类的……但我觉得我理解战斗人员的复杂心情。」


    「这不行。这是魔法范畴。」


    「所以综上所述，友谊真的是魔法，我下次再也不吐槽小马宝莉的设定了。」


    「——你们还看小马宝莉？！」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夜翼忽然道：「超人也看小马宝莉。他上次和我说，莱克斯·卢瑟偷偷给自己打造了一台战甲，配色和小马们差不多。他还提议星球日报停止报导自己、去给卢瑟的专访里加上『little pony man』的名号。」


    沉默是今日的大都会。


    「这一定是由于卢瑟给超人造成太多麻烦。」和英雄们站在相同立场的人艰难地解释说，「超人面对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仅仅是口头上嘲弄两句已经很宽容了。」


    这倒确实。


    「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洛基坐在莱克斯·卢瑟的办公桌对面，两双同样带着傲慢的绿眼睛对视，「我和女巫与超人大打出手的时候，你作为引导战争的人又在做什么？」


    「这取决于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卢瑟不动声色地说，「我以为在阿斯加德，失败的一方至少会被囚禁。」


    「在地球上，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也该得到无期徒刑。」


    「但我们都逍遥法外。」卢瑟给洛基倒了一杯酒，「敬自由？」


    「免了，我们从来都不站在一边，莱克斯·卢瑟。」阿斯加德邪神伸出一根食指将那杯酒推了回去，「之所以还坐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我想知道，自诩幕后之人的你看到我得知的一切，又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身影倒映在莱克斯紧缩的瞳孔中。


    下一秒，洛基伸出手按住他的额头，低声细语道：


    「如果你的大脑承受不住，那也是地球人进化不够完善的过错。」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昏暗，仅剩下卢瑟一人失去意识趴卧在办公桌上，墙边挂表的指针滴答作响。


    「知道的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仅剩下洛基最后一句话的余响在封闭的房间中迴荡。年轻的神明想起自己的父神，想起流淌在血脉中的敌人的血，想起那些毫无道理的冷嘲热讽和漠视，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躯壳内灼灼燃烧。


    「超人，你说我们本质不同，而你问心无愧？不，不，那只是牧羊人的屠刀还没来得及举起、放在你这只黑羊的脖颈上罢了。」


    **


    「你疯了。」莱克斯·卢瑟说。


    这是他和超人的第二次见面，和上次相同的是，他们之间同样隔着一扇玻璃。不同的是，上次超人因金属人而狼狈不堪，这次则是卢瑟被控告与自杀小队的叛徒勾结、正坐在监狱中等待受审。


    摩西并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哪怕沦落到这种地步，眼前的男人依旧镇定自若，好像胜利女神仍然站在他这边似的。


    「我之前也说过这句话。」显然，莱克斯也意识到这令人难堪的对比，他调整姿势，让自己在隔间里坐的更舒服点，「但上次是形容词，这次是在描述事实。你早已陷入疯狂，超人。我清楚地认识到，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确保人类拥有更安全的未来。」


    「我们是在採访的过程中，卢瑟先生，外面还有大量的安保人员与测谎工作者。」露易丝·莱恩用冷漠的声音说，「你至少得确保自己所说的内容逻辑自洽。」


    卢瑟道：「这是当然的。」


    「他说的是真话。」『安保人员』之一的罗宾指着『测谎工作者』蝙蝠侠设备上显示的数据说，「卢瑟真情实感的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安保人员之二美国队长说：「正确的事情是杀死超人？」


    在復仇者联盟掌握的情报中，洛基在地球上的最后落脚点是莱克斯集团，这让他们很想弄清楚邪神究竟与一个人类商谈了什么话题。


    当然，名义上是星球日报对这位身陷囹圄的亿万富翁进行採访，登报内容会进行筛选。


    採访人是超人主动向他们推荐的露易丝。


    如果超人不需要和卢瑟对话，他还挺想推荐克拉克·肯特的。这事着实有些尴尬，旁听的人最好越少越好。


    ……但蝙蝠侠也许不这么认为，他还带了罗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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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思路有局限性。」早就发现人们的脑洞深不可测的蝙蝠侠有理有据道，「当局者迷，有时意见越多，越能代表群体。」


    「我们已知的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物质，时间，与空间。」卢瑟身着囚服，却如同是坐在大学会议室里发表演讲，「任何事项的颠倒与位移都会导致认知上的混乱。」


    「而超人，他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看到的就是无序的世界。」


    「洛基做了什么？他不仅仅是控制了超人的身体，他还侵入了超人的意识。在这个氪星人的大脑深处，除了已经发生的各种过去之外，还有未知的未来发展。」


    提姆下意识地看了眼蝙蝠侠。


    他的导师面无表情，漆黑的面罩被屏幕上的光线映照出一种幽暗的色彩。


    「平行宇宙的理论是，多元宇宙包含无限个或者有限个可能的宇宙的集合，包括……」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超人打断了卢瑟的滔滔不绝。


    「抱歉。」透明玻璃后的囚徒假惺惺地说，「我低估了一个没有受到任何正统教育的外星人的知识水平。」


    「总而言之，虽然超人会告诉你们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但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拥有观测无穷平行宇宙的特殊能力。这又衍生出另一个问题。」


    「假如你同时观测到两种结果，其一是我将会杀死你，其二是我将会爱上你，你会相信哪一个？又会如何看待我？」


    「……」


    超人脸绿了。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这都是你的臆测，尽管我无法证明向你们我没有过这样的能力。以及第二条是不可能的。」


    「但也会有近似的发展路线。也许在某一条世界线上，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卢瑟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恍惚的表情，坦荡地继续道：


    「于是你们会发现，就和对微观粒子运动的观测一样，对未来结果的预测其实是有不确定性的，这就是量子理论的又一——好吧，扯远了，我们继续说超人。」


    「对超人而言，他了解的越多，对宇宙的认识就越趋于混沌，他对周围人事的判断力会持续减弱，并逐渐怀疑自我。这样一个人，你将如何确保他对正义与邪恶的定义符合我们人类的普世观念？又如何保证他不会受到无数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未来影响、对人类产生误解乃至于敌视？」


    露易丝敲敲笔桿：「然而现实与你的幻想恰好相反，这里是他的家乡，没人会厌恶自己的家与同胞。」


    「就算你说得对，莱恩小姐。」卢瑟的绿眼睛转移到了超人身上，「那能不能有请伟大的人间之神向我们讲解一番，为什么自己会没有这些记忆？」


    「难道不是你、或者其他人发现了这种能力的弊端，因而选择逃避亦或是清除？」


    第49章 联萌倒计时


    系统：「他好会啊。」


    超人：「……」


    可不是。这番描述的逻辑乍一看没有漏洞,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差点都跟着信了。


    卢瑟刚才一席话的中心思想是，超人由于其特殊能力, 精神稳定状况堪忧, 应当受到严格的监视及管制。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一己之私, 而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


    但问题在于, 卢瑟逻辑成立的前提是让一个不能看到平行宇宙发展的人、证明他自己确实不可以！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 超人还处在『失忆』状态。


    这是个无法被完成的悖论。


    然而超人确实有无法解释的关键点——洛基入侵了系统的资料库, 翻到一些他不该了解的内容。


    于是卢瑟那番实际上仅仅是空中楼阁的推测瞬间有了可堪证实的根基。


    这是一场言语上的交锋，决胜点就在于超人能否解释清自己头脑中的画面从何而来。


    系统很愧疚：「这件事是我没料到。防火墙已经升级了, 以后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为了弥补过失，它格外积极道：「我去帮你问问蝙蝠侠, 你们串通一下。」


    什么叫串通！


    你不会用词就不要用啊！


    拘留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卢瑟愈发稳操胜券。


    他翘起一只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优哉游哉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超人：「想出藉口来了吗？」


    「卢瑟现在成为了对话的主导。」室外，提姆焦急道, 「除非超人能立刻给出另一条解释，否则等这场谈话被上报之后，他在相关人士眼中的危险程度将会直线上升。」


    到时将不是单独一人信或不信的问题。


    超人和人类将被放在天平的两端上作出取捨, 而结果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被罗宾暗示的美国队长没有反驳, 只说道：「这很艰难，我们在让无罪者证明自己的无辜。」


    明明人们的目的是审问卢瑟, 现在被审问的对象却换人了。在场的任何人却都不能对此提出质疑——在他人眼中卢瑟和超人对社会与地球造成危机的程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如果卢瑟所说确有其事, 他原地释放乃至于披挂上阵成为对抗超人的先锋军都有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露易丝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急切而紧张的情绪了。她在下意识地抖腿、握着原子笔的掌心冒汗, 视线在卢瑟和超人身上反覆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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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瑟还在火上浇油：「莱恩小姐, 作为一个称职的记者, 你在记录中应该把这段等待时间描述清楚。」


    蝙蝠侠突然伸手按下了通话键。


    「我是当事人之一。」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天花板角落的音箱中响起，「这件事或许该由我来解释。」


    超人：「……」


    他对系统说：「你和蝙蝠侠串通了什么？」


    系统：「我只来得及告诉他事情全貌。」


    蝙蝠侠慢吞吞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超人的记忆受限于宇宙意志，根本无法解释。那么想要打破卢瑟的优势，就需要另闢蹊径。


    他短时间内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拖延时间、并让整个局面更加混乱。争议越大他们才越有可能在其中寻找到解决之道。


    哥谭义警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中心，连卢瑟脸上的微笑都消失不见了。房间里的三个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音箱，好像期待它能长出一张和蝙蝠侠一样的面孔似的。提姆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队长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英挺的眉毛蹙在一起。


    「罗宾可以为我证实，从今年五月初起，我一直在忙于收集氪石。」


    提姆点头。史蒂夫则想起那把在佐德将军身上狂刷存在感的长矛。


    「但时间不对。」露易丝依然没有放松，这让她的头脑比平日里更加活跃，「超人出现是在中旬，我採访超人是在五月底，佐德将军入侵是在六月初，中间只差了一天。你怎么会在五月上旬收集氪石？你和超人早就认识？」


    「不。我有额外的理由。」


    如果让蝙蝠侠和超人这两个身份的认识时间提前，没法解释他提前收集氪石的目的。


    虽然本来就解释不了——都怪系统剧透。


    但是罗宾他们显然已经为蝙蝠侠想好了理由，虽然他从来不正面回应，但也不可能不清楚周围人的疑惑。


    「我曾经想杀死超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蝙蝠侠瞥了一眼罗宾，不出意料地发现小孩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毫不作伪的反应立刻说服了对真相一无所知的美国队长。


    露易丝髮出一声短促的惊唿，看向自己的朋友。克拉克……超人紧闭着双眼靠在墙上一言不发。他显然不愿意发表意见。


    卢瑟质疑道：「你不认识超人，但你又想杀了他？」


    「原因很复杂。」蝙蝠侠边斟酌边考虑理由。


    但还不等他想出一个靠谱的解释，在超人相关话题中、立场属于中立·善良的队长居然开口：「这点我可以担保。他提前提防超人的理由和本次事件无关，我认为可以略过。」


    「……」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领过二周目剧本的蝙蝠侠懵逼半秒，幸而他表情控制一流、没人看得出来。


    但这是好事，连卢瑟也只能冷哼一声、事后再考虑控诉他们互相勾结。


    「略过这个话题。总而言之，在那时我认为氪星人很危险，所以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但在和超人见面以后，我放弃了自己的最初计划。」


    蝙蝠侠见没人对时间线提出异议，继续道：


    「首先我要说明，我并不能确定超人是否具备观测平行宇宙的能力。因为我在和他见面时，他已经处于失忆状态。」


    「假设他有，我推测以超人的实力，清空大脑中多余的讯息必定是他自主决定的。」


    「以上推测你们是否认同？」


    卢瑟：「你忽略了魔法。」


    「魔法能够控制他多长时间？谁能承担这份风险？」蝙蝠侠反问他，「如果超人的失忆是被迫的，难道那个魔法师比手握特殊武器的洛基还要强大？超人能够挣脱洛基——」


    他回想着之前的画面嘲讽道：「或者你觉得是因为我超人才能脱离洛基的掌控。」


    其他人：难道不是吗？


    但他们在蝙蝠侠和卢瑟对峙时产生的某种高智商力场当中选择了沉默。


    卢瑟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没道理的解释。


    比如友谊是魔法之类的。


    他莫测道：「继续。」


    蝙蝠侠：「所以你认为，观测平行宇宙的能力也许会导致超人失控。然而既然他自主选择清除记忆以应对混乱，这恰恰说明他是可控的、是守序的。」


    卢瑟立刻说：「你无法保证你的话。」


    「你也不能证明你的猜想。超人保留下来的都是对人类友善的情绪，这很能说明问题。」


    露易丝举起手：「我可以证明，如果平行世界理论是真的，那么他每个月都在赡养那位在这个世界与他素不相识的养母。」


    超人：「什……哦！你找到她了！」


    他露出一个又有点欣慰、又掺杂着愧疚、还有点生气的笑容。


    「我不该瞒着你，但是至少你去之前应该和我打声招唿。」


    「醒醒，超人，那样你肯定会拦住我的。」


    原来如此。所谓的费城採访其实是把他支开的手段。


    超人心想。


    还能说什么呢？不愧是露易丝。


    「但是疯狂依旧留在他的脑海中！」卢瑟高声说道，「你们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场景？！在人类的实验室里面长大成人的超人！被怪物杀死又被蝙蝠侠復活之后，地球陷入危机，而他选择了什么？他选择统治和支配这个世界，哪怕是对着曾经的战友也能够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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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这一切不是他做的，谁来保证目睹过这些的超人还能守住本心毫不动摇？他不是个活在传说里的圣人！」


    「——我来保证。」蝙蝠侠说，「我正在这么做。」


    他看向罗宾。那意思大约是让提姆作为第三方说点能证明这件事的依据。


    提姆条件反射道：「蝙蝠侠在超人身上安装了实时监控系统！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能在超人失去意识后及时从哥谭赶过来。」


    「……」


    草（依然是植物）。


    超人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受限于空间，无法传达给外面的蝙蝠侠。


    但是他这幅表情被所有人捕捉到了。


    罗宾：「……等等，对不起，你不知道？」


    蝙蝠侠不太友善的声音从旁传来：「他应该知道什么？」


    眼看友谊的小船要说翻就翻，美国队长当机立断站起身：「我觉得事情已经足够清楚了，今天的採访可以先到这里？莱恩女士？」


    「我没问题！」露易丝匆匆忙忙地跳起来，常年穿高跟鞋走路的她居然差点崴到脚，「超人，呃，我们一起走？」


    「可以，你先请。」


    大都会英雄对她微笑。


    但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僵硬。


    卢瑟在他们身后说：「超人，你之前说你和蝙蝠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架，对吧。」


    「对，我们不能。」


    撂下这句生硬的回答之后，那席显眼的红披风消失在了房间里。


    卢瑟长舒一口气。


    他揉着额角闭目养神，开始整理思路。


    **


    一个星期后的费城。


    沙贊：「平行宇宙的发展和我们不一样？」


    超人：「也许。」


    「别的世界的我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其他世界里蝙蝠侠和你是对手，但在这个世界你们是朋友？」


    「……那是误解，我猜大多数世界里我们都是朋友。」


    「你更喜欢莱恩小姐还是神奇女侠？」


    「等等，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


    沙贊翻了翻手机论坛：「比起那篇报导中描述的无法确定的超能力，人们对你的感情经歷更感兴趣。所以是谁？」


    「她们都是我信任的朋友。」超人正直地回答。


    「啧。」费城的超级英雄将手机放在一旁，「谢谢你愿意来我们学校吃午餐。」


    「不用谢，这是我们说好的。我也很高兴你没有因为一些报社的说法而疏远我们的关系。」


    「那是他们在危言耸听。」沙贊耸肩，「说真的，谁会在看到你之后相信你会统治世界？」


    超人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年轻人的目光于是落在他脚腕上一个明显的定位器上：「……所以你要带着这个东西到什么时候？不是说蝙蝠侠已经替你保证了吗？」


    「为了以防万一。当然，实际的理由是，人们更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而蝙蝠侠那些小道具有时候不够明显。」


    胡扯。这就是羞辱和污衊！


    虽然想要这么直白地喊出来，但是经过多日以来的歷练、又成功战胜了自己的敌人，沙贊已经不再是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他哽了一会，到底还是把那股气憋了回去，闷声说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叫我。」


    「通常是我对别人说这句话。」超人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别担心，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指的是被定在月末的卢瑟庭审，相关人员都会出席。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那之前，有另外一件大事发生了。


    第50章 联萌倒计时


    克拉克请了一周假, 还是露易丝帮他和佩里说的。


    主编的怒吼声和喷出来的唾沫隔着玻璃门都清晰可辨，等露易丝走出来以后，同事吉米悄悄问道：「你是不是在和肯特谈恋爱？」


    露易丝心不在焉地回答：「别想了吉米, 这不可能。」


    吉米声调陡然变尖：「还是说你和超人真的在一起了？！」


    「……」


    「少看点没用的八卦, 我们是正经报社。」女记者语重心长地对同伴说, 「我知道论坛里有人写我和超人的同人。」她露出微妙的有些好笑的表情, 「这无所谓, 但是不要把虚拟作品代入到现实当中。」


    吉米道：「但对我来说, 你和超人的配对至少比超人和神奇女侠、超人和美国队长、超人和蝙蝠侠这些更容易接受，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也更大。」


    露易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摇摇头说：「不，我觉得超人和蝙蝠侠还有点真。」


    吉米：「等等, 你认真的？」


    「他们是朋友。但你知道，有时候同性之间的友情比谈恋爱看上去更暧昧——虽然他们不可能真的做点什么。」露易丝若有所思道, 「也许因为我与超人是异性，反倒难以直白地表达好感？如果有机会採访神奇女侠或者黑寡妇, 我倒是能问问她们的见解。」


    「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吉米喃喃说。


    「可你不是还穿过女装？」


    「但也不代表我能弄明白女孩子们都在想什么。」吉米愁眉苦脸道，「我上午看到了一篇莱克斯·卢瑟和超人谈恋爱的短篇。当然，作者是在卢瑟还没暴露自己的阴谋之前写的。」

 第89页

    「啊……如果是在那之后我也不意外。」露易丝说, 「从另一角度来说, 宿敌比挚友的关系更具张力。网络上的人们只是对事情真相了解有限的旁观者，通过片面的角度赋予现实生活中的角色以自己的想像。」


    「所以这就是我们能做到的全部吗？仅仅是看着？」吉米有些难过地趴在桌子上, 「我指的不是同人创作。论坛里有热度是好事, 说明这个世界上喜欢超级英雄的人有很多。但现实中对愿意提供帮助的超级人类们道德无暇的要求越来越苛刻，什么时候对他人的评判标准也像写同人一样、可以依靠想像填补未知的？」


    露易丝知道他绕着圈子、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你不贊同对超人的做法。」


    「没有人会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吉米指了指报纸上仅仅两行、挤在角落里的含煳说明, 「你知道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就像在动物园里给狮子套上镣铐, 再唿朋唤友组队去围观。」


    他这话带着点火气, 露易丝等他稍微平静一些才谨慎地说道：「他随时可以挣脱开。」


    吉米瞪着她：「我以为你会比我更生气。」


    「我其实已经发过火了，这些天大脑都没往别的地方思考过。你以为佩里没看出大家的心不在焉？他都不想管。」露易丝抹了把脸，疲惫地说，「而且你想不到我是在什么地方和谁吵架。」


    「谁？」


    「超人。」露易丝道，「我告诉他，若是他同意这种无礼要求，不仅仅是在折辱他自己，也是在把全社会对英雄们的行使能力的条件、提高到难以想像的程度，这不再是大都会一个城市以及他一个人的事。」


    「你是对的。」吉米激动地站起来踱了几步，「如果一部分人发现这样的无理要求可以达成目标，他们迟早会把视线放在其他城市的英雄身上。就像是有一家汉堡店降价了，别人会问那些价格维持不变的店铺：为什么你们不跟着一起打折？超人难道就没有考虑这点？」


    「问题在这，他想到了。」露易丝道，「正是因为思虑得很全面，所以才这样做。」


    吉米的脚步慢下来了，他困惑地说：「我不理解。」


    露易丝：「你看，那些提议拿绳子套住超人的人也知道他们这样做毫无结果，超人只要想离开就可以离开。那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震慑和平衡，当权者需要掌控力，也需要向民众展示这样的掌控力。」


    「但问题在于，这个时间段并不很合适，大家对英雄们的信任感要远多过怀疑。若超人选择对抗，你觉得谁会胜利？」


    「当然是超人。」


    「那群众会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超……哦。也不一定。」吉米迟疑道，「可能一半一半。」


    「也可能大多数人会觉得超人太过傲慢，毕竟小小的监视器对他而言『毫无伤害』、『他想离开就可以离开』。后面这句话我们两个刚才也说过，但放在不同的语境中含义完全相反。」


    「所以要我说，拍脑门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未必是个蠢货。」露易丝嘲讽地说，「如果超人答应了，他们的地位就凌驾于所有超能力之上。如果超人拒绝了，又能动摇普通民众对超人的信任，反正没什么损失。」


    「至于为什么是超人？只能说卢瑟确实凭藉那番言论递上一把好刀。」


    「那……那超人决定怎么做？既然正反都不行，难道要等风头避过去？」


    这就是被推上舆论风口的代价，超人的一举一动几乎都代表了全部超级英雄群体。其他同僚未必会指责和干涉他的决定，但超人仍然有自己的坚持：比如不拖累同伴。


    逃避也不是克拉克的性格。虽然他平时看着确实很柔软，但却不优柔寡断。


    露易丝心想。


    她没回答吉米的问题，实在是她也对超人的选择心有疑虑——


    几日前，面对露易丝的质疑，身穿三原色制服的超级英雄只说道：「卢瑟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唯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


    露易丝：「《圣经》？」


    「抱歉，我觉得自己说出这种话还有点奇怪。」超人道，「就好像要把超人这个身份类比成神似的。卢瑟可能真的这么想。但我不是。」


    他们站在星球日报大厦的楼顶上俯瞰整座城市。远方云霞明灭、落日熔金，烟紫色的天空倒映在超人蔚蓝的眼中，好像在那中间蕴藏了另一片宇宙。


    六月初的晚风不冷不热，轻柔地拂过露易丝鬓角的捲髮，她低头看着蝼蚁般的众生在小小的方块格子里面进进出出，绵延至远方的灯光若天河倒悬，不由得生出自己正站在世界的边缘的错觉。地球仿佛躲在玻璃罩子里，而她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外面。


    但这小小的罩子里面，却能藏着那么大的烦恼，谁也无法解决。


    「神奇女侠有一条真言套索，被绳子缠住的人只能讲真话。我想那个要是被拿来验证超级英雄的真实身份，结果肯定会很有趣。」


    超人拉家常一样，用轻松的语气说。


    「比如她问你，你是谁？」


    「每个人对自我的认知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


    「假设是你，你会回答自己是露易丝·莱恩，而蝙蝠侠仍然会说自己是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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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易丝：「你试过吗？」


    「那倒没有，毕竟谁也不会没事就打算和那傢伙开玩笑，对吧……不过想像一下就知道了。」超人道，「他认同自己蝙蝠侠的身份远高于其他。」


    「如果换成是你，肯定不会回答超人。」露易丝笑起来，「那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叫卡尔·艾尔。」


    「也说不定我会回答：我是克拉克·肯特。」


    露易丝愣了一下。


    她在短短几秒钟动用了自己的全部语言天分，想要挤出一两句合适的话，却全都失败了。


    「我没有因为你隐瞒我你的身份而生气。」良久，她开口说道，「朋友之间有秘密很正常，我只是觉得你的决定过于草率。」


    「我没有，我和很多人商量过。」


    记者小姐犀利地问：「这个很多人里面包括蝙蝠侠？」


    「……他也没否决。所以我这次是过来和你道别的，露易丝，帮我和佩里请个假，我现在不太适合出现在星球日报。」


    露易丝心中忽然就生出点惶恐：「你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提到卢瑟那句话，我没细想。你——你怎么证明你对人类的爱？」


    超人镇定地回看她。


    事情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既不让暂时的妥协成为其他超英们的枷锁、又能放松群众舆论对英雄们不正确的苛责，超人提出的方法是：由他来证明自己。


    摆在眼前的路途很清晰，可是露易丝仍然难以置信：「你在想什么？！其他人怎么会同意？」


    「会有计划安排，我不会真的……永远离开这里，露易丝，别担心。」


    「你在开玩笑！」


    「我没有。恰恰相反，我很认真地拜託你帮我隐瞒好克拉克的身份。刚才和你说过，我更喜欢记者的身份，也不打算因为这点小波折就放弃它。」


    「——然后你现在要我亲眼看你穿着制服去死。」


    「不，使用卢瑟的说辞只是在举例子。」超人看上去有些无奈，「这仅仅是个临时计划变动，我保证，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


    他说得很笃定，但露易丝仍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发了会呆，忽地一甩头：「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我是说了朋友间可以有秘密，但是见鬼，你的秘密都太吓人了！不是说好等卢瑟庭审吗？这两天发生什么事让你改变主意了？」


    超人踌躇片刻。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接到一封来自宇宙的邀请函，可能要离开地球和某个势力的boss见一面。」


    露易丝反应很快：「绑架？威胁？和洛基有关系吗？」


    「暂时还不清楚。」超人谨慎地说，「他们从地球带走了一个小姑娘。她叫爱丽丝，住在大都会xx街xx号，养母是玛莎·沃斯。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把她从窗台边缘救下来了。」


    「非得要你去？」


    「不一定。」超人说，「但是我会飞，会飞的人总是有优势。」


    露易丝于是无话可说。


    最后她只好道：「我向你保证，不让佩里把你开除——直到克拉克·肯特回来报导为止。」


    超人对她微笑道谢，之后她目送着红披风与落日的余晖共同消失在天际。


    这也是露易丝迄今为止，最后一次在地球上见到大都会的光明之子的身影。


    也不知道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至少比那些尚且懵懂无知之人，她还拥有了一次短暂如霞光的告别。


    第51章 联萌倒计时plus


    「我来做计划的最后一次确认。」超人说。


    他刚从北极的孤独堡垒飞回来, 做了些微小的准备，并且带来能够提供帮助的氪星科技。


    「情报分析工作做得怎么样？」


    几个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包括班纳博士、以及蝙蝠侠等人围绕在一个巨大的器械旁边。和研究工作不搭边的政府官员及特工们则站在外围。


    听到超人的问话，物理学方向的大佬布鲁斯·班纳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觉得根本不可能。」他说, 「这的确是很了不起的外星科技——利用伪造的泽塔射线对宇宙进行监控记录, 他们的技术简直天才。」


    「但问题在于, 我们掌握的数据太多了。」


    「一条活跃的泽塔射线可以同时存在于所有地方, 追踪它就相当于要把整个宇宙浓缩到一个念头里面。地球最先进的计算机也无法分析这些内容, 除非——」


    超人问道：「除非什么？我们时间很紧，没必要浪费在小节上。」


    班纳博士还是没说话。


    蝙蝠侠蹬了把地面, 身下的椅子从人群中倒退出来。


    「除非你来。就像给电脑连接外置处理器。」


    他面无表情地说，「用你的超级大脑去分析数据是我们暂时能想到的、在宇宙中定位到爱丽丝的唯一办法。」


    「但这其中有个弊端——这种做法是完全错误的。我们无法知道你的大脑会如何对光线进行解读。」


    「……这个宇宙大的要命，而我们如此渺小，就算是你也有局限性。」


    「从概率上而言几乎不可能成功。」


    「也许你会发疯, 然后送命。」


    超人没有立刻回答,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


    「可是他们不是想要邀请超人吗？」一位政府相关人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还不直接给出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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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听说了这件事而前来帮忙的雷神抱臂说道, 「我熟悉宇宙里这些土匪的作风。他们绝对不友善——见到完好无损的超人也并非主要目的。」他对于自己弟弟搞出来的麻烦心怀愧疚，主动请缨，「如果你们能再等两天, 我可以回去阿斯加德问问有没有人能联繫上绿灯军团。」


    「他们在全宇宙范围内管理秩序、维护和平, 就是人数太少宇宙太大，有时候来不及反应。」


    好吧, 其实是大部分时间都来不及反应。


    「但军团里说不定能够有人见过那个小姑娘。」


    系统：「别担心, 我防火墙升级了，而且相信你自己。」


    有它打包票, 不管是蝙蝠侠还是超人都很淡定。


    蝙蝠侠之前的科普只是为了显得客观中立才讲出来的。


    「用这台机器。」超人一锤定音, 「速战速决。」


    雷神欲言又止。


    然后他走上前用一种看着即将牺牲的战士的目光, 郑重地说道：「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兄弟。」


    ……倒也不至于。


    「我不会有事。」超人试图说服人们把同情的眼神收回去，「而且不是我非得冒险。问题在于我们可以等，但是谁知道爱丽丝能等多久？」


    「……」


    超人的努力失败了。


    现在大家的表情看上去正准备瞻仰圣人。


    「你们……算了。」他板起脸，「准备好的时候叫我。」


    在科学家捣鼓那堆管子，试图把数据连接线黏在超人的头上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唿。


    紧接着新闻报导的声音突兀在实验室中响起：


    「本报十二时讯！」说话的记者瞳孔放大，整个人因为兴奋而战慄，面孔都激动得有些扭曲，「就在刚才大都会有个六岁大的男孩从屋顶跳了下来，幸运的是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然而值得注意得是，他身上穿着超人的制服！『耶和华啊！求你怜悯我，因为我在急难当中！』可是超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没有出现？超人——没能——救下那个孩子！」


    他声嘶力竭的吼声让手机音响都发出滋滋的电流音。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厌恶莱克斯·卢瑟的说法，可是这还不足以让你们看清我们在信任什么人？或者他还不是人，我们究竟在信仰什么东西？光明神吗？亦或是来自宇宙的邪神？」


    「他将会带给我们什么？」


    「我们的年岁荒废！我们的力量衰败！年纪轻轻的孩童只耽溺在不切实际的妄想当中！」


    「那个怪物拥有漫长的生命，他在将我们所有人拖死在慢性自杀里面，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周围吧！如果你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他而死——」


    「够了。」一双手按下暂停键，让房间骤然变得肃静，「实验室里禁止玩手机。」


    「……」


    「这世上总会有这种人的，是不是？」


    「他只是在恐惧。一部分人爱戴你，而另一部分害怕你对他们的爱、也害怕自己会同样爱你。」


    「至于有些时候，你帮助他们，他们会死。你不帮助他们，他们也会死。」


    「我们走在一条螺旋的道路上，错误与正确交替着重复，直到时间停摆，不再向前。」


    之前不小心把声音外放的年轻人看上去快要落泪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地说，「我只是有中午看新闻的习惯，这个软体是自动播放的，我没反应过来，我只是……」


    他说不出话来，泪水终于顺着他饱含生命力的面颊落到金属制成的地面上，形成两颗深色的水洼。


    「对不起，超人。」他哽咽着说，「人类、我们不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超人说。


    「我们只是惧怕未知。」旁边的特工突然开口，而他身边的上司居然没阻止。


    「我知道。」这次超人说话的时候又特别放缓了语气，所有人都能从中感受到那种安慰的、积极的力量，「时间还很长，我们来得及慢慢互相了解——但要等我从宇宙里回来再说。」


    于是没人再说话了，负责连接仪器的人握着管子的手在颤抖。


    系统问道：「这就是智慧生物？」


    超人回答：「这就是。」


    他走上那个束缚台躺了下去：「我准备好了。」


    **


    「人活在世上，唿吸空气、眺望青空、欣赏山水和太阳，这是种多么巨大的幸福？但我们仍不快乐，因为人生短暂，而对时间流逝的体会却麻木而后知后觉。」


    露易丝在某个华灯初上的夜晚、点着檯灯用钢笔写下这段文字。


    「七月初，我的朋友吉米和我争论过人们对超级英雄的态度。我们在某些问题上各执一词，但基本对将来的发展满怀希望，并且不愿在复杂的、人性相关的话题中谈论太深，因此观点的碰撞也显得友善和敷衍。」


    「三个星期前，我的一位同事在撰稿时突然问我们：这两天你们谁看见了超人？」


    「所有人都回答说『不』。有人觉得他可能是暂时躲起来，有人说也许超人也需要休息，他们热烈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十分钟后又开始各做各的事。超人的话题像一阵风从我们之间吹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人倾诉，可是想到那天傍晚我最后一次和超人面对面交谈时他信任的眼神，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讲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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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黄色的灯光下，露易丝深吸一口气，寂静的房间中只迴荡着笔尖和纸张摩擦时的沙沙声响。


    她很久不动笔写这么长的文字了，也许刚才拼错了不少单词，但是谁在乎？而且现在也没人可问。她答应了克拉克说给他保留着助手的位置，所以几次佩里问她需不需要临时搭档，露易丝都拒绝了。


    「我能一个人解决。」她说，「这又不是上个世纪，拼不出来的单词我可以查谷歌。」


    但有时候询问也只是种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


    超人帮助很多人养成或这或那、放在其他城市里还有些怪异的小习惯。比如大家会时不时抬头在空中寻找某个红蓝色的身影，拍下照片拿来和亲戚朋友炫耀；家长会放心地把孩子放在家中，有些粗心的会忘记关门关窗、再等着某个超级英雄上门拜访进行口头教育；大都会近几个月举办的漫展上cos超人的人远多过其他，论坛里分享如何才能将捲毛搭理得逼真不乱的帖子获得了年度热门……


    对露易丝来说可能还更多些。她和超人相处的时间更长，并有幸与对方的两个身份同时打交道。她习惯了随口和身边佝偻着腰眯眼睛打字的青年谘询单词拼写，也习惯了偶尔爬上楼顶、迎着风踩在水泥板的边缘。


    人类没有翅膀，天生就嚮往又畏惧高空，但是超人却给了露易丝一种、哪怕自己在空中摇摇欲坠也时刻紧系地面的确定感。


    让露易丝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的是，由对『克拉克·肯特』这个身份的认同感可见，超人同样在依靠着对人类的依赖将双脚扎根于泥土。他们互相仰视，互相依存，就仿佛站在天平的两端。


    「超人信任我。并不是我在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不值得相信，但这样的沉重的信任有时候会令我惶恐。」


    露易丝继续写道。


    「他将人类看作自己的同胞，将地球视作自己的摇篮。我对他而言就像个经年未见的老友、或者素昧平生的姐妹，他笃信我人格中善良和光辉的一面，愿意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坦露出来任人猜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心中充满怀疑，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待我。」


    「卢瑟说超人或许具备观测平行宇宙的能力，这能解释我的困惑，也使得他本来就一团迷雾的过去染上阴霾。」


    「我对卢瑟的说法半信半疑，超人的同伴也并未提出否认与肯定。在这里我想说，没人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因此以下所有内容实际都建立在分析与假设上。」


    「莱克斯·卢瑟认为，超人在平行世界看到自己的死亡。卢瑟是个永远将自身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但我要说，卡尔·艾尔永远不是那样的人。」


    「平行世界是一面魔镜，人们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内容。而超人关注他爱着的对象远胜过他自己——所以他在意的只会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我们如何帮助他、如何同他度过漫长的幸福时光、或许还有我们怎么因他而死。」


    「比起他自己的离去，这些才是会让他痛苦乃至于疯狂的东西。」


    「每个人都会离开，或早或晚。若超人清除了自己的记忆，阿斯加德的外星人只在他脑海中看到自己的葬礼，那么被保留的和强行彻底遗忘的，在他心目中到底哪个更深刻？」


    「我们心中都有答案。」


    「超人并不在乎这些，是被他拯救和保护的人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于是人们问：男孩掉下来的时候，超人在哪？」


    「又一个星期之后，我的同事再问：『你们有谁看见超人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我们依然在忙忙碌碌地生活。」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生活中少了点东西，他们不经意的时候问：超人在哪？」


    露易丝的笔尖停住了。


    因为她身边的收音机定时开启、调频的噪声沙沙作响。过了一会，官方新闻发言人带着生硬的语气说：「……超人？对，他确实不在地球，你们没判断错，他去了宇宙……原因？很复杂，涉及到一些高度机密……」


    接下来是一阵嘈杂的争吵。各种质问、电话铃声、汽车喇叭声交替响起。


    「大都会的市长？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什么？他联繫了神盾局？让我直接说？他凭什么……好吧好吧。」


    「事实上，一个人类女孩被外星人抓走了。」


    「不，绑匪不是超人的敌人，也不是因为超人。我们分析这可能一场针对地球的阴谋，超人的出现破坏了敌人的计划、导致他们心存忌惮，于是决定採取某种手段将他支走再单独处理。」


    「这不论对超人还是我们而言都是场危机。但不用担心，政府仍然有很多备用措施。」


    「你问超人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平安回来？」


    「我不知道，女士们先生们，没人能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为人类的安危做出——我现在不能具体说明，因为保密协议——牺牲。但我们别无选择，也不能放弃任何一边。唯一能做的只是相信他可以做到，耐心等待并怀着期望，直到红披风重新出现在大都会上空那一日。」


    「啪」地一声。


    露易丝将喋喋不休的收音机关掉了。


    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想，径直走到保险柜位置，拿出超人临走前塞给她的一个、用于在危急时刻和『值得信任的对象』求助的小小通讯器，按下连接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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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秒钟后，通讯器边缘亮起不起眼的绿色指示灯。


    「我是露易丝·莱恩。」她毫不停歇地说道，「没事，我没有遇到危险，只是——只是想知道超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


    第52章 联萌倒计时


    「今天是离开地球的第一天。」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不太好定位, 听说绿灯军团把整个宇宙分成了3600个扇区，我应该还没有走出地球所在的那一片。周围到处是石头和各种辐射，我还没见到其他智慧生物。这段旅途有点过于无聊, 希望爱丽丝被带走的时候不必忍受这些……拉奥啊, 说实话, 我才飞了一天就已经想要回家了！」


    「突然有点理解那些在学校门口抱着家长大腿嚎啕大哭的孩子的心情了。」


    「离开地球第x天。」


    「我现在已经看不见太阳了, 但还能感受到恆星的光线。今天碰到了一位友善的外星人, 他给我指路，还帮我标出了附近的黑洞位置。他的长相应该不太符合地球人审美, 但我觉得那种使用触角进行沟通的方式很有趣也很高效。」


    「离开地球xx天。」


    「远离黄太阳光之后能量消耗比我们之前预计的少了一点，你肯定猜不到是因为什么——我在宇宙里打到一辆计程车，司机还是各个星球上超级英雄们的粉丝。他说太阳系也有一位绿灯军团的成员，而我们之前居然都没有去和他认识一下？我又想起你之前提到的关于组建联盟的提议, 在我们向宇宙进军之前, 或许应该谘询下专业人士的意见。」


    「离开地球的xx天。」


    「我找到了线索中的第一处目标，是个宇宙角斗场……情况比较复杂, 通讯信号越来越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很可能失联，但不用担心, 至少在我濒死之前系统还能联繫上你。」


    「……」


    露易丝问道：「他最后一句话是在开玩笑吧？！」


    「是在开玩笑。」蝙蝠侠回答, 「你应该对超人多点信心。」


    「我没办法。」露易丝难掩怒火，「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荒唐。为什么非他不可？为什么他一定得是一个人？就算从大局考虑, 如果这是外星军队的阴谋, 他离开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这是地球的危机、是人类的危机，而超人不是个照顾无法离开成年人的孩子的保姆。他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事, 我们也有我们的。」


    他们在昏暗的环境中毫无退让地对视片刻, 露易丝率先颓然垂下目光：「你是对的。」


    「他信任我们, 觉得你、我、还有那些其他城市的超级英雄能够保护地球，这是选择直接离开的理由之一。」


    当摩西身为蝙蝠侠的时候，对露易丝的观感相对陌生，但既然超人已经把自己克拉克的身份告知给她了，又考虑到超人平日里对夜翼他们的态度就像看着自家晚辈……算了，这和不同人的性格也有关系，蝙蝠侠总不能说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


    但他依然决定对面前的女士多点耐心和信任。


    「刚才那段记录是通过特殊的通讯手段得到的，造价高昂而且材料难寻，目前我手里只有一份，他并非不想联繫你。」


    「但超人现在还是失联了？」


    蝙蝠侠没回答。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


    「一个星期。」


    他们右侧的电脑屏幕上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方代表超人位置的红点在地图边缘闪烁，显示出他已经脱离了侦测范围。


    「他在做正确的事。」这是一栋位于哥谭市的安全屋，露易丝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灯火辉煌的大都会，实在没忍住对着蝙蝠侠开口。


    此前他们根本没见过面。


    但是此时此刻又因为超人而紧密相连。


    除了蝙蝠侠之外，露易丝竟然想不到可以和谁去探讨自己复杂的心情，毕竟克拉克的朋友大部分是普通人，而超人……超人还没来得及交上太多朋友。


    他们肯定会喜欢他的。露易丝能够担保。超人就是那种能和大部分人做朋友的类型。如果闪电侠有机会和超人见面，他们说不定会在田野间赛跑。还有纽约，超人不喜欢去纽约，他总说那是復仇者联盟的地盘，但是又有一次队长还在一张超人的照片下点了推荐，于是推特网友纷纷转发合影、还有不少人称这是跨越世纪的两代奇蹟。


    可是克拉克又不是很喜欢社交的那种人。


    人们之所以那么笃信他是个来自开萨斯州的小镇男孩，就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慢节奏的气息分外明显。


    露易丝觉得超人很矛盾。矛盾意味着两件事必须是真的，但它们又不可能都是真的。


    锋利的矛与坚硬的盾。


    天上的超人与地上的克拉克。


    能看到平行宇宙的超人，失去记忆的超人。


    被人们爱着的超人，被人们憎恨着的超人。


    还有，万众瞩目的超人，和游离在人群边缘的小记者。


    「什么是正确的呢？」露易丝问，「拯救一个小女孩是，保护地球也是，这两者没什么不同。」


    「我又想到卡尔·艾尔。一个从氪星流落到宇宙的婴儿，孑然一身，既没有过去也无法知晓未来，他落在地球上，给自己起一个氪星的名字，再起一个地球的名字。」


    「他在陌生的环境中长大，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需要学习，拼拼补补，像两块合不拢的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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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那真可怕啊。」她仰头望着宇宙，「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根本没法想像也没法理解。」


    「我看了你前天发表在星球日报上的文章。」蝙蝠侠说，「写的很好，发表的时机也很正确，尤其是在引导舆论方面效果突出。你或许并不能理解超人，但你的确给他提供了很大帮助。」


    「至于你不能理解他，那也不是因为他是氪星人而你是地球人。」


    「人类本身就无法互相理解。」


    露易丝惊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哥谭骑士居然会发表这样长的论点。


    她点头说：「我后来才想明白这点——卡尔·艾尔与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是这样的，懵懂无知地出生，来到未知世界，独自一人认识整个宇宙，他或许更聪明、更强壮，但我们没有不同。所以超人不憎恨人类，也不惧怕这个未知的世界……这就是我们，有好有坏，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他不会凭藉单独一人的言辞举止来评判整个人类群体，而我们认识的也仅仅是超人、是卡尔·艾尔，不是被打上标籤的任何对象。」


    「如果超人是个强大的人类，现在人们的争吵内容难道会有所不同？」


    「我想不会。」


    「超人也明白……那女孩喜欢他，他也喜欢爱丽丝，爱丽丝遇到危险他就去救人。这与人们如何评价他、诋毁他、赞颂他都无关。有人觉得他傲慢，但那不是傲慢，那只是同情。」


    「爱他的人也并不像信仰神灵般信仰他，他们只是坚定地认为这世上仍有希望、而超人是带来希望的人。」


    蝙蝠侠好像笑了一下，屏幕的幽光不够明亮，看不了很清晰。


    他说：「这已经能算作信仰了。」


    「这不是。」露易丝纠正道，「人们信仰的是某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对象。但超人虽然会飞，却一直走在地上。」


    **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经念叨。


    雷神提过一次绿灯军团，超人前往救人的途中还特地在其他势力中打听一番、彻底给没出过地球的土老帽英雄们科普了下宇宙常识。就在蝙蝠侠琢磨着去哪才能找到这位据说出身地球的英雄时，他就真的在一次夜间行动时与带着绿面具、浑身发出绿光的青年见面了。


    ——而且相识的过程不太美妙。


    当时蝙蝠侠正追着只出现在哥谭的怪物在楼宇间穿梭，不小心被那不似人类的东西一爪子煳到后背上吐了半口血，还没等攀着房檐回到屋顶上，一辆本不该出现在哥谭的幽绿色重型坦克宛如伏地魔的阿瓦达索命一样划破夜空，砰地一声把怪物撞成了坨不明物体。


    说实话，哥谭晚上夜店的霓虹灯都没这么醒目过。


    在那股奇妙的、会让联想到苹果汽水或玻璃珠般的绿光照耀下，摩西将喉咙里的血腥气生生咽下去，干巴巴地开口问道：「绿灯军团成员？」


    十分钟后。


    「你是活的？」绿灯侠飞在蝙蝠侠身边兴致勃勃地打量他，「我还以为蝙蝠侠是哥谭警局编出来吓唬罪犯的故事呢。我帮你挡住左边的攻击，你负责右边怎么样？」不等摩西回答，他又自顾自道，「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应该也了解我负责的宇宙区域。是超人告诉你们的？还是雷神？地球上的外星人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把你的闪光灯收好。然后告诉我你来哥谭的目的。」


    「说起来离谱，但我接到警报说，哥谭出现了未经允许的地球外的东西。」


    「那你来得有些晚。」蝙蝠侠平淡地说，「超人已经在地球上呆很久了，地表每一处他都去过。」


    绿灯侠干咳一声，尴尬地解释说：「我指得不是超人。他是个意外，呃，虽然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他怎么没被发现，下次我去总部开会的时候问问。」


    蝙蝠侠：「还有佐德将军入侵地球的时候？」


    「那时候我和……我们城市的空军产生了点冲突，没能抽开身。」


    「那洛基呢？」


    「我在宇宙里！」绿灯侠大声说，「我不止负责地球！其他地方有危机也得赶过去！……而且地球不是还挺好的么，现在你遇到麻烦，我就出现了。交给我就行了蝙蝠侠，绿灯能处理任何事。」


    「……」


    现在摩西觉得自己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雷神事到临头才想起绿灯军团、平时都当他们不存在。


    但多个战斗力总比没有强，特别是绿灯军团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你了解我们眼前这种怪物么？他和超人被调走有没有关系？」


    第53章 联萌倒计时


    「——你不该来。」


    这是一片巨大的斗兽场, 舞台上充斥着喧嚷欢唿和怒骂，气氛热烈又残酷，两位参赛者坐在旁边的休整席上。超人手臂支住膝盖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鲜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下颚流淌下来。


    听到对手的声音, 他唿吸停顿, 用额头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也跟着低声回答：「而你不该提醒我。」


    「我没有开玩笑。」外星人低垂着头, 嘴角不动，声音几不可闻, 「这是个陷阱，你想要救那个人类女孩，就得战胜我。但是规则是不能使用超能力，而我比你更快、也比你更强壮, 你不可能胜利。但你要是输了……达克赛德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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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什么？」


    「你。」


    「那就让他来。」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强大。这篇宇宙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需要人类为他生产军团，于是就去进攻地球；他想要你帮助他找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你就只能乖乖过来。你会死在这，而地球会成为另一座工厂。」


    「他不会成功。就算我没能赶回去，地球上也有他的分身战胜不了的人。」


    「你很自信……超人。」外星人缩着肩膀, 「你救下了很多人, 但你不能拯救所有人，你必须去地球激励那些你爱的对象, 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你恐怕对我了解得不够多。」


    超人又一次站了起来, 汗水流淌过伤口，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痒痛。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比出进攻的姿势, 眼睛依旧蓝得清澈。


    「不是我在激励他们——而是他们激励了我。」


    **


    他感觉自己漂浮在荒野上。


    身体前所未有的疼痛、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视线朦胧不清、脚步软弱、头脑沉重, 但他仍在前进。


    中途信号短暂地恢復了片刻。


    「……超人？」


    蝙蝠侠的声音传来。


    「你到哪了？」


    「地球有危险吗？」


    「目前一切正常。」


    「大都会呢？」


    「卢瑟的庭审延期了, 他们决定把他关得更久一点，这是好事。」


    「没错。」超人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嵴背挺直起来，声音显得更有底气，「克拉克·肯特被星球日报开除了么？」


    「还没。我和露易丝·莱恩见过一面，她确实是个好姑娘……而且一直在想念你。」


    「我也想她。」超人慢慢地说，「我还想念地球，想念你们。但我不能回去。这片宇宙里同样有人想念我。」


    蝙蝠侠沉默了片刻。


    他道：「你能做到。注意休息。」


    **


    「这是一个无聊的消遣。」达克赛德说。


    外星人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俯瞰超人。


    「你一路走到我面前，战胜了很多敌人、也抛弃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你将你的朋友和家人全都留在地球，然后鼓起勇气来孤身面对我。」


    「因此我决定给你奖赏。」


    「去为我做最后一件事，超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杀死一个被病痛折磨而求死的无辜者，再到我面前来，我就告诉你那女孩的下落。」


    「……在那之后我可以离开？」


    「你不能。」达克赛德翘起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指尖并在一起从容道，「我只会答应你放那女孩回地球。至于你，你会成为我最好的实验素材，用来帮助我达成目标。你也可以拒绝，那样人类女孩就会死。」


    为了爱丽丝？


    他拿着刀，在濒死之人的脖颈上反覆，和那双生机渐消的眼睛对视。


    ——然后发觉，有些事确实无法做到。


    超人也不行。


    「看来你失败了，拒绝手染鲜血、拒绝堕落。你的家园即将面临战火，你的星球正在承担苦难，你的同伴走在死亡边缘。」达克赛德位于这个宇宙的分身已经启程前往地球。他留下来用于通讯的幻影走下阶梯，看着被克伦蒂姆钢和黑洞引力牢牢禁锢住的超人——这种金属在宇宙中通常被用来拖拽星球，「而你对此无能为力。超人，卡尔·艾尔，你选择了一条根本无法完成的道路。」


    「摧毁比统治简单，拯救又比征服困难。」


    超人只不做声地挣扎着，他的膝盖被迫钉在地上，由于反作用力而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外星人的影像生动地皱起眉，「别白费力气了。这是宇宙最坚硬的金属，你根本不能挣脱开。」


    超人道：「你可以说我一直在白费力气。」


    他咬着牙，双膝颤抖着，肌肉紧绷，一寸寸地站起身。


    「不管是来救爱丽丝……还是来面对你……还是举起这条铁链子……」


    「必须——都得——有个人去做！」


    ——这人也不必须是超人。


    但是现在只有超人。


    他站了起来，一拳将达克赛德的影像打散，喘着粗气说道：「无论是带走人类小女孩，还是入侵地球，你想都别想。」


    话音刚落，他又踉跄了几下，抬起头望向宇宙。


    地球仍然像天空中的星子一样遥远，而眼前则是无边无际的类魔军团。


    **


    「你了解我们眼前这种怪物么？他和超人被调走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的灯戒里没有这方面的讯息。」绿灯侠说，「感觉我只是往宇宙里跑了一趟，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不认识的超级英雄越来越多，復联那个停在纸面上的计划居然也能顺利建成。但他们怎么没有邀请我？」


    蝙蝠侠：「……他们邀请了我，但是我拒绝了。」


    绿灯侠：「？」


    「这不公平。你有什么超能力？你会飞吗，我们干嘛非得走路前进，这样也太慢了。」


    「我不会。」


    「嘿。」绿灯绕着哥谭义警转呀转，将他的视野映照成一片油绿色，「那你会什么？我们现在是一边的。」


    「我会提醒你我们的目的。」蝙蝠侠仔细观察怪物们的行动，「它们离开了，并没有杀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绿灯侠无所不能，那你就去跟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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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坐上了灯戒变出来的飞机。


    因为绿灯侠发现这种被系统称作类魔的生物不仅仅出现在哥谭。各个有超级英雄出现的城市几乎都有它们的身影，短短一会功夫两人就在路上碰见了同样追随着敌人而来的神奇女侠与闪电侠。路过纽约时，蝙蝠侠还抽空和钢铁侠打了声招唿。


    「你上次和我说，驾驶飞机来纽约要提前通知。」他抬手示意绿灯侠，「但这次驾驶员不是我。」


    「这又是谁。」托尼战甲的火炮在城市间爆炸，宛若一场盛大而富有艺术气息的烟火，火光稍微把绿灯侠的灯光压下去点。而有他们两个在，其他超级英雄都褪色了一样，在人群中半点不起眼。


    「蝙蝠侠，你自带超级英雄随机生成器吗？先是超人，再是这个绿灯，下个对象有头绪的话可以提前告知神盾局局长，他毕竟早就没头髮可掉了。」


    公平地说，摩西竟然无法判断哪边更引人注目。


    向来低调做人的蝙蝠侠不习惯这种画风，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斗篷上面写满了不自在。他不应该总批评超人高调的，超人吸引视线更多是种被动属性，而这两个人纯粹是天生热衷于站在舞台中央成为视线焦点。


    「别那么没礼貌！」绿灯侠扭头沖钢铁侠喊，「我在宇宙里比你们有名气多了！而且我才是来得最早的那个。」


    「我才是。」神奇女侠纠正道。


    「……」你总不能和半神比命长。


    灯侠萎了。


    「为什么你们都互相认识？我觉得我被排除在外了。不过没关系，我还认识闪电侠，谢谢你，巴里。」


    闪电侠的表情裂开了：「但我后悔认识你，绿灯。别叫我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復仇者联盟总部在纽约，这个城市到处乱窜的类魔军团数量格外多。他们飞在空中往下看，绿巨人守在道路尽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方是源源不断的小怪，场面竟然有种植物大战殭尸般的滑稽感。


    看上去不仅不用担心还游刃有余，就是很难判断出绿巨人和外星人造成的损失究竟哪个比较大。


    「雷神去了大都会。」托尼飞在绿灯侠的飞机旁边，「洛基上次带来的小盒子形成了传送通道，大都会也有一份。但超人现在不在，托尔决定在他回来之前帮他守住城市。」


    蝙蝠侠：「然而这些生物的目的并不是进攻，它们只是想把人带走。」


    「没错，所以我估计我们很快会在终点看到那傢伙。」


    果然，他们在大都会一座高塔形状的外星建筑前方看见了雷神。他举着锤子和另一位身穿鳞片状铠甲的青年并肩而立。


    「我们这么干。」浑身湿漉漉像刚从海里跑出来的男人用发号施令的语气说，「我先把它们泡在水里，然后你再弄几道雷下来。」


    「你的水导电？」雷神沉声问道，「我知道你是亚特兰蒂斯的王，但我以后也会继承阿斯加德，我们的身份地位是平等的，所以你最好语气放尊重点。」


    尽管言语上不太和谐，但他们两个没学过物理的神和鱼（？）合作还挺顺利。蝙蝠侠从空中滑翔落在地面上的时候，闻到的全是被电焦之后的烧煳味。


    雷神抬头看见飞在天上的钢铁侠和绿灯侠，举起手沖同伴挥了挥：「我认识这个东西，我女朋友上次教过我。她说这叫……这叫车辆通行信号灯！但我们这里也没有车，你们在给谁做指示？」


    穿着红色和黄色相间的盔甲的钢铁侠和绿灯侠对视一眼。


    他们同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飞快地向相反方向拉远距离。


    「没有，我是我，他是他。」钢铁侠的双脚和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这玩意怎么关闭，那是——见鬼！」


    一阵强烈到刺目的金色光芒勐然间亮起，将半个大都会的天空都点亮成灰蓝色。紧接着是富有节奏感和力量感的脚步声，有什么难以战胜的东西正在缓慢降临地球。


    于连接成片此起彼伏叫喊着「达克赛德万岁」的欢唿声里，人们终于看到了怪物们的首领。


    被称作达克赛德的外星人站在一片火光和传送门亮蓝色光芒的尽头，狂放的面孔上有浓重的阴影。


    「看来你们就是超人身陷囹圄、哪怕直面死亡也执意相信的朋友们。」


    「？！」


    「告诉我们超人在哪！」


    第54章 联萌倒计时


    「爱丽丝！」


    是女人轻柔又含着点抱怨的喊声。


    「下次记得别往高处跑。阳台的栏杆不牢靠, 你要是掉下去该怎么办？」


    那时候爱丽丝大概只有三四岁吧，记不太清楚。小孩子脑海中的影像总是褪色的很快。她昨天还是个梳着羊角辫整天嘻嘻哈哈的小姑娘，第二天就好像已经明白了很多大道理。


    「我们家？」她贴着二楼玻璃窗双眼望向窗外, 手里拿着小熊玩偶——后来换成了超人的, 可那时候还没有超人呢，「这怎么会是我的家呢？玛莎阿姨, 我妈妈什么时候搬家的？她人去哪了？」


    女人没有回答，目光忧伤又怜悯。


    后来她用这个问题询问学校的老师, 对方回答说：「你的父母去进行一场伟大的冒险。他们正在探索未知的世界。」


    「他们还会回来吗？」


    「……可能不会, 亲爱的。只有你以后主动去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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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丽丝渐渐明白, 死亡就是一场去往另个世界的、不会回头的远行。


    她的养母信奉神明, 举着十字架抚摸她的头顶：「总有一天, 你的父母会再回来看你, 天使会带着你前往神国。上帝保佑, 可怜的孩子，愿你永远幸福。」


    「我不会幸福。」她捏紧手中的玩偶，固执地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在这世上我孤单一人。如果我对着天空唿喊, 谁会给我回应呢？」


    「我会。」超人降临在她身边, 披风柔软又温暖, 「就算我离得很远, 只要你叫我的名字, 我就会出现的。」


    ——爱丽丝不信上帝。


    但那一日，确实有天使降临到身边。


    「你也不用飞得太着急, 我的爸爸妈妈以前就总是太着急了。他们担心我, 可是我好着呢, 一点都不害怕。」她靠在天使怀里，细声细气地说，「如果我叫了你的名字，就会一直、一直等下去，所以稍微晚点也没关系。」


    「我还带着你的玩偶呢。」


    那个毛绒绒的红蓝色被举到超人眼前，黑色的豆豆眼在蓝眼睛前方晃了晃，「他可以陪我玩。」


    「你太懂事了，小小姐。所以别再往高处跑，你很勇敢，但玛莎会害怕。」超人说，「以及，下次和你约会的时候我会记得尽量不迟到。」


    爱丽丝总是改不了往二楼窗户上爬的毛病。


    大人的记性也许还不如小孩子吧，他们的说法经常一天一变。


    「你的父母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你的父母被上帝带走了，变成隐形的天使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是这样的吗？


    爱丽丝爬呀爬，在日薄西山的时候，渴望着离星空更近一点。


    她的老师又说，死亡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超人？如果哪天你路过那里，能不能和我的父母打声招唿，告诉他们爱丽丝很想念劳伦斯与安娜？


    我会记得这件事。』


    超人从不说谎，他说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他说他记住和劳伦斯与安娜打声招唿，也一定会去。


    超人和所有人都不相同，这就是爱丽丝所相信的真理。


    从那天起她不再往高处去了。


    **


    她被带到了宇宙中，孤身一人。


    星星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是否有那么两颗是她父母变作的？


    这是死亡吗？这是冒险吗？她还能回家吗？


    没人能回答她。


    除了超人。


    永远除了超人。


    久违的银色光芒照进漆黑的山洞里，爱丽丝捧着超人玩偶抬起头，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按住她的双眼、为她拭去滚热的眼泪。她听见天使对她说：「我听见你在叫我，所以来接你回家，爱丽丝。」


    「天使先生呀。」她迫不及待地攀上超人的臂弯，感受着对方胸膛的起伏，快乐地说道，「请给我讲讲你过来的一路上都遇见了什么吧！」


    如果这就是冒险。


    如果这就是死亡。


    那她也并不孤单。


    **


    半个小时后。


    「……天使没能狠下心带走那个可怜的老伯伯，然后呢？」爱丽丝问，「魔鬼答应了吗？」


    超人对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使用充满宗教色彩代称的女孩的问题无可奈何，但这确实帮助他减轻了描绘中的血腥和残酷，让这段旅程听上去甚至还有几分传奇与瑰丽。


    「魔鬼没有答应。他把……他把天使关了起来，对天使说：『我将许给你一个完美无缺的世界。你会有亲切的父母、完美的爱人、能够在战场上背对背和在酒馆中开怀畅饮的兄弟姐妹。不会再有人仇恨你，不会有人再误解你，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向我低头臣服。』」


    「呀。」小姑娘大人似的皱起眉，「我知道，故事里面这种承诺一般都是陷阱。」


    「没错。」超人笑了，「天使想起自己还有尚未完成的事，不应当在地狱里面逗留。于是他拼尽全力挣脱开锁链，打败魔鬼留下的幻影，在地牢深处找到了自己要带走的那朵玫瑰花，并尝试寻找出去的路。」


    「这是故事的结尾了吗？」


    「还不是。结局是小花苞成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花圃，每天享受阳光和雨露快乐地生长下去。」


    「这是个大团圆结局，像童话故事。」


    「我喜欢大团圆。」超人说。


    「你像个小男孩。」被他蒙着眼睛的小女孩说，「成熟的大人都不喜欢看童话。」


    「他们不是不喜欢。」超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的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剧烈，但语气依旧很平缓，「他们只是不敢去相信。相信我，大部分成年人都没有你勇敢，爱丽丝。」


    「你很累了，我能感觉到你的上下眼皮在打架。」


    「睡一觉吧，爱丽丝，睡醒之后我们就回家了。」


    女孩总是很听他的话。


    爱丽丝闭上眼睛。


    她说：「晚安，天使。」


    在她闭上双眼之后，超人将她转移到了自己的后背上。远方通往地球的传送门已经清晰可见，问题在于，数不清的怪物军团正在涌向那道门，而他们的指挥者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平日里天启星不被允许出现的、满怀恶意的愉快冷笑。


    **


    同一时间的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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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易丝手里拿着一台巴掌大的收音机，是蝙蝠侠给他的，上面安装了蝙蝠形状的信号接收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传播宇宙中的信号的？


    反正蝙蝠侠总有办法。


    那里面断断续续传来超人的声音，是他和爱丽丝的对话。


    远处战争仍然不停歇，类魔军团的数量仿佛没有极限。绿灯侠想要直接冲着达克赛德动手，本该无坚不摧抵挡住任何攻击的盾牌却被外星人一击破碎。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又被钢铁侠接住，右胳膊差点摔成骨折。


    「我看不出你们有什么特殊。」达克赛德难得起了谈兴，也许是超人的确令他印象深刻，「这是地球独特的文化，弱小者抱团而行？他竟然不承认自己的能力，反而说你们鼓舞着他。」


    「超人偶尔妄自菲薄。」神奇女侠举起手中的武器高高跳起、如同古希腊的斗士般和他战成一团，雷神则在她旁边打辅助，金色的神器光芒与震怒的雷霆之光将大都会映照的宛若白昼，「但那也是他的优点。而你就像阿瑞斯一样傲慢。」


    「我或许骄傲，但那是因为我有实力。」达克赛德脚后跟都没离开地面，一手握住真言套索，另一只手抵住雷神之锤，淡淡道，「总比无谓的坚持更好。」


    神奇女侠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远方露易丝手里收音机发出的声音像首歌一样飘荡过来。


    「——天使在角斗场里不被允许飞？」


    「是的。」


    「那他该怎么办？能打赢么？」


    「不太容易。虽然他的对手给他提醒了，但双方立场不同，谁也不能放水。最后我、咳、天使被揪着翅膀（其实是披风）扔到了宇宙里面。」


    「天吶！」


    「但别担心，他没什么大事。可能睡了一段时间，你知道，就算是天使累了也需要休息。他睡了很久，在星星之间漂浮，直到一个好心的医生救起他。」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绿灯侠抹了把嘴角的血，恶狠狠地问。


    「你是问达克赛德还是超人？」


    「所以那个讲睡前故事哄孩子的人是超人！他还活着？」


    「我想是的。」蝙蝠侠说，「这是实时单向通讯，可能受限于距离有那么几秒钟的延迟，不过在通道形成后信号已经好不少了。那个之前被洛基带过来的、形成了传送通道的小盒子就是『母盒』，原理很复杂，通俗地说就是台连接上帝的计算机，几乎可能做成任何事。」


    他远远瞟了眼大后方，「钢铁侠已经在尝试破解，如果他有能力关掉通道，我们就能结束这场混乱。」


    「你看上去挺了解的，而且是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海王指挥着鱼群游了过来，「去研究母盒不是更合适？」


    「我有别的事情需要做。」蝙蝠侠道。


    绿灯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比另一个口吻更像是指挥者。


    他也不甘寂寞地插话：「什么事？原谅我想不出来。」


    「我要去救超人。」


    所有人都看向准备冲到传送门旁边的蝙蝠侠。


    绿灯满脸震惊：「……你认真的？我觉得他不需要你救。」


    「如果你刚才听得更认真一点，就会听见超人隐晦地说他自己受了重伤——不然有什么能让钢铁之躯失去意识在宇宙里漂浮？」


    蝙蝠侠已经站在货柜上准备冲刺了。


    「他差点就死了。」


    恰在此时，超人的声音又传过来。


    「宇宙里的氂牛长什么样？」


    「比地球更大，也更危险。」


    「天使能战胜它么？我觉得可以，因为天使能飞。」


    「的确。天使飞了起来，折断氂牛的角。但他因为之前睡得太久，脑子有些迷煳，不小心飞得太高了点，和一座有着奇妙辐射的星球撞在了一起。」


    「神奇。」


    「确实。他短暂地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强大一个普通，还能够自己和自己对话。又有一会他变成了小孩子，只能靠在氂牛留下的皮毛中取暖。他也变成过白髮苍苍的老者，时间在他身上掉了个个……但天使不想成为圣诞老人。最后他还是争取回到那星球上，顺利地把自己变了回去。」


    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我打断一下，超人。」她问道，「你变成小孩子和老人的时候没有超能力吗？」


    「我有，只是没那么强。」


    「那有多厉害？你和蝙蝠侠打架谁会赢？」


    哪怕在这种时刻，绿灯仍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耸耸肩，对身边人说道：「看来别人都不知道你是个普通人。」


    然而超人回答：「小丑。」


    「你别逗我，不许回答第三方。」


    「那就蝙蝠侠。」


    「……」


    「为什么？」


    「我会让他赢过我。」超人用玩笑般的语气说，「这对他而言意义重大。」毕竟他们都是经歷过那段焦虑期的人，「而且他经歷过很多。」


    「你呢？你没经歷过那些？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大家说你们最开始就认识。」


    「我只是见过。见过很多。」在他还没成为超人的时候，「胜负对我不重要，赢得战斗也不会让我快乐。」


    「但你总会赢。」


    「我必须赢。」


    蝙蝠侠心说，这下别人都得觉得你确实能看见平行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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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也没法责怪超人说得不明不白。


    「我得去救他。」他再一次对着尝试阻拦的同伴们说，「超人的身体状况还不明确，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那。」


    「因为他是个好人？」


    「因为他是超人。」


    漆黑的身影消失在了幽蓝色通道的尽头。


    「你知道他最开始想杀了超人，对吧。」钢铁侠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过来，又一不小心和绿灯侠站在一起。闪电侠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跑远疏散群众去了。


    「一个愚弄时间，一个扰乱空间，信息不对等最后居然还能成为朋友。」


    「哎呀。」绿灯回头看看闪电侠，「我和他，一个红一个绿，我永远追不上他的速度，他也一直打不破我的盾，但我们关系还不错。」


    「有时候交流也不需要太同步。」


    托尼本来想像的是美国队长。


    但绿灯侠这么一说，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闪电侠暴露的真名。


    「……算了吧。」他无语地说，「你这叫单方面不同步，简称离谱。」


    半个小时以后，海王和神奇女侠一人一边戳瞎了达克赛德的眼睛。


    雷神的锤子打断了他的嵴骨。


    钢铁侠和随后赶到的半机械人钢骨将母盒的传送通道破解了八成。


    这混乱的夜晚被层层迭起的战火推向了高潮。


    忽然在某个剎那——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闪电侠因为动与静的极致反差踉跄了半步，差点来个平地摔。他抬起头看向那些突然不再移动的类魔，茫然开口：「怎么了？」


    「是超人。」露易丝说。


    「我就知道。我们遇见危难，而他是超人。」


    「他是超人。」女记者跟着重复道。她的声音很小，在中东战场上都没有这么疲惫过，「他刚才……刚才战胜了一个对手，是类魔的总指挥……但是，我、我不知道，他听上去太累了。不止是今天晚上，是整个在宇宙中的行程——那是场伟大的冒险。」


    英雄们互相对视一眼。


    闪电侠飞速跑到她身边，将这位保护好自己没有给人添麻烦、但也执意不肯离开大都会的可敬女士扶起来。他笨拙地安慰道：「别担心，蝙蝠侠去找他了。」


    「我没有。我不想为超人担心。」露易丝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说，「这个单词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


    天启星上。


    蝙蝠侠走了过去。


    他没必要赶得太急迫，因为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但他还是逐渐奔跑起来，披风在身后扬起宛如一面告死的旗。


    「超人。」他在氪星人身边半跪下来问道，「你怎么样？」


    「还可以。」超人闭着眼睛回答，「系统说我会死吗？」


    「——它说你不会。」


    「那我就是不会。谢谢你赶过来带走爱丽丝。」


    「我来带走你们。」


    他将那席软绵绵的、垂在地上的红披风扛在了肩膀上。


    「什么叫我们打起来你会让我赢？」


    「……你听见了？」超人的声音接近耳语，「哈哈。我在开玩笑。我们不会打起来。」


    「谁说的。等你醒了我要揍你一顿。」


    「……」


    过了好久，哥谭骑士也没等到回答。


    他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大都会的英雄已经趴在肩膀上睡着了，平日里舒展的眉宇间写满疼痛与疲惫。


    但哪怕这时候，超人也没放开人类女孩的胳膊。


    他们俩肩并肩地挤在蝙蝠侠身后，像两个远离家乡的倦鸟，终于走在了归巢的路上。


    第55章 异世来客（二合一）


    「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 先生。他的细胞活跃度太高，代谢速度异常，远远超过普通人类水准。我们怀疑他曾经受到过某种辐射……」


    「的确, 是在宇宙里面。」蝙蝠侠道, 「超人形容自己经歷了人格分裂和年龄认知障碍，我们一度以为那只是他陷入幻觉的缘故。」


    「恐怕不是。」正在为超人检查身体的生物学家说, 「我们在他体内监测到了异常dna。超人的寿命本该很漫长，但由于辐射, 他体内一部分细胞加速衰老, 另一部分又宛如新生, 二者持续僵持, 让超人维持在既不会死亡但也不会清醒的状态。」


    他斟酌片刻, 又补充道：「其实按照您的说法, 他能坚持到回地球才倒下都是场奇蹟。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 还有精神上的，他得直面自己的无能为力——这对很多超级英雄来说都是种困境。」


    「听上去你很了解。」闪电侠跑到这间实验室外看了一眼再跑回来，只在他人的视网膜中留下一道红芒，「你放在西装里的名片上写着红屋实验室，总部位于底特律。」


    「是的。」科学家的领头人将双手插在白大褂里, 尽量挺直胸膛平视他们, 「你们已经见过了钢骨, 他是我的儿子。我叫塞拉斯·斯通, 很高兴认识你们。」


    「九级s·t·a·r实验设施。你为政府工作, 负责研究和分析危险度过高的地外智慧生物及科学技术，看来超人早就在你们的名单上。」


    摩西走到试验台的边缘停下。


    系统保证过超人不会有事, 但他确实受了伤, 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醒。于是为了节省能源, 这具身体中的灵魂意识连带着子系统一起进入深度休眠状态——可类比成游戏里角色下线。之前蝙蝠侠扛着超人从传送通道中回来，诸位超级英雄一齐尝试将达克赛德的分身塞回老家，后来钢骨拼尽全力引爆母盒关闭通道，整起外星人入侵地球事件算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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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前，战后总结性会议是復仇者联盟带着剩下的人一起组织的。他们作为背靠政府的官方团队，在这方面颇有经验。至少蝙蝠侠和绿灯侠吵架的时候，復联成员坐成一排，用一种诡异的习以为常的眼神看着这些在地球危急之时主动站出来的超能力英雄们，连美国队长都在没第一时间纠正话题。


    「看吧，我就说不止我们这样。」托尼翘起一条腿摊手说道，「真应该让那些骂我们中学没毕业的政府官员看看眼前这一幕。」


    「第二天媒体标题就是『人性缺失道德沦丧社会未来何去何从』。」


    「我们不算队友。」在復联对面，绿灯侠正色说道，「我负责的是宇宙安全，在地球上面的合作关系有一次就够了。」


    蝙蝠侠头也不抬，翻看桌子上的计划书，问美国队长：「还要自己给小队起名字？」


    「起个好听点的。」鹰眼插嘴，「自从復仇者联盟的名声传出去以后，申请加入我们的超级反派比过去多了三倍。我得在监狱里反覆向他们解释，虽然我们是復仇者，但也是好人。」


    「……」


    海王道：「我需要管理海洋，没时间总往陆地上跑。」


    「下次开会你可以派条鱼过来。」


    绿灯：「你们听到我说话了么？」


    「上次你还说你想加入復联。」摩西转头对他说。


    「我没有！我只是说他们为什么不邀请我，这完全没有道理！」


    「你还在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不管怎么说，总比队伍里有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傢伙强。」一只巨大的绿色手掌在蝙蝠侠背后比了比，「达克赛德入侵的时候你就负责把超人带回来，这件事斯塔克家的机器人都能干。」


    突然被叫住的钢铁侠：「谢谢？」


    他又道：「但也不一定，超人可能第一时间把小笨手拍成废铁，而蝙蝠侠是『人类最后防线先生』。」


    这个梗还是当时超人被洛基控制、在大都会乱杀的时候，媒体给蝙蝠侠出现后超人挣脱魔法的名场面弄出来的噱头。严格意义上，哥谭义警赶过来和氪星之子恢復意识之间没什么有科学或魔法依据的联繫，但这也不妨碍营销号写出『人类最后防线究竟是谁？！xxx只排第三』之类的文章来博人眼球。


    达克赛德战争之后，露易丝·莱恩给了蝙蝠侠和超人走出传送通道的画面拍了张特写，构图里前半是旅人披风迤地在昏睡中凯旋、女孩睡颜酣甜满带依恋，后方则是英雄们在血与火中抵住外星人的攻击，对比鲜明给予观者强烈震撼，凸显出守护与希望的意味，并附以法国着名诗人阿尔蒂尔·兰波在《地狱一季》中的话：


    「我受僱于谁？该崇拜哪种野兽？去攻击哪幅圣象？我将捣碎哪些人心？应守住哪个谎言？——将淌着怎样的血前行？」


    有人猜测这位年纪轻轻就得到过普立兹奖的女记者是在暗讽莱克斯·卢瑟，但露易丝没有承认。


    也有人说，她在嘲弄那些只会在光明背后汲汲营营、暗加揣测的无耻之徒。


    但不管怎么说，网友们借着这张流传甚广的照片，再次把『人类最后防线』的梗发扬光大了。


    托尼话音落下，在场大部分人都心领神会地咧开嘴。


    神奇女侠挑眉，感慨般地说道：「男孩们。」


    她对面的黑寡妇摇了摇头。


    「行了。」蝙蝠侠打断众人的笑声，「超人没能睁开眼睛，现在计算贡献度还太早。」


    「……」


    如何用一句话杀死比赛，蝙蝠侠对此定然有很深的心得。


    至少他周围所有人脸上都失去了笑容。


    闪电侠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恢復意识？有说法了么？」


    「神盾局联合star实验室整合了全美最顶尖的医学专家与生物学家为超人检查身体，但目前为止还没什么进展。」


    「我有一个提议。」钢铁侠说，「我们的目标既然是唤醒超人的意识，之前洛基不是用母盒做到入侵他的记忆了么？」


    「洛基有使用魔法进行辅助。而且地球上的母盒都已经被炸毁了，我们去哪找另一个？」


    「我就是我想说的。」尽管托尼·斯塔克的语气很平静，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话语中流露出的近乎傲慢的自信。那并非是无知者的盲目天真，而是某个领域最顶尖的天才俯视他人、哪怕没有主动瞧不起人的意思、仍然带有『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仍需进步』的感觉，「你们以为我在那个外星人打嘴炮的时候只会干坐着听讲？我破解和复制了一部分母盒数据。」


    可以，这很斯塔克，也很凡尔赛。


    堂堂新神族创造的超科技产物，在他嘴里像课堂上懒得听数学老师讲课所以偷偷做题顺便论证了哥德巴赫猜想似的。


    「它并不完整，毕竟时间有限。但我想如果我们找到一个法师，说不定能对超人有所帮助？」


    摩西：「……」


    等等！可是超人现在是节能休眠状态啊！他不能清醒完全是因为身体被星球辐射影响，软硬体不匹配出了bug，只要有黄太阳光线，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自愈了呢。


    但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位好心的法师、拿着钢铁侠版本的母盒复制品去给超人检查身体，八成会得出『没救了可以直接下土』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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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岂不是很尴尬。


    天才不愧是计划外的产物。


    哪怕蝙蝠侠从nb列到nz，也很难料到托尼给出的这种开挂发展。哥谭骑士自己同样天赋异禀，他们都懂得这种偶然的、宛如神明眷顾般的灵光一闪对战局能起到多么大的影响。


    常规作战安排从不会考虑这些。


    但它们又确实决定着成功的上限。


    系统毕竟不是真的计算机，想要从不同模式切换也需要时间。为了防止『超人死亡』这个乌龙消息传得满世皆知，蝙蝠侠不得不开口：「我认为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可以谨慎一点？」班纳博士说话的时候特意看着蝙蝠侠，语气很委婉，「宇宙射线是非常复杂的事物，我们对外星科技的了解有限，超人还是个氪星人，贸然治疗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蝙蝠侠：「你是对的。」


    「呃，你真的认为我说得对？」


    他们面面相觑。


    绿灯侠莞尔，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超人会没事的，卢瑟那傢伙往地狱跑一百个来回他都肯定活着。另外，老兄，看来你还保留了理智，这很不错。」


    「谢谢你没把我当成傻瓜。」蝙蝠侠阴沉回答。


    **


    时间回到当日，口嫌体正直的绿灯侠提议他们几个直接叫『七巨头』，被众人合力反驳了。那张申请表还是一片空白，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等超人醒过来再说。


    据说神盾局确实联繫到了可以信任的法师，对方还在赶来的路上。摩西也就把扎坦娜·扎塔拉的联繫方式塞了回去，人脉这种东西和底牌一样总是不嫌多。


    好像不知不觉间，蝙蝠侠的集体活动突然变得多起来，今天又是前去探望超人的日子。刚才露易丝来过一趟，她忙得不行，只交谈了几分钟就匆匆离开，临行前蝙蝠侠把一张摺叠好的信件塞到她手中：「这是克拉克的东西。」


    记者小姐微微一怔。


    她小心地扯开封口看了一眼，发现那居然是篇时事点评。克拉克·肯特站在中立的角度分析超人为地球和宇宙之间局势带来的变化，客观诚恳又不乏犀利观点，言语老辣针针见血，是篇会被佩里挂在办公室中大声称赞的佳作。


    露易丝又觉得好笑又觉得难过：「……新闻稿？他什么时候写的。」


    「估计是回程的路上，你知道他是当事人，完全能想像出自己回来以后的社会反响和热点。」蝙蝠侠回答，「他还问过我星球日报有没有给他开除。」


    「差一点。」露易丝说，「但这篇报导就足够佩里再给他放一个月的假期了。克拉克居然会对这份工作这么上心。」


    她想像了一下超人背着爱丽丝，像克拉克平时那样弓着腰，在手臂上垫纸边飞行边写字的样子，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鼻子一酸，嘴角就再也扬不起来了。沉默了会，她说道：「我想去帮他联繫玛莎·肯特。这几天我又抽空跑去堪萨斯农场，玛莎还问我，为什么那孩子突然没有了音讯？我告诉她因为他在出差。去了亚洲，然后是中东，再是北极……我将我之前拍过的照片给她看，但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信。」


    「她会。她也不知道谁是超人。」


    「或者——超人是谁？」


    放在后面的称谓才更加重要。


    可是就算人们知道超人是克拉克·肯特，他们又怎么知道克拉克是谁呢？


    克拉克也许是玛莎和乔纳森的孩子，克拉克也许是拉娜·朗的朋友，克拉克也许是露易丝的朋友或爱人……不同的世界里有不同的人认识克拉克。当人们说超人是克拉克时，会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他！他怎么会是超人？」


    事实是，当我们探讨一个人的人际关系时，他才真正活在这世上。


    但这个世界的露易丝·莱恩认识的克拉克·肯特不同。


    他如此坚信自己存在，他爱小记者的身份胜过超人，但他又很难与任何人建立联繫。超人死去或许会有场盛大的悼念，但克拉克呢？几个人认得他，会为他的离开而悲伤？


    一想到这些，露易丝就觉得不寒而慄。


    克拉克见过太多人爱他，但他也从未得到过。世界上最可怕的痛苦是你爱的人都不爱你。


    所以，露易丝·莱恩的助手必须是克拉克·肯特。


    星球日报必须要有克拉克·肯特的位置。


    无论如何这两点也不能变。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蝙蝠侠说道。


    「不。」露易丝将信封塞进包里，「这远远不够。人们做得远远不够。」


    超人或许已经尽力和每个平行宇宙里面的他做得一样好，然而这个世界尚未准备好回馈这份善意。


    可是，每一份爱都不应当被辜负。


    摩西是后来才知道露易丝做了什么的。


    她之前和莱克斯·卢瑟打了个赌，如果超人能带着爱丽丝平安归来，卢瑟就要给政府捐两亿美元贊助超级英雄们的行动后勤。


    这个赌约的起因和后续尚未被详询所以暂且不提。目前，露易丝离开以后，那位约定好的法师阁下终于姗姗来迟。


    「下午好。」金红色的火圈凭空出现，显示出一片寂静的藏书馆，里面的人缓步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朴素的姜黄色长袍，语气优雅又飘忽，带着笑意的目光在实验室里巡看一圈，最后重点打量一番蝙蝠侠与躺在试验台上的超人，「你们可以叫我古一，我来自喜马拉雅山脉上的卡玛泰姬，是一位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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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您是主动联繫神盾局的。」摩西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觉得那种难以模仿的神秘气质确实非常法师，至少他在一次偶然的行动中与扎坦娜打交道的时候，对方给蝙蝠侠的感觉更像是会从帽子里掏出兔耳朵的魔术师，「我能问问理由么？」


    「当然。」古一对他的警惕心回以宽容的微笑，「我预料到超人或许在未来帮助我的某一位弟子，为了回馈这份善意，我决定尽可能给他提供帮助。至于具体发生的事情你们以后总会了解。」


    好嘛。


    扎坦娜的一个同伴曾经对摩西说，你永远不要试图从一个预言系法师嘴里听到谜语人之外的回答。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目前这种状况。


    话又说回来，以超人的性格，他会帮助任何人都不奇怪，这个理由居然毫无违和感。


    蝙蝠侠后退两步让出试验台：「请。」


    古一走到超人身边，对着那具沉寂的躯壳做出几个外人难以理解的手势。渐渐地，她的目光变得奇异起来。


    摩西心中沉了沉。


    他既希望这位法师女士有真本领，又担心对方神通广大到可以不依靠母盒直接看出超人状况不对劲——她倒是不可能发现蝙蝠侠与超人的联繫，也不会看出灵魂融合的迹象，因为系统升级之后防火墙已经变成了概念级，就算有人坐在莫比乌斯椅上问问题也不会得到正确解答。


    但万一觉得超人醒不过来也很难办。


    「他没什么事。」出乎意料的是，古一给出的回答很让人松了口气。


    钢骨问道：「那他为什么还不醒？您的说法与我父亲不同。」


    古一思索片刻，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超人会醒来这个结果是肯定的。但我同样认为他现在的状态，很难说是『活着』。假设我们固定两个点，点a是超人现在的状态，点b是超人醒来。目前只有这他门是确定的，但如何从点a到点b、又需要多久则是未知的，这中间有无数种可能。」


    「也就是说超人也可能维持这个状态几十年或者一百年？！」


    古一道：「我更建议你们用科学侧手段帮助他的细胞与dna在短期内恢復正常。在那之后我才能有余裕弄清楚，令他沉睡到如此深沉地步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别的东西。」


    这似乎给超级英雄们提供了一条不用继续无力等待的可行方案。


    闪电侠左右看看，举起手指向自己：「我觉得我的神速力可以办到。」


    第56章 异世来客


    「我觉得你需要打起精神。」系统突然说。


    「怎么了？」摩西正在试图分析闪电侠的能力, 并在脑海中归档。他也不是从未接触过拥有超级速度的人类，就在去年，因为刺客联盟和九头蛇扩大了市场需求, 绑架和贩卖变种人的生意一度兴隆到让整个黑帮为之改变产业链的程度。红头罩庇护下的小团体内就有不少变种人, 这也是他挺身而出选择和黑面具对着干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蝙蝠侠就听说过，有一位被杰森送上海船的叫做皮特罗的少年人、拥有高速移动乃至于穿透物体的超能力, 但他的力量似乎还没有达到干涉时间的程度，不知道是不是和年龄有关系。


    至于闪电侠的神速力, 是这个超自然现象越来越多的世界里又一种不科学的力量体系。但考虑到他们已经同外星人和神明打过好几次交道, 身边还正站着一位货真价实的法师, 闪电侠用奇怪的原理帮助超人加速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钢骨的手指连接在一台辅助器械上以帮助闪电侠稳定速度区间：「你准备好了吗？」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形容。闪电侠一提到神速力, 宇宙意志传输给我的资料库就crash, 短短半个小时里debug十二次了。」


    「……」等一下？！这不是很恐怖的事情吗！


    系统：「我的逻辑运算结果和期望值相冲突, 最终程序判定这次尝试拥有99.99%的成功率。用人类俗话讲, 试试也不亏？」


    可大部分情况都是试试就逝世啊朋友——


    摩西感觉这发展对蝙蝠侠的心脏太不友好了，他一瞬间都能听见自己血压上涌的声音。


    此时此刻闪电侠已经在超人身边摆出了起跑的姿势。


    钢骨计算着时间，精确地倒数掐秒：「三、二、一——」


    「暂停——」


    蝙蝠侠是最后的零点几秒钟提出的反对意见，但闪电侠的起跑速度远超过他发声的速度。音爆声甚至比他的声音更早响起，彻底盖过人类的嗓音与机器运转的嗡鸣。最终摩西只来得及看到红色旋风在超人周身扬起, 金色闪电凭空出现笼罩整个实验室, 人们在一阵宛如宇宙大爆炸般的耀眼白色光线中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这时超人体内的子系统临时启动了。


    「能源不足警告, 能源不足警告。特殊防御模式启动, 唤醒宿主意识体, 开启应急预案a。再重复一次……」


    「怎么回事！」


    等实验室里面的其他人睁开眼睛时，发现刚才这句怒吼竟然出自蝙蝠侠口中。


    而哥谭骑士早就来到试验台前, 下颚紧绷怒气凛然, 金属台上却早已空无一物。


    超人和闪电侠一起消失不见了。


    系统：「冷静点, 我在检索过程中。子系统仍然维持在线状态，超人没事。」


    摩西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将质问系统的话直接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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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稍微镇定下来，转身对众人说道：「是我的问题，我贊同了这个计划。然而事实证明，我们准备得还不够充分，这是个教训。」


    一直沉默无声、看上去并未受到强光影响的法师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你们计划中的任何一环出了问题。超人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刚才能量爆发的剎那我察觉到一种隐藏极深的、不属于地球的负面力量，它干扰了我的判断，也让钢骨的计算值出现差错。」


    钢骨勐地扭头，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调整了速度阈值。


    他的手指抽动了下，人类的那半面孔上浮现出茫然的神情：「我什么时候……？」


    古一闭上眼睛。


    她的袖袍无风自动，口中念诵咒语。摩西以蝙蝠侠的视力担保，有那么一会法师背后浮现出和她一模一样的幽魂似的影子。忽然间，她纤瘦而棱骨分明的手掌在半空中握住，如同抓住某条丝线般用力一扯。而后，所有对魔法半点不了解的人都看到，那张试验台上浮现出一行刻在边缘的古埃及文字。


    法师走过去，弯下腰摩挲着字符。


    「是早已失传的埃及魔法，连卡玛泰姬都没有记载过这种带有力量的文字。或许有人在针对超人，又或许是在针对我们。」


    「您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们首先要定位到目标。任何传送魔法都有其内部规律，需要追本溯源地找到咒语源头指向的线索。而古代魔法往往注重肉体多过精神——超人在这世上有亲人么？」


    「……」


    大家又下意识地看向蝙蝠侠。


    蝙蝠侠：「看我做什么？」


    「无意冒犯。」钢骨道，「但是我们当中你最了解他，我只知道超人是个氪星人，就算是佐德将军入侵地球的时候也说过氪星没有他的出生记录。」


    「而且他也没结婚，没生孩子。」绿灯侠道，「我本来想说可以从闪电侠那边着手，但巴……」他终于想起来虽然其他人已经被剧透个遍，古一法师勉强还不知道闪电侠的身份，「呃，他的父母也去世了。」


    这个世界真的不给无家无子单身狗留活路。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凝神苦思的时候，一个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研究员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问道：「其实我们这里有存放超人的dna，它能起作用吗？」


    「等一下。」


    这个实验室是美国政府出资建造的，地址位于纽约，研究人员除了钢骨的父亲斯通博士之外全部为官方内聘人士。神盾局对事态发展一直有关注，所以警报响起没多久，从斯塔克大厦下班过来的钢铁侠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


    最近他因为正在研究母盒和人工智慧，对钢骨的存在形式产生了十二分的兴趣，有事没事就来和塞拉斯·斯通来番学术交流。两个人熟悉到见面不用打招唿，钢铁侠还有实验室的初级权限。


    但这会，托尼看着斯通博士的眼神很锐利：「为什么你们会储存超人的dna？」


    「别误会。」斯通博士转身开启计算机提出一段监控录像，「我们徵得了他本人同意。而且不仅仅是超人的dna，实验室还在他的帮助下尝试过多种以杀死超人为目标的武器研发测试。」


    「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回头，仰着脸观看录像中超人点头同意，配合着承受从子弹到氪石枪等多钟手段的攻击，「总需要有人提前做准备。」


    「这当然有必要，我不否认。」钢铁侠抱着手臂说，「但是你们的安保工作到位吗？我不会哪天突然发现一群有超人基因的克隆怪物在纽约天上飞吧。」


    「……」


    斯通博士看看自己还在闹别扭的儿子，道：「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承诺尽力避免那种状况。」


    托尼轻哼一声，钢骨则扭过头。


    不管怎么说，现代科技拯救单身人士。尽管不知道古一法师的魔法到底是怎么生效的，它确实通过那点dna提取物定位到了一个高维度坐标，进而显示出另一个此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平行宇宙。它不再和感恩节里小丑带着蝙蝠侠见识的空间碎片一般、仅仅是平行宇宙在己方世界的投影，而真正地以另一条世界线照常运转着。


    「所以，」据说翘了一天课跑来参加『目前还没有名字的』联盟会议的沙贊眼睛一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超人和闪电侠只是穿越了？」


    「你为什么在这？海王呢？」


    「海王要解决皇室内部斗争脱不开身。」


    「至于我。」沙贊指指自己，脸上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羞涩，「超人之前答应我说，如果联盟成立就把我算进去。」


    「超人什么时候答应的？」绿灯侠瞪大眼睛问，「他谘询过其他联盟元老的意见了么？」


    蝙蝠侠：「你的意见不就是谁战斗力高谁是老大？我觉得你未必比沙贊厉害。」


    沙贊：「蝙蝠侠永远是对的！」


    绿灯：「……」


    绿灯：「你们又提前认识了？」


    这联盟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不是我。」蝙蝠侠道，「沙贊和超人是朋友。」


    「原来如此。我懂了，超人认识蝙蝠侠，超人认识沙贊，蝙蝠侠认识神奇女侠。」哈尔抹了把脸，「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你们随便排挤我，绿灯侠永不屈服。」


    等会，你也不用这么顺理成章地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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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骨清清嗓子，满脸严肃地将话题拽了回来：「行了沙贊，虽然有我和超人为你做担保，但联盟毕竟不是学校，希望你可以对同僚保持尊重态度。」


    绿灯侠：「……」


    一秒钟前他还觉得钢骨才是联盟最孤单的人，毕竟他谁都不认识。


    下一刻排名被推翻了——沙贊和钢骨互相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前者还是后者的粉丝。


    这就是办公室的生态圈吗？


    未免也太可怕了。


    「我们还是探讨沙贊最开始提出的问题吧。没错，他们可以算是穿越了。古一法师帮助我们定位到具体位置，使我们能够简单观测到对面的状况，并和超人取得联繫。」


    「从现在开始吗？」


    「对。」


    魔法形成的金红色光圈再次浮现在空气中。但与古一法师之前画出的、能看到目的地场景的传送阵相比，这次画面清晰度有所下降，且视野狭窄，仅仅能观测到超人周围一小圈的状况。


    人们第一时间想要确定的自然是超人和闪电侠的安全。


    但事情的发展与他们想像中差距甚远。


    看清楚观测魔法焦点的剎那，沙贊瞳孔地震：「一个变小的超人……和两个闪电侠同时出现在哥谭？这是哥谭吗？那里的蝙蝠侠为什么看上去和我们这边的不太一样？」


    第57章 异世来客


    从超人的视角来看, 事情其实是这样发展的——


    他记忆里的最后画面还停留在暗无天日的天启星、地球上的人间灯火与涌进鼻腔的硝烟气里。爱丽丝的手臂那么柔软，他们肩并着肩，中间还挤着一只长着漆黑色豆豆眼的超人玩偶。紧接着系统启动了休眠模式, 他主动放任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甜梦境中。


    对一个长久照射黄太阳光的氪星人而言睡觉并不是必须的，但超人喜欢像个普通人一样休息。深度睡眠就仿佛他一个人飞行在宇宙深处, 什么都不用思考, 什么都不用担忧, 他短暂地获得了一个智慧生命所能拥有的最原始的快乐与满足，几乎想要永远沉眠下去不愿醒来。


    ——假如不是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飞在哥谭上空，身边还有个正在自由落体、无依无靠的闪电侠的话。


    「巴里, 小心！」他关注这位中心城的超级英雄已经有段时间了, 从第一次飞行在大都会上空的时候, 超人就将地球上那些挺身而出的勇士们看做自己前进的道标，所以这时下意识地叫出了对方的真名，「我这就过来接你。」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闪电侠的手臂，结果距离判断失误，指尖虚握扑了个空。


    摩西：「……」


    等会，等会？！


    刚才的声音是谁的？这五短身材又是谁的？！


    他清醒过来的时间尚短，居然没意识到身上的衣服早就不合身了。刚才的动作稍微大点领口就灌进来一股冷风，于是去救闪电侠的手拐了个弯艰难地提了把裤子。


    往好的方面想，这身衣服是连体的，现在仅仅是行动不便, 倒还不至于到影响市容的地步。


    系统：「我启动了应急节能模式。你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宇宙辐射影响太大，没办法维持巅峰状态。我只能将你的身体暂时固定在一个没有很强但也不至于垂垂老矣的年纪。」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超人在心中愤怒地质问完, 勐地撸起袖子俯冲下去, 堪堪在闪电侠与地面亲密接触前抓住他的手腕。


    「感谢上帝！」巴里长舒一口气,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蓝——呃。」


    脱口而出的『蓝大个』暱称在发现超人身上的不对劲以后被他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们在哪？以及礼貌询问一下，你现在几岁？」


    半个小时以后。


    「谢天谢地。」


    闪电侠从服装店里买了套童装给超人换上，他自己也换回了常服，两个人在哥谭市的街头边走边说，「我差点以为我不小心回到过去你还没长大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不是超人，你也不会认识我。」


    跟在巴里·艾伦身边的男孩看上去不超过十岁，脸蛋还带着婴儿肥，只有额头上的捲毛仍然固执地昭示出他的身份。


    超人的语气和他平时认真讲话时一样沉稳可靠，然而声音里的稚嫩将对话的严肃气氛沖淡了些许。


    「抱歉，衣服的钱我会还你，但得等回去再说……身为超人的时候我一般不会随身携带银行卡。这里是哥谭，还是平行宇宙的哥谭，我们得想办法找人帮忙。」


    「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髮青年抬起手向后捋了捋自己额前的髮丝，好奇地打量周围环境，「我看不出这里和我们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但如果这里真的是在哥谭，我们为什么不去找蝙蝠侠呢？顺带，你吃不吃冰激凌，我看到这条街的拐角处有一台冰激凌车。」


    「前提是这个世界我们已经和蝙蝠侠认识了。」


    秉着反正回不去也不用着急的平和心态，走出巷口之后他们俩每个人手里多了一支甜筒。


    系统曾经介绍过，摩西所在的世界是无数宇宙中较为特殊的那个，但它也没详细科普过其他平行宇宙是怎么发展的。


    不过他猜测除了蝙蝠侠和超人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真实的成长经歷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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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面对闪电侠的提议，他折中地说道：「让我先看看他的基地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


    经过一番探寻，他们得到了好消息与坏消息。


    好消息是，在这个宇宙，哥谭义警依然使用着『batman』的代号，反派似乎也都是那群精神病和罪犯。


    坏消息是——这里的蝙蝠侠是个双枪侠。


    「cool。」当时他们躲在树丛里，看着高架桥上的哥谭骑士和小丑女大战三百回合，闪电侠用超级速度小声说道，「我觉得这边的时间线有些靠后，蝙蝠侠的年纪看上去不小了，但身手还是相当不错。」


    「等一会。」超人能跟上他的语速，「我怎么觉得这不是蝙蝠侠。」


    氪星之子的蓝眼睛里浮现出真切的迷茫：「蝙蝠侠应该不用枪？」


    「他刚才说自己是蝙蝠侠。」闪电侠道，「而且他不仅用枪，还拿了好几把。」


    「……」


    一定有哪里不对。问题是，由于世界差异，摩西还不敢肯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巴里仍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兴致勃勃地扳着手指分析：「如果两个世界的蝙蝠侠不一样，是不是我们还会看到不同版本的你和我？你能听见别人唿唤自己的名字吧，等等——我们干嘛不叫超人？」


    他话音落下，树丛中一大一小默默对视。


    「我刚才出声了么？超人！」


    仍然没有回应。


    半晌，闪电侠试探地又提高音量：「超人！我们需要帮助！」


    「我听见了。」摩西舔着冰激凌球说，「我也赶过来了。」


    巴里不由得笑起来：「可我叫的又不是你，兄弟。这个世界的超人去哪了？」


    「也许是在宇宙里面。」


    「你说得对，我们总不能再造个宇宙飞船。」闪电侠点头，「果然还是找蝙蝠侠更方便点。」


    达成共识之后，两人向蝙蝠侠所在的方向靠近，正巧这时哥谭义警揪着小丑女的头髮把她按在高架桥的金属樑上，另一只手里拿着武器比在她的眼球上逼问情报。


    「嘶。」


    摩西听见闪电侠隐约间倒抽了一口气。


    至少他现在没有天真地觉得蝙蝠侠是个友好的合作对象了。


    超人甚至做好一言不合先打架的准备。


    正在这时，小丑女被蝙蝠侠拎着领子扔了出去，夜空瞬间被女性的尖叫声划破。巴里目光一凝，戒指中的制服飞速弹出，连招唿都没来得及打一声就沿着桥樑边线奔跑了下去，眨眼功夫又把人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蝙蝠侠：「……」


    飞在空中正准备礼貌打声招唿的超人：「……」


    「嗨，蝙蝠。」闪电侠在小丑女的脖颈上轻轻一捏，对方随机无声地瘫软下去，「我从来不知道你对女孩儿会这么暴力。」


    哥谭义警冷冰冰地打量他们，从闪电侠刚才暴露出的速度再到超人离开地面的双脚。


    还有刚才因为巴里沖了出去而随惯性掉在地上的、可怜巴巴的半个香草味冰激凌球。


    「太可惜了。」超人惋惜地看着惨遭浪费的食物。他眼中射出两道红光，精准地在仅仅是将金属烧红的情况下把奶油里面的水分子蒸发干净，「这样不算污染环境吧。」


    闪电侠知道他在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接口：「没事的，大不了我一会去借张纸巾。」


    蝙蝠侠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没有选择后退，但也没有攻击。在闪电侠说完以后，他用一种识时务的、讲和般的口吻问道：「你们是哪方的人？亚特兰蒂斯还是亚马逊？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交易。」


    又是一个坏消息。


    摩西马上意识到，这里的蝙蝠侠既不认识超人，也不知道闪电侠。


    但是只要他们曾经作为英雄出现过，哪怕没见过面也应该听说过名字？至少不应该用这种，仿佛被威胁之后举起双手坐在谈判桌上的语气说话。


    而且海王所在的亚特兰蒂斯和神奇女侠所在的亚马逊为什么听上去像是反派立场？


    巴里是个头脑敏锐的人，超人能想到的疑问他也正在思考。


    短短一秒钟后，他故作无事地耸耸肩：「别误会，我们不是敌人，只是两个路见不平顺便寻求帮助的变种人。」


    虽然社会中变种人的名声也不怎么样，但总比疑似犯罪团伙成员强点。


    然而蝙蝠侠问道：「变种人——你们在说什么？这是个代号？」


    「这当然不是……嘿，到底怎么回事？！」


    心中的困惑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闪电侠下意识地看向超人，那眼神的意思是：现在怎么办？


    超人显得分外单纯的脸蛋皱了起来，他思虑片刻，又往上飞高一点以抬起手按住巴里的肩膀，同时对蝙蝠侠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布鲁斯。」


    他话音刚落，枪声骤起，这个世界的蝙蝠侠简直是兇残的代名词。两枚子弹以刁钻的角度袭向超人要害，而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男孩动也没动，任由金属与自己的身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此同时，他与外表年龄不符的、凝重的声音依然在以所有人都能理解、并且有余裕思考的速度传入耳中：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


    男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他情不自禁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脸上的紧张和惊讶难以掩饰：「你们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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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闪电侠看看超人又看看这里的蝙蝠侠，「这个世界是我们那边的蝙蝠侠的父亲成为的蝙蝠侠。听上去怎么这么奇怪？」


    一声尴尬的咳嗽在他们身后响起。


    「我也觉得。」巴里·艾伦，这个宇宙中的、不知为何没有神速力的中心城警察，攀在高架桥的横樑上，举起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唿，「很高兴认识你们，一个仍然能跑过闪电的闪电侠，和一个年纪小了至少二十岁的超人。」


    「我也是。」穿着制服的闪电侠说，「你还知道我们的名字，感人肺腑。」


    超人微不可查地嘆息一声，为这越来越混乱的局面，也为不知是否愿意见到这一幕的另一个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但他很快收敛好情绪，将自己烦恼的一面隐藏起来，平静地回过头对艰难爬上高架桥的警察先生露出微笑：「谢谢。我知道你对现在的状况有疑问，恰巧我们也是。蝙蝠侠先生，我们能去蝙蝠洞里谈谈么？」


    没人知道面罩底下哥谭义警究竟对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露出什么表情。


    总之不可能太友好。


    显而易见，超人说出蝙蝠洞的地点让这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忌惮愈深。


    但他什么都做不到。黑髮蓝眼的男孩不由分说地拎起他的斗篷起飞，哥谭的地面离双脚越来越远。而闪电侠则将另一个自己背在背上：「超人！我们要不要来比比谁先到？」


    巴里：「等一下！你还带着我呢！」


    「超人也带着蝙蝠侠。但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不知道蝙蝠洞在哪。」


    托马斯·韦恩听见他上方的年轻人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仿佛刚才那些冲突和敌意都没出现过似的。这个被叫做超人的强大超能力者有时候成熟得不像个孩子——甚至他和闪电侠组成的小队都隐隐以他为首。


    但现在托马斯突然又不太确定自己关于年龄的推测。


    毕竟，这世上太缺少仍心怀希望的成年人。而超人笑起来的时候，倒映着世界的眼睛像在发光。


    上了年纪的义警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松懈些许。


    被拎着披风飞行的姿势不适合发力，如果再有下次他肯定会拒绝。


    第58章 异世来客


    註：本章闪点世界失去力量的闪电侠直接用名字巴里称唿。


    ——托马斯·韦恩先生不仅是个双枪侠, 他还开赌场，而且酗酒。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蝙蝠侠能这么不拘小节呢，反正当他举着酒瓶子吨吨吨的时候, 旁观的三个人神情都有点扭曲。


    托马斯大约也看出来他们态度不对劲，但他不在乎。不知道是因为年龄还是过往经歷, 年长者身上带着种得过且过的颓然意味，哪怕他们交流过情报、巴里还提到了这个世界的钢骨，托马斯也仅仅是瞥了他们一眼。


    「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当时我正在桥底下。」巴里说, 「是钢骨将我送上来的，但是看到你们之后他就走了。」


    蝙蝠侠冷笑一声：「政府养的狗，他大概是以为我和敌军勾结，惊慌失措地跑回去调查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闪电侠看上去很想把托马斯手里没事就抿上一口的酒瓶子夺下来。他跃跃欲试，但托马斯的眼神比他们认识的蝙蝠侠恐怖多了。


    「这难道是平行宇宙的二战时期吗？」


    **


    这个宇宙正在经歷第三次世界大战。


    战斗双方是来自海洋的亚特兰蒂斯、与使用着原名『舍密斯盖拉』的天堂岛。这里的神奇女侠黛安娜并未在岛上救下来自人类世界的飞行员史蒂夫·特雷弗, 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爱人。她成为了亚马逊的女王，在与亚特兰蒂斯的合作中与海王相恋，度过了很长一段甜蜜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海王的前女友媚拉受小人挑拨试图杀死黛安娜, 却被黛安娜反杀。毫不留情的亚马逊女王将对手的头割下，又将对方的头饰当成自己的战利品。


    怒火中烧的海王想要报仇雪恨, 黛安娜解释不通愤而反击, 两方人马从此开始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超人坐在椅子上高高举起手——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身高毫无存在感（实际上其他人每隔几秒钟就忍不住扫过他的捲毛）：「但这和陆地有什么关系？」


    托马斯看着他，错觉自己正坐在教室里给一群傻孩子讲课：「他们把战场定在了地面上。」


    「这很离谱。」闪电侠扭头对另一个自己说, 「众所周知海洋占据地球表面的七成, 他们非得选面积小的那部分。」


    蝙蝠侠无视了他的吐槽：「现在轮到你们自我介绍了。」


    「对不起, 之前闪电侠介绍说我们是变种人, 但这其实是假话。」超人在托马斯催促的目光中继续道, 「我们来自平行宇宙, 正在寻找回去的方法。在我们那里超级英雄们才刚互相认识不久，大家都不怎么熟悉对方。」


    巴里恍然：「啊！怪不得另一个我居然不知道蝙蝠洞在哪。那你们的正义联盟成立了吗？」


    「什么联盟？」记忆停留在天启星的超人一脸茫然。


    闪电侠没控制住自己，在他头上撸了一把：「嘿抱歉，我也没想过第一次和超人面对面对话居然会变成这样。就在你昏迷的时候，神盾局给了我们一张申请表，表单在蝙蝠侠那，联盟的名字还没确定，但我觉得『justice league』比哈尔那什么七巨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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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里：「神盾局是什么？不是史蒂夫·特雷弗联繫的你们？」


    「……」


    又是一番鸡同鸭讲。


    最后还是已知信息量最少的托马斯·韦恩拖过白板、强行通过整理混乱的对话做出一张表格。


    表格左边写着的名字是巴里·艾伦与蝙蝠侠，右边是超人和闪电侠。


    「巴里·艾伦说他的死对头极速教授回到过去改变了歷史，造成我们的宇宙里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哥谭死去的人不再是我和我的妻子，而变成了我们的孩子，他本人也失去了神速力、只是个在中心城工作的普通警察。在歷史被改变前，有一个超级英雄组织『正义联盟』。」


    他边写下注释边哑着嗓子解释：


    「超人与闪电侠则来自另一个宇宙，你们的正联尚未成立，却比这里多出一个復仇者联盟。此外，你们那里神奇女侠黛安娜的爱人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而巴里说史蒂夫·特雷弗是政府和正联之间的联络官。」


    闪电侠：「也就是说，哪怕你们的歷史没有被更改，两个宇宙也有很大区别。」


    托马斯哼了一声：「比如你们世界流行僱佣童工？」


    「……」


    超人坐在蝙蝠洞的椅子上双脚都碰不到地面。


    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托马斯是在说他。


    ——僱佣童工的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我成年了！」他大声说，「现在这种情况是意外！」


    托马斯：「我很怀疑。你看上去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军。」


    闪电侠勐地扭过头，嘴里冒出可疑的『噗嗤』声。


    超人板着脸飞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等我们世界的人想到办法来联繫我和闪电侠，要么我现在去找找这个宇宙里面有什么能提供帮助的特殊物品。」


    「不急。」托马斯又灌了一口酒，那个看上去像是毛子水袋的酒瓶快要被他喝干了，但是老义警看上去半点醉意也没有，「巴里知道我和我儿子的真实身份，还有你也知道。」他严厉地看着超人，「而我注意到闪电侠对……对——」


    烈酒烧心，他喉咙发苦，尽力半晌也吐不出『布鲁斯』的名字。


    最后只好说道：「对我儿子的名字并不敏感。巴里觉得你们值得信任，但我不。谁知道连对方真实身份都不了解的联盟能持续多久？」


    闪电侠满脸无辜：「这不能怪我，我猜他只是还没来及说。女侠已经提议说如果小队正式成立，她就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将我们聚到一起，然后用真言套索公布全部人的隐藏身份。」


    「至于超人，他有透视能力。」


    托马斯：「所以你就运用你那种令人噁心的超能力把所有人面具底下的身份看了个遍？」


    「你将我说得像个偷窥狂。」超人不满地说，「我发誓我从来没在蝙蝠侠身上用过透视。」


    太天真了！


    不用任何能力我也能知道布鲁斯·韦恩的银行卡放在哪里！


    「天。」闪电侠大笑起来，「你们是什么世界最佳拍档吗？还是说超人对所有同伴都这样？」


    「他不。」摩西还没来得及回答，巴里插话，「别想了，我自己，他就只和蝙蝠侠黏黏煳煳的。」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开玩笑了。」超人无奈地说，「我不知道别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我只是——和他认识的更早一点。」


    巴里沖他挤挤眼睛：「如果蝙蝠侠也变得像你这么小，你们会不会一起去参加夏令营？」


    「……」


    真是够了。


    摩西心想。


    他现在产生了和绿灯侠差不多的、被所有人排挤的感觉。信任自己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托马斯的思绪却开始顺着巴里的话神游了。


    他的儿子死去时，看上去就和超人差不多大。


    布鲁斯应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与他前进，哪怕都是群童子军和傻瓜也没关系。


    ——巴里说，歷史被改变前，这宇宙有个正义联盟啊。


    就算他的儿子也成为了蝙蝠侠，至少世界听上去生活在变得更好，而不是更糟。


    好吧，其实以上都是藉口。


    托马斯·韦恩仅仅是觉得，比起他自己毫无希望地苟活，和过往的爱人与罪恶斗争，他更想替自己的孩子去死。这也算是逃避吧，他无能为力，仅能且愿意做到的事是怀抱一点点爱燃烧成灰烬。


    因此当巴里询问他的意见时，穿着蝙蝠盔甲的中年人将最后一口烈酒一饮而尽，把金属酒瓶扔到身后的垃圾堆里面，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和自己的一部分过去告别。然后他抹了把嘴角，说道：「我来帮你们。」


    「不管是给巴里找回超能力，还是寻找极速教授与跨越宇宙的方法，我都可以帮忙。」


    「报酬呢？」


    「不需要，我足够有钱。」


    因为不擅经营而把韦恩集团开成了赌场的前医生现义警说，「只要为我递一封信就足够了。」


    **


    「要是蝙蝠侠也在这就好了。」


    之后超人陪着闪电侠去见了他母亲一面。这个世界因为歷史被改变，巴里·艾伦的母亲还活着。他们简短地聊了两句，互相拥抱一下，既没有说自己从哪来，也不提会何时离开。女人到最后可能也不知道这是自己来自平行宇宙里的另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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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家门以后，闪电侠低头对超人说：


    「他肯定也很想见见自己的父亲。」


    「我们的世界情况比较复杂。」超人看着路边的景色，体贴地忽视掉闪电侠声音里的鼻音，「你知道，我们的哥谭连韦恩集团大厦都是新建的。」


    「我不知道，我没怎么关注过哥谭。」闪电侠道，「但你提醒我了，这个世界的你在什么地方？难道是根本没来过地球？」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摩西说，「刚才我找到一家可以自由使用电脑的咖啡店。网络上报导过大都会曾经被陨石击中造成了巨大损失，我想这可能和氪星飞船有关系。」


    他此前当然不知道平行宇宙的超人是怎么来到地球的，但系统偶尔会给出点不涉及规则的小科普。


    巴里和托马斯·韦恩留在韦恩庄园想办法恢復能力，超人和闪电侠熘出来单干。虽然超人缩水了，但不管是这里的蝙蝠侠还是巴里都认为他们仍然可以满世界横着走。


    「你也是坐飞船来到地球的？」


    「我不记得了。」超人镇定地回答。


    失忆真是个好藉口，一直失忆一直爽。


    闪电侠耸了耸肩，果然换了个话题：「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当初那艘飞船？你和我都不擅长计算机，而且入侵政府网络是非法的。」


    他在超人惊讶的眼神中强调：「我是个货真价实的警察！才不是义警。」


    「有个笨方法。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卡尔·艾尔，发现他的人肯定知道他的能力，那么只要找找哪栋建筑被铅层保护起来就行了。」


    「完美，也就是说，你只需要找到自己看不穿的那个，相当于在一片透明的玻璃里找到一个黑箱子。」


    这方法虽然是枚举，但简直简单到不可思议。超人的能力并不为外界所知，又因为他们似乎成功控制住了这个倒霉到降落在市中心的氪星人，就只有关押他的实验室墙壁中埋了铅板。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摩西和闪电侠同时站在了那栋建筑的大门口。


    「这次是我比较快。」闪电侠说，「但是你不在巅峰状态，而且起跑的时候慢了一拍？」


    他有点不解地歪了下头：「你是在等我吗？」


    「可能我习惯了。」


    「你知道这个习惯让我想起了什么？你就像是那种拥有很多个孩子的大家庭里的兄长，每次和弟弟比赛的时候都要先慢上一点、以确定身边的人有没有准备好。」


    超人笑了起来：「我没有兄弟，不过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下次我们可以问问沙贊是不是这么回事。」


    闪电侠促狭道：「可我觉得你现在会变成我们的小弟弟。」


    等系统节能模式关闭之后再对着超人的胸大肌说这句话，朋友。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摩西假装没听见他的玩笑话，慢吞吞地说，「但是同样违法，你怎么看？」


    闪电侠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建筑。


    然后他后退两步，装模作样的捂住眼睛：「尽管外星幼崽不享受地球上的未成年保护法，但我还是可以装作没看见。」


    下一刻，他口中的外星幼崽将整个金属门硬生生扯了下来举在头顶上。


    「你先请。」超人彬彬有礼抬着门板对他说道。


    好像闪电侠再多说一句、那铁门就会像板砖一样煳在他头上似的。


    第59章 异世来客


    这也许是该实验室建成以来经歷过的最大危机。


    毕竟他们此前面对的敌人基本都是走漏消息后引来的同行竞争, 内部安保人员单凭闪电侠自己就能横扫全场。至于关押氪星人的房间倒是装满了用以持续削弱囚徒超能力的红太阳灯，其慎重程度让人怀疑管理方是不是翻车过不止一次。


    举着热武器的卫兵噼里啪啦倒了一地，超人在直接掀开天花板和打通墙壁之间斟酌一番, 最后还是选择低调地调和一下……在天花板上开了个洞。


    他们走到囚室门口的第一时间，闪电侠爆发了一连串咒骂声。


    「我简直不敢相信！」


    眨眼功夫，房间里只能在红光下虚弱趴卧、瘦的仅剩下皮包骨的的氪星人就被带了出来。闪电侠轻轻握着他的肋骨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这傢伙看上去站都站不起来, 长而细瘦的双腿软趴趴地垂在地面上, 让摩西想起自己偶尔在大都会救助的一些、太久没吃过饱饭的流浪动物。


    那些可怜的小傢伙们也是这么躲在树丛中瑟瑟发抖、用恐惧和警惕的目光看突然而至的超人的。


    ——虽然他们眼前的氪星人明显还是更害怕闪电侠。


    他甚至不自觉地往摩西身边蹭了蹭。


    发现这点的闪电侠立刻给摩西使眼色，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在犯罪现场安排漂亮小姐姐去安抚受害人的警官先生。


    超人：「……」


    他认命地蹲下身, 和氪星人平视，娴熟地露出微笑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别担心，我们这就带你去外面。」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以这个角度和他交流，氪星人望着小超人的目光显得有些呆板。他木愣愣地看他看了好一会, 才问道：「你们是谁？」


    「来救你的人。」


    「你是……人类？」


    「我不是, 我和你一样是氪星人。但是这是我的朋友闪电侠, 他是个人类。虽然我猜你过去的遇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坏蛋, 但人类这个群体当中也有很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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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电侠安静地旁观他们交流，将对话场合完全让了出来，听超人提到自己也只是抬起手友善地挥了挥。


    「我能带你出去吗？」超人问。


    氪星人没说话，只是抬起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你也是氪星人？」路上, 这个宇宙里的超人……暂且称他为卡尔吧, 卡尔磕磕绊绊地问道, 「但你和一个人类做了朋友。」


    「是的。」超人有问必答, 「人类当中有很多是为我所喜爱和敬佩的, 但地球上也不乏我讨厌或者憎恨的人。」


    「那么, 什么是朋友？」


    超人思索片刻，回答：「是我愿意为之而死的对象。」


    闪电侠惊讶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是。」


    他们因为这点微小而珍贵的共同点一起笑了起来，卡尔则仰起头迷惑地看着他们。


    超人注意到他的视线，语气温和地说道：「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以后你总会遇见属于自己的朋友。」


    然而氪星人看上去更加不解：「你不可以是我的朋友吗？」


    「我不能。」超人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兄弟。」


    正在这时，他带着卡尔飞出了被白炽光笼罩的冰冷实验室，璀璨温暖的阳光骤然笼罩在两张轮廓相似的面孔之上。


    「是可以一起在太阳下并肩飞行的同胞。」


    「啊……好美。」


    卡尔呆呆地看着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朝阳，他的脚后跟不自觉地翘起来，似乎想要和身边的超人一样在半空悬浮。


    超人伸手託了他手臂一下，于是卡尔拼尽全力、挣脱某种束缚般地跳了起来，仿佛刚离巢的幼鸟一般、跌跌撞撞地来到半空。


    几秒钟后他就熟悉起这样的感觉，蓝眼睛中倏然浮现出两轮亮堂堂的辉日。超人笑眯眯地对着他伸出手，有点遗憾自己现在身后没有红披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来吧，我们往高处飞一圈。」又回头对闪电侠说：「稍等，马上就回来。」


    「去吧。」闪电侠说，「我一毫秒也不想在这地方站着，告诉我路线，我在后面跟着你们。」


    「那就回哥谭？」


    「okay。」


    红色的影子率先沖了出去。


    超人在原地摆出冲刺的姿势，跃跃欲试对身边人道：「你现在有力气跑吗？」


    卡尔不自觉地回头远望身后的太阳，又看了超人两秒，好似经歷了一番艰难的抉择过后，他认真地说道：「有。我和你一起——我们是兄弟。」


    「别太着急。」超人看出他对散发稳定光芒的恆星的嚮往，「时间还长，以后每天你都有一整个白天晒太阳。」


    他们回到哥谭的时候，闪电侠已经到了有一会了，正带着满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看托马斯·韦恩给巴里检查身体。


    「这傢伙为了重新获得神速力，差点被闪电噼成焦尸。」


    见到超人后他开口解释，「幸好你回来得晚，神速力已经让他身上的伤口恢復得差不多了。刚才见到他癒合前的样子、我几乎以为要亲手把另一个自己送进焚化炉。」


    巴里：「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他按下手中的戒指，秒换制服。


    「嘿！怎么样？看上去差不多，我总算没给我们宇宙的闪电侠丢脸。」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他换衣服的瞬间，蝙蝠洞里忽然响起一阵火花爆破的声音。托马斯条件反射地按着身边巴里的头躲到掩体后面，超人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跳了一大步——这该死的身高。


    「怎么回事？！」


    不等辨认出刚才的声音到底来自朋友还是敌人，沙贊的问候已清晰传来：「超人！好久不见！」


    他难掩激动地问道：「你还好吗？你失踪了整整一天！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


    「超人？」


    闪点世界外的超级英雄们眼睁睁看着魔法通讯里、熟悉又陌生的大都会英雄先是露出震惊和惊喜的表情，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血色勐然涌上脸颊，紧接着就以超级速度飞出了画面。


    「……」


    然鹅，血缘魔法定位的是超人而不是闪电侠。


    魔法仿佛也被观察对象的速度震撼住了，延迟几秒钟后才慢吞吞地转移视角，再次固定到超人身上。


    半秒钟后，意识到逃避不仅可耻且没用，氪星之子在蝙蝠洞里找了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闷声道：「你们怎么做到的？我和闪电侠现在可以回去了？」


    神奇女侠黛安娜用力地咳嗽两声，柔声道：「别担心，我们这里没有外人。」


    「我看不到你们，只能听见声音。都谁在？有我认识的人吗？」


    「我，蝙蝠侠，沙贊，钢骨以及绿灯侠，海王忙于家庭纠纷，据说还在赶过来的路上。神盾局联繫到的法师帮助我们准备了这个通讯魔法，她现在不在现场，但我们不确定她能否通过其他手段了解到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位法师值得信任吗？」


    「目前而言，是的。」


    超人隐约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还在担心平行宇宙里面涉及到某些秘密，不适合被太多人知道。」


    绿灯侠：「比如你变成了三头身，可可爱爱，没有脖子？」


    「……这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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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人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回答。


    他已经预感到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打趣他身高的对话频率会呈指数上升。


    毕竟闪电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而绿灯……他甚至敢撩完蝙蝠侠就跑、还说哥谭骑士可爱。


    「我听见了亚马逊女王的声音。」超人身后，意识到没有危险的托马斯·韦恩拎着巴里站起身，「你在和谁讲话？」


    「神奇女侠黛安娜·普林斯，一位可敬的英雄，也是位漂亮的女士。」


    「谢谢。」女侠用托马斯从未在亚马逊女王口中听到过的、愉快又宽和的语气说，「你知道我的名字？」


    「对。」超人说，「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关注地球上的超级英雄——当然，是不涉及隐私的部分。希望你不会介意。」


    「完全不。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费心掩盖过自己的名字，想知道的人总能知道。」黛安娜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蝙蝠侠——蝙蝠洞就在韦恩庄园底下，而神奇女侠恰巧以文物修復师的身份前去拜访过自己宇宙的韦恩庄园。凭藉着半神的听力和敏锐程度，很容易就将两处同样被翼手目动物环绕的地点联繫在了一起。


    如果蝙蝠侠将基地建设在韦恩庄园下方，而韦恩家族除了老管家之外又仅有一位成年人，那么蝙蝠侠的真实身份简直一目了然。


    有段时间里，她的确认为哥谭市的花花公子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草包、反而在费心掩盖着什么。但对方的身世与蝙蝠侠显露出的内核相距甚远，让人很难产生联想。再加上她毕竟不是长期在哥谭居住，对那些秘密也没有太充分的好奇心。


    而现在，女侠为自己突然的发现短暂地惊讶了片刻。


    不过作为活过上百年的人，黛安娜身上有种风雨不动的稳重气场。


    别人很难通过她的神态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神奇女侠自然而然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了前段时间的新闻，一直都知道你在坚持和面对什么。很抱歉我当时在忙别的事情，没能帮上你。但如果关注我的日常生活能让你感到放松的话，我很乐意你将目光放在华盛顿。」


    说着，她又想到超人真的很容易发现所有人的真实身份。不止是自己，身边的每一位蒙面义警恐怕都难以全方位防范氪星人的超能力。


    这么说来，超人或许是世上第一个知道蝙蝠侠等于『布鲁斯·韦恩』的人。


    想到身份暴露带来的某些复杂的延伸问题，女侠竟然有点好奇超人和哥谭的黑暗骑士平日里究竟是如何面对面交谈的了，那或许比他们现在因为互相不太熟悉、而显得平和且缺乏热情的联盟会议有趣得多。


    黛安娜若有所悟的目光从魔法通讯的画面转移到了蝙蝠侠身上。


    第60章 异世来客


    蝙蝠侠：「……」


    他们在会议室里围着张方桌, 原本是白板和投影屏的位置被魔法通讯取代了。神奇女侠与他坐在第一排，往后是沙贊、绿灯侠和钢骨。之前大家注意力都放在失踪的队友身上，确认了超人与闪电侠的安全以后，才开始认真打量平行宇宙的环境。


    超人平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


    他在必要的时候不吝啬于开口, 但偶尔也会给陌生人留下腼腆和不善言辞的印象, 让人觉得语言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好用的工具、而不是表达自我的首要渠道。更多时候他做的比说的多、输入的比输出的多。


    但现在, 超人正滔滔不绝地用稚嫩的嗓音给他们描述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起因经过。他讲解中的形容词和废话已经多到让人为之侧目的程度, 就好像在拼命将人们的观察重点从某个位置转移掉似的。


    此前英雄们甚至没想过，大都会英雄居然这么擅长……水字数。他一定从事过文学相关的专业，并且在其中卓有建树，才能使自己的表达繁复却不显得臃肿。至少沙贊已经逐渐开始满脸懵逼昏昏欲睡，活像坐在教室里听英语老师讲语法。


    最开始黛安娜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现在不够稳重的形象而苦恼。


    不过她紧接着意识到，超人也并不是个重视外表超过内在的人。就像比起平行宇宙里曾经和海王谈过恋爱的亚马逊女王、黛安娜现在对蝙蝠侠兴趣更大，超人此刻的异常举止并不是为了自己。


    他眼下这番表现，更多其实是在试图影响平行宇宙那位蝙蝠侠的情绪。


    而在黛安娜亲口说出会议现场的成员名单之后，蝙蝠洞里年迈的义警先生已经很久都没开口了。


    卡尔被托马斯转移到了一块铁架台上——就是之前放被闪电噼焦的巴里那台。人类和氪星人在沉默中互相打量, 区别是卡尔时不时会扭头寻找超人, 而托马斯简直就像是把超人和他那边传来的声音整个屏蔽掉了一样。


    巴里和闪电侠挤在一起, 前者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现在气氛特别诡异？你们刚才带回来的那傢伙又是谁？」


    「看不出来吗？是这个宇宙的超人。」


    巴里：「！」


    正在这时, 超人终于把最后一点讯息挤得一干二净。


    他再说下去, 就必须要提到他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谁、和他对视的蝙蝠侠又是谁之类的问题。


    「……系统。」超人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了，「你倒是帮我传个话, 现在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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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他的超级听力, 托马斯·韦恩的唿吸声都近乎可有可无，仿佛已经直接融进黑暗里面消失不见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尴尬的、勉强算是亲子见面的场合。


    ——这是两个本来应该毫不相干的平行世界。


    蝙蝠侠那边不管情绪如何, 现在根本就没有记忆。而且指望他在穿着制服的时候主动开启话题, 其他人可以直接等到地球毁灭。


    至于托马斯·韦恩, 可能他想得更清楚。


    无论如何，神奇女侠所在的世界不是他的世界，那个有机会与他面对面对话的人也不是他的儿子。


    他思维中有清醒到近乎冷酷的一面。


    看看黛安娜，她可以是智慧善良又宽容大度的英雄，也可以是举着长剑为子民浴血奋战、对外界毫不留情的枭雄。


    如果另一个世界里，十几年前小巷中死去的人是韦恩夫妇而不是他们的孩子。


    ……那么布鲁斯·韦恩记忆中的父母，或许永远停驻在年轻正义的那一刻。


    十几年时光是层永不褪色的滤镜，将逝者的形象在活人脑海中美化到绝无仅有。


    托马斯明白这些回忆有多宝贵，这些年里他在太阳永远不会升起的哥谭将自己揉搓得面目全非，曾经只拿过手术刀的双手沾染上硝烟和老茧。有时候他在小丑浑浊的眼底望见自己魔鬼般的影子，都会感觉到片刻的心悸。


    这是谁？他问自己。


    是蝙蝠侠。


    蝙蝠侠又会是谁？


    于是每当他觉得快要忘记面具底下的真实面貌时，韦恩一家三口的合影就在他眼前闪现了。年仅八岁的布鲁斯在韦恩庄园的花园中奔跑欢笑，他们在丛林中野炊，托马斯和玛莎一起教导男孩怎么搭帐篷。食物的香气、温柔的阳光与草地的清爽混杂成一副朦胧又缥缈的画卷，让逐渐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在午夜时分辗转难寐。


    托马斯清楚地知道，这是他永远失去、无法回首面对的过去。


    也是支撑他不倒下、勉强蹒跚前进的路牌。


    布鲁斯·韦恩没有死去。他们的孩子仍然活着，活在他和小丑的每一次生死交锋中，活在玛莎癫狂又绝望的笑声里，活在他手起刀落、暴力整顿的罪恶中，也活在黎明时分将睡未睡、幻梦笼罩的晨光里。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和另一个世界的布鲁斯见面？


    虽说上帝使我们生作一家人，其实也不过只相处了短短八年光阴。


    我的过去和将来没有给你留下位置，你的明天也不必与半截入土的老傢伙纠缠。托马斯·韦恩绝不会是眼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既然如此，英雄们应当有他更光辉的路去走。


    超人忽地听见一阵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响。


    他回过头，毫不惊讶地发现蝙蝠洞的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会回来。」另一个年轻的蝙蝠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只是可能需要等待。」


    法国戏剧《费德尔》里有句台词：「我又看到我生疏已久的故人，我的伤口突然间又流出鲜血。」


    他们都必须留下片刻自我的时间来面对这件事。


    **


    托马斯离开以后，由于时间尚早，超人提议他们再带着卡尔去哥谭逛一逛。路上闪电侠第二次光顾了同一家冰激淋车，给卡尔买了两种大受超人好评的口味，之后四个人找到一间咖啡厅，在外边圈出来露天餐区坐了下来。


    「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去呢？」超人问。


    「目前还不确定。」钢骨说，「两个世界差异太大，按照巴里的说法，这是因为宇宙的歷史被极速教授回到过去改变了。」


    他顿了顿，有些费解地说：「可是根据我们已知的平行宇宙理论，在歷史被改变的一刻，就应该有新的宇宙生成了。与其说巴里一睁开眼睛发现世界被改变，倒不如说你因为跑速太快直接来到了衍生出的那条平行世界线。你想要恢復力量，阻止极速教授，『改变已经被改变的过去』……这里面有逻辑悖论。」


    「假设巴里最开始在宇宙a，极速教授的行为造成了你们现在所在的宇宙b，巴里再回去也并不能让b重新变回a，而是再生成一个发生了以上全部事情但总体发展和a类似的宇宙c。」


    闪电侠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不止我和超人来到了平行宇宙，另一个我其实也是？」


    钢骨：「这只是猜测，人类的理论目前还停留在初级阶段——刚才那些内容还是我临时从维基百科上查的资料。」


    「……」


    沙贊情不自禁地问：「这么方便？」


    「也没有。」据说仍然没有适应自己半人半机械身份的钢骨目不斜视，「但网络信号确实比之前用手机的时候强上不少。」


    所罗门的智慧发出羡慕的声音。


    沙贊的脸上写满了：给我也整一个！


    「行了。」绿灯侠说，「你都翘了一整天的课，要是再在课堂上打游戏，我怀疑哪天联盟会接到学校的投诉电话，那可太丢人了。」


    沙贊：「但我总不能以维护世界和平的理由请假？联盟需要更多未成年人！」


    「不管怎么说，」蝙蝠侠将变成了讨论wifi信号增幅器与假期安排的话题拽了回来，「你们还是要去阻止极速教授。只要有他在，不管是哪个闪电侠都无法跑出最高速度。」这又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能量守恆原理，「在那之后，闪电侠怎么过去的，就可以怎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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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理是这个道理。


    然而两个闪电侠看上去都很心虚。


    联盟已经放弃讲究科学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将被交给锲而不捨向上钻研的復仇者联盟。


    至于蝙蝠洞的黑科技，都说了是黑科技，根本不需要解释。


    「联盟总部的位置暂时有几个提议。」蝙蝠侠面不改色地继续，「美国境内、中立地区以及太空里，投票选举的过程等你们回来再举行。以及联盟的名字……」


    「正义联盟！」闪电侠立刻接话，「平行宇宙的我们已经帮忙起好名字了。」


    「……」


    蝙蝠侠抿着嘴，脸上浮现出不明显地『被安排』的不情愿。


    但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可以，这个暂定。」


    闪电侠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小小地欢唿了一声，仿佛终于在大学里加入合心社团的学生。超人倒是能想像出蝙蝠侠的强迫症，咬着吸管喝可乐喝到一半被逗笑了，在桌子底下给闪电侠比『收敛点』的手势。


    卡尔在旁边小心地舀了一勺冰激凌，放进嘴里的瞬间打了个哆嗦。他感觉自己喉管内部凉得让人发抖，可是与阳光接触的皮肤上却暖唿唿的。这奇妙的感受让氪星人如同伸懒腰的猫一般、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团在椅子上。他看着超人垂着小短腿笑出两个酒窝，额头上的捲髮被风扬起、像乱糟糟的绵羊的毛，不知什么时候起也跟着笑了起来。


    氪星人脸颊因为过分削瘦而显得憔悴和病态。


    但他仍然笑得出来，也并不懂得为自己的经歷难过。这会他坐在被云层包裹、偶尔能显现出一丁点蔚蓝色的天空下，竟然对之前超人说过的话产生了几分认同：人类确实不全都是糟糕的。他们有的很有趣，有的很智慧，也许长久的接触后，他也能辨认出哪些人值得敬佩。


    这么想着，卡尔侧耳细听大家有些难懂的谈话，又吃了一勺雪糕。


    傍晚时分，托马斯回来了。


    他风尘僕僕，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身上带着酒气、硫磺味和一点血腥味。


    「今天战场上，一个战地记者被拥有超级速度的陌生人救下了。我想办法弄到了照片，来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第61章 异世来客


    「你受伤了！」


    巴里眨眼间来到托马斯身边, 「钝器挫伤、擦伤还有砍创伤口……你这是去酒吧和十几个暴徒干了一架？」


    「要是那样就好了。」老义警粗声粗气地说，「对方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巴里咋舌，「一个人和蝙蝠侠打得不相上下, 天, 不管哪个世界的哥谭都人才辈出。」


    托马斯哼笑两声, 目光在蝙蝠洞墙面上贴着的小丑标志上扫过：「是啊, 你永远不知道生活能造就出什么样的怪物。」


    他把手里的优盘插到主机上, 打开视频放大画面然后一帧一帧截取镜头, 最后固定在某个瞬间显露出的黄色身影上。


    「是他！」闪电侠说，「极速教授艾尔伯德·斯旺，他一般叫自己逆闪电, 能力和我差不多。」


    托马斯：「你快速移动的时候会被摄像头捕捉到吗？」


    「如果我想不被发现的话, 它们就拍不到我。」


    「那么这傢伙就是故意被我们发现的，他也许正在等着你主动去见他。」


    「但斯旺肯定想不到我们这边不仅有两个闪电侠，还有两个超人。」


    再加上公认的战术大师托马斯·韦恩与平行宇宙正义联盟的远程支持，这波团战怎么输？


    大家心情都很轻松。闪电侠问道：「那现在是应该先去主战场, 阻止亚马逊与亚特兰蒂斯的战争？不管钢骨说得是不是真的, 我们总不能对眼前的侵略行为视而不见。」


    超人神色一动, 忽然站起身：「抱歉，我可能得先走一步。」


    另一个世界里的蝙蝠侠立刻反应过来：「你听见了什么？有人遇到危险？」


    「也许。」超人不太肯定地回答，「但我不放心，得去看一眼。给我个通讯器，这样的话就算魔法定位在我身上、女侠他们看不见蝙蝠洞的场景, 也能听见声音相互及时沟通。」


    他飞起来, 对着地面上的人挥挥手, 炮弹似的炸成一朵蓝色的光离开蝙蝠洞。


    「氪星人为什么没有给小孩子准备制服？虽然他身上的运动服也是蓝底, 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半晌, 巴里充满遗憾的声音响起，「我好想给他拍张照片，带回去给成年的超人看。」


    克拉克还没有孩子，这张照片足以给他带来丰富的想像空间。


    闪电侠瞥了另个自己一眼：「你是不是在回忆他第二次判断距离出错的时候，把雪糕掉在衣领上手忙脚乱的样子？」


    「我就是你，所以你也在想。」


    「……」


    已经飞行在蓝天下的超人打了个喷嚏。当你拥有一群超能力队友时，不管做什么小动作都会被发现。他默默提高了自己的飞行速度，半是不好意思半是纵容地笑了笑，决定早点回去以免让几个逐渐适应他儿童外表、甚至开始在印象中给他的内在年龄一起拉低的朋友们拿乐高玩具和汉堡套餐塞满蝙蝠洞。


    他其实很理解闪电侠，依靠视觉而生的动物总是无法将自己所看到的假象与真实彻底分隔开。


    超人确信自己的行为举止和平时没有区别，心态更不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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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为了不显出幼稚，他还故意维持表情、往严肃和正直的方向靠拢。


    但是！


    黛安娜表示超人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是他身上奶味最足的时候……


    哪怕到现在大都会英雄也没敢问她口中的『奶味』到底是怎么个形容词。


    这也是他不小心没接住掉落的雪糕、有一时慌乱的原因之一。


    绿灯侠尝试克制但又特别明显的笑声在超人耳畔显得格外魔性，他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用所有人都不会当真的威胁警告对方道：「你再不闭嘴我就不去救你了。」


    哈尔还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了？」


    「是另一个世界的你。」蝙蝠侠说，「难道他也没拿到灯戒？」


    「看来是的。」超人说，「这里的绿灯侠是个普通人。刚才政府官员找上他，交给他一项任务。」


    那必然不是什么能顺风顺水完成的任务。


    不然超人也不会急匆匆地抛下剩下的人跑出来。


    绿灯侠像是一下子卡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他微微咳嗽，低声说道：「看来你对女侠说得话是真的——你一直看着我们。」


    「我本来有点生气。但是，谢谢你，超人。」


    魔法通讯的画面中，以这个视角旁观超人飞过天际的机会并不多见。他身后拖着厚重而绵软的水蒸气云层，脚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画家不经意甩出的漆点，在人们头顶上形成了座白色的拱桥。


    一个女孩儿不经意间抬起头，指着天空对妈妈喊道：「快看！是飞机！」


    女人下意识惊恐地捂住她的嘴巴蹲下，以为敌人的军队已经入侵到了城市中。几秒钟后，她才在女儿闪烁着泪光的眼眸里看到周围平静的景象与自己狼狈的表现。她慌忙松开堵着孩子口鼻的手，拍拍女儿的背帮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与此同时迷茫地仰起头看向蓝天。


    离战场不远的城市上空，云朵被绘制成一个大大的、棉花糖似的笑脸，与蔚蓝色的底布形成了张可爱的简笔画。地平线的尽头则硝烟四起，视线拉远还能看见升腾起的蘑菇形状烟尘。


    至于女儿提到的『飞机』，早就不知道飞去什么地方了。


    **


    超人顺手救了几个被战火波及、差点没能逃开的普通人，但他并没有迟到。


    来到亚特兰蒂斯的占领区上空时，飞行员哈尔·乔丹正驾驶着一台不似地球科技的飞行设施翱翔于大洋之上。


    不远处的深海内，被海王当做毁灭世界的秘密武器隐藏起来的潜水艇正在海面以下安静趴卧。


    机体内传来哈尔上司的声音：「乔丹上尉。最后我想说，以人类之名……」


    「得了，我不想这时候听废话。」人类飞行员将头盔摘了下来，望着远方弧形的海面翘起嘴角，尽管上方还有玻璃挡板，他却深吸一口气，仿佛正等待着腥咸的海风再次也是最后一次涌入鼻腔，「我说过我早觉得自己会成就一番事业。这宇宙里必然有着什么事只有我能去做，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多年啦，将军。」


    「人们会永远记住我的名字。」


    他瞄准潜水艇的位置调整飞行器方向、按下了加速杆。


    「来吧，混球们。」哈尔学着这台机器的上个拥有者、一个手持绿灯戒指的外星人的口吻，满不在乎地说道，「——beware my power！！」


    他的座驾纵身加速、一往无前地迎向不可战胜的灭世者。


    然而突然之间，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海内的巨兽掀起滔天风浪，獠牙利齿向着不自量力的殉道者张开，眼看就要把飞行器一整个吞入腹中。哈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身边响起清脆的童音：


    「哎呀，危险。」


    那声音镇定自若，又似乎带了点调侃。不等他回话，一道蓝色的光在眼前闪过，哈尔眨眨眼，震惊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空中。


    至于刚才向他搭话的男孩，正在……呃。


    暴打海洋巨兽。


    严格来说超人并没有稳占上风，亚特兰蒂斯培育出的怪物还是很抗揍的。但是哈尔眼睁睁看见他一只手拦下一颗牙齿，让那条怪鱼生生闭不上嘴巴、差点把上牙床崩断，飞行员先生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整个人脱力般地瘫在驾驶位上。


    「就不能让我当一次主角，是吧。」


    他发出假模假样地抱怨，正在和敌人战斗的男孩却若有所觉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吓得哈尔连忙坐直整理了下自己的髮型，又认认真真地开口：「谢谢，兄弟，你救了我一命。」


    「他说过，我就不第二次没完没了的道谢了。」绿灯侠说，「反正超人总有用得着绿灯侠的地方，虽然我可能，目前看上去并不是很值得信赖？」


    这真是开天闢地头一遭，也不知道是不是异世界的灯戒没有来得及选择哈尔·乔丹这件事刺激到了他。


    「——你早就证明过自己了。」


    他的队友回答道。


    「没想到海王还制作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这边的水行侠先生怎么看不出来还有这种天赋？」有些人就是自我炫耀时仿佛无所畏惧、受到他人承认夸奖反而会不适应。绿灯有点尴尬地转移话题，假装无事发生，「那么想要阻止战争恐怕会变得更麻烦。」


    「也未必。」一直低头写写画画的蝙蝠侠说，「刚才平行宇宙的蝙蝠侠给了我们战场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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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给的？！」沙贊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真的睡着了吗？」


    「你没有，」钢骨道，「我也没看见，什么时候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蝙蝠侠。


    再一次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黑暗骑士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


    「……是一个文字游戏。他刚才向我们展示逆闪电视频的时候，文件夹标题字母顺序是方位，几次暂停帧显示的时间连起来可以组成经纬度。两个世界的地球板块分布是一致的，只要计算一下就知道了。」


    蝙蝠洞里，同样听到这番解释的闪电侠扭过头看向托马斯，老义警手里捧着一本医学专业书，书角卷边带着毛刺，页面发黄，看上去已经被保存过很多年了。但他现在双眼望着熟悉的文字，半天视角都没有移动过，明显心不在焉。


    巴里若有所悟：这也许是个没有明说的、属于父子间的小秘密。也许他们曾经玩过类似的游戏，才能在时隔多年后毫无障碍地理解对方。


    寂静过后，托马斯·韦恩缓慢地开口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他还是没抬头，讲话没头没尾，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向谁提问。其实两个世界的人现在都无法看到对面，否则联盟的超级英雄们就会发现，两代蝙蝠侠假作手不释卷、看着纸张出神的姿势几乎是从同一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有一个计划。」


    「讲讲看。」


    「现在亚马逊和亚特兰蒂斯的主战区在欧洲板块……」


    短短十五分钟，他们一个说一个听，偶尔短促地交流下意见，很快就把作战安排定了下来。


    将表格上的最后一个单词念完以后，又很久没人开口，只剩下通讯装置内部传来的电流沙沙声响。


    蝙蝠洞里，巴里拼命给托马斯打手势：你不打算再多说点什么吗？


    老义警置之不理，握着书嵴、带手套的手心其实出了层细汗。


    有那么一会他想和对方聊聊玛莎。


    聊聊他们刚才在哥谭的泥水和垃圾堆间见面，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大打出手。但这次二者的交锋并不沉默，因为托马斯忍不住说：「我今天见到布鲁斯了。」


    小丑的扑克牌擦着他的脸颊落在了墙面上。


    「你这疯子！不止一次这么说！」她大笑着，恶狠狠地一拳锤向托马斯小腹，「是觉得我会信吗？！」


    哥谭的天空好似永远透不过光亮。城市笼罩着层冰冷的水雾，穿行期间时如同走在细密的雨帘下。那雨线将曾经密不可分的恋人分割成不相干的两半，躺在地上野兽般互搏时也像在激烈地拥吻。


    最后小丑伤痕累累气喘吁吁，也同每一次一样问道：「你见到他了，他对你说什么？」


    「我真的见到了。是来自平行宇宙的布鲁斯·韦恩。他成为了蝙蝠侠。」


    「……」


    玛莎在雨雾中踉跄离开的身影真切地浮现在现在的托马斯眼前，他忽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并不是出于『想让对方以为自己过得很好』之类的理由。


    他们彼此都太过了解。经过刚才一番短暂的交流，听着本不该被对方掌握与熟练运用的知识，就已对世界残酷的那面心知肚明——更何况，不管是哪个蝙蝠侠都习惯性地将事情想像的更糟，父子之间根本没有必要也无法粉饰太平。


    不同的地方在于，托马斯是作为长辈的那个。


    像每个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一样、像每个和孩子的同事与领导见面的父亲一样。


    你怎么能让你爱的人在他的朋友面前，得知自己的父亲游走在黑暗边缘，而他的母亲则是个疯子和罪犯？


    就算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不会介意这个，他的同僚也都将宇宙间的区别分得很清，托马斯依旧说不出口。


    还是算了吧。


    他想。


    「那就这样。」老义警站起身，声音平平，「你们可以行动了，既然有人指挥用不着我，我就先去联繫这边的钢骨进行支援。」


    闪点世界另一端，海王震怒。


    「这不可能！」他手握权杖质问自己的弟弟和下属们，整个人因为怒火而显得更加壮硕，「就在刚才原子队长被救走了！我们护卫队的人全被打晕扔在岸上。如果陆地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不只有我们受到了袭击。」他的臣子战战兢兢道，「根据前线情报，一队试图入侵城市的亚马逊士兵也被拦下了，他们打头阵的三头犬甚至没能撑过一分钟。」


    「告诉我是谁干的。」海王压低声音咆哮着说。


    「……是一个自称超人的，唔，年轻人，陛下。」


    第62章 异世来客


    不是我军无能, 是敌军太狡猾。


    亚特兰蒂斯的军队统帅挺胸抬头，务必使海王相信自己描述里的真诚，然而王者的目光仅仅在他们身上巡看一圈便收了回去。


    「算了。」此时求全责备也起不到任何用处, 海王的声音又恢復了冷静, 「启动备用计划，暂缓对陆地人的进攻, 准备和亚马逊进行决战。」


    说完，他走到窗沿旁边站住,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难道这就是命运吗？我们註定只能走到这一步？」


    不知神明是否给过亚马逊女王启示，让她得以在数年前窥见今日战火纷飞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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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当没有吧。


    否则, 那睿智又冷酷的女人怎么会放任两方人在歧路上走了这么久，久到他们都无法回头。


    战场上，超人的头向着海王所在的方向偏了偏。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你们在岔路口做出的每项选择都有迹可循。」他自言自语般地回答, 「这个世界的发展像是在提醒我们一定要时刻反省自己, 才不会在铸成大错后难以弥补。」


    不等他在联盟的朋友们回应, 地面上, 亚马逊女王举起长剑、宣誓般地说道：「我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我将永远保护我的子民，和敌人奋战到底。」


    「超人。」她抬起头目光凌厉，「你是位少见的英雄, 我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对你手下留情。」


    「……」


    超人难以自控地露出无话可说的表情。


    他余光看到巴里已经在寻找极速教授的踪迹，便对女王说道：「我并不需要你谦让。其实我已经成年很久了,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女王皱起眉：「那好。我将砍下你的头颅，再为你准备墓碑。」


    她身边的亚马逊人沉默无声，但表情像是在说：卑鄙的外乡人, 竟然试图萌混过关！


    我们王才不吃这套, 除非你还能变成个女孩。


    钢铁之躯与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器战在了一起。


    通讯器里还时不时传来蝙蝠侠与闪电侠的对话声, 他们在处理战场周围的敌军据点，尽可能救下更多人，至于更外围的那些则交给了当地军队与闪点世界的钢骨。


    「以后蝙蝠侠就是我们的联盟顾问？」闪电侠在奔跑的间隙快乐地问道，「这种合作机会真难得，要是只有一次的话也太让人难过了。」


    「他不仅是顾问，还负责给我们提供金钱支持。」超人百忙之中开口，「之前纽约曼哈顿广场以7.25亿美元价格成交的时候，我们报社负责财经和地产板块的记者在那一周里忙得脚不沾地。正义联盟地址确定以后，需要花的钱肯定更多，我可能还得提前和佩里打声招唿，不然临时加班也太麻烦了……」


    「等等。」神奇女侠问道，「报社？大都会星球日报？你是个记者？」


    「这不科学。我从宇宙回来后想要了解近期突然冒出来的外星人，用得还是星球日报专访！」绿灯侠捏了自己一下，确定他没有做白日梦，「但我怎么记得星球日报写过不少次维护超级英雄、特别是超人的文章，那你……」


    「呃，有些确实是我写的，但不是每一篇。」


    「还有这种好事？！」


    「我又没有乱写。」超人纠正他，「对事实保持敬重是底线。」


    蝙蝠侠：「露易丝说你的新文章有机会拿到大都会新闻奖。」


    「啊。」超人显得有些惊讶，「不会是写復仇者联盟的那篇吧，我以为我的政治倾向不是很对评委的胃口。」


    「是写超人的。」就是克拉克在宇宙里仍不忘初心坚持码字、回来之后托蝙蝠侠交给露易丝以赢回主编佩里欢心的那篇。


    「……拜託。」大都会英雄梗了一下，差点被亚马逊女王锤到地里。


    「如果你获奖了就需要登台。」蝙蝠侠慢悠悠地说，「但据我所知，这一届官方颁奖典礼决定邀请超人到场做特邀嘉宾——如果你有机会醒过来的话。」


    绿灯侠被超人这种干一行爱一行、不惜坑自己一把的敬业精神震撼住了，由衷说道，「不愧是你。」


    超人写超人得奖被超人颁奖，这事简直不能细想。


    而且刚才他那番对美国地皮价格的吐槽也将魔幻的战斗场合赋予了几分现实意味。


    至少沙贊突然想起自己虽然翘了课，作业还是要写的。


    其他人则在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回想刚才超人透露的信息，将对蝙蝠侠富有程度的认知上升到崭新高度。


    想想看，随随便便能拿出十几个亿买地再翻倍装修和支付维护费用的，究竟是什么人！


    怕不是另一个行走的斯塔克！


    蝙蝠侠可能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忽然道：「我姓韦恩。」


    钢骨手指勐地用力，将原子笔杆拧碎了。


    黛安娜悠然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下颚，看沙贊无意识在纸上写了一排自己的名字。


    闪电侠倒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布鲁斯·韦恩他爹开赌场这件事震撼力度更大，但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提前和队友们互通情报。


    只有绿灯侠仍然很迷茫：「为什么你们都知道？谁他妈是韦恩？」


    「你真的应该多看看地球新闻了，gl。」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等回去以后才需要考虑的——就这么一会功夫，真言套索已经缠在了超人的脖子上，亚马逊女王用手肘压迫他的脖颈，居高临下道：「为什么走神？下辈子记得在与我战斗时集中注意力。」


    她身下的男孩双眼中凝聚出红色射线，同时在神器的力量下不由自主地说：「对不起，但是比起你我更喜欢我们世界的黛安娜。」


    女王的护卫又气又急：「你竟胆敢说出这种话！」


    而且这是什么理由！你以为你是面对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吗！


    然而女王浑不在意：「那她必然比我软弱，就像你一样。我注意到你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亚马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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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我不是守卫这个国家的士兵，也不是在战争法庭上对你们进行判决的法官，只有他们有权利夺走性命。」超人回答，「你说得对，我认识的黛安娜比你柔软，但也是那份爱让她比你强大。」


    话音落下，他勐然用蛮力掀翻了对手。女王手中的长剑被击飞，打着旋飞到半空，又被氪星之子冲上去一脚踢远。


    「你输了。」


    他们的位置反转，变成亚马逊人们不甘地仰视他。


    远处传来人类热烈的欢唿声。闪电侠被大家包围起来，收穫一堆感谢词和眼泪、甚至有几枚飞吻。


    巴里和卡尔合作解决了逆闪电。但是他看上去并不快乐，望着大家的目光带着愧疚和伤感：「我很抱歉。和极速教授对话过后我才想起来，其实造成这一切的是我——是我不小心回到过去救下了本该死去的母亲，才让世界线发展成现在这幅样子。」


    托马斯从自己那驾用来赌场接客的客运飞机上滑翔下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是无视自己的过错，选择接受失而復得的亲情；还是承担责任，回到自己应有的道路上？


    前者是人之常情，后者……则是让英雄之所以身为英雄的某种珍贵的品质。


    他们总在失去。


    可他们从未停止前进。


    「……我要回去。」巴里握紧了拳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逆闪电，「就算按照钢骨的说法，平行宇宙已经生成了，但在无数个时间线里，过去的我必然还在试图让妈妈活下来，我得去拦住那个『我』，防止更多混乱发生。」


    他想了想，又说：「我们之前成功破坏了海王毁灭世界的计划。如果这个宇宙不会消失，那身为普通警察的巴里·艾伦也不再是我。」


    「我们都有需要践行的命运。」


    超人看着两位来自不同世界的中心城英雄，主动问道：「要不要去和你的母亲道别？时间也来得及。」


    「我就算了。」闪电侠率先耸耸肩，「这种事一次是惊喜两次是惊吓。」


    「我也是。」巴里露出微笑，点点自己的脑袋，「这里面的记忆足够我回味了。」


    「那就向前跑，巴里。」


    跑起来吧，闪电侠。


    红色的影子划过满目疮痍的大地，仿佛给这久经考验的星球点上艷丽而充满生机的花环。在极致速度的对比下，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


    他的身后是互相安慰向神祈祷的亚马逊人。


    是相拥哭泣的人类母子。


    是扔下拐杖开启香槟庆祝的老者。


    是一瘸一拐走出营帐仰望蓝天的伤兵。


    是奋笔疾书将消息传遍世界的记者。


    「再见，妈妈。」


    他跑过没有闪电侠的中心城。


    跑过被氪星飞船砸成废墟的大都会。


    跑过失去了復联地标的纽约。


    跑到哥谭时，他和一个提着裙摆匆匆前行的女人擦肩而过。


    闪电侠下意识地回头，盯着那优雅婀娜的背影愣了一下。


    但惯性已使他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壁垒，脚尖点在另一宇宙会议室的地板上。


    一剎那，会议室中光芒大盛，熟悉的情景让所有人习以为常地闭上双眼。


    「——布鲁斯。」


    此时此刻，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纯白无瑕、万物静止的宇宙罅隙间响起。


    这里似乎只有两个人。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凝望。


    女人穿着一件素色长裙，脸上画着淡妆，脖颈上是圆润的、泛起柔光的珍珠项鍊。她的嘴角轻轻翘起，像练习过很多遍似的，有种油画般的静止的美。


    「托马斯可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她双手交叉在身前，尽力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不论如何，我们为你骄傲。」


    ——不管经歷多少事。


    「……我也一样。永远都是。」


    ——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我不曾想像过的模样。


    总有些东西历久弥新，在命运的长河中闪闪发光。


    女人笑了。


    她转过身，嘴角越扯越大、越扯越狰狞、难以遏制的笑意令她浑身颤抖，泪水却顺着脸颊簌簌落下，沖刷尽肉色粉底、露出一片病态的惨白。


    「向前走吧，布鲁斯。」


    别回头。


    让那八年相处时间以圆满的句号结尾，将你否决的埋葬、把你坚守的传承。


    白色的光将女人的背影吞没，那并不刚强的身形宛若烈火灼过的刀锋，在年轻者的脑海中刻下温柔又疼痛的烙痕。


    但不管怎么说，他早已具备跨过山丘的勇气。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法师的通讯魔法达成了使命、徐徐收拢，平行宇宙的画面逐渐消逝。


    「欢迎回来。」


    蝙蝠侠站起身对着平安落地的闪电侠与超人说道。


    第63章 晋江独发


    当所有人都以为风波平息的时候, 事情其实还没结束。


    ——因为超人还没变回来。


    「你满打满算清醒过来的时间都不到三个工作日，其中还有一半呆在哥谭。」系统说，「当时情况紧急, 我唤醒你的意识再开启节能模式属于透支操作。接下来你要么去和太阳近距离接触，要么就只能等身体技能自行协调好、使每天吸收的能量大于你的活动支出, 才有机会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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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太建议你去宇宙里, 就像饿了太久的人暴饮暴食之后反而会导致水分丢失、最后因为器官衰竭而死一样，你无法控制自己和唿吸类似的本能，吸收过量会很危险。」


    这不就是只给了一条选项吗！


    还有神他妈长大成人。


    说点阳间话吧系统！


    摩西被迫接受了这个设定, 了解内情的人则毫不意外地发现大都会英雄开始过上深居简出的隐居日子。超人也不是因为自己毛绒绒的小问题就放弃帮助别人，他只是更谨慎更小心，那些收到援手的人直到脱离险境都没发现自己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考虑到目前的特殊状况，很多引人注目具有代表性、却不紧急的救援活动暂时被搁置了。


    比如爬到树上下不来的猫。


    就让它们蹲着吧。这些无法无天的喵星人总要等到铲屎官火急火燎叫消防队拿□□爬上去拎它们的后颈皮，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被家养的。


    于是大都会居民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到狗子的脖子被卡在栏杆里拔不出来、和电线桿上的猫之类的新闻之后，勐然意识到超人虽然据说回到了地球，可是他从来没有正面出现在人前过！


    他们曾经满心以为生活即将顺利地回到达克赛德入侵之前的样子。


    要知道个人精力是有限度的。


    在超人离开地球去往宇宙的时间段内, 和他相关的话题度最高，连续几天都挂在热搜前列。这已经脱离了小范围、单个城市居民的观念冲突问题，而是那些意识到超级英雄普遍化的社会趋势已经不可避免、同时在宇宙范围内人类科技不惧优势的『精英阶层』, 与单纯是因那份不求回报的付出心怀感激、并愿意为此发声的群众共同作用的结果。


    但对于前者来说, 卢瑟和作用其实与超人是等价的。


    他们并不考虑正义或者邪恶的问题，因为他们只看到这是一个有能力造武器的人、和一个本身就是武器的『人』。卢瑟或许损害了无辜者的利益，或许有些违法或者不道德的行为，但这些『小节』在当权者眼中无伤大雅。


    正因如此, 他们对卢瑟和超人之间争端的态度其实是暧昧不清的。


    如果前者胜利了, 那么证明科技发展已经胜过了个体力量, 超人的存在就无关紧要。如果后者赢了, 他们可以在给予超人表彰的同时将卢瑟的性命保留下来，让他活着给政府打工。


    这一点都不困难——因为大都会的明日之子根本不杀人。


    于是，在网络上为超人声援的唿声达到巅峰时，其实正是整个社会对他本人关注度最弱小的时候，唯有利益才能长久地转化成行动力。


    而在超人回归地球以后，仍然在坚持自己观点的人，往往是纯粹以情感作为驱动力的。


    这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个人精力有限。


    你不能责备他们在某一天忽然对发声活动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关注相关新闻。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们没办法在一件需要投注大量时间和金钱的事情上坚持太久。


    这就是为什么剩下的人讽刺网络没有记忆、却对此无可奈何。


    然而有些时候，情感的力量虽然不持久，爆发起来却格外迅疾，它只是需要一条时机合适的引线。


    超人的失踪就是那条火线。


    神通广大的推特网友们翻出了之前莱克斯·卢瑟和露易丝·莱恩之间赌约：卢瑟将捐献至少两亿美元作为超级英雄们的行动支出、以及一份长达五年的战后损失保险合同，前提是超人可以带着人类女孩爱丽丝平安归来。


    这个赌约看上去莫名其妙，简直不像是卢瑟这么精明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有人不禁问：这对莱克斯集团有什么好处？


    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和超人、以及大部分超英不对付，他毫无悔过的态度也很难让人相信这是良心发现后的举动。损失了钱财又没能博到好名声，简直亏大了。


    但他偏偏就是和露易丝打赌了。


    众所周知，过于强烈的爱会使人失去理智，过于强烈的恨意其实也差不多。卢瑟可能这辈子都没爱过谁，但他恨超人，比其他人加到一起还多。


    他就是宁可什么都得不到、宁可坚定到盲目地认为超人不可能回来。到时候他就可以假惺惺地惋惜自己没能花出去这笔钱，为超人的不自量力抒发一番感慨，再把那些和超人这个名字搭上边而变得噁心起来的两亿美金洒在大都会英雄的墓碑前。


    「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不这样。」露易丝事后评价，「我怀疑卢瑟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卢瑟是不是个精神病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笔钱还没有花出去。


    明明官方媒体已经宣告了超人的归来，卢瑟却尚未兑现赌约。


    再联繫根本没人见过超人这个前提。


    阴谋论开始逐渐占据舆论高地。


    #超人生死未卜，官方掩盖真相不作为#这个话题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冲上了热搜第一。


    超人：「……」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鑑于你还放心大胆地邀请我来你家楼下喝咖啡。」哥谭市着名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坐在他对面，推了下鼻樑上的墨镜，「出门之前迪克问我，你是不是打算自暴自弃向世人公布『正义联盟主席其实未满十岁』，以毒攻毒解决眼下的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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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又在对方郁闷的眼神中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当然还是克拉克·肯特。」超人回答，「我尽量不被人看见。」


    他话音落下，旁边抱着孩子的男人路过，用同病相怜的目光看着蝙蝠侠，顺口说道：「你家孩子看着真乖。」


    「……」


    「……到底为什么是咖啡馆？」


    「我尽力了。」超人表情严肃地说，「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家离我的住址不算太远、又有包间允许携带宠物的店铺，在街道上只会更丢人。」


    他背在身后的手用力伸出，手腕上缠着条红色的链子，仿佛拔河健将那样连额头上都冒出不明显的青筋，一咬牙将那只瘫在地上装死的狗子拽了过来。


    「你对养狗有什么头绪吗？」


    **


    超人忙得连查看自己的热搜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他养了一条氪星犬，取名叫小氪。这条狗和氪星的人一样，可以吸收黄台阳光获得超能力，但不管有多聪明多强大，都改变不了它是一只狗的事实。


    作为一条热爱大自然又精力旺盛的狗子，被试图搞清它来源的超人以妨碍社会治安的理由关了两天之后，它终于耐不住寂寞迈出追求自由的脚步。超人就像每个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狗主人一样，一时居然没办法让它老老实实回家，反而被小氪咬着狗绳拉扯出二里地。


    一人一狗僵持半个上午，终于是人占了上风。他们从郊外一路回到城市，小氪就宛如秤砣般地躺在地上被超人拎着走。


    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男孩与狗的照片即将登上社会新闻，克拉克终于屈服在恶势力下，找了个对宠物友好的咖啡厅坐进去，火速联繫据说无所不能的联盟顾问寻求建议。


    蝙蝠侠：「……」


    「我也有正事。」


    他强行转移话题，无视了躺在地上呜咽的狗子，拿出手机点开待办事项清单，将屏幕调转递了过去。


    「总共是三件事。」


    「一是联盟宣布成立的通告。我们不能任由群众继续胡乱猜测，他们对超英——不止我们——的印象需适当引导，在那之前必须想出解决方案。」


    「第二件事，闪电侠和你遭遇伏击落在平行世界，背后有魔法师活动的影子。我已经托人去寻找实验台上留下的古埃及魔法起源，但考证还需要时间。」


    「第三，」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蝙蝠侠的表情阴沉下来，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递出的低气压，「刺客联盟似乎在基因技术上取得了突破。他们主动联繫我，透露说自己的前合作对象莱克斯·卢瑟一直试图培育出另一个『超人』来打败你。」


    「他们为什么要出卖合伙人？」


    「可能是后续合作谈崩了，也可能是一方失去作用后被另一方回收利用，你总不能指望犯罪组织讲究感情。」


    话音落下，布鲁斯站起身扣上西装纽扣。


    「我还需要调查刺客联盟，就先走了。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问问卢瑟。」


    「谢谢你来告诉这些……顺便问一句，迪克他有兴趣养狗吗？」


    生活艰难。


    但超人也不能逃避责任。


    家大业大的蝙蝠侠拍了下他的肩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得试着和它搞好关系。」


    反正，这世上除了超人，再没有第二者可以在不虐待宠物的前提下养一只氪星犬。


    至于当天傍晚克拉克尝试遛狗的时候被小氪一路拖行到堪萨斯农场，就是另一码事了。


    第64章 晋江独发


    如今已是堪萨斯州的盛夏时节。田埂被太阳晒得泛起姜黄色, 微风在玉米秆间带起热浪，天空高远又辽阔、几乎没有云彩，地面上则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房屋。


    一个正在餵马的中年男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手底下的小傢伙也不安地刨着蹄子打了个响鼻，尾巴一甩一甩地伸出头去。人和马都茫然地看着道路尽头突然泛起烟尘，紧接着，一只白色的中型犬吐出舌头撒欢式向前冲去。


    在白狗后面，髮丝微卷的蓝眼睛男孩手里牵着绳子，运动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这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但也中和了出色外錶带给他人的距离感, 使人觉得他和那些在田野间打滚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下午好！」


    男人摘下帽子对着对方挥了挥。


    「需要帮忙吗？你是谁家的孩子？」


    「谢谢, 下午好！」黑髮男孩匆匆忙忙地回答, 「我自己能搞定。呃, 我平时不住在这, 只是过来……遛狗。」


    拉奥保佑, 至少这时候小氪没有突然飞起来。


    农场里的马匹焦躁地跺着脚, 如临大敌地看着男孩和他养的狗, 连餵到嘴边的饭都不吃了。马主人莫名其妙地抚摸着它的鬃毛，小声安抚道：「没事, 没事，别害怕, 他们只是路过。」


    等这对奇妙又有趣的组合走远到看不见以后, 男人开口评价道：「那只狗的体型虽然不算小, 但是力气却挺一般, 连小孩子都能轻易拉住。」他扭头问自己的伙伴, 「你说是不是？你不听话的时候可比小狗野多了。」


    狗离开以后他的马就不发抖了, 听到这话也只是用轻蔑的目光乜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


    超人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又尽力地奔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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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点不在速度, 毕竟他轻易就能行进得比任何地球上的交通工具都要迅速。熘过大型犬的人可能会比较有经验，他现在就是那种在旁观者眼中正常往前走、实际上力气都花在阻止自己前进上面了，手里的绳子绷成直线、每时每刻都在与狗子角力的状态。


    如果不是孤独堡垒中恰好有一条他上次远行从宇宙中带回来的、据说是用来拉拽行星的金属编成的细绳，今日遛狗的难度将直线上升到不可完成的地步。


    「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再一次与狗的斗争中差点被甩到池塘里之后，以超人的涵养都不由得恼火地发出质问：「跑了这么远运动量还不够？不然我们干脆往宇宙里飞吧。」


    别人遛狗是从家门口走到小区门口。


    他遛狗是从地球飞到月球。


    白狗回过头，用犬类动物特有的湿漉漉的眼眸望了他一眼，「嗷呜」着叫了两声，又回头拽拽绳子。


    「……算了，你走慢点，不许飞，我在后面跟着你。」


    摩西开始自暴自弃，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趁没人的时候漂浮起来，像风筝一样被小氪拉着前进。


    接近傍晚时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热烈了，照在脸上热乎乎的，像是大自然温柔的掌心。他闭上眼睛迎着带有水汽和沼泽腥味的风，想像自己睡在摞成小丘的玉米芯上。知更鸟啾啾声和蝉鸣在他身边环绕，小氪追着鼹鼠的尾巴跑向地平线尽头。


    童话《绿野仙踪》的主角多萝西也住在堪萨斯。她家里有座农场，还养了一条叫做托托的小狗。这部童话作品知名度很高，摩西很久之前就看过，克拉克作为文字工作者也在业余时间读过很多杂七杂八的文学作品，包括重温童话故事。


    这让超人落在这片土地上时，总有种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他又想起了玛莎。玛莎·肯特，生活在泥土和植物之间的勤劳女人，他的丈夫乔纳森·肯特在几年以前被飓风带走了。


    这是真相吗？


    他会不会像《绿野仙踪》的女主角一样，被龙捲风带到奥兹国去，遇到稻草人、铁皮人和狮子？当然，稻草人绝不会是哥谭的那个。


    但可惜的是，克拉克没能来得及在几年以前事故发生的那天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玛莎。


    他爱她，并愿意分担那份痛苦与沉重，尽可能给予对方慰藉，然而他们甚至从未见过面。


    ——就像平行宇宙的托马斯·韦恩只与布鲁斯交谈了寥寥数语、闪电侠最后也只隔着万水千山和母亲道出一句『再见』，没有谁能陪着另一个人过上一生，无论那份感情有多厚重。


    蝙蝠侠、钢铁侠和闪电侠的父母都死在他们年少时，美国队长的爱人垂垂老矣、被岁月划下不可跨越的鸿沟，人性的伟大似乎总是伴随着伤痛。克拉克曾经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句话：你所见到的每个无法释怀的结局，或许正是他们力所能及迎来的最好落幕。出于对这种宿命的见证，以及某些现实上的考虑，尽管知道自己和玛莎一定会相处良好，克拉克还是没有真正动身和女人相识。


    就连小氪才田野间跑跑跳跳的时候，他都会小心翼翼拽着绳子避开那座农场的位置。


    现在超级英雄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那么剧烈，超人还是争议点最大的一位，他又怎么保证不给对方带去麻烦？


    话虽如此，遛狗的路线有时候是很难做到精确的。


    往往你前进的方向不取决于自己，而取决于狗。


    他在空中飘着飘着，忽然听到熟悉的心跳声。


    超人：「！」


    摩西终于憋不住对系统吐槽：「我不是真的人类，但它是真的狗。可能养孩子都比养氪星犬来得省心。」


    系统：「实践出真知，你以后可以对比一下。」


    「我又没结婚，你什么意思？」摩西勐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蝙蝠侠那边得到的情报是真的？不是，卢瑟真的打算造个氪星人？！」


    系统：「嗯哼，你什么都不知道。」


    淦。


    等会。


    摩西：「他会把自己的成果培育成健康积极向上且对社会有用的人吗？」


    「你觉得卢瑟是这样的人？」


    那秃头不是个神经病被害妄想症且危害社会的人么！


    「……也有可能他们互补。」


    如果系统有表情，大概会是嘲弄而怜爱的。


    这话说出来摩西自己都不信。


    男孩的肩膀耷拉下来，拎着狗绳的手垂在身边，半真半假一语双关、郁闷地说道：「我不想做超人了。」


    系统：「真的吗？我一直想找机会说服你打第三份工，不如现在考虑一下。」


    「……」你走开，大资本家。


    小氪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回头叫了一声，飞回来在他腿上蹭了蹭。


    超人蹲下去揉乱狗头上的毛，然后抱起它悄无声息地飞到前方农场里房屋的棚顶上。


    未成年人抱膝坐下来时和狗蹲坐在地上差不多高，区别是克拉克将头搭在膝盖上，而小氪则昂首挺胸吐着舌头、神气活现地左顾右盼，看得氪星之子再次伸手在它后背上捋了捋。


    小氪被他揉的舒服，就悠哉地趴了下来，湿热的唿吸喷吐在主人的脚踝，耳朵抖来抖去，时不时扫过超人的小腿。


    这时候它看上去又是个乖巧且可爱的狗子了，可惜之前真面目暴露的太彻底，克拉克拒绝伸手撸毛让它爽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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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的房间中传来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以及两三个女人的聊天声。


    近期新闻报导的内容记者先生堵上耳朵都能猜到七八成。


    话题不外乎围绕着超人、英雄註册法案提议、阴谋论、还有个别地区的□□等等相关内容进行发散。


    美国的地方台主持人个人观点往往鲜明到具有攻击性。


    眼下电视上的那位恰好是超人一派。她慷慨激昂地表达了对超级英雄的支持，和几个嘲讽她是看上超人肉体的男嘉宾当面对线，差点演变成挥舞麦克风与椅子的群殴现场——克拉克都听见里面传来的麦克风线抽打空气的声音了——而后主持人重新坐下平復一番情绪，声称自己找到了之前那位模仿超人摔成重伤的男孩的父母。


    等待特邀嘉宾出场时，房间内响起茶水流动的声音。


    是玛莎。


    她拿起杯子润润喉咙，紧接着嘆了口气，对自己身边的同性朋友说道：「我真有点担心他。」


    意识到她口中的对象具体指谁前，超人的心跳已经乱了一拍。他屏住唿吸，不顾之前毛髮上沾着的灰尘、将小氪抱在自己怀里。


    「你是说你的蒙面朋友？之前一定要为你养老、却突然消失的那位？」


    「我当然也担心他或她，但我刚才说得是超人。你儿子上次教给我怎么使用推特，我发现人们的猜测都很有道理。」


    「文森特总是做没用的事！」玛莎的朋友生气道，「我告诉他别在你面前说这些。」


    「别，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记得超人给老汤姆家带回来过一只走丢的羊崽。」


    「对。那天我们都见到超人了，只有你在镇上。老汤姆从那之后就变成了超人的粉丝，比他女儿追星还严重。镇上的年轻人在路上说超人有时像个傻瓜，汤姆差点举着□□和那群人吵起来。」


    她们一起笑了，不知道是为孩子们的稚嫩言语还是年长者的不修边幅。


    其实只要活得够久就会发现，那些总是做好事的人确实是『傻瓜』。他们明知道如何能生存的更好，但仍然选择做更困难和对自己无益的事。


    人之所以为人，而并非野兽，或许正是因前者能用一生的时间与欲望做斗争。


    「那些孩子只是没摔过跟头。」玛莎的朋友晃着茶匙说道，「不管是在网络上争吵的人还是超人，他们都很年轻，年轻人总是缺乏经验，又喜欢钻牛角尖。」


    「但他们也足够有勇气、不怕跌到，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习惯于瞻前顾后。」


    「超人的确很年轻。」玛莎说，「可是报纸上提到过他的成长经歷，他的阅歷足够丰富了，这才是令我难过的地方——他的某些行为让我觉得他在过于勉强自己，虽说这种品质是被称颂的。」


    「没错！我们家在我小时候比较穷，不过我爸总让我做个善良的人，我曾经一度很讨厌他。这是没办法的事，当初我想我怎么才能经歷过这一切之后又热爱周围的人和事呢？我花了三十几年的时间和过去的自己和解。过去每当我遇到伤害，就会忍不住想要怨天尤人地发泄或者逃避。」


    女人耸耸肩，补充说：「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超人或许是将这个过程缩短了。你知道，假如他能看见平行宇宙的发展，又意识到自己跺跺脚世界就毁灭了，那么一个好人能做什么？只能是尽快掩盖自己不成熟的一面。」


    「俗话说，『苦难使人成长』，就是这么回事。」


    一阵整理衣服的动静过后，她站起身对玛莎说道：「我得回去啦，做完晚饭之后还要收衣服，明后天见。」


    「再见！」玛莎把朋友送到门口。


    回到房间里时，电视正好播放到对特邀嘉宾的採访处。


    她本来想去厨房准备晚餐了，但想起主持人对超人的态度，又往下看了一小段。


    嘉宾里的母亲举着话筒说：「……是的我们根本没有怨恨过超人。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有权在法律和道德允许的范围内选择自己愿意做的。我们孩子受伤是我们的失误和缺乏管理造成的后果，超人没做错任何事，我觉得之前那些媒体的评价和恶意揣测有失公允。」


    「我们的孩子的态度？他当然更喜欢超人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普通人飞不了！」


    「我们会不会让他保留爱好？那当然，他正在为自己的偶像努力学习，期待长大之后能造一件像钢铁侠那样的战甲——但是是红蓝配色，好成为超人的助手。我觉得这个理想值得鼓励，虽然斯塔克也许会告他侵权……」


    玛莎将电视机关掉了。


    因为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狗吠声。


    住在农场附近的人都互相认识，通常不会有危险。玛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小狗，而是个衣着有些凌乱的、黑髮蓝眼睛的男孩。


    他不知道在门前蹲了多久，带着汗水或夜露留下的洇痕的衣领都快要被晾干了，之前发出叫声的白色犬只坐在他身边摇着尾巴。


    日落西山，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色。细密的睫毛下，男孩望着天空的双眼也显得深邃和沉静起来，宛如盛夏的湖面，仿佛还能见到其中摇曳着的湿润的星火。


    周围寂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


    玛莎忽然想起多年以前，她的丈夫乔纳森·肯特离开时的前一日，也是这样炎热并晴朗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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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带走人们身边的很多东西，或许有时也会带来点什么。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多萝西兜兜转转，最后又落在了家门前。


    第65章 纽约好邻居


    这是克拉克·肯特住进玛莎·肯特家中之后的第五个月。


    今年八月, 正义联盟正式成立。


    八月中旬，塔利亚·艾尔·古尔带着一个男孩走进哥谭市。


    九月，莱克斯·卢瑟被宣布无罪释放。


    十月份，超人发现卢瑟在利用红色实验室取得的基因秘密制造氪星人克隆体。卢瑟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他的研究成果暂时被超人接管。


    十二月中旬, 纽约皇后区。


    「帕克那傢伙跑哪去了？你们谁注意到了？」


    「见鬼，我刚才还看见他站在这边,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几个梳着莫西干头甩大花臂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地穿过巷子, 跑向另一条街。


    「倒霉。为什么我总在捡垃圾的时候碰见这帮人？他们都不用上学的吗？纽约作为一个发达城市教育普及水平比我想像的还要差点。」


    在他们走远之后，摩西从旁边的垃圾桶里翻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块面包板、三四根被剪了好几次参差不齐的导线, 对着怀里的二手笔记本屏幕上的模拟电路看了半晌, 说道：「这回总没问题了吧？」


    系统：「你试试看。」


    巷子里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于是按住手心里的蜘蛛发射器, 一张巨大的网迎面而来，被他险之又险地蹲下身躲了过去。


    「怎么回事……哦！我的方向参数设置反了。这回呢？」


    他又按了一次，完美, 这回蛛网符合心意地击中了前方墙壁。


    yes！


    摩西忍不住握拳做了个庆祝胜利的姿势——和之前超人体型缩水但心智成熟不同，现在这位超级英雄从身体到心态都很年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和时代格格不入的翻盖手机，打开高煳摄像头给墙上的蛛网拍照留念, 然后对系统说道：「你看, 就算没钱我也能搞定这个。」


    「了不起。」系统真心实意地说，「但我还是不懂你干嘛不像当初超人那样求助蝙蝠侠。」


    「因为我觉得人要吸取教训。」现名彼得·帕克的摩西将自己新鲜出炉的装备塞到背包里，「超人和蝙蝠侠的关系已经够混乱了, 虽说后来卢瑟和神盾局的猜测恰巧符合逻辑，不过如果没有这些巧合呢？怎么和其他人解释蝙蝠侠的行动逻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提前做准备总比事后亡羊补牢强。」


    「突然冒出来的超级英雄有两个互相认识就够了, 彼得·帕克, 决定单飞。」


    系统心说你还挺会分片场的。


    「你开心就好。」


    「我不可能开心。」摩西整理背包的动作顿住, 「系统, 你没发现你越来越吝啬了吗？最开始你给了蝙蝠侠韦恩企业、韦恩庄园、蝙蝠洞装备和阿尔弗雷德。超人的时候你给了他一件氪星战甲。现在轮到蜘蛛侠——」说到这他情不自禁地哽咽了一下，抬起手捂脸的时候还被衣服上垃圾桶留下的臭味熏到了，「一本97出版的《垃圾回收指南》。」


    当收到这份心意大过价值的礼物时，摩西都惊呆了。


    就这？认真的吗朋友？


    「三天过去了，我唯一的成果就是和几个当街抢劫的小混混结仇、然后做出了蛛丝髮射器。」


    系统：「这不是进度喜人吗？你现在随便找件衣服蒙住脸就可以在纽约竞争上岗了。」


    「……」


    「今天不行。」摩西坚强地说，拉上书包拉链甩到身后，「我得去趟费城和网友见面。」


    是的，网友。


    蜘蛛侠是个未成年，没钱没朋友没家人，地狱难度开局，也不像超人一样拥有近乎无敌的能力。他没办法通过非法手段获得驾照之类的身份证明，流浪街头会更加引人注目，因此必须得尽快给自己找个合适的落脚点。


    打定主意不联繫超人和蝙蝠侠，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復仇者大厦打招唿说『嗨我觉得我挺强的所以能给我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吗』，摩西认认真真考虑了两个晚上，还是觉得自己可以试着走合法领养路线。


    他现在挺喜欢纽约，也并不打算离开。费城只是个中转站，这座城市离纽约仅有一百六十多公里，搭顺风车只要两小时到。


    费城的英雄是沙贊家族。超人和沙贊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摩西知道他本质上是个善良又有些粗心的少年人，很乐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朋友——哪怕对方是个才认识两天的据说无家可归的陌生人。


    到时只要比利变成沙贊带着他走进政府机构，声称自己在其他国家救助了一位有美裔战争遗孤或者随便什么设定的未成年，那些对超级英雄飞来飞去习以为常的官员们就会主动处理好彼得·帕克的户籍，并安排合适的人收养他。


    这样就不会有人质疑他为什么此前从未在美国出现过、又是怎么突然来到纽约的。


    计划通√。


    摩西实在受够了不明真相吃瓜群众们的脑洞，他这次决定抢先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中午刚过，他就走进了费城的火车站。车票钱是这几天卖废品赚的，系统给的那本书只在这些奇怪的场合发挥作用。


    现在是北美大陆的又一个冬天，费城平均气温在零度左右。比利穿着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像头熊，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看上去等了有一会了。收到消息和定位以后他小跑过来，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接机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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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帕克？」他拍拍摩西的肩膀，皱着被冻成红色的鼻子说道：「老兄，你是不是穿得有点少？」


    「我还行。」摩西说，「谢谢你愿意帮忙，你简直救了我一命。」


    「没事！举手之劳。而且我以前也总逃……咳总之，我特别乐意帮忙。」比利假装严肃地说，「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和沙贊的关系非常好，只要咱们提出请求他肯定会答应。」


    「厉害。」摩西配合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呃，所以认识自己城市的超级英雄是什么感觉？」


    「酷极了，我可以在学校里分发沙贊和超人的签名。你更喜欢谁？」


    摩西仔细思索了一下目前认识的超级英雄们，最后想起自己应当是个纽约人，于是顺应本能地道：「当然是钢铁侠。他相当帅，而且是个天才。」


    「以及特别有钱。」比利说，「这就是为什么復联要有钢铁侠而正联要有蝙蝠侠，他们开会的时候需要有这些有房有车的人给uber eats付帐……我开玩笑的，大家都是好人。」


    摩西翘起嘴角、脸颊上浮现出两个酒窝：「你说得对。」


    比利抓了抓头髮：「别把超级英雄想像的太夸张，伙计。我有时候做梦也觉得自己会使用魔法呢。」


    为了不暴露超能力，一个现任英雄和一个未来式英雄不得不挤公交前往目的地。路上比利按捺不住问道：「你看最近的新闻了吗？」


    实际上他作为一个从小被母亲抛弃的孤儿、也不可能没心没肺到随便相信别人。


    只是彼得·帕克比较特殊。


    一方面对方是个没有家庭的未成年，威胁程度有限且二者经歷在某种程度上类似，勾起了比利的同理心。另一方面，他莫名在彼得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种感觉不太好描述，不是指表面上的性格——比利是个大部分时间对外孤僻对内开朗、偶尔心思敏感的男孩，彼得·帕克则是对外自闭对内话痨、一看就是好孩子的类型。


    但他们身上都有种因为各种各样原因造成的、在人群中游离的气质。


    不能称得上是难以接近，但确实显得有些古怪。


    除此之外，比利还发现彼得对很多超级英雄相关的新鲜事了如指掌，一看就经常泡在网络上，这让已经在正联中和其他人混熟的沙贊很有好感，他们就是靠着聊这些话题飞快熟悉起来的。


    「什么新闻？」摩西心想那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大都会的超级英雄保护协会要建成了，主要就是为了保障超英权益、解决不当的争议和矛盾。」比利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我……联盟内有些人正在提议让莱克斯·卢瑟成为协会主席。因为你知道，超人醒来之后他虽然被放出来了、但也损失了一大笔钱，这些钱转眼就被蝙蝠侠用来建立支持英雄活动的基金会，卢瑟肯定噁心得不行。」


    「但是卢瑟不可能真的担任协会主席？」摩西想了想回答，「你看，这个主席其实还是有些权力的。唔，我看到论坛里有人说，这其实是政府妥协之后的结果，在最开始他们还想启用超级英雄註册法案，但不管是正义联盟还是復联内的半数成员都不同意，加上超人事件的舆论影响，最后就演变成了手段更温和的『保护协会』，大家可以自主选择是否把名字登记在案。」


    「啊。」比利皱起眉，「你说得有道理，那协会会长就必须是自己人。但卢瑟可以做荣誉会长，」说到这他又窃笑起来，「让他每个季度上台发表演讲总结英雄们的年度贡献。」


    两个年轻人握着公交车扶手笑作一团。


    之后比利借着去找沙贊的理由主动离开又变成沙贊回来，带着摩西走进办公厅顺利登记。彼得·帕克的身份背景都是瞎编的，一切搞定之后天还没黑，摩西甚至可以赶上回到纽约的末班车。


    「要我送你吗？」沙贊问道。


    「不用不用。」年轻人婉拒他，「我自己可以，明天他们就会给我安排住址，我今晚找地方凑合一下。」


    「那也行，再见。」比利知道一般独立生活的孩子都不喜欢别人太多东西，他自己也是，于是干脆利落比了个再见的手势飞走了。


    摩西羡慕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对系统嘀咕道：「我现在才发现能飞真好。」


    他走到费城火车站的卫生间里，找个隔间打开背包，掏出自己那条用旧衣服改造的、花费了无数心血缝制……但还是很惨不忍睹的红色紧身衣，忍不住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再次向系统确认：「你真的不能让我的制服一步到位吗？」


    没听说过做超英还要擅长缝纫啊！


    系统：「你再问多少次，该来的总会来、没有的还是没有。放宽心，反正挡住脸之后也没人认识你。」


    十分钟以后。


    蜘蛛侠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推了推鼻樑上用来遮住眼睛的黑色泳镜。


    「给我个连夜搬出地球的机会。」


    镜子里像个廉价cosy搞笑博主的人无慈悲地回看他。


    「我觉得这头罩有些让人唿吸困难，可能衣服的布料太厚了。」摩西边在火车的笛声里冲出去边闷声说道，「你觉得我应该在鼻子的位置剪个洞吗？」


    这时候他又想去联繫蝙蝠侠了。


    倒不是为了钱，就是想问问杰森·托德当初在仓库里是怎么一边剧烈运动一边保持通畅唿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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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纽约好邻居


    摩西最后是趴在火车与铁轨的空隙间被带回纽约的。


    「这是错误行为。」下车之后他找到没人没摄像头的地方扬起头罩, 『呸呸』两声吐掉尽到最里面的灰尘，「等我有钱了就买一张票补上。」


    系统安慰道：「你也没占用其他人的位置。」


    「但我确实逃票了。」


    褐发少年忧愁地伸手弹了一下泳镜的胶皮绑带，「希望收养我的家庭里能有一台缝纫机, 这东西和头罩结合在一起、我觉得我时刻都有可能大脑缺氧。」


    「但沙贊第一次做超级英雄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好歹比他有经验？」


    夜晚的纽约车站是犯罪行为高发地。


    不一会人群中就响起女人的尖叫和摔打声。


    「这就是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是蜘蛛侠上任的第一天，希望其他人不会把我当成是和抢劫犯一伙的。」摩西跳上墙壁, 娴熟地倒吊着爬过天花板、来到铁轨上空的金属支架上, 路过闪烁红光摄像头的时候顺便打了声招唿, 「对不起保安先生, 我不是故意吓到你, 千万别报警。」


    蛛丝髮射器准备就绪。


    火车站密集的人流在他下方涌动, 一个孩子左顾右盼时看到了他的身影, 兴高采烈的扯扯长辈的衣角：「妈妈！快看！是蜘蛛！」


    随着这声清脆的叫喊，人们纷纷抬起头, 惊唿声乍然此起彼伏, 还伴随着快门的闪光。


    「我更喜欢你后面加个『man』，那听上去更像人类一点。」


    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摩西抬起手腕按下按钮，下一刻，白色的网精准罩住了小偷的脑袋。


    「完美命中，十分~」


    **


    「彼得·帕克？」


    身着统一制服的女人推了下眼睛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你是被沙贊从……嗯，地中海的赛普勒斯带回来的？」


    褐发年轻人不安地在椅子上蹭了蹭：「是，没错。」


    「但你之前一直生活在摩尔多瓦？你为什么要从一个东欧国家跑到亚洲？」


    好傢伙, 我怎么知道？


    摩西只是让比利说几个比较少见的地址, 横跨亚欧大陆这种事绝不是他教的。


    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国家名字的摩西无意识地用手指摆弄自己衣服上的纽扣, 拼命想藉口：「呃, 因为一些家庭原因。」


    女人低头在文件上写了两笔：「你是个孤儿，之前是和谁一起生活？」


    「一位老人收养了我——没登记的那种。唔，他是个摩、摩……」


    「摩尔多瓦。」


    「对，摩尔多瓦人，当时我年纪太小不记得地名。然后他的妻子是赛普勒斯人。」


    办公室内，一大一小互相对视。


    摩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格外真诚。


    「我是不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待回答的间隙他和系统说道。


    系统：「你猜？」


    最后女人拿起文件在桌上拾掇整齐：「核对工作暂时进行到这，和之前了解的信息差不多。我们已经为你联繫好了寄宿家庭，巧合的是这位女士也姓帕克，你想不想现在见到她？」


    就算帕克在美国是个无比常见的名字，这种巧合度仍然让摩西紧张了一瞬。


    他在心中问道：「我以为这次还是像超人与蝙蝠侠那样亲属都不在的？」


    「别慌」系统说，「虽然理论上蜘蛛侠和梅确实是亲人，但她不可能往这个方向上猜。」


    它说得太肯定，以至于觉得g高高竖起的摩西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他在办公室里等了大约十几分钟，而后大门被推开，一个干净利索的年长女性提着背包走了进来。她一眼看到坐在高背椅上显得有些瘦弱的少年，立刻露出微笑。


    「彼得？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帕克女士。」


    「既然我们姓氏一样，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梅。」她走过来给了摩西一个拥抱和贴面礼，拿起桌子上的手续，「我只要在这里签字就行了吧。」


    之前那位工作人员推推眼镜问道：「我再确认一下，两位都做好准备了吧？」


    「我没什么问题。」


    「那当然。」髮丝已经有些泛白、但行动力强大的女人高兴地说，「虽然彼得和我丈夫长得并不像，但我们听上去就仿佛一家人。」


    系统：「你看。你和她丈夫本·帕克的长相之间，也就是两个年代画风加改编影视剧加更换演员的区别。」


    摩西：「……」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女士年过半百但风采依旧，彼得·帕克长得也不错，但他们五官上相似度很小。摩西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梅女士的丈夫班杰明·帕克仍然是是理察·帕克的弟弟，但彼得并没有作为理察的儿子出生（这点和超人一样）。


    佐德将军入侵地球时，氪星人们都不认为卡尔·艾尔是乔·艾尔的儿子，说明超人和他这个世界理论上的父亲长得也不很像。


    英雄的灵魂仍然是他们本身，但系统制造壳子的时候也许参考了太多平行宇宙，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确实有了一个舒适的落脚点、里面还有一台上世纪留下的缝纫机。摩西发觉梅·帕克女士的生活并不富裕，尽管她很有爱心也很有活力，房间到处都很整齐干净，但这栋房子的面积加到一块也就和克拉克在大都会市中心附近租下的单身公寓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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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神眷顾着你。


    他决定有机会还是得出去打工，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给梅添加负担。


    称唿是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商议出来的。


    「我们的年龄差距有点大，我猜你可能并不想叫我妈妈。」梅俏皮地对他眨眨眼睛，「随便怎么叫都行，我完全不介意。」


    「但我们姓氏一样。」摩西尝试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但失败了，他显得有点侷促和紧张，抬起手尴尬地做了个意味不明的手势，「你知道，这样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我们是亲人。不如我可以叫你aunt？抱歉，我觉得这样可能会更合理一点……」


    女人柔软的掌心抚了抚他的后背：「好极了彼得。」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认为这个称唿特别棒！aunt may，我听上去还有点酷，有点西部牛仔那种感觉。」


    她说的这么轻松，气氛简直和谐到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身边的年轻人终于松懈下来，紧绷着的面颊柔和了，慢慢露出带点羞涩和振奋笑容。


    这才对劲。


    梅看着他乱蓬蓬的发顶心想。


    **


    作为一个未成年，不上学是不可能的。蜘蛛侠现在还没找到组织，都没法像沙贊一样合法逃课，但这几天学校档案还在录入，倒是没那么急着去报导。


    摩西先是选择一个家中无人的上午，把缝纫机搬出来悄悄启动了。


    「系统，能在给我一本缝纫机操作指南么？」


    他看着踏板，纠结了半晌问道。


    系统还真的在资料库里搜索一番，遗憾道：「不是我不帮忙，但这个机型太老了，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我一时半会找不到。」


    好吧，也许缝纫机的操作都差不多。


    摩西拖过来一把椅子，开始和自己的制服作斗争。


    蜘蛛侠的名字已经登上了许多纽约报纸的头条。自从进入21世纪，人们的世界观被接连不断出现的超英和超反刷新，达克赛德入侵以后，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空前锻鍊，网上居然没多少人对他的行为表示质疑。


    ……到是有些吐槽他衣服太丑的评论。


    「头套看着像个抢劫犯。」


    「那个泳镜是认真的吗？」


    「天，原来是蜘蛛侠？我还以为是第二个水行侠呢。」


    系统本来觉得幸好帕克同学现在忙于俗物，平时都不怎么刷社交媒体，不然他的下一步计划可能是寻找时光机或者去学习大范围遗忘咒。


    结果与它料想不同，听到它提起，摩西头也没抬：「那有什么，反正我带着面罩。」


    你们说蜘蛛侠制服丑，和我彼得·帕克有什么关系？


    「我左边眼睛是不是缝歪了？」


    系统：「……确实，得再旋转十五度左右。」


    世界和平现在暂时与摩西无关，另一件需要重点关注的是如何挣外快。


    未成年不违法的打工地点不外乎是餐馆或者咖啡厅。他甚至特意把自己的年龄登记成了十六岁——这是可以受僱用的最小年龄。


    如果考虑野一点的路子，他还能去□□拳。


    或者，找到条折中点的道路。


    「请问，老闆在吗？我看到这里写着招收员工。」周末，摩西背着书包跑到了纽约唐人街。众所周知，在欧美国家，亚洲人的店铺总是比本地人开得更勤奋一点，招工的机率也更大。


    但这家开在中华街拐角处、生意清冷工资却不低的店铺却并不是常见的中餐馆或者奶茶店，而是一家古董店。


    凭良心说，摩西觉得它从内到外都流露出骗子的气息。


    但人总要勇于尝试。


    房间里的香炉升起裊裊白烟，一个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亚裔白髮老人闻声坐起身，推着鼻樑上的圆眼镜打量摩西：「条件看清楚了？我们这里是招短期工，而且低机率可能会有预料之外的危险，那样就由店里承担医疗费和额外的加班费。」


    这个写在招聘简介上，摩西看到了。


    可他们给得实在太多。


    「我没问题。」他挺胸保证道。


    不管是香港片里那种黑帮斗殴还是美国本土的混混争端，蜘蛛侠一定都可以解决！


    「那好吧。」老人咂咂嘴，弯下腰去抽屉里拿合同，突然想起什么又直起腰，「等等，还有一件事。你对超级英雄有意见吗？」


    「我，呃。」摩西揣度着他的表情，「正面的那种可以吗？我一直想和钢铁侠探讨一下，他在斯塔克科技展览会上发布的新款战甲内部减震材料是如何做到高速剪切增稠的。」


    老人的眉毛因为这连串的陌生单词缠在了一起。


    「……那真是巧。」这次他直接将合同纸放在桌子上催促道，「看好了就快点签名，我们马上就要出门。」


    「什么？等一下，这里不开店了吗？」


    「哎呀，别问那么多，去了你就知道了，总之是外卖业务。」


    古董也有外卖业务？


    摩西一头雾水地检查完合同，确定没问题之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半个小时后，他和那位自称是uncle（老爹）的老人站在了復仇者联盟大厦的正门口。


    蜘蛛侠：「……」


    第67章 纽约好邻居


    前面说过今天是周末, 去学校报到的日子被定在明天星期一，在那之前摩西的日常生活都很清闲，除了在纽约的高楼大厦之间荡来荡去放松心情顺便帮助几个遇到困难的居民之外, 娱乐活动就是最近从二手书店买到的几本各种方面的专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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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摩西上岗以来, 不管是蝙蝠侠、超人还是蜘蛛侠都不是笨蛋，但有些人就是格外擅长搞研究。当他发现自己作为彼得·帕克的时候, 可以在一台连mab都装不下的旧电脑里跑代码、拆掉没人要的旧家电拿集成电路组拼成小型追踪器、对课本里的核聚变和宇宙射线等内容理解毫无障碍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自己上大学之后依靠拿奖学金和贷款、应该不用梅姑妈出学费。


    咳。


    好吧，其实是想到了钢铁侠。


    要问这世上谁在核物理专业方面领先世界, 必然绕不开斯塔克工业的名字。纽约市民也许会觉得奥斯本公司也是业内龙头，但他们没有托尼·斯塔克那么拉风, 而且虽说收购了很多核能源工厂, 实际上主要还是利用它们研究生物相关的基因类武器。


    此外，斯塔克工业和韦恩集团常年在材料学方面进行技术交流, 奥斯本公司就只和莱克斯集团竞争专利。


    总觉得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专业、偏偏是生物受到了鄙视。


    不管怎么说, 在自制制服和武器的过程中，摩西对其了解越多就越发意识到托尼·斯塔克堪称技术垄断的优势地位。这个世界的很多科学家与工程师恐怕在近一个世纪内、头顶上都笼罩着两朵名为斯塔克的乌云。


    也因此, 他对其他人说自己喜欢钢铁侠并不是在敷衍, 而是真切地认为对方哪怕剥离了超级英雄的光环，也是足以登上时代周刊的人物。


    所以既然他现在都已经常驻纽约了, 为什么不试着和復仇者联盟建立良好关系呢？另一条理由就和蝙蝠侠当初说的那样，单干尽管灵活, 有时也势单力薄。


    然而众所周知，主动自荐和被人邀请、往往是后者吃香。


    正义联盟和復仇者联盟最近都在扩招。考虑到復联的官方背景存在感太强, 据摩西所知星城那位绿箭侠是想要加入正联。他提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被绿灯侠以『我们队伍里不需要两个原谅色』为由拒绝掉了。


    所以在真正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前,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打算付诸行动。


    但是巧合就这么猝不及防。


    老爹站在他身边, 双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条河豚大步流星地停在自动感应门前。摩西确定他们没走错地方, 不由得怀着最后的希望问道：「请问，斯塔克先生是在店里买了古董？」


    「没有。」亚裔老人的皮鞋在地面上敲击，发出急促的咔哒声，他忽然抬起手指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呀，老爹之前忘记问了，你不是那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吧？算了，就算是也来不及，希望你的脑袋瓜儿不会比布莱克警长更顽固。」


    「你知道13区吗？」


    这个名词将摩西从满头雾水中解救出来。


    和英国某个只有极少数人才有所耳闻的、以圆桌骑士进行命名的特工组织类似，美国境内这样的特殊部队只多不少。除了神盾局和天眼会这些大名鼎鼎的政府机构之外，还有一些以区号命名地方的部队。好比13区基本在旧金山一带活动，不知为何相关人员竟然会来到纽约。


    但以上内容大半是蝙蝠侠调查到的，少部分是超人听到和看到的，未成年的纽约好邻居应该什么都不了解。


    「抱歉，没有。」褐发少年无辜地说。


    老爹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摊开：「出门前递给你的保温杯呢？」他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之前中国的老朋友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在纽约可以遇见合格的助手。但你的年龄比老爹想像的小，知道的也比预计的少。」


    摩西觉得他圆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像在考察砧板上的后腿肉。


    「呃，我可以努力。」


    「魔法这种事可不是努力就能学会的，孩子。别怀疑老爹的话，就算是超人也不能擅长所有事。总而言之，你要知道13区是个和神盾局有联繫的特工组织，他们拜託老爹过来也是为了魔法。」


    「还有一件事，彼得，你的书包拉链没拉上。」


    摩西立刻将自己装着蜘蛛侠装备的背包关紧。


    他刚才在考虑老爹口中魔法的事。


    这件事要追溯到五个月之前了，闪电侠和超人因为一个魔法陷阱落入平行宇宙。但古一已经回去卡玛泰姬，只说这是源自古埃及的失传法术便匆匆离开了。


    法师之前是无偿帮忙，主要任务是找到超人和闪电侠，这条已经顺利达成目标。


    她的离开似乎是一种对后续调查的婉拒，理由不明。在那之后联盟对躲藏在暗处的黑手的追踪就陷入了凝滞状态，一是由于古埃及的歷史源远流长又与很多隐秘度极高的神秘学挂钩，二是联盟两大巨头超人和蝙蝠侠都遇到了点……微小的家庭问题。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件麻烦绕了一圈又回到摩西自己头上。


    他对系统说：「这叫什么？我得到教训了，永远不要把事情推给别人，因为你不知道这个『别人』会不会是自己。」


    他考虑的太入神，竟然没注意到忘记在拿出热水壶以后拽上拉链了。


    不过老爹身高比蜘蛛侠矮了一个脑袋，不知道他看没看见书包里的制服。


    不论如何，自称是来自中国的气魔法师什么都没说，笔直地冲进了斯塔克大厦。


    他们这对组合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街头卖艺的，特别是当老爹旁若无人地举起河豚四处扫视时，前台小姐的笑容都快僵住了：「……请问二位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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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们没关系，不用管。」回答完前台，老爹又看向摩西，「老爹和电子产品犯沖，你负责联繫钢铁侠。」


    「……」


    年轻人老老实实地去和前台沟通了，努力无视后面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和老爹手里的河豚发出的光线。


    万万没想到，他和钢铁侠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托尼·斯塔克，美国最具名气的亿万富豪之一，復仇者联盟顾问，身穿战甲的超级英雄，如今正陷入每年一次的焦躁期，目前别人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当他试图与人打好关系时，凭藉着外表、谈吐、学识等方方面面很容易得人好感。但他不想这么做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引发争端，因为他眼睛压根就没把其他人装进去。


    至少摩西站在老爹身边完全被当成法师助手无视掉了。


    「魔法咒文的原版不在我这，神盾局把它们收走了，我这里只有照片和拓印过的复制品。」


    钢铁侠手里还翻来覆去地摆弄一个小巧精细的零件，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们可以随便参观，或者我让人带你们去神盾局看原版。」


    「照片在哪？」


    「你面前电脑第三个文件夹点开就是。」


    老爹凝重地盯着电脑屏幕举起了河豚：「老爹有不祥的预感，这是邪恶的魔法。妖魔鬼怪快——」


    「等一下！！」摩西火速从他手下将即将报废的电子产品抢救回来，总算明白什么叫『犯沖』了，他的胳膊甚至都带出了残影，「这个牌子电脑市面上的顶配要三千美元！」


    托尼终于纡尊降贵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将他怀里的电脑拎起来调转方向：「看到后盖上的标志了吗？復仇者联盟定制版，有市无价。」


    沙发上年轻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对不起。」


    「你们随便做研究，我先走了。」托尼扔下水杯站起身，「祝你们在斯塔克大厦旅游愉快。」


    老爹：「但老爹也不是来旅游的？」


    「我想他的意思是随便参观。」


    等钢铁侠走远之后，摩西回想一番说：「刚才他手里拿的是机械臂零件。」


    「那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是说，我记得前两天那个零件才更新换代过。人们普遍认为它的性能已经比前代版本提高了百分之八十，几乎达到极限不可能再突破了。斯塔克先生干嘛还要摆弄那个？」


    老爹终于抬起头推了一把鼻樑上的圆眼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干蜥蜴，不容置疑地塞到摩西手里：「这些东西老爹听不懂，去做点有用的事，拿着它去窗户位置站住。」


    「还有什么别的要做的？」


    「站在那别动，老爹需要计算。」


    他掏出一堆神奇的瓶瓶罐罐摆在工作檯上，闭上眼睛开始施法，动作看上去仿佛抽筋或者殭尸舞。


    摩西拎着蜥蜴，没两分钟就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他的目光随意地穿透窗户向楼下望去，突然之间，一只在大楼之间穿行的怪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四肢爪子，还有条长尾巴。」


    老爹依然闭着眼睛，不耐烦道：「你连蜥蜴都不认得吗？」


    「可是，我又觉得他长得像个……人？」


    那绿色的怪物尾巴一卷，将旁边高楼的阳台砸得粉碎，好几块巴掌大的石头从数十米的高度往下落去，底下的行人还一无所知。


    摩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钢铁侠离开的方向。


    他什么都没看见。


    现在再去找人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吸了口气，跑过去将沙发上的书包甩到后背上：「对不起！您给我的蜥蜴刚才不小心被我扔到楼下了我这就取回来！」


    话音落下他已经消失在了消防楼梯的大门后。


    「什么？那老爹还要重新计算位置？」老爹愤怒地睁开眼睛甩着河豚，「下次要记得体谅一下老年人的身体！」


    他走到窗户边，将玻璃支起探出头去，看到正在十几米下方对峙的蜘蛛侠和蜥蜴怪物，以及被蛛丝吊在半空的石头堆。


    「还有一件事，谁来给老爹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8章 纽约好邻居


    托尼·斯塔克站在镜子前面。


    昏暗的光线下, 平面镜忠实地倒映出他泛着血丝的眼角、青色的眼袋以及憔悴的脸色。躁郁是近几个月的常态，不论他的战友还是小辣椒都逐渐习惯了。人们不理解，但选择接受, 这是普通人格外可爱的地方。


    只有他自己忍受不了。


    「我讨厌你这样看着我。」厌倦地向着镜子里的人扔下这句话以后, 他走出盥洗室。工作间内结合了母盒科技制造出的人工智慧——他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甚至没想好要不要让它『活』下去——对自己的制造者说道：


    「先生，检测到五百米内有危险源。类别：生物类。危险等级：高级。建议立刻撤离现场并向相关部门举报。」


    「更新你的资料库, 我就是相关部门。」


    他没理会这唠唠叨叨的人工智障, 摘下护目镜走到落地窗前，盯着远处地面上打斗的两种生物，「录像, 放大。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抬起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做了个放大的手势, 将焦点放在蜘蛛侠身上，「这傢伙是穿着睡衣出来的？他就不能找个好点的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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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人工智慧说，「根据场景復原和结果分析来看，蜘蛛侠才是站在正义一边的人。」


    「这显而易见, 右边那条蜥蜴丑到我都不想看。」他抱起手臂、手指敲打着手肘，「那什么蜘蛛侠，又是谁？」


    人工智慧给他播放了近几天纽约热门话题中的录像。


    上面红蓝配色的超级人类盘着腿从高架桥上晃过去, 右手发射出的蛛网将几个持枪抢劫的罪犯兜在一起倒吊起来（『犯罪行为是很考验智商的, 抢劫银行可能比考上大学更困难一点，你们干嘛想不开难为自己？』）。


    还有蜘蛛侠在街道口给外国游客指路（『需要我帮你安装谷歌地图吗？什么？不需要, 好吧好吧。』）。


    蜘蛛侠用蛛丝给残疾人手中被折断的拐杖粘起来（『两小时之后就会自动降解，我还是建议你去买根新的，顺便换个牌子。』）


    诸如此类。


    钢铁侠：「……」


    他制止了人工智慧同时播放四五个视频的行为, 虽然他的大脑能处理明白, 但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为难自己的耳朵：「停下来,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先生。」已经旁观楼下一老一少很长时间的人工智慧说，「刚才离开大厦的人类与蜘蛛侠的身形相似度在80%以上。」


    它的制造者百无聊赖地走向工作檯的脚步顿住、转身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调出a45区防火通道的录像。」


    画面中，已经换好衣服的少年单膝跪在窗台上，把头罩拉下的同时间灵巧而富有力量感地一跃而起。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向内弯起按在手心上，白色的蛛网子弹般射出、黏挂在大厦向外延申的稜角，紧接着单手在高空中晃过十几米，违反物理定律地九十度垂直玻璃半蹲在另一栋大楼上。


    时隔数月，钢铁侠的思绪终于短暂地从升级战甲、研究人工智慧与无止境的焦躁感中抽离出来。


    「虽然情况紧急，但警惕性还有待提高。」挑剔地评价完之后，他对人工智慧说道，「下次把那句『建议立刻撤离现场并向相关部门举报』扔给他。」


    **


    「嗨。」摩西趴在被天空倒映成碧蓝色的玻璃窗上，就和站在地面一样习惯，空间错位感对他而言很有乐趣，「你是迷路了吗？想要往北边走？地理课是教导过我们上北下南，但肯定不是让你往楼顶上爬。」


    有着蜥蜴一样深绿色身体、体表附有鳞片、面孔却依稀能看出人类五官的生物侧过头，注意力被从楼内的事物引开了。


    大厦里的员工发现窗户外侧的对峙，开始尖叫着打报警电话撤离现场。值得称赞的是，饱经风霜的纽约人民就和哥谭人一样训练有素，不用多叮嘱就跑得无影无踪。


    「滚开，别碍事！」


    没理会那些逃跑的人，爬行动物阴冷的竖瞳紧盯着他，蜥蜴怪物声音嘶哑。


    「我听说过你，蜘蛛侠。别把我当成和街头混混一样的角色，趁着我不想动手，现在滚还来得及。」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年轻人语调轻快地说，「超级英雄不是固定工资，我向来什么活都干。你这种大傢伙……稍微少见了一点。我的意思是，一般抢劫犯都不会把自己涂成绿色？」


    蜥蜴人懒得听他说话，尾巴毫无预兆地抽了过去。


    这怪物像护崽的老鹰一样，兇恶但移动性并不强。他粗壮的后肢牢牢抓住玻璃，似乎对楼中的事物有很深执念，被发现之后也不想着离开。


    摩西抽空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门牌上的标志似乎是家很有名气的实验室，隶属奥斯本公司。这家企业的现任总裁是诺曼·奥斯本，也是个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年轻时发展得平平无奇，倒是近年来突然在国内混得风生水起，逐渐人们也承认诺曼同样是个深藏不露的天才。


    「小心！」摩西双手接住那条粗壮的动物肢体，他的后脚小心翼翼抵在玻璃上，身体后仰几乎弯成一张弓，回头看了眼长舒一口气，「幸好没碎，看来你的力气没我大——噢！」


    说到一半他原地跳了起来，躲开对方怒气沖沖摔打过来的爪子。


    锋利的指甲直接在玻璃上戳了五个洞。


    「能杀蜘蛛就行。」怪物阴沉地说。


    「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的梦想的权力，我不评价。」蜘蛛侠接连几个后空翻躲开攻击，高兴地发现对手已经完全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甚至被带着来到了另一栋楼上。他尝试继续说话打断对方的思绪，蛛丝髮射器对准旁边的电视塔。


    再往北边是一片空地，正适合不波及路人痛痛快快地打架。


    「但你看上去也不太像蜥蜴。」


    考虑到现在蜘蛛侠在网络上的热度，以及现代人对热度套现的熟练度，摩西还偷偷地在电视塔旁边粘了台小巧的摄像机，打算拍下蜘蛛侠大战蜥蜴人的照片，有机会就拿去卖个好价钱——感谢超人带给后辈灵感。


    「原谅我，但你看上去有点像是侏罗纪公园、阿凡达和生化危机的结合体，我不会猜中了吧？你是哪个实验室出来的？仔细一看其实还有点像鳄鱼人。」


    提到实验室以后，蜥蜴人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他疯狂地攻击过来：「闭嘴蠢货！我是个医生，是个科学家，是个教授，但那些废物可以拥有健全的肢体，我却要忍受残疾带来的痛苦。研究让人断肢再生的科技有什么错？！我是在为全人类做贡献，别把我和那些噁心的疯子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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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火让蜥蜴人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蜘蛛侠不慎被他抓住，两只巨大的绿色爪子拢在他胸前。如果蜥蜴人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为了治好残疾自己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也许他的研究当中确实有值得借鑑之处，但是相信大多数人都不想用变成冷血丑陋的怪物换来再生能力。


    此外，和阿卡姆疯人院里那些擅长改造自己的疯子类似，蜥蜴人现在也拥有了巨大的力量以及超越人类的敏捷。


    摩西被他勒的唿吸不畅（也可能是头罩的问题），被迫仰起头，手指在口袋里摸来摸去试图翻出一个小型电击器之类的零部件——不一定有足够的杀伤力，但至少能吓人一跳。然而该死，他缝衣服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口袋留的太小了，关键时刻很难将手伸进去。


    他更担心自己一用力直接把制服扯坏，现在它已经有好几道划痕了。


    我绝对是超级英雄里面最新潮的一个。


    摩西苦中作乐地想。


    因为只有业余裁缝才能保证自己的每次作品除了配色之外哪哪都不一样。


    「抱歉……」他断断续续地说，「但我觉得你随时都可以去阿卡姆预约一张，咳咳，床位。」


    绿色的魔法光线倏忽而至，准确命中蜥蜴人的胳膊，让他吃痛哀嚎一声被迫松开手臂。


    摩西回过头，发现斯塔克大厦楼顶上的老爹正探头举着河豚做了个打招唿的手势，那意思是：不用谢，都是老爹该做的。


    他不由得在头罩底下笑了一下，继续引着蜥蜴人向空旷地带跑去。


    确认对手短时间内都无法回到人群中以后，他停住脚步认真问道：「所以你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还是有人强迫你？」


    「如果是后者，或许我们应该暂停打斗想想办法，暴力不能解决所有事。」


    「你太天真了，蜘蛛侠，让我给你上一课吧——你应该叫我professor。没人强迫我，也没人能阻止我。我只是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蜥蜴低声说，「只要我能搞到药剂，就可以将我的妻子儿子乃至于全纽约人都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到时候人类将迈进无需担忧伤痛的新纪元。」


    「好吧，蜥蜴教授，反正我没机会上你的专业课。但你不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其他人的心情？他们可未必愿意变成你这样。」


    「是吗？但你自己也是个超级人类。」蜥蜴教授嗤笑一声，「看看你在拥有力量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他一拳打在工地废墟的墙壁上，石板碎片飞溅，在蜘蛛侠的面罩上划了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破口。


    「我曾经梦想着建立一个没有弱者的世界，蜘蛛侠。」


    怪物举起地面上沉重的水泥桶，看着不断后退的对手露出狞笑。


    「现在正是我实现愿望的时刻。」


    「奥斯本公司只想着挣钱，资本家都是一群蚂蟥。但只要我能将研究资料和成品偷渡出来，全世界人都会感谢我！但你却要站在人类进化的对立面？」


    「听上去不错，然而你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其他人。虽然我不觉得强弱可以被简单区分，但你这种做法只是在抹消他们存在的意义。」


    「我开始觉得你和日本漫画里的反派差不多了，满嘴歪理还特别喜欢说教。也许这就是当教授的职业病？恕我直言，我没看出来你强大在什么地方。」


    蜘蛛侠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把蜥蜴教授整个人踹得滚了好几圈。


    「而且你的精神绝对不健全。」


    「但你无法打败我，蜘蛛侠。」两个人斗争到现在，其实蜥蜴教授一直稳占上风，因此他不慌不忙，甚至微笑了一下，「就像蜥蜴尾巴一样，我哪怕断肢也能再生，你却会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虚弱、直到被我杀死。」


    他仿佛真正的野兽一般扑了过来，再次卡住对手的脖子。


    「结束了。」蜥蜴教授的手指蜷了起来。


    「你恐怕一直只顾着教育我，没来得及注意周围环境。」


    蜘蛛侠艰难地在他手里挤出最后一句话。


    然后按下了蛛丝髮射器。


    蛛网精准地击中了废弃工厂大楼高层的某根钢筋。


    之前它在打斗带来的震动中摇摇欲坠，受力后终于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到地面横亘在碎石堆中的另一根金属樑上端。金属梁的中间被石块高高垫起，下端正在蜥蜴教授的双脚间，槓桿作用之下招唿都不打一声勐然翘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对教授先生进行了致命打击。


    这时，空旷场地间响起的惨嚎声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让正巧赶到的钢铁侠一阵头皮发麻，缺乏睡眠的大脑跟着来了段野蜂飞舞。


    好不容易在嗡鸣中缓过神，托尼看到蜘蛛侠从口吐白沫倒下的怪物手底下爬出来，半蹲在地上掀开对方的眼皮检查生命体徵，而后带着任谁也无法怀疑的真诚问道：「对不起，刚才忘记问了。你的，呃，下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再生吗？」


    第69章 纽约好邻居


    经过这样一番体力和脑力消耗都不小的战斗, 摩西其实累得不行。


    他估计蜥蜴教授就算再怎么强大、遇到这种雄性不可承受之重也得去梦里和主谈谈人生。因此对手倒下之后，他踉跄两步干脆也盘膝坐下来，仰着头将头罩掀开一半、想要唿吸下纽约郊外的新鲜空气顺便晾晾伤口——面部装备材料透气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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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视线正好和悬停在半空中的钢铁侠对个正着。


    马克7的金红色头盔表面反光, 摩西都能隐约从金属表面看到自己倒映出的轮廓。见到他抬头，钢铁侠伸手做了个打招唿的动作, 指关节移动摩擦发出清脆而富有科幻感的声响。


    「……」


    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托尼心情复杂地看着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把面罩带上, 又撑着地面翻身跳起来往旁边走，和蜥蜴教授拉开距离。


    「我和他不是一伙的！」


    「我长了眼睛，能看出你们两个不是一个物种。」钢铁侠一语双关，控制战甲匀速下落。


    他落地的姿势被拍下来可以直接登上时尚杂志, 让摩西不由得想起了那台被自己挂在电视塔上的照相机。


    总觉得托尼·斯塔克是那种打个响指、说出『我是世界之王』也不会违和的类型。


    「噢, 谢谢你的信任，斯塔克先生。」摩西怀疑自己的形象已经在对方眼中已经彻底崩塌了。但说实话, 回顾整场战斗过程, 想要在灰头土脸和摸爬滚打中找出光辉时刻十分困难。


    他尴尬地后退两步，「您来的正好, 地上这傢伙就交给神盾局吧。不用提我的名字我一点都不介意, ummm如果没有额外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就先走一步……」


    他发射出的蛛丝已经快要粘到工厂大楼的房顶上了, 钢铁侠抬起手对着蛛网开炮。


    冲击光束一闪而过，无事发生。


    意识到对方想要阻止自己离开, 蜘蛛侠跳起的动作停顿住, 握着蛛丝的手却没松开。惯性使得他像游乐园里的转盘般绕着钢铁侠飞了一圈：「不好意思，它耐高温。」


    战甲下托尼挑起眉：「那这样呢？」


    急冻射线紧随其后将蛛丝冻结成硬疙瘩从半空掉了下来。


    年轻人眼疾手快地松开右手, 轻巧地落在地上靠着前滚翻缓冲。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钢铁侠开启战甲的头盔, 看向地上的未成年, 「彼得·帕克先生。」


    **


    钢铁侠准备开车带摩西回到斯塔克大厦, 摩西试图说服对方他自己在楼顶盪回去也许更快还不会堵车。


    某富豪：「我叫直升机？」


    「……」


    最后他们还是使用了四个轮子, 对不起电视塔上的摄像机，只好之后有时间再去给它解绑。


    「所以你没有自己的实验室，没有导师，也没跳级考大学或者找个家庭教师。但你却做出来了一套短时间内耐受千度以上超高温的粘性合成材料，以及一套不怎么像样的制服。」


    「后面那条其实没必要强调的，斯塔克先生。」


    托尼没理他：「对比之下，看来你不适合做服装业，但你明后年要是不去申请麻省理工就是他们的损失。」


    「……谢谢，但我还没想那么远。」


    成年人带着墨镜，从后视镜里看了摩西一眼，一阵见血地说道：「你没考虑过未来自己会上哪所大学，却毫不犹豫地跑出来做超级英雄？」


    摩西没有立刻回答。


    就像他不知道彼得·帕克会上哪所大学，却知道他一定会成为英雄。


    还是那个老议题，命运时而琢磨不透，时而也走在既定的轨道上，或许是因为璀璨的灵魂总在发光。


    「也不算是毫不犹豫。」半晌他说，「只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能做到某些事，就去做了。」


    比如如何使用一台上世纪的缝纫机。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间上楼。摩西早把制服脱下来了卷在背包里，钢铁侠的战甲则可以合拢成手提包，没有蝙蝠侠每次用蝙蝠机空投下来的等身高战甲仓酷炫，不过携带起来更方面。


    ……话又说回来，韦恩科技总是在奇怪的方面不拘小节、牺牲百分之五的实用度换来百分之百的回头率，让人不禁怀疑蝙蝠侠是不是也曾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老爹坐在沙发上等他们，见到摩西之后第一句话是：「彼得，蜥蜴呢？」


    「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是老爹刚才递给你的那个！拿好，去窗边站稳，这次别再往下跳了。」


    「你们想要喝点什么？别客气。」


    托尼翻箱倒柜寻找未成年能喝的无酒精饮料，无果，搜索大失败，于是扭头问人工智慧，「我记得小辣椒上次拿过来一桶橙汁？现在它在哪？」


    人工智慧：「四天前被您放在工作间的可回收垃圾桶里。」


    「……算了，联繫超市买桶新的，叫人送过来。」


    摩西：「那个，其实我不喝也行……」


    老爹：「告诉你站在那别动！也别扭头！」


    托尼直起腰：「你们跳大神还要持续多久？我有事情需要找这孩子谈谈，虽然他叫你老爹，但你并不认识梅·帕克对吧。」


    摩西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梅姑妈，但他比较惊讶于连钢铁侠都不知道老爹的真名。


    大部分情况下英语环境提到长辈都要在称唿后加上对方的名字以区分，老爹这种只能说他可以是所有人的老爹，不管你是蜘蛛侠还是钢铁侠。


    「越复杂、越邪恶的魔法，想要追踪起来就越困难。」老爹闭着眼睛，食指和中指併拢放在胸前单脚站立说道，「你的高科技在这种场合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有魔法才能对抗魔法。可惜我的助手成龙和小玉不在，否则施法的速度还能更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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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敷衍地拍了拍手。


    老爹立刻睁开一只眼睛：「你想和老爹斗斗吗？用你那个叫做计算机的邪恶魔法力量？」


    「算了吧，甘道夫先生，魔戒与高达不是一个版权方，没法联动。」钢铁侠面无表情，「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了，拜託你让我见识一下魔法的神奇之处？」


    「……」


    这本来是一句嘲讽。


    然而两分钟以后，摩西拎着蜥蜴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假装没看见手里拿着一个鼻烟壶似的小罐子、左右摇晃敲敲打打的钢铁侠的表情。


    事实证明，老爹确实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法师，虽然他的做法乍一看上去不乏荒诞。


    河豚最终定位到了图片上古埃及魔法施法人的藏身地，发着光指向纽约的西南方。


    「那是哪？」


    「费城。」


    钢铁侠和摩西约定好的谈话因为突如其来的调查进展而被迫中止。老爹完成委託就准备回去旧金山（摩西：等等，那我的工作呢？老爹：这就是合同上为什么写着工资日结），托尼要去联繫神盾局和正联，而蜘蛛侠——他得去学校报导。


    中城高中是座好学校，唯一的问题是熟人有点多。在这里摩西遇到了『老朋友』之一的闪电汤普森。他们俩之前在街头偶遇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从那之后汤普森就是彼得·帕克不使用超能力时的头号敌人，基本等同于达利·德斯里之于哈利。


    摩西在讲台上做插班生自我介绍的时候，都看见那傢伙在台下挤眉弄眼暗示兄弟们联合起来给新人好看。


    至于其他人，大部分同学都显得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彼得·帕克表面看上去普普通通半点爆点都没有，也不是那种会受到高中女孩追捧的英俊橄榄球队长类型。学期中旬大家的学习生活普遍忙碌，没有空余精力去探究他人隐私。


    三天之内摩西居然就只和离得最近的叫做内德·利兹的男孩说过几句话，有次他们在食堂里互相认出是同学、就凑在一起拼桌尬聊，成功让摩西比平时减了两成饭量。除此之外，就是小组合作时回答了米歇尔·琼斯几个问题。


    ……真实体现出蜘蛛侠在不带着面罩的时候有多自闭。


    难怪闪电汤普森都开始逢人说彼得是个书呆子了。


    摩西对托尼说：「但他肯定没见过能单手把他举起来的书呆子。」


    这是周三下午放学之后，钢铁侠不请自来，已经在他家客厅里坐了有一会了。


    是梅姑妈给他开的门，不过今晚有超市减价活动，等摩西进门之后她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据说是『商量报名斯塔克工业贊助的某个纽约科学竞赛』的一长一少。


    「你姑妈年轻的时候是个美女。」托尼的目光在窄小的客厅里巡视一圈，落在茶几上的夫妻双人相片上。相框底下刻有签名，写的是『班杰明·帕克&梅·帕克』，「你和她长得不怎么像。」


    不如直接说看上去毫无血缘关系。


    「我是最近才被她收养的。」这件事只要钢铁侠稍微深入调查一下就能知道，根本瞒不住，「虽然都叫帕克，但其实是巧合。」


    托尼褐色的眼睛转到他所在的方向：「你是孤儿？对不起。」


    「没什么，至少我运气还不错。」


    这个话题让房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成年人似乎陷入了思考。摩西实在不想和他解释自己是怎么从东欧跑到地中海又遇到沙贊的，于是主动转移话题问道：「神盾局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钢铁侠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玻璃桌，心不在焉地回答：「无可奉告。」


    摩西顿了顿，坚持问道：「蜥蜴人让我称唿他为教授，我想他曾经也许是个出色的学者。但是后来他开始为奥斯本公司工作，研制出可以让自己变成怪物的生物制剂，是不是他们在合伙进行某些非法研究？」


    「我查了一下实验室的投资人名单。除了奥斯本公司之外还有未来药业，这家企业在很多年前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提供过研究资金，她叫潘妮路·杨。后来这名学生去哥谭的阿卡姆疯人院做了一名医师，一年前死于小丑的谋杀。」


    事实上，潘妮路·杨就是泰坦药剂最初的研制者。她想要强化罪犯的身体让他们得以承受更高强度的治疗，却反被小丑利用。小丑偷走了毒药的制作方法，而后将她残忍杀害。


    这让人很难不产生糟糕的联想。


    第70章 纽约好邻居


    托尼·斯塔克的思绪被摩西一连串与日常生活画风不符的严肃话题震住, 愣了半天才比出暂停的手势。


    「我高中毕业很多年了但中城高中应该没教过这个。你怎么知道的？入侵纽约政府资料库？」


    「当然不是。」


    「竟然还涉及到阿卡姆——你黑进了蝙蝠侠的电脑？」


    「……我觉得纽约政府资料库更简单一点。开玩笑的，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这不是你做不做的问题。这是——」托尼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题一涉及到超级英雄的专业工作, 刚才谈论学校生活时的轻松氛围就消失了。他眉头皱起, 「是该讨论由谁负责的问题。」


    「恕我直言, 你还没到可以被称唿为man的年纪。」他翘起一条腿坐在梅姑妈小公寓一楼的沙发椅上, 「这就是我今天过来找你的原因, 我每天都能在放学时间段见到城市英雄蜘蛛侠，学校作业减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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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另一端的少年不由自主地露出沮丧的表情。


    他小声说道：「嘿, 我们能能不谈这个吗？我周五前还要看三篇论文，以及准备两场考试。」


    蜘蛛侠打击街头犯罪的事业都快变成他的课后娱乐了。不是说它们不严肃, 只是对比之下轻松到足以舒缓神经的地步。


    然而托尼没有被他说服, 而是面无表情道：「那就做你该做的事。」


    这可不是摩西预先设想过的对话。


    要知道钢铁侠之前是见过夜翼和罗宾的。事实是，不论美国人承不承认，超级人类都和普通人一样拥有童年和少年期，他们在这个年龄段比成年人更不可控，如果不施加正确的引导很容易就因为社会的歧视和他人的冷暴力误入歧途。


    打击犯罪活动甚至算不上超格，简直格外有觉悟。


    政府还在争论要不要降低超级人类受到僱佣的年龄，以提高变种人的就业率，然而又担心这给了黑心老闆送被洗脑的未成年上战场的合法接口, 加重这个特殊群体与普通人之间的割裂感……


    总而言之，这是个社会问题，并不能短期解决。


    托尼表达出的态度更像是某种焦虑带来的过剩保护欲。


    但对蜘蛛侠而言, 不加入復联可以, 有能力却冷眼旁观不行。


    「我可以二者兼顾。」他试图说服对方, 「只要做好充分准备。」


    「但你上次发射蛛丝的时候制服袖子差点从肩膀上掉下来, 是生产厂家偷工减料还是我对所谓的准备充分理解有误？」


    钢铁侠忍不住从那个硬梆梆还有点掉渣的旧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开始左右踱步组织语言。


    事实是，蜘蛛侠确实做得很好。身为一个未成年人，他在大多数危机时刻的表现都优秀到可以直接去復联或者正联竞争上岗——和实力无关，心态才是让许多人止步的要素。


    而蜘蛛侠对着蜥蜴教授那张活像刚从沼泽地里爬出来又生了一层苔藓的面孔与死亡威胁、都能耐下心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份镇定和胸襟都远胜常人。


    年轻、有活力、生机勃勃的少年人，让托尼想起自己八九年级的时候通宵party第二天还能神采奕奕去上课。而随着年纪渐长，除了头脑仍然在被知识填充，成年人前进的脚步总是沉重又踌躇的。


    经歷越多，身上背负的枷锁就越重。人类习惯将其粉饰成阅歷，把它看做成长的一部分。


    就像现在的托尼·斯塔克，几次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危机让钢铁侠意识到人力有穷尽之时。世界太过广袤，战甲之下他只是个普通人。然而超人不够强大吗？雷神不够强大吗？他们仍然会为敌人所困。


    『强大』这个单词变成了一个伪命题。我是谁？我该怎么做？我将如何保护我爱的人远离伤害？越有责任心的人越容易被过分缥缈且无边无际的自我要求拖垮，托尼曾以为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他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够明确。


    「我从不自称完美。」钢铁侠曾对媒体说，「我的双手曾经沾满鲜血，但我想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这几乎是所有那些流着鲜血和汗水负重前行的英雄们共同拥有的目标。


    它太高远，因而显得不切实际，如同凝视深海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无力。正因为正在体会这种煎熬感，托尼宁可让彼得坐在教室里学习也不想看到蜘蛛侠今天又打败了那些对手，成为超级英雄不是件值得庆祝得事，它最好能来的再晚些。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真正面对的是什么。」最终他停下脚步说，「不要再管奥斯本公司的事情，我会去调查。魔法事件的后续移交给了正联，费城是沙贊的大本营，正方便他们处理。」


    和托尼的目光对视时，摩西发现自己差不多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他毕竟已经足够有经验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画面：某个世界里的钢铁侠举着核弹飞上太空。英雄决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像个孤注一掷的殉道者。


    这让摩西的心脏柔软下来。


    好吧，明面上他可以更听话一点的，以后有机会再偷偷调查奥斯本——偷偷地，绝不被心理压力过大的钢铁侠发现。


    **


    「所以你真的打算老老实实听话？连小氪还偶尔因为吃不到罐头去瞒着超人掏玛莎的冰箱呢。」


    说话的蓝眼睛少年盘膝坐在摩西的床上，用手撑着下巴说，「蜥蜴教授本来就是被你抓住的。按照达米安的说法，它是属于你的猎物。」


    「是他。」摩西纠正他，「调查奥斯本公司又不急于一时，我还要复习考试。」


    「什么考试？」


    「歷史和物理。物理没问题，但前者要背诵。」


    「你可以边走边背。」康纳·肯特怂恿他，「我们就去奥斯本那转一圈，我还没去过除了莱克斯集团以外的实验室呢。拜託——」他和超人一模一样的眉毛蹙起来，可怜巴巴地说，「我好不容易才瞒着我爸跑到纽约来找你。」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联繫超人？


    摩西挑眉。他拿出手机打开油管，果不其然在首页上看到了和超级小子相关的视频。


    superboy，超级小子，康纳·肯特，随便怎么称唿。这男孩是莱克斯·卢瑟运用开发多年的基因技术制造出的超人克隆体，他不是第一代成果，曾经还有一堆废弃掉的实验品，可见美国政府对基因库安全的保证毫无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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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瑟做研究的时间比较早，也许在超人出现以前只是想制造出第二只小羊多莉，后来发现造人比造羊有趣得多……不管怎么说，目前地球上有两个氪星人了。


    远在幻影空间的佐德将军应当感谢他为濒危种族人口復兴做出的杰出贡献。


    超人究竟是怎么把康纳从卢瑟手里带回家这件事暂且不说，蜘蛛侠和他认识是个偶然。


    事情还要从蝙蝠家说起。夜翼已经快要高中毕业了，他计划在布鲁德海文上大学，毕业之后成为一名警察，这样白天能够维护治安晚上还方便做义警。


    但是这样的话他和蝙蝠侠的行动范围就不太重合了。布鲁斯有罗宾提姆，杰森每天都和军火库他们打得火热，新来的达米安还在被老蝙蝠进行爱的教育，连夜翼的前女友、戈登局长的女儿芭芭拉都成为了蝙蝠少女，只有他本人身份毫无变化。


    总觉得不在外干出一番事业都不好意思回去参加家庭聚会。


    成立少年正义联盟这件事就被夜翼纳入到考量之中了。


    不过他不怎么想要邀请康纳·肯特。康纳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少年，可他有点太『少』了，尽管外表看上去已经十五六岁、心智也符合外表，然而迪克一想到他的真实年龄就感觉牙疼。


    那时正巧超人带着康纳和小氪一起出了几次联盟任务，康纳被媒体和大众亲切地称唿为『超级小子』，他本人却不是很高兴，觉得这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低估。


    「莱克斯说过我比超人拥有的更多。」男孩对帮助玛莎搬运秸秆的克拉克抱怨，「我为什么不能叫什么什么侠？」


    他一说，超人就想起康纳血脉里流淌的一半卢瑟基因——这就是莱克斯所谓复制人胜过超人的地方，即属于他的卓越智慧。幸好康纳头髮浓密，没有遗传到秃头。


    大都会英雄不禁感到蛋疼：「……我们能不谈这个吗？」


    康纳觉得自己老爸是在敷衍。


    夜翼的婉拒加重了年轻人的愤怒。他在网上开小号与人争辩相关话题，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近期出现在纽约的蜘蛛侠。


    想要在一个和超人能力近似的氪星朋友面前隐瞒身份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康纳很快发现彼得·帕克也是个未成年，而且钢铁侠同样不贊成他做超级英雄。


    康纳迅速地单方面把彼得划分到自己人范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隔着网线交流，因为一个在大都会一个在纽约而见面较少。今天是与托尼交谈过后的第二个周末了，摩西随口说自己有时间，结果大清早就见到康纳千里迢迢从隔壁市飞了过来，睫毛上甚至都带着高空寒流结成的冰霜。


    「等等先别踩我的地板！你鞋子上的雪化了会把它们泡开。我才买新的电路元件，支付不起装修卧室的价钱了。」


    康纳就老老实实在他窗台上坐了半个小时，等雪水化没把鞋子扔到暖气片旁，光脚坐在摩西床上。


    摩西心说你对你爹要是有这么听话，他当初就不会产生逃避心理、继而被系统忽悠成为蜘蛛侠跑到纽约来了。


    康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期待地问：「奥斯本公司的事情你想好了吗？我们可以把坏蛋全部解决掉，让他们刮目相看！」


    「可以。」摩西把自己做好的手抄快速背诵纸片塞到口袋里，「但我们得小心一点，既不能让你爸发现，也不能让钢铁侠发现。」


    前者基本是不可能的，但后者说不定还可以争取一下。


    第71章 纽约好邻居


    「我真希望我们可以换个工作环境。」


    「没办法, 谁让我得避开我爸爸，你也得瞒着钢铁侠。」


    「ummm……所以美国殖民时期最主要的经济职业是什么？」


    「什么？嘿，你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学歷史？」


    摩西在纽约下水道的顶端爬行。康纳飞在他身边, 他们脚下是不断流淌的浑浊液体。


    「是你建议我边走边背的。但你说得对, 我现在觉得自己手上的纸条颜色发绿, 准是这里面的味道把我熏晕了。为什么别的超级英雄就从来不用去下水道？神奇女侠没有, 绿巨人也没有。」


    康纳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但我猜蝙蝠侠肯定走过。」


    摩西：「蝙蝠侠的面罩有毒气过滤功能。」


    「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第三道声音毫无徵兆地下水道中响起, 「我戴过，带上之后就和没长鼻子差不多。」


    摩西：「……」我怀疑你在暗示蝙蝠侠约等于伏地魔而且我有证据。


    这声音出现得太突然, 康纳和摩西都被吓了一跳。


    摩西带着手套的手在墙壁上按到不知名的黏煳煳半固体——希望是泥巴——附着力减弱差点掉到污水里。康纳则勐地抬头，脑门撞在了石头上。


    超级小子本人没事，但下水道的墙裂了。


    康纳慌里慌张地试图把自己撞下来的碎石拍回去, 恼火道：「达米安！！你说话前就不能打声招唿？」


    「我只是好奇你们两个想要干什么。」对面的男孩声音比康纳还要稚嫩许多, 「再说，上次见面递给你的通讯器本来就是在需要用的时候用，你心理素质太差。」


    超级小子翻了个白眼，对摩西用口型说道：臭小子。


    然后他哼哼道：「我们见面是因为我爸要去找蝙蝠侠，他们两个是朋友, 你和我可不是。不管我们要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你在哥谭, 又不在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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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在蝙蝠洞里。」达米安说话的时候，摩西都能想像出他大摇大摆坐在电脑椅上的样子，「你瞒着super……」


    康纳：「别叫他的名字！」


    「……瞒着你爸去纽约！这样总行了吧？」达米安说，「你身边的人是蜘蛛侠, 是打算合伙找到蜥蜴人的老巢然后把他宰掉？让我看看, 奥斯本公司, 啊哈, 前面第二个路口向右拐。」


    康纳扭头看摩西：「他说得是对的？」


    「对。」摩西觉得头疼，他现在宁可单独面对下水道毒气或者一百场歷史考试，「在北美最初的十三个殖民地中，哪一个不是因为宗教或经济原因而建立的？」


    达米安飞快地回答：「宾夕法尼亚州。」


    康纳梗了一下：「……我只是还没学到这里。」


    说话间，他们终于来到奥斯本公司的正下方。康纳飞到通风口处将金属栏杆拧下来放在一旁，小声说道：「蜥蜴教授已经被神盾局带走了，我们现在是在他的研究室里。他们的设备好像没有莱克斯那儿先进。」


    「这世上比卢瑟更有钱有势的人不多，何况这也不是奥斯本公司的主要项目。」


    摩西在这间封锁之后许久没人来过的房间中环顾一圈，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警察还没来得及过来搜集证物，这是蜥蜴教授的草稿本。他的实验报告肯定已经被项目负责人带走了，但这东西被当作废纸留了下来。」


    笔记本上充斥着乱涂乱画和毫无前后逻辑的记录，怪不得其他人觉得没用。


    摩西粗略的翻了翻，在其中某一页停住。


    康纳则走到办公室的窗边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被下面全副武装的警力惊到。


    「哇哦。诺曼·奥斯本这是在工厂养了一支军队吗？」


    达米安道：「那他肯定没干好事。」


    「达米安说得对。康纳，过来看看这个。」摩西把笔记本拿起来对着超级小子展开他刚才看的那页，「上面的素描像画的应该是蜥蜴教授的妻子。下面是教授指责合作公司对其产品有着不切实际的妄想，他认为他们想要的产品绝不可能真正被生产出来……哦！看这边的标志，果然，奥斯本公司正在与未来药业进行合作。」


    康纳问：「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稍微调查过一点，但是了解的还不够多。」蜘蛛侠放下笔记本继续在房间里搜索，「其实在足够有耐心的情况下，翻看报纸就能得到不少讯息，人们做过的事情永远没法彻底掩盖住。」


    「等等，有危险。」


    康纳同一时间提醒道：「有人来了！」


    摩西抬起手，扯着蛛丝跳起来趴伏在办公室的铁门上方，康纳则退回通风管道，将有点扭曲的金属栏杆重新怼了回去。


    走进来的两个人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是奥斯本公司的警卫。


    「你看到这边有闪光？」其中举着枪的人大摇大摆的推开门，「这地方早就被老闆搬空了，还有谁回来。」


    「我不知道。」他身后的同僚手里拿着电击棍，「以防万一过来看一眼，要是真的出事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摩西对着他们的后脑勺挤挤眼睛，悄无声息的沿着天花板向前爬去。


    通风管道里康纳瞳孔缩小，手舞足蹈地向摩西示意看办公桌的方向——他们刚才忘记把蜥蜴教授的笔记本放回去了！


    摩西沖他点点头。


    栏杆后，超级小子皱起脸颊，伸手对准门把手的方向。这是他和超人不同的地方，他可以做到短距离隔空取物。办公室的大门在他的力量影响下咔哒一声缓缓打开，两个警卫顿时转身：「什么人？！」


    一道蛛丝就在这时粘住笔记本，将它带到摩西怀里。


    大门慢悠悠地转动了三十度左右，停下不动了。


    「没人，可能是我们刚才没关严，被风吹的。」拿电击棍的守卫说。


    康纳松了口气。


    拿枪的警卫却皱起眉：「等等，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微微佝偻着腰、警惕地走到办公室窗边，将窗帘打开。透明玻璃牢牢掩住，上面还积着灰尘结成的网。


    「哪来的风？」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往上看去。手持警棍的卫兵则弯下腰迷惑地摸摸通风口的栏杆，嘟哝道：「这东西是故意设计成歪歪扭扭的样子？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前者正巧对上了红色的脑袋和黑色的眼睛。


    「嗨，下午好。」天花板上的人对他说。


    紧接着一记重踢勐然击中了警卫的后脑勺。


    「晚安。上班辛苦，早点休息。」


    与此同时康纳将栏杆掀起来拍在另一个守卫脸上：「觉得好看的话我在你身上也印一个。」


    他们解决敌人的动作不可谓不干脆利落，然而巨大的警报声依然响起，饶是摩西及时用蛛丝把发出声音的机器封死，消息还是传递了出去。


    「糟了，他们身上有脉搏监测装置，一旦失去意识就会自动报警，我们得快点离开这。」


    蜘蛛感应已经开始疯狂发出提示。


    「我可以赌十个玛莎的苹果派，」康纳匆匆道，「这个生物制药公司建造出来绝不是为了治疗感冒发烧。回去还是通过下水道？等会，不行，下水道里也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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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会和我们两个一样想不开？算了，原路没法返回的话，我们就走上边……啊哦。」摩西往外跳的脚步踉跄了下，被迫停在窗台上，「此路不通，是战斗直升机，老天，今天可能不适合出门。」


    打开窗户以后，傍晚橘红色的天空下，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声音和引擎声震耳欲聋。


    「还是得我来帮忙，对吧？」康纳的通讯器中响起达米安的声音，「我能暂时控制住直升机的武器发射系统，你们趁这个机会离开。」


    「帮大忙了达米安。」康纳打碎玻璃把摩西拉出来，「用我带你飞吗？我还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谢谢，但不用，你还是自己飞吧。」


    「蜘蛛侠的蛛丝和蝙蝠侠的钩爪哪个好用？」达米安用命令的语气说，「下次给带我一个，我需要比较。」


    「就当是感谢你的帮忙了，我会记得这件事。」摩西拉住直升机下端的支撑梁，在驾驶员的尖叫声中从枪林弹雨中穿梭而过，「墙角有奥斯本公司的监控录像，诺曼·奥斯本准得记住我们，但他不敢报警，他自己也在违反法律。」


    这个『也』字就很心酸。


    达米安那边突然沉默下来。


    「达米安？」康纳说，「你还在吗？我们就快出去了，再坚持一下。」


    还是没动静。


    「达米安！直升机突然对着我们开火了！发生了什么？」


    康纳绕了一个大圈，因为他身后的炮口突然开始扫射。


    摩西上方的直升机则抽搐晃动起来。他为了保持稳定不得不用力往下拉，结果在重力和加速度的影响下，不知道是不是被达米安黑进系统出现故障的敌机竟然开始冒烟、而后打着旋向下掉落。


    「蜘蛛侠！」康纳余光瞥见摩西跳了下去，声音顿时提高八度，「你要做什么？！」


    「驾驶员还在里面！嘿能听见吗？抓住蛛丝我拉你出来！」


    奥斯本公司的驾驶员眼中冒出希冀的光，他一把握住白色丝线叫道：「救救我！」


    摩西咬牙将他从驾驶舱从扯了出来抛向远处，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又往下坠了几米。身后的飞机撞向地面，轰地一声炸开。


    千钧一髮之际，康纳接住了摩西射出的第二道蛛丝。


    「你没事吧？」他们逐渐远离了混乱的战场，向被封锁的工厂外界飞去。


    「没事。」摩西按住自己的胳膊，面孔扭曲了一瞬，「就是右手腕好像骨折了。」


    「可以和你姑妈说你去打了一架。」


    「听上去你很有经验。」


    摩西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但我受伤的是右手腕，歷史考试怎么办？」


    两个年轻人在纽约郊区远离人烟的荒郊野岭中面面相觑。


    康纳干咳一声：「说不定等你考试的时候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从刚才开始达米安就没动静了，现在是谁在操作蝙蝠洞里的电脑。」


    他的通讯器内响起一阵沙沙作响的电流声。


    然后一道低沉的、恐怖的、属于成年的嗓音从内传来。


    蝙蝠侠：「是我。」


    第72章 纽约好邻居


    康纳瞬间把塞在前胸口袋里的通讯器拿远了。


    他手臂向前伸、用两根手指指尖捏着蝙蝠形状的『小玩具』, 盯着它的眼神活像在看高爆炸弹，而他本人则茫然又慌张、在死线的倒计时声里完全不知道该先剪掉红线还是蓝线。


    我是先和他打招唿还是问问超人在哪？达米安还活着吗？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年轻人扭头求助自己的同伴。


    与那双和克拉克近似的蓝眼睛对视，蜘蛛侠坚定不移地后退了一步。


    康纳：「……」


    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戴着面罩做不了口型, 摩西不得不拿出手机给他在屏幕上打字：我不认识他！


    妙啊。


    这时候就不由得感慨自己真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康纳和蝙蝠侠几乎同时开口。


    「其实我们刚才是在联机打游戏……」


    「你们接下来准备调查未来药业？」


    蜘蛛侠：「……」


    他在康纳绝望的目光中只好说道：「是的没错, 我们发现了蜥蜴教授的笔记本, 上面有他妻子的画像。事实证明教授不当教授的时候也许还能做个艺术家——」


    超级小子用手肘轻轻戳了他一下。


    「呃，我的意思是，除了断肢再生的蜥蜴试剂之外, 他们还在研究别的东西。未来药业是投资方之一。」


    既然明面上蜘蛛侠和蝙蝠侠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陌生人关系，他也就十分坦然地道：「很高兴认识你，蝙蝠侠先生。康纳刚才托我问您，达米安怎么突然掉线了？他还好吧？」


    「我在费城，这是正义联盟的一次集体行动。」蝙蝠侠答非所问道，他在『集体』这个形容词上加重音, 「达米安瞒着家里的成年人动了蝙蝠洞的电脑。但他忘记调整波频了——你们和我们在同一个内部频道内。我正在远程锁定那台计算机, 等夜翼和罗宾赶过去。」


    他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不止是我, 你们之前的对话所有正联成员都听到了。


    下次这种情况要早点通知啊！


    蝙蝠侠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他现在才说！人干事？！


    「这不是蝙蝠侠的错。」通讯里传来绿灯侠的声音, 「他一开始就想沖回哥谭把家里的崽子揍一顿, 但女侠和我都觉得应该先弄清楚你们要做什么, 而不是盲目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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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神奇女侠贊同道，「我为你们的善良和勇气而骄傲。」


    可是怎么还是觉得你们想看热闹？


    反正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也不要紧，超人还在呢。


    康纳特意用髮胶定型的刘海都耷拉下来了：「对不起, 是我怂恿蜘蛛侠出来的, 这全都是我的错。」


    「我本来就打算过来, 或早或晚。」


    蜘蛛侠说, 「你的提议相当及时。」


    康纳：「但我耽误了你的歷史考试。」


    「……不提这件事我们还是朋友，谢谢你。」


    除了对彼此身份心知肚明的超人与蝙蝠侠，以及正心虚地沉默着的沙贊，其他英雄都没有和蜘蛛侠接触过。如果只有康纳的话，大家会更能放得开。


    显而易见的是，康纳、蜘蛛侠和达米安都互相知道彼此的身份，这其实已经能算作自己人了。


    然而蝙蝠侠刚才讲话的时候，刻意把阿尔弗雷德、夜翼与罗宾的真名隐瞒住，让他的同僚们怀疑这位多疑的义警是不是还在审视对方。


    真相是——


    蜘蛛侠：我觉得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假装互相不认识吧。


    同样有心理阴影的超人和蝙蝠侠：可以。


    黑暗骑士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你的身份背景编好之后放在我这里备案，以防万一。


    后来他拿到了一份从东欧到地中海的神奇简歷。


    蝙蝠侠：？


    蜘蛛侠：去问沙贊。


    这让蝙蝠侠都不知道怎么承认自己调查过蜘蛛侠。


    按照常理他确实应该调查。


    但那样的话，他下一步就得语重心长地对沙贊说，往后编故事靠谱一点。再自己坑自己逮住彼得·帕克表面上逼问对方、实际是让他当即立刻再写出个合情合理的剧本。


    遭不住。


    虽然很想将事情发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即使是蝙蝠侠也得承认，他和超人的身份经歷之所以无人质疑，很大程度上还是利用了人类更相信自己推断出的结论这条真理。


    没看小丑和卢瑟现在都还得意于自己看透一切呢。


    主动想要将来歷凭空编造得天衣无缝，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没人关注的普通人或许还能瞒上几十年，而超级英雄自带聚光灯，被全球的眼睛紧盯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翻车。


    在这种无从弥补的状况下，拖延大法便再次占据上风、顺利击败其他计划成为了na。蜘蛛侠先自我发挥，他们这边视情况谋而后动，在此基础上贯彻不认识不了解没接触过的三连否认方针，争取实现套路的精简化，让人类脑洞回归质朴。


    说回眼下。


    「既然如此。」蝙蝠侠的声音不为所动地继续，「康纳，你就暂时留在纽约。」


    超级小子惊讶道：「为什么？之前不是不让我出门吗？」


    「玛莎妈妈单独照顾小氪很辛苦。」另一侧的超人温和说道，「之前我们认为你还没有交到朋友，或许仍然需要亲人照料。但现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虽然，咳，奥斯本公司的损失还是有些大。」


    神奇女侠：「所以当心他们报復。」


    「行啦。」绿灯飞快地说，「多大点事？让孩子去朋友家里玩两天而已，也就只有新手爸爸才会每天婆婆妈妈担心这担心那。」


    「总比你刚和女朋友分手强点。」


    「……」


    蝙蝠侠按下了某个按钮。康纳摆弄两下通讯器抬起头说：「我被他们踢出频道了。」


    摩西抬起手想把头套摘下来，结果忘记自己右手骨折了——这会伤口已经疼到麻木，反而没什么感觉——拉扯时发出不祥的『咔吧』一声响。


    康纳被惊了一下，转眼间把自己被扔到纽约的事抛到脑后：「算了，不管大人们是什么意思，你都得先去医院才行。」


    彼得·帕克除了右手骨折之外，身上还有几处淤青，部分是三天前和蜥蜴教授对战时留下的。


    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很淡定，一副『我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的表情，给摩西上好绷带之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孩子，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争狠斗勇的时候注意节制。」


    康纳在他身边，闻言插话：「先生，你觉得他会打架？」


    医生动作顿住，仔细打量彼得充满书卷气的脸，而后改口：「看气质和身形倒是看不出肱二头肌有这么多肌肉。少年长身体，平时多吃点，别人要是挑衅你也别光顾着讲道理，能打就打回去。」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康纳还在笑。他脸上戴着和超人那支一样具备氪星黑科技、能够模煳形象的平光眼镜，但款式新潮的多，在太阳底下还能加深颜色变成墨镜。


    「别笑，你被超人发现了，但我可没被钢铁侠发现。」摩西抿着嘴，对这种把自己的孩子扔给另一个自己来带的行为自暴自弃了，「想想一会怎么和梅姑妈做自我介绍？」


    提到这个，康纳就萎靡下来。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口袋上有不起眼的超人标志，这会佝偻下腰、那标志就被纽扣盖住了。


    「抱歉，我没想过给你添麻烦。今天的行动是不是让我搞砸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没和你说过？」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莱克斯一直想让我要么战胜超人、要么取代超人，我就是为此才出生的。但我爸觉得我不该因为这种理由成为超级英雄。没人是天生的英雄，除非我自己想要运用这份力量，不然不管是莱克斯还是他自己都没有权力规划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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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彼得。难得有机会并排走在路上而不是一个飞一个跑，这才发现他们两个身高也差不太多。


    「我其实不讨厌莱克斯。」康纳收回视线，因为这点相似而感到安心，于是讲出的话也更流利，「你知道，虽然他干了很多坏事儿，但有一次我觉得我的出生方式很没道理的时候，他和我说『你和别的被父母生出来的孩子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培育你的过程中多花了几个亿』。」


    摩西被逗笑了，他都能想像出卢瑟气急败坏的表情：「他这是在安慰你？」


    「我不知道，但是反正我偶尔觉得他坏的无药可救，有时候又觉得他也没那么坏。」康纳双手插兜慢慢说道，「所以我觉得做个超级英雄也挺好的，等超人老了、干不动了我再接他的班，那也算是取代超人了？」


    卢瑟，他最后几根头髮怕不是被康纳气秃的。


    「你为什么要成为蜘蛛侠呢？」过了一会，康纳问，「成为超级英雄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的问题刚问出口，摩西就警惕起来了。


    人类绝不能在同一个坑里绊倒三次。


    想到超人当初和沙贊提到过自己有个人类长辈，这随口一说后来反倒成为了剧本的佐证，他就情不自禁地懊悔起来。


    果然说话不能单凭感觉，还是要过脑子的。


    这股不轻不重的悔意和心中另一丝从灵魂深处升起的难过之情掺杂在一起，竟然不知不觉间在表情上流出几分。


    康纳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余光瞥见这副与不知愁的少年人不相干的神态，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把问题问出来。


    「没事，就当我没问过。」他飞快地转移话题，「快看，前面那栋房子是你家吧？梅女士已经回来了。」


    第73章 纽约好邻居


    系统提醒摩西：「注意表情。」


    摩西微微一愣, 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但这根本没法避免。要知道科学研究表明，微表情是一种在受到刺激的瞬间自发产生的、不受大脑思维控制的情绪表现反应，尽管通常情况下维持时间不会超过0.5秒, 但康纳可是超人的复制人！


    而且人类对自己情绪的分辨是有延迟的, 比方说一个人惊喜地跳起来才发现自己很高兴、或者流泪之后才感觉到悲伤。身体先出给反馈，思维才根据反馈给出相应的判断。


    现在由于刚才情绪来得突然又被系统打断, 摩西除了知道自己情绪低落之外，半点所以然都说不出，更遑论反向猜测康纳的想法了。


    算了。


    他看着自己因为正面阻拦战斗直升机武器库爆炸冲击而骨折的右手臂，心想倒霉的事情这么多, 也不差这一件。


    这就是所谓的债多了不愁吧。


    怀着难以描述的淡定心态，摩西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康纳站在他身后，打定主意给梅女士留下个好印象, 以及绝对不揭好朋友的伤疤第二次, 于是也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直到梅转过头注意到摩西打了绷带的手臂才打破沉默：「上帝！彼得你还好吗？今天周末你应该没去学校，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匆匆地走过来检查他身上的伤口。但其实除了这条胳膊看上去惨烈点之外, 别的地方一点问题都没有, 能爬能跳还能再踹倒几十个奥斯本公司的保镖。


    「这是我的朋友, 梅姑妈。康纳·肯特。」摩西先帮他们互相介绍，「他是大都会人，要在纽约玩几天。」


    康纳马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然后我今天和他去参观了奥斯本公司，结果脚踩空从二楼摔下来了。」


    「那你运气还不错, 只是断了一条胳膊。」并不像医生一样能直接看出伤口的来源, 梅姑妈毫无障碍地相信了他的解释，又友善地对康纳说道, 「欢迎来纽约, 你可以住在彼得的房间, 但他是单人床，你介意睡在地上吗？我一会为你们再拿一床被子。」


    「完全没问题。」


    打过招唿以后，两个未成年一熘烟跑到楼上。摩西把房间门关紧，又把蜘蛛侠的制服从背包里拿出来团成一团塞到柜子的角落里。


    「我又得抽时间补衣服。」


    「真惨。」康纳等他整理完之后说，「你要是有件氪星战甲那样的制服就不至于受伤。」


    可恶！说到这个就很让人生气啊！


    「别提了，我连什么部位放什么材料才能减震都想好了，但是没钱。这两天在研究别的，光是蛛丝髮射器有时候不太够用。」摩西从自己的零件堆里翻了翻，拿出一个裸露着电线的半成品无人机，「来，康纳，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他打开电脑运行代码，无人机在他的操控下绕着房间飞行一圈，而后安稳地落在地上。


    「我还没想好要附带什么功能，目前只配备了红外摄像头和一个简易的电流放射器，短路的时候能引发微型爆炸。如果加的零部件太多它的体积就会膨胀，增大被发现的机率。」


    「太酷了！这是你自己做的？」康纳兴奋道，「外形简陋了一点，我可以帮你设计。」


    他抽出一张纸刷刷几笔画了张草图：「外圈带着花纹的红色蜘蛛怎么样？」


    摩西沉思两秒钟：「看上去不错。但你知道我本来怎么打算的？」


    「怎么？」


    「找块布把电线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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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在我想我可以找一块红色带着蜘蛛花纹的布。」


    「……」


    可能是时候该想想怎么拉贊助了。


    第二天摩西上学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转悠这个问题，周围的人都发现他心不在焉，汤普森还特意过来嘲笑他摔断胳膊的时候撞坏了脑袋。


    「别跟他一般见识。」内德·利兹，目前为止摩西唯一一个能在学校里说得上话的男孩，安慰他说道，「那种傻大个只有嫉妒你脑子好使的份。」


    「我没想他。」摩西郁闷地晃着笔，「你知道要怎么给自己的研究拉贊助吗？」


    「什么东西？」内德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你真的把绝地武士的光剑做出来了！」


    「是啊，你愿意加入黑暗面吗？」


    「当然不。」内德深沉地说，「原力与我同在。」


    「……不开玩笑，我说真的。」摩西舔了下嘴唇，正色说道，「你了解什么正规渠道吗？」


    尽管不知道他的目的，内德仍然认真地想了一会。


    「我总觉得我在哪看到过相关内容。你等等。哦对了！你上网查查纽约青少年科技竞赛？我记得前三名有几万美元的奖金，还有机会拿到斯塔克工业的贊助……彼得？你干嘛捂脸？」


    「看到一个美妙的机会在我眼前消逝了。」


    现在摩西心中可以带入莎士比亚的戏剧腔。


    斯塔克！你为什么是斯塔克！


    「还记得上次我说超英论坛里那款游戏登录ps4了吗？」并不能感受到旁边人的沮丧，内德换了话题，「考完试就是圣诞节假期，我们可以打联机，想玩的话我就带去你家里。」


    「恐怕不行，这两天我朋友和我住。」


    「你朋友多大？我们可以三个人轮流玩，我还可以带着uno牌和汉堡店的打折券。那台游戏机也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不玩的话假期结束之后只能还回去了。」


    虽然但是，摩西可耻的心动了。


    未成年人假期玩游戏有什么错！生活已经够苦涩了，工作之余需要放松。


    「没问题。」他飞快地改口，「我问问他，如果没意见的话就明天下午考完试之后来。」


    康纳当然不会有意见。


    「我上次打这个游戏的时候还是在蝙蝠洞里。」他悄悄对摩西说道，「那时夜翼刚和达米安打了一架。达米安还挑衅罗宾，结果夜翼把他吊起来挂到天花板上，罗宾和我就坐在旁边玩游戏，连蝙蝠少女（芭芭拉·戈登）都没帮他说话。」


    「蝙蝠侠呢？」


    「蝙蝠侠说达米安太不明智，不应该同时间惹火两个比他强大的人。」


    好傢伙，不愧是你。


    周二上歷史的考试摩西到底拿右手写字了。虽然伤还没好，但成果勉强能看。下午时内德·利兹先回家取游戏机，然后他们挤在彼得·帕克狭小的卧室里，把ps4主机连在了电脑上。


    内德半点没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有两个可以用超能力作弊的人。


    但摩西和康纳都很守规矩。就是游戏的最新版本添加了超级小子和蜘蛛侠的角色——考虑到韦恩集团是贊助商之一，这样的高效率不难理解——康纳用超级小子对战摩西的蜘蛛侠时，他俩都绷着脸，以防谁突然笑场变得不可收拾。


    内德玩游戏比较硬核，是会总结数据背诵出招表对比角色强弱的那种玩家。他旁观完之后评价道：「这两个角色都不太强，是吃了刚落地的亏。」


    毕竟是个粉丝向同人游戏，角色能力不可能和正主一模一样，只能靠着那种众所周知的情报弥补空缺，因此刚出的角色总是动作僵硬连招生涩，被旧有角色按在地上摩擦。


    连蝙蝠侠都有过『除了帅一无是处』的花瓶岁月呢。


    康纳脸憋得通红，很想明说自己在某些场合可以使用更方便的技能，比游戏里厉害多了。


    但他说不出口，内伤。


    然后他们继续打了会uno，一人叠了个 4叠到摩西这里的时候，他看看自己的手牌，默默站起身说道：「刚才我们点的外卖快到了，我出门去拿。」


    内德从旁边的绝地武士二手手办身上把光剑拿了下来，边挥边对着他的背影喊：「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摩西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仗着没人看到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打开门等外卖的时候顺手打开了新闻直播。


    夜晚的纽约今天一如既往的热闹，反派们好像从来不准备过圣诞节。


    记者坐在直升机上，拿话筒迎着冷风介绍现场。她下方是群武装警力部队，正在迎战一台巨大的蜘蛛形状的机械杀手。


    「……上面配备了各种针对蜘蛛侠的武器，如你们所见，这可能是一起针对超级英雄的恐怖袭击……」


    房间内，康纳耳朵动了动。


    他悄悄站起身打开窗户，看到彼得正从一楼的窗户翻出去，察觉到他的注视还挥挥手，用口型说道：制服！


    康纳回头看看研究游戏角色连招动作的内德，趁他不注意把装有蜘蛛侠全部装备的背包扔了下去。


    然后他把窗户关严，本着帮助兄弟的友爱精神主动对内德说：「我们两个再来一盘。」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来自奥斯本公司的报復。他们管这台机器叫蜘蛛杀手，还起了个别称，称其为『黑寡妇』。復联那位特工女士大概会对这种撞名很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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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本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知道摩西装备早就升级了。虽然它们外表朴素，但是真的很好用。十几分钟后，在大桥上肆虐着的蜘蛛杀手报废于蜘蛛无人机的电磁干扰。


    正当摩西纳闷这次的敌人明明很好解决、官方却拖了这么久时，武装部队领头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叫住他：「等一下，蜘蛛侠！」


    「有什么事？我很忙，而且最近正在低调做人，不重要的话就放在下次见面的时候说吧，谢谢。」


    「很重要。」男人坚持说道，仰头看着蹲在桥头樑柱上的蜘蛛侠，「你知道你的对手正在和九头蛇合作吗？」


    摩西回过头，认真地打量对方。


    这次他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标志：「原来如此，你们是神盾局的人。」


    ——所以復仇者联盟知道这回事吗？


    第74章 纽约好邻居


    「看来钢铁侠确实联繫过你。他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但是目前情况已经不容拖延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蜘蛛侠。」


    「事情还要从一个叫做斯宾塞·斯迈思的人说起, 他以前是纽约大学机器人工程专业的教授, 为了治好儿子的双腿受命于黑社会头目金并制造杀人机器……」


    「滴滴滴。」


    蜘蛛侠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打断了桥上神盾局特工的话。


    「等等你看, 我说过我最近真的很忙。」


    屏幕上是康纳的短讯：还没解决？再过一会内德就得怀疑你被外卖员绑架了。


    他飞快地打字：差不多，我被神盾局的外卖员拦截住，拜託再坚持一下。


    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摩西道：「能长话短说吗先生？」


    「这是非常！非常重要和危险的事情！」神盾局特工强调道, 「需要你认真对待！」


    「但我根本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叫做斯宾塞·斯迈思的人。」摩西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梅姑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味道的芝士、以及和朋友玩的怎么样，他又打了一堆字回復, 抬起头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脸色发青、在怒火爆发边缘了, 「耐心一点先生，现在深唿吸, 告诉我斯迈思到底怎么了？」


    「他死了。」特工身后, 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车门打开, 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走下来，拍拍属下的肩膀，「没事，让我来说吧。」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然后呢？」


    「斯宾塞·斯迈思死在一场车祸里, 他在前往实验室的途中遇到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劫匪们的卡车被你的蛛丝塞住车轮，他们踩下油门想要强行脱离时卡车侧翻, 将斯迈思撞到墙上当场身亡。他的儿子阿里斯特·斯迈思认为这是你的错, 为了报復紧随父亲的脚步走上犯罪道路, 今天这只『黑寡妇』机器人就是他的成果——但这位将自己的代号也取名为蜘蛛杀手的罪犯，其上司不再是金并，而是另一个人。」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他的名字，奥托·冈瑟·奥克塔维斯，因为姓氏发音与octopus接近，我们也称唿他为章鱼博士。」


    尼克·弗瑞讲话时，他手里的放映设备同步展示出斯宾塞·斯迈思出车祸死亡时的画面，没有被眼罩遮挡住的眼睛仔细盯住蜘蛛侠的面孔。他不确定自己这番话取得了什么样的效果，不过至少能看出少年听得很认真。


    然而这番话结束以后，他等了半分钟都没等到对方开口。


    蜘蛛侠像在出神。


    「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弗瑞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对一个明显是未成年的超级英雄而言显得太过严肃，他尝试翘起嘴角，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对一个刚做这行没多久的人来说，你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连钢铁侠刚开始学着起飞的时候都经常犯蠢。他见面的时候和你提过这些吗？我猜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你的行为可能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这座城市有越来越多的敌人将你视作眼中钉。」


    「也不止是敌人。」蜘蛛侠对他晃晃手指，「比如号角日报的老闆詹姆森先生，他对我的意见大到让我怀疑自己正在和他的女儿谈恋爱。」


    但是考虑到这位老先生自己出重金悬赏蜘蛛侠的照片，而这份悬赏大半都进了蜘蛛侠本人的口袋，摩西也就不对他的态度多说什么了。


    弗瑞沉默了一瞬，突兀地问道：「所以你真的没在和他女儿谈恋爱吧？」


    「……我没有！」


    「那就好。你以后会慢慢习惯这件事，人们对超级英雄的憎恨总是显得偏激和毫无道理，并且永远不可能消失。但我们目前谈论的是另一码事。」弗瑞抬手在屏幕上一划，展示出下张照片，「你和超级小子在奥斯本公司可是大出风头了。」


    是奥斯本公司的摄像头，角度优良，还给直升机坠地而真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的瞬间来了个特写。


    「呃。」摩西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神盾局局长手里看到自己的靓照，「这是个意外，我们本来打算悄悄地去，悄悄地走，不过这家公司的安保钱花的很值。」


    「你们不够小心。」弗瑞说，「我用美国队长来举例子，如果是他，不论是当初的抢劫犯撞击路人事件还是奥斯本实验室爆炸事件都不会发生。」


    摩西没法反驳。


    如果他的面罩可以反应表情，那上眼皮早就耷拉下来了。


    「神盾局正在调查章鱼博士。他也许正在和九头蛇合作，但他也曾经受僱于奥斯本公司，我们得确定这二者背后有没有什么联繫，然而你和超级小子的行动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让诺曼·奥斯本和章鱼博士心生警惕。他们不再实施自己的犯罪计划，反而决定先把你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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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很尴尬。


    其实依照摩西一贯以来的经验，超级反派集火超级英雄这件事简直是必然会发生。就像小丑天天追着蝙蝠侠，有人插进他们二者的交锋还会不高兴，一不高兴就伤及无辜；卢瑟在超人身上花了十几个亿，全美最后一个敬业的富豪失去了他的初心；闪电汤普森每天都试图把彼得·帕克堵在厕所里……最后一条不对，重来。


    是阿里斯特·斯迈思终究成为了蜘蛛杀手，章鱼博士和奥斯本也将注意放在了蜘蛛侠身上。只要他们仍然一方在尝试拯救人，而另一方试图损人利己，这两条线就迟早相交。


    如果重来一次，摩西还是会阻止持枪抢劫犯，也还会试图弄清楚蜥蜴教授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但或许正如弗瑞所说，蜘蛛侠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他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弗瑞再次说道，「章鱼教授已经盯上你了，蜘蛛杀手第一次行动仅仅是试探。既然如此，兴许你能引出他们背后更大的阴谋。」


    「你想让我和神盾局合作？」蜘蛛侠的声音有些发闷，「我以为你过来只是为了批评我一顿。」


    「我可没这么说。」弗瑞摇了摇头，「那些只是客观事实。」


    这个特工头子有时候狡诈得过分。


    「每个螺钉都应该处在它们该在的位置，蜘蛛侠，我相信你能做好，因此才会站在这里。」


    **


    回去的路上摩西和系统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他套路了。」


    「你是。」系统说，「但没什么，放平心态，你现在还不到十六周岁呢。」


    「可他也没说慌。很多人都不怎么喜欢蜘蛛侠，除了号角日报老闆那种格外上头的人之外，还有梅姑妈——她对蜘蛛侠也没什么好感，只是觉得年轻人喜欢超级英雄，所以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系统：「如果她知道你就是蜘蛛侠，只会更爱你。」


    「这是两回事。」


    「那些讨厌你的人，就算你从不失误地救下每一个人，他们还是会讨厌你。你知道，重点不在于你是蜘蛛侠，而是你有超能力，你还带着面罩。退一万步说，你失去了特殊能力，但你比他们聪明和强壮，这些人仍然可能会心生厌恶。没人能让自己受到所有人喜爱，爱你的人也永远不会放弃那份爱，他们只是暂时被蒙住了眼睛。」


    「哇哦。」摩西抛出蛛丝的动作一顿，「我都没想过你能说出这些话，谢谢。」


    「我自己都没想到。」系统说，「或许是因为英雄爱人，因此我逐渐变得更像一个人。」


    **


    回到房间时摩西提前联繫康纳，超级小子说内德正在卫生间里。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他熟练地握着窗框跳了进去，顺手拿蛛丝黏住玻璃把窗户关好，而后立马换下制服，同时和康纳略略讲了神盾局的事。


    康纳第一反应是：「所以钢铁侠知道了？！」


    「……我觉得没有。」摩西脱衣服的动作稍缓，迟疑地说道，「我问了神盾局局长，他说他目前还不打算通知復仇者联盟。钢铁侠有别的事需要忙，说不定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就算是他偶尔也不由得怀抱着侥倖心理。


    康纳心有戚戚焉：「希望如此，那岂不是说你能有贊助了。」


    「是啊。」摩西从床底下拉出箱子把制服塞进去嘆了口气，「神盾局说我提供设计图，他们负责制作成品，包括新的战甲、蛛丝喷射器、完整版无人机、冲击网、炸弹、地雷……等等。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据说章鱼博士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如果他和九头蛇合作，那就是双倍的可怕。」


    「也可能互相拖后腿。」康纳说，「未来药业呢？」


    「目前还不清楚。」摩西拿出从奥斯本公司实验室带出来的蜥蜴教授的笔记翻了翻，「神盾局没提到他们，说不定是还没发现——我和斯塔克先生讲过，可能他还没来记得说。但未来药业肯定是需要关注的重点之一。」


    一个和阿卡姆的药剂师有合作的企业，摩西可以拿小丑的人头担保，未来药业绝不可能清白无暇。


    「我帮你问问达米安，他那边情报全面。」康纳按动手中的手柄，电脑屏幕上的超人跳起来气势汹汹地打了空气一拳，「没想到对手越来越多了，不过我们还是能解决，对吧？」


    「当然，我们必须解决。」摩西放下笔记本，认真地对他说道，「之前你问我为什么要成为蜘蛛侠。我没仔细思考过。但你看，纽约从来都不缺少反对蜘蛛侠的人。然而哪怕周围的全部人都阻止我、我也拿不到薪水，可面前仍然有一定要做的事，有需要帮助的人，我就只好去做了——就这么简单。」


    「卢瑟想要你取代超人，超人则希望你在面对否定时、仍然能坚持你发自本心愿意做的事。」


    「这就是不同之处。」


    像是一个教训，像是一个约定。


    曾经也有人这么引导过彼得·帕克，后来他用他的死给年轻人上了深重的一课。


    于是被传承下来的信念刻在灵魂深处，直至最后也未断绝过。


    第75章 纽约好邻居


    蝙蝠侠回到哥谭时已经是凌晨了, 但家里大多数人都在而且醒着。夜翼在蝙蝠洞里，罕见的是杰森也在。他们俩一人倒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臂交叠搭住椅背, 津津有味地看训练场里里罗宾大战达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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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几次？」他用瞭然的语气问道。


    「第二次。」回答他的人是阿尔弗雷德。老管家语调一如既往地淡定, 淡定中又带着点英国人特有的阴阳怪气，「您不用担心，玫瑰战争只持续了五十年。」


    黑暗骑士站在扫描器前, 通过身份验证以后训练室的大门自动开启：「可是我既没有五十年时间, 也没有皇位要继承。」


    提姆率先发现他的到来, 主动松开手揉着手腕说道：「芭芭拉刚走，我听你的, 今天劝她待在蝙蝠洞里做后勤。但她意见很大, 觉得你这是在性别歧视, 还差点同夜翼吵了一架。其实我和迪克都认为堵不如疏，你越拦着她, 她越想出外勤帮你减负，与其等她偷偷出去单独打击罪犯，倒不如和我们一起。」


    趁此机会达米安用脚挑起地上的日本刀单手接住，角度刁钻地袭向提姆右肩。


    罗宾侧身避过，紧接着后空翻双手撑地连着侧后踢，腿部凸出的金属刃与刀锋摩擦，带出一串火花：「有进步, 这次至少等我说完了才动手，但你就算打赢我也不可能成为罗宾。」


    达米安嗤笑一声, 抱着手臂说道：「我对穿着花了唿哨的制服顶着鸟名出巡一点兴趣也没有。」


    「哦, 那是谁偷偷拿着罗宾制服往身上比较的？看来是我深更半夜的时候做梦产生了错觉。」提姆直起身走出房间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药, 顺便对自己的导师说道, 「考虑一下我们的意见，布鲁斯。」


    「但芭芭拉的身份更敏感，那些疯子会试图伤害她，以同时打击我与戈登局长。」


    蝙蝠侠摇了摇头，「我会去和她谈谈。还有你，达米安，你今天……」


    达米安从地上跳了起来，臭着脸打断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就走。」


    「这么着急？」杰森诧异道，「我以为今天这场戏码还能再持续半个小时。」


    不等达米安呛声，蝙蝠侠道：「明天是神盾局联合蜘蛛侠引蛇出洞的计划实施时间，超级小子应该已经等急了。」


    达米安：「……你又知道了？因为康纳还是蜘蛛侠？」他又警惕起来，「这次不会再断我的网络了吧。」


    「我说过，搜集信息是我的工作。以及，你在使用自己不熟悉的设备前至少应该先看看使用说明。」


    还有这种东西？


    达米安心想。


    而且谁能想到连正联的内部通讯频道都连接着蝙蝠洞的？你的队友知道你在全程录音吗？市面上常见的会议软体想要记录，还会提前给全员发出提醒呢。


    和小时候的布鲁斯·韦恩长相有八成相似的男孩撇了撇嘴。


    然后他转头对杰森说道：「看到了？我才不稀罕。我受到的训练更专业，而且在小队里是总指挥。」


    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里。


    杰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我也走了。明天……不对，是今天下午的机票，去中东转一圈。」


    「你去那干嘛？和军火库以及刚加入你们的星火？」


    「对，谈一笔买卖。」红头罩余光瞥了眼蝙蝠侠，「顺便做点好人好事。」


    「我跟你一起走。」提姆说，「我爸这两天在家，我得早点回去。」


    转眼之间，刚才还热闹得不像凌晨时分的蝙蝠洞寂静下来，好像这群人就只为了看远行归来的亲人朋友一眼，以确定对方平安似的。


    夜翼还没动，他追问道：「所以到底是因为康纳还是蜘蛛侠？」


    前者诞生于莱克斯·卢瑟的阴谋，后者是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很难说哪个更吸引蝙蝠侠的注意。


    然而蝙蝠侠回答他说：「因为神盾局。」


    「他们内部的九头蛇卧底太多了。达米安很有天赋，但他是第一次做后勤，未必能处理好『友方』的内部关系。」


    「……」迪克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


    白天上午九点钟，德克萨斯州。


    「这里的温度至少比纽约高了十几度，简直不像是在过圣诞节。」摩西把梅女士塞给自己的春季服装从箱子里拿出来，不禁嘆服于她的生活智慧，「我前天才和梅姑妈撒谎说学校组织前往休斯顿的冬令营而我报名参加了，第二天就收到了学校的通知邮件。」


    康纳：「但我们检查过了，没有窃听设备，对吧？」


    在蜘蛛侠、达米安和康纳的群聊室里，达米安说道：「间谍的把戏。有人去採集过你姑妈的行动轨迹，比如她买了野营用帐篷、军用罐头和指南针，网络搜索记录中有德克萨斯州的天气等等。假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再突然给你下马威，哼，蠢货才会真的以为他们无所不知。」


    「神盾局是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摩西说：「ummm其实是钢铁侠先知道的。」


    「我以为你在隐藏身份上很有一手——到现在我都没有查到你的过去。就算斯塔克比我更强，那也是因为他比我年长，经验更丰富。所以你是他的粉丝？」


    摩西忙着和内德一起搭帐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别那么严肃，达米安。」康纳在群里打字，「復仇者联盟都是好人。而且我一直想找机会试着和黑寡妇约会，她真漂亮，还特别能打。」


    「你和夜翼应该有共同语言。」达米安冷冷回復，「他把整个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的好女孩全都泡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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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超级小子没出现在蜘蛛侠周围，那边还有普通同学在。他在休斯顿周边地带飞行，以保证自己可以随时进行支援。


    话题回归正轨：「神盾局的计划是什么？」


    「这里坐落着其中一座蜘蛛杀手的制造工厂，也是近期九头蛇活动过的地区之一。德克萨斯的治安水平比纽约还要出名。」摩西抽空拿着手机蹲在草丛里解释，「而我的出现会吸引全部反派的注意力，这样其他人就能趁着混乱弄清楚究竟哪方人才是一伙的。」


    康纳吹了个口哨，看着屏幕自言自语道：「大混战，我喜欢。」


    正在这时，摩西手腕上的钟表指针中心位置，不起眼的红色提示灯闪烁起来，是行动开始的讯号。


    「彼得！」他身后，内德高声问道，「你介意我们多个新组员吗？哈利·奥斯本说他的队友没来，现在落单。」


    摩西匆忙回头，看到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和内德坐在一起，对自己露出友善而热情的微笑。


    对方的姓氏惊鸿般从他脑海中划过，让他不由得想起奥斯本公司坠落的直升机，连带着刚长好的手臂骨头都抽疼起来。


    「抱歉，」他勉强翘起嘴角，尴尬地说道，「我得去趟卫生间，准是昨天的披萨过期了但我没注意。呃，祝你们玩得愉快！一会见！」


    这理由太令人窒息了。


    猫着腰走出树林时，还听见内德对哈利·奥斯本说：「可是老师刚才说离我们最近的公共厕所在两公里之外？」


    红色的制服覆盖住了身上的运动服，面罩挡住面孔时，摩西吐了口气，老实说面对章鱼博士比和超反的儿子交朋友更让人放松，天知道为什么诺曼·奥斯本的儿子会出现在多校联合的冬令营里？是巧合还是神盾局故意安排的？亦或是诺曼·奥斯本本人正在这附近。


    不管哪种猜测都不太美妙。


    新制服有了滑翔功能，他张开手臂迎着风落在了目标地点时都没人发现。蜘蛛侠蹲在三米高的电线桿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咳咳，我是不是应该换个更引人注目的登场方式？」


    一个工人闻声仰头，发出高昂的尖叫：「啊啊啊蜘蛛侠！！是蜘蛛侠！boss他果然追过来了！」


    他的喊声引发了连锁反应，机械轰鸣声立时响彻云霄，无数钢铁怪物挥舞着庞大的身躯从车间里爬了出来。前方的大屏幕亮起，章鱼博士摆了摆他身后的触手们，阴沉沉地说道：「上午好，蜘蛛侠，你……」


    他话还没说完，蜘蛛侠的蛛丝裹成巨大的流星锤，绕了一圈端正地砸在某个持枪喽啰的脸上。


    这个倒霉蛋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你一定也是发现了我们正在和未来药业做交易。」章鱼博士的话到这时候才说完。


    「其实我以为你的本次合作对象只有九头蛇，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呢？」


    「不论如何，你已经来不及阻止我们了！」顶着锅盖头的反派冷笑说道，「我的基因药剂与绝境病毒结合在一起，将创造出全宇宙最强大的战士！到时候我们，我、绿魔、九头蛇和未来药业就会联合成为地球的统治者。而你，蜘蛛侠……」


    他忽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补充道：「还有钢铁侠，你们两个註定会品尝失败的滋味。」


    摩西差点从电线桿上掉下去。


    与此同时，托尼·斯塔克震惊的声音在附近响起：「蜘蛛侠？你脑子煳涂了，在说什么？等会，蜘蛛侠！」


    这两句重复的称唿生动形象地体现出声音主人的情绪变化。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76章 纽约好邻居


    钢铁侠这边, 他倒是完全没关注过奥斯本公司、章鱼博士和九头蛇。未来药业的研究员玛雅·汉森几天前找上他求助，表示自己公司的研究成果绝境病毒被偷走，搭档在绝境中选择了吞枪自杀。她无奈之下想起自己曾在多年前与復仇者联盟的顾问春风一度, 于是主动联繫托尼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巧合的是，彼得·帕克刚在一天前与斯塔克提到过这家公司，面对送上门的怀疑对象, 托尼自然选择与对方见面。


    「我之前和你说过, 军方撤资以后, 我们对绝境病毒的研究陷入停滞状态。他们觉得看不到继续注资的价值, 但我觉得药剂也是科技的一种, 托尼。远古时代的人类依靠着产生幻觉的蘑菇来提高视力，像绝境病毒这样的超级英雄血清同样能帮助我们前进。」


    「你有什么时候为自己战甲下的身体的无力而担忧过吗？」


    「战甲终究有被取代的那天。杀死一个穿着铁衣服的人很难，但他不能总待在里面。」


    「……」


    没法否认她的问题, 托尼选择至少帮助她把传说中被盗走的半成品夺回来。他们调查了盗窃案发生的现场，跟随着线索追踪到了德克萨斯州，于一个小时之前降落在这栋郊外建筑附近。


    玛雅遥望前方皱眉说道，「这就是目的地了,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知道那个无耻的小偷到底是哪方的人。」


    钢铁侠战甲中的智能ai说道：「先生, 五公里内有四台直升机正在接近。」


    玛雅脚步一顿，难掩惊讶道：「这……怎么会？是敌人？我们要立刻撤离吗？」


    然而事实是，绝境病毒根本并未失窃, 她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和搭档一人拿着把钥匙，只有两把钥匙同时被使用时才能将成果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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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方撤资以后, 公司的研究缺乏资金无以为继。为了筹集资金, 玛雅自导自演了这场盗窃案, 希望能通过向世人展示钢铁侠和被注射血清的人之间的对战结果, 以证明绝境病毒的价值。


    章鱼博士则是未来药业一直以来的交易对象。这傢伙不愧是长了四只钢铁触手的大科学家, 在九头蛇和奥斯本公司之间左右逢源，先领着奥斯本公司的工资对他们老大诺曼·奥斯本、也即超级反派绿魔说：蜘蛛侠破坏了你们的计划是吧，没问题交给我，我手底下有个蜘蛛杀手、干掉对方手到擒来。


    扭头又联繫了九头蛇：奥斯本公司那位蜥蜴教授只研究出了断肢再生的药剂，现在还被抓进局子。九头蛇不是一直想要超级英雄血清吗，我这里有份和未来药业的交易你们感不感兴趣？


    于是两份资金顺利到手，他自己研究自家基因药剂研究的不亦乐乎，是被缺钱缺到跑去钢铁侠眼皮子底下犯罪的未来药业看到、要生恰一百个柠檬的程度。


    但玛雅暂时是不了解这背后的风风雨雨的。


    她只知道章鱼博士买了绝境病毒，手下已经有被注射过血清的对象，就想拉着钢铁侠过来试试手，这样还能撇清未来药业监守自盗做人体试验的嫌疑。


    奥斯本公司是谁？九头蛇又是谁？和我们的捞钱计划有干系吗？


    情报匮乏，她想破头也不知道这四台直升机是哪边的人，惊讶之下顿生退缩之意。


    「等等，好像不是。」托尼看着地图成像，「他们在东北角的位置停住了，以目标工厂为半径形成了一个半圆形，正好在工厂雷达的检测范围之外。」


    看上去不像是反派部队，倒像是同样盯上这家工厂的友军。


    他们俩在荒郊野外大眼瞪小眼，同时陷入迷思。


    玛雅：「那，那我们还继续前进吗？」


    「暂时不管。」来都来了，钢铁侠决定至少得看到点成果，「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他绕过了章鱼博士工厂的守卫，也绕过了神盾局提前赶到的远程支援直升机，黑进安保系统无声无息地向总控室摸去。


    这时的章鱼博士正在考察自己亲手拉扯起来的反派军团。


    蜘蛛杀手那大傻子，心里没半点数，之前瞒着他独自跑去纽约想要干掉蜘蛛侠，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不仅没取得胜利还吸引了神盾局注意，估计很快就会摸到德克萨斯。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为了煳弄绿魔，把这傢伙从金并手里要过来。


    九头蛇知道这件事后倒是不慌不忙：我们在神盾局有人。


    但章鱼博士不太能信得过，九头蛇混了这么多年屁事没成，真有实力早就统治世界了，神盾局里有九头蛇卧底怕不是九头蛇里也有神盾局卧底，大家上下一家亲如兄弟，谁也别想瞒过谁。其实博士本来想联合刺客联盟，这家也对绝境病毒感兴趣，他们合同都快谈好了，忽然一道惊雷噼下来——刺客联盟的首领雷肖古好像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得到内部消息的合作『伙伴』纷纷跑路，章鱼博士目前还不太想同时招惹復联加正联，也跟着脚底抹油。


    今天他很忧愁地发现，九头蛇果然靠不住。


    关键时刻那帮据说能在神盾局里唿风唤雨的卧底们一个都联繫不上，也不知道对方查到了哪里，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章鱼博士压根不知道未来药业的计划。


    玛雅·汉森在他眼中是个有研究天赋但却没什么犯罪能力的小角色，打过一次交道以后他就把人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想到玛雅居然还有过和钢铁侠过夜的交情。


    至于神盾局这边，诚实地说，尼克·弗瑞真不知道钢铁侠的计划。


    托尼认真想要瞒住某个消息的时候，恐怕得x教授那种级别的超能力大佬才能发现蛛丝马迹。摩西曾经把未来药业的事情告诉了托尼，他以为钢铁侠会通知神盾局，万万没想过钢铁侠准备单刷。


    于是神盾局对未来药业一无所知，还以为这次过来就是打九头蛇呢。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理解了一切。


    蜘蛛侠落在电线桿上的时候，章鱼博士心想：这波稳了，全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打算趁此机会把表面交情的盟友彻底拉到自己阵营，故意在蜘蛛侠面前暴露出和绿魔、九头蛇及未来药业的关系。绿魔诺曼·奥斯本本人也在休斯顿附近监听现场情况，闻言当即打电话来想破口大骂，又被章鱼博士给挂断了。


    博士第一句说『上午好蜘蛛侠』的时候，托尼刚混进电梯间，里面有信号屏蔽什么都没听见。


    刚出电梯门，旁边电视屏幕上的章鱼博士大声说道：「不论如何，你已经来不及阻止我们了！」


    ——！！！


    托尼身边，几个工厂工作人员正在聊天。其中一个看见伪装成同行的钢铁侠，热情主动地说道：「我们老闆虽然长得像个死宅，但还挺有超反气势的，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復联顾问胡乱的点头附和。幸好这里不是九头蛇基地，他不需要跟着来一句hail hydra。


    然后托尼立刻起身向着总控室跑去，他需要在对手的兵力集结起来之前将其控制住。


    在这个过程中，金红色的战甲附上他的身躯，火焰从脚下喷射而出，雷射束打破了墙壁，毫无准备的章鱼博士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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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章鱼博士也看见了他。


    两个人心中同时冒出问号。


    钢铁侠想的是：绝境病毒会把人变成章鱼？这和玛雅形容得不太一样。不对，章鱼博士刚才说，未来药业也是他的合作对象，这果然是个阴谋？


    章鱼博士心想：等会？！神盾局还拉着钢铁侠偷袭？你们不讲武德！


    为了维持住蜘蛛侠眼中的反派形象，章鱼博士强行改口：「蜘蛛侠……还有钢铁侠，你们两个註定会品尝失败的滋味。」


    下一秒，钢铁侠对着他的脑壳就是一炮：「绝境病毒还会让人产生幻觉？你仔细看看，这里只有我。」


    章鱼博士不答话，背后的触手支撑着他灵活地吊在天花板上躲过了对手的攻击。


    他闪开以后，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瞪圆眼睛、艰难扶住电线桿防止自己掉下去的蜘蛛侠。


    fuck。


    托尼心说。要么是我和这老章鱼都出了幻觉，要么就是彼得·帕克确实在这。


    ——至少这次这孩子还换了件能做表情的新制服？


    **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钢铁侠一边对战章鱼博士一边进行远程联络。他们俩都是高科技技术型人才，各种脉冲波电磁炮能量盾像不要钱一样，没一会就把建筑周围轰得废墟遍地硝烟四起。章鱼博士触手有伸缩功能，支撑着他在高楼大厦间如履平地，远远看去活像克苏鲁□□推销现场。


    「什么？」摩西这时正从外部强行突进，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但至少没有像斯塔克那边一样进行光污染，「是没告诉我姑妈我是蜘蛛侠这件事？」


    「不。」托尼冷静地说，像是已经遍歷大风大浪心如止水了，「纽约高校联合冬令营是我投资的，与科技竞赛算是姊妹项目。」


    「……」


    怪不得神盾局暗箱操作这么容易。


    「嘿，诸位，我发现了一个实验室。」


    摩西转移话题，将地上晕过去的研究员拎起来，扒开他的眼睛进行虹膜认证：「让我看看，门开了，里面有——wow。我想我们互相领错对手了，斯塔克先生，章鱼教授不止在做人体试验，实验室里还有一台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超级粒子对撞机。这里面负责看守机器的怪物能力和你说的绝境病毒血清作用一模一样。」


    实验室里，浑身覆盖漆黑色表皮不见人型的生物咆哮着沖他沖了过来。


    「你好？你还有意识吗？能听见我说话？谁把你变成这样的，章鱼博士还是未来药业？」


    「我不建议你和他讲话。」钢铁侠百忙之中插言强调道，「之前打蜥蜴教授的时候也是，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不太可能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半成品绝境病毒不是个好东西，因为你看，章鱼博士明明可以给自己注射，但他在变成怪物和做个人类之间选择了后者。什么样的傻瓜才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主动给自己使用毒药？」


    年幼时全家犯罪被fbi击杀、为了报復社会主动给自己注射血清的麦伦：「……」


    他怒火冲天，连身后负责看管的对撞机都不在意了，整个人都像被点燃了一样勐扑过来：「你再骂！！」


    远处的钢铁侠：「……」


    第77章 纽约好邻居


    注射绝境病毒以后的麦伦拥有了远超常人的恢復能力。除此之外, 他还变得力大无穷、仿佛永远不会疲惫、且神经反应速度超群。


    代价就是体温高达几千摄氏度，皮肤表皮皲裂宛如重度烧伤, 随时可能因为人体对血清排斥而变作人肉炸弹、将自己和周围的事物一起蒸发干净。


    章鱼博士放心把这半成品血清注射者和自己的关键试验设备放在一起，不知道是没心没肺还是做好的充分准备。从他此前计划缜密一环扣一环的行事风格来看，应当是后者。


    果然，没一会儿摩西就发现，那台处在静止状态下的超级对撞机被能量罩紧密地保护起来。麦伦在追击他的过程中扑过头不小心撞了上去，整个人皮肤顿时红的发亮、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在地上滚了三四圈才缓过来。


    这还是在他注射了血清的情况下, 换作普通人怕不是早就凉了。


    防御设施的显着威力让摩西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地往旁边躲远了点。


    「你们该不会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地让你们得手吧。」章鱼博士幽幽地说。他的声音透过周围的大屏幕、和与钢铁侠的通讯传递到摩西耳边，形成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 十分魔性，「我本来以为和我对战的人会是蜘蛛侠, 但他去了实验室也不错——麦伦是两种血清混合作用下的唯一成活体, 正好让我们见识一下，人工制造与自然生成的超能力者之间究竟有何差别。」


    钢铁侠抱住他身后的一只钢铁触手, 胸膛上单束光炮正对着金属关节开火, 纯白色的能量洪流摧枯拉朽般向前冲去, 空气被撕裂, 周围的景象都跟着扭曲起来。


    同时, 战甲的肩膀处发射出两枚微型飞弹, 瞄准了章鱼博士带着三角形护目镜的脸。


    「我早就想说了，奥克塔维斯, 你真应该换个髮型。锅盖头一点都不合适。」


    飞弹擦过博士的发梢, 给他削出个倒v型的刘海。


    「这回顺眼多了。」


    「别废话, 钢铁侠, 这对我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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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只触手叠加在一起挡住对手的火力，章鱼博士动作是与他肥胖的身形不相符的灵活，「你的每一代战甲我都研究过，我也看过你发表的论文，不过如此。如果和麦伦对战的人是你，你猜怎么着？」


    「他单手就能将你的胳膊卸下来。」


    「现在蜘蛛侠不过是擅长逃跑罢了，他也不可能战胜对手。」


    「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在拿我十六岁时候写出来的文章说事，看你的手臂老旧程度就知道这些年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休想骗过我，去年八月的科学期刊……」


    「你们一定要在这时候讨论学术杂志吗？那我们不然干脆找个咖啡馆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样，至少环境和服务人员比这里强多了。」


    摩西喘了口气跳到天花板上。身后麦伦暂时被蛛网困住，一边怒骂一边挣扎，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想不开和狂战士对战的脆皮刺客，手里一堆控制技能但是半点有效伤害都打不出。


    ——为什么他的对手总是自带回復的类型？为什么能研究出这种药剂的科学家突然变得满大街都是了？


    考虑到绝境病毒最开始是由军方注资支持研究的，这事怪在美国政府头上准没错。


    不过章鱼博士说得对，如果他和钢铁侠换了对手，现在是蜘蛛侠对战章鱼而钢铁侠面对绝境病毒注射者，那他们两个都会陷入苦战。


    托尼的战甲没法拦住麦伦的攻击，硬碰硬时很难占据上风。而蜘蛛侠的蛛丝和强化过的力量在能举起百吨重物、又被章鱼博士如臂指使的可伸缩触手面前作用不大。


    但光是控住敌人没用，新版本的蛛丝髮射器容量变大了，迟早也有用完的那天，必须在那之前把麦伦解决掉。


    「康纳？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想办法把能量罩关掉，你趁机将麦伦关进去，我再将防御开启。」


    「我来了。」超级小子飞行时的破空声传来，刚才他在解决外界肆虐的蜘蛛杀手，「我们不能直接打晕他吗？」


    「你可以试试，但这傢伙虽然没有钢铁之躯，回復能力一样难缠。」


    康纳挑起眉，主动撸起袖子沖了上去。


    摩西耸了耸肩，盘坐在自己的蛛丝上看热闹。


    两分钟之后康纳原路沖了回来：「你打算怎么关掉那个破罩子？」


    他的一条眉毛被麦伦身上的热度烧焦了，现在表情很臭，拼命用手拍着夹克衫上的火焰，「我要是有冰冻唿吸就好了。」


    「遗传不到位。」而这绝对是卢瑟的问题，摩西评价道，「达米安？你能切断这个实验室和总控室之间的联繫吗，这样我就能直接启动电磁制动功能，暂时切断电力。」


    韦恩庄园里，达米安按住耳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屏幕：「给我三分钟。康纳，去拦住那个疯子，我看不到你们那边的热成像，这傢伙把自己点着了吗？」


    「比那更糟。」康纳边悼念自己即将逝去的头髮边说，「他着没着我不知道，我反正快着了。」


    难道卢瑟基因的继承者註定会变成光头吗？


    怀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情绪，他再次沖了上去。


    摩西则跳到防护罩旁边，将手里的设备连接上去开始进行信号源解调。


    十五分钟之后，嗡鸣声在空旷的实验室内响起，看不见的防御被撤销，章鱼博士的超级粒子对撞机终于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但现在没时间管这个，摩西站起身发射蛛丝跳起，同时对康纳喊道：「这边！」


    康纳一脚踹在了麦伦的胸口，气势汹汹道：「别靠近我的刘海！！」


    他身上的衣服不防火，这时候像个燃烧的小太阳，话音刚落就飞出实验室寻找水源去了。


    氪星人的一脚用了十成力气，饶是有绝境病毒和基因药剂的加成，麦伦仍然倒飞出去。摩西在空中射出冲击网，在接触到敌人时将其裹成一个茧，而后瞬间爆炸。


    麦伦一时被炸得头昏眼花，毫无反抗之力地跌进防护罩内，正好撞在粒子对撞机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因为达米安切断了联繫，章鱼博士这时才意识到实验室发生了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防护罩会被反过来利用，立马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钢铁侠拦住：「你的对手在这呢，章鱼博士，学术讨论可不能半途而废。」


    章鱼博士气急败坏：「蠢货，别让麦伦接近我的对撞机！！」


    摩西已经切断干扰把防护罩重新开启了：「会发生什么？爆炸？」他动作微顿，又看了眼不断挣扎的麦伦，「但现在关闭已经来不及了。」


    「别想。」达米安说，「这个设备有自动检测系统，刚才那会断线已经是极限了。」


    说不定提姆或者芭芭拉会有办法，但这两个人现在都不在韦恩庄园。


    「麦伦爆不爆炸无所谓！那台设备可是我的心血！」


    「……」你们反派boss当老闆的时候都这么黑心吗？


    「离开那，蜘蛛侠。」托尼当机立断说道，「不管那个麦伦还是什么东西变成什么样你都别管，快撤，离得越远越好。」


    线路恢復以后，麦伦也听到了章鱼博士的话。


    他愣住，焦炭似的四肢停止了挣扎，忽然对着摩西露出一个狞笑。紧接着，他的体温剧烈升高，皮肤红到透明，几乎能看见底下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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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该死的老章鱼的毕生心血一起下地狱去吧。」


    这个一步步放任自己走向深渊的罪犯用口型说道。他直到这时终于发现自己确实如他人所说、是个一无是处的蠢材，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尽最后力气给那些他高攀不上的超级反派与英雄带来点麻烦。


    如果能拉着对手共下地狱，麦伦觉得这是他被愚弄的一生中最后的辉煌。


    红色的光以看似缓慢实则难以躲避的迅勐之势在空间中爆裂开来。


    「……也许来不及了，斯塔克先生。」


    托尼立时分神，被章鱼博士的触手抡起，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他的战甲腰间连接处闪烁起电火花，眼前出现红色的能源泄露警告，但其主人充耳不闻，目光死死钉在实验室方位的实时热源监控上。


    他几近不经思考地转过身，喷气装置加速度启动，想要向爆炸的中心飞去。然而章鱼博士飞快来到操纵台前，触手连点，数道金属大门接连落下，将实验室牢牢封锁——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这是堪比小型核爆的能量冲击。」博士看了托尼一眼，神色间带着些微怜悯，「你应该庆幸我准备得足够充分，不然连休斯顿市中心都会受到波及。」


    说话间，章鱼博士已经向着工厂外界的密林方向逃去，透过油绿色的防风镜瞥见钢铁侠仍然执着地逆着人流蹒跚前进。正在马克八号准备强行推开第一扇门时，白色中透出金红的光从门缝间射出、仿佛将整个世界笼罩了。


    钢铁侠的脚尖就停在了门外。


    战甲的金色表面倒映出了沖天而起的蘑菇云。


    心中产生了少许惋惜，章鱼博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谁。但当他抬起头，看到某个熟悉的、披着红色披风的外星人降落在自己面前时，那点遗憾之情又消失不见了。


    「你应该来得再早一点。」


    他对超人说道。


    第78章 纽约好邻居


    大都会的超级英雄仅仅是冷淡地瞥了章鱼博士一眼。


    「如果你足够明智, 就不该想着对平行宇宙动手。」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了解了一切之后才这么做的？」


    章鱼博士僵着脖子质问道。


    他没等到回答。


    超人飞到钢铁侠身边，把他从实验室的废墟里拎出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对方挣脱开他的手臂：「不用, 谢谢, 我还付得起油钱。」


    废墟之上安静了一小会。


    章鱼博士支棱着触手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超人从地上抬起一块带着水泥块的钢筋颠了颠重量，然后像普通人扔飞镖一样瞄准章鱼博士的后脑勺掷出去。


    『啪』的一声, 早已和钢铁侠对战到强弩之末的超级反派仿佛被串在竹籤上的烤串, 软趴趴地跌在地上不动弹了。


    冬日正午的阳光没那么明亮、显得有些颓靡，但休斯顿的天空依然很清澈, 半点都没受到爆炸的影响。托尼将头部战甲褪下来，深吸一口仍然带着爆炸后烧焦味道的空气，冷不丁开口说道：「其实你真的应该早来十分钟。」


    超人望着他的蓝眼睛里写满了温和与瞭然：「他会没事的。」


    「……不, 抱歉，你知道我说话的风格——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定会没事。不论如何蜘蛛侠是个独立的人，是个有自我意志的超级英雄，有能力也有勇气承担后果。」


    这就是为什么各个联盟的英雄们在遇到属于自己的对手时，若非当事人主动求助, 很少会互相帮忙。出于信任也是出于尊重，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明的小默契，系统将其戏称为『超英个人电影的互不干涉定律』。


    话又说回来, 有系统做联繫人的情况下，超人当然能在蝙蝠侠和蜘蛛侠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赶到, 但这毫无意义。


    他们都有必须要独自翻越的障碍。


    除非有人遇到了致命危险。


    不过说实话, 任何一个超级英雄, 人生中都不止一次直面死亡女神的阴影。在那时候他们的同伴也未必来得及赶过去。有心无力和被逝者抛下, 这两件事好像总是贯彻在所有挣扎于命运之线上的人。他们总先是送走爱他们的人, 再主动去和所爱之人道别。


    「你说得一丁点问题都没有。」托尼说，「但他好像他妈的才十六岁。你刚才和那头章鱼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上去有些恍惚，但情绪却没有太大波动，反而像个吊在细丝上摇摇欲坠了太久的人，有种麻木的镇定。


    「超级小子。」超人感到棘手，暂时放弃了安慰他，决定先解决问题，「你去联繫你的朋友，问问他手里有没有爆炸前的实验室录像。」


    他沉稳的语调很快安抚了惶然无措的年轻人，康纳凑近些许，低着头边给达米安发消息边说道：「我应该在实验室里多呆一会。该死，当时我身上着火了，我觉得他能解决，于是我去了旁边的冷水库……」


    超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冷静，你做得很好了，现在我们只是要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成年人的掌心带着温暖的热度，让康纳在微凉的风中打了个哆嗦。他掩饰性地吸吸鼻子，说道：「我收到一份文件，在这里播放？」


    「传给我。」钢铁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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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里拿着小型投影仪，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画面。


    第一遍是一倍速，从蜘蛛侠对战麦伦再到与康纳合作把麦伦关到防护罩中，最后反派露出狰狞又绝望的冷笑，蜘蛛侠直起腰看向摄像头、嘴巴的位置动了动但是没有声音，他们眨眼间消失在白光里。


    康纳看得眼圈和鼻头都微微发红，他咬牙问道：「我能再去揍章鱼博士一顿吗？」


    「稍等。」超人转头对托尼说，「慢镜头最低是多少倍速？」


    对方没回答，默不作声地抬手在屏幕上抹了一下。


    第二次播放。


    这回画面变得宛若ppt，从防护罩关闭到重启都没有任何异常。而当麦伦再次露出笑容、皮肤发红髮亮的时候，他身后的粒子对撞机中心位置忽然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斑斓色块，乍一看上去有点像是上世纪的老旧电视机信号接触不良时出现的彩屏。


    「这里。」超人示意其他人注意那个位置，「能发大吗？」


    「我需要补帧。」托尼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发哑，但不再和刚才那样毫无波动了，这个新发现似乎给了侥倖心理以生存空间，「给我三秒钟，三，二，一，搞定。」


    经过修復的影像中，可以看到一道黑影在爆炸的瞬间于实验室中突兀出现，连滚带爬地向前窜去。紧随其后的是两只浅绿色的机械触手，它们在空间缝隙里左右摸索，最后不知怎么逮住了正在报復社会的麦伦，将他牢牢裹住之后拖到了彩色传送门里。


    「……」


    「所以？」康纳有些发蒙，「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绝境病毒引发的爆炸在我们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发生。刚才这里的蘑菇云应该是工厂外侧的水冷机管道炸裂导致热量在冷空气浮力下快速向上运动。」


    说话的时候超人不动声色地看了钢铁侠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章鱼博士的粒子对撞机大概引发了空间坍塌、重叠或者扭曲，造成房屋垮塌地面震动等后果。唔，我没学过专业知识，可能描述得没那么精准。」


    「……」


    托尼说：「我打个电话。」


    数分钟以后，十几台印着斯塔克标志的挖掘机浩浩荡荡开过来铲土，与此同时，神盾局的直升机将章鱼博士和玛雅·汉森一起带走了。


    想必他俩见面的时候一定会很懵逼。


    「根本用不着叫这么多车，老闆。」施工队的队长信誓旦旦地说，「给我一台挖掘机我就能今天把这片垃圾堆剷平。」


    「你以为你是在清理苏伊士运河吗？还给你24小时的时间？」然而他的老闆丝毫不给面子，正在情绪大起大落和恼羞成怒的边缘，「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在不造成塌方的情况下，这废墟下面一根头髮丝都不要留。」


    眼看不是拍马屁的时机，施工队队长立刻跑回去干活了。


    十分钟以后，他们剷平了表面的浮土。


    「还继续吗老闆？」


    「继续，到我说停下来为止。」


    这场挖掘活动居然一直持续到两个小时之后。


    他们以实验室旧址为圆心，往下挖了数十米。工程队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问，心中各种猜测浮想联翩，直到一台机器的挖掘铲突然撞在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大家尝试着让那东西露出土壤，于是地表之下浮现出了一座颜色华丽、造型抽象的雕塑。


    卧槽，老闆是在这埋了件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艺术品吗？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超人说：「这应该是刚才空间波动形成的。」


    有点像溶洞里的钟乳石。


    他走上前谨慎地敲了敲那东西的外壳，然后在施工队反应过来之前一拳捶了过去，石头顿时四分五裂，露出中空的内里。


    「谢天谢地！超人？！你不在大都会吗？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等旁观者抗议，他们都发现了雕塑里还关着两个人，穿着相似的有蛛网花纹的制服但颜色相异。其中一个蜘蛛侠——穿着红色制服的蜘蛛侠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卡在雕塑内部的石缝里，这时勉强挣脱出来，揉着自己的关节，走路一瘸一拐但似乎伤得不重，语气轻松地问道，「顺便，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还以为自己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变成人形琥珀呢。」


    超人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弯腰拾起一块碎片：「不知道它是不是含铅，我刚才一直听不到你的唿吸心跳声。」


    说话间，他的脚步往旁边挪了挪，继续道：「你好，蜘蛛侠，初次见面。闲聊的机会还有很多，钢铁侠很担心你，你们单独聊聊？」


    自己的困境要自己跨过去啊，年轻人。


    蜘蛛侠瞪大眼睛。


    然后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对脸色阴沉的復联顾问说道：「嗨，斯塔克先生，很高兴我今天还能见到你和休斯顿的阳光，我建议您可以对着太阳笑一笑，这样心情会变好……哇哦，这是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碎成粉末的机器，「呃，是神盾局的通讯装置，它被石头压碎了。」


    托尼·斯塔克抱着手臂，一句话都没说。


    彼得·帕克于是用力拍了拍身边那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孩子：「还有，我遇到了平行宇宙的蜘蛛侠，他刚才正在和他们世界的章鱼博士交手，中途出了意外掉到我们这边——那位博士是个女人，暱称是小维，听上去比我们这边的可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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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蜘蛛侠疯狂摇头。


    「除了梅女士以外谁会管章鱼博士叫小维……说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行宇宙彼得死后的继任者、迈尔斯·莫拉莱斯看看超人，又看看黑着脸的钢铁侠，下意识地往一代蜘蛛侠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居然在一天之内遇到了两个还活着的彼得·帕克！你能把另一位帕克的汉堡钱报销了吗？」


    他话音未落，刚满十六岁的一代蜘蛛侠浑身一激灵，勐地捂住他的嘴巴：「这种事可以等我们单独聊天的时候再说的！」


    已经太迟了。


    超人露出同情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而钢铁侠就像审问罪犯的监狱头子，落在同样未成年的迈尔斯面前，不容置疑道：「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第79章 纽约好邻居


    迈尔斯·莫拉莱斯, 来自平行宇宙的蜘蛛侠。准确地说，他是第二代蜘蛛侠，即彼得·帕克的继任者。在他们的世界里, 金并为了从多元宇宙中寻找到死去的妻儿, 联合章鱼博士与绿魔打造了超级粒子对撞机，对撞机的使用会造成空间不稳, 二十多岁的彼得·帕克在制止他们的过程中失败，被金并杀死。他临死前委託同样被蜘蛛咬到的迈尔斯破坏敌人计划，以免世界毁灭。


    期间金并首次开启对撞机，导致数个平行宇宙的蜘蛛侠聚在一起。他们之中有三十多岁长出小肚腩和老婆离婚的彼得·帕克，有因为至交好友彼得·帕剋死去而成为蜘蛛侠的格温·斯黛西, 有生活在20世纪初期打击纳粹的暗影蜘蛛侠……


    因为对平行宇宙的话题感兴趣而特意凑过来的班纳博士忍不住问道：「等会, 所以你到底遇到过几个活着的和死掉的彼得·帕克？」


    两双形状相似的白色眼睛同时眨了眨。


    「你们可以摘下头罩，这栋大楼足够安全。」班纳推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怎么回事？」復联大厦休息室的沙发上，托尼一手撑着沙发垫扭头看他，「我给你讲我的冒险经歷的时候你听得要睡着, 现在怎么这么精神？」


    「呃。」班纳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其实我一般不看文艺片，特别是心理描写过多的那种。」


    「文艺片？！」


    「停，我们能暂停一下吗？迈尔斯你也是, 和目前状况无关的背景知识就不用介绍了。」


    摩西对着迈尔斯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有气无力地说道，「如你所见，我们这边的世界和你那里不太一样。」


    迈尔斯侷促地将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桌子上一张摊开的报纸：「确实, 每个宇宙的彼得·帕克都长得不太一样, 比如我见过棕色头髮的蜘蛛侠, 也见过金髮的蜘蛛侠。而且我之前就想说，我从来没听说过正义联盟或者超人之类的英雄。我的意思是，我听说过钢铁侠但……」


    「哦我明白。」托尼打了个响指，「之前超人和闪电侠去的那个世界也没有復仇者联盟，看来我们世界里超英的人数还挺占优势？」


    「说不定反派也是双份的。」


    「……你说得对。」


    摩西说：「总结一下，迈尔斯·莫拉莱斯先生，你来自一个没有正义联盟的世界，与其他蜘蛛侠联合起来战胜了金并，并且帮助他们回到自己的宇宙。没想到最后发生意外，你们世界的女性章鱼博士没死，恰好这时我们这边粒子对撞机开启，你逃脱的过程中跌进了传送通道，而女性章鱼博士、算了我能叫她小维吗？小维的触手追过来，错把麦伦当成猎物带走，你则留了下来。」


    「啧，多么令人遗憾。」托尼说，「小维恐怕凶多吉少，那玩意爆炸可不是开玩笑。」


    班纳博士：「为什么你们都开始叫她小维了？想想我们世界的奥克塔维斯，实在有点噁心。」


    「小维？」这是过来给自己倒茶水的黑寡妇，「我喜欢这个暱称，很可爱。」


    「你要是见过章鱼博士本人就不会那么觉得了。」迈尔斯无精打采地说，「她超可怕。」


    娜塔莎挑起眉，看向在场的成年人。


    「新同伴？」


    「不。」钢铁侠坚持说道，「不管弗瑞怎么说我都不同意。」


    「局长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太紧张了，托尼。」


    美丽的红髮女人临走前对着两个颜色的蜘蛛侠友善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摩西勇敢地开口，「我们接下来得想办法把迈尔斯送回去。他刚才说了，在平行世界待太久会让身体崩溃，或许我们还是得问问金并或者章鱼博士粒子对撞机的事情。我可以……」


    「你不可以。」托尼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哦，对了，是谁在梅女士家里向我保证说不再管蜥蜴教授的？」


    班纳：「蜥蜴教授被关在神盾局，他确实没管。」


    「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娜塔莎那边——你真的紧张过头了托尼。」


    钢铁侠瞪着他：「你刚才没听见那个叫迈尔斯的男孩说了什么？真巧啊，他们世界的彼得·帕克也在调查超级粒子对撞机。蜘蛛侠一个人对上金并的黑帮团伙以及那什么绿魔和章鱼博士。唯一的区别就是故事里没有未来药业也没有我，然后呢？结果怎么样？」


    「但每个平行宇宙的发展都不一样。」摩西试图讲道理，「我这边还有超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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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那格温·斯黛西世界里的彼得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我现在还不认识她呢！」


    「你看，成年的蜘蛛侠也没法战胜金并，你为什么觉得只有十六岁的你可以？」


    「但我——」


    「但他应该已经至少做了一年蜘蛛侠了？」


    迈尔斯鼓足勇气缩着肩膀举起手，弱弱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所有人一起扭头看着他。


    已经换下制服的迈尔斯伸手在夹克衫内侧的口袋里翻找一会，拿出一本印着标志性蜘蛛侠形象的漫画：「这是我们世界里的蜘蛛侠起源故事，你看，它说你在不满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做超级英雄了。我还能背下来开篇引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几乎所有看过漫画的人都知道。」


    「……」


    摩西单手捂住脸：「为什么你们的宇宙还有这种东西？」


    「其实我还带了蜘蛛侠牌子的麦片。」迈尔斯小声说道，将麦片口袋放在茶几上，「我爸爸非常喜欢，你们想尝一下看吗？」


    托尼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漫画本，摩西条件反射地按住手心。


    一张蛛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钢铁侠的手封死在了距离书页十几厘米的位置。


    挣了两下没挣脱开，托尼看着他：「放开。」


    「不，这是隐私。」


    「哈，出版的隐私？」


    不远处响起战甲启动的声音：「那就来试试。」


    「shit！」班纳博士立刻坐起身，「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


    他伸手拿走了漫画书，又拾起麦片：「我去沖牛奶，谁要？」


    「……」


    十分钟以后，所有人面前都摆了一杯牛奶泡麦片。


    蜘蛛侠起源漫画故事被谨慎地放在茶几的中心，像自带辐射一样和所有人保持了完美距离。


    只有托尼的手仍然被拷在玻璃上。


    「现在能给我解开了？」


    「我，咳，抱歉，但我还没来及做加快降解的药剂。」摩西艰难地说，「正常情况下它会维持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看看还剩下多久……天！我忘记冬令营的事情了！」


    他拿出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勐地发现屏幕上已经被未接来电和各种短讯消息塞满了。


    「我去给老师和同学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生活真的太苦了。


    蝙蝠侠现在基本不用管韦恩集团。


    超人要兼顾星球日报记者的事业。但他有超能力，并且凭藉着出色的文章得到主编赏识，不仅转正加工资还得了奖。


    而彼得·帕克既要上学，又要拯救世界、和成年人吵架、以及打工挣钱。


    可能还要加上短时间内带孩子（迈尔斯）。


    托尼目送他在墙上左右跳了两下飞快地冲进盥洗室，回过头又用力的抽了抽手。


    没用。


    他的助手机器人举着雷射切割机滑行过来。


    三十秒钟以后，茶几多了个巴掌大的洞。


    「……至少你现在不用弯着腰了。」班纳博士看着他和玻璃碎片绑在一起的右手，言不由衷地说道。


    托尼压根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他用左手拾起那本漫画。


    蜘蛛侠临走前明明可以用蛛丝把书本封住，就算别人想拿出来也要费一番功夫，但是对方好像直接略过了这个选项。


    算是争吵后特殊的和好姿势？


    冷不丁被人当成朋友，还是那种、怎么说呢，年轻人特有的单纯的交往方式，托尼觉得有点想笑又有几分新奇。不过他觉得自己的立场确实软化了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


    而且该弄清楚的事情还是要了解全面，这是对所有人负责。


    先大致翻看一遍，又相对仔细地阅读了前两章。趁着摩西没回来的时候，钢铁侠问迈尔斯：「在你们世界，彼得·帕克是从小被收养的？」


    作为一本超英本人存在的世界的衍生漫画，这本起源故事当然不会将人物关系画的清晰明了，所有角色的真实身份都经过了模煳处理。不过托尼仍然记得迈尔斯之前提到『只有梅女士才会叫章鱼博士小维』。


    这说明蜘蛛侠的继任者至少见过梅·帕克。


    而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最开始认识彼得的人是沙贊。


    钢铁侠刚看到那份关于从摩尔多瓦到赛普勒斯的人生经歷时，表情和蝙蝠侠差不多，都写满了问号。


    多亏沙贊身后还站着正义联盟，不然第二天彼得·帕克就会因为非法偷渡被遣送到随便哪个世界角落。


    但或许应该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沙贊才被选中了呢？


    「我想是的。」迈尔斯挠挠脸颊，歪头回想一下，「梅女士家里有蜘蛛侠的基地，还有他与长辈的合照。这怎么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托尼饶有深意地说，「在我们这边，他一个月前才被梅·帕克收养。」


    「而且理论上，彼得·帕克与梅女士的丈夫并没有血缘联繫。」


    年少的二代蜘蛛侠压根没听明白。


    他皱起眉：「但是他们都姓帕克，称唿是uncle和aunt，而且蜘蛛侠、我是说彼得和他姑父长得很像。怎么会没有血缘关系？」


    彼得·帕克和他的姑父本·帕克长得很像？


    托尼第一反应是梅女士家里的那张照片，他当时可一点都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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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他想起的是迈尔斯之前说过的另一句话——『每个宇宙的彼得·帕克都长得不太一样』。


    「是啊。」托尼看着远处拿手机走回来的第一任蜘蛛侠，低声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们说到哪了？」


    摩西看着明显被移动过、都懒得做掩饰的漫画书，以及茶几上多出来的手掌形状窟窿，站在桌边没坐下。


    「在说你为什么谈了这么长时间。」钢铁侠淡定道，「学校联繫你了？」


    「没联繫上。」说到这个话题年轻人肩膀就垂了下来，「所以我的朋友和老师拨打了报警电话。我需要抽时间去休斯顿警局撤销报案，顺便解释自己是怎么从德克萨斯回到纽约的。」


    更要命的是，前脚诺曼·奥斯本的儿子哈利·奥斯本看见他离开，后脚章鱼博士工厂爆炸、从来不讲究低调的钢铁侠叫来直升机带着除超人及超级小子外的所有人回到了休斯顿机场。


    而章鱼博士与奥斯本公司合作，又说自己拉拢了绿魔。从这个角度推测，诺曼有八成可能可以和超级反派划上等号。


    第80章 纽约好邻居


    绿魔约等于诺曼·奥斯本的事情摩西没说。


    神盾局在调查奥斯本公司, 但如前文所说，他们的关注重点放在了章鱼博士身上，因为他同时在和九头蛇进行合作, 调查蜥蜴博士与奥斯本不过顺带。从卢瑟的事情就能看出，官方对于富豪集团的某些出格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还有就是他实在不想为这种问题再和钢铁侠吵一架。到时候他们也许真的会在大厅里真枪实弹地打起来, 而后除了财政部之外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严肃地说, 摩西明白一个成年人看待未成熟的孩子的心情。特别是当他们走在一条狭窄、同行者寥寥、又晦涩难通的道路上, 像是在长夜里举着火把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接力赛，跑在前面的人看着身后跌跌撞撞的继承者, 总会想着让自己跑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好能用自己肩膀撑起片堂皇大道，也好过过早地将重担交给后人。


    这种情感近似亲情又不是亲情，它不靠着血缘和漫长的相处时间维繫，是种自然而然诞生的使命感。


    问题在于, 托尼·斯塔克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这听上去很不讲道理，但超乎预想的敌人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越是追求强大的力量就越是被本身的能力束缚。他废寝忘食地钻研新科技制造新武器打造新型战甲, 甚至还为此和小辣椒吵架, 坚持到现在全靠心里憋着的一股郁气撑着——我是没有超能力, 但是我靠着努力总能战胜点什么吧？


    然后章鱼博士的实验室爆炸，托尼以为那是最糟糕的结果，有那么一会儿，他近乎心灰意冷。


    就是那种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登上了险峰结果被命运连抽巴掌说废物这才是山脚下的感觉，要是有人丢掉性命那都是你因无能又狂妄而犯下的罪孽。


    如果超人没来, 如果蜘蛛侠真的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再次穿上那身战甲。


    两相结合, 现在托尼就像个ptsd重度患者, 蜘蛛侠和反派对视一下都像在他的神经上来段极乐迪斯科。


    「我得走了，警察联繫了梅姑妈，她肯定已经等急了。迈尔斯，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


    托尼和迈尔斯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留在这。」


    「我能跟着你吗？」


    摩西和钢铁侠对视。


    「既然暂时不能将他送回到原本世界，出去逛逛也没什么？」


    「你拉着他想干什么？」


    「……」


    遇事不决当断则断。


    摩西把蜘蛛侠的头罩拉下来挡住脸，闷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要尊重客人的自身意愿，斯塔克先生。另一个彼得·帕克有教过你怎么盪蛛丝吗？」


    后半句话是对迈尔斯说的。


    「大概？按照节奏来，射出去，往前晃，松开，然后重复几次。」


    「差不多，那你抓稳了。下次见班纳博士还有斯塔克先生，也向其他人问好！」


    他拉着男孩的手臂跳上窗台、从百米高楼上一跃而下，世界颠倒，脚下是碧蓝如洗的晴空，头顶则是缤纷的车流和汹涌的人潮。


    「哇哦~」


    迈尔斯大叫一声：「嘿，我们就这么直接走吗？」


    「或者留下来把麦片喝完？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蜘蛛侠花色的雪糕，它们长得不好看但真挺好吃。」


    可以远程操纵的马克42象徵性地追到了窗口。


    电子眼录下了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消失在街头的画面。


    班纳博士将手里的麦片牛奶一饮而尽。


    他对着钢铁侠摊开手：「这次我站在迈尔斯他爸爸那边，这麦片真不错。」


    托尼回答说：「我可以把它的生产工厂买下来。」以及，唿叫人工智慧，「向纽约大学医学中心的dna实验室提交预约鑑定申请。」


    **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年代的纽约！有时间的话能去布鲁克林看看吗？」


    迈尔斯带着耳机蹦蹦跳跳地跟在摩西身后左顾右盼，兴奋地说道，「哇哦，我还见过左手这家这家面包店。它在你死前、我的意思是在十几年后还开着，不过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种口味不卖了。」


    「谢谢你提醒我自己还有十多年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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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没那个意思。」黑人男孩快走两步，回身和摩西对视，「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和钢铁侠关系到底算好算坏？」


    摩西想了想，问他：「你爱你的父母吗？」


    「当然。」


    「你会和你爸爸吵架吗？」


    「事实上，我们冷战了快一个星期了。」


    「就这么回事。我们遇到困难还是会互相帮助，他也永远都是我尊重和敬爱的前辈。但前提是，我和他暂时不出现在漫画的同一框里，旁边也不能有文字泡。」


    「我懂了。」迈尔斯点点头，「画成漫画的话，这章的标题可以起名叫《蜘蛛侠：铁人战争》。」


    「好想法，不过听上去还没内战好听。」


    「那我们现在去哪？」


    一代蜘蛛侠伸出自己的食指，无视周围路人的目光——反正他现在带着面罩——镇定说道：「找机会调查金并和奥斯本，看看在他们那里有没有机会把你送回到自己的世界。」


    毕竟隔壁宇宙章鱼博士小维是给金并打工的人。


    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说不定也有什么联繫。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去趟德克萨斯州，顺便向我的朋友们道歉。」


    愿天堂没有兼职。


    迈尔斯面露同情，小声嘀咕道：「我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最好别，除非你遇到一个能在你失踪了半个月之后仍然保留职位的老闆。」


    **


    但我从来没想过遇到这种情况！


    摩西和一群年轻人挤在校车里的时候心想。


    冬令营的持续时间是两天一夜，他赶到休斯顿的时候居然正好搭上了末班车。怒气冲天的班主任拒绝放任他单独离开，于是他后边坐着哈利·奥斯本，右边是内德·利兹，前面是米歇尔·琼斯，汽车的下方行李库里则挤着……六个来自平行宇宙的蜘蛛侠。


    之前应该让迈尔斯把『无关背景』介绍完的。


    比如这里面除了有三十多岁长出小肚腩和老婆离婚的彼得·帕克，有在至交好友彼得·帕剋死去后成为蜘蛛侠的格温·斯黛西，有生活在20世纪初期打击纳粹的暗影蜘蛛侠，还有来自未来开蜘蛛机甲的日美混血女孩潘妮·帕克，以及来自动物宇宙、是只货真价实的小猪的蜘『猪』侠彼得·波尔克。


    算上二代蜘蛛侠迈尔斯，他们可以路上来一局狼人杀打发时间。


    内德正在控诉自己朋友不告而别、还经歷大冒险见到了传说中的钢铁侠，而摩西对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停低头给迈尔斯发消息试图了解情况，还得防止哈利·奥斯本起疑心，他不确定这位小少爷究竟对自己父亲的犯罪帝国知道多少。


    迈尔斯：应该是由于这个世界的粒子对撞机意外开启，他们传送到一半的时候掉了进来，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金并那里，正好把所有人都送到自己的世界。另外还有个坏消息。


    摩西心说不管多坏的消息我都见过了，还能怎么糟糕？


    他打字道：是什么？


    迈尔斯：我们世界的绿魔据说也掉进来了，其他蜘蛛侠就是为躲避他的追击才跑出废墟范围，然后遇到了冬令营的学生。他们经歷了一番苦战，因为在平行宇宙里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摩西：「……」


    对不起，这种坏消息我是真的没见过。


    「彼得，彼得？」内德推他的肩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老师——」


    「别叫老师，我没事。」摩西将脑袋一下下撞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给我一点调整的时间。」


    罢了，不就是绿魔吗！


    它怎么来的就怎么揍回去！


    说起来摩西还没见过绿魔呢，听上去是个和哥布林差不多的怪物，也不知道实际长什么样。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


    校车司机本来哼着歌开着车，在休斯顿郊外的原野上自由前进，忽然之间，他在汽车的倒视镜里看到了一抹绿色。


    司机揉揉眼睛，对身边的班主任说道：「那是在拍电影吗？」


    班主任闻声回头：「看上去有点像？这是特效还是——等等，我怎么觉得地面在震？！」


    小山高的、恐龙般的怪物迈着大步向校车跑来，沉重的脚步带起尘土泥沙。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生物，内德张开嘴巴喃喃道：「哥斯拉？」


    摩西匆匆给迈尔斯发消息：但你没告诉我你们世界的绿魔有这么大？！


    其实是因为校车和人类很小。


    但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绿魔这么大啊！


    迈尔斯：什么？其他世界的不都长这样吗？


    断断续续又有几条消息发过来。


    「我们的不。by格温·斯黛茜。」


    「我们也不。by另一个彼得·帕克。」


    「我确定我们之前已经把他甩开了。」这条消息来自暗影蜘蛛侠，一个穿黑风衣带宽檐帽的硬汉，是未来机甲蜘蛛侠帮他打的字，「绿魔的目标应该不是蜘蛛侠们，车上还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


    摩西侧过头。


    哈利·奥斯本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睛里闪烁着茫然又恐惧的光。


    「好吧。」摩西半跪在椅子上回身注意着绿魔，低声问道，「哈利，这附近有你父亲的工厂吗？」


    「什么？」


    这要求听上去也太欠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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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办法。


    「我们需要帮助。」其实是怀疑诺曼·奥斯本和金并在这边应该有据点，但这也是理由之一，「也许必须得在这头怪物追上我们之前把它引到有重型火力的地方，否则我们连人带车都会在荒郊野外被踩成碎片。」


    「……你说得对。」哈利·奥斯本咬着牙站起身，在司机狂野飙车的漂移中踉跄地走到前排，开始指挥前进路线。


    但是绿魔的脚步依然越来越近。


    摩西的手已经伸向了装有制服的背包口袋。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坐在靠窗位置，一只手忽然从窗外伸进来按在他的手背上，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白色衣服带着兜帽的蜘蛛侠俯下身，对着他眨眨眼。


    「你先别着急，我们试着去引开他。」


    她和另一个挺着小肚子的彼得·帕克向绿魔冲去。


    临走前，上半身穿着制服、下半身仍然穿着睡裤的三十多岁的彼得用唏嘘的口吻说道：「我都忘记自己还有这么单纯青涩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和玛丽（玛丽·简）谈恋爱？」


    摩西：「……」


    笑死，不仅没谈，压根没见过。


    第81章 纽约好邻居


    超级英雄的出现极大缓解了车上未成年们的紧张情绪。司机仍然在勐踩油门, 但除了晕车的人以外，大家都开始有心情聊天和回头观战了。


    旁边的同学看着成年彼得的背影，小声嘟囔道：「那是蜘蛛侠？他什么时候换的制服，这条裤子没有之前的好看。」


    「他没换。」摩西坚决纠正他, 「现在不换, 以后也不打算。」


    同学：「你怎么那么肯定？」


    不等摩西回答, 内德说：「也许因为他是蜘蛛侠粉丝？」


    摩西：「我、等会儿, 我什么时候说过？」


    「得了吧。」内德用还想瞒过我的眼神睨了他一眼，搭着摩西肩膀说, 「你上次借给我的相机里存的全是号角日报发布的蜘蛛侠照片。」


    那你可能不知道，这些照片都是我给他们提供的。


    这是什么内销转出口再转内销的操作？


    摩西又想用头撞墙了。


    「挺不错的。」一头捲髮成绩很好的米歇尔·琼斯在前排回头说道，「那看来你和汤普森还有共同点, 他和他的同伴都崇拜蜘蛛侠。」


    听到闪电汤普森的名字，摩西条件反射地露出反胃的表情。


    谁能想到彼得·帕克最大的敌人不是绿魔, 而是学校橄榄球队队长。


    毕竟他可以用蛛丝把绿魔揍回老家, 却不能用拳头把汤普森打进医院。


    系统：「说不定你们以后关系会变好呢。」


    这回冬令营，汤普森带着他新交的女友也来参加，此时正坐在前排和指路的哈利·奥斯本挤在一起，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臭。


    摩西看过去的时候，金髮男孩感受到视线, 坚持回头瞪了他一眼：瞅什么瞅？


    他不由得回答系统：「……可以下辈子试试看。」


    奥斯本公司的工厂已经近在眼前了, 越过一座横跨特里尼蒂河支流的公路大桥就是目的地，他们能在泛着黄色的原野上看到吐着烟气的锅炉烟囱。哈利联繫了他的爸爸, 两台型号摩西非常眼熟的战斗直升机从工厂内飞起, 迎头向校车方向赶来。


    糟糕的是, 校车后头跟着的绿魔也越来越近了。


    格温·斯黛茜连着踹了他好几脚, 不仅没能让这堪比哥斯拉的怪物后退, 反而让他趁着对手被反作用力震到麻痹的时候勐然跃起。绿色的健壮手掌带起劲风拍向成年彼得的嵴背，关键时刻，暗影蜘蛛侠扔过去一个魔方砸中绿魔的头：「看这边！」


    绿魔咆哮一声，一脚将魔方踩碎，格温趁机盪着蛛丝拉走成年彼得。


    「哎呀。」同样跳出车厢的红色小猪说，「真可惜，你不是挺喜欢那个魔方的？」


    「这是有价值的牺牲。」暗影蜘蛛侠的回答简短有力。


    「只有我没办法帮忙。」来自未来的潘妮·帕克沮丧地说，「我的机甲朋友之前在迈尔斯的世界里被打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


    迈尔斯道：「交给我们就行。」


    「但你们也不能用全力啊，就像绿魔他好像现在没办法变回人类一样，否则在平行宇宙里身体会崩溃的吧？」


    奥斯本公司的直升机终于赶到了。


    在场的几位蜘蛛侠和绿魔听到声音同时抬起头。


    绿魔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想要用我制造的武器对付我？」


    迈尔斯：「他居然能说话？！」


    这头……这个绿魔看上去并不打算和平行宇宙的自己合作。他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当前宇宙的蜘蛛侠，顿时膨胀起来，不顾周围的攻击原地半蹲而后后肢用力，以绿巨人的经典动作飞扑向天空，单手就拗断了一台直升机上的螺旋桨。空中火力支援瞬间减半，


    「该死！」成年彼得提了下裤子，回头扫视一圈，发现自己年纪最大，当即说道，「我去拦住他，你们救下飞行员！」


    「你们谁也别想走——」


    绿魔落地时正好站在桥头，他的身体几乎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所幸这附近行人不多，几辆路过的车辆慌忙向着岸边开去，唯有校车被堵在大桥中央，离他不过十数米。


    借着落地的冲劲，他双手抱拳锤向地面。柏油路剎那间层层开裂，裂缝闪电般向着两侧蔓延。校车司机并不知道绿魔无意伤害学生，慌张之下连打方向盘，汽车撞碎了栏杆向河水中坠去，迈尔斯紧忙射出蛛丝，却因为距离太远只撑了半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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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一切看似混乱，实则发生在七八秒钟之内，直升机驾驶员还艰难地操控着冒烟的设备减缓掉落速度，他的下肢卡在舱室里无法使用降落伞。校车则在另一端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校车和直升机离水面越来越近，极度的危机感放缓了时间感知、让眼前出现了电影中慢镜头似的错觉，明明正在大声叫喊，耳中除了血压上升压迫鼓膜的轰响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生死存亡的时刻，一道蛛丝骤然从校车位置喷出来，划过抛物线精准地横跨桥樑勾住另一端的直升机尾部。


    两边掉落的势头同时一缓。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蛛丝被抛过相同的轨迹，以大桥为支撑物，使两台交通工具悬挂在左右两端。


    内德·利兹目瞪口呆。


    刚才在他面前脱下外衣露出制服、又带上头罩打碎玻璃跳出去的摩西低声道：「嘘，拜託老兄，帮我掩饰一下。」他手臂肌肉绷紧，用力提着一客车人和一台直升机倒挂在桥面，用双腿勾住支架，艰难地挤出声音，「我暂时没法把人拉上去，太沉了！」


    「你你你我我我——」


    「怎么了利兹？」米歇尔·琼斯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尖锐，「你没事吧！我刚才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彼得呢？他还好吗？」


    内德：「……」


    他勐地激灵一下，高声说道：「我没事！彼得也没事！」


    「他怎么没声音？」幸好摩西之前坐在了大后排，因为车头朝下的缘故，女孩儿也没法回头看。


    「他，呃，他头晕！」内德急出一头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看着呢，只是一点小毛病！」


    他话音落下，车上不少人都捂着嘴巴干呕起来，刚才这几下可比游乐园过山车刺激多了。


    见其他人不再关注这边，内德长舒一口气，擦着汗小声问窗外的人：「现在怎么办？」


    蜘蛛侠没回答他。


    年轻的超级英雄看上去正在拼尽全力，他的手臂一直在微微颤抖，急促的唿吸在窗玻璃上留下白色水雾。过了一会儿，内德听见他闷哼一声，手肘弯起，校车开始缓慢地向上移动。


    亲眼目睹自己身边的朋友做出这份壮举、和在电视上看英雄们移山填海，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内德见过彼得被汤普森锁在杂物室里、等清洁工过去才得以逃脱，还因此迟到过好几次。


    而现在，对方好像伸两根手指就能拧断锁头。


    他恍恍惚惚，脑中无数思绪接连涌出，一会是彼得相机里的蜘蛛侠照片，一会是他们聚会时对方偶尔的失踪不见，再到刚才彼得很肯定地说蜘蛛侠没换制服……


    「你还好吗？千万别勉强自己。」反应过来以前，男孩已经忧心忡忡地说，「这简直太疯狂了，或许可以等你的同伴过来帮忙……哦见鬼！你的身后！」


    同一时间，绿魔也在往这边跑。


    他大约是想把校车拉回来，然而庞大的身躯将桥面挤得严严实实，将两侧的栏杆完全挤坏，连柏油路面都开始随着地面震动而掉渣。


    「别让他再往里跑！桥会塌的！」


    「但我们怎么才能拦住这傢伙？！他现在完全没法沟通！」


    小猪冲上去用锤子砸他的大脚趾：「过来追我！」


    注意力全放在校车上的绿魔痛唿一声。


    粗壮的尾巴就在这时不受控制地左右晃动着、风驰电掣般向摩西袭来。


    内德惊唿的时候，他蜘蛛感应疯狂预警，脑内的嚣声令人头痛，余光也瞥见了这条雷霆之鞭。


    现在跑的话当然能来得及闪开。


    ——但是，一车的学生还在前面。


    于是内德话音落下，惊恐地发现面前人不闪不避，唯一做的事是握紧蛛丝蜷起身保护好头部，下一刻，绿魔那巨龙一般带着锯齿的尾梢毫不留情地击中了他的嵴背。


    「蜘蛛侠——！！」


    内德仍然记得彼得要掩饰身份，但除此之外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几滴红色的粘稠液体从头罩里挤了出来，滴落在与地面平行的玻璃窗上。


    「冷静点。」窗外的人用气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小伤而已，这傢伙只是，唿……看起来吓人。」


    成年彼得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握住蛛丝，连绿魔的阻拦都不理会了。他的身体因为速度过快而泛起信号接触不良似的蓝光，是崩坏的前兆，然而这份痛苦仅仅是让他在面罩下皱起眉。


    「这里交给我，你需要休息。」


    他不容置疑地说。


    摩西试图缓和气氛，开了个玩笑：「原来未来的我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讲话吗？」


    「当然，你还年轻呢，小鬼。」有成年彼得帮忙，把两边的交通工具带上来就变得轻松多了，「等你吃着垃圾食品拿笔计算第二天的房贷和水电煤气费的时候就知道生活有多艰辛。」


    摩西：「……」


    快别提！


    知道自己未来生活毫无改善会让人绝望的！


    迈尔斯是第二个跑过来的：「你还好吧！」


    他紧张地原地乱蹦，手里的蛛丝髮射机像沖锋枪一样疯狂向绿魔扫射：「我的天吶我差点就、我以为——」他哽了一下，抬手按住自己的脸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金并指挥绿魔给予自己世界蜘蛛侠最后一击的场景，「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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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保护好校车和飞行员！」格温没说自己看到蜘蛛侠受伤之后差点从树梢上掉下来，她对彼得·帕剋死亡的心理阴影不在迈尔斯之下，但她成为超英的时间更久也更成熟，勉强抑制住情绪波动在后方喊道，「潘妮说她在这里检测到能量波动，金并他们手里应该还有台粒子对撞机，我们将绿魔引过去，他现在彻底疯了！」


    「不行。」摩西现在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嘴里全是血腥气，后背胸腔连带着喉管全都疼到麻木。他的内脏可能受伤了，但眼下没时间在意这点小事，「他不会走的……他是为了车里那个孩子。」


    哈利·奥斯本。


    可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


    「这座工厂建立在岛上。」暗影蜘蛛侠说道，「校车已经脱离险境了，我们可以弄塌桥樑，让绿魔掉在河里，然后从下水管道进去。」


    几个蜘蛛侠互相对视。


    「我猜你们肯定也抱怨过下水管这种糟糕的工作环境？」


    潘妮·帕克说：「而且它在几百年后也没有改善。」


    「我还有个提议。」成年彼得飞快道，「彼得，未成年的那个，你留在这别跟上去。」


    摩西：「那谁在你们走后关闭粒子对撞机？」


    一片沉默。


    「好吧，但是你要注意安全，我们绝对不想被这个世界的钢铁侠殴打，明白吗？」


    「……就在校车里那么一会的功夫，迈尔斯和你们科普了什么？」


    格温还是不太敢面对一个和她年龄相近的彼得，就站在稍远的地方打趣：「一个掉下来花盆会砸中两个超级英雄的世界、以及你和成年朋友吵架的故事。」


    「可惜没机会听完。」


    插科打诨并没有耽误正事。


    「炸弹布置好了。」暗影蜘蛛侠道，「准备——三、二、一！」


    「轰——」


    火光中，他们和被蛛丝缠住、不断挣扎的绿魔一起掉进了滔滔流淌的特里尼蒂河里。


    另一边的纽约，托尼在傍晚时分拿到了彼得·帕克和前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理察·帕克的dna对比结果。


    对着表单思索良久，他又找到一位曾经和理察见过面的cia负责人。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钢铁侠没拿出鑑定报告，负责人摸摸脑门，以为这是这位富豪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理察·帕克是我的旧识，他和情报部门的玛丽从生到死都互相爱慕，没人会怀疑这对夫妻的感情。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孩子？」


    第82章 纽约好邻居


    第二个被找上门的人是沙贊。钢铁侠穿着战甲落在费城楼顶时, 变身后边举着汉堡包吃的正香、边打游戏的男人惊得倒仰，勐嚼了几下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问道：「发生了什么？我没收到联盟传讯啊。还是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圣诞节聚餐？正联和復联终于打算组织联合团建了？」


    「……没有。」復联顾问的声音隔着面罩听上去干巴巴的，背景音是稀里哗啦的游戏特效电子音, 「我想问问你关于彼得·帕克的事情。」


    掌机上鲜红的『game over』闪过。


    沙贊咳嗽一声, 把游戏机放下, 正色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还挺讲义气。


    托尼慢慢降落在地面上，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比利·巴特森。」


    他对侧穿着红色制服的男人目光微闪, 握紧了拳头。


    「你应该也知道彼得·帕克是蜘蛛侠, 就算你不了解，超人和蝙蝠侠肯定知道。」


    「但我猜你肯定没想过, 蜘蛛侠和收养他的纽约家庭中的男性长辈间有血缘关系？」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 沙贊果然顾不上戒备，露出茫然困惑的表情：「有这回事？」


    果然。


    「他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


    沙贊总结出了几条关键信息。


    首先，严格地说, 认识彼得的人是比利。他们俩最开始是单纯的网友关系，聊得话题大多和超英相关, 且正联多过復联。之后熟悉起来有了面基的打算之后, 比利主动承认自己认识沙贊——他的兄弟和沙贊一起上过电视、想瞒也瞒不住。而且费城英雄行事风格向来接地气，和普通孩子交朋友一点都不出奇。


    之后彼得·帕克就顺势介绍了他自己并寻求帮助。


    「孤儿, 父母长辈都死在战乱里, 那他自己是怎么来到纽约的？」


    「我不知道。」沙贊耸耸肩, 「彼得不是个坏蛋，蜘蛛侠更不是，我没兴趣追根究底。不过既然你说他的亲人生活在纽约却不认得他,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或许。」钢铁侠模稜两可地说道, 「你还说他和你讨论得大多是正义联盟？」


    其实通过现有的情报进行分析, 他暂时倾向于得出彼得·帕克来自平行宇宙的结论。


    虽然目前还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身体不会像迈尔斯·莫拉莱斯那样出现不兼容的崩溃情况，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但是如果猜测成立，彼得为什么第一个接触的超级英雄是沙贊？


    假设平行宇宙也有正义联盟，他又很了解正联成员，最简单的方式不应该是向超人或者神奇女侠求助吗？


    倒不是说沙贊实力不强，主要术业有专攻，超人和女侠一个有超级视力和超级听力，另一个带着真言套索，显然在辨别敌我方面更胜一筹。蝙蝠侠也可以位列其上，不过他疑心太重，不太容易短时间内给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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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三个人谁都没正面和蜘蛛侠接触过。


    连上次超人带走康纳，他们也只匆匆见了一面，认识都谈不上，更别说熟悉了。


    坦白地说，托尼觉得彼得绝不可能加入正联，反倒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要不是对方一点都不介意往復仇者大厦跑，钢铁侠都怀疑他是不是对和超英合作有什么阴影了。


    沙贊说：「是啊，不过我们谈的都是论坛里资深粉丝都会了解的东西，没有太出格，我毕竟还是要藏住真实身份的嘛。你联想到了什么，和我说说？」


    托尼心说你们一家七口都是魔法侧超级英雄还要隐藏身份的？别的城市都是反派围殴超英只有你们家可以群殴反派，让人不由得对费城的罪犯们掬一把同情泪。


    他没理会对方的疑问，继续沉浸在思考当中。


    或许也可以换个思路。


    迈尔斯的世界里没有正义联盟、没有超人，但却有蜘蛛侠。


    那如果彼得对正联的了解是他来到这里之后才慢慢补充的呢？他有没有可能来自一个，和迈尔斯世界类似的、只有復仇者联盟的宇宙？


    托尼代入自己，要是他落在平行宇宙见到了一群没见过的超级英雄，第一反应肯定是收集情报——而认识的那些、比如復联成员反倒会延后调查和接触。


    这恰巧和蜘蛛侠的行动方式相符。


    他在沙贊面前展示出自己对正联的了解，却避开了一定会挖掘真相的三巨头，后续也只接触了康纳和达米安两个未成年。


    「谢了。」金属手臂在沙贊肩膀上按了按，托尼还有点心不在焉，他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我了解这些就行，目前没有结论，如果有什么额外的消息可以通知我。」


    算算时间，彼得应该已经坐上从德克萨斯州返程的飞机了？


    「钢铁侠！」临走前，沙贊飞起来与他平视，「蜘蛛侠是个好人。」


    「当然，我从来没怀疑过这点。」


    能量顺着胸口的弧形反应堆流淌到脚下，金红色的超级英雄消失在了城市边缘、向纽约机场飞去。


    「先生，我注意到一条临时新闻，也许您应该更改路线。」


    已经越来越智能化的ai突兀开口。


    「休斯顿郊外桥樑坍塌，高中生校车遇险，幸运的是暂时无人死亡，但有15人轻伤以及一人失踪。」


    「失踪者的名字是彼得·帕克。」


    **


    摩西既不知道有人正在抄自己老底，现在也没额外精力关注这件事。


    他和所有人顺着水游进排污管道，双脚落在地面上时，忍不住因为周围辐射引发的危机感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比每次爬下水道还要糟糕一百倍，环保组织应该来查查看这里的重金属含量有没有超标，而且我的腰已经没有知觉了。」


    倒是腹腔翻江倒海，颇有再吐一口血的趋势。


    为了不吓到别人，摩西硬是把干呕的冲动憋回去了。


    「真的不要紧吗？」迈尔斯伸手扶了他一把。


    「我想没问题，反正发射蛛丝也用不到腰。」


    「你要珍惜自己的腰椎。」成年彼得打头阵走在最前面，绿魔比他们先一步，现在不知道被水冲到什么位置了，「这还是成年人的建议，腰部健康某种程度上与未来的幸福息息相关。」


    暗影蜘蛛侠正在拧自己帽子里的水，闻言说道：「这里在场的除了我们两个都是未成年。」


    摩西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顶被揉了一下。


    他猝不及防间吓了一跳：「嘿！你什么时候……」


    「要留意手的动作。」


    另一个彼得·帕克收回手，五指张开又合拢，像在回味手感似的：「未成年，确实。所以你们没必要崩的太紧，对吧？这个世界有很多危机吗？」


    他低下头和仍是少年人身形的自己对视。


    「很多也不要紧。今天我们即将解决一个，明天再去解决一个。有时候超级反派就像备忘录里面的待办事项一样，看着很多而且格外令人心烦、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迈尔斯：「蜘蛛侠总会站起来？」


    「这是别人说的。」成年彼得道，「但是用来自我安慰也不错。」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管道里带起一阵混响。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说话，然而周围的氛围却令人觉得很舒服，像坐在家中和兄弟姐妹聊天之后片刻的安宁寂静。


    「……我们一会也许要面对绿魔和金并的手下。」但是话题总归绕不过沉重的部分，「谁留下来断后？」


    「我。」


    「我可以。」


    「我来。」


    「不如交给我。」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


    摩西举手：「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哦，难道你想一个人打他们一群？很有勇气，但不切实际。」


    「只要能把绿魔先送回去，我就只需要对付金并。」


    「这个世界的诺曼·奥斯本说不定也在。」迈尔斯说，「潘妮不能留下，还有你们，你们的世界都需要蜘蛛侠，而我在关闭对撞机这件事上有经验。」小黑蛛左右看看同伴，「还记得吗，我之前做到过一次。」


    「我在想。」摩西说，「金并手里会有氪石么？」


    其他超英现在八成来不及赶过来，除了超人和闪电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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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好像每个超级反派搞事的时候，都在防备氪星人方面进行了充分准备。闪电侠要上班，他所在的中心城也不是平和之地。


    蜘蛛侠们看向他，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


    「……好吧略过这个部分。我贊成迈尔斯的提议，到时候他留下来帮我，先送你们离开。」摩西抢在其他人质疑之前说道，「不过我需要商量下计划。」


    他拉着迈尔斯后退几步和大部队拉开距离，黑人男孩立刻警醒起来：「你别想单独说服我留你一个人。」


    「也未必只有我。我们世界的超级英雄很多，说不定会有谁路过？」


    迈尔斯垂下肩膀小声说：「这概率就像我在学校里突然大受欢迎一样小。」


    关键时刻只能依靠自己，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摩西现在觉得自己的身体分外沉重。疼痛和疲惫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不知道该怎么向同伴解释与自己相关的复杂状况，但他必须不能让对方留下来冒险，如果这次没能走脱，这世界恐怕短时间内找不出第三台超级对撞机，用不了多久迈尔斯就会因为基因崩溃而死。


    系统道：「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煳弄过去，让他相信你能独立解决。」


    「……这怎么才能办到？」


    系统：「比方说编个实际不存在的底牌？」


    摩西一时有点想笑。


    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承担起了安排蜘蛛侠剧本的工作，明明最开始说好不主动进行包揽的。


    但反正，就算在场的人之后发现了他的逻辑漏洞，回到自己世界后也没机会横跨平行宇宙来质疑。


    他这会倒是和托尼·斯塔克的思路同步，想起迈尔斯说过『平行宇宙的彼得·帕克长得都不一样』。


    「我还是觉得我可以应对金并和绿魔——先别反驳，听我说。」摩西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耳朵都竖起来了，但他假装没看见，按照先声夺人的战术先放个大招，「如果你们有机会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世界的帕克夫妇根本没有孩子。」


    成年彼得：「……」


    他不顾暴露偷听的行为勐地回头：「你说什么？等会，那『我』是怎么出生的？又怎么会被梅姑妈收养？」


    「事实上梅姑妈才认识我不到两个月。」


    摩西镇定地说，「她不知道我和本叔有血缘关系，因为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连小猪都听懂了：「我觉得在暗示什么，但这和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我面对过比金并和绿魔加在一起还要危险的对手。」摩西斟酌说道，他还是不想主动把故事讲得太离谱。那容易暴露，也让他觉得愧疚，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可我现在还活着，所以你们完全可以再多信任我一点。」


    第83章 纽约好邻居


    德克萨斯州。


    工程抢险队围在桥樑边缘进行紧急施工, 救援队大部分围在学生们周围，剩下的人顺着河水沿岸的痕迹进行搜索。休斯顿警局也派来了人，警车就停在断裂的桥头边缘, 一个年轻警员扶着栏杆站在断口处往下望望, 扭头对同伴说道：「听说失踪对象是爆炸的时候掉进了河里，这样还能有救吗？」


    「小点声。」年纪稍长的警官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抬起下巴示意后辈往天上看, 「他能听见。」


    「……你说钢铁侠？」


    年轻警员眯着眼睛看向悬停在河水正上方维持静止状态的战甲。


    「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没听见刚才那个男孩和向描述的内容吗？」警官说得是内德·利兹, 「某个绿色怪物想要袭击校车, 蜘蛛侠阻止了它, 但是一个叫彼得·帕克的学生不幸从车窗的裂隙中跌出去了。」


    「我们的工作是找到失踪学生，至于钢铁侠……」他露出一个掺杂了羡慕嫉妒和无能为力的复杂表情，似笑非笑道, 「你总不能指望我们举着□□去对付哥斯拉吧？这就是为什么有钱佬会出现。他们打他们的, 我们干我们的。」


    地面上的对话声音隔着上百米的距离, 通过战甲内部的远程扫描窃听装置清晰传入钢铁侠耳中。


    但他完全不打算理会，双眼聚焦在屏幕上的信号接收仪上，根据波形起伏构筑出前方奥斯本公司工厂的地形图。与此同时，收音装置的捕捉范围正在随着地图的展开向前推进, 警察对话的声音逐渐远去了，变成水花拍击河堤的声响与蛙声鸟鸣。


    再往前进入工厂内部, 杂音顿时多了起来。


    工作人员的脚步声、机器运转的轰鸣、研究员在会议室中的窃窃私语……无数信息潮水般沖刷而过，他仍然站在原地，却仿佛已经正大光明地踏进敌人地盘, 而对方则对此一无所知。


    居高临下的视角往往会令人沉醉, 但托尼却半秒都没耽搁, 干脆利落地让扫描信号垂直向下入侵。终于,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层层杂音中浮现出来，省了他对比脚步声的功夫。


    「……我面对过比金并和绿魔加在一起还要危险的对手。」那孩子用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但仍难掩疲惫的声音说道，「可我现在还活着，所以你们完全可以再多信任我一点。」


    「我不太理解你的说法。」这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语速很快，听上去干脆利落，「你想用这个理由说服我们留下你一个人面对他们？别迴避话题，彼得·帕克，我知道你想说谎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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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还带着头罩呢！」


    「我能想像得出来，彼得。」


    「格温——拜託，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这么叫他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叫我。」一个成年男性声音嘀咕道，紧接着他问，「所以这是你的蜘蛛感应还是别的什么小技巧？他到底是在前半句话说谎了，还是在后半句话说谎了？」


    「……」


    「最好是前半句。」第三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如果他没面对过那样的敌人，现在当然会活着。但如果是后半句，唔，我不太喜欢这种假设。」


    托尼认识的那个彼得·帕克语气沉重地反问：「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相信我两句话都是真的？」


    「嗯哼，因为我们并不想只留你一个人。」


    「可我也不想看你们因为这种理由回不去自己的世界。」


    这话题相当沉重。


    托尼心想。


    几个超级英雄相互交谈，涉及到生与死、拯救还是牺牲并不出奇。只是对话者的年龄不太合适……或者说太不合适了。它让高尚者显得愈发高尚，连无能旁观的有罪者都会下意识反省。可在这个冷漠无情的时代，谁又能算得上一个坏蛋？


    屠格涅夫在一百五十年前留下的疑问，到现在也没人能给出回答。


    「别想太多，这种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往前沖就行了。」逆着废水前行的成年人按下争论的休止符，「反正按照蜘蛛侠反派定律，离他们正式开始行动至少还需要24小时。」


    **


    「我给你们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金并，这个健壮到能装下两个蜘蛛侠的黑帮头领对自己的手下说，「找到蜘蛛侠……们，解决掉这些麻烦，我不希望我的计划受到干扰。」


    被他剑指的对象们又双叒叕一次挤在了通风口里，悄声围观幕后黑手的指挥现场。


    摩西忍不住看了看之前信誓旦旦说『24小时定律』的成年彼得。


    对方用口型说道：一定是因为这里超级英雄太多，导致反派们为了搏出头纷纷加班内卷。


    「……」


    他竟然无言以对。


    在迈尔斯所在的平行宇宙中，不管是绿魔还是章鱼博士都在给金并打工。不过摩西这边的章鱼博士左右逢源，拉拢了不止一个反派，很难说他能在与金并的合作中付出几分忠心——至少在摩西看来，博士对于基因药剂的兴趣要比粒子对撞机大的多，麦伦自爆之后他的口吻更像是心疼钱而不是心疼设备。


    金并这边就真的下了血本。


    他的对撞机占地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横亘在地下室中令人联想到钢铁做成的龙骨，金属表面的反射光锋利耀眼，以至于摩西见到的瞬间轻轻抽了口气：「它启动时间长了会有什么后果？」


    「说不定我们可以直接和整个美国东海岸说再见。」


    于是计划也很简单——在金并开启对撞机之后，将绿魔和蜘蛛侠们一起送走，留下的人打败剩余反派，及时关闭系统。


    事到临头，大家默契地隐去了关于究竟谁留下来、留下几人的争论，分工明确地向着尚且毫无防备的反派们冲去，连动作都带着同步的韵律。


    金并此时正孤身一人走向总控室。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并不担忧超级英雄在不下死手的前提下将自己一击击倒。


    而当摩西的蛛丝袭上金并手下之一徘徊者的背部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枪声。他立刻就地向前一滚，回过头时果不其然看到了绿魔——而且是两个绿魔。他们一个身形庞大、宛若恐龙在世，另一个的长相则接近奇幻游戏的地精、开着台样式有点像蝙蝠的飞行器从空中俯冲下来，对着摩西露出狰狞的笑脸。


    「……你们两个之前不是不打算合作？」这时徘徊者也反应过来，戒备着攻击开始处理封住他武器枪口的蛛丝。三方人马呈包围之势，让被挤在中间的人显得有点势单力薄。


    一击晃过了看上去最柔弱的徘徊者，摩西趁乱将自己挂到天花板上，试图跃出包围圈，「我很感谢三位迎接我的隆重待遇，但是现在这里又不止一个蜘蛛侠，不应该对那些马上就要失败的同伙伸出援手吗？」


    「他说的对。」格温两三下把一个小喽啰踹的头昏脑涨，「我强烈建议你们平均分配。」


    「不需要。」金并不紧不慢的低沉声音从总控室的广播中传来，「你们都来自平行宇宙，既不能用出全力、也不能久留，只要我杀死了我们世界的蜘蛛侠，剩下的不过一盘散沙。」


    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这光头胖子微笑了起来，抬起手抚摸着身前控制台上装有妻儿相片的外框：「很惊讶？为了达成目标我当然会做调查，你们想像不到我为了这一天付出过多少努力和金钱。」


    「顺带一提，别指望我和奥克塔维斯一样会忽视掉来自背后的危险。」


    他话音未落，一枚穿甲弹从房间的角落中射出，越过人群和金属器械，射向正门口的第二拨来客。


    「欢迎，钢铁侠。你也对我的对撞机感兴趣吗？」


    「当然，斯塔克工业一直走在科技前沿，我很遗憾我没收到派对邀请。」战甲中传来托尼的声音，「现在能关闭粒子对撞机的人变成了两个，你的计划需要临时变更，比如分我一只绿魔？」


    第84章 纽约好邻居


    「滴,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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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钢铁侠话音的是指示灯尖锐的鸣叫。


    而后对撞机的发射器内部开始亮起深红色的光芒、宛如从地狱中涌出的岩浆，引擎的轰鸣声在大地上迴荡, 当发射器高速旋转向前延伸时, 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从沉睡中甦醒的巨龙，发出令生灵颤抖的咆哮。


    即使如此金并的声音依旧清晰：「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非要在今天杀死蜘蛛侠呢？」


    「那就带着你三百磅的野心见上帝去吧。」


    「狂妄！」托尼的声音尚未消散，金并的另一名手下墓石高喊一声, 像个摔跤手一样扑倒战甲的背上，「没了这颗铁罐头之后你还能做到什么？钢铁侠也不过如此！」


    他用手里的武器瞄准了对手的太阳穴, 哈哈大笑着按下扳机。


    「砰——」


    能源束将金红色的头盔打得稀巴烂。


    墓石兴高采烈地抬起头想要向同伴炫耀, 然而他和徘徊者对上视线时, 却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惧。


    不等他想明白，托尼·斯塔克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人可以活的不聪明，但是也不能太蠢。」


    一个坚硬的拳头重重击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感谢我给你这个回炉重造的机会。」


    这位罪犯直到侧身倒下时, 扩散的瞳孔中才倒映出另一具战甲的影子。


    金并发出一声冷哼：「浪费。」


    「如果你是在说我，」钢铁侠说，「让你看看更浪费的。」


    ——双手之数的战甲在不知不觉间包围了总控室, 他们以相同的角度微微垂头俯瞰金并，大合唱般地同时发出声音：「我觉得还不错，你说呢，菲斯克？」


    「老天爷。」成年彼得蹲在发射器上沿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幕, 「这可真夸张。」


    小猪在旁边耍着锤子问：「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对撞机就要预热完毕了。」暗影蜘蛛侠打断他们的对话，「开启之后要先把潘妮送回去, 她没有机甲。」


    「没问题。」


    「然后是你, 蜘猪侠。」


    「好吧好吧, 但我觉得经过两个世界的战斗之后, 你们不能一直都用有色眼镜看待我。就算是卡通片, 我也是卡通里的超级英雄。」


    格温笑了起来：「你当然是。」


    暗影蜘蛛侠看着她：「你是第三个，迈尔斯是第四个。」


    「什么？」小黑蛛扭头，「我以为我是留下来的？」


    「我和彼得——两个彼得断后，你们先走。」来自上世纪的英雄不容置疑地说道，「就这么定了。」


    他们交谈的功夫，金并满脸横肉的面孔抽动了两下。


    他的笑容却反而扩大了：「你在害怕吗，斯塔克？什么时候你也学会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打掩护了？我看见了你的弱点，有意思，看来就算是上帝也不想让我在今日灭亡……又或者，有人因我而死，有人替我而死，只我才是不朽的。」


    最后一句几乎是喃喃自语，他再次低头看了看妻子的照片，兇狠的眼中竟然有一瞬闪过了水光。


    「让我失望。」


    这黑道头子不慌不忙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再抬起头时那点柔软早就消失不见了，他微微佝偻着走出总控室，清清嗓子问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绿魔、徘徊者、蝎子的攻击，和对撞机彻底开始运转的声响一起到来了。


    空间彻底扭曲交叠的剎那，摩西眼前的事物顿时跳出了常规框架、变得荒诞不经起来，到处都是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事物，且带着鲜艷明亮的色彩，仿佛小孩子的离奇梦境，或是抽象派画家一时失控的灵感。


    他看见金并沿着空中一条长长的金属架向前行走，脚步带着不明显的急切。十几米往下，成年彼得的蛛丝跃过一头茫然四顾的黑熊击中徘徊者的嘴巴。暗影蜘蛛侠挂在一座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大楼上，以眺望风景的姿势俯瞰虚空，长风吹起他黑色的衣摆，带着手套的手则利落地接住了从楼顶跳下来的潘妮·帕克。


    摩西跟在潘妮身后，张开双臂从楼顶仰面跃下。


    彩色的空气在他耳畔唿啸。


    这似乎是一栋医院。


    最上方能看到鲜红色的十字架，楼内的场景模煳不清，隐约能看见四处奔跑忙碌的人们和闪烁着的惨白色灯光。喧譁哭喊和绝望的争吵时隐时现，还有陌生的红髮女人鞋底与地板间有节奏的敲击声，合在一起像是首嘈杂的生命交响曲。


    路过暗影蜘蛛侠身边时，他伸手把潘妮接过来，用蛛丝挂住周围另一栋建筑，下落的势头顿时止住，变成弧度优美而富有力量感的跃进：「谢谢！」


    男人单手摘下圆顶礼帽放在胸前致意。


    道路的尽头亮起金色的光芒，那是去往属于自己的世界的大门，临走前潘妮·帕克声音清脆地用日语说道：「加油！再见！」


    她的笑脸被光吞噬，然后是小猪、格温、迈尔斯。


    他们分别给了摩西一个拥抱。


    摩西听见格温小声在他耳边说：「你不是让我难过的那个彼得——所以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摘下了头罩，金色短髮在耳畔飞扬，显得又飒又酷，但眼神却很温柔。


    迈尔斯跳进门里前说：「我忘记带走那本蜘蛛侠起源漫画和麦片了。」


    摩西说：「我也请你吃了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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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击了个掌。黑人男孩似乎解开一道心结，离开时将黑色的面罩拉下，眼神很坚定。


    ——我会努力成为第二个你。


    这是他未说出口的话。


    「好了，这样就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只绿魔。」


    摩西拍拍手，起跳时动到受伤的肌腱，疼得他表情扭曲了一瞬。


    钢铁侠正在对付开飞行器的小绿魔。他最近的对手好像都是机械侧，每次各种高科技武器对战的场面都让人不由得心疼那些大把大把花出去的美元，小绿魔被他追的节节败退，却不甘心失败，利用微弱的灵活优势打起了游击战，看上去一时很难彻底决出胜负。


    百忙之中托尼也注意到了摩西动作的不协调，一台战甲飞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抽筋了。」摩西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台战甲的眼睛部位闪烁了一下，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背后的操纵者又有没有信。


    高台上的金并注意到反派人数不足，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大片大片的爆炸开始接连在这片恍若无限的空间中连起，立时将在场的人们分开来。升起的烟雾被映照得烟花一样璀璨，雷射束如同夜晚的霓虹灯，又像是演唱会里左右摇摆的萤光棒，几乎让人忘记了它们的杀伤力，而将这一切当做场盛大的典礼。


    他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被大绿魔抵在玻璃上的暗影蜘蛛侠，遥遥举起手枪，砰——


    子弹同样拖着彩色的尾气，划过笑脸似的痕迹向暗影蜘蛛侠的太阳穴射去。


    见到这一幕的摩西下意识往前一扑。


    「哗啦」一声。


    医院大楼的玻璃碎裂了，二人滚进了人来人往的楼道里。


    在这时空的罅隙中，他们是误入其中的过客，里面的人并未注意到破窗而入的客人，仍然随着惯性继续之前动作。


    这次，摩西清晰看到，前方某个病房，美丽的红髮女人坐在病床前，眼下犹带泪痕，痛苦又绝望地看着床上白髮苍苍唿吸微弱的老者。


    那是比他印象中更苍老、更瘦弱的女人。


    是梅·帕克。


    意识到这点时，他瞳孔缩小，心脏瞬间被恐惧和愤怒裹挟。与此同时，金并的声音遥遥传来：「哦？怎么突然不动了，是见到了熟人吗？」


    「真可悲。这就是平行宇宙的奇妙之处，我们能从中迎来自己仍在世的亲人并与之团聚，但说不定也会看到他们濒死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情态。」


    年轻人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他弯下腰睁大眼睛，因为灵魂深处强烈的痛苦而绷紧四肢，紧紧握住病床的边沿。成年彼得见势不对，飞快地跃过来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开，大声说道：「醒醒！这不是你认识的那位！」


    「我……」


    摩西咽下喉中再次翻起的血腥气，抬起头问道，「我还行，你怎么还没走？」


    对方被气笑了：「这是挺有精神的？我马上就离开，等处理完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回去享受生活。老实说，你这边的世界有点太刺激了，所以除了提醒你准备涂在制服里的痱子粉之外，我还建议你备点降血压和治疗胃病的速效药。」


    说话间，他强行揽住摩西的肩膀把他带出病房。


    然而踏出门槛的瞬间，也没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那真的是玛丽和梅？」


    「那个红髮女人是玛丽·简？你的妻子？我还没见过，等……」


    摩西还想说点什么。


    但是这时暗影蜘蛛侠也摆脱大绿魔赶过来了，他黑色的身影将病房门挡的严严实实。


    「走。」


    他们一齐迎着大绿魔冲过去，三股蛛丝分别缠住了他的四肢和脑袋。离他们数百米远的钢铁侠干脆拧歪了金并的雷射发射口，彩色光线拐了个直角弯，绿魔来不及闪开，尾巴被削去一小节，流出的血液飘飘洒洒落在虚空深处。蜘蛛侠们趁着他疼到难以应对的时机，就这么拖着这傢伙向传送通道方向跑去。


    第85章 纽约好邻居


    穿梭在雷射束和爆炸雨、与漂浮的杂物堆里, 摩西打起精神吐槽道：「我觉得我们变成了那个戴红色帽子穿背带裤拯救公主的水管工。」


    暗影蜘蛛侠问：「那是什么？」


    「一个比魔方还有趣点的小游戏的主人公，再过几十年你就能见到了第一代了。」成年彼得回答。


    绿魔被强行塞进了通道。


    暗影蜘蛛侠先走一步，他的蛛丝连着绿魔的身体防止他逃脱。


    最后这里只剩下两个蜘蛛侠, 对付机关和小绿魔的钢铁侠，与在空点交叠处不断奔跑着寻找自己目标的金并。


    摩西说：「我们得去关闭粒子对撞机。」


    总算进行到最终步骤了。


    「不——」


    金并发出一声怒吼, 他向野狼一样回头看着破坏自己计划的敌人, 痛恨道, 「你们休想阻止我与我的家庭团聚！」


    只差一点他就能将平行世界还活着的妻儿带回自己的世界！


    「你想用纽约数百万人的生命换来你一个人的幸福？」


    「为什么不？」


    金并反问。


    「钢铁侠！你不想让你的父母活过来吗？我们可以合作！」


    他又看向摩西，忽地停顿了一下。


    「你呢？你就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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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级英雄之所以存在本来不就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么？


    摩西道：「我已经这么做了，你知道区别在哪？我不会牺牲任何人。」


    而被他点名的托尼看上去快要气炸了。


    不顾战甲内部接连不断地闪烁着红光提示能源不足，他两发重炮打断了连接板将金并所在的长廊单独截下, 掌心炮口瞄准了黑帮老大的头颅：「你噁心到我了。」


    第三道光束穿越重叠的建筑向上飞去。


    金并却在这时翘起嘴角。


    野兽般的残忍光芒从他的眼角闪过：「你太傲慢了，钢铁侠, 连对自己孱弱一面的恐惧都从未战胜过这份傲慢。为什么不承认呢？你和我一样从未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也都在借着外界的力量武装自己。」


    他侧开身，背后是一个平行宇宙中面对危险毫无所觉的女孩，坐在长椅上晃着双腿把玩着手里的玩具。


    『——！』


    宇宙之间互相重叠, 无法确定自己的攻击是否会干涉到现实, 关键时刻托尼向上抬手，主动让这次攻击落空了。


    但这也不能挽回金并的颓败之势, 现在他成了人数更少的一方，在对手的包围圈里步步后退, 手中唯一的筹码是那个不知道是否在这空间中具备实体的女孩。


    「如果你们再往前，我就杀了她。」


    摩西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我觉得她有点眼熟。」他突兀地开口，神情迷惑, 「可我不记得在哪见过？」


    成年彼得在他身后沉声说：「她长得就像小时候的玛丽·简。」


    话音刚落, 金并身后的女孩抬起头, 对他们微微一笑。


    这感觉竟有几分惊悚，好像电视屏幕上的人忽然走出虚拟世界、对着观众做出迎合表情一样。金并感受到空气的流动悚然回头，震惊地看到红色的烈焰铺天盖地席捲过来，无可阻挡地将众人包裹其中。


    女孩迈着与年龄不符的婀娜步伐走到包围圈中间，并在这个过程中身形逐渐拉长，变作一个高挑美丽的陌生红髮女人。


    她……或者是祂，这不知真身是何存在的生物若有所思地看了摩西一眼，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认得玛丽·简，有趣。」


    托尼上前一步挡住了陌生女人看向蜘蛛侠的视线。


    金并的脸色则沉了下来，警惕地问：「你又是谁？」


    粒子对撞机引发的喧嚣在火焰燃起之后就消失了，仿佛他们被隔绝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空间，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熊熊燃烧的烈火。


    要摩西说，还不如刚才那个宇宙重叠导致的色彩丰富的朋克风实验室呢。


    女人笑道：「墨菲斯托。我恩准尔等直唿我的名字。」


    「是他。」系统立刻开口，「地狱的恶魔领主之一。」


    「……你用的是『他』？这傢伙这么喜欢女装的吗？」


    「你不要小瞧他，墨菲斯托的力量在宇宙中起码能排进前十。」系统严肃地说，「但是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所在的宇宙是极为特殊的一个，他能在地狱中兴风作浪，在那之外却受到很多限制，而且恶魔领主向来以满足自己的乐趣优先——所以注意要警惕他的言语陷阱，墨菲斯托可以靠着与人签订契约的形式捕获灵魂。」


    「他也许是被最近接连不断的空间波动引发了兴趣，才会从地狱中跑出来。」


    「我和平行宇宙的蜘蛛侠签订了契约。」


    众人沉默之际，墨菲斯托突然开口。


    他的话仿佛在地上掷了一枚炸弹，连金并的神情都微微动容。


    黑帮头领毫不犹豫地追问道：「和你签订契约有什么好处？」


    他的语气随意得就好像在和生意伙伴谈合同似的。


    然而墨菲斯托却只意兴阑珊地看了他一眼。


    「任何你想要达成的心愿我都能做到，获得无上的财富、汲取全世界的知识，亦或者，令死者復活。」


    肉眼可见地，金并的瞳孔缩小了。


    他常年握着武器的宽大手掌微微颤动，又问道：「有什么条件？」


    「如果是你的话。」恶魔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拿你的灵魂来换。」


    金并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然后他磨磨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谢，我会考虑。那么阁下和蜘蛛侠又做过什么交易呢？」


    「我帮他復活了必死之人，以夺取一份爱为代价。」


    墨菲斯托有问必答，且出于某些恶趣味主动帮忙在金并眼前隐瞒住蜘蛛侠的真实身份。他并未直说的是，平行宇宙的蜘蛛侠为了復活梅姑妈，在于玛丽·简商议过后，以他们二人的婚姻和爱情作为报偿，延续了梅的生命。


    兴致盎然地看着沉默的成年彼得和钢铁侠，以及不知在思考什么的摩西，恶魔说道：「我也有个问题，这片宇宙发展相当有趣，连我都不能窥见全貌。而且，这里面最有意思的人就是你，蜘蛛侠——未成年的那个。」


    「你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出于谨慎，摩西没有立刻回答，先是在心中对系统说：「他能看清宇宙重启的真相吗？」


    系统：「不能，任何已知的存在都不行，除非他能打破次元壁。」


    但能突破次元壁的人还不是因为版权问题不能出场？


    所以摩西和宇宙意志的契约绝不会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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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恶魔领主的思路也不由得开始跑偏——推理嘛，当然都是从已知的讯息出发。而在大部分线索都指向平行宇宙的时候，大家的脑洞撞在一起也不出奇。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


    金并达不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损人不利己的拱火：「为什么不回答？你平时在纽约跳来跳去的时候嘴巴不是一刻不停的吗？」


    「……」草啊，这种事连黑帮老大都知道的？


    「保持沉默，菲斯克，或者我帮你闭嘴。」托尼瞥了眼自己战甲的能量槽，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恶魔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需要爆米花桶还是可乐？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打我们的。」


    「我当然有，」墨菲斯托从容不迫地说道，「不用担心时间流逝的问题，在我的领域内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么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吧，蜘蛛侠，我实在是充满了好奇……」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错辩的扭曲刻毒，「在你来到这世界以前，与什么存在做了交易？战胜了谁？拯救了谁？又牺牲了什么？」


    「如果记不起来的话，我也可以帮忙。你之前看到你在病床上垂死的至亲，是怎样的心情？」


    庞大的魔力涌动，墨菲斯托竟然将他所知的、梅姑妈因罪犯打击报復蜘蛛侠而遭受枪击的一幕在这片空间中完整地放映了一遍。画面中人物的表情和动作都清晰可见，上了年纪的女人难以置信地捂着伤口栽倒在地，拯救过无数人的英雄面对至亲的衰亡却无能为力，黑红色的血液在破败的地板上积起一小滩。


    恶意如张开獠牙的蛇攀附在摩西的嵴背上，他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战慄。但比起之前第一次在病床上看到一动不动紧闭双眼的梅姨，这次他至少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在沉默中屏住了唿吸。


    朦胧的黑色空间中，只迴荡着三个人的稍显急促喘息声。


    恶魔仰起头放声大笑。


    「每一个走到我面前的蜘蛛侠都这么有意思。」他甜蜜地说，「其中一个一无所有走投无路，只好用拥有的最后一份爱去做交换。而你呢，你比他还要贪婪许多，是不是？你不记得玛丽，不记得格温，不记得哈利，不记得所有那些支撑你走到今天的人，你只记得梅，而她却不认得你，哈哈哈哈！我开始期待我们的下一次交易了，蜘蛛侠！」


    他确认了面前灵魂的甘美，就像伊甸园里吐着芯子等待夏娃到来的蛇，早已迫不及待看到果实成熟的那天。


    火焰开始从他们的身边消退，粒子对撞机的轰鸣声再一次从耳畔响起。金并望着前方神情恍然：「凡妮莎……」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的身影在虚空中一闪而过，随着烈焰的飘散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


    「凡妮莎！！」


    他大声唿喊着伸出手，对着女人的背影，眼中又蓄起泪滴，这时不管是钢铁侠还是蜘蛛侠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中了。


    而他的喊声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类动容。


    只是时间已经不容再继续拖延了。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成年彼得说，「你……你做的足够好了，说真的。」


    摩西道：「我会记住以后尽量都把制服做成连体。」


    彼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蓝色睡裤：「好吧，这其实是个意外。但是，」他挠挠头，看了看摩西又看看钢铁侠，「别听那恶魔说的鬼话，友情与爱情都是我们在成长过程中自然得到又自然失去的东西，我从来没签过什么契约不是也和玛丽离婚了吗。唉，不，忘了我刚才说的。」


    「——蜘蛛侠总能再站起来的，是不是？」


    本·帕克离开以后，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坦然无畏地前行的。


    摩西在面罩下方笑了一下，虽然成年人看不见：「当然。」


    「还有，再见，谢谢你的帮忙。」他说道。


    最后一个来自平行宇宙的蜘蛛侠消失在传送通道里。


    摩西跳到天花板的位置，将u盘插进接口处，对撞机运行立刻终止，混乱的空间也逐渐收束、变得有序起来。


    他们回到了金并的实验室中。


    金并跪在地面上，捂着面颊，双肩耸动。


    钢铁侠走过去给了他一拳。


    「咣当」一声，这叱咤纽约地下世界的黑帮老大毫无反抗能力地晕了过去。在他身后还躺着从小绿魔变回人形的诺曼·奥斯本，与一排金并的下属。


    「我可能得抽空研究点应对魔法的手段。」


    半晌，托尼主动打开面罩、从已经耗尽能量的战甲中跳出来说道：「你还留着上次那个亚裔老人的联繫方式么？」


    「我有。」摩西想了想，也摘掉头套，「但是您确定么？」


    褪下战甲的超级英雄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耸肩：「我开玩笑的，看不出来？」


    「……」


    「把你的制服脱掉，我们得做飞机回纽约了。」


    他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出金并的实验室，同时对摩西抱怨道：「菲斯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对武器和对撞机的安排粗陋的令人不忍直视，给我时间我能做个比他强一百倍的。」


    「呃，没错，我毫不怀疑。」


    摩西得小跑才能跟上他。


    「你也是。」托尼没头没尾地说道。


    金并跪在地上喊妻子的名字时，他就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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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墨菲斯托的评判标准，恐怕一个灵魂的宝贵之处不在于他们如何面对所得之物，而在他们如何承受失去的痛苦。人类的存在或许是一种得不到答覆的哀求，可是总有人逆着浪潮挣扎而上，拼尽全力想握住那一缕命运的垂怜。


    就像金并问蜘蛛侠：你有想过改变什么吗？


    而对方的回答是：我一直在做。


    他总会做到。


    他们总会做到。


    「什么？」摩西没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托尼说，「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和帕克女士一起搬进復仇者大厦的打算？」


    第86章 晋江独发


    纽约皇后区一家咖啡馆。


    还是包间, 还是超人和蝙蝠侠，但这次一起聚餐的人多了蜘蛛侠。


    「这里的拿铁没有大都会那一家味道纯正。」克拉克用叉子叉着华夫饼，「下次我们去大都会吧, 还可以带上罗宾、康纳和小氪，我来请客。」


    「我不一定有时间。」彼得无精打采地说, 他的椅子旁边还放着两把拐杖，脚腕上打着石膏——其实没什么必要，但有一种伤病叫你姑妈觉得你疼, 「过两天要筹备搬家的事情, 而且我向号角日报递交了实习申请, 如果通过面试的话, 下周就需要去上班了。」


    「号角日报？」哥谭花花公子靠座在沙发上单手拿着咖啡杯, 活像是坐在宴会厅中品尝红酒, 「就是那个喜欢报导超级英雄糗事的公司？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和每天盯着王子内裤颜色的英国小报一样烦人。」


    彼得侧目：「他们惹你了？」


    「常有的事，业内□□。」超人说着不自觉挺了挺胸膛，「但星球日报就很不错。」


    布鲁斯摊手：「是啊，金牌记者先生。上次超人去颁奖现场、还是我扮成克拉克替代你领奖的。」


    「……至少号角日报总部离得近。」


    「但他们的老闆詹姆森厌恶蜘蛛侠。」


    「『太阳底下无新事。』」彼得闭上眼睛耸肩，「讨厌蜘蛛侠的人太多了, 至少他们收购蜘蛛侠照片的时候给的价格足够公道。」


    克拉克锲而不捨地问：「所以我们下次的聚会地点能不能定在大都会？或者堪萨斯也行，玛莎肯定会喜欢的。」


    「我也没空。」蝙蝠侠道, 「蜘蛛侠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 他不光吸引了墨菲斯托的注意力——强烈的空间波动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引发了很大骚乱，宇宙中徘徊在地球附近的生物都蠢蠢欲动。听古一法师说，连黑暗维度的统治者都有横插一脚的可能。」


    「噢, 卡玛泰姬那位女士, 我没想到你还和她有联繫。」


    「我是蝙蝠侠。」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蜘蛛侠问。


    布鲁斯：「暂时没有……不, 有一条。你知道你现在剧本变成了什么样？我需要备份。」


    超人不忍地别过头。蜘蛛侠发出一声嘆息，把脸埋在盘子里：「我可以骂墨菲斯托吗？」


    「快点。」蝙蝠侠冷血无情地催促，「我赶时间。这件事很重要，打败敌人的关键点之一在于了解他们是如何看待你的，」


    「钢铁侠又不是敌人，好吧好吧，你们知道，我当时为了说服迈尔斯他们别为我担心，主动承认自己来自平行宇宙。」


    「非常有勇气。」克拉克称赞道，「我到现在都不敢说卢瑟编的那些瞎话是真的。」


    「那是因为你承认了也没什么好处，他就想暗示你是个疯子和潜在的暴徒。」


    彼得说，


    「但我这边不一样，情况很危急——何况我受了点伤脑子不清醒。而且后来托尼和我说，他与沙贊谈过话以后就觉得蜘蛛侠来自平行宇宙，我说的话只是验证了他的观点。」


    「然后我们对战金并的时候见到了部分平行宇宙的发展。」


    「如我所料。」蝙蝠侠面无表情地边记录边说，「我们宇宙就像个筛子一样，不是随随便便看到别人的世界线、就是外面的人轻而易举地掉到我们这边来。必须得研究出某种加固宇宙边界的方式，以免有天起床之后发现一百个超人包围了地球。」


    超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能是你？」


    「因为……」


    「因为你是蝙蝠侠？」


    「因为，」黑暗骑士一字一顿地强调，「我是个普通人，在场唯一一个。」


    好吧。


    系统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开心就好。」


    「然后呢？你看到了濒死的梅·帕克，」克拉克转移话题，「你还暴露出自己不认识玛丽·简。墨菲斯托说，平行宇宙的蜘蛛侠和他签订契约，以婚姻为代价换回了梅女士的生命。」


    「公正地讲，站在文学工作者的角度，我觉得这样的发展很有戏剧性。在场的任何人在了解到『梅·帕克生命垂危，与墨菲斯托做交易可以扭转过去，彼得·帕克来自平行宇宙，现在的宇宙里他孤身一人』这几条线索……」


    「他还曾经有个强大的对手。」布鲁斯道，「别看我，彼得，你自己说的。我打赌钢铁侠肯定记住了。」


    「对，在加上你面对梅女士受伤时的表现，」超人说，「听上去就像蜘蛛侠为了拯救世界和亲人付出某种代价？但他们怎么不觉得你仅仅是年纪不够呢？你才十六岁，说不定这里的蜘蛛侠要在大学以后才认识玛丽·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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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们的宇宙里没有玛丽。」


    蝙蝠侠和他们展示自己的调查结果，「她全名是玛丽·简·沃森，出生在单亲家庭，从小和母亲生活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匹兹堡。我们世界完全没有这样一个人。顺带一提，格温·斯黛茜的父亲乔治是一位警察局局长，在我们的世界他也没有生孩子。这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你永远不会见到她们。」


    「……」


    彼得：「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你们不能强求所有平行宇宙的发展都一模一样。这里的玛丽·简其实叫做米歇尔·琼斯，名字的缩写全是mj，你已经见过了——而且你们关系不是还不错？」


    「是啊，」蜘蛛侠干巴巴地说，「那还真是挺巧的。」


    见鬼。


    谁会靠着名字的首字母认人啊！


    蝙蝠侠：「幸运的是，钢铁侠不会把这些内容到处乱说。不幸的是，他一个人知道就够麻烦了，而且他还告诉了梅女士，这倒是好事。」


    「有什么好的？！」


    当时的场面比彼得从金并实验室出来以后第一次和内德通电话还要夸张。


    内德·利兹是个未成年，骨子里还有着美国高中生常见的冒险因子，从他娴熟地运用话术给蜘蛛侠打掩护来看，这傢伙头脑也足够灵活。彼得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下次一起玩游戏的时候边操纵角色、边讲自己是怎么和神盾局的其他英雄合作暴打反派的。


    「太酷了！！」内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压着嗓子说，「我的意思是之前我真的很担心你，但是你没事，所以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直升机！校车！桥！我的天吶我还能再去楼下跑一百圈！所有同学都会一辈子记住那一天的！蜘蛛侠救了我们所有人！我打赌当时有两位数的姑娘想要和你表白。」


    「我不会答应的。」彼得坚决道，「你也不错，兄弟，钢铁侠认识你了。」


    「啊啊啊！！」


    电话对面响起人类的尖叫。


    还有成年人拍打拖鞋的声音：「内德！你再深更半夜大喊大叫我就让你去雪地里睡觉！」


    「……」


    托尼·斯塔克和梅·帕克的促膝长谈就是另一码事了。


    毫不夸张地说，摩西当时恨不能自己可以像迈尔斯一样隐身，或者直接人间蒸发。


    彼得·帕克和理察的血缘鑑定报告被摆放在了茶几上。


    托尼西装革履，像在出席一场隆重的会议：「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这个，女士。你不仅是他的监护人，也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蜘蛛侠也许不害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


    但他唯独没办法承受红色的或者透明的液体从自己爱的人身上流淌出来。


    梅姑妈的眼泪让他整个人都如临大敌。


    「对不起。」年轻人小声说道，「我应该早点告诉您这件事，真的对不起……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是你的错。」梅哽咽地说。


    这个在险境中也能维持镇定的女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明明意识到她的泪水让彼得变得紧张不安，可是理智早就没法控制行为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探身，用力将对面的孩子抱在怀里，感受到他肩膀上的肌肉先是隆起、然后又缓缓放松。紧接着，彼得抬起手反抱住她。


    他比上了年纪的女人更强壮一点。梅忽然意识到这点。可她总觉得对方还没有长大。


    「我爱你。」她声音颤抖，但说得很认真也很有力，「我不知道你经歷过什么，但我爱你，只有这点不会变。」


    至少你们是一家人。


    至少她和你都渴望团聚。


    至少墨菲斯托说得对，是那些爱支撑我们走到今日。


    「至少你不会像超人一样突然有天冒着大雨抱着狗跑到堪萨斯堵在陌生女性的家门口求收留？」


    超人坚称：「这也是个意外！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小氪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个巧合。」


    蝙蝠侠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而后把被子放在桌垫上，说：「我们遇到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不应该为自己的失误寻找藉口。」


    「往好的方面想，我们现在都不需要向别人解释自己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超人轻松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站起身，「钢铁侠不再把你当成普通孩子看待。以及今天这种情况，大家也不会怀疑我们早就互相认识。」


    蜘蛛侠：「如果大家不会一边翻着蜘蛛侠起源漫画一边喝着麦片粥还用……你们懂的那种眼神看我就好了。」


    超人：「呃，习惯就好，前几个月大都会总有人在大街上突然抱着我的腰痛哭忏悔，让我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去教堂工作。开玩笑的，我认为他们未必是因为我，只是我的所作所为给了人们一个相信希望、并努力向着更好的自己前进的契机。」


    「这比看到他们的生命为我所救时还让我感到高兴，超级英雄与普通人不应该是互相禁锢互相限制的关系，而是互相帮助互相合作，谁也不该是另一方的统治者。」


    「做记者时，我总看到有人讨论超英和超反的关系，但事实就是，缺少了任何一方，另一边也仍然会存在，只要这世上仍然有损人利己的混蛋与愿意帮助他人的人。而我们就应了那句老话……」


    蝙蝠侠紧接着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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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侠：「……」


    「对，这不是在教育别人，而是在告诫我们自己。」


    「……」


    蜘蛛侠原地跳了起来，动作灵活到一点都看不出来腿上的绷带：「你们真的都看过那本漫画了？！」


    **


    哥谭市。


    「原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罗宾喃喃地说。


    在他眼前，普鲁士蓝色的计算机屏徐徐展开，绕着钟塔的阁楼内空间缓慢旋转。数不清的坐标系排列其上，仿佛流动的星河，将夜色点缀得辉煌又绚烂。


    第87章 夜幕下的哥谭


    钟楼外的指针滴答作响, 指向十二点整时，大楼内部发出低沉悦耳的钟鸣。


    「铛——」


    月光正在这时透过斑斓的玻璃窗照在提姆脸上，也映照出他背后一道尚未显露完全的狭长影子。他剎那间绷紧面颊，单手关闭显示器, 右手毫不犹豫地向左后方扔出蝙蝠镖。


    金属武器被来者抬手轻松接住, 没有传出半点声音。


    罗宾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由得用抱怨的语气说道,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把夜翼从布鲁德海文叫回来了。」


    「我本意也只是去纽约谈点事情，计划不包含在外过夜。」才换上制服没多久的蝙蝠侠问道，「发生了什么？对手难缠？」


    「是达米安。他太无聊, 你又禁止他在近期出门闲逛, 而夜间活动有我和芭芭拉在……我想你最近对他的关注太少，让他有点觉得自己被这个家庭排斥在外了，所以总想着逃跑。」


    「他还在尝试。」


    「在你和阿尔弗雷德差不多快要把韦恩庄园的院墙改造成第二座黑门监狱之后，是的, 达米安还没放弃。如果他有天成功了，那就是世上年纪最小的越狱大师。」


    「我没想过。」摩西有点头疼地说，「我并没有拦着他不见人的意思, 他与超级小子和蜘蛛侠都相处不错，但让他以韦恩继承人的身份站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是另一码事。」


    「我理解。」提姆略带同情地说, 「你身份特殊，他又确实流着你的血。人们会以为你在很多年前就有了一个儿子, 而他又才被你接到哥谭来, 在不知情人眼中这将是弄清楚布鲁斯·韦恩过往身份的唯一突破口。」


    「但你也知道，达米安的心理年龄只有比他身体年龄更小的份。他未必不知道你的难处, 但他更希望你能尽快接纳他。」


    摩西手头的动作一顿：「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我为了能清净点都把夜翼叫回来了, 布鲁斯。如果给达米安说两句好话, 你就能主动过去把他安抚下来，那让我说一百句都行。」


    「……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


    带孩子这件事已经在摩西和外人手里推锅无数回了，哪怕达米安并非自然出生、严格意义上也不是蝙蝠侠的责任，他还是得承认自己的失误，「在那之后有合适的时机，达米安就可以走到人前，有自己的学习生活。」


    罗宾适时追问道：「所以你最近在忙什么？这些坐标系是你一个人搞出来的？」


    「芭芭拉帮了很大的忙。」


    注意到提姆的表情，摩西又补充说，「我认为你在蝙蝠洞和韦恩集团上已经投注足够多的精力。」


    「好吧，芭芭拉是个好姑娘，特别是在她和迪克分手之后……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歧义，提姆连忙找补了一下，悻悻然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哥谭骑士的手在桌面上滑过，悬浮在空中的三维坐标系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转动。


    「是已经被观测到的平行宇宙坐标。」


    提姆露出『你在说什么肯定是我耳朵坏掉了』的表情。


    「正联也提供了很多帮助。通过他们我得以借鑑很多外星科技，但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只构建出了大致基本模型。」摩西望着坐标系陷入短暂的思索，没注意到罗宾的眼神正变得越来越怪异，「还记得我当初提到过加固宇宙边界的事情么？我仍然认为这个计划可行，但投入的时间周期和金钱可能会比预料中的更多。」


    虽然他们的宇宙确实是筛子，但想要补上漏洞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甚至于最开始的一步都困难重重——就像一个人连大气层的主要成分都不了解，又怎么去修復臭氧空洞呢？


    「可是，我觉得这已经非常快了！」提姆难得有点结巴，「总不能指望它和你花两个晚上的时间标记出全部阿卡姆囚犯一样简单吧？」


    实际上这也根本不简单，很多人连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分不清楚。


    但算了，想想他是蝙蝠侠……反正蝙蝠侠身边脱离常识的人和事不止一点。


    「你说得对，不用再关注它，罗宾。」蝙蝠侠按住手臂上的远程遥控，电脑屏幕和周围的桌椅一同沉到地下隐没不见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


    圣诞节过完之后就是新的一年，去年轰轰烈烈的总统竞选落下帷幕，trump以微弱的优势取胜，让超人大松了一口气。


    「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每天在新闻频道看着卢瑟的光头了。」


    蝙蝠侠客观地说：「卢瑟竞选失败你要负全责——他在拉选票的关键时期都忙着对付你，最后又把自己弄进了监狱。在这种情况下，十一月大选卢瑟只微弱地落后他的竞争对手，我们的新任总统实力水平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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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怎么说，正义联盟早就走上了正轨，谁人担任美国总统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天气回暖，初春时节，摩西总算下定决心带着达米安走上台前。这小傢伙聪明得过分，又被刺客联盟教导得兼具兇狠与狡猾，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在塔利亚身边生活太久，不然提姆绝不会愿意给他说好话。


    但现在家庭关系也没好到哪去。


    摩西刚宣布带着达米安去公司，男孩仰着脸问：「你终于觉得我有资格继承你的一半事业了吗？那罗宾制服呢？这傢伙什么时候才能脱下来交给我？」


    被他指着的提姆脸黑了。


    其实提姆不是特别强硬的性格，也不介意把罗宾这身衣服偶尔换着穿——他还考虑过过两年退休以后像夜翼和红头罩那样单飞，到时候就让蝙蝠侠自己去头疼一个半点不听话的助手吧。


    然而达米安，十分擅长令人生气。


    「等你什么时候战胜我次数的多过我打败你的再说。」


    「那没多难。」达米安抬起下巴傲慢道。


    「行了，我没打算让你接手韦恩集团。」摩西克制住自己抬起手唿他后脑勺的冲动，开口制止这场半点没必要的争吵，「你还是个孩子，等过几年再讨论也不迟。但我有必要让董事会见你一面，展示出我对你的重视，好让其他人在动手前估量一番。」


    他快步走向电梯。


    「过来，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换衣服。」


    「谁会对付我？让他们来。」达米安小跑着跟上他，摆出搏击起手式，「我很久都没揍人了，刀会生锈。」


    「不行。」蝙蝠侠冷硬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主动对普通人出手。」


    「但是……」


    「我说了，不行。你向我保证过。」


    达米安小小『嘁』了一声：「但他们要是想要绑架我就不算数了吧？」


    「那也不能杀人。」


    男孩嘴角耷拉下来：「遵命，父亲。」


    不管董事会如何看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明显是布鲁斯·韦恩亲生儿子的继承人，大家都是成年人，至少能维持住表面功夫。而众所周知韦恩集团董事长出现在公司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所以会议省去了没必要的寒暄和开场白，发言人的语气活像吃了机关枪，生怕老闆等得不耐烦。


    但即使是在如此高度紧张和快节奏的情况下，人们仍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瞥向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看书的达米安。


    谁也不会怀疑他和布鲁斯·韦恩的血缘关系，毕竟他们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至少他们可以对着男孩母亲的身份浮想联翩，不少人都觉得她肯定是一位绿眼睛的冰山美人。


    会议结束后，心事重重的董事会成员纷纷离席，达米安这才放下书抬起头说道：「他们看不起你。」


    「感觉得出来？」


    「太明显了，你为什么要容忍一群饭桶在眼皮底下心不在焉地敷衍自己？」


    「有很多考量。」长桌首位的男人双手交叉，心态平和地说，「而且你的评价有失公允，他们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很怀疑。」达米安撇嘴跳下椅子，「你提出那个改造哥谭的慈善计划的时候，除了集团ceo表示支持，所有人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们绝不可能按你计划行事。」


    「卢修斯是我的朋友，而其他董事会成员以利益为先。这是一场博弈，并不能通过简单的一场交谈决定胜负。」


    「我不明白。」达米安手里还捧着资本论，「如果是我，在有人分割属于我的利益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将他……」他观察了一下摩西的表情，换了个更温和的单词，「处理掉。」


    摩西已经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仍然会为这孩子根深蒂固的丛林法则论感到无奈，该说是雏鸟效应吗？刺客联盟的影响力也太大了点。


    「但这里是文明社会，至少表面上是，人们习惯用一种更稳妥和委婉的、兵不血刃的方式解决意见不统一，而不是——」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抬起手在办公桌的文件下方摸索，抽出一张纸条。


    「而不是像黑帮一样只想着进行人头威胁和安全勒索……」


    最后半句话几近耳语，他看着手里的纸条皱起眉，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纸条上写道：布鲁斯·韦恩明天将会死亡。


    仿佛不祥的诅咒。


    又像是笃定的预言。


    第88章 夜幕下的哥谭


    「哈。」达米安发出一声单音。


    然后他又补充说明：「我没有在嘲笑你。」


    胡说, 你根本都没停过。


    摩西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甩甩手里的纸条说：「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你是在暗示布鲁斯·韦恩身边的安保工作不过关吗？这封信能被悄无声息地送进你的办公室, 说明员工里也有内鬼。」达米安从他手里接过纸条, 翻来覆去地研究, 试图从上面看出点蛛丝马迹。但是理所当然地，这种匿名警告信上不会留有指纹，字体也是常见的印刷体, 「而我听说韦恩集团的福利待遇在哥谭堪比慈善业，看来你的属下并不买帐。」


    「也许有很复杂的原因。」


    「你在给弱者开脱。」


    「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强势, 达米安。」摩西把纸条从他手里抽走，决定在调查之后再确认这到底是个无聊的恶作剧还是真正的死亡威胁, 「就像你的外公, 他很强大, 一样会遭人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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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的嘴唇卷了起来，固执地说道：「……那是因为还不够强。」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法说服年长者，顶了一句后立刻转变话题，「我记得你在一月份暗示说韦恩集团和蝙蝠侠存在合作关系, 你就是那时候开始受到人身安全威胁的？」


    「比那早得多, 我头一次在哥谭遭到绑架时遇见了你的母亲。」


    「……」


    这又是个尴尬的话题。


    蓝眼睛和绿眼睛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有过一次交锋。


    最后是达米安妥协了，他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先去揪出内鬼，看看他或者她有什么苦衷, 」他特意在这里重读, 「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看看他或者她针对的是蝙蝠侠还是韦恩？」


    「我先送你回家。」他们来到地下车库, 摩西不顾达米安的抗议打开车门把男孩塞进去, 「然后去赴一场与瓦娜弗家女儿的约会, 晚上再讨论这件事。」


    **


    摩西根本没想过报警。


    虽然正常来说富豪花花公子遭到人身威胁的第一时间肯定是寻求保护，但一方面这件事没头没尾，暂时没法就事件的恶劣程度予以定性，他不想大动干戈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如果这封信的警告是真的，它设置了明确的死亡日期，必然是希望引起恐慌和混乱，然而当时发现这封信的人只有他和达米安，不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他都註定失望了，失望之后的进一步行动才是摩西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就像完全没有读到过这封信一样，镇定自若地开着车回到韦恩庄园稍作整顿，又驱车出门和哥谭上流社会的美女约会。近期正义联盟没观测到什么宇宙级危险，平行宇宙的研究建模又陷入瓶颈，布鲁斯·韦恩得以把更多精力放在他的城市当中。


    众所周知哥谭建立在岛屿上，依靠跨海大桥将各个城区紧密相连。早先夜巡的时候，摩西就发现现有的城市体系难于布防，它结构分散、人员流动性大、贫富差距明显，不便于警方（和他自己）进行统筹管理。


    碍于需要处理的难题一件接着一件，蝙蝠侠克服强迫症忍了一年时间，终于在近期空出闲暇谘询专业人士、并在构建宇宙坐标的间隙设计了崭新的公共运输线路。


    他计划以落魄的老工业园区作为起始点，逐一改进城市的交通和卫生系统。这又需要一大笔钱，甚至不能说是在做慈善，那些据说热衷于『慈善业』的富豪得知这项註定没有回报的投资后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但是难度不大，至少和超人与蜘蛛侠相比，他从来不需要为财富担忧。


    问题在于如何说服那些固执守旧的老牌贵族们支持这项改建计划。


    一个有弊端的设计在追求现代化的今日仍然能够被保留，只能说明它代表着某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这些人绝不愿意分割自己手里的蛋糕。


    因此摩西不得不花费比绘制建筑图纸更漫长的时间去与人游说。在数个平行宇宙里，韦恩家族是哥谭当地的老牌家族，不论它的继承人表现得有多荒唐，那些注重颜面的老古董们仍愿意在表面上假以辞色。


    但眼下摩西所在的世界，布鲁斯·韦恩无疑是个暴发户。旧日糟粕们看在钱的份上，不会在公众场合议论他，可一旦来到一对一的私人交流现场，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轻蔑根本掩都掩不住。


    摩西暗忖过，如果达米安看到这样的场面会说出什么话来，不由为自己的想像笑出了声。


    他的约会对象，也是为数不多愿意『自降身份』的贵族女人，萨曼莎·瓦娜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倾身问道：「是什么让你高兴了，布鲁斯？」


    「原谅我，今晚的约会就足够让我心旌摇曳。」摩西收回思绪专注地凝望着她，并不意外面前理智成熟的女人忽然红了脸颊，「我想你时忍不住发笑，不想你时头脑一片空白，而傻瓜总是快乐的，哪怕他说不出来自己因何快乐。」


    金髮女人被逗笑了，她捋了捋鬓角的髮丝，微笑道：「你不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很清楚人们如何看待我。」


    「他们必然对你有所误解。」萨曼莎说，「我喜欢你之前关于改建哥谭的演讲。」


    男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真的吗？」


    「当然，所以你一邀请我，我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下来了。瓦娜弗家一直致力于让哥谭变得更好，布鲁斯，你并不是在哥谭长大，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家族曾经在上个世纪……」


    接下来是略显枯燥的商业互吹行为。


    萨曼莎·瓦娜弗比摩西之前遇到的贵族精明许多，她并没有将自己的高人一等摆在明面上。乍一看上去，她风趣有礼，对约会对象充满了尊重和欣赏，有关于布鲁斯之前提出的任何理论都持贊成态度，口吻轻易得令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研究过整个计划。


    摩西也不指望她给出什么建设性建议——与其他因素无关，只是立场上的天然对立让维持平和都变成了一种苛求。他只是不太喜欢对方那种掩饰得很好的评估感，不过为了达成目的，他并不在意个人喜好，哪怕是他自己。


    谈话的进展缓慢得令人烦躁，经过三个小时的推脱和敷衍，终于到了餐厅关门的时间。话题就此告一段路，摩西没指望依靠一次见面让人点头，除非萨曼莎是个纯粹的草包。他挽着她的手将人送到车库前方，礼貌地说道：「我来送你回家吧，夜晚的哥谭很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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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你的体贴。」昏暗的灯光下，女人脚步声清脆，身形曼妙，头也不回地道，「但自我出生以来，还没遇到过什么无法解决的危险呢。」


    摩西玩笑道：「你应该给我一个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


    「真的吗？」女人已经打开了自己红色轿车的车门，闻言侧身看向他，「我觉得我……」


    她忽然目光一凝，后半句话顿时失声，望着摩西身后的位置发出响亮的尖叫。


    **


    蝙蝠侠道：「我以为他们会选择一个更为醒目的地点。」


    警察局局长詹姆斯·戈登早就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得到消息赶过来。布鲁斯·韦恩安全到家了？」


    「他是个成年人。」


    「他身处危险中，我在考虑是否要说服他主动申请保护令。」


    「那毫无用处。」


    老局长哼了一声：「行吧，你总是对的。那么对我们目前遇到的兇手，你有什么见解？」


    布鲁斯·韦恩在约会归家途中遇到了一起兇杀案。


    死者是街头流浪汉，尸体被悬吊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死状悽惨，皮肤上留下了火焰烧焦的痕迹，疤痕组成一行文字：布鲁斯·韦恩明天将会死亡。


    这就是摩西等待的后续行动。


    他又一次鲜明地感受到愤怒，为这伙罪犯的胆大包天和草芥人命。在他的预料中，他们确实会通过更激烈的手段提醒他注意讯息，却没想到兇手会对着无辜者下杀手。


    布鲁斯·韦恩不是蝙蝠侠，他本不该招惹到这么激进的敌人。


    「交给我，」他对局长说道，声音比以往更沉凝，「我会处理这件事。」


    「你要怎么做？」戈登追问道，「难道你能在白天保护……」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ho□□hit。」摘下眼镜摇摇头，戈登对身边的警探哈维·布洛克说道，「他每次都是这样。」


    蝙蝠洞。


    「两次信件放置的地点人流量都不大，可见他们本意并不是让更多人知道，但也完全不惧怕引起社会舆论。」提姆手里拿着纸条和死者的尸检报告说，「我不认为这是针对韦恩的威胁，如果是为了钱，直接绑架更有效率。如果是为阻止你之前提出的哥谭改建计划，你的死亡就是为了警告投资商不要参与，但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兇手还给了你一整天的准备时间。」迪克刚和达米安打完架，又洗了个澡，身上还带着水气，趴在提姆身后的椅背上皱眉看信，「特意留出求救空闲？」


    「也可能是单纯地想要欣赏猎物挣扎的姿态。」


    「所以现在他们的威胁传达到了。」摩西冷着脸说道，「我很好奇第二天的审判日将会如何到来。」


    在场的两个成年人离开以后，达米安看着留在原地的兄长们：「他生气了。如果我没理解错，蝙蝠侠是打算一个人教训罪犯，这件事不归罗宾管吗？明显就是有人想通过韦恩接触蝙蝠侠。」


    提姆说：「不是每件事罗宾都要参与。」


    达米安张嘴想说点什么。


    夜翼拍了拍他的发顶：「再告诉你一个大人的通用社交技巧，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特别是某人怒气上头的时候。」


    「以及，当蝙蝠侠没有主动邀请你时，通常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不被发现地加入进去。」


    「二，被发现之后挨打。」


    达米安：「……」


    那为什么他每次实施越狱的时候，这两个傢伙还乐此不疲地帮忙拦截？！


    第二天，早春的风如剔骨之刀，刮在身上硬生生地疼。


    「这太愚蠢了，我们明明可以更加靠近那栋建筑。」


    「我和夜翼冒着风险带你出来，不是听你抱怨的，达米安。」提姆举着望远镜说，「先知，布鲁斯现在在哪？」


    「办公室。」为他们做后勤的芭芭拉的声音在通讯器里传来，「目前还没有异常。」


    夜翼：「连着两天上班打卡，员工会感动哭的。」


    「嘘，我看到他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韦恩总裁办公室的窗户，但是距离可谓跨越山与水，争取杜绝任何被发现的可能性，「布鲁斯正对着窗口向外看。」


    「让我看看！」穿着小号罗宾制服的达米安立刻跳了起来，「他什么表情？有没有体现出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提姆遗憾道：「没有，看上去挺正常。你下次能不能自己带望远镜？」


    「嘁，我记住了。」


    「小心，有动静了！」芭芭拉提高声音，「不只是他的办公室，注意你们身后！」


    夜翼立刻在脚下扔出一个定时□□，拉起提姆和达米安往楼下跳。


    浓烟中响起利器破空的声音。


    几个带着猫头鹰面具的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领头人说道：「蝙蝠侠就只派了你们几个保护布鲁斯·韦恩？看来他也没那么重视自己的合作伙伴。」


    第89章 夜幕下的哥谭


    这话含着充分的挑衅意味。


    「足够对付你们了。」达米安拔出腰间的武器率先沖了上去。夜翼想拉他的后衣领, 抓了个空，单手揉着太阳穴发出一声惆怅的呻吟，跟在其后给男孩打掩护。


    楼宇之间响起几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达米安行云流水地削开敌人的护甲, 将刀锋对准敌人的脖颈, 嗤笑道：「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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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致命处被指住的杀手居然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任由血肉和光亮的锋刃相抵, 手中匕首捅向达米安的眼眶。


    「注意！」夜翼抽出卡里棍架住了匕首。达米安趁机收回刀，狠厉地刺向敌人腰腹。


    猫头鹰面具道：「天真。」


    他抬起手, 身后几个下属立刻响应指挥，挥舞双匕和三个年轻人战在一起。


    那张不似活人的面具下, 利爪的视线逐渐放在了夜翼身上。


    「我知道你。」


    他思索着说, 「布鲁德海文的超级英雄, 近一年来却经常回来哥谭，是因为终于想起自己的故乡在哪了吗？」


    「格雷森？」


    夜翼分神了一瞬，小臂上多了条狭长的伤口。


    提姆当机立断道：「他们不怕受伤！我们先撤！」


    **


    之前被送到警局的尸体，智齿上带着雅典猫头鹰的标记。这种猫头鹰最早出现在古希腊的硬币上, 象徵财富和权力。


    哥谭则流传着一个都市传说, 它被撰写成诗篇，首句说的是：「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全文很有鹅妈妈童谣的味道, 简单而言就是告诫人们小心猫头鹰以及它们麾下利爪的袭击。


    这个传说在这座城市里普及到什么程度呢？


    昨日戈登局长一看到牙齿上的标记就联想到了猫头鹰法庭。连迪克在短暂地回忆过后都提到, 自己小时候离开哥谭前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但其实以上都是废话。全世界有组织的反派们都喜欢在自己的犯罪现场盖戳, 再设计一个高端大气的入会宣言, 比如刺客联盟宗旨是「正义要由自己的手来实现」, 再比如猫头鹰在古希腊时期被视作雅典娜的守护鸟、智慧的象徵。


    可是正常人都不会对连智齿都不放过的非法集团有什么好感。


    摩西不意外自己受到袭击, 他本来就想要光明正大地引他们出现，韦恩集团内部人员早就经过了暗中疏散，以防万一他明面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但看上去猫头鹰法庭并没有很重视他，这里只来了一个杀手，站在他面前也不急着攻击，反而欣赏似的打量他一番，问道：「蝙蝠侠在哪？」


    站在你面前呢。


    摩西后退两步抵在落地窗上，对其他人而言高空绝不是适合战斗的环境。但是他熟悉哥谭，熟悉自己脚下的建筑，外部空间更宽广也能避免造成额外伤亡。


    「你是来找他的？」他反问。


    杀手不答，忽然逼近，在十几秒内他们拳脚相交。这傢伙力大无穷，全无神经反射，受到伤也不觉得疼痛，整个像台机器，有几次摩西击中了他的要害处，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解决了对手。可是猫头鹰面具仍然毫髮无伤，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他背后，手中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肩胛骨，鲜血顿时染红了昂贵的衬衫。


    这一击足够有震慑力，若是普通人早就因为疼痛倒下了。


    「蝙蝠侠在哪？」


    杀手似乎认为威胁解除，又问道。


    摩西：「……」


    你的思路是不是有点轴。


    一个据说和蝙蝠侠关系匪浅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他身手又出乎预料的好，都不怀疑一下吗？


    对方如此固执的认定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是两个人，反倒让他升起几分敷衍的兴致，想要弄清楚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要知道当初刺客联盟塔利亚只来了两次哥谭，就凭藉着已知线索推断和直觉断定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现在猫头鹰法庭都打上门了，对信息的敏感度居然滞后到这种程度？


    他瞥了眼身上的刀口，认定拔出武器会造成失血，就那么用带着血液的手掌按住身后的玻璃窗，假作浑身乏力地向下滑去。落地的瞬间指尖在地上划过，往暗格里塞了片晶片。


    这是之前交手过程中他在对方身上留下的微型信息採集器，不管之后他们去到哪里，採集器都会将蝙蝠侠想知道的东西远程復刻到晶片当中。


    做完这一步，他就像被食死徒包围在塔楼顶上的邓布利多一样，勉强镇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我确定如果你杀了我，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他。」


    杀手不置可否，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透过巨大的圆框护目镜打量他。


    「你挺不错。」


    他称赞道。


    忽地又举起另一柄匕首捅进摩西的另一边肩膀。


    剧痛让黑髮青年咬紧牙关发出一声闷哼，握紧双拳抑制住下意识反击的冲动。


    「可惜姓氏是韦恩。」


    猫头鹰法庭的利爪惋惜地说道，注视着那双被额角冷汗打湿的蓝眼睛。


    「不知道其他城市的议会怎么样，反正我们不欢迎任何外来者。」


    他按住男人的额头，将其用力向身后的窗玻璃撞去。


    「哗啦——」


    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


    芭芭拉突然捂住话筒发出一连串小声的咒骂。


    夜翼被吓了一跳。他才刚叫过『先知』的名字，过了一会才问道：「抱歉，怎么了？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叫你？」


    「不，不是因为这个。」芭芭拉说，「这代号还是我自己取的，不用它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蝙蝠侠总觉得我下一秒就要躺在地上命不久矣似的态度……我想说另一件事，就在刚才，布鲁斯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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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我觉得他是主动和猫头鹰法庭走的，虽然看上去不像那么回事，但我们都了解他。你们十五秒钟之前跑出了摄像头的追踪范围，已经甩脱追兵了？」


    「刚才不行。」提姆说，「这群傢伙跟的很紧，达米安差点砍断一个男人的嵴椎但他还活着。在你说布鲁斯被绑架之后，他们就主动拉开距离了。」


    「这些叫利爪的生物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连蝙蝠侠都不知道，除非他们的眼线遍布整座城市。」


    罗宾：「福尔摩斯的名言：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我们恐怕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对手。」


    达米安问：「你们都不打算去救人？虽然……但他现在是布鲁斯·韦恩对吧？」


    「先去韦恩大厦，他临走前肯定留下点什么。」


    蝙蝠侠留下了一块晶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留言，没有解释，没有后续计划。


    晶片里是把他从楼内带走的利爪的基本讯息和交流记录。远程定位器遭到了信号屏蔽，不过目标地点周围的空气土壤成分分析结果可以随时上传，这意味着他们仍有追踪对手的可能。


    不过不管脾气多好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都免不了火冒三丈。


    迪克气的在蝙蝠洞内走来走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做决定前不能通知一声？如果不是今天达米安——和我们两个决定偷偷跟着他出门，可能等他失踪十天半个月都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适时递上杯子：「喝点水润润喉咙再继续，格雷森少爷。」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提姆垂着头说，「我现在正在想，如果他们真的是传说中的猫头鹰法庭，那么布鲁斯是蝙蝠侠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暴露？」


    「从录音上看，完全没有。」


    「但他们却知道你姓格雷森。」罗宾神色费解，毫无预兆地站起来走到迪克身边，「我想到一件事，你介意来拔个牙吗？」


    「……」


    五分钟后。


    「这颗牙齿陪伴了我快十八年。」迪克捂着腮帮含煳地说，「没想到今天要和它说再见。」


    「果然。」提姆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还带血的牙齿，它的内部和之前死者一样被刻下猫头鹰标记，「看来你们家族曾经和猫头鹰法庭有联繫，他们一直在关注你的状况，这才能在今天叫出你的姓氏。除此之外，法庭不可能不知道理察·格雷森被布鲁斯收养，夜翼又经常和蝙蝠侠一起夜巡，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坚持己见。」


    他沉思了几分钟的时间。


    最后断定道：「『不欢迎外来者』，看来哥谭黑暗势力的门第之见比我想像中还要深得多。」


    「原谅我，」阿尔弗雷德慢吞吞地说道，「这让我想起那些自矜于百年传承的老牌家族，他们同样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老爷被绑架之前一直致力于说服这群昂贵又脆弱的老古董接受他的哥谭改建计划，但据我所知，他们的态度亟待改善。」


    夜翼：「所以法庭才不将韦恩集团看在眼里。蝙蝠侠一定出身于哥谭，可韦恩不是，布鲁斯在那群罪犯心目中可有可无——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找到他在哪？如果对方下死手了怎么办？」


    「我想不会。」罗宾说，「最开始利爪抱着杀死他的目的，但在短暂的交锋之后，他改主意了。布鲁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才任由自己被击昏带走。但你说得对，他连腰带都没有，仍然处在极大的危险当中，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法庭据点进行支援。」


    「我们能不能联繫正联？」


    这个罕见的提议立时让蝙蝠洞内陷入寂静。


    迪克耸了耸肩：「如果是蝙蝠侠的话，他当然不接受帮忙。但现在被绑架的人是布鲁斯，他如果不想暴露，那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又能及时赶过来呢？」


    第90章 夜幕下的哥谭（修）


    提姆：「你在开玩笑？」


    迪克：「——我在开玩笑。」


    他们沉默着对视了片刻。


    夜翼摇摇头：「当我没说过。我再去市区转一圈, 有什么新情报记得随时联繫。」


    他把武器和一些零碎的小道具别回腰间，路过达米安时犹豫了一瞬——他注意到了男孩反常的沉默，但是这时候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沉。


    「达米安。」他还是叫了对方的名字, 「在我回来之前，你能保证自己不偷偷熘出去吗？」


    达米安没有回话。


    他把刚才一直放在手里把玩的蝙蝠镖扔到一边, 跳下椅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了。


    诚实地说, 这背影还真有点像布鲁斯, 基因的力量果然强大。


    「我和阿尔弗雷德会看着他。」提姆保证说, 「但你也得注意，别做出格的事。」


    「行啦，我早就习惯了。」夜翼故作轻松地说, 「他一直都这样，这次还好，至少留下追踪装置。」


    「什……哦, 信息採集器，那是杀手身上的。我还没能确定他们是否在相同的位置, 晶片里本来还有些任务文件, 但布鲁斯把它们都删除了, 我会尝试进行復原，以确认其中有没有我们需要的线索。」


    提姆在紧张。


    迪克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紧张是正常的。德雷克家的小少爷, 年轻、聪明、英俊, 从性格到家世几乎都没什么缺点，还足够努力。虽然蝙蝠侠至今没有直言称赞过他的成长, 但他们合作时的默契与成效都落在众人眼中——蝙蝠侠的确需要罗宾，尽管布鲁斯从来惮于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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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斯觉得提姆的选择是错误的。


    迪克认为他看待自己就像看待某种诅咒, 只有和旁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 这傢伙才确信他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到他。有时候布鲁斯能意识到这点, 有时候他不能，这性格上的缺陷已经与他的人格融为一体，让矫正都变成了种奢求。


    就像越危险的情况，蝙蝠侠越会将自己的行踪隐瞒得滴水不露。他拒绝别人帮助他，以免这让他再次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


    就像他从来没法完全理解和相信，他们——提姆、杰森、芭芭拉、甚至于刚来到哥谭没多久的达米安，及迪克自己——他们在这得到的远多过他们失去以及即将可能失去的。


    提姆的某部分性格和布鲁斯有点像，他不认为自己足够出色到担任蝙蝠侠的助手。当布鲁斯在场的时候，这份自我怀疑被主动或被动的掩饰住了。而眼下，出色的推理和分析能力让罗宾能够意识到危机，这份危机却恰恰与他的导师相关。


    迪克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如果提姆的大脑具现成cpu，现在可能已经快烧煳了。


    事实就是，当布鲁斯不在的时候，他们仍然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但额外的那些……涉及到本我的部分，会令所有人都看上去与平日里有所不同。


    迪克知道这件事得由他来解决。


    蝙蝠侠不在，他就是除了老管家之外年纪最大的家庭成员。


    「外面的事就交给我。」他保证道，表情与往日里别无二致，「你知道，以前我还在马戏团工作的时候，我父亲——我的亲生父亲告诉我，飞在空中时不要往下看。如果你看了，就会向下坠落。只要闭上眼睛牢记自己的训练，并相信你的搭档在那等着你。」


    他没明确地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此时说这样的话，也不表明『搭档』究竟指的是谁，但提姆看上去听懂了。


    「好。」


    他们击了一掌。


    夜翼后退两步，确定自己没有漏下什么，从车库里开出一辆摩托车匆匆向外赶去。


    他没有告诉提姆的是，就在之前利爪头领叫出了格雷森的姓氏之后，对方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给他留下了一个地址。


    这是来自法庭的邀请。


    迪克本没打算赴约，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对方的声音在面罩之后仍显得古怪，「不管是为了你的家族，还是为了你的养父，布鲁斯·韦恩。」


    他们站在一栋昏暗的阁楼里，周围点着烛火，桌台上摆放着数张照片，上面全都是带着面具的人的合影。


    夜翼抽出短棍摆出了进攻的姿势：「你的盛情邀约令人印象深刻。」


    「你现在还战胜不了我们，理察·格雷森，不要白费力气。」利爪道，「之前的对战足够精彩，看来哪怕脱离法庭的掌控，你仍然成长得格外出色。蝙蝠侠选择你，是他做了正确的决定，但你选择他却是种错误。」


    他理所当然的口吻顿时戳中了迪克一直以来不言明的忧思——为布鲁斯。他心中升起怒火，脸上却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为什么这么说？」


    利爪坦然地背对着他，走到桌台前拾起一幅照片，抬手扫落上方的灰尘：「格雷森家族世世代代属于法庭，你身上流淌着和我们一样的血。来认识一下你的祖辈们……」他把照片扔了过去，被夜翼一把接住，「如果蝙蝠侠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想？」


    迪克摸不清利爪的目的，握着相片观察片刻。


    说实话，就这上面一帮人带着面具的鬼样子，耶稣再世才能分清谁是谁。何况就算布鲁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笃定蝙蝠侠绝对不会在意，干脆就就抱着手臂等待下文。


    「在我动手之前，说点有用的东西。」


    「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在意？」


    夜翼表情沉了下来。


    他在暗示迪克的父母也是法庭的爪牙。


    但那不可能——迪克亲眼见到二人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利爪卑劣的假设是对他过去的一种侮辱。


    利爪假装没看到他的怒气，又道：「不在乎他们也无所谓，那你的养父呢？」


    「……」


    怒火被突如其来的转折浇灭了。


    饶是这种严肃的场合，夜翼仍然为他们坚持将布鲁斯和蝙蝠侠分开谈论而感到无语。


    并且这发展分外眼熟，总觉得法庭有逮到一个人质就利用到死的打算。


    但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抓到了谁啊！


    他有种模煳的预感，配合着问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暂时。取决于你愿意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


    摩西醒来时，脑袋后部和玻璃相撞的部位火烧火燎的疼，血倒是已经止住了，肩膀上的伤口经过了潦草的包扎，维持在可能造成炎症但又不会马上死掉的程度。


    猫头鹰法庭觉得他有用，但是又无所谓人质的完好无缺？


    亦或者，联想到之前利爪杀手反常的身体素质，法庭可能对自己的续命手段格外有信心。


    系统：「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自古以来审讯和捉弄的猎物的方式殊途同归。蝙蝠侠没有恶趣味，但他懂得如何恐吓与折磨自己的对手。因此当摩西看到周围环境时，就对法庭的目的有了三分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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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巨大的建筑物，穹顶很高，内部结构非常复杂、像是座黑洞洞的地下迷宫。正中心处矗立着唯一的光源——一座数米高的猫头鹰鵰像。雕像脚下是座喷泉水池，水质清澈，倒映出猫头鹰尖锐的鸟喙和利爪。


    人类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待在不知出口的迷宫中，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他们把我放在了水源旁边。」摩西对系统说，「大概没指望布鲁斯·韦恩活过三天。」


    毕竟想要收益最大化，把他仍在迷宫随便哪个角落才是正确方式。


    他仔细观察那泉水片刻，没有触碰、更不打算饮用，仔细观察过周围环境之后，试探地向着地势偏高的方向摸索过去。


    猫头鹰鵰像浑圆的眼眸在惨白色的灯光底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蝙蝠的天敌，是吧？」


    「你打算怎么做。」系统问，「我知道你留下了信息採集器，但那需要对庞大的信息进行对比。如果利爪被派往其他地方，工作量还会增加。」


    「如果他们想要杀死我，那我早就死了。『布鲁斯韦恩死在明天』，明天究竟指的是哪一天？」说话间，摩西脱下上衣给自己重新包扎，这地方的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某种蝙蝠侠熟悉的哥谭气息。


    「如果他们试图掌控我，令我屈服，那么除了雕像之外，迷宫里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你认为这是哪？」


    「毫无疑问，哥谭的某栋建筑内。这群傢伙继承了猫头鹰的习性，喜欢在别人家里筑巢。」


    城市改建计划受阻或许还有法庭在背后做推手。


    如果他们像蟑螂一样躲在废弃建筑的阴影处，确实不会希望别人妄动法庭的根基。


    但这又不是法庭带走他的主要目的，比起布鲁斯，他们更想找到蝙蝠侠。


    系统：「……你知道法律意义上哥谭并不是属于你的城市，对吧？」


    摩西只挑起眉作为回应。


    「好吧，正常操作。」系统道，「我可以为你联繫正联，虽然没法解释超人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但你随便编个理由就行。」


    「不。」


    「你确定吗？你连蝙蝠腰带都没有。」


    黑暗中，男人准确地捏住了衬衫的金属袖口，将它拉扯下来。


    还有鞋底夹层、西装腰带的内衬、领带系口……


    系统不说话了。


    「我很久之前就料想过这种情况，所以让卢修斯在研制蝙蝠盔甲的科技时，顺便造了一些小玩意。」摩西回想了一下，准确地说出日期，「就在我来到哥谭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你当时只是随口一提。」


    「但我是韦恩集团的老闆，我随便说什么都有人会照做。你不会忘记这件事，系统，在记忆方面，计算机比人脑强得多。」


    「……」


    「不用担心，我没有坚持拒绝寻求帮助。只是，还不到时候。」


    接下来大约过了几个小时、或者半日时间。


    没有钟錶，没有太阳，摩西对时间的感知正在逐渐迟钝。他的身体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只要思维尚在就不会倒下。


    至于疲惫、飢饿、疼痛……这些并不能作为时间的评判标准，因为它们总是存在，根深蒂固。


    迷宫中有一些房间，用高大厚重的石板记录了猫头鹰法庭从古至今根除的对手和麾下爪牙；还有布满红棺材的房间，棺椁上摆放着照片，是一个个被法庭转化成利爪的孤儿。


    他们用这种方式昭显出自己的强大。


    讽刺的是，大部分时间里，没人能够领会这份炫耀之情。


    想来每次有猎物被投放到迷宫中时，都是幕后之人最为兴奋的时刻。他们见不得光的宏图与伟业只有在此时才能向外分享，为了仔细品味这份来之不易又短暂的成就感，必然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处默默注视着摩西的身影。


    果然，在他忽地回头时，几个带着白色面具、高矮胖瘦身形不一的人正在道路尽头，无声无息地望向前方。


    「妈妈。」其中一个矮个子的女孩在他们对视时发出声音，「他会死吗？」


    成年人冷酷地回答道：「他会。」


    「我喜欢他，妈妈。您能否留下他完整的尸体？我想用来做标本。」


    「当然，亲爱的。但不是现在，我们留着他还有用处。」


    「什么用？」


    「吸引来一头更兇勐的野兽。」女人轻柔地说，「当然，他最好祈祷那野兽会来救他，否则你可爱又漂亮的标本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说完，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消失在了原地。


    摩西快步走过去，盯着脚下的地板：「过时的把戏。」


    他自语道：「你们想找蝙蝠侠？让我给你们一个蝙蝠侠。」


    第91章 夜幕下的哥谭


    对任何人来说, 这一晚上都格外漫长。


    蝙蝠洞，提姆在给红头罩发消息：「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韦恩庄园，达米安手里拿着康纳之前给过他的、肯特家的联繫方式, 但并没有打通。他反覆看了一会之后将手机塞进口袋，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至于夜翼，他跟在法庭的爪牙身后, 心情很微妙。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焦虑怎么才能在偌大哥谭市尽快找到布鲁斯。


    半个小时后法庭成员问他：「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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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表面上是徵询他的意见，实际上却是威胁。除了迪克祖辈与猫头鹰法庭的合作关系之外、以及夜翼的真实身份之外, 法庭的筹码还有他们自以为的……呃, 迪克养父的性命。


    「除非你们先让我见到布鲁斯·韦恩。」


    「除非你宣誓成为我们的一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吧。


    迪克心想, 法庭也不是一点智商都没有, 只是傲慢使他们根本注意不到脚下的细节。


    「你们想让我怎么证明？」


    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生命垂危的男人被扔到了迪克身前。


    「救救我。」受害者带着细碎伤口的之间伸向他的脚踝，「求……求求你……」


    「杀了他。」利爪说。


    「……」


    「不用有心里负担。」利爪一脚踩在男人的后腰上, 冷冷地说道, 「这傢伙叫瓦伦丁, 是罗德尼兄弟造船厂的老大。每年他通过偷渡和走私获得的金钱足够建造三位数的孤儿院和公立学校，而他不仅不愿意用它们来建设哥谭，甚至还妄图从德国医疗器械运输的大单子上分一杯羹。你瞒着你老婆拿走了帐面上的八成资金下注, 让你手下的员工只能靠救济金活着, 是不是，瓦伦丁？」


    他脚下用力, 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杀了他，夜翼，你是在帮助更多的人。」


    迪克几乎要被他的冠冕堂皇逗笑了。


    瓦伦丁或许不是什么好人, 但法庭会是替天行道？算了吧, 面前这一幕更像是分赃不均导致的黑吃黑。


    「我从不杀人。」


    「这是投名状。」


    他们僵持半晌, 夜翼似乎是妥协了。利爪递过来匕首，被他拒绝：「我有更好的。」


    他拿出了一个蝙蝠镖。


    利爪：「嗯？」


    他看上去兴致更高了，「蝙蝠侠给你的？」


    「他对他的……」夜翼琢磨着用词，模稜两可地说道，「跟班一向大方。」


    「蝙蝠侠不杀人，而你却在试图用他送给你的武器收割生命。」


    「没错。」夜翼半跪下来，用蝙蝠镖锋利的一端抵在瓦伦丁的咽喉上，男人恐惧得从喉咙间发出呵呵的声响，仰视迪克的目光中带着恐惧和哀求，而行兇者不为所动，仿佛在说服自己般地低声说道，「诚如你所说，我在拯救更多的人……拯救布鲁斯。」


    「毫无疑问！」利爪赞许地说道，为眼前即将到来的血腥一幕和隐藏在那之后的背叛兴奋得浑身战慄，他开始觉得法庭做了无比正确的决定，不论是尝试着招揽夜翼，还是带走布鲁斯·韦恩，「你果然天生属于我们！想不想对瓦伦丁说点什么？让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随着年龄的增长，面部轮廓逐渐褪去稚嫩、而显出锋锐一面的年轻人弯下腰，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对掌控中的『猎物』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法庭向你问好——」


    红色的液体喷泉般地向上涌起，夜翼闪的很及时，但仍有几滴固执地亲吻面具又缓缓滑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染出一抹艷色。


    他松开了手。


    那具沉重的身体轰然落在地上，于阁楼清透的月光见证下扬起纷乱的灰尘。


    迪克将沾了血的蝙蝠镖收起来，掩饰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总有人注意到他属于超级英雄的一面，而遗忘了他曾在马戏团度过整个童年。与动物、亲朋好友和能人异士们度过的数年时光成为了他宝贵的财富，时至今日仍回馈着那份永不消褪的爱。


    他知道如何使伤口看上去恐怖却又不至死。


    夜翼的制服是绝缘的，拥有一次性放电功能，本来是用于危机时刻自保。


    电击可以造成心搏唿吸骤停，也就是俗称的假死。而蝙蝠镖上携带的药物能增强瓦伦丁的心脏活性，直至支撑到提姆救援抵达。


    无论如何，刚才的举动太冒险了。迪克知道如果他不动手，利爪也不会允许瓦伦丁活着走出这栋阁楼，现在这傢伙至少还有机会去法庭上接受审判。


    「可以了？」


    接下来的问句显得冷硬。


    但利爪并不在意。


    他走了过来，没有再多看那胸膛失去起伏的『尸体』一眼，欣然说道：「当然，你做了明智的选择。欢迎你的归来，现在我们回去法庭总部，在那你能见证我们歷代的辉煌，以及你亲爱的养父……向上帝祈祷他的心态足够坚强吧，夜翼。」


    他对着年轻人露出了微笑，虽然这笑容隐没在阴影和面罩之下。


    想到这天赋异禀的孩子的所作所为，他便觉得自己灵魂深处卑劣的一面得到了共鸣。更可悲的是，这些英雄都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布鲁斯·韦恩为了哥谭、为这座不属于他的城市殚精竭虑。蝙蝠侠则扎根于哥谭的黑暗，徒劳地尝试着挽回局面。


    夜翼呢？他为了自己的一位长辈能够活下去，不得不抛弃和背叛了另一个。


    真该让蝙蝠侠看到这一幕……利爪头目兴奋如一条吃饱喝足的鬣狗，迫不及待地带着下属和夜翼趁夜色向总部赶去。


    **


    摩西完全不知道他户口本上的长子已经效率超高的卧底进了猫头鹰法庭。


    法庭觉得他是外来者，而事实上，布鲁斯·韦恩对哥谭了如指掌。其他平行宇宙中，韦恩世代建设这座城市，所以到处都留有他们的痕迹。神态各异的滴水兽张着獠牙守护夜晚、窨井盖上雕刻着上世纪的徽章、古老墙壁上篆刻着花体印痕……然而摩西所在的宇宙，唯独是哥谭与韦恩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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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城市欢迎侨居者，哥谭例外。


    只有他自己知道，韦恩庄园那古老的、经过翻修的城堡里，承装着这座城市最无法分割的幽灵。他了解它，哪怕那些熟悉的建筑背后失去了熟悉的建造者，人们口口相传的歷史少了熟悉的姓名，但只要他站在这、踏着这片土地，就意识到什么样的才是哥谭、哪里才是哥谭。


    法庭是错误的。


    它试图用一个都市传说来恐吓它的对手。


    然而法庭利用恐惧，蝙蝠侠同样利用恐惧。


    这是一场交锋——由于迷宫里的机关和主场优势，猫头鹰法庭可以在开场时占尽上风，但他们不可能总是胜利。一方人坠在另一方之后，猎人与猎物随时可能调转。


    当摩西第三次看到带着白面具的人隐藏在阴影中凝望他时，他没有再像前两次那样主动追过去。


    他背后的黑暗中，角落里偶尔会冒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生物在活动。是老鼠？蟑螂？还是举着刀刃的杀手？没人知道。


    然后是第五次。


    凭藉着体型对比，摩西知道白面具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好像法庭成员闲着没事干唯一的乐趣就是跑来围观他似的。不知是单纯的出于兴趣，亦或是为了恐吓，这些人以自己神出鬼没的行动来彰显优势。


    他和法庭成员隔着一座大厅互相对视。


    当猎物不上当时，装神弄鬼的一方难免显得尴尬。


    就像鬼屋里的npc使出浑身解数，玩家却只是静静看你表演。


    他们相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摩西知道对手终究会失去耐性。


    果然，第六次时情况有了变化。暗处声响的源头是一位紧随其后利爪，他不知道接收到了从哪里传达来的指示，终于开始由虚张声势的恐吓变为了光明正大的威胁。


    但当利爪举着刀逼近时，白面具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叫：「他来了！他来了！是蝙蝠侠！」


    ——猫头鹰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蝙蝠的影子，猎物向着捕猎者伸出獠牙。


    利爪陡然向后退去，白面具们作鸟兽散，慌里慌张的撤退。这次摩西有余裕走到之前白面具站立的位置，看地板上因为过于匆忙而留下的痕迹：「人们总是恐惧未知。」


    黑暗于人类如此。


    蝙蝠侠于法庭亦然。


    想来猫头鹰法庭如此执着地想要见到哥谭义警，必然对他的真实身份耿耿于怀：这座城市中为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对手？他又怎么瞒过法庭的视线、取得一次次胜利？


    越是怀疑就越是受蒙蔽，越是反覆斟酌越是心怀忌惮。


    他们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决定从布鲁斯·韦恩入手。


    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所以摩西仅仅是花了五回合的时间，加上玩弄一些光影上的小把戏，就让对手相信他确实有所依仗。


    但法庭不是傻瓜，他们一定会立刻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第七回 合将是变局。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摩西猜测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法庭终于有了动静。


    他本来是在迷宫中打转，这栋建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口，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点。而法庭就在他绕圈的时候将其中一间摆放相片的房间改建成了地下角斗场。抵着墙壁的四周是观众位，其上座无虚席，人群安静无声，光线昏暗得宛若坟墓。台上灯光则聚焦在唯一依靠围栏站立的选手身上。


    那道摩西格外眼熟的身影伫立在角斗场的另一端，垂着头把玩手里的长棍。


    摩西走进去时听到他用肆无忌惮的语气问：「究竟还要等多久，我的对手在哪？」


    观众席中一个白面具笑了起来：「他马上就来，你会看到的。」


    摩西：「……」


    等等。


    夜翼？！


    他冷静了一下，心想：我可能是出了幻觉。


    第92章 夜幕下的哥谭


    系统：「是真的。」


    蝙蝠侠当然不会做出掐自己一把以验证是否在做梦的蠢事。


    但他仍然觉得自己和夜翼, 至少有一个人不应该站在这。


    这份震惊之情甚至让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进门，而是像个被吓傻了的食草动物似的站在门口，直到一个白面具看到他的影子，立刻示意场地中央的夜翼：「你的对手已经到了。去打声招唿？」


    迪克闻声抬起头。


    他之前表面上触底反弹无所顾忌, 实则忧心忡忡地想过很多。


    比如法庭打算让他继续处理见不得光的脏活, 让他与超级英雄的身份割裂得更深。再比如法庭有验证新加入成员实力的传统，他需要打败两位数的利爪才能取得精英队长的头衔。


    他还在思索自己如何在取信于人之后说服他们带自己去看布鲁斯——想像之中那应该是宛如天降神兵般的场面, 法庭万万想不到夜翼会临阵倒戈, 而蝙蝠侠身边则会多出一个默契的帮手。到时候凭藉他们俩的实力, 从这片阴森可怖的地下迷宫中杀出去肯定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的场面，和料想中的暗中接触很不一样。


    白面具和利爪们加起来得有五六十人, 全都在默默围观。


    迪克差点脱口而出的招唿和解释陡然卡住了：「……」


    一个白面具见他们相对不语, 用亲昵的语气问道：「怎么？韦恩先生, 难道你没见过自己的养子穿着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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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响起窃窃的耻笑声。


    其中某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说道：「谁能想到自己夜不归宿的长子实际上却穿着紧身衣到处行侠仗义呢。哦, 忘记说了，理察·格雷森不再是蒙面义警，而成为了我们当中的一员。是不是，夜翼？」


    摩西：「……」


    他心中罕见地充满了迷茫, 完全没想通在他离开家中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先不论真假。


    夜翼总不可能是突然就加入了法庭吧？他们又不是大街上发传单随便拉人的传销组织。


    可是要说双方早就暗中联络，撇开感情方面的因素, 摩西认为这种行为也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迪克咬紧牙关心道：兔崽子还是废话太多作业太少。


    等有机会对比声纹弄清楚男孩的真实身份，迪克愿意主动预定哥谭医院的顶级vip床位。


    但问题在于, 现在他都没法确定, 自己和对方究竟哪个会先躺进去。


    快想想办法啊迪克！！你说过自己不会遇到比和小芭吵架之后又在一起工作更尴尬的事情了！


    昨天你还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擅长处理意外状况呢！


    一个利爪在这时从暗处走到台下, 附在夜翼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布鲁斯·韦恩身手不错。你试着和他打一架, 看看能不能引出蝙蝠侠。」


    夜翼：「……」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蝙蝠侠在这里？」


    利爪：「是。你不用担心, 由我们来对付他。」


    可拉倒吧。


    这智障组织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迪克感到一阵绝望。


    他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决斗台边上，对门前的黑髮青年张开双臂做出邀请的手势：「请。」


    那双钢蓝色的眼眸投射出思索的视线，落在他的黑色面具上。


    布鲁斯现在在想什么？


    迪克舒展手臂上的肌肉，像一只落在树梢上展翅欲飞的鹰，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掩藏在坦然之下的侷促。他从来没感觉自己的头髮丝存在感这么强，鬓角的黑髮有点打卷，现在戳在面颊上带来难耐的痒意。但是迪克一动不敢动，只是眨着眼睛暗含期待地看着布鲁斯——拜託，能不能随便说点什么？


    但是没有。


    哥谭市着名花花公子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保持着绅士的优雅和沉默寡言。然后他无视了夜翼伸出来的右手，独自翻上决斗台。


    实际上摩西这时正在心中和系统对话。


    「我觉得我有点头晕。」


    系统：「应该是心理作用。你平时运动量这么大，血脂也不高，不可能因为生一次气就引发高血压。」


    「……我不是这个意思。」摩西定了定神，「之前我一直在等待法庭的后手，但他们好像根本不打算利用主场优势提前布下埋伏。有什么是我忽略的？」


    他开始回想前七次，每次和白面具的接触。


    那些法庭成员通过地下传送装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迷宫的各个角落，除了统一的面具之外着装配饰各有不同。另有一处共同点是，这些人脚下都燃着幽幽烛火，火光照亮方圆几米的黑暗，成为摩西前行道路上为数不多的光源之一。


    等下，蜡烛？


    鼻腔中似乎还残留着烛泪熔化滴落时留下的淡淡烟燻味。


    或许法庭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们准备了一池用料不明的泉水，坐等饥渴的猎物主动垂首饮用。


    但渐渐的，也许是意识到时间不够，也许是发现迷宫里的公子哥没那么容易屈服，他们决定换一种方式。


    人类能够忍得住几天不喝水，难道还能彻底屏住唿吸？


    系统闻言闭麦了一会，去抽调资料库了。


    片刻之后，它说道：「你没有错，水里和空气中放置的同一种致幻剂，作用和稻草人的恐惧毒气差不多，但是效果没那么强。」


    摩西道：「如果动手的人是乔纳森·克莱恩，我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怎么说呢，起效慢、效果不明显有时候也是种优点吧。


    想来法庭也挺懵逼的。


    来来回回这么长时间，剂量越来越大，怎么看上去还未生效？


    稻草人作为给蝙蝠侠锻鍊出精神类毒气抗药性的第一反派，表示自己有一句fuck不知当讲不当讲。


    倒霉的是，恰巧就在法庭忍不住由暗转明地出击时，致幻剂发生了作用。


    决斗台上灯火通明，刺眼的光线晃得正常人都心神不宁。摩西只觉得白茫茫一片、身边鬼影憧憧，猫头鹰的身影四处纷飞，翅膀扑稜稜作响，飘落下羽毛上带着不祥的血色，耳边还时不时响起小丑尖锐的笑声。


    ……这傢伙待在阿卡姆几个月没见，竟然还能用这种方式刷存在感。


    「天哪，这不是布鲁西宝贝吗？」那傢伙用惹人起鸡皮疙瘩的甜腻声音说道，「这是在哪呢？我怎么站在这里？」小丑明知故问地笑了两声，毕竟他只是个摩西大脑中生成的幻象，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哦，让我看看，你对面站着的是蝙蝠家的小蓝鸟。他想对自己的父亲下杀手，你是犯了什么事惹得他不开心了？」


    所幸猫头鹰法庭的药物效用比较差，蝙蝠侠的神经又一贯强韧。


    他完全忽略了在场地中走来走去没完没了哔哔的小丑，对夜翼摆出攻守兼备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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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克深吸一口气。


    他不知道致幻剂的事，只是觉得成年人的目光中暗藏杀气。


    ……不至于吧！布鲁斯真的生气了吗？


    我其实还能再抢救一下的。他苦涩地想道。


    「布鲁斯。」迪克疯狂暗示，「我站在这里的目的是带你离开。」


    这件事法庭早就知道了，说出来也无所谓。


    但这样对方就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加入了法庭吧？


    观众席上的白面具插言道：「是啊，他为了救你，宁愿用蝙蝠镖杀人。想亲眼看看吗？」


    小丑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在决斗场上打滚：「他在说什么？谁杀了人？你的小鸟？哈哈哈哈哈！我开始喜欢猫头鹰法庭了，至少他们创意不错。」


    夜翼：「等——」


    他一瞬间汗毛倒竖。


    倒不是害怕引起误会。


    犹记得午夜时分，年轻人心急如焚，利爪又站在旁边怂恿，情急之下他拎着瓦伦丁的衣领说出『法庭向你问好』这种中二发言。


    当时局势紧张，利爪的作风又完美融入其中，让他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可现在回想一下，他为了便于救人留下窃听器和追踪器，提姆听见后不知道会怎么想，而现在法庭要在布鲁斯面前再放一次。


    如果尴尬能让人的脚趾抠出建筑，迪克觉得自己能再送给布鲁斯一座韦恩庄园。


    让我死吧。


    陡然间，他体会到了当年红头罩第一次了解到布鲁斯等于蝙蝠侠时的心情。


    「他居然在紧张。」小丑在摩西耳边惊奇地说，「你相信他真的杀人了吗？可怜的孩子。小蓝鸟知道，就算是他为了救你杀掉罪犯，你也永远不会再真心接纳他，是不是？你会时时刻刻想起这件事，一面感动一面自责。这不是他的错，你明明知道，但你就是没法面对他，是不是？可他怎么能瞒得住蝙蝠侠呢？哈哈哈哈！」


    法庭真的开始放录像了。他们大约是想刺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蝙蝠侠，这回倒是阴差阳错的做对了——黑暗骑士是近距离观众之一。


    画面里的夜翼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张扬，连笑容都带着做义警时从未展露出来过的锋芒。


    诚实地说，当对手的鲜血染上他的制服时，年轻人看上去更增添一种野性的魅力，仿佛黑夜中孤身一人、将狩猎视作独舞的表演家，观众寥寥，他与刀下的亡魂作对手戏。如果是隔着大荧幕的电影画面，说不定会有不少姑娘愿意为此尖叫。


    摩西盯着录像看了片刻。


    他对系统评价道：「切开血管的角度再往左侧倾斜一点，出血量会更真实。」


    系统：「……」


    小丑：「你可真没意思，蝙蝠。」


    他沮丧地站在夜翼前方不远的位置，冲着摩西做了个噁心的鬼脸。


    下一秒，摩西一拳揍了上去。


    小丑幻象立马碎的稀巴烂，而在他背后，迪克左脚后退了一小步。


    「布鲁斯？！」


    他惊得差点没来及防御，匆匆架住拳头的剎那感觉自己腕骨一阵酸痛。紧接着是第二拳，错身之际迪克听见布鲁斯低声说道：「来验证下你近期的训练成果。」


    系统：「……你是知道小丑没有实体的吧？」


    「所以我留手了。」


    摩西说。


    系统决定不说话。


    省得逼迫一位老父亲说出『我就是想揍孩子一顿』这种魔鬼发言。


    与此同时，杰森直接打通了蝙蝠洞的通讯：「我快到哥谭了，现在什么情况？」


    「呃。」提姆听着耳边摩托车的引擎声和枪响，干巴巴地说道，「你可能不用着急。」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老蝙蝠翻车了？」


    「暂时还没有。」提姆谨慎地说，「但是达米安偷走了仓库里那件废置的蝙蝠侠盔甲，往法庭总部的方向跑了。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他还联繫了正义联盟。」


    好一会儿，通讯装置里只迴荡着喧嚣的风声。


    直到红头罩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忍耐住待在蝙蝠洞，而不是去凑热闹？！你简直天赋异禀，提姆，我开始理解为什么蝙蝠侠选你当罗宾了。」


    第93章 夜幕下的哥谭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一定是迪克。


    走出蝙蝠洞的时候, 提姆心想。


    他答应过要看住达米安的。


    可达米安不仅跑了，还带走一件贵重装备，顺利得活像蝙蝠洞中有内鬼。理智分析他顺走蝙蝠侠盔甲只可能是想要快递给布鲁斯, 可是以提姆对达米安的了解, 对方好像也不是这么……懂事贴心的类型。


    身为理性思维主导行动的人, 罗宾觉得达米安的思路很难以揣摩。


    杰森嘲笑道：「那你还说你了解他？」


    「我不想细想。」提姆说，「万一我这辈子第二对不起的人变成布鲁斯怎么办？」


    听者完全没理解话里的深意, 或者装作没听懂：「你刚才不是说没什么危险么？蝙蝠侠、夜翼加上正义联盟还有什么敌人对付不了，我们只是赶末班车去看个午夜场。」


    提姆也没打算解释。


    他心情沉重地想：我还不该给杰森打电话。


    如果他没打这通电话，就不会让红头罩提前回到哥谭。如果红头罩没回来, 他就不会受到怂恿。如果他没受到怂恿，蝙蝠洞里最后一个留守人员就不会离开，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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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心的阵痛让他选择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风驰电掣间手里还捧着笔记本电脑试图掌控局面。


    带着红色头盔的驾驶员评价道：「你就是那种期末考试前和同学熘出去玩，还要主动带着教科书复习的类型。」


    此时哥谭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变成了橘红与深蓝的渐变色，他们迎着潮湿的空气在深灰色的哥德式建筑中间穿行。引擎咆哮声里，车胎上繁复的花纹与静默的水潭擦身而过, 迸溅起鼓点似的水珠。


    路边一家酒馆彻夜未眠，醉生梦死的哥谭人在灯红酒绿中推杯换盏, 热烈的爵士摇滚在泥泞的巷子中反覆循环, 震耳欲聋的声音海浪似的向前拍打, 一下一下叩击着战慄的灵魂。而摩托车前进的势头绝不止歇，仿佛愤怒的雄狮从这嘈杂、骯脏、疲沓又垂死挣扎般绚烈的环境中高高跃起，将连串的咒骂与疯狂的呓语远远抛在身后。


    保险槓擦过路口的金属围栏, 带起一串金红色的火花, 摩托车的主人发出短促而畅快的笑声, 在柏油路面上来了个高难度的漂移。


    差点把电脑甩出去的提姆：「……你还记得这辆车上坐着两个人吗？前面路口向右拐。」


    「达米安到哪了？我们和他更谁快？」


    「他。我怀疑超人已经赶到了, 达米安的前进路线是笔直的，应该是在天上飞。」


    杰森啧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在他身上装定位。坐稳了，我要加速。」


    耳边的气流震颤声陡然间增大了。


    提姆终于收起电脑，决定珍爱生命严格遵守交通规则。


    **


    超人：「请容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要这么干？」


    他背后，神奇女侠露出了一个想笑又微有顾忌的表情。她忍耐了一会，终于用一如往常的神态柔声说道：「我打算在处理完敌人之后请你们吃甜点，但你穿成这样可能不方便进食。」


    「我不吃。」达米安挺直嵴背严肃地说，「你们自便。」


    他实际上只联繫了超人。


    而联盟主席出于习惯，在正联内部文档中添加了行动记录。本来这玩意除了蝙蝠侠以外过八百年都不一定有人会看，结果那时闪电侠刚把无赖帮的老朋友们送到警局，作为正经的美国公务员，巴里写报告时打算顺手往联盟上传一份。


    然后他恰巧看到超人的编辑歷史。


    再然后身体的行动超过了大脑思考的速度，他在聊天群里问道：「蝙蝠侠怎么了？」


    这个群，其实十天半个月内基本也没人说话。


    很多时候闪电侠都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会在空闲时玩手机，好几次他想分享点日常生活以活跃气氛，看到群组成员那一排默认头像之后又双手离开键盘老实工作去了。


    虽然大家都是一起奋战的超级英雄，但本质上还是同事关系，下班之后没心情互相联繫也很正常，对吧？


    以至于这条消息刚发出去，闪电侠就后悔了。


    但该死的这软体居然没有撤回功能。


    ——也许撤回了蝙蝠侠也会看到。


    还不等他思索怎么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干涉他人的『日常生活』，列表中一排代表『忙碌中』的红色头像纷纷转绿。


    绿灯侠第二个冒出来：「需要帮忙吗？」


    巴里倏然紧张起来，他隐隐冒出个念头：我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蝙蝠侠的事，尽管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再想着挽回已经太迟了。


    聊天框上方显示好几个人都在输入中。


    倒不如说生活在文明地带的超英们全都在线了，不禁让旁观者产生了一种『原来我们群还有活人』的欣慰感。


    沙贊：「支援蝙蝠侠计划？」


    黛安娜：「我也有空。」


    最后由于今天瞭望塔轮到钢骨执勤，他远程监控这面的情况没亲自到场。海王对哥谭兴趣不大，因为稻草人和小丑等众多神经病都喜欢把乱七八糟的毒药往水里扔，而他『不想去指挥长着两个脑袋的鱼』。


    沙贊要上学，不过他提出『支援蝙蝠侠计划』得到了众人认同。


    开始小队内的气氛还挺紧张，所有人都想尽快赶到现场，只除了超人——他在闪电侠发出消息的瞬间就暗道不妙，但除了向拉奥祈祷蝙蝠侠尽早脱身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黛安娜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却误以为是紧张造成的，于是体贴而不动声色地催促大家加快行动速度。


    意识到这点的超人：对不起，我自己。


    系统：「要我通知蝙蝠侠吗？」


    「别，等一等。」


    超人觉得有必要再抢救一下。


    「不，我觉得他不会希望我们过去。」他在同事们奇异的目光中勉强开口，「达米安只联繫了我一个人，不如你们稍等下，先由我去看看情况……」


    但他没办法明确解释出，蝙蝠侠那边情况其实不算危急，或者说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布鲁斯加上迪克完全能够应付法庭，他们的出现反而会让局势向着不可捉摸的方向下滑。


    在旁人眼中，联盟顾问在哥谭被敌人带走、生死不明近二十小时，换成其他人有五成可能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蝙蝠侠的能力使得最糟糕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下降到两成，仍然不容乐观。


    超人的提议不免显得不合时宜，甚至还有点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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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奇女侠的手搭在了真言套索上，冷冷问道：「你是谁？」


    「……克拉克·肯特。」


    好吧。


    超人还是那个超人，没有中毒、没有魔法操纵的痕迹、神志清醒表达明确。


    黛安娜若有所思。


    她开始觉得这可能不是一次伴随着鲜血与伤痛的远征了。


    但这远不能说服英雄们放心离开。


    只是气氛不由得渐渐松缓下来，尤其是超人还在试图让他们走慢点、再走慢点，最好能在途中浪费一个世纪。


    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大约只比罗宾和红头罩早了二十分钟，后者中途还去抢救了昏迷中的瓦伦丁并联繫警车与救护车，即使如此时间也没差得太远。


    连繫统都不由对超人道：「你已经尽力了。」


    超人：「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哥谭市建筑中的铅板实在太多。


    系统：「你知道我是个注重个人隐私的系统，如果蝙蝠侠不想泄露自己的行踪，我是不会主动告知的。」


    可是如果不告诉哥谭义警正联已经走到了他家门口，蝙蝠侠怎么会想到联繫超人？！


    真让人绝望。


    达米安才不管他人的心情。他略显艰难地跳下一栋平房仓库的天台，回头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超人，你留在这里断后，我去解决蝙蝠侠的对手。」


    至于其他正联英雄，又不是他请来的，连招唿都省了。


    「好的。」超人漂浮在原地温和地回答，「我会尽量注意你们的情况，别逞强，遇到解决不了的罪犯以保证自身安全优先。」


    达米安敷衍地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建筑物的阴影中。


    绿灯侠目送男孩走远，皱着脸说：「他真不可爱。」


    黛安娜道：「但你想他和布鲁斯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就可爱多了？」


    他们身后，闪电侠纠结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是说，就算他是蝙蝠侠的儿子，现在也还不满十岁。」


    神奇女侠微微笑了笑，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我们最好参考超人的意见。」


    她的表情总让超人怀疑黛安娜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除了动人的美貌与强大的力量之外，亚马逊女战士的灵敏和睿智也时常令人甘拜下风。


    「别着急。」超人说，「我听见罗宾和红头罩正在赶来的路上。」


    **


    提姆没等杰森停稳就跳下了摩托车后座，他三步并两步往前沖了十几米的距离，动作忽然顿住，余光瞥见光明正大停留在屋顶上的一排正联超英。


    「……」


    破败的旧街道因为这群人仿佛站岗似的围观立刻变得高端大气起来。


    不知道法庭现在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又是什么心情。


    身为正义的一方，提姆很少有这种已经将渺小的罪犯团团包围住的微妙感觉。


    「早上好。」忽略心中的怪异感，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他身后杰森将车停稳，走过来没有做声。


    提姆继续：「感谢你们的帮忙，达米安给联盟添麻烦了。如果诸位接下来仍有余暇，不若来韦恩庄园小坐片刻，我会联繫管家先生准备早餐。」


    「但我们此刻有要事亟待处理，恕不能奉陪。」


    场面话叙述完毕，他给红头罩使了个眼色，两人很快追着达米安的前进路线摸进了法庭总部。


    提姆还听见绿灯在后面对闪电侠悄声说：「蝙蝠侠身边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


    托黑科技所赐，红头罩也听见了。


    他嗤笑道：「可能因为天真的小孩在哥谭活不下去。」


    提姆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达米安前进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慢，灰尘上的脚印大小也不对劲，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他的同伴挑眉道：「怎么说？」


    问题在于，提姆真的不太想解释。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小声道：「那件蝙蝠盔甲，达米安不是拿来支援蝙蝠侠的。」


    塔利亚教导出的小孩当然不可能把属性点加在贴心上。


    达米安确确实实打算帮忙。


    但他不准备给自己的父亲送快递——他将那件至少能装下两个八岁儿童的蝙蝠盔甲套在了自己身上。


    而此时的蝙蝠侠本人还在校验长子的身手，一时间旁观的白面具都看傻眼了。他们面面相觑，几乎摸不准布鲁斯·韦恩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儿子走上犯罪道路而大义灭亲。


    这和预料中的发展根本不一样！


    韦恩比想像中棘手多了。单是他的身体素质和身手就不像普通人能有的，更何况男人肩膀还受了伤——天知道之前的利爪绑架他时是怎么得手的。以正常人的智商回想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位法庭成员思索片刻，指挥又一位杀手上前：「你去帮助夜翼。」


    利爪接过指令跳到决斗台上，还未有动作，迎面而来的是凌厉的腿风。尽管明知道经过改造的身体不会轻易受伤，在心理作用下他仍然惶然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才躲过直冲面门的致命一击，制服包裹的后背上浮出一片细密的冷汗。


    ——他脑海中残留着剎那间、布鲁斯·韦恩审视他的视线，仿佛浓云笼罩的天空下一道深邃又晦暗的影子。


    那让利爪想起……想起哥谭的夜晚，某些更恐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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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惮于深想，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没有神志的杀戮机器，觑着时机准备偷袭。


    正在这时，观众席上有人接到了传讯，是个身形曼妙的金髮女郎。她皱起眉，不耐烦地听着对面讲话，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的动作从懒洋洋的优雅变成了震惊的紧绷，而后不知听到了什么，竟然发出一小声惊唿。


    周围的白面具纷纷移开视线向她望去。


    摩西马上意识到有意外发生了。


    并且，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着他这一边倾斜。


    他动作稍缓，借着刚才打斗过程中增加的、对整个房间结构的了解，当机立断对迪克说道：「向东南角走。」


    「考核结束，看来我及格了？」夜翼还有心情开玩笑，但他反应速度一点不慢，动作也格外灵活。抛出的勾爪扯住了天花板的稜角后收紧，双脚离开地面的前一秒他对摩西伸出手，「蝙蝠侠向您问好，韦恩先生。」


    经过录像带事件之后，迪克只觉得自己已然无所畏惧。


    看，他甚至能把自己的黑歷史拿出来自我调侃。


    只是还没等他仔细品味难得不易的成长，房间正门口忽然传出一声轰然巨响，仿佛有什么两三百磅的重物砸在了地面上。


    摩西恰在同一时间听见系统慢吞吞地说道：「有件事，超人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罗宾联繫了红头罩，达米安叫上了正义联盟，现在他们应该都已经赶到了。」


    「……」


    门口的入侵者是蝙蝠侠。


    或者说，是穿着老版制服的、达米安馅蝙蝠侠。


    夜翼惊得手一松，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在角斗场的另一端狼狈地踉跄着后退差点跌倒。


    摩西则站在对面，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再次陷入茫然。


    系统沉默，安静如鸡。


    不管怎么看，刚才都是角斗场中的两个人打了一架。布鲁斯身上带伤，夜翼脸颊上有一块淤青。


    周围的利爪还隐约有给夜翼提供帮助的意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94章 夜幕下的哥谭


    半晌, 『蝙蝠侠』打破了沉默。


    感谢变声器，黑暗骑士的尊严得以保全。


    他走到摩西身边，阴沉地说道：「看来你背叛了我们, 夜翼。」


    迪克：我不是, 我没有！


    同样是因为变声器，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者的身份, 情不自禁地向着布鲁斯——真正的蝙蝠侠的方向靠近。但他脚尖刚迈出半步，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嗡鸣，『蝙蝠侠』抽刀出鞘，厉声道：「后退！」


    「……」


    迪克疑问的目光投向摩西, 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个达米安名字的首字母『d』。


    摩西点点头, 随手抬起小臂将绕背的利爪锤下台，快刀斩乱麻：「别问问题，先离开这。」


    夜翼露出了苦笑。他不得不看着黑暗骑士顺手接过他的勾爪后翻身跳下决斗台，从十几个利爪的包围圈中从容脱身，拿起观众席上录像的同时、左手按住一个白面具的头用力磕向前方座椅。


    骨裂声响起的同时, 身后准备逃跑的另个白面具膝盖一软，瘫在了椅背上。


    之前接电话的金髮女人高声道：「唤醒所有的利爪！拦住他们！」


    达米安和迪克背靠背应对源源不断的杀手且战且进，前进途中迪克小声问他：「你怎么穿上这件衣服的？」


    『蝙蝠侠』冷酷无情地目视前方：「和你无关。」


    「韦恩科技，型号x156d的实验性义肢，配备有外骨骼和基础人工智慧。下颚位置有光学成像系统，能修改面部轮廓。」罗宾从天而降挤进混乱的战场，回答完夜翼的问题之后问道, 「布鲁斯还好吗？」


    红头罩手里拿着把伊萨卡37式□□, 里面装填是蝙蝠家友好型防暴弹, 开火的同时补充：「他指的主要是怒气值。但我猜, 布鲁斯看见你的时候最生气, 现在应该已经过劲了。」


    「波形曲线。」提姆纠正他，「除非布鲁斯失忆，否则他早晚得认真严肃的和我们『谈』一场。」


    「我确定我一点都不期待这个。」


    **


    系统：「採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哥谭骑士回以略显麻木的表情。


    他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利爪，如果有人在高处俯瞰这一幕，活像一群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迷宫里面玩真人贪吃蛇。达米安本来想要断后，被成年人制止了，且理由很充分：「你身上这件盔甲不能回头。为了保护颈椎，它的头部和上半身是连在一起的。」


    「……」


    其他人同时想，怪不得达米安脖子往上从始至终保持静止。


    怪不得蝙蝠侠会把一件崭新的盔甲废置不用。


    布鲁斯这么懂，显然也是试过才知道的，不知道他穿上以后发现自己的头变成陀螺仪时是什么心情。


    草啊，想要表达的内容实在太多，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从那之后，迷宫中就保持着诡异的安静，四周只有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好半天之后，迪克才硬着头皮问道：「正义联盟就在外面等着，我们怎么才能给出定位？」


    倒不如说，布鲁斯真的想给出定位吗？


    一群超英在大门口夹道相迎，和一群超英冲进来英雄救……救美（真的不是指布鲁西宝贝），到底哪个选项后果更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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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死人吗？死几个人？


    「我来联繫。」然而蝙蝠侠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迷宫南部上面是片空地，一会抵达目的地之后你们先后退。」


    达米安的喉咙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显得沙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熟悉哥谭。」


    袖口上的纽扣实际上的声波发生器，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迷宫之外，超人抬起头，鲜红色的披风迎着朝阳，向太阳升起的方向看去。


    「它们来了。」


    他轻声道。


    「什么？」


    「蝙蝠。」


    话音刚落，成群结队的翼手目动物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从街道尽头汹涌着奔流着前进的云雾，在靠近正联的英雄们时陡然散开，又于前方缓缓合拢。


    「gl，」超人说道，「你能在我打破地面的时候，撑住断口处的结构以免大面积塌方吗？」


    「没问题。」绿灯侠打了个响指，灯戒亮起，一台萤光挖掘机凭空出现，「其实我可以连带着挖掘的工作一起包了。」


    「不了，」超人委婉地拒绝，「我来更快一点。」


    他半跪在水泥地上，瞄准蝙蝠们的落点一拳砸下。灰白的化工产物抵挡不住氪星的钢铁之躯，大地立时层层断裂，裂口宛若蜿蜒的蛇游动着刺向远方。


    这还不是结束，超人在受力中心又补了一击。紧接着小半个海岛都感受到地面的震颤，仿佛星球试图抖落尘埃，城市居民纷纷在睡梦中惊醒，恐惧又习以为常地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太阳升起来了。


    哥谭市正在睁开眼睛。


    他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初春的晨曦透过雾霭与灰尘，尽情洒落在阴冷的猫头鹰巢穴中。


    绿色的承重梁拔地而起，撑住了下陷的泥土。


    蝙蝠们见到突破口，发出尖锐而暴躁的叫声，蜂拥着向下俯冲。黑雾淹没了人群，淹没了利爪，淹没了惊得四处奔逃的猫头鹰，也淹没了坠在最后的白面具们。


    黑髮蓝眼的青年就融在这片纠缠成团的军队中，大步走到他一直觉得眼熟的金髮女人身边，抬手扼住对方的咽喉掐灭声音，另一只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曾经与他在餐厅约会过的贵族女人，萨曼莎·瓦娜弗，难掩颤抖地仰头看着他。


    「是你。所以这就是法庭的真面目？一群被权力和利益腐蚀干净的『贵族』，为了将城市握在手中做近卑鄙丑恶的勾当。」


    萨曼莎虚弱地笑了一下，待对方手指微松时艰涩地问道：「那些蝙蝠……它们身上携带着病菌？」


    「我视情况决定是否给你注射解毒剂。现在，」下一刻她的头被重重抵在墙面上，「告诉我，你们找蝙蝠侠有什么目的？」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理察·格雷森。」


    男人的手劲增大了，声音愈发低沉：「别挑战我的耐心。我会把你的颈椎捏碎，让你知道一点点瘫痪失去知觉是什么感受。」


    萨曼莎怀疑他能直接徒手把她的头按出内出血。短短几秒钟她就感到眼前发黑，脑神经疯狂跳动提示着危险。


    她咬着牙忍耐了片刻，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慢慢按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一剎那，萨曼莎毛骨悚然。


    「我说！别动手！」从未亲身经歷过险境的贵族大小姐难耐地尖叫了一声，握住自己的手腕定了定神，断断续续回答，「我们，我们听说他有一个和平行宇宙的相关的计划！」


    这不算是秘密，蝙蝠侠通过部分渠道了解了地球与宇宙的尖端科技，很多消息灵通的组织都有所耳闻。


    只是他们还不确定，这位正联的顾问究竟将什么地方设为了研究室，又打算做出怎样的成果。


    「然后呢？这和法庭有什么关系？」


    「我们有一个坐标，是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流传下来的……我发誓我们到现在也没研究明白！蝙蝠侠或许能帮助我们弄清楚背后的……呃！」萨曼莎的讲述止住了，她痛苦地抱着脑袋挣扎起来，又惊又怒地看向布鲁斯，「你对我、你刚刚对我使用了什么东西？吐真剂？」


    「告诉我！坐标代表什么？！」


    「你——休想！」


    她大笑起来，血液从嘴角涌出，发出不断的呛咳声。


    「韦恩……韦恩。布鲁斯，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


    「我还有机会。」黑暗骑士在察觉她小动作的瞬间扑了过去，却没能阻挡住女人自尽的动作。他只看萨曼莎的脸色，就断定她已经没救了。青年的蓝眼睛染上了阴霾：「你的同伴，我会一一审问过去，疼痛和恐惧总会令人开口。」


    「你可以试试。」萨曼莎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在我要死的份上，我只是搞不清楚……你和蝙蝠侠到底是什么关系？正义联盟又凭什么为了救你搞出这么大阵仗？」


    「……」


    「拜託。」优雅在濒死之际短暂地再次出现在女人身上，她哀求地说，「你能知道我身上没有窃听器，让我知道这个秘密，否则我下地狱也不能瞑目。」


    哥谭市的花花公子露出一个带着轻微讥讽的冷笑。


    「名义上我是他们的贊助者之一。」


    「实际上呢？」


    「实际上——i am the batm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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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曼莎的瞳孔已经开始扩大了。


    她茫然又震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实际上循环在血液中的毒药已经让她的视力模煳不清。她怀疑刚才那番对话只是自己的臆想，或者是布鲁斯·韦恩又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但心中某个声音告诉她：这是真的。


    「布鲁斯……你是哥谭人？」


    这是她去往另一个国度之前留下的最后的呓语。


    萨曼莎没能等到回答。


    但蝙蝠侠给了她回答：「哥谭属于我。」


    最后一只蝙蝠扇动翅膀，穿行过阳光与黑暗的交界处，飞向不知名的地下世界。


    它把布鲁斯·韦恩留在了有光的一侧。


    恆星的热量投射在饱经霜雪的身体上，带来幻梦似的温暖。


    哥谭义警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发现他的亲人与朋友们已经在布满光辉的城市中等待他多时了。所有人都微笑着侧头，避开与他对视，但轻松和快活的气氛始终萦绕在英雄们周围。


    他短暂地松懈了一瞬。


    然后绿灯侠开口：「你们知道吗？我已经开始好奇明天的新闻头条会怎么写了，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怎么做掩饰。」


    闪电侠：「……我现在跑回中心城还来得及吗？」


    联盟顾问立时头疼欲裂。


    什么假期，什么休息，什么大事件结束，根本不存在的。


    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他的助手和同事，而是一群默契的讨债人。


    他拉平嘴角无声地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指挥道：「罗宾，去调查逃跑的法庭成员的下落和他们的其他据点。夜翼，你和罗宾一起行动。红头罩，把达米安身上的盔甲送到卢修斯那儿，再让他帮忙打造一套适合达米安穿的制服。达米安，你回去韦恩庄园，负责向阿尔弗雷德解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所有未成年都没有意见。


    达米安可能有意见，但他没法点头也没法摇头，夜翼还把他的嘴堵上了。


    「还有你们。」蝙蝠侠看向正义联盟的方向，「一个小时以后瞭望塔开会，会议主题是……」


    闪电侠：「平行宇宙？」


    「是危机公关。」


    「……」


    第95章 阿卡姆骑士


    「你帮助了他。」离开屋顶以后, 提姆对夜翼说道，「我能看得出来，实际上他的心情还不错。」


    「是啊, 但那是我的功劳吗？我不确定。」


    罗宾：「你刚见到他的时候什么样？」


    「老样子。肩膀上两个血窟窿，衬衫破了——大概是为了拿到他那些小道具。还有, 他那会看着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我开始以为他在生我的气, 但是现在回想一下, 迷宫里的空气可能不那么『干净』。」


    提姆默默地抽调出记录。


    「你还备份这个了？」迪克笑了起来，「有时候你真的很像布鲁斯，提宝。」


    「只是出于习惯。」


    提姆已经在蝙蝠侠身边正式工作一年多时间了。大半年前他们还会因为蝙蝠侠助手身份的归属吵起来，但随着时间流逝（以及达米安的出现）, 所有人都习惯地默认了这个结果，红头罩和夜翼还会委婉夸奖他做出的成绩。


    「空气中含有某种我暂时没见过的苯∥丙胺化合物残留。你说得对，迪克，他那时可能正在与自己的幻觉做斗争。」


    「那我得说, 他瞒得挺像回事。」夜翼道，对罗宾摊开手, 「但你看，他从来什么都不往外说。明明也不是孤军奋战, 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所有人抛在一边。哈, 嘴上说的挺好听，布鲁德海文需要你，蝙蝠洞需要你，你去做这个, 你去做那个, 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后呢——你内部通讯关了吗？」


    「在你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关了。」


    「感谢老天。」


    「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提姆说，「他实际上没有把我们当成平等互助的队友。」


    「呃。」


    「我的意思是，他觉得他有必要教导和约束我们，但我们却没有义务来帮助和报答他。」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


    提姆没有回答。


    但他们都明白——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无比的困难。


    即承认自己有所恐惧，并不做矫饰地去面对它。


    **


    哥谭的法庭成员选择了自杀。


    他们没有给蝙蝠侠与正义联盟深入调查下去的机会，仿佛接触到光线的鼠妇般慌忙收起触角，向着更深的黑暗中隐遁起来。但他们的一处据点中确实留下了坐标。希腊数字组成的矩阵被雕刻在一面巨大的石板上，其拓印品则被带回到了蝙蝠洞里。


    韦恩庄园外，有关于布鲁西宝贝同正联复杂关系的猜想和流言正甚嚣尘上。实体报纸尚还能控制，网络论坛里却一片腥风血雨，有关于到底是金主睡了超英广开后宫、还是超级人类豢养有钱大少爷的争论层出不穷，复杂的多角关系18x文字流传广泛，可见人类只有在八卦这件事上格外热衷。


    蝙蝠家成员有幸在处理相关舆论时看到一篇『布鲁斯小少爷打着奶嗝哒哒哒跑向管家』的神秘作品。


    芭芭拉关机的速度够快了，但蝙蝠侠本人的表情……总之还是不太好描述。


    可能『韦恩霸道总裁邪魅一笑，对超人/神奇女侠/绿灯侠等人壁咚说：男人/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这种情节更好接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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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


    也不知道正联的危机公关会议结果是什么，反正确实没人指责哥谭富豪浪费公共资源，也没人说正义联盟成员不务正业。


    勉强算是卓有成效。


    除了这点小插曲，韦恩庄园内部的气氛总体还是紧张的。


    两天之后法庭留下的坐标被解析了百分之三十左右。不等摩西深入研究，系统突然出声警告他：「你确定要继续吗？」


    蝙蝠侠动作停下，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这是陷阱？」


    「不，其实我认为这个坐标对你修復宇宙边界确实有很大帮助。」系统说，「但是它的危险性也很高。或者说，只对你而言，特别危险。」


    「那我联繫超人或者蜘蛛侠……」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系统纠正道，「对你，是指对你们三个都很危险。」


    蝙蝠侠的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危险的来源，而是否定道：「我不可能将这项工作交给别人。」


    系统：「我猜也是。」


    「所以是哪方面？」


    「我不太好说，它涉及到那种超过权限的、无法明确说明的内容，但你要知道，它与重启前的宇宙有关系。」


    摩西立刻想起，萨曼莎提到法庭的坐标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或许这个时间点不能用线性的逻辑去考虑。


    他问道：「和哥谭有关？」


    系统：「没错。」


    黑暗骑士一锤定音：「那就是属于我的工作。」


    「……我不建议你一个人解决，真的。」系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诚恳，「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在这个坐标中我无法提供帮助，到时你的身体、记忆、精神，各方面都可能受到影响。」


    ——平时你也没怎么帮忙。


    系统：「你在想什么没礼貌的事情？」


    「抱歉。」蝙蝠侠语调平平地说，好像没在心里讲了个冷笑话似的，「它对罗宾他们而言有危险吗？」


    「就和平日里面对罪犯的时候差不多。我不会骗你，可能还得加上点情绪冲击，但肯定比你自己去强多了。」


    电脑前的青年短暂地放下键盘和滑鼠，手肘抵在扶手上，五指交叉闭上眼睛陷入了思索。


    半晌，他说道：「不行。」


    系统：「什么？」


    「我没办法。」摩西站起身，看着山洞尽头处的阴暗角落，错觉在那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件事不能交给别人去做，必须是我，只能是我。」


    系统知道蝙蝠侠的意思是，他尝试过说服自己放下责任、做一个在后方支援直到危机被解决的人，但是他做不到。


    光是等待、以及做好承担后果准备这两件事，就足够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脑子里的想像可比恐惧毒气愿意展现给我的画面更多。」最后摩西平静地说道，「还是按照最初计划来施行。」


    n a，通常情况下，就是指一切交给蝙蝠侠。


    「我用在你身上挂个牌子，写上『我至、我见、我征服』吗？」


    毫无疑问，这个解决方案得到了家庭成员的一致否认。除了上面那句来自红头罩的嘲讽之外，阿尔弗雷德甚至暗示他在考虑把蝙蝠侠的手机改成『家长模式』以免他『激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这还是在他们不知道系统说辞的前提下。


    摩西反思一番，觉得可能猫头鹰法庭事件中自己失踪给他们留下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


    但是在这件事上，所有人自由行动的后果都半斤八两吧！


    你们看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超英同人文难道不愧疚的吗？！


    头疼。


    提姆说：「还是老毛病，紧张性头痛？阿尔弗雷德为你准备了热毛巾，布鲁斯。」


    「你需要休息。」迪克紧跟着说，「你的伤还没好。」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又联合起来的？


    杰森瞥了他们一眼。


    「你不觉得如果你想单独解决这件事，还是会适得其反么？」他从另一个角度进军，「至少我和达米安不可能听话，你倒不如把所有人都放在眼皮底下。」


    达米安：「哼。所以你送我一件制服就是用来摆在蝙蝠洞里当摆设？」


    摩西：「我希望它是。」


    红头罩：「噗咳，我的意思是，这很不道德。」


    达米安想跳起来踹他：「你是傻瓜吗？到底站在哪边的？」


    系统：「你可以在蝙蝠洞挂上一个牌子。写上『蝙蝠家成员，生来免费（free）』。」


    算了。


    谈回正事。


    摩西道：「我们可以各退一步。你们选出三个人和我一起走。」


    几乎话音刚落，杰森就反驳道：「不行，要么所有人一起，要么谁都别去。」


    旁听的老管家神色微妙：「高超的分裂战术，老爷，但好像托德少爷不吃这套。」


    他得到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嘆气。


    以及一个平安归来的保证。


    空间转移机器制造完成的那天，实际上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伟大发明面世该有的辉煌。


    哥谭咖啡馆，老三位进行了简短的交谈。


    超人道：「我还是不建议瞒着所有人进行试验，我是说，哪怕在正联内部通知一下呢？」


    蝙蝠侠：「等我离开之后，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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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总把这种好人缘的任务交给我。」


    「但你确实比我合适。」


    蜘蛛侠道：「我和超人都有超能力，而且我更熟悉平行宇宙，为什么不能是我去？」


    「因为系统说，解决问题与实力高低无关，我们三个的危险是等同的。而且因为坐标地是哥谭，对你们两个的排斥力度也许会更大。此外，我们必须留下人在地球，这边同样重要。」


    英雄们沉默了下来。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系统所说的危险究竟是何种程度，且不能对其他任何人言明。


    往糟糕了说，就算他们为此而死，也无法解释前因后果。


    这是条没有返回道路的单程票。


    「我们会等你。」最后超人说，「不论遇到什么，别放弃希望，也别忘记求助。」


    「行了。」布鲁斯·韦恩站起身，「别这么严肃，可能问题会很好解决。而且宇宙漏洞那么多，说不定下个就能轮到你们。」


    蜘蛛侠：「求之不得。」


    「我也是。」


    就像每一次普通的聚会一样，他们平平淡淡地分别了。


    蝙蝠侠回到蝙蝠洞，召集成员启动了机器，输入了坐标。


    「你们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他头也不抬地道。


    蝙蝠少女、夜翼、红头罩、罗宾和达米安站在他身后，谁都没有出声。


    阿尔弗雷德站在更远处一点，眉眼间有着不明显的忧虑：「祝你们一路顺风，各位。」


    哥谭骑士按下了启动装置按钮。


    一束明亮的光笼罩了他，而后急速向周围扩散，将身后五人全都包裹住之后竟然也未停止。


    罗宾的声音传来：「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能量模式与预期不符？！」


    「是坐标点在反补我们的宇宙！」芭芭拉有些惊慌地喊道，「这不可能？！它在有意识地筛选进入者！我在尝试截断信号但是——这是什么鬼东西，它没法被停下来！」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样的变故。


    这道光……不知道是根据什么原理，除了原定的六人之外，又增加了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并且还在向着整座城市推进，像饥渴的野兽似的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它选中了吉姆·戈登，哥谭的警察局局长。


    紧接着又开始绕满城圈子，几次路过阿卡姆疯人院，它似乎进行了一番犹豫，最后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终于在城市的边缘恋恋不捨地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摩西感受到剧烈的头痛。


    比他平日里因为休息不好或者情绪激动而引发的老毛病折磨得多。


    有那么一会，这直接作用于神经的痛苦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失去自我掌控的能力。


    系统平板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却註定得不到宿主的任何回应。


    「警告——警告——三级排异反应——高度危险。浅层意识保护开启。高级记忆加密系统启动。」


    「行动代号：阿卡姆骑士。」


    「vii号深层记忆加载中……」


    加载进度条达到百分之百后，系统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了。


    摩西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站在这里。但他知道他现在叫做布鲁斯·韦恩，也是蝙蝠侠。


    面前这座城市是哥谭。


    哥谭等待着他去拯救。


    第96章 阿卡姆骑士


    这里应该是哥谭最繁华的地区。


    高楼大厦像连绵起伏的山峦, 与高架桥和泊油路共同组成一座城市的钢筋铁骨。阴沉的天空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流动的星河，随着环绕岛屿的水波荡漾着飘向远方。月光被浓厚的云层掩盖住, 蝙蝠灯取而代之，高高悬挂在天穹。


    但是。


    这不是和平之地。


    繁华之下隐藏着不容错辩的腐烂气息。道路中来往的车辆很少, 打着探照灯的直升机在城市上空盘旋，对讲机的声音时不时传到耳中。地面上几乎没有正常的居民，举着武器四处游荡的暴徒和民兵占据了大街小巷，空气中瀰漫着浓烟的味道, 四面八方传来枪响，警笛声偶尔一闪即逝。真奇怪，没有救护车，没有火警, 没有人们的议论和记者的报导, 这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干瘪的皮肤上每个褶皱都透出死亡的气息。


    其他人都撤走了。


    一道声音在他心中说。


    留下的要么是无药可救的人渣和死刑犯，要么是尝试与这群蛀虫同归于尽的理想主义者。


    原来如此。他想道。


    啊……对不起, 我概括的不够全面。


    那声音又开口。


    还有的人二者兼备, 是不是，布鲁斯？


    后半句话拖长声音，透露出一股令人厌恶的黏腻感。


    「小丑」。


    摩西想到了这个名字。


    「是我！是我！」被叫破了身份之后, 小丑立刻放弃装模作样的掩饰, 肆无忌惮地咯咯大笑起来，他本来也没有太多耐心, 「天吶布鲁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你的脑子里面？」


    「……」好烦。总觉得这一幕之前出现过, 而且这次小丑的心音格外清晰，好像他真的存在一样。


    可是摩西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唯一能解闷的居然还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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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几个罪犯丝毫不知道蝙蝠侠正蹲在自己的身后楼顶上。他们看上去空虚又寂寞，只能依靠着聊天打发时间。


    其中一个壮汉说道：「我还以为小丑死了以后，日子会变得更好过。」


    「是啊。」同伴回答，「我宁可去讨好小丑也不想面对稻草人，一看到他的脸我就背后发毛。」


    稻草人的代号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摩西的注意。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正陷入克莱恩博士、也即稻草人搞出来的一些小麻烦里。好吧，从城市沦陷的规模来看，这个麻烦并不小。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记忆？


    而且，小丑……死了？


    他又想起了一些画面。


    那是个焚化炉。


    蝙蝠侠的老对手、阿卡姆头号疯子、带走了无数人命的罪恶源头joker，双目紧闭躺在火焰当中，脸上还带着浮夸的笑容。然而他的罪孽将到此为止，烈焰会带走一切、将有形之物焚烧成黑色的灰烬。到时不再有人恐惧他、不再有人记得他、不再有人因他而死，这将是小丑不愿面对的最好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呢？」


    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凑到了沉思着的蝙蝠侠眼前。


    「哈哈哈哈，我可在这呢布鲁斯。我死了吗？我没死，看看我的胳膊和腿，一如既往的灵活。」


    小丑在楼顶上走了两步，对完全无视他的男人露出诡异的微笑：「你尽管无视我吧小蝙蝠，真让人伤心，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更何况现在，你不死我就不会死，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伟大的关系吗？当然没有~」


    小丑毒素。


    摩西又想起来一个名词。


    小丑死了，但是临死前他将自己身体里的毒素——它会把任何人同化成小丑——注射给几位受害者。这些人已经被掌控住，除了蝙蝠侠。没错，他是中毒了，如果不加以处理，迟早这疯子会藉由他的身体重生。


    小丑：「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看上去迷惘而愁苦，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五年就会变成老戈登那个样子。但是你也不一定会活到那时候，对吧？哈哈哈哈别生气我开玩笑的，我当然想让你活得更久，记住，你活着，我就活着，啊哈！」


    戈登局长。


    还有他的女儿芭芭拉。


    摩西想起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了。芭芭拉·戈登是他的助手，曾经的蝙蝠少女，却因为小丑的报復而失去行走能力。他记得自己赶到时看到的那一幕，女孩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腰部中弹昏迷不醒，墙壁上小丑用萤光绿留下文字：「你把自己的朋友们拉到我们的疯狂游戏里，就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后来芭芭拉凭藉着惊人的毅力和勇气成为了先知。她仍然在试图帮助他，但是他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另一个合作者，詹姆斯戈登局长。如果吉姆知道……不！停下来！这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想想你要做什么。


    头部的锐痛提醒他不该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


    摩西知道自己要去寻找芭芭拉。女孩现在在钟楼里，她能够帮助他追查到稻草人药物的生产地。


    小丑的身影和声音消失在身后。


    他觉得自己已经迟到了，但通讯装置却没有响起。芭芭拉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这微小的细节让黑暗骑士心生疑虑，但当他赶到钟塔时，却发现场景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芭芭拉和本不该出现在这的提姆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


    芭芭拉：「你的头髮！变成了板寸？」


    提姆：「停，不说这个我们还能做朋友。你的腿怎么了？」


    「大概是一场比你换髮型更惨烈的事故。」芭芭拉说，「别看我，你知道真实情况下我一点事都没有。」


    罗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尔弗雷德留在蝙蝠洞，看来只有我赶到了。其他人呢？」


    「迪克还在布鲁德海文，幸好刚到这个宇宙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半程，看来原本的夜翼听说哥谭的动静也打算回来帮忙。杰森暂时没有给我回话，只报了平安。达米安掉在了一座化工厂里，我让他先等在那不要着急，我们会赶过去帮他。」


    「你觉得他会答应？」


    「布鲁斯教导过他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该怎么办。」


    罗宾指出重点：「还有蝙蝠侠，他人呢？」


    「……不知道。」先知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担忧，「我完全联繫不上他。gcpd上空蝙蝠灯还亮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鲁斯之前说，如果将宇宙看做程序，这个坐标代表了其编写之初就出现的漏洞。如果我们想要避免让这个漏洞持续影响到我们所在的宇宙的稳定，必须要找出最根源的错误（bug）并尝试修復。」


    「我暂时没有彻底理解『错误』的定义。但据我目前观察来看，这座城市的区别是，比我们熟知的那个多出来了『韦恩』。」


    「什么？」芭芭拉之前搜查的关注点放在了哥谭近期大事件上，没明白提姆的意思。


    「这的韦恩是个无法与哥谭歷史分开的姓氏。」提姆轻声说道，「你也许不知道，很久之前蝙蝠侠、猫女与红头罩一起进入到某个平行宇宙的碎片，在那边韦恩也不是外来者。」


    「我听说过。」芭芭拉飞快地说，「这件事我有了解过，还有你们的……部分猜想。但我以为它没有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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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说不定是永远不能被证实的猜想。」提姆走到电脑旁边看看屏幕，上面是芭芭拉搜集到的、小丑死亡的照片和报导。他的心跳为照片里平静又惊心的画面加快了些许，但克制着自己不在第一时间想像小丑死亡带来的后果。


    「不过我仍然认为我们的目标与韦恩或者说蝙蝠侠有关。此外，所有人都进入到了平行世界自己的身体之中，年龄和时代有所变化，可是这里的芭芭拉不会因为你的到来突然能够站起来。所以我想，蝙蝠侠很可能遇到了来自那具身体的麻烦，内部或者外部因素让他没法给我们回应。」


    他话音刚落，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勐然回头。


    被他们议论的对象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


    提姆：「……」


    有必要在自己家人面前神出鬼没到这个地步吗？！


    「布鲁斯？」差点拔枪的芭芭拉立刻开口，「你来了！太好了，我还在想……」


    罗宾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阻止了女孩继续说下去。


    他满心疑窦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布鲁斯？」


    摩西感觉到眩晕。


    他决定把自己的间歇性头疼和视物昏花推锅给一有空就出现在旁边逼逼叨叨的小丑。现在这傢伙在钟塔内部走来走去，啧啧有声地回忆起自己当初是怎么带着礼物推开芭芭拉家门、再给她当面一枪的。


    在接连不断的杂乱背景音里，他顽强地目不斜视对罗宾说道：「你不该在这。阿尔弗雷德呢？」


    「他留在蝙蝠洞，我已经安排好了。」提姆回答。


    他表情严肃，好像在思索什么复杂的世纪难题。


    「……还有芭芭拉，我之前问你稻草人毒剂的生产地，你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是。」先知回答，她的表情也不太对劲，但摩西暂时弄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蝙蝠侠的警惕心越来越高，情绪随着等待时间的增加而逐渐陷入了一片空白的漠然和冷酷，手指已经按住了腰带——


    「在ace工厂。」先知说。


    实际上这不是原来的芭芭拉留下的调查结果，而是达米安的降落地点。


    就算是同一个人，想要弄清楚经过自己精确加密的内容也要花点时间，更何况芭芭拉直到半分钟前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必须得开口。


    任谁都看得出来蝙蝠侠不对劲。


    黑漆漆的义警观察了她片刻，没有发现异常。提姆开口打破了寂静：「我跟着你一起去。」


    「可以。」


    提姆在背后给芭芭拉打了个手势：这里交给我。


    芭芭拉在蝙蝠侠转头之后无声地颔首。


    正因为布鲁斯现在不信任他们，他才会同意将罗宾带在身边，这反而给了大家弄清缘由的机会。


    临走前，摩西又回头看了芭芭拉一眼。


    女孩微笑着坐在轮椅上目送二人离开，金髮梳理得整整齐齐，衣衫整洁，并不因为双腿的残疾而自怨自艾。


    ……这反而让他喉咙干涩，难以唿吸。


    **


    此时的ace工厂内，达米安躲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稻草人的下属们则惊慌地大喊：「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那是罗宾！」


    「那不可能是罗宾，蠢货！罗宾才没有那么小！等我找到那个胆敢戏弄我的小孩，我要让他好看！」


    「可是他穿着罗宾的制服！我们要不要问问老大该怎么办？」


    然后稻草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一个首领的耳机内响起：「不如来问问我的合作伙伴吧……你觉得呢，阿卡姆骑士？打算杀了那个混进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吗？」


    达米安露出噁心的表情。


    谁会给自己起这种名字？


    阿卡姆？骑士？


    连到一起不觉得难受吗？


    好一会，耳机里都没有人回答。


    直到稻草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明显经过了变声器的声音，用带着诡异平静的语调说道：「不用管他，那是个冒牌货。」


    握着窃听器的达米安：「……」


    第97章 阿卡姆骑士


    「是穿着罗宾制服的冒牌货吗？太好了。」一个罪犯嘟哝道, 「他吓了我一跳，如果罗宾来了，蝙蝠侠还会远吗？」


    「闭嘴吧蠢货, 我们本来就是要给蝙蝠侠一个教训！」


    「不不不，你说错了，可不只是教训。」稻草人声音油滑地说，「我要让今夜的哥谭成为他的告别舞台。」


    「什么？」红头罩说。


    「我知道你不打算现在杀他。」稻草人不耐烦道，「但我觉得你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把蝙蝠侠留到最后也就算了，内容丰盛的大餐总要慢慢吃。可你留着这偷跑进工厂里的小崽子干什么？不杀他也行，我可以拿来做我的实验材料。」


    达米安：……


    稻草人，你死了。


    阿卡姆骑士，你在去死的路上。


    他不知道现在的精神病院掌控者也很迷茫。


    二十分钟前他发现自己靠在一架武装直升机旁，周围全都是穿着囚服和工地装、举着违禁武器大咧咧聊天的犯罪分子。


    他们不像是严格看守人质的绑架犯, 倒像在轻松愉快地郊游一样。


    身陷敌营还被所有人忽视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红头罩：谢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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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只经过了0.1秒的反应时间，他怒从心起，毫不犹豫地把一个聊得最欢的傻逼的头按进了青青草地。


    那傢伙紧接着爆发出惨烈的嚎叫声：「——老大！！」


    靠。


    这是在叫谁？！


    还敢求援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罪犯不仅没抵抗, 还后退了几步噤若寒蝉。杰森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趁机又把手里的脑袋往地上碾了碾：「闭上你的嘴。」


    罪犯在他手下嘤嘤嘤：「对不起老大！我错了老大！求你饶我一命！之前您没动静，我还以为你不介意我们说话呢。」


    「……」


    这回应该没有误会了。


    杰森冷静思索。


    如果一个阿卡姆犯罪分子叫你『boss』, 问：你是什么身份？


    如果你胸口上还印着巨大的阿卡姆标志呢？


    如果你脸上还有道字母「j」形状的疤痕呢？


    头盔内部的摄像头採集到了他木然的表情，很好，至少头髮不是绿的。


    他花了十分钟把身边所有的废物料理了一遍——没有用枪，他发现自己手里的武器是真枪实弹——舒缓心情之后坐在驾驶室里陷入了迷思。


    芭芭拉给他来过一次通讯, 是加密覆盖全城的信号, 他们有约好如果发生意外就用这种方式联络, 因为不需要专门设备, 且保密程度也足够。


    但红头罩这边实在不方便语音和视频，他发现自己正深陷反派的大本营中……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反派头子就是他自己。总之，没有时间与心情详细汇报的现任阿卡姆骑士先生，迷失在了人生的道路上。


    然后他发现『自己』布置的用来坑蝙蝠侠的陷阱，即ace化工厂中，出现了达米安的身影。


    这世界里蝙蝠侠的亲生儿子似乎还没有出生，至少不管是稻草人还是他的属下全都不认得。


    杰森本想问问塔利亚的情况，但想到手下的民兵不可能了解刺客联盟，和稻草人深入交流风险又太大，遂作罢。


    之后稻草人的豪言给了他第二场暴击。


    听克莱恩博士的语气，哥谭已然是囊中之物，分分钟解决了蝙蝠侠就能大获全胜。也不知道他们驱赶民众揭竿而起图的是什么，让阿卡姆的旗帜飘扬在美国上空而后成为独立主权国家吗？


    以防万一，红头罩还特意去查了现任总统是谁。结果是发现当权者的姓名自己根本没听说过，代入感顿时又少了一层，只余下荒谬和愤怒——掌控哥谭，就凭你们？！


    ……还有我自己。


    杰森心想真他妈妙啊，干掉蝙蝠侠的儿子再鲨了他本人，不愧是你红头罩，人总要有梦想。


    他的几个待命的手下围绕在周围，眼巴巴地仰头看着他：「我们现在怎么办，老大？」


    我怎么知道？


    阿卡姆骑士一脚踹翻了椅子：「滚去按照我说得做！！」


    「好的老大！知道了老大！」


    他们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可见阿卡姆骑士平日里积威甚重。


    他拿起手边的武器，对着空地连开三枪，子弹打空，余下枪托尚带着余温，好似这铁血无情的杀人兇器正讨好地等待着主人的褒奖。


    然而它的主人仅仅是盯着它，很久都没再说话。


    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摩西心想。


    罗宾几次看着他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小丑在另一边笑话他永远捉摸不透年轻人的心思，不管哪个小鸟最终都会与他渐行渐远，他们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却被远远抛下，蝙蝠侠是个沉默的疯人，是个理智的哑巴，说到这里小丑抖着肩膀快乐地说：我的病也不过就这么回事，二十多年来我在全城只找到一个有头脑的人，可他却是个疯子！


    这不对。


    摩西在心中反驳。


    小丑被关在阿卡姆，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芭芭拉的双腿完好无损，提姆还留着长头髮……这是另一码事，反正——等等。


    小丑被关在阿卡姆？


    纷乱的画面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沉没在意识深处，变成一片虚无。


    小丑笑嘻嘻地好奇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小蝙蝠，我没在阿卡姆，我在你的脑子里。」


    这不对。


    小丑死了。


    他还带走过另一个孩子。是罗宾。大雪。夜晚。郊区仓库。血。


    再也没能睁开过的绿眼睛。


    「ja……」


    一个名字将要脱口而出。


    提姆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你怎么了？布鲁斯？蝙蝠侠？！」


    「提姆？」


    摩西看着他。


    「我没事。」


    「你刚才差点让蝙蝠车撞在防护栏上。」提姆指出，「不然还是我来开？虽然就算撞墙上了车应该也不能坏，但墙会有事。哥谭的损失够大了，我觉得我们没必要给她的彻底重建多贡献一份力量。」


    「……」


    「卢修斯给蝙蝠车升级了原件，它的操作手感和以前不太一样，我还没来得及调试。」


    「换我来试试。」提姆很坚持，「每个人的开车习惯不同，我可以帮你弄清楚哪里不对。」


    摩西刚想拒绝。但他接到了戈登局长的来电。


    「你来开车。」他让出驾驶位，「十分钟后我们在ace工厂门前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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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提姆就等着这句话，他踩下油门向着目的地冲去。


    中途罗宾给卢修斯发了条信息。


    「这辆车最近有什么会影响驾驶手感的改装吗？」


    对方很快回覆：通常情况下没有。性能肯定有所提升，但我们尽量避免使驾驶者每次都要适应新的操作习惯，有什么问题？


    提姆：没有，谢谢。


    紧接着他联繫了芭芭拉。


    「我怀疑布鲁斯的记忆出了问题。」


    接通之后提姆开门见山地说。


    芭芭拉·戈登：「怎么回事？！」


    「他不记得我们来到现在这个坐标系的目的，而准备去化工厂阻止稻草人的阴谋。我之前想过三种可能。其一，蝙蝠侠就是该宇宙的蝙蝠侠，布鲁斯根本没过来。其二，蝙蝠侠是该宇宙的蝙蝠侠，布鲁斯来到了这边，那具身体却不知为何不由他的意志主导。其三，蝙蝠侠就是我们认识的布鲁斯，但他失去或混淆了部分记忆。」


    「然后刚才他说蝙蝠车的手感和过去不一样。我也觉得不一样，这辆车的方向盘更沉，很容易在转弯的时候撞到两侧的建筑。」提姆没说他测试的时候撞碎了两处花坛，这绝不是他的错，连蝙蝠侠刚才都差点出车祸，「但那是和我们世界的那辆车做对比。卢修斯说车的手感与改装前没有区别。这说明了什么？」


    警察局局长的女儿敏锐地发现了盲点：「说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开了我们世界的蝙蝠车？可你还没有驾照，提摩西·德雷克先生。」


    提姆：「……这件事等回去再说。」


    「好吧，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们得想办法让布鲁斯想起来我们的目的，关键点应该就在他身上。」


    「就是这样，我先和他在化工厂汇合暂时观察情况，等夜翼到了再说。」


    芭芭拉：「好的，我……等一下，我这边好像有人过——滋——」


    她的声音突兀消失了。


    只剩下安静的电流音。


    提姆一下子紧张起来：「先知？！你还在吗？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


    罗宾看着身后蜿蜒起伏的漆黑来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


    **


    戈登局长正在联繫蝙蝠侠。


    他手里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带着蝙蝠形状保护套的通讯器，一眼就能看出来自何人。因此在没有任何预兆地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警局、听着警员们忙碌急躁的交谈声和临时拘留室里罪犯们的叫嚣、看着手头触目惊心的出警记录，老局长选择第一时间询问自己的老朋友。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找了个没人的单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锁上门，困扰不解地左右踱着步，「我之前在哥谭，但是我不应该在这里的哥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还以为自己做噩梦了，梦见小丑那个疯子又从阿卡姆里面跑了出来，这回把全市都弄得一团糟，可是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还有你——蝙蝠侠，你在同他们作斗争吗？」


    怒吼着的狂风中，黑暗骑士没有第一时间询问他遭遇了什么。


    他的声音沉稳得如同暴风雨中永不动摇的道标：「我在。」


    第98章 阿卡姆骑士


    芭芭拉被绑架了。


    下令绑架她的人是阿卡姆骑士。


    红头罩：「……」


    他克制住自己掏耳朵的冲动, 瞪着眼前准备邀赏的罪犯：「你在重复一遍你干了什么？」


    「如您所说，我们按照您的计划成功带走了芭芭拉·戈登，老大。但是罗宾和蝙蝠侠很快就会发现她失踪了, 接下来得由您指挥。」


    好吧。


    我确实沖他吼过「滚去按照我说得做」。


    然而谁能想到啊！！罗宾呢？夜翼呢？我那么大一个队友怎么分分钟就被绑架了？！


    这不禁让杰森觉得，他可能更适合做个反派。毕竟在此之前，哪个罪犯也不敢夸口自己能和蝙蝠侠打得有来有回。


    看上去原本的阿卡姆骑士确实有个大计划，包括但不限于在鲨了蝙蝠侠之前先把他身边的助手挨个解决掉。很好，这让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骤然变得易于实施起来了, 成就伟人的第一步必须是将长远的理想拆分成无数个小的目标，只是为什么是芭芭拉？


    「你们伤害她了？」杰森兇恶地问。他的手下们青白着脸疯狂摇头。


    「我们不敢，老大，你说过让她活着。」


    太好了。


    杰森悄悄松了口气：「带她过来见我。」


    很快先知与阿卡姆骑士就迎来了一次歷史性的会面，前者仍然不知道友军已经卧底进了阿卡姆高层，仰头看向后者的目光愤怒又无畏：「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阿卡姆骑士：「芭芭拉？你的腿怎么了？」


    「……」


    十分钟以后, 杰森略有心虚地给芭芭拉递过来一盒创可贴。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但毕竟绑架过程中经过了一番反抗与压制，不可能半点伤痕都没有。


    「上帝。」芭芭拉摇着头从他手里接过医疗用品, 「我们两个直接汇合了，这倒是挺方便的。接下来我得通知提姆，他和蝙蝠侠正在赶往ace工厂, 从罪犯手中带走落进那里的达米安。」


    「……你说他们去了ace工厂？」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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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稻草人布置的陷阱。」


    「哦。」芭芭拉恍然，「你和稻草人联手了。」


    「是啊，」杰森给她看自己的武装直升机，「不仅如此, 我还打算用它给老头子放烟花。」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你不觉得自己询问敌方老大的犯罪计划有些不合时宜吗？」话虽如此, 杰森还是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军事形势图, 「纸面记录相当有限, 我只知道稻草人准备用巨量的恐惧毒气污染城市。ace工厂中有一架生产炉，旁边放着中和剂，用来吸引蝙蝠侠到场。」


    芭芭拉视线古怪地看着那张几乎囊括了全部哥谭地域的武装力量分布图：「……这太荒唐了。你，」她看着不肯摘下面具、胸口上带着阿卡姆标志的杰森，「我，」女孩又敲了敲自己的膝盖，那里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还有布鲁斯和哥谭。这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没错。」阿卡姆骑士蹙眉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徽标，手指用力将那玩意掀了下来随手扔进垃圾桶。他走到芭芭拉身边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但因为不强烈也不影响活动，这点不适被他抛在了脑后。年轻人望着前方在空中漂浮的烧焦的碎纸屑出神，「我也觉得。」


    「布鲁斯希望我成为先知，专注做后勤工作。」


    芭芭拉摇着轮椅走到靠窗位置，抬起头看向高悬天际的蝙蝠灯。


    「我反驳过他，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吵得很兇，我认为他对我的能力有偏见，但他觉得我天真又短视。」


    杰森回答：「我知道，迪克对我们讲过。」


    「不过后面发生的我没告诉迪克，他也不可能说给你们听。」芭芭拉回头沖他眨眨眼，沖淡了一点沉闷的气氛，「布鲁斯对我做了个场景假设。假如小丑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知道我既是蝙蝠少女、又是戈登局长的女儿，然后某天他举着枪走上门，说：『社区服务，我来给你送个小礼物！砰——』。就这么简单。」


    阿卡姆骑士没说话。


    「他说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先知要比蝙蝠少女安全，他会尽力掩盖住我的秘密身份，这样对所有人都好。」芭芭拉说，「我、他、以及我的父亲，都不用承担额外的风险。」


    「现在我仍然觉得，成为义警是我自己的选择，也必须得由我自己承担后果。可其余人怎么才能置身事外呢？」


    「如果我——我像现在这样，」芭芭拉看着自己的腿，「他要不要告诉我父亲？说了又会怎样？『你的女儿在为我工作却身受重伤』，我爸爸会气疯的。」她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光凭着想像还是没多少代入感，现在我考虑的东西可比之前多太多了。」


    「你在谴责你自己。」


    「我没有。」女孩沉声说，「好吧，可能有一点，不过不是因为我后悔和布鲁斯吵架了。我现在还是觉得他控制欲太过、解释得又太少，你不觉得他描述小丑闯进门那段说得实在太详细了？」


    「也许我的错误是还不够强，以至于得面对失误，并让别人来帮我分担我自己的责任。」


    布鲁斯说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芭芭拉想，虽然蝙蝠侠未必需要，但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讲。


    她会是合格的bat girl，绝不会让蝙蝠侠有朝一日需要为了她而在自己的朋友戈登局长面前陷入两难。


    **


    摩西与戈登局长交谈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虽然过程不长，透露的信息却很多。


    詹姆斯·戈登是个好人。


    他信任蝙蝠侠，而他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所以他不会试图隐瞒什么——就算有这个倾向，摩西也能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导向自己想要了解的方面。


    小丑的存在又让摩西怀疑自己神志是否清醒。


    幻觉、谎言与可能包裹着甜蜜糖纸的炸弹。


    蝙蝠侠得去一一分辨。


    安抚了老朋友、并说服他保持联络以后，摩西将与戈登局长的通话切到了罗宾那，对方的来电显得很急迫。


    「没事了。」提姆说，「刚才我以为，但是，呃。」


    这怎么解释？


    救命！


    芭芭拉被绑架了，绑架她的人是阿卡姆骑士，阿卡姆骑士是杰森·托德，他现在是自己人。


    ——哪一句话听上去都很离谱。


    留在蝙蝠洞里的阿尔弗雷德正在抽空做调查。他发现了上一任罗宾、以及布鲁斯·韦恩养子的死亡记录。


    「你们知道。」老管家轻轻地说，「这不是我们真实经歷的，但也不是第一次听说。」


    为了方便交流，芭芭拉建立了新的通讯频道。


    通俗地说，就是她建了小群，暂时不带蝙蝠侠玩。


    夜翼正在赶往杰森那，不知道阿卡姆的犯罪分子在接连招待了先知和布鲁德海文义警之后是什么心情。


    杰森：「唯一的好消息，我在这个宇宙还当过罗宾。」


    迪克指出：「倒不如说目前来看，你只有在我们那没当过。」


    他的好兄弟立刻反唇相讥：「你不也是？」


    提姆心态平和，并不想和他们吵架。


    毕竟最大赢家竟是他自己。


    现在的问题是，蝙蝠侠记忆出了问题，但是警惕心一点都没变少。显而易见不管是芭芭拉、阿卡姆骑士还是杰森，都会是蝙蝠侠埋在心中不可触碰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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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伟大的罗宾，正打算把这三条雷点连成一句话一股脑抛出来。


    提姆知道自己和芭芭拉已经引起了怀疑。他觉得自己如果招唿都不打一声地实话实说，简直对不起自己世界里唯一罗宾的身份。


    「我误会了些事。」


    最终他谨慎地回答，「现在误会解除，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可以继续去ace工厂。」


    蝙蝠侠用一种难以琢磨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会。


    提姆发现只分开这么一会功夫，哥谭义警的情绪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之后再谈。」摩西说，「先知告诉我，有一个穿着罗宾制服的男孩现在误入了ace工厂。此外gcpd有几个警员遭到了绑架，我们需要将他们带出来。」


    接下来一路无话。


    他们抵达目的地之后才发现达米安一个人将小半个工厂的设备武装破坏到瘫痪，怪不得稻草人骂骂咧咧气急败坏。蝙蝠侠的到来让他打起精神，准备将主场让给阿卡姆骑士：「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对付蝙蝠侠吗？」


    「我把对付那老傢伙的方式都告诉你的属下了。」阿卡姆骑士敷衍地说，「他们办不成事我也没办法。」


    稻草人：「……」


    他本来是觉得万无一失的。


    毕竟一个工厂上百位敌人还有重型火力，重伤蝙蝠侠岂不是绰绰有余？


    然而达米安珠玉在前，让他现在看自己的手下宛如在看一群听不懂话且只会执行十以内加减法的人工智障。


    「你得早点来。」他决定推锅给自己的合作对象，「ace工厂未必能看住他。」


    「行。」杰森说，他坐上自己的直升机发动引擎，动作里带着莫名的跃跃欲试感。关掉稻草人通讯后，他对下方的迪克和芭芭拉说道，「我去和蝙蝠侠打声招唿。」


    螺旋桨的轰鸣声很快远去了。


    迪克转头看着芭芭拉：「……所以他就打算用这玩意去打招唿？」


    第99章 阿卡姆骑士


    「我没法给你帮助。」在抵达这个宇宙坐标之前系统说, 「这个漏洞实际上意味着你在与时间的惯性做抗争。还记得我最开始对你说的吗？宇宙重启相当于给一台计算机重新安装系统，法庭拿到的坐标就是硬碟中没有清理干净的残留物。」


    「我们宇宙的时间大体上是线性向前的，这是稳定的根基。但这个坐标使得一部分既定过去受到干扰。」


    一红一蓝两条虚拟的平行线出现在了摩西眼前。


    系统让红色那根闪烁了一下：「假设这是重启前坐标点的时间线。」


    蓝色的：「这是我们生活的时间线。」


    「远古时代至今走势大致相同的情况下, 宇宙重启融合导致了最大的不同即蝙蝠侠、超人与蜘蛛侠的消失。」


    蓝色的线条在某个位置忽然出现了干扰现象，波形振动幅度加大，趋向于不稳定。


    「为了消除这种影响，宇宙意志和你签订了契约。」


    话音落下，蓝线的振铃现象逐渐消失, 再次变为平滑的直线。


    「然而在这之前，宇宙自身□□的本能，让它在不稳定时选择应急方法。」


    干扰现象位置的蓝线伸出一条支路，勾住了重启前的红线。


    「这就是法庭会得到坐标点的原因。等你出现以后，不再需要简单粗暴又后患无穷的应急预案，坐标被搁置, 却反过来成为影响宇宙稳定的错误。」


    蓝线和红线之间的连接被切断了，然而红线看上去并不甘心被用后就扔，执着地捲起边缘挂在蓝线后边。


    这使得蓝线上出现了类似于通信中的邻道干扰现象。


    「重启前的时间线就是已经被宇宙删除的东西, 本来不该存在。」


    红线开始疯狂闪烁。


    「然而时间的惯性令它挣扎向前。」


    本该在某个时间节点截止的红色线头因为挂住了蓝线、又开始往前延伸。


    「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合适的时机，『咔嚓』，彻底截断它。」系统说, 「我得帮你抵御红线自带的排斥力。此外，你作为修正错误的人，实际上在红线看来就是蓝线派出的间谍。为防止被发现，必须用不被它怀疑的底层记忆覆盖你的表层意识。」


    摩西听懂了：「也就是说, 我过去以后不会记得我们这段对话。」


    「不止。你遗忘了自己的目的, 身边了解详细状况的人还在红线的监视之下。它没有主动意识, 但本能会使它用尽一切方式动摇你的想法和意志。你会发现自己孤军奋战, 生活在难以理解的谎言和背叛当中。」


    也许是身出同源，系统讲述这个过程就是一幅过来人的口吻。


    「但我们也不是毫无胜算。被扔到回收站的红线的求生意志、会让它尽可能地加强两边的联繫，它一定会在开局时拉扯局外人到场。我尽量限制人选，那将是你的锚点。你会忘记我说过的话，但你的心应当铭记——路的尽头仍有希望。」


    「最后，」系统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你知道怎么才能切断红线与蓝线之间的联繫吗？」


    「『欺骗』它，给它以自己正走向又一次重启的误解，这样时间会自发停止。」摩西说，「而在我们签合同之前，两个哥谭的最大区别是韦恩。」


    ——那么，他就还给它一个骑士陨落的过程。

 第188页

    路的尽头仍有希望。


    烈火的余烬会带来新生。


    **


    时间来到哥谭的长夜。


    摩西站在此地。


    没有解释地任由罗宾离开的阿尔弗雷德，不知隐瞒了什么芭芭拉和提姆，紧握着城市命脉的阿卡姆骑士与稻草人，死亡后隆重登场的小丑。


    他们像夜幕下无声开场的木偶戏演员，操纵者的细长丝线蔓延向虚空之后的帷幔，无形的眼睛注视着地面上的最为关键的节点。


    悠扬的乐声迴荡在灯火与夜河之间：


    「don\t you know you fool， you\ll never can win（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傻瓜，永不可能迎来胜利？）」


    「use your mentality， step up to reality.（调整你的心态，从幻梦中落入现实。）」


    「but each time i do， just the thought of you， makes me stop before i begin.（但每次只要我一想起你，一切都回到原点。）」


    最后一句，小丑正在反覆地哼。


    然后他说：「我给了蝙蝠一颗糖果。他含着蜜壳，问我炸弹的蓝线和红线哪一根该被抛下~」


    「你说呢？」joker举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话筒，兴高采烈地举到摩西眼前，「哦芭芭拉，那可怜的孩子，情绪不太稳定，运气也有点差。我当初就应该对她更好一点的，是不是？」


    「还有你在想的人，红色的罗宾鸟。你觉得他和芭芭拉应该是一对，但今天看起来变得不太一样了，为什么呢？奇怪……小丑也觉得奇怪。年轻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都时不时弄不明白哈莉的小脑瓜里装着什么东西，然而哈莉不会抛弃我的，我认为她不会，你说呢？哦——可是青春叛逆期的孩子背叛父亲也值得被原谅。」


    「你爱他们吧，布鲁斯。你爱迪克·格雷森，提姆·德雷克，当然啦，还有一个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性不太好。不管怎么说，他们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总应该选择原谅。」


    如果蝙蝠侠是个暴躁老哥，可能会回復『你在这瞎逼逼假设和暗示你x呢』。


    但他不是。


    他忽略小丑的声音有些长了。


    长到提姆叫了他好几声，摩西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你说什么？」


    他们在ace工厂门前大桥上汇合了。


    「我认为接下来分头行动比较好，我去帮助那个穿着罗宾制服的孩子，你去救下剩下的警员，这样效率更高。但是……」提姆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点明蝙蝠侠现在的状态，「可能合作会更安全？」


    摩西简短道：「分头。」


    「好吧。」


    今天的罗宾也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阿卡姆骑士的身份。


    「如果有人开直升……我是说，除了稻草人之外的敌人，其实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他和蝙蝠侠对视。


    后者手里有之前拦截的阿卡姆骑士与稻草人通话的无线电记录，适时播放语音，与工厂内正在指挥属下布防的人的声线作对比。


    阿卡姆骑士：「我已经等太久了，蝙蝠侠去死吧，就在今晚！」


    稻草人：「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与你无关。」


    提姆扭头：「我走了，我什么都没说。」


    让杰森自己去解释吧！


    罗宾又做错了什么！


    他潜到工厂内救人，摩西则开着蝙蝠车大战坦克军团、给他打掩护。


    炮火纷飞间，小丑把自己的脸贴在车玻璃上：「太可怕了！如果我被击中了怎么办？向右躲，还是左边？刚才罗宾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和阿卡姆骑士认识？真奇怪，他怎么会袒护一个想要杀你的人？蝙蝠侠，你什么时候得罪自己的小助手了？」


    摩西面无表情地打舵，蝙蝠车一个犀利的甩尾，将小丑怼到了墙上。


    「哦——」小丑发出呻吟，「我觉得我的心脏从肋骨里面挤出来了。」


    「我死了。」


    他躺在地上。


    他跳了起来：「铛铛铛~我装的！」


    妈的。


    摩西冲进了房间，迎接他的是一地尸体。


    工厂的工人全都死了。


    一个被派来支援的警员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停止了唿吸，表情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他看着他们。


    don\t you know you fool， you\ll never can win


    小丑笑个不停：「看来你噩梦里的访客又增加啦，蝙蝠。」


    「啊哦。雪上加霜，我还听见了直升机的动静，看看是谁来了？」


    一发炮弹应付般地打在了蝙蝠车周围的空地上，掀起了片凌乱的草皮。


    摩西余光瞥见自己身后的武器室受到波及，窗户碎裂，砖石塌陷，废墟之间燃起了大火。


    无辜者的尸身埋葬在火场之中，仿佛枉死者向着人间发出的最后吶喊。


    恶魔行于地上，谁来阻止他们为恶？


    蝙蝠车开启战斗模式，升起的坦克炮对准了半空中的直升机螺旋翼。


    「我给你解释的时间。」他在混乱与麻木中冰冷地说道，「你究竟是谁？」


    杰森：「我冤。」


    他这句话是在穿越小分队的小群里面说的，蝙蝠侠听不见。


    达米安有了提姆的援助，这会能说话了：「你活该被误会。不开飞机会死吗？」


    「你羡慕？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换谁谁不上。」阿卡姆骑士说，「我不能让稻草人知道我反水了，老蝙蝠那边还说不通，这假赛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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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打着打着飞去稻草人的毒气室。」提姆建议道，「蝙蝠侠的目的地是毒气室里的中和剂。你顺便还能毁掉试验基地，再解决几个罪犯。」


    但我手头是实弹。


    杰森沉默无声地坐在操作台前，准备向众人展示一番什么叫做描边大师。


    他有惊无险的开着直升机，明面上是弹药洗地，实际上是给蝙蝠侠带路。而黑暗骑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反击的幅度也不够强烈——旁人可能会觉得蝙蝠侠单枪匹马面对一群坦克还有空中火力压制，以谨慎自保为主很正常，但杰森知道他不是。


    「蝙蝠侠可能有后备计划。」夜翼说，「想想看他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情况。混乱的大脑和异常的我们，他要么觉得自己疯了，要么觉得我们疯了，说不定两者都有。」


    「你认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能分辨出敌我和现实？」


    「我不确定，但他是蝙蝠侠。」迪克回答，「我们得尝试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布鲁斯眼中，这个宇宙是什么样的？」


    芭芭拉：「那我们可能要从源头开始分析。例如，小丑是怎么死的？杰森为什么会成为阿卡姆骑士？」


    「我看到另一条记录。」阿尔弗雷德插言道，「老爷在一处秘密基地中放置了治疗仓，用于关押小丑毒素的中毒患者，这些人已经开始向着小丑转化了。问题在于，电脑上显示设备是五指之数，患者却仅有四个人。」


    「……糟糕透顶。」半晌，提姆按上自己的额角，「你们觉得第五个是谁？」


    第100章 阿卡姆骑士


    为以防万一, 摩西将他和戈登局长的对话录音设置成了加密文件。


    现在那里面只有一条记录，不到十分钟时间，是罗宾检查蝙蝠车时他和吉姆的第一次沟通。


    跟随着阿卡姆骑士向ace工厂推进时，他为整理思路, 也为了屏蔽掉小丑的噪音, 又将录音重新播放了一次。


    戈登：「我之前在哥谭, 但是我不应该在这里的哥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还以为自己做噩梦了，梦见小丑那个疯子又从阿卡姆里面跑了出来，这回把全市都弄得一团糟, 可是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蝙蝠侠：「小丑已经死了，吉姆。」


    戈登：「什么？damn！我看到了。这次的对手是稻草人。」


    「你怎么了？」


    「我不确定，蝙蝠侠。」戈登局长说，「我还是我，但我头脑中的记忆和正在发生的事情不相符。」


    接下来的十分钟主要是局长单方面论证两个宇宙的不同之处。


    然后他问：「我的女儿芭芭拉现在在哪？」


    「……你把她送走了, 还记得吗？」


    实际上先知仍然在哥谭，只是老局长还不知道。


    「幸好。」戈登嘆了口气，「如果这是一场噩梦，我希望能早点清醒。如果它不是，那你恐怕要面对一个一头雾水的合作对象了。」


    良久, 蝙蝠侠才回应：「我也是。」


    录音结束之后, 小丑问：「看起来你的面前现在摆着两条路。一条是那个烦人的警局局长告诉你的, 完美无缺的、像马戏团似的新世界，所有人都同小丑一样永远带着笑脸！还有一条是摆在你面前的，残酷、曲折、通往地狱、永远孤身一人……你更喜欢哪种风味？」


    我有一个不曾露面的『对手』。


    摩西想。


    无论祂是谁, 祂在试图引导我向疯狂与绝望低头。


    究竟哪边才是真实？吉姆所描述的那个没有韦恩的、万事平和的宇宙, 还是身边人隐瞒的异常, 亦或是面前的小丑？


    他们前方，榴弹坠落在厂房上，橘红色的烟火在废墟之间盛大地迴响。


    提姆对杰森说道：「注意点他，红头罩。尤其是眼睛。」


    受到小丑毒素影响的人，虹膜会变成绿色。


    但这只是猜测——令人恐惧的猜测。


    「我知道，稻草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杰森沉声道，「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会来不及逃离哥谭。一旦恐惧毒气爆炸，这片土地就会变成第二个车诺比。」


    「他疯了？！」先知咒骂道，「这里甚至还有他的下属！」


    稻草人平淡又冷漠的声音在工厂上空迴荡：「各位先生，从今往后，哥谭会变做满载着噩梦的荒芜之地、蝙蝠侠耻辱败北的纪念碑、散播恐惧的死亡之所。」


    「他不在乎，他想要征服整个美国东海岸。」打入敌人内部的杰森飞快说道。


    原来揭竿而起不是在开玩笑！好傢伙，哥谭的反派都如此具备雄心壮志吗？


    「除哥谭本地的叛军之外，他还控制了斯塔格集团的ceo，西蒙·斯塔格。」


    先知立刻开始搜集情报：「斯塔格……一家制药研究厂？」


    「对，看起来稻草人不失进取之心，仍然打算改进恐惧毒气。」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夜翼开口，「你们去阻止恐惧毒气爆炸，我去调查看看那家制药公司。」


    芭芭拉发给他一架空艇的位置：「就是这里。我想稻草人已经做好在爆炸之后撤离哥谭的准备。」


    阿卡姆骑士补充：「而且完全不打算带走第二个人。」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稻草人是个人渣一点都不意外，我意外的是，为什么阿卡姆骑士的直升机飞了这么久，布鲁斯还没把它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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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闻声回头。


    蝙蝠车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用两侧的电击装置扫开没来得及逃开的民兵们。


    「他知道我在给他带路。」他回过头，冷静道，「老蝙蝠发火了，但他永远知道怎么才能提高效率，哪怕我要带他前往陷阱，那也比他一个人往前摸索来得快。」


    所有人都没有『这是个平行宇宙与我们无关所以无需拯救』的念头。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无辜之人不惜自我牺牲的逆世者。


    芭芭拉一个人需要给三方人马做后勤，连阿尔弗雷德都披挂上阵坐在了蝙蝠洞的计算机前提供帮助。


    「问题在于，我现在还不能掀开与稻草人的谈判桌。」


    杰森知道现在自己作为阿卡姆骑士的价值要比其他身份更高，更容易给团队创造更大价值。


    「一会谁去解决毒气爆炸？」


    「……」


    答案是，这取决于谁能说服蝙蝠侠。


    不管阿卡姆骑士亲自带路、耸立在工厂内的毒气室看起来如何是个深不可测的陷阱，只要那里面放着能拯救哥谭的中和剂，摩西就不打算假手于人。


    眼看着黑暗骑士头也不回地翻身上台，杰森都快被气乐了。


    工厂的穹顶早就掀翻了一半，他用直升机武器瞄准对方的胸膛：「慢着，老傢伙。」


    他的声音在变声器作用下显得狠厉而诡谲。


    「你就打算一个人冲上去送死？你的两只小鸟可是马不停蹄地想要跑过来帮忙呢。」


    达米安：「我刚才就想说，你带着阿卡姆骑士面具的时候真的比平时欠揍太多了，托德。」


    杰森没理他。


    蝙蝠侠躲也未躲，冷淡道：「稻草人令你带我来这。」


    应该说稻草人确实没有拦着他这么干。


    杰森想。


    恐怕克莱恩博士也是想邀请蝙蝠侠近距离欣赏自己的成果的。这些阿卡姆的犯罪分子都对哥谭义警心存执念，好像自己的阴谋诡计若是少了对方的参与和阻挠就少了一半乐趣似的。


    都他妈怪小丑，开了个坏头。


    「我改主意了。」他假作不怀好意地说，余光瞥见提姆和达米安正在往大门口沖，「让我看看你令人作呕的牺牲精神能发挥到什么地步，蝙蝠侠。说不定红色的罗宾鸟更愿意替你去逞英雄呢？」


    提姆：「你别再给我的劝说工作增加难度了。」


    「我得在稻草人面前保持住反派人设。」


    阿卡姆骑士临走前调出穿透力最小的子弹，瞄准蝙蝠侠胸甲最厚的位置开了一枪。


    「感谢我吧。」他关掉内部语音小声嘀咕，「如果我将枪口往下转移一英寸，它就会打穿你的肋骨。」


    或者，如果『我』不是我，真的会这么做？


    杰森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他从来没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所有人仿佛都在照顾他的情绪。好几次人们提到『阿卡姆骑士怎么会是杰森·托德？』讨论了半晌又没有下文。


    ——只因为大家都知道，让一个曾经的罗宾站在蝙蝠侠的对立面，会产生多么奇妙而『伟大』的效果。


    他可以用蝙蝠侠教导过他的东西，去击垮这面哥谭夜晚的旗帜。


    任何憎恶这面旗帜的人，光是想像这样的场景都能笑出声。他们惯于用英雄的悲剧和血泪拼凑出令自己欢愉的勋章。


    这是难以忍受、甚至连在当事人面前描述都显得过分的恶毒，不光是对蝙蝠侠，也是对杰森·托德。


    蝙蝠侠果然没有避开，任由子弹击中身体，在冲击力下踉跄着后退两步单膝半跪下来。


    「……我现在给你说服他的理由了。」杰森又打开和提姆的语音，他的喉咙有点干，声音显得凝涩沙哑，「接下来是你的活。」


    提姆快步跑过来了：「你受伤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发挥出自己百分之百的演技。


    他眉间的担忧毫无作伪：「我来解决恐惧毒气，你带着达米安离开。」


    「达米安？」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摩西身后响起。


    「是我。」


    摩西勐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罗宾制服的黑髮男孩站在他身后，正握紧拳头仰头注视着他。


    男孩有一双翠绿的眼眸，形状很熟悉。


    让他想起一个美丽的女人。


    一个强大的刺客。


    塔利亚。


    ……


    她死了。


    死在阿卡姆，死在小丑手里。


    这是她留下的仅存之物吗？


    他的记忆再次翻腾起来——小丑虚伪地在他面前鞠躬道歉。疼痛在胸膛的内侧与外侧一齐蔓延。


    提姆：「蝙蝠侠？！」


    稻草人的声音就在这时慢悠悠地响起：「你们可真有闲情。阿卡姆骑士愿意欣赏你的家庭纠纷，但我没兴趣，蝙蝠侠。容我提醒，你还不知道你可爱的女助手被骑士阁下绑架走了吧？你面前的男孩告诉你这件事了吗？」


    这疯子听上去一点都不着急，明明已经被人找上了家门口。


    而有阿卡姆骑士带路，距离恐惧毒气爆炸的时机还早。


    罗宾：「……」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思路和达米安高度一致：稻草人，你去死吧。


    「听我解释，」年轻人当机立断道，「先知现在没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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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在于，阿卡姆骑士绑架芭芭拉的命令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就为人所知。


    杰森不能放走她，而且先知在他的地盘上更安全。


    可是他们没法向蝙蝠侠解释。


    稻草人：「自己的过失导致亲人逝世，蝙蝠侠，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提姆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蝙蝠侠眼中的可信度正在逐步下滑。


    但他毫无解决方法。现在根本没有宽裕的、可以坐下来安稳谈话的时机。


    布鲁斯真的中了小丑毒素吗？


    提姆试图观察对方的虹膜颜色，总觉得那抹清澈深邃的蓝眼睛在稻草人的药剂反射中染上不祥的浅绿。


    见鬼的巧合。


    就像有什么存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等待着猎物坠入陷阱。


    蝙蝠侠的声音一点波动都没有：「你应该告诉我。」


    最后一只靴子落在地上。


    提姆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布鲁斯在防备我。


    他想。


    这种感觉就像在面对一头强大却受了伤的野生猫科动物，稍微举止不当都会打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想要试图说服蝙蝠侠是完全不可能的。


    要尝试付诸武力吗？


    ……


    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提姆选择明智放弃。


    他开始寄希望于达米安。


    达米安：「我觉得我……」


    摩西先一步开口：「你的母亲是塔利亚·艾尔·古尔？」


    男孩的绿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她在哪？」


    这个问题延续了之前的隐痛。


    但摩西不打算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里，他说道：「你跟着罗宾离开这里，我会带你去见她。」


    ——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是可以达成目的。


    现在，轮到他单独面对稻草人了。


    夜翼：「完了，你们根本攻略不了他。现在怎么办？」


    「你在这你也不行，他现在谁都不信。」提姆控制住自己抓头髮的冲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剪成板寸？「阿尔弗雷德，如果情况真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


    与敌人的每一场争斗，抱薪者都抱着宁冻毙于风雪的执着。


    谁都无法回头。


    「我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稻草人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杰森道：「我在抽调工厂内的监控。」


    他的瞳孔忽地缩小：「xx养的骗子！稻草人按下了起爆键！这是个阴谋，他能调整爆炸时限，那房间里全是恐惧毒气，蝙蝠侠根本来不及投放中和剂！」


    「我策划了一切……」稻草人嘶哑地喃喃，「你战胜不了我，蝙蝠侠。」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频道内传来：「老爷，您要做什么？已经太迟了！」


    「中和剂仍然有作用，阿弗。」然后是蝙蝠侠，「我能降低爆炸范围。」


    「那您自己怎么办？！」


    「……这不重要。」


    达米安挣脱了提姆的手往回跑，被提姆一把扯住：「你疯了！」


    「你才疯了！」男孩回头沖他吼，「他会死的！蝙蝠侠会死的！」


    「不会，你听我说。」提姆紧紧扯着他的胳膊，但自己也没能迈开脚步，「他不会有事……」


    毒气室内的电脑发出提示音：「中和剂发射成功，爆炸范围降低50%。」


    阿尔弗雷德：「老爷，您必须改变主意，这个范围内的爆炸您必死无疑——」


    「如果有其他办法。」


    「肯定会有的，求求你……这就是稻草人的目的，他想剷除你。如果您死了，先知怎么办？谁来救她？谁来挫败稻草人剩下的阴谋诡计？」


    先知。芭芭拉。


    幻觉里，摩西看到女孩被稻草人关在单向玻璃牢房中注射了恐惧毒气。


    「你们休想掌控我……」绝望下，她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举起了枪。


    蝙蝠侠与她仅一墙之隔。


    来不及了。


    「砰——」


    他跪在地上，看着她抛却恐惧与痛苦，孑然一身地离开。


    幻觉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睛，说：「这是你教导过我的，做正确的事情，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老管家咬着牙道，「没有那种事，老爷，您不记得了吗？我非常乐意那么做，但我从来没有过见证您长大成人的机会。」


    「……」


    蝙蝠侠搬运剩余中和剂的动作没有停顿。


    小丑在他耳边发出尖利的笑声。


    「老爷，求求你，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离开那！」


    「……再见，阿尔弗雷德。」


    「中和剂发射成功，爆炸范围降低1000%。」


    小丑拿着枪对准了摩西的额头。


    「我会想念你的。」


    他说。


    「砰——」


    「……」


    「他活着。」


    提姆疲倦地说。


    「在爆炸的最后一瞬间赶上了蝙蝠车。ace工厂炸了，还有性命的救援人员在后备箱里，大家都平安无事。」


    「是啊。」阿尔弗雷德坐在蝙蝠洞里，看着眼前的电脑一动不动，「只除了，我们现在彻底同他失去联络了。」


    屏幕中央是一张清晰的监控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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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蝙蝠形状的盔甲下方，男人绿色的眼眸笔直如刀凝视前路。


    「我们得找到他。」


    任何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不由得心生寒意。


    「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


    第101章 阿卡姆骑士


    时过午夜, 厚重的云层仍然笼罩在城市上空，原本细密轻柔的雨丝逐渐变为了沉重的雨点，被红蓝色的霓虹灯光笼罩，在蝙蝠车的挡风玻璃上绘制出溢彩流光的画卷。


    眼前的道路也被折射得怪诞扭曲, 仿佛梵谷笔下的星月之夜, 旋转着躁动着的雨幕正在将整个世界吞噬。


    摩西的脚踩在油门上。


    前方一个浑身散发出醒目绿光的谜语人手下来不及闪开, 被蝙蝠车的静电装置兇狠地推开，重重摔落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但这傢伙不会死。


    蝙蝠侠不杀人，而事实是，只有精于此道者才知晓如何重创敌人却不带走他们的性命, 就像只有知晓所有答案的人、才能在选择题考试中一题不落地避开所有正确答案拿到零分试卷。


    他知道如何拧断罪犯的骨头让他们只能跪着哀嚎喊出真相，他也知道如何驾驶车辆让轮胎与即将被碾碎的人类头颅仅一线之隔。


    往往只差那么一点。


    扯着那些活该被吊死者头上的麻绳，将犯罪者抡到审判台上。


    他同他们一起受审。


    迪克的声音从蝙蝠车内的广播频道中响起：「……蝙蝠侠？你在听吗？我知道你在。稻草人抓住了斯塔格集团的ceo，ace工厂中的恐惧毒气爆炸案是为了杀死你才设计的。除此之外，他们使用了一种叫做云爆的新型技术, 不仅可以使毒气覆盖整个城市，还能够令包括蝙蝠车在内的任何电器设施失去功效，到时哥谭会彻底变成一座死城。」


    「我找到了被绑架的西蒙·斯塔格，但他手里的技术已经被稻草人抢走了，云爆的第一阶段随时可能被释放,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看来你的第一只小鸟也不怎么听话。他怎么没在布鲁德海文呆着？」


    小丑的身影消息不见了, 这声音再次出现在摩西的脑海之中, 仿佛是个糟糕的预兆。


    「原来如此，他想让你去帮忙。你肯定得去，是吧？不然万一小蓝鸟死在毒气中怎么办？」


    「哦, 你也可以不去。」


    「这说不定是幻觉呢, 就像马戏团里用血浆袋子和塑料假肢造出来的兇案现场。还有戈登小姐, 她到底死没死？看上去两边你只能选择一个。」


    「……」


    「罗宾鸟说芭芭拉没有事，但他看上去不太可靠。还有阿尔弗雷德，那老头说的什么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他干嘛说自己从来没有教导过你？」


    「……」


    「布鲁斯，哈哈哈哈，布鲁斯·韦恩，你是真实存在的吗？究竟是小丑看见了蝙蝠侠，还是蝙蝠侠看见了小丑？」


    摩西勐地踩下剎车。


    小丑和小丑的声音一起从他脑子里滚出去了。


    倒车镜里面的男人眼眸短暂地恢復成钢蓝色。


    霓虹灯和大雨消失不见，车玻璃重新变得透明，橘红色的路灯照耀着柏油路面，街边焚烧杂物后留下的黑色碎屑轻柔缓慢地飘舞在蝙蝠车前。阿卡姆骑士站在被光线覆盖住的拐角，仰头望着灯光下冒雨飞舞的蛾虫，不知等待了多长时间。


    他们在沉寂中隔着车窗对视，而后摩西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阿卡姆骑士转过身看着他：「被你关押在帕尼莎制片厂的四个小丑毒素患者自杀了。」


    小丑蹦了过来，惊讶地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哈莉肯定伤心死了。」


    阿卡姆骑士：「虽然不知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原理，但罗宾说他们在试图净化基因库，现在你成了最后被剩下的那个小丑，布鲁斯。」


    「哦！」小丑恍然大悟，「是有这么回事，他们干的不错，可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蝙蝠。他们想杀了你，我就让这些废物别来给你添麻烦，怎么样，我是不是你遇到过的最省心的合作对象？」


    「你是谁？」


    阿卡姆骑士仔细地观察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布鲁斯。」


    年轻人将头上的面罩打开。


    难以言喻的战慄感爬上了蝙蝠侠的嵴背。


    混乱。恐惧。


    他差点后退。


    「杰森？但你……不是死了么？」


    「我撒谎啦。」小丑附耳亲昵地说，「猜猜看当初发生了什么？」


    又是幻觉。


    他坠入黑色的空间里。


    那孩子被吊在天花板上。


    殴打。哀求。


    砰。砰。砰。


    棍棒敲打，像古时代的人浣洗衣物。


    「……」


    「我没死，布鲁斯！」阿卡姆骑士靠近他，「想想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清醒一点！」


    小丑说：「有点人性吧，蝙蝠侠，你看看这孩子，看看他脸上字母j形状的疤，他还试图救你呢。」


    「……我看到他杀了你。」摩西无意识地说，「在中东，我们当时调查小丑，以及寻找你的母亲。」


    「我就知道。」杰森的耳机里传来提姆焦躁的声音，「看来在布鲁斯的认知里小丑已经把你杀死了。然而小丑在说谎，你不仅活着还被他洗脑用来对抗蝙蝠侠，这疯子控制人的手段无外乎那么几样，想想哈莉·奎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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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半点都不想听见自己的名字和小丑女放在一起作对比，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至少自己不会爱上小丑。


    呕。


    这是什么噁心人的魔鬼假设。


    「那是假的。」他放缓声音，试图唤起蝙蝠侠的另一段记忆，「我的确去过中东，但我和军火库与星火一起，什么事都没有。回来之后我去了猫头鹰法庭，你记得夜翼放出的狠话？还有达米安穿着你没脖子的盔甲救人的事情？」


    其实那对蝙蝠侠而言也未必轻松，不过总比眼下对方面对的一切简单得多。


    杰森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而满不在乎。


    他现在知道自己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疼痛是因为什么了。


    可那又怎么样？


    这难道是蝙蝠侠的错吗？这难道不是小丑的又一桩罪孽？


    『如果并非必要，我不准备干涉你做任何事。』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蝙蝠侠对杰森说过的话。


    ——是我的错。


    年长者在委婉地向那个已经从苦难中逃脱的男孩致歉。


    ——我不想变得孤独，于是我把年轻的无辜的孩子卷进一场疯狂的游戏。


    蝙蝠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拒绝任何人成为罗宾。


    ——我一定是疯了。


    他在责问自我。


    可任何有智慧的生命都在本能地追逐光。蝙蝠灯给城市夜晚带来光明时，没人能照亮蝙蝠侠的黑斗篷。


    「……」


    小丑：「错了，错了，蝙蝠侠！你总得接受现实吧！晃晃你进水的脑子，难道我会欺骗你吗？好吧，就算我以前撒过小小的谎言，你现在也该弄清楚到底谁站在你这一边。不如问问他的目的吧，布鲁斯？」


    摩西：「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没事，先知也没事。」杰森强调道，「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你不需要去——去开着坦克和稻草人决一死战。你从不杀人，该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是的，经过合理推断，人们觉得蝙蝠侠的目标毫无疑问是稻草人。


    问题是在小丑的基因库经过了净化和提纯之后，蝙蝠侠还能控制住自己吗？


    他究竟是去抓捕罪犯的，还是去手刃仇人的？


    如果布鲁斯动手了，他说不定会彻底失控。


    没人敢于冒险。


    「哈哈哈哈！」小丑乐不可支，「消息过时了，孩子！你快点告诉他，布鲁斯，告诉他你是怎么杀死小丑的！」


    「小丑死了。」摩西突兀地说，「我摧毁了小丑的治疗仓，然后他死了。」


    杰森怔了怔。


    回味着蝙蝠侠的这句话，他忽地打了个寒颤。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开口问道：「那你当初怎么……在你以为他杀了我的时候，为什么小丑还活着？」


    「我想动手。」男人声音冷漠到近乎冷酷，「超人接到政府的命令过来阻止我，紧接着小丑在爆炸中失踪。冷静下来以后我意识到我不能杀人，否则秩序将不復存在。」


    以上指的不是哥谭的秩序。


    而是他本人的。


    讲这番话不是为了给自己辩解，他继续道：「现在小丑死了，你要阻止我去寻找稻草人。」


    杰森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蝙蝠侠甚至没否认自己想要杀死乔纳森·克莱恩。


    ……这是今天晚上最残酷的笑话。


    「你不会。」红色的头盔重新覆盖面部，杰森举起了手枪瞄准，「想想你为了什么才坚持到今天，蝙蝠侠。我让你和先知通话，你先冷静一下。」


    然而他低头摆弄通讯器花了半秒钟的时间。


    再抬起头时，身前空无一人。


    「你得离开那，杰森。」夜翼说道，「云爆已经开始投放了。」


    「该死！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定位！」


    「我们还有机会，布鲁斯知道云爆的事情，他会想办法躲避的。」


    **


    詹姆斯·戈登今天最大的收穫是在警局门口捡到了蝙蝠侠。


    听上去很离谱。


    实际也很离谱。


    空投的黄色毒气烟雾在高楼大厦间飘荡，仿佛一场永远不会散去的沙尘暴，让原本繁华的都市彻底化作人间地狱。云爆阻隔了通讯设施，所有人都被困在房间里无计可施，几乎要放弃求生的希望。就在这时，戈登局长捡到了蝙蝠侠。


    之所以用『捡』这个字，是因为局长见到他时，男人浑身湿透蜷立在窗外的横樑上被斗篷包裹，乍一看上去像个大号垃圾袋。『垃圾袋』开口说话时，声音沙哑暗沉：「蝙蝠车的后备箱里是ace工厂中被救下的警员。」


    「……」戈登心惊胆战地开窗放他进屋，「电器设备失效你的车怎么还能动？为什么不从警局的行车通道过来？」


    「我弄到了云爆的缓和剂。」蝙蝠侠言简意赅地解释，没说自己是怎么横穿毒雾办到这件事的，「走行车通道会被其他警员发现，我不想让罗宾夜翼他们知道我来这。」


    戈登猜测道：「你不想让年轻人捲入危险。」


    「……这是一方面。」蝙蝠侠回答，勉强站直身体，「总共有两件事，我需要见到毒藤女艾薇，现在只有她有办法缓解城市里的毒气。另外，我想和你谈谈，吉姆。」


    「谈什么？」


    「你来的那个世界。我需要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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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不到十分钟的交流。


    蝙蝠侠看上去有些出神。他品读着两句话，来自两个他重视的亲人和朋友。


    阿尔弗雷德说：我从来没有过见证您长大成人的机会。


    戈登局长说：哥谭没有韦恩的歷史。


    「听上去不错。」


    他最后问了个问题。


    「假设，吉姆，芭芭拉·戈登……被稻草人抓住，她死了——」


    老局长犀利的目光与他对视：「这是个假设？」


    「我想是的。」


    「那恐怕是因为她在给你打工，蝙蝠侠，我忍不住要揍你了。」


    这是个玩笑话。


    但又不像个玩笑。


    蝙蝠侠道：「我知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惜一切代价。


    ——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第102章 阿卡姆骑士


    很久以后, 詹姆斯·戈登开始回忆起自己这段简单奇妙的经歷，又从他人口中拼凑出部分情节碎片，才逐渐意识到当夜蝙蝠侠给出的承诺究竟有多深沉的重量。


    引用莎翁写在《麦克白》中的话：他将要蔑视命运，唾斥生死, 超越一切情理, 排弃一切疑虑, 执着他不可能的希望。


    但与其说使他面对世界的是对自我的信心，倒不如说，是绝境中百死犹未悔的坦荡。


    不过眼下他还没有考虑这些，只是带着看上去仍有余力的哥谭义警来到关押毒藤女艾薇的舱室。


    简短的交谈过后, 蝙蝠侠以哥谭市内植物的生死存亡说服了这位激进的环保主义者，艾薇答应他通过催化城市中古树的孢子和花粉来中和稻草人毒气。


    他们驱车前往古树所在的目的地时，摩西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奇怪，大多数时间艾薇都是被打晕塞在后备箱里带回警局的，他们此前有过这样交谈的时刻吗？


    「别以为我和你站在一边, 蝙蝠侠。」艾薇慵懒地说，「人类杀死植物来为自己提供生存空间，危急时刻才想着利用它们拯救性命。我对稻草人占领哥谭的计划不感兴趣，他污染环境的行为更令人厌恶，相比之下我宁可帮你。」


    毒藤女管埋在土壤中的植物叫艾亚娜。蝙蝠车用声吶将『她』唤醒时, 岛屿的地面震颤不休, 人类花费上百年的构建的钢筋铁骨在昏黄的雾气中腐蚀, 又被远古时代的生命彻底摧毁。哥德式的塔楼崩塌成碎屑，天空中侦查情况的直升机慌忙避开，巨大的藤蔓宛如世界树破土而出, 向着无星无月的天空伸出不甘埋没的手。


    这是寂灭的一幕, 也是新生的一幕。


    不知是不是蝙蝠家特有的默契, 摩西这边刚唤起艾亚娜，夜翼就摧毁了云爆发射装置，同一时间杰森调整军队动向瞒住稻草人的眼线，只要能净化掉城市间的毒雾再找出不知道忙些什么的稻草人，他们就能迎来最终胜利。


    可是他们在用区区几颗植物，与一整座城市的污染作斗争。


    艾薇的手握在树干上，雪白的瘦削的手腕像沙漠里缺少水分又不愿倒下的白杨。


    「你们效率很高，蝙蝠侠。」她闭着眼睛呢喃，「我还能听见植物的哀鸣，它们饱受伤害，既无雨露，又不见日光。」


    「我能做什么？」摩西问。


    「你帮不上忙，蝙蝠侠，这世上有的是你办不到的事，你拯救不了的人。」


    毒藤女的手臂上浮现出如同土壤干涸时皲裂的痕迹，漆黑色的伤口向着她的肩膀蔓延，但是她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大了输出力度。


    「大自然永远不会输。」


    「小丑死了。他相信『糟糕的一天可以使所有人变成他』，这座城市会永远在泥潭里与他一起沉沦，稻草人接过了旗帜想要毁灭全部。不过……」


    摩西觉得他的确听过对方说起这句话，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却意外地可以接下去。


    「人类需要光，植物的生长也需要光。」


    艾薇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那台似乎永远不会黯淡下去的蝙蝠灯。


    「没错。所以和他不同，我希望哥谭的夜晚也能……」


    这句话没有说完，她倒下去了。


    与此同时，古老的植物枝干上，淡蓝色的鲜花朵朵盛放，艷红如血的花冠点缀在枝头。


    毒藤女的身体化作千万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向远方。它们所过之境扬起淡绿色的烟尘，与稻草人毒气接触时飞快中和，哥谭终于恢復了它本该有的面貌。


    而摩西脚下的植物根茎蜷缩在水泥路旁，仿佛自然智慧与人类文明一次试探性的接壤。


    艾薇从来不是好相处的人。


    或者该说，她的全部良善与温情都奉献给了植物，留给他人的便只有残酷和冷漠。


    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在伤害同类时从来不心慈手软的罪犯，竟然也能为着生命体现出人性的光辉？


    人之所以为人而区别于兽类，也许就是他们的灵魂远不能用一两个单词去完整概括。


    摩西开始加快脚步。


    他和稻草人之间尚有一番决战，这带着兜帽手握针管的疯子早就该被阻止了。摩西还想尽量避开城市里试图寻找到他的罗宾他们——以防万一，如果有什么难以预测的结局，他不想给亲人与朋友留下太多难过伤感。


    半个小时以后，他通过警局线报、与蝙蝠车捕捉到的先知的调查进度广播，找到了稻草人藏身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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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后的对手并非毫无准备——就在摩西和毒藤女满城寻找合适的植物时，乔纳森·克莱恩组织自己麾下的叛军袭击了哥谭警局。他的最初目标是从阿卡姆骑士手里带走芭芭拉，而杰森当面给了他一枪：


    「把你的爪子收回去，稻草人。」


    「我们的合作终止了，我突然发现比起蝙蝠侠，还是你更让人噁心。」


    然而稻草人抢劫到一架装有重型武器的飞艇，在不计后果的威逼下，终究强行带走了警察局长詹姆斯·戈登。


    他知道摩西绝对能找到这，干脆放出狠话：


    蝙蝠侠必须得拆下武器单独去见他，否则迎来的将是戈登的尸体。


    到了这个地步，与其说他仍然打算实现野心，倒不如说稻草人已经自暴自弃，只想着死前拉个垫背的。


    不过若是能将黑暗骑士的身份昭告天下，哪怕他踏进地狱里也会迎来魔鬼的欢唿吧？


    作为当事人，蝙蝠侠的心情反倒格外平静。


    ——这不过是灾难落幕前最后的风浪，戈登局长不会有事，稻草人的目标只在他一人。


    而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也不过在帮助抹消他心里那点不得不向同伴告别的愧疚罢了：我并非有意为之，只是不得以走上这条路。


    他不确定自己心中某个角落里是否因为能与父母团聚而生出隐秘的嚮往，承认自己片刻的软弱是很困难的。平时他绝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因为哥谭还需要蝙蝠侠，放弃生命等于放弃与命运做抗争。只是现在吉姆和阿尔弗雷德把另一种选择摆在他面前，疲惫之余，拥有血肉之心的人不禁想，难道这不是个两全结局？


    但只是推测罢了，如果真能以付出代价换来除他以外和平圆满的可能性，显得有些高估自我价值，毕竟布鲁斯·韦恩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他也不怀有任何期待，仅仅是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尽全力完成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小丑察觉到了，他开始跳着脚叫嚷：「不会吧不会吧？你就这么放弃了？还有那么多乐子！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那么多残忍又有趣的事情可以做！打爆所有人的脑袋，干掉任何你讨厌的人，就像拿到迪士尼乐园的vip卡，电影院门前不用排队，你不想玩了吗，蝙蝠？」


    「……」


    「你疯了吗，哦别这样布鲁斯，你要是放弃了我们就全完了。」


    「……」


    「你在害怕吗？稻草人说你在害怕，那个疯子总是神神叨叨的，是不是？我觉得你只是仍然沉浸在回忆里。啊……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多么幸福的一对夫妇，他们倒在巷子里迎来终结，可惜小布鲁斯从来没能越过那道坎。悔恨和痛苦都没有意义，蝙蝠侠，你救不了毒藤女，救不了芭芭拉，救不了塔利亚，救不了阿卡姆骑士。人要往前看，放下过去，遗忘这一切，将你的身体交给小丑叔叔，我来替你接管这骯脏的、没完没了的、永远重蹈覆辙的生命，怎么样？」


    摩西不为所动。


    他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见自己的眼睛又变成了绿色，现在已经明白了在他脑海中的争斗究竟有什么意义。小丑想要夺取他的身体迎来第二次生命，所以他不希望摩西以物理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小丑毒素使他充满杀意与行使暴力的冲动，但他们是不同的。joker的灵魂里只有混沌和毁灭，而蝙蝠侠……不管组成他的是什么东西，他见证过人类的爱与生命的璀璨，他为此奋斗终生，至少此时此刻，他不会变成小丑。


    有那么一会他脑海中浮现出不知是否是幻觉的画面，另一个宇宙的玛莎·韦恩对他说：不论如何，我们为你骄傲。


    小丑失望透顶。


    他看上去像被蝙蝠侠迎面揍了一拳。


    稻草人正站在一栋高楼的穹顶边缘。经歷这么多调查与斗争，他们头顶仍是漆黑一片，而长夜终将走到尽头，地平线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白色微光。


    「看看是谁来了。」他回过头淡淡地说，「欢迎你，蝙蝠侠。你是为自己的朋友而来？」


    「告诉我戈登局长在什么地方。」


    「我会让你见到他的。在此之前——」


    他们在天空下对视，稻草人的属下拿来了阿卡姆精神病院用来控制疯子的束缚椅将人牢牢固定住。


    摄像机对准蝙蝠侠的头部。


    「摘下你的面具吧，蝙蝠侠。失去了遮掩你一无是处，让全世界人看看你脸上的恐惧。」


    数十台电视屏幕树立在他们身后，播放着来自各个新闻频道的现场播报，全国各地的记者恐惧又难掩激动地看着这一幕，急促的介绍与提问声组合成杂乱的背景音。


    千里之外一直监控局势的阿尔弗雷德和芭芭拉第一时间发现了楼顶的对峙。


    「红头罩！你走到哪了？！」


    「我快到了！」杰森咒骂一声，仗着自己反水但仍然不为底层罪犯所知的优势、在稻草人的管辖地内横冲直撞，「就这么一会功夫，他是怎么把情况搞成这幅样子的？？？」


    迪克精疲力尽：「……我和提姆管住达米安，你快一点。」


    他那边传来乒桌球乓的击打声。


    而直播现场布置完毕之后，另外的人将绑在椅子上用枪械指着的老局长推到房间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


    芭芭拉握住滑鼠的手一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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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草人甩着被注射器针筒取代的手指，他和戈登局长都注意到了蝙蝠侠的绿眼睛。


    这让前者踌躇了一瞬。


    后者则毫不犹豫地开口问道：「你仍然记得自己的目标吗，蝙蝠侠？」


    「当然。」


    看上去已濒临疯狂的男人平稳回答。


    稻草人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下摘下了那个随蝙蝠侠诞生之初就从未变化过的面具。


    阿尔弗雷德控制不住地微微阖上眼睛避开这一幕。他忽然想起某种可能性，开始在蝙蝠洞中的电脑里搜索资料。


    对峙现场则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稻草人仿佛害怕惊扰什么似的小声确认道：「……布鲁斯·韦恩？」


    「是。」摩西镇定地看着他，「我并不感到恐惧，克莱恩。」


    「这不可能！」


    恐惧毒液注射进面前的身体，而那双眼眸的视线平稳得宛如亘古长存的山岳，里面倒映出的世界远超稻草人所能想像的高远和辽阔。


    「没有恐惧，生命有何意义！！」


    他一生心血、他全部精力、他存在于此的证明，难道就这样被否认了吗？！


    行兇者反而开始害怕了。


    他抖着手臂，夺过身边人手里的手枪对准了布鲁斯·韦恩的额头——


    「砰！」


    「我说了，把你的爪子拿远一点，稻草人。」


    红头罩举着枪说。


    他的喘息略微有些急促，不知是因为一路与时间赛跑还是为了刚才的紧张局面。


    「砰！」


    又是两枪，打断了束缚椅上的金属镣铐。


    就是现在。


    摩西趁着所有人被震撼的情绪沖刷得不能反应之际沖向被困住的戈登局长，抬脚踹翻了持枪人的武器，行云流水地击垮另一位手推轮椅的罪犯。然后他转过身，按住稻草人的手，将他自己制造的毒液注射进了他的脖颈。


    「害怕吗？」


    他看着稻草人颤动的瞳孔问道。


    那里映出了蝙蝠的影子。


    善泳者溺于水。


    长于操纵恐惧者最终倒在了难以克服的阴影之下，他将永生都难忘今日的场景，并在每一次想要犯罪时回想起现在支配他的畏怖。


    最后蝙蝠侠走到戈登身边，将他拉起之后又走到一旁将头盔重新带上。


    「你是我的挚友，吉姆。」


    「在一切开始时你在这儿，你也要见证一切的终结。」


    戈登局长看着他变回深蓝色的眼睛：「我错过了你的开场。」


    哥谭市人尽皆知的花花公子露出一个他常常用来应酬的微笑：「我记得，而且什么时候认识也不迟。」


    当年小巷中韦恩夫妇身死，还没有升职的警员詹姆斯·戈登赶到，给慌乱不安的男孩带来了慰藉。


    这是暂且只有一人能够追忆的过去。他们或将拥有没那么波澜起伏、但也更加安稳的未来。


    「你要去哪？！」


    杰森快步追上他，「如果你告诉我们稻草人绑架戈登局长的事，就不至于到最后只有我赶过来救场！」


    「谢谢你，不过我确实不太希望你来。」


    年长者简单地说，「我要回去韦恩庄园。」


    「现在回去？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是布鲁斯·韦恩，在庄园门口堵着你想要见你一面，你迫不及待想要给他们送上新闻素材吗？」


    「就是现在，如果你想完成你来到这里的目标。」


    年轻人脚步顿住：「……你想起来了？」


    「我认为没有，但你们其实并没有认真在我面前掩饰。」


    杰森笃定道：「不过你现在知道要怎么做了。」


    「是。」摩西按住耳机，「阿尔弗雷德，让蝙蝠翼过来接我，准备好堕落骑士协议。」


    「……」


    这是内部通讯，另一边的夜翼闻声皱起眉走到安静地带问道：「那是什么？」


    没人回答。


    阿尔弗雷德轻声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老爷。」


    这回答出乎蝙蝠侠的预计，他表情中带上一抹诧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刚刚，我想你避开人是有原因的。」


    「……我以为你会更怀疑我被小丑毒素操纵了，阿弗。」


    「我没有。」老管家说，「您猜错了，恐怕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我看着你长大，而且我比你更了解蝙蝠侠是什么样的人。」


    「……」


    飞机的轰鸣声响彻在楼宇间，蝙蝠灯被赋予它存在意义的人亲手打破，随风飘舞的布制灯面仿佛一面旗帜昭示着时代的终结。男人站在黑色机翼前，望着摘下红头罩之后的杰森·托德：「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去做你该做的事，杰森。」


    黑髮绿眼睛的年轻人瞪着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但还是问道：「堕落骑士协议到底是什么？」


    蝙蝠侠答非所问：「人们知道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而我体内还有小丑毒素，这需要做出了断。」


    杰森没动。


    他知道蝙蝠侠不会死。


    他也知道蝙蝠侠以为自己会死。


    而这如对方所说，确实是『该做的事』。


    可是为什么？！


    愤怒和困惑不解在他的胸膛里激盪着难以发泄——明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漫长的夜晚过去了。


    「没事的。」阿尔弗雷德说，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你们不需要过来，一会事情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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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孤零零地起飞，迎着朝阳向翠绿色的、生机盎然的海岛飞去。


    此时此刻，世上仅有两人知道，一刻钟以后，这四百年前就存在的古老建筑当中将要燃起大火。


    火焰会吞噬一切，弥补哀伤，带来希望。


    在它余烬里，是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道路。


    「欢迎回家，老爷。」


    第103章 正联大战少正（误）


    达米安受到过两种教育。


    刚出生时由他的母亲教导他。塔利亚教会他如何博採众长, 将所有知识融会贯通，世上无有不可为之事，只要物我合一, 他便能驯服混乱的世界, 让艾尔·古尔的王朝建立成型。


    人生就像战场, 好人同坏人一样可能遭逢可怕的命运, 事到临头才悲痛懊悔是弱者的通病，在你的对手解决你之前发动战争来消灭他们。


    而没等他将这份理念实践出来, 因为某些刺客联盟内部的冲突，塔利亚以防万一将他送到了哥谭。


    在这里, 他的另一个长辈抚养他、教育他、同他度过了生命里的另一半岁月。


    ——虽然一开始蝙蝠侠和超人都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们满心忧虑、并经常在正联会议后抛开没有家庭烦恼的单身狗们开小会交流经验，而据阿尔弗雷德统计最初的两个月、蝙蝠洞电脑里和育儿经相关的书籍资料搜索频率上升了两千个百分点，达米安也坚信那不是他的问题。


    布鲁斯·韦恩是个花花公子, 但他又没有结婚，稍微带点真情实感的暧昧对象不是联盟同事就是哥谭反派，前者神奇女侠黛安娜怎么看都是狼群里的alpha, 带孩子的经验可能还不如养过猫的后者猫女……总而言之，蝙蝠侠是个孤寡老蝠, 养过的孩子不是已经快要成人就是老实听话的类型，他们相处不良多么正常。


    但他确实将蝙蝠侠说过的话记在心上。


    他父亲曾经对他说：「未来就是解读过去含义的过程，达米安。」


    这句话当时是在引领他学会尊重每个人的过往经歷, 而补全宇宙漏洞的过程似乎又赋予它新的内涵。


    多奇妙啊，母亲口中的哥谭国王、令罪犯闻风丧胆的黑暗骑士，居然会有那么柔软细腻的一面。蝙蝠侠如塔利亚所描述的那样具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他就像个双重人格患者, 他会给达米安摺纸船；同样的, 他会对不知道『母亲』已死的孩子说：我带你去看她。


    达米安后来从提姆那知道了坐标中的塔利亚被小丑杀死, 男孩的愤怒源自父亲对自己的不信任。


    因为不认为达米安能掌控情绪、理智地判断局势，蝙蝠侠才会选择用一个谎言来敷衍他。


    布鲁斯告诉他生活不是战争，但蝙蝠侠正在把自己的命运活成战场。


    他有了一个计划。


    这个想法在他看到宇宙坐标里、和自己住了大半年的韦恩庄园一模一样的建筑坍塌成灰时生出雏形，在回到自己宇宙的蝙蝠侠半点没停顿地去正联开会以后逐渐完善。


    他要通过某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至少不应该是蝙蝠侠总对着他们冷冰冰说出口的那句『行为值得赞扬』。


    迪克：「不管你要熘出去干什么，总之不行。关键时刻，集体行动。」


    达米安：「你都不用上学吗？！」


    从坐标宇宙归来一天后的蝙蝠洞里，未成年们面面相觑。


    提姆手握咖啡杯坐在电脑前忙碌。


    「……为什么我们只是去其他宇宙呆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你看上去却积攒了一整年的公务？」


    「因为布鲁斯觉得『堕落骑士协议』是个绝妙的好主意。」提姆头也不抬地回答，「免得在其他人知道韦恩等于蝙蝠侠的时候无计可施，他决定率先在自己庄园底下埋进三吨炸药。」


    杰森：「只要我动手够快，媒体就採访不到我。」


    夜翼：「他还打碎了蝙蝠灯，艾薇刚说过她喜欢那盏灯。」


    「以防我失去了一段记忆，迪克，毒藤女什么时候说的？」


    「意思相近，我稍微美化了一下。」


    达米安抱起手臂看他们：「今天蝙蝠洞里阴阳怪气的浓度怎么这么高？」


    杰森：「显而易见，因为你的亲生父亲是个工作狂，把他可怜的、快要过生日的儿子扔在家里面不闻不问，独自出去鬼混。」


    达米安：「……」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红头罩所说『快要过生日』的人是他自己。


    蝙蝠侠是去正义联盟商量正事，然而布鲁斯·韦恩是个花花大少废物点心，不在家又不去上班的情况下当然是找地方寻欢作乐夜夜笙歌通宵达旦不理俗务了。


    阿尔弗雷德递给达米安一杯热红茶：「在这方面不要学习你的父亲，达米安少爷，抛弃家庭是一种非常、非常恶劣的行为。」


    好吧。


    看来不止一个人对蝙蝠侠失忆时期的行为怨念深重。


    达米安开始以为提姆在认真准备那个见鬼的堕落骑士协议，结果他仔细打量了两眼屏幕，发现霸占住罗宾位置不放的世界第二侦探先生居然在通宵建模，从他手边的咖啡杯痕迹来看，此人已经陷入到物我两忘的超然境地。


    平行宇宙的画面没法通过电子设备录制保存。除了达米安之外他们借用的都是当地人的身体，而达米安带回来的通讯器也在跨越世界的瞬间碎为粉尘，仿佛是某种保密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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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理论上，除了当事人的记忆以外，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发生的一切。


    ……但罗宾在建模。


    罗宾在用蝙蝠洞的电脑仔细描绘韦恩庄园爆炸那一幕。


    达米安反覆看了两三次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一瞬间他觉得不管是干出这种事的提姆还是淡定围观的其他人都病得不轻。


    但他立刻有了新思路：「这玩意可以作为威胁，干得不错，德雷克。」


    「我倒是觉得它可以作为家庭聚会的保留项目，在放映室里循环播放，结尾要有蝙蝠侠的logo，必要的时候群发给他的同事一人一份。」


    「……」


    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精神？


    地球上的正联会议室里，蝙蝠侠打了个喷嚏。


    「哥谭又下雨了。」时刻连接着网际网路的钢骨道，「你要注意保暖。」


    「我想是精神压力。」黛安娜轻柔地接口，她手边摞着一份叠起来十厘米高的a4纸技术分析报告，除了有关于平行宇宙探索的最新进展之外，还有代号为『阿卡姆骑士』的简略行动报告，「其实我们就算晚一两天来谈这件事也没什么问题，你需要休息。」


    超人心说那是你没看见蝙蝠家的气氛有多险恶。


    他和蜘蛛侠第一时间得到了蝙蝠侠顺利归家的消息。


    系统临走前将局势渲染的格外危险，他们又是头一次处理宇宙漏洞，所有人都在提心弔胆，因此没打招唿就决定来看看情况。超人速度更快还会飞，接到通知后他率先赶到哥谭，还没等想好拜访韦恩庄园的理由，就和还穿着睡衣悄悄翻墙从二楼卧室跳窗逃跑的庄园主人撞了个正着。


    「……」


    庄园主人板着脸，看上去半点都不想解释。


    超人满头问号。


    「你家遭到达克赛德入侵了？」


    「不是。」布鲁斯·韦恩维持着单腿跨坐在阳台上的姿势，干巴巴地说，「如果我现在不走，就得被迫卧床至少一个星期。」


    懂了，是家庭成员造反。


    超人嘆为观止。


    「需要我来说服他们吗？」他友好地提议道。


    蝙蝠侠摇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好别参与，状况很复杂。」


    系统：「简而言之，他觉得理亏。」


    黑暗骑士：「闭嘴。」


    超人也跟着闭嘴了。


    他就飘在韦恩庄园漂亮整齐、精心打理的花园里，看着黑髮青年熟练地转身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勾爪挂住房檐，干脆利落地落在地上。了不起，单看身手和装备，没人会把他和翘家这个单词联繫到一块。


    不管怎么说，这意味着蝙蝠侠没机会回到蝙蝠洞里拿走自己的盔甲。


    天知道他是怎么在一对多、势单力薄的劣势下弄到勾爪、几个备用蝙蝠镖、银行卡和开会用的u盘的。


    可能还是那句老话，因为他是蝙蝠侠。


    然而力有未逮之时，现在坐在会议室里严格来说不是他们熟悉的哥谭义警，而是临时买了套西装换上、看上去毫无异状的布鲁斯·韦恩。


    这就导致大家好奇心起，全场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偷偷打量联盟顾问难得一见的真面目。


    连钢骨都不能免俗，他想起韦恩集团对自己母校哥谭大学投入的慈善捐款，望着布鲁斯的眼神充满了对心地善良人傻钱多大少爷的关怀。


    幸好他一半面孔都是金属，不太容易分辨情绪。


    超人极为好奇平行宇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系统在蝙蝠侠不答应的前提下不肯给他剧透。


    联盟主席带头心不在焉，大家光明正大的划水摸鱼，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面前的文件资料只翻看了不到半页，效率之低令人扼腕不已。


    神奇的是，主动发起会议的联盟顾问本人居然也没催促。他的蓝眼睛时不时扫过对着鱼缸发呆的海王和悄悄往嘴里塞薯片的闪电侠，忽略周末抱着作业本奋笔疾书的沙贊与察觉到微妙之处跃跃欲试想要提问的绿灯，最后关注点总落在手腕上那个一看就造价不菲的机械錶上。


    突然之间，钢骨说道：「有人在追踪我们的定位。」


    「三十六分钟二十七秒。」布鲁斯·韦恩低声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慢？」


    超人和神奇女侠都听见了，他们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


    钢骨红色的眼睛亮起来：「我试着来反定位，稍等片刻……是哥谭。」


    系统：「造孽啊。」


    超人差点笑出声。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礼貌地询问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开会地点？」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弹出了消息框：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蝙蝠侠。」


    下面附带一张照片。


    是一栋重点特徵经过模煳处理的建筑物爆炸现场俯瞰图。


    「……」


    好半天都没人开口。


    闪电侠轻轻放下了零食袋子，惊奇道：「这年头竟然还有犯罪分子选择直接威胁到正义联盟头上吗？」


    第104章 正联大战少正（误）


    系统：「你快告诉他, 这不是反派，是你家崽。」


    蝙蝠侠面色阴沉地看着屏幕一言不发。正联防火墙基本是他和钢骨一起构筑的，系统和蝙蝠洞电脑同源, 提姆他们虽然肯定会被钢骨发现, 但是黑进来的难易程度可能和回老家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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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毫不意外对方会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本来还疑惑于为什么能花费这么长时间, 现在看上去是有备而来。


    系统亲切地问：「你还记得自己在坐标宇宙里面做过什么吗？」


    当然记得。


    如果不是当时的场景和对话歷歷在目、清晰到令人窒息，蝙蝠侠也不会深思熟虑之后选择连夜翘家……啊不, 处理公务。问题是谁能想到猫头鹰法庭的坐标会像个剧本放映机一样泄洪式透露情报啊！谁能想到自己会失忆啊！谁能想到失忆之后顺着记忆补丁和思维惯性居然也顺利完成任务——唯一的缺点是没提前和队友打声招唿。


    换个人处在他的位置，怕不是当场社会性死亡, 需要立刻马上搬出地球度过短暂一生。


    而蝙蝠侠，毕竟是可以被联盟后辈拍下自己中二时期站在楼顶上、迎着电光喊『我即復仇！我即黑夜！我是蝙蝠侠！』的黑歷史还面不改色的男人。


    他仍然能凭藉着坚强的意志没有真的隐姓埋名找个原始森林冷静几天，而是确确实实地跑来正联开会了。


    但一时心情沉重自暴自弃是难免的。


    正联顾问的低气压在会议室里蔓延, 其他人还以为他为系统如此轻易被定位入侵而生气，纷纷转移话题义愤填膺控诉当今社会世风日下超级反派无法无天。


    ……


    蝙蝠侠周围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海王终于听到了点和自己领域相关的内容，回神说道：「我们没必要离开。这种敢于入侵他人领地的罪犯, 应当使他们付出惨烈代价。」


    「但他们看上去并不针对正联。」黛安娜指出，「他只提到了蝙蝠侠。」


    闪电侠：「这不是更过分了吗！」


    沙贊：「附议。」


    「我在尝试还原这张图片。」钢骨说, 「它似乎不是真实的照片，而是电脑合成的产物，是在警告蝙蝠侠轻举妄动的后果吗？」


    绿灯侠咳嗽一声道：「大家安静点, 我觉得我们的顾问先生有话要讲。」


    蝙蝠侠：「……」


    长桌边缘的男人优雅地翘起一条腿，双手交叉沉吟片刻。


    他看上去坦然、淡定、一如既往地胜券在握。


    就是不说话。


    超人又开始同情他了。


    同情蝙蝠侠就是同情未来的自己。


    他打圆场道：「我们还是换个位置吧，被对手找上门不太好。」


    黛安娜：「看上去你知道点什么。」


    超人耸肩, 红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士, 而且我其实非常感兴趣。」


    绿灯侠促狭地对他挤挤眼睛：「绅士风度。」


    钢骨：「容我提醒, 女士和先生们，入侵者的定位一直在不断变动，逐渐冲着我们这来了，我记得这栋建筑的最上层有三台飞弹发射器。」


    闪电侠道：「别动手，我们不然折中一下，先转移地点，再让蝙蝠侠讲讲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是什么！让计划表可绕哥谭一圈的黑暗骑士以真面目示人！


    是什么！让布鲁斯·韦恩身着一件只有几千美元的商店西装！


    又是什么让他选择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而且连超人都毫无头绪！


    如果这件事不被解决，它将荣升为正义联盟成立以来十大未解之谜榜单前五。


    蝙蝠侠终于开口了：「合成那张照片的人大概率是罗宾。」


    沙贊和闪电侠同时「哇哦」了一声。


    从对方不急不缓、甚至有些消极的应对来看，可以排除蝙蝠家小孩被绑架威胁的情况。


    他们这时已经陆续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所有人看上去都没打算掉队，吃瓜的心情战胜了一切。而这次他们有钞能力的顾问没法再提供私人飞机服务，得知这点的绿灯瞳孔地震：「你的管家把你银行卡冻结了？！」


    韦恩董事长回以一个敷衍的微笑：「我成年了，乔丹先生。阿尔弗雷德不是我的监护人。」


    一个正在被罗宾威胁、没有装备也没有钱的蝙蝠侠！


    同事们开始浮想联翩。


    绿灯：「……我肯定变不出来你家那种飞机，但鑑于在场其实只有你需要额外交通工具，」他顶着蝙蝠侠的注视变出一架战斗机，以一个潇洒的姿势靠在机体上，邀请道：「上来吗？」


    「……」


    「所以罗宾为什么要给你寄那张照片？」最后所有人都挤在一架绿灯侠想像出的小型客机里面进行战略性转移，「我差点以为自己听见了绿箭侠的家务事，他和他助手的关系堪称史上最糟，而罗宾不是一直同你关系不错吗？」


    「说来话长。」副驾驶上联盟顾问惜字如金，「会议报告第1326页第四行。」


    黛安娜挑眉，翻开手里那摞厚重的、可能没人感兴趣的技术报告，在最后附加文件里看到了有关于代号『阿卡姆骑士』行动过程的简要介绍。


    她修长的手指点在a4纸上，一字一句地念道：「为了修復宇宙漏洞，蝙蝠侠及其助手寻找到坐标宇宙的关键点，通过合理手段切断两条世界线的联繫。」


    她翻到下一页又翻回来，抬起头看向布鲁斯的后脑勺：「没了？」


    绿灯侠难以置信：「没了？！你至少省略了三万字的剧情！而且这和罗宾有什么关系？」


    这段话超人也看了，因为早就知道毫无内容，所以什么都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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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什么是合理手段？你不应该隐瞒这个，布鲁斯。」神奇女侠严肃地道，「修补宇宙漏洞不是你一个人的工作，让我们帮忙。」


    「我突然想起来，阿卡姆是不是哥谭那座很有名的精神病院？」


    「对，」钢骨回答，「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自称『阿卡姆骑士』。」


    联盟顾问额角直跳：「……那只是个代号。」


    「看来坐标宇宙发生的事情和蝙蝠侠相关，而且让你谈都不愿意谈。」


    钢骨：「对手定位越来越近了，他们飞的比我们快。」


    沙贊跳下飞机：「我去看看。」


    在场唯一未成年离开以后，蝙蝠侠回头与超人对视了一眼。


    氪星之子沖他眨眨清澈的蓝眼睛。


    那意思大概是：你就说点呗，我也想知道。


    「……」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世界最佳拍档当场散伙。


    蝙蝠侠屈服了，他不解释的话绿灯侠能表演一个当场返航，而且这件事本来确实应该在会议上详细说明一下，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没有纸面报告——才不是因为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大致讲了一下宇宙漏洞的设定。


    然后概括行为：「经过合理推断，这个坐标宇宙只有我死上一次才能堵住漏洞。但我不确定每次都应该这么解决，仍然需要具体状况具体分析。」


    超人：「……原来如此。」


    他在心里通过系统转问：「你是怎么决定的？」


    蝙蝠侠：「我失忆了，我炸了韦恩庄园。阿尔弗雷德当时还帮了我的忙。」


    身为记者的克拉克疑心自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委屈。


    布鲁斯这是在控诉老管家之前主动提供帮助、后面却又不站在他这边？？


    超人下意识地想推眼镜採访一下另一个自己的心路歷程，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星球日报时间。


    大都会英雄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描述，算了，蝙蝠侠的家事和我超人有什么关系。


    「我来翻译一下。」绿灯侠说，「你让你家孩子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亲。」


    「？」联盟顾问道，「你理解有误。」


    海王抱胸道：「我们掉头吧。这件事我完全不想参与。」亚特兰蒂斯的家庭战争已经足够消耗他的脑细胞了。


    黛安娜摇着头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放弃了。


    蝙蝠侠首次沐浴在同事们不贊成的目光下。


    哥谭首富一一回看，经验丰富地用恍若无事发生的眼神回击。


    布鲁西宝贝在假作无辜上很有一手，给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正联成员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冲击力过大以至于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行吧。


    钢骨收回视线，不怎么上心地又看了眼身后追击者的定位，忽然一惊：「他们速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超人遥遥远望：「蝙蝠机、沙贊……等会，为什么我还看见了康纳？他把小氪都带上了？！」


    「——这是一场战争，必须动用所有有生力量。」


    达米安握着腰间的刀柄肃然道。


    蝙蝠机里还站着最近总是出现在闪电侠身边的男孩闪电小子，以及被海王拉出来见世面的、来自亚特兰蒂斯的海少侠。


    除此之外，一直和红头罩关系亲密的军火库与星火都在。


    沙贊毫无违和感地融入其中，和年轻人们相谈甚欢，眼看就要被策反了。


    「从他们召唤同伴的那一刻起这就不再是家庭内部矛盾。这是战争。」


    布鲁斯·韦恩说。


    「个屁。」绿灯接道，「你没有装备怎么打？」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坐在副驾驶繫着安全带的男人打开舱门一跃而下。


    「——！！」


    绿灯侠情不自禁地骂了两声。


    然后他扭头对追兵的方向道：「危险行为，请勿模仿，不过事情倒是有意思起来了。来吧，让我们看看谁才是世界第一飞行员？」


    绿色的客机勐然加速，同一时间超人遥遥升起，在半空中与超级小子和氪星犬对峙。


    闪电侠顺着高楼跑到地面上，一道来自闪电小子的黄色光芒紧随其后。


    蝙蝠机俯冲而下，如鹰隼般搜索果断离开扫描范围的目标。


    海王：「等等我说了我不想参与的？！」


    空中缺水，海少侠手里拿着水枪瞄准。


    海王：「……」


    看在韦恩老爷有钱的份上。


    他挥了挥手。


    ——水枪炸膛了。


    第105章 正联大战少正（二合一）


    这是一条通往华盛顿市区的公路, 顺着波托马克河延伸向西南方向，沿途均匀分布着几个国家公园、商业中心和学校，楼房普遍不高, 高空视野极好, 两架飞机在天空中高速飞行时并不用担心自己会撞到建筑物。


    受到绿灯侠飞机上的信号干扰，蝙蝠机对布鲁斯的定位短暂失效，驾驶飞机的罗宾几次想要绕过前美国飞行员的封堵均以失败告终, 只得到了对方一个得意的挑眉。


    达米安眯起眼睛, 从操作台上拿走通讯器和追踪器揣进怀里，打开蝙蝠机的舱室大门长跳加前滚翻从绿灯侠的飞机上跃过, 三两下缓冲落在地面上没了踪影。


    「……」


    罗宾：「j, 你来开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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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


    罗宾指指自己：「侦探。」又指指下方, 「找到蝙蝠侠。」


    他让开位置, 紧跟在达米安身后张开斗篷滑行落地。


    军火库和星火负责拦截绿灯的飞船。夜翼看着被迫接手驾驶工作的红头罩：「我先走一步, 你知道我假期就要去警察局实习了，这是个锻鍊自我的好机会。」


    他摸出椅子下面的降落伞，话未说完已经一熘烟跑没影了。


    杰森：「……」


    坐在后排摆弄电脑的芭芭拉：「一般家庭里，老大和最小的孩子总是受到偏爱。至于提姆，他是罗宾。」


    「……」这个担任罗宾不按照年龄顺序排班的宇宙还是重启吧。


    **


    哈里森·比德尔已经在这条公路延边的小镇里工作十年了。他是个金髮碧眼的年轻人, 外貌英俊、性格热情, 在这个年轻人基本都去大城市发展的镇子里很受欢迎。他的父亲老比德尔在小镇里唯一的银行工作，而他本人则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汉堡店。


    每到周末时间学生放假, 快餐店里的顾客总会相对多一点，平时人口流动较少，用不着太多人力资源, 所以哈里森特地选择在忙碌的时间段僱佣临时帮工, 按小时计算酬劳。僱佣关系的合同不是很正式, 经不起调查，但是很方便省事，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足够用了。


    今天哈里森一如既往地挂上招收临时工的牌子，没一会，一个黑髮青年走过来看了会招聘板，扭头问道：「干杂活有要求吗？」


    哈里森挑剔地打量了一会这个英俊程度不输自己的男人，说：「没有，但我没见过你，你不是镇里人吧？」


    「我在进行公路旅行，要去华盛顿，车抛锚了，现在急需一笔钱。」男人三言两语将情况概括清楚，「没有要求正好，我现在就能上班。」


    「好吧，本来我打算叫乔帮忙，但既然你愿意来打工……罗森！打电话给那小子，让他去和女朋友约会吧，一会不用来了。」哈里森扔给青年一件围裙，「过来签个字登记下，你叫什么名字？」


    「matches malone。」


    「什么东西？火柴？」哈里森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有人叫这种名字？」


    「你叫我马龙就行。」青年积极地帮他把招聘板送到后厨，顺便着手拿走了哈里森手里的合同，刷刷两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我们那起名比较随意。」


    「呃，冒昧问下，你是哪里人？」


    「哥谭。」


    「……」


    哈里森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你别那样看我，老闆，我可是个守法良民，又不是所有哥谭人都是罪犯。」


    这倒也是。哈里森心想。就算对方是个犯罪分子，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小镇应聘临时工图什么？图他家汉堡好吃吗？


    想到这里他放松下来，招唿其他几位店员过来收拾桌椅准备迎接客人。


    前面说过，马龙是个罕见的英俊的小伙子，而且他格外健谈，动作麻利但嘴上不停，没一会功夫店员们已经了解他在什么地方上大学、喜欢吃什么、之前旅游去过哪里、平时有什么打发时间的爱好等等。他飞一样地融进了这个其实相对排外的小镇，尤其是店员玛丽，每次听到马龙的旅游经歷都眼神闪亮——哈里森知道她一直想要去大城市，只是因为家里没钱才留下打工——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哈里森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酸熘熘的，以前玛丽和他关系最好，但今天女孩一眼都没往他这边看。


    这不是马龙的错，哈里森知道这点，但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现在我才是老闆。


    他心想。


    老闆指挥员工有什么错？


    「马龙！你去后厨帮忙！」


    一般新员工不会进后厨，不过玛丽是前台招待员，这样他就能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马龙没有异议，他迈着轻快的步伐系好了围裙走进厨房，快餐店食物烹饪没什么门槛，他很快掌握了炸薯条的精髓，站在油锅旁忙碌起来。玛丽看起来不太高兴，不停地回头看男人在干什么，但也没加以反驳。


    哈里森心情逐渐好转。


    过了一会，今天傍晚第一个客人前来光顾了。他是个只到哈里森腰那么高的小男孩，年纪不大但脾气很大，看人的眼神带着傲慢，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孩子，玛丽扬起营业式笑容问他点什么餐。


    「一包薯条。」男孩显得有些不耐烦，扔下零钱后他在餐厅里环顾两圈，没有发现目标，「你们看见一个大约这么高，黑髮蓝眼睛的男人吗？」


    「没有。」玛丽低头下单，心不在焉地说，「黑髮男人在这边很常见，马龙就是黑髮。」


    男孩问：「马龙是谁？」


    「我的朋友。罗森？帮我带下班，我要去隔壁买瓶百利甜。」


    「你不是不喝酒吗？」


    玛丽：「没错，但今天晚上我会和马龙约会，他说他喜欢喝百利甜。」


    店员罗森嘟嘟囔囔地走过来接班。点餐过程中被他们谈论的马龙将刚出锅的薯条装进袋子递过来，男孩注意到他有双棕褐色的眼睛。


    「你的餐点打包好了。」青年微微一笑，「总吃快餐不利于身体健康。」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卖薯条的吗？


    男孩垫脚尖拿过薯条，捏起一根放进嘴里嚼了嚼，露出了个嫌弃的表情但没说什么，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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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没礼貌！」玛丽在他走后说道，「他的父母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


    「……这是多方面的原因，他可能只是不习惯这边的口味，再加上心情不好。」马龙说，「但你说得对，无论如何他的确在社交上缺乏耐心，他的父亲以后有机会会教育他的。」


    玛丽以为他是在安慰她，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达米安走出店门，表情阴郁地按住耳机：「这边没找到人。哈里森汉堡店确实每周末都招工，但他们倾向于僱佣本地人，那个叫马龙的傢伙在后厨工作、是前台女的男朋友，不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追踪了他的银行卡记录，任何消费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布鲁斯没可能走出这座小镇。他也许易容了，你不能将搜查范围限定在黑髮、蓝眼、男性这三条上，这是最容易做伪装的特徵。」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可能穿女装吗，罗宾？」


    「……也不是没有可能。」提姆谨慎地回答，「你要放开思路。」


    达米安拒绝想像：「马龙还喝酒。」


    「那确实不太像。这只是待选目标之一，我们再看看下一个。」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对忙于找人的年轻人们是这样，对火柴马龙同样。他薛丁格的厨艺让他在炸厨房和沦落在外时餵饱自己之间反覆横跳，但不管怎么说，炸薯条只需要定时放进捞出，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猴子经过训练也能很好完成。


    他买了一包自己的手艺进行品尝，觉得它没什么特殊味道，就算是阿尔弗雷德亲至也不能做得更好，而且老管家拒接垃圾食品，他们家都没有额外对比，达米安到底在嫌弃什么？


    想不通。


    转眼间太阳已经走到了西方边界，正是吃饭时间人越来越多，马龙先生凭藉着优秀的统筹计划能力脱颖而出，没一会煎汉堡肉排和炸鸡块的师父都拜倒在他的围裙之下，厨房效率高度空前，哈里森来转了四五圈，实在挑不出毛病，只能失望地接收玛丽要和个外来穷小子约会的悲伤事实。


    临下班之际，哈里森恶狠狠地把一沓钞票递到马龙跟前，活像下一秒就要说出『给你二百万离开玛丽』这种台词。


    他露出假惺惺的微笑，问道：「你表现得非常好，马龙，这些足够你回哥谭的路费了吗？」


    「差不多，我刚才订购了一份礼物，这些钱刚刚好。」马龙回答，「我这就……」


    他没说完，窗外忽然响起了警笛声。


    这在哥谭很常见，但在这座远离都市的小镇很不常见。


    镇上的人基本互相认识，店员们都有些慌张，纷纷探出头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几分钟后罗森匆匆走回来对哈里森道：「有一伙路过的罪犯打算抢劫银行，他们绑架了你的父亲老比德尔！」


    哈里森俊美的面孔瞬间毫无血色。


    「怎么回事！」他蹦了起来，慌张地问，「在什么地方？！我得去看看！」


    他风一样沖了出去，马龙不熟悉小镇的结构，只得跟在他后面，玛丽在身后喊：「你去干什么？！回来！」


    「我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帮忙，别再等我了亲爱的，你值得更好的！」


    玛丽呆呆地看着两个青年眨眼功夫消失在视野当中，手里还拿着那瓶刚买到的百利甜。


    罗森干咳一声凑上来：「要来喝两杯吗？这酒多少钱，我请客。」


    另一头，哈里森和马龙已经来到了抢银行的现场。


    这是间不大的银行，工作人员和安保都有限，且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以至于敌人一冲就彻底溃散，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里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罪犯们。


    「爸爸！！」哈里森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顿时吸引了劫匪的注意。马龙跟在他后面没来得及拦住，痛苦地单手掩面。


    然后他举起双手主动挡在已经理性蒸发的哈里森前面，对提着枪虎视眈眈的危险分子说道：「我们只是路过。」


    「废物。」一个劫匪骂道，「你们怎么让这两人进来的？」


    「能出什么事。」同伙不屑道，「这屁大点地方，救援赶到前我们早就撤走了。」


    「别废话，把这两个倒霉蛋绑起来和银行里的傢伙关到一起，然后继续寻找老大要拿的东西。」劫匪转头对马龙和哈里森露出狰狞的笑容，后者被吓得瑟瑟发抖，「路过也不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就是。」之前嚣张的同伙继续嚣张，「这是华盛顿附近，可没有蝙蝠侠来帮你们了！」


    马龙：「……」


    他坚强地挤出微笑，问道：「你们是哥谭人？给哪位工作？我也是哥谭来的。」


    「对对对。」哈里森疯狂点头，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希冀道，「你们认不认识？认识的话就放了我和我爸爸吧呜呜呜。」


    劫匪大笑：「我们的老大是企鹅人，小子，你又是哪根葱？」


    他走过来，往两人的腹部分别锤了一拳，吼道：「带走！」


    进到银行内部，有提枪看守人质的匪徒，和到处寻找着企鹅人收藏品的罪犯。工作人员包括老比德尔都缩在大厅中央，哈里森一进到里面就绝望地倒了下去：「我要死了。企鹅人听上去还有点可爱，但是我要死了。」


    「你离死还远。」马龙纠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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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兄弟。」哈里森十分感动，「抱歉连累了你，我没想到你愿意跟我一起来。」


    「我只是……算了，你能稍微安静点吗？」


    哈里森环顾四周，发现枪口都对准了自己。他闭嘴了。


    马龙正皱眉思考，看上去一点都不慌乱，他的镇定给了哈里森很大信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这时马龙口袋里响起电话铃声，在紧绷的环境中宛若雷霆炸响，不少人都吓得哆嗦起来。


    铃声在劫匪中引起骚动，一人持枪喝道：「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放到地上！」


    马龙老老实实地掏出手机，余光瞥见来电显示，表情微愕。


    「戈登局长？」


    劫匪走过来点了接通和外放。


    「jesus，我真的打通了！」老局长的声音从电话另一侧传来，「我在你们公司官网上显示的董事长个人信息里看到了你的电话号码，但我以为这只是个幌子……等等，我听到你那边传来了枪响，发生了什么？需要出动警车吗？」


    「不，现在是假期，我在哥谭之外遇到一点小状况——」


    不等马龙说完，旁听他们对话的劫匪快步走过来，枪口瞄准额头兇恶地问道：「你在和谁讲话？！」


    「只是我的朋友。」


    「胡说八道！我听见他说派警车了！」


    戈登：「呃，但我只管哥谭，不负责你们。」


    劫匪表情微裂：「你是哥谭警局的人？」


    旁边人悄悄说道：「我觉得这个声音像戈登局长。」


    「……」


    你妈的，为什么？


    这里不是华盛顿吗？


    他是什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出口的。


    面前的青年没有回答他，答话的另有其人——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重物倒地的声音，与此同时马龙在哈里森震惊的目光中勐然抬腿上踢加上横扫，瞬间缴械三把热武器。


    紧接着他掏出口袋里的蝙蝠镖，精准堵住了远处几个准备攻击的犯罪分子的枪口。


    「砰——」


    他们的武器一块爆炸了。


    还清醒的罪犯发出不弱于之前哈里森声音分贝的尖叫声：「是蝙蝠侠！！怎么回事！我出了幻觉吗？！这是华盛顿！但我却看见了蝙蝠侠！」


    戈登的电话还没挂，局长说：「看来你们已经不是运气不好的程度了，要不要试着转行。」


    「不仅有蝙蝠侠，还有罗宾。」


    走进门的提姆插话。


    「外面的都解决了，我还以为你会躲到最后也不会暴露呢。」


    「没必要。」『火柴马龙』简练道。


    这说法让罗宾眨眨眼，用力压制罪犯的动作重了几分，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为什么这么说？达米安还在气头上。」


    他说得对。


    达米安已经快要爆炸了。


    去他妈的火柴马龙。


    去他妈的快餐店薯条有害健康。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薯条了！！！


    「我很抱歉，」男人抬起头，因为带了美瞳而显示出深褐色的眼睛直视着罗宾、达米安、还有他们身后紧跟着赶过来的几个孩子，「只是，我觉得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某些事。」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这不是您连夜逃跑去乡下小镇打工的理由，老爷。以防万一的说明，我并不是在夸奖您勤俭持家，虽然您能学会一门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用到第二次的新技能很令人欣慰。」


    蝙蝠侠发出嘆息。


    「我并不需要保护，坐标宇宙发生的一切是虚假的，你们不能用它来拟定我的过去。」


    「即使它的发展似乎严丝合缝？」


    「……我更情愿称之为巧合。」


    他不想承认的态度过于明显。那些未说出口的、仿佛至死永无宁日的负担，在不为人所知的时刻埋藏于灵魂深处，如若没有『巧合』堆垒，他人再也没有机会知晓。


    像个都市传说，需要时它在，不需要的时候人们也不知道它是何时又怎么消失不见的。


    甚至于，阿尔弗雷德回想起那个因一人的死亡而辉煌盛大的夜晚，确如英国文学家格雷厄姆·格林在作品中写的那样——『他觉得当时他是到达了幸福的顶点：黑暗中，只身一人，周围只有嘈杂的雨声，没有爱，也没有怜悯。』


    「或许我们都需要互相妥协，」他放柔声音，「这才是家人应该做的。」


    「你说得对。」


    蝙蝠侠出乎意料地贊成了老管家的话，「我愿意做出点补偿。」


    他将手里的帐单递给孩子们：「一只大丹犬……我不确定你们是否有兴趣养它。」


    罗宾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用、你用你炸薯条的钱买到的？」


    「算是劳动所得。幸好镇子里物价不高，又恰巧有农场主家的狗生了孩子。」


    年轻人们都呆在原地变成了雕塑，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蝙蝠侠问道：「你们不想现在去见见它？我们还要花时间登记领养，路上可以为它想个名字。」


    围观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场的戈登：「了不起。」


    阿尔弗雷德：「老爷一向如此。希望诸位能尽早到家，我还能为辛苦赚钱的主人准备一份营养健康的晚餐。」


    联繫戈登局长和当地警局进行罪犯交接，人质早就被放走了，蝙蝠家成员陆续走到建筑外的夜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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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柴马龙』在最后一位，转头对哈里森说道：「我觉得你更应该关注罗森，而不是把我当成情敌。」


    哈里森：「我，我，不是，你……」


    蝙蝠侠不再理会他了。


    男人将手搭在了自己儿子的肩膀上。


    「我大概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低声说道。


    达米安梗着脖子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不信任你，所以既不让你参加夜间活动，也不告诉你另一个世界塔利亚身上发生的事。」


    「……」


    「但其实如果我没有付出信任，达米安，我那时不会有勇气赴死。」


    第106章 《超人养成计划》


    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不是布鲁西宝贝睡衣派对上被儿子用枕头打出家门彻夜不回, 也不是蝙蝠侠夜袭华盛顿周边村镇逮捕路过的企鹅人手下，更不是正义联盟和未成年英雄空中内战引得神盾局连夜发推特罗列少年超人类就业的利与弊，而是华盛顿西北宾夕法尼亚大道上某白色建筑物的主人顶着被八级狂风修理过的金色鸟窝头站在发言台前单手握拳食指指地气成河豚大喊「how dare you」。


    「你们让总统周末都没心情去打高尔夫球。」


    天眼会局长作为美国政府和正义联盟之间联络的中间人对正联主席说道。


    「下次收敛点吧, 别再用你的热视线给他修草坪了。」


    「我很抱歉。」超人的表情诚挚得能直接拍下来登报，「这是个意外, 不会再有下次。」


    中间人离开以后, 星球日报当红记者重重的把手肘放在了桌面上。


    他余光瞥见自己的同事、另一个自己、布鲁斯·韦恩或者叫他蝙蝠侠，将一个平板电脑抛了过来：「不客气，方便你路上赶稿。」


    拉奥才能知道大都会明日之子花费了多大力气才让人们的注意从莫名其妙的英雄内斗转移到总统身上，这可能还託了总统先生当夜连发十二条推特的福，佩里才没在他交上自己那篇重点错乱的文稿时把他髮胶固定的脑袋喷出捲毛。


    「全正联都应该感谢我。」


    打开笔记本边赶路边办公的联盟主席公正地说，「我获得大都会新闻奖那次都没这么用心。」


    「露易丝知道你是超人, 她有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她觉得我平时陪伴康纳和小氪的时间太少了。可是我要去星球日报上班, 要去瞭望塔开会，要接送康纳上下学, 要帮助玛莎收拾农场, 还要遛狗，康纳来到家里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养孩子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布鲁斯心有戚戚焉。


    蝙蝠家的孩子们给新加入的家庭成员——那条黑色的大丹犬起名叫提图斯。他们回到家以后经过了漫长的、勉强还算和平的争论，总算把蝙蝠侠卧床休息的时间缩短成了十二小时, 且特指白天。当日韦恩家主人难得无所事事，躺在被子里瞪视天花板，深感自己仿佛失去了四肢, 连阿尔弗雷德为表安慰给他准备了超大份焗龙虾都不能消磨这份无所事事带来的焦虑感，是以时间一过他弹簧似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蝙蝠洞。


    「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意外吗？」


    他问。


    「你才缺席十二小时, 布鲁斯, 不是十二天, 也不是十二年。」


    总觉得这像个g。


    「后续呢？正联和企鹅人？」


    「我觉得超人做得挺好的。」提姆表情不太好形容，「他各种意义上都是正义联盟最不应该被得罪的人。」


    这当然只是个玩笑。


    超人才不会因为私人感情攻讦他人。


    但这一手转移注意加上操纵舆论的手段着实出乎预料，让人觉得他不愧是大都会最有前途的青年记者之一。


    「至于企鹅人，他从华盛顿黑帮手里买了点新玩具，交易地点恰巧定在我们路过的小镇上。那家银行里有黑帮安排进的卧底，是他们近些年的常用窝点。企鹅的生意跨度太远了，红头罩说有时间会去警告他收手。」


    由此可见蝙蝠侠不是很忙。


    但克拉克很忙。


    他承诺康纳周末哪都不去、陪他在家里进行亲子活动。但到底什么才是氪星人传统家庭游戏？对此茫然无助的超人特地跑到孤独堡垒，试图从他收集的危险收藏品找到一个全年龄向玩具。然而蝙蝠洞里有不知道能做什么的等比例恐龙模型和巨大硬币，超人就只有能伤到他自己的氪石雷射枪、长得像刺猬的小型星球、能把脑袋咬掉的金属头盔和从木星轨道上拐来的天狗幼崽。


    这能给孩子玩吗？


    克拉克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最后他从自己从未认真整理过的飞船仓库里翻到了一台氪星游戏机。


    ——超级收穫。


    游戏机明显运用了远超地球的科技，没有任何人类熟悉的按键与开关。大约是手柄的零件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上面的字体已经看不清了，不过他的藏品中恰好有台真相之镜，显示游戏机不会给人带来危险。


    这不由得激起了克拉克的兴趣。他花费五分钟时间从杂物堆里翻出使用说明，氪星文字记录显示这是给六岁以上儿童和青少年准备的游戏设备，搭载最新研制而成的、只适合氪星人的精神连结全息系统，有助于成长期年轻人的脑域开发和逻辑训练……总之是些非常硬核的gg宣传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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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开废话，说明书表示这确实是一款老少皆宜的全年龄向合家欢游戏。


    没有比这更适合打发时间以及巩固家庭关系的活动了！


    数秒钟后，克拉克·肯特出现在农场里，对着给玛莎帮忙收拾家务的康纳招手：「你对全息游戏感兴趣吗？」


    **


    世界的另个角落，一场秘密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的召起者，汪达尔·萨维奇是个出生在五万年前原始人时期的尼安德特人，因为受到了陨石辐射而得到远超常人的智慧和永生不死的身躯。他通过漫长的时间积累了丰富的知识与财富，隐姓埋名创造过无数伟业，并时刻守望时机想要成为地球的新主人——当然，明面上的说法是人类长于内耗、只有他才能领导这个弱小的种族再次迈向辉煌。


    一战时期他本打算趁乱崛起，神奇女侠横空出世，萨维奇觉得自己应该再等等。


    二战时烽烟并起，美国队长举着盾牌大杀特杀，萨维奇认为计划可以再推延下。


    转眼间地球迈入新世纪，超级英雄就像割不完的韭菜一样越长越多，美国这片面积上的每座城市几乎都能平均分配，萨维奇渐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我们世界的超英数量这么多？


    其他反派都不觉得奇怪吗？


    说好的等等党永不为奴呢？！


    不管怎么说，正联和復联就像两座大山压在他面前，阻挡了一统天下的脚步。


    时至今日，萨维奇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要知道超英的孩子多半还是超人类，他在和哺乳动物繁殖后代的本能赛跑。


    但是以一己之力正面干翻两大超英组织，显然是个艰巨的任务。反派组织们前仆后继以身作则，到今天连点水花都没掀起来。歷史足以证明，在座的同行都是垃圾。


    有什么办法能既极大地增加己方实力，又削弱对手的力量呢？


    经过长久的观察之后，汪达尔·萨维奇将目光放在了超人身上。


    当年莱克斯·卢瑟有关超人窥见平行宇宙的能力和他失忆后随时可能陷入疯狂的判断振聋发聩，萨维奇当然有所留意。他越观察超人就越觉得这傢伙不正常——同样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异类，这神出鬼没、从来不说自己消失时是在干嘛的氪星人，究竟是如何保持对人类的爱与热情的？


    他看待地面上的生物，与他看那些从树上救下的猫猫狗狗有什么区别？


    莱克斯·卢瑟，超人误解范本的不二选择。


    萨维奇就这样吃到了卢瑟新鲜出炉的洗脑包，坚信超人和自己其实是一类人，并试图以威逼利诱的方式策反对方。


    可是超人相当难以接近。


    正义联盟的主席在面对落难者时分外温和，对待反派时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尽全力。多数时间他是收敛的、谨慎的，宁可被对方揍到脸上也不会选择避开以至于让其他人承担风险。


    这给了其他人他容易相处的错觉——而萨维奇发现超人总是来去匆匆，如非必要从不与人多做交流，仿佛比起在人群中受到万众瞩目和追捧，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谁也找不到的角落。


    如果这是爱的表现，萨维奇怀疑智人的脑子都发育不良。


    他分明孤僻到不愿将自己的私生活分享出来一丝半点。


    以至于萨维奇都摸不到对方的把柄。


    他尝试着让一个打算从星球日报楼顶跳楼的人，给赶来救助的超人带话。


    但超人来得飞快走得也急急忙忙，根本不给展开话题的机会。


    显然，活了五万年天天吃老本的地主阶级理解不了打工人克拉克·肯特上班一半跑来救人、再沖回去换衣服一脚打滑跌坐在佩里办公室里时苦涩的心情。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计划失败的萨维奇只觉得星球日报吵闹。


    屡次失手，萨维奇不得不将目光放在超人周围亲近的人身上。


    露易丝·莱恩，布鲁斯·韦恩，超级小子。


    第一位是莱恩将军的女儿，可能是超人的女朋友，后续处理比较麻烦。


    第二位是哥谭市花花公子，正义联盟贊助商，有过一人被绑全正联去救的风光时刻，也有人说可能是超人的男朋友，萨维奇感到莫名其妙并建议他去和露易丝·莱恩打一架，总之麻烦更大。


    超级小子，虽然是个超人类，但是没什么背景。


    除了策反超人的计策之外，萨维奇还许以重金联络了很多超级反派，他们熟悉超英的弱点，尽管多年以来毫无成果，至少能给敌军找点麻烦。他还从毁灭博士手里买到了催眠道具，又得到黑亚当的帮助、获取到某些古埃及魔法的传承。黑亚当希望以此机会毁灭自己的宿敌沙贊，他将魔法及附赠礼品交给萨维奇时露出一个笑容：「你不会希望看到它们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能够赋予死物活性的法术，以及……几个萨维奇暂时没有理解透彻的坐标矩阵。


    「你为何愿意伸出援手？」


    「我和正义联盟有仇，而且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黑亚当回答，「全世界都以为超人像恆星一样稳定。他的队友信赖他，大都会的居民爱重他。当他陷入绝望的疯狂时，他们都有罪。这些人终究会明白，有朝一日人间之神也将成为对准内部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他们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要让超级小子将魔法带到超人身边，它就会寻找合适的宿体、自发地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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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萨维奇恐怕想不到，黑亚当也想不到。


    超级小子和超人聚在一起的第一件事是打游戏。


    对反派阴谋毫无所觉的克拉克摸索着手里的氪星全息游戏机：「我记得说明书上说这里有个开关……」他的手指按在了机体自带的氪星血统识别装置上。


    话未说完，还没来得及脱下西装的小记者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康纳愣住，不确定这是不是什么高科技成果。紧接着半秒钟后，一块没有实体的投影屏幕出现在他面前，氪星ai用生硬的语气说道：「欢迎来到全年龄向rpg游戏之《超人养成计划》，您的任何选择都会影响到最终结局，请谨慎做出决定，打通全部结局即可通关，是否立即开启新游戏？」


    突然发现自己穿越进了游戏里的超人：「……？」


    第107章 《超人养成计划》


    超人失踪了。


    这是一件罕见又不太罕见的事情, 在大部分人眼中超人是个全职超级英雄，他不在地球上出现的时候很可能是去宇宙里面挑战更危险的敌人。而在他的同事眼中，克拉克·肯特低调又忙碌, 像每个生活在大都市的普通人一样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当那红披风没有飘扬在天空上时，来自堪萨斯小镇的青年或许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与朋友交谈、月光下和亲人享受烛光晚餐、又或者坐在稻草堆里哼着歌写下大段大段的文字。


    氪星之子有着自由且透彻的灵魂，他属于人类的一面牵扯着他的钢铁之躯, 这使他偶尔软弱，也使他永恆的强大。正义联盟的每位队友在了解了超人的真实身份后, 都愿意他能够从始至终地保有那片小小的地上的乐园，出于对英雄的尊重与爱, 他们不会主动去进行打扰和试探。


    但这次超人失踪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


    瞭望塔上，钢骨第不知道多少次扫描全球都没有发现克拉克·肯特的踪影，绿灯侠去宇宙里问了一圈也没找到超人的踪迹，神盾局的发言人好不容易从天眼会手里抢到了与超人的对话权、正打算询问当事人对白宫挂出超英与超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有何看法、现在却只能可怜巴巴地等待寻人结果。更可怕的是, 蝙蝠侠发现系统联繫不上对方。


    「完蛋。」系统说，「我赌一百个代码漏洞, 他是穿越了。」


    「宇宙意志与熵增恰巧相反, 有趋于完整的本能, 我们刚从阿卡姆骑士宇宙回来，你们遇见漏洞坐标的可能性远高于之前。」


    于是五个小时之后, 布鲁斯·韦恩风尘僕僕地赶到堪萨斯, 敲响了农场大门。


    这里应该是超人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表明自己超人好友的身份并说服玛莎·肯特静待片刻后，蝙蝠侠掘地三尺，最后从农场自乔纳森·肯特逝世以后就再也没人拜访过的仓库地下室里找到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康纳……以及一台静置的游戏机。


    康纳当时正维持着一个堪称虔诚的姿势肃穆而立, 仿佛他不是在打游戏而是对着教堂里的圣象做礼拜。布鲁斯到来之后他一跃而起：「救命！蝙蝠侠！这台游戏机想要谋杀超人！」


    「……」


    氪星游戏机的说明书就摆在康纳身边, 被翻看了不止一次。蝙蝠侠研究过后怀疑这对父子中了降智魔法：「这是全息游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你现在不能退出？」


    他讲话的对象是在游戏登录界面的大草原上百无聊赖锄地的超人。


    「我不能，理应是退出游戏的按键变成了灰色，系统提示说只有我打通全部结局才能通关。」超人站起身说，他的声音通过机体的扬声器传出来，虚拟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格外真实，仿佛他正在另一个星球与地球人进行视频通话，「这件事有点奇怪。我们两个都没带其他电子设备，康纳本来想要去找正联求助，但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间仓库。」


    蝙蝠侠转过身推开地下室的挡板往外走。


    半分钟后他回到了原地：「的确不对劲，我也出不去，穿过农场大门就会被传送回来。」


    他们俩隔着屏幕对视，同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坑了。


    系统现在没法暗中传话，但两边的子系统肯定都做出了相同的猜测。


    碍于康纳在场，蝙蝠侠只能含煳地说道：「你知道宇宙漏洞的事。」


    超人回答：「我知道。我能面对它。」


    康纳：「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暂时不要急着开始游戏，我需要进行测试。」


    蝙蝠侠没回答超级小子的问题。他试探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被接通了——无论敌人是谁，他没有限制对外联络。


    「阿尔弗雷德吗，我需要最新研发的那套装备。」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和检测时间。他们在康纳身上发现了魔法残留的痕迹，但是条件受限没法追本溯源，更糟的是，魔法同时赋予了游戏机和这间仓库活性，前者毫无疑问地满怀针对超人的恶意，后者则将任何纳进领地的生物牢牢困在其中，并且范围正在以超乎想像的速度不断扩大——之前康纳只是走不出仓库，现在整个农场都变成了牢笼。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了魔法。」康纳蹲下来将脸埋在臂弯里，「我是说，真的很抱歉。」


    「没人能料到这种事，康纳，你不该用敌人的狡诈苛责自己。振作点，男孩，我们还有时间一起来思考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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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这就是敌人没有切断电子信号的缘由。」另一边摆弄无人机送来的设备的蝙蝠侠谨慎推测道，「为防止施加给这栋仓库的魔法扩大到整个堪萨斯、波及到镇上的无辜者，我们必须提前使它达到饱和状态，也就是使用足够多的能量进行填充抵消。」


    超人问：「有没有什么言简意赅的说法？」


    「——我们得叫过来整个正联、或者和这些超人类体内蕴藏能量等同的生物，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填满这栋房子的胃让它不想继续进食，才能阻止法术扩散，而现在现场制造超级能量体已经来不及了。」


    康纳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敌人留着信号是为了让被困者对外求助。可是就算正联被制无法打击罪犯，他如果想要实施阴谋，难道还能用相同的手段拦住其他超级英雄？」


    要知道这片宇宙可能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超人类格外的多。


    「那会很艰难，所以我认为困住正联只是敌人的第一步计划。想要了解后续必须得弄清关键点——他想利用超人来做什么？」


    或者说，宇宙漏洞里面有什么？


    比起对坐标来源一无所知的猫头鹰法庭，这次的对手显然有备而来。他设计陷阱让超人毫无准备地落到坐标宇宙中，并且给正联提供了vip观影通道，如果这台氪星游戏机不是限定了只有纯正的氪星人才能够使用，恐怕他们还能有沉浸式体验的机会。到时超级英雄们就会像下饺子一样掉进宇宙漏洞，会发生何事还未可知。


    眼下只有超人单独被关在全息角色扮演游戏里，恐怕是实施计谋反派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无论如何，对方寄希望于他们在这场难得的修復体验中获得对超级反派有利的东西。


    亦或者，失去他们拥有的、重要的存在。


    联盟的核心，超人。


    系统说：「幕后者不可能清楚宇宙漏洞对你的排斥作用，但他会知道混乱是这些奇点空间的本质。无论是多么正直坚定的人，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也会陷入疯狂。蝙蝠侠之前修復漏洞只用了一个晚上，精神侵蚀的效果就已经体现得足够明显了。」


    「他想要见到一个失去理智的超人。」蝙蝠侠立刻跟上对手的思路，「他想让正联亲眼目睹人间之神如何坠落。」


    收到消息之后第二个赶到的闪电侠正好听到这句话。


    「哇。」他艰难地感嘆了一句，「我不会又迟到了吧？」


    游戏里，超人说道：「没有，今天你来得最快。」


    他的披风一如既往地无风飘扬，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蝙蝠侠刚才的话动摇，面色平静道：「等魔法扩散停止之后，我们尽快开始。」


    **


    「情况比上次蝙蝠侠的时候要好，但没好到哪去。」超人的系统正在和自己的宿主交流，「那时我完全没法和他交流。现在因为这是台连接着宇宙漏洞的游戏机，同样由0和1构成，我的权限比在阿卡姆骑士宇宙时更大。但是……」


    「但是？」


    「『游戏』的本质是遵守规则，摩西，这意味着你面对的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角色扮演游戏，英文缩写rpg，由玩家和角色双方共同构成。


    因此在游戏外侧，正联其他人没有按下开始按键时，超人就只能在开始界面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闲逛。而在人员到齐、蝙蝠侠选择『开启新游戏』之后，一扇扭曲模煳的传送门浮现在他身前，通往未知领域。


    「我想它没什么强制作用。」超人观察了一会传送门，评价道，「就算你点下游戏开始，如果我不主动走进去，游戏还是会卡在开头。」


    「但通关要求是完成全部结局。」已经互通情报的神奇女侠指出，「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


    「你说得对，黛安娜。」超人耸了下肩膀，「其实我还挺喜欢开场这片草原的。我能嗅到泥土的味道，这会不会是很多年前氪星留下的影像？」


    「……」


    没人能回答。就像没人能领会一台来自诞生之地、用以引导孩童成长的游戏机，却阴差阳错变成了伤害最后的倖存者的武器，对超人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他走进了传送门，刚才一直陪伴着他的、草原上的白色花朵随风摇晃着，如同告别。


    跨过门后，一座熟悉的城市映入眼帘。


    他身上的超人制服变成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带着眼镜坐在狭小的单身公寓里面对电脑和文档，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硕大的星球日报雕塑伫立在身旁，金色的表面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里是大都会。


    「欢迎来到全年龄向游戏《超人养成计划》的教学关卡！」氪星ai抑扬顿挫地说道，「重要提示：本游戏不包含任何存档点，玩家的选项与结局息息相关，请务必谨慎选择。」


    游戏外，闪电侠问：「它为什么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个全年龄向游戏？」


    绿灯侠回答：「就像喝醉的人总是说自己没喝酒一样，它很可能包含成人内容，需要在家长和父母的陪同下观看。」


    「克拉克·肯特。」ai不理会哈尔的嘲讽，自顾自地继续，「你是一位来自堪萨斯州的小镇男孩，今天是你走进大城市上班工作的第一天。刻耳柏洛斯峰会上，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三位年轻商业巨子齐聚一堂，你和你的同事露易丝·莱恩需要对他们进行採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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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是教学关卡的前情提要。


    「而在你完成与莱克斯·卢瑟和奥利弗·奎恩的对话并回到住处以后，你发现自己被一只黑色的陌生蝙蝠袭击了。」


    「……」


    一只手按住克拉克的后脑，将它用力砸向桌上无辜的笔记本电脑。


    「砰」的一声，电脑碎了。


    ai：「陌生人袭击了你，询问你接近布鲁斯·韦恩与迪克·格雷森究竟有何目的。你是否决定反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超人维持着被『蝙蝠侠』按头暴击的姿势，对游戏外的人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第108章 《超人养成计划》


    开始游戏后, 外界的『玩家』看游戏界面已经有所不同，除了氪星ai自带的字幕之外, 屏幕上方还有一个深红色的进度条，现在显示100%，但没有标註它究竟代表什么。


    而在ai做出文字描述的同时，画面里的『蝙蝠侠』声音低哑，是他威胁罪犯时的惯常语气：「你是谁？！你怎么登上布鲁斯·韦恩游艇的？你是怎么击退丧钟的？你想从迪克·格雷森那里知道什么？为什么你的出生证明是伪造的？马上回答我，否则——」


    「他提到的游艇、丧钟都没出现过。」游戏外布鲁斯说, 「事件的前因后果不由玩家决定，npc的行动方式同样如此，否则这句话就应该将不被玩家了解的额外信息去除掉, 除非它们在后期留有伏笔。」


    钢骨：「我也觉得这段话透露出的内容有些没必要。这是个教学关卡, 理论上只要ai旁白给出的讯息就足够我们做出决定了。」


    「我保留意见。」沙贊摇头，「无论这个游戏的目的是好是坏, 它只用一句话就让我想要继续玩下去——超人在蝙蝠侠的游艇上到底做了什么？」


    「……这和选项无关。」


    「万一呢？」


    「打断一下。」游戏里的超人礼貌地说, 「我还在这被布鲁斯按着脑袋呢。不管我对他的游艇做了什么，都应该享有辩护权。」


    「主席说的有道理，蝙蝠侠侵犯了嫌疑人的人权。」绿灯侠说, 「我建议打回去。」


    蝙蝠侠：「附议。」


    闪电侠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没忍住咳嗽半天：「……真的要选这个？虽然蝙蝠侠已经发现异常了, 但……好吧。」


    「我认为游戏ai可以控制时间, 并将游戏里超人的行为固定在某些特定选项上。但它未必能干涉其他npc的行动。」


    或者说如果这是宇宙漏洞, 那么这些npc至少在某个时刻真实存在过，而不是由代码编写的、虚拟的纸片人。


    被魔法赋予活性的氪星ai, 则实际等同于奇点宇宙内的时间控制器以及空间转换器。一旦超人不按照它设定的路线前进, 场景就会被退回到原点。


    这才是选项的本质。


    难怪系统说超人面对的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ai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宇宙意志的恶意。


    教学关卡正好能提供验证推测的机会, 但玩家还有必要考虑角色的心情——超人是他们的战友, 是他们的朋友。


    超人问：「如果你们选择了反击选项，我没有去做会怎么样？」


    「来试试看。」


    游戏外布鲁斯按下按钮。


    屏幕中的克拉克没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十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了警示标志，ai开口：「检测到角色长时间未作出反应或行为失当，消极游戏警告。任务判定失败，读取内置存档点，理智值-1。註：教学关卡理智值在正式游戏开始时会回归初始值。」


    转眼间右上角深红色的能量条降到了99%。


    与此同时，游戏里『蝙蝠侠』消失，克拉克剎那间坐回窗前，以氪星人的反应速度甚至都没看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笔记本电脑完好无损，ai又重复了一遍开场旁白——场景再现，时间倒流。


    宛如神迹。


    人们一时震撼无言，神奇女侠低声道：「赫拉在上。」


    以及另外需要重点关注的：


    「消极游戏的代价是扣除理智值，这到底是什么？听上去很危险。」


    第二次，相同的选项，克拉克没有收手，直接转身卡着『蝙蝠侠』的脖子将他掼到了墙壁上，砸出脸盆那么大的坑。


    系统：「他会理解的。」


    超人在心里说：「大概。其实偶尔我挺想这么干的，偶尔。」


    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游戏外超英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边的同事，海王问：「这不是理智值减少的后果吧？」


    「他的意思是你可以下手轻些。」


    超人没有回答自己队友的问题，他抬起另一只手摘下了『蝙蝠侠』的头套：「下次请敲门，布鲁斯。」


    游戏外，钢骨道：「超人能听见我们说什么，但是游戏里的npc看不到我们，会疑惑于他在和谁讲话。所以ai没有给出选项令时间静止、又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无法同我们进行直接交流。」


    「但克拉克的语气太……友善了。」蝙蝠侠皱起眉，「另一个我还没见过他。」


    「你认识我。」果然，『蝙蝠侠』的蓝眼睛浮现出迷惑的情绪，「你是谁……你是什么？」


    「一个实习记者。」超人装模作样地推了推眼镜，「如果你有时间，能让我进行採访吗？我对蝙蝠侠和韦恩都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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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贊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了：「别告诉我这是你们的初识。」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是。」


    回答克拉克的是『蝙蝠侠』的闪光弹。


    他可以抵抗这个，但还是松手了。


    果然，下一秒，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被超人握在手里的蝙蝠侠披风昭示着刚才不速之客的到来。


    超人捻了一把披风碎裂的布角：「游戏的自由度比我想像的高，我的大部分举动都不受限制。」


    他用超级听力检测了一下跳窗离开的『蝙蝠侠』的心跳，发现对方情绪只有些许起伏不定，远称不上惊慌失措。


    「可惜，」他又拾起报废的电脑，「按照剧情，我真的很需要採访他。」


    「你现在能做任何事。这个克拉克·肯特还没有成为超人。」


    证据是房间里没有任何氪星相关的物品，也没有超人制服。


    「是。」克拉克看着书柜里的相框，「这个我在玛莎和乔纳森的陪伴下长大。」


    他有更多的……选择？


    哥谭都市传说的黑色披风随着窗外吹来的风微微摇摆。


    ai就在这时开口：「你和蝙蝠侠进行了一番单方面的友好交谈。你手里拿着超级英雄留下的装备，觉得自己受到了心灵的感召。你想成就一番大事业，但你对于家庭的爱始终牵绊着你。你是否决定披上黑暗骑士的披风成为超人？」


    「……」


    给出选项时，时间再次静止。


    克拉克重复一遍：「『披上蝙蝠侠的披风成为超人』？认真的？」


    游戏外响起接连不断的笑声，又在联盟主席看过去时止住不动。


    「我们没有在笑你，我们想起了高兴的事。」


    克拉克试探着把那件披风披到自己的肩膀上，凑到镜子前面打量自己的形象。


    他耳边又传来同事们克制不住的爆笑声。


    这群人根本就不打算掩饰！


    「我觉得，挺不错的。」绿灯侠气喘吁吁地说，「你需要飞行员的头套和防风镜吗？我可以借你一份，挡住脸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


    超人坚决地把手里的披风放下了：「反正是教学关卡，我们试试另一个选项吧。」


    拒绝成为超人。这是从未有过的。


    超人是克拉克·肯特。


    但如果克拉克·肯特不再打算成为超人了呢？


    太古怪了。


    这只是个游戏的开始教程。


    但仅仅是想一想都觉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世上怎么会没有超人呢？


    游戏外笑声渐渐消失了，大家面面相觑：「你确定吗，蓝大个？」


    「为什么不？」超人环视他们，「只是一个选择，我们总得弄清楚游戏的运作原理。」


    静寂片刻之后，蝙蝠侠道：「他说的对。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游戏是怎么判定结局的，就算它只在重要转折点上给出选项，难道需要一直玩到超人老死？」


    沙贊欲言又止：「其实这种游戏有的结局可能很快就出来了……唉，我不确定，不如先点着试一下。」


    其他人没有异议。


    如游戏规则所说，为了通关，他们早晚会尝试每个或现实或离谱的选项。


    做出决定的瞬间，克拉克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失衡了半秒钟。


    系统：「小心，游戏规则在生效。」


    但克拉克并没有听清系统的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那么一会，他似乎成为了观影人，又似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角色』中。他看着『自己』长在堪萨斯的乡间麦田里，第一次学会飞行时不知道怎么落地、乔纳森·肯特开着飞机过来救他。中年人在他的脚踝上套住绳子，他像漂泊的风筝接近了养育他的土壤。


    他看到自己和美丽的姑娘约会、和朋友进行公路旅行。他试着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人，有时他像个英雄，有时他是个怪物，只有玛莎对他说：「你是一颗许愿流星，你是我的梦想成真。」


    他在成长，他在人间流浪，他尝试着做一个有很多空闲时间的好人。而莱克斯·卢瑟说他愚昧，他的朋友认为他目光短浅。


    他们争吵，他逃到了宇宙，他遇到了手持灯戒的外星人，告诉他你不属于地球、而你的故乡再不能同你相见。


    巨大的悲痛和空虚在那一瞬间将他裹挟，不知是为了永恆存在的孤独还是无路可退的迷惘。


    他意识到自己也许没办法承担所有人的期待。


    他可以成为超人，但超人不是神。


    「你认为你的决定可能是个错误，蝙蝠侠或许限制了你的思维。你不知道。但你决定给自己一个假期，你选择抛开那些暂时令你不解的东西，回去那个永远接纳你、永远爱你的地方。某一日，这样的地方也将不復存在，你仍要穿上自己的另一件披风拯救世界。但谁能预料呢？至少现在的你得到了短暂的安歇。」


    「恭喜达成教学关卡分支结局：永无宁日。」


    下一刻，克拉克发现自己站在了游戏登录界面的草原上。


    他控制不住地半跪下来，轻轻喘息，感觉到额角正在剧烈地抽搐，将疼痛传递到脑髓深处。


    「我觉得……我觉得我好像经歷了很长时间。」


    心中仍然留存着刚才的心悸感，他低声说道。


    「你们那过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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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五分钟，克拉克。屏幕上只有零星的画面，游戏ai还在念述旁白。你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从回到开始界面后，超人身上的衣服就换回了三原色制服。但有那么一会他好像仍然站在玛莎的小木屋里，晴空般的蓝眼睛带着惘然和生理性的水气，「我看到了我自己。」


    第109章 《超人养成计划》


    游戏正式开始之后, 屏幕右上角的理智条再次回满。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如果真的是指理智，它在用数据操纵超人的思想！」


    「那不可能，超级小子带来的魔法没有这样的作用。」


    「我们现在讨论不出什么成果, 只有等它真的下降到一定地步才能对比出结论, 但那也意味着情况变得格外危险。」


    他们只能尽量让这个不祥的能量条维持静止状态, 鑑于这游戏连个说明书都没有。


    游戏内, 克拉克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大都会，不过这次不是小记者的t恤西装，而是超人的三原色制服。


    「你还好吗？」游戏外的黛安娜问道，「你刚才看上去有些疲惫。」


    「可能是因为我在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讯息。」克拉克飞到没人的地方小声说, 「还好我有超级大脑, 不然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就是……就是游戏里面的那个我, 有一会我真的以为我作为他过了一辈子。」


    「可我注意到你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我第一时间看到了你们，我的朋友，那个克拉克谁都不认得。」


    说话间，他稍微往上飞了些许距离, 环顾四周：「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都会平常有这么安静吗？」


    他脚下的巷子连接着一条平日里人声鼎沸的主街道，这会交通信号灯运转一如往常, 街上的车辆却比工作日都少了一大半，偶尔经过的司机全部都面色严肃精神恍惚, 像是受到了某种重大刺激。


    氪星ai这会仿佛不存在，游戏里游戏外的人接连唿唤了好几次也没有结果，没有触发特殊剧情时它根本不打算主动出声。


    「我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超人飞到街头, 趁等红灯时对一位路过的司机打了声招唿：「中午好。」


    「你好。」大都会居民对超人的出现习以为常, 看向他的眼神却微微躲闪, 还带着怜悯和悲伤, 「真是糟糕的天气，你没有去参加闪电侠的葬礼吗，超人？」


    说到前半句时，大都会英雄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头顶万里无云的天空，正打算开个玩笑，却被后半句话说得愣在原地：「什么？谁的葬礼？」


    他飞快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游戏外闪电侠对他挥了挥手：「淡定，我还活着，蓝大个。听他怎么说。」


    「闪电侠。」司机又重复了一遍，「很多人都去了，但我想你要是不想参加，人们也能理解。」


    「我……抱、抱歉。先走一步。」超人难得结结巴巴地说，「我不——你说得对，我得去看看情况。」


    他转过身化作一道红蓝相间的光划过城市上空，总觉得自己嵴背上还留有被怜悯的目光戳刺的感觉。不一会功夫，跑遍大街小巷的克拉克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震惊地对自己的同伴说道：「媒体上说杀害闪电侠的兇手是莱克斯·卢瑟，而这里的卢瑟是美国总统！」


    巴里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意外。」


    蝙蝠侠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很愤怒也很茫然？」


    「很好，保持住，不要周围环境影响到你，时刻牢记游戏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超人眨眨蓝眼睛：「不论如何，我现在应该去参加葬礼。」


    他情绪难免低落下来，飞到目的地时也没有落在人前，而是藉由超级视力远远观望。游戏ai倒是给了玩家提供了近景特写，巴里看到的第一眼就说道：「等等，这不是我！这个世界的闪电侠是沃利！」


    「你的那个小助手？」


    「老天！是他！但是为什么？」


    刚才闪电侠是他们当中最镇定的人，有时得知自己死亡倒比接受同伴的死更容易。而现在自己的亲人就躺在三尺之间，巴里立刻变成了情绪最为激动的那个：「克拉克，拜託，能不能走近点？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葬礼已经进行了一半，气氛很沉重肃穆，克拉克看到这个宇宙的布鲁斯和黛安娜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垂首默哀。远处有人在谈论事情的经过，悄悄说道：「……是核弹吗？我听说总统发射了核弹，不知道闪电侠是不是因此而死……」


    「他一直在跑，一直在跑，但据我所知除了超级速度之外，闪电侠和我们普通人没有区别……」


    旁听者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


    「克拉克。」


    蝙蝠侠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带着警告意味。


    「我知道。我只是想，超人为什么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你不该这么想，你没意识到你自己在受到那具身体的影响吗？保持冷静。」


    讲话时蝙蝠侠侧头看了眼巴里。


    其实闪电侠开口才能达到最大提醒效果，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巧合，死去的闪电侠居然不是他本人而是年轻的继任者，于是场内场外都有人神思不属，让蝙蝠侠不禁开始担忧自己的朋友是不是在游戏中投入得太深。


    阿卡姆骑士宇宙时的风险忍受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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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氪星ai就在这时突兀开口：「你为自己同伴的离开自责不已。你既想要了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又打算避免残酷的结局。幸运的是，你仍然有机会——花费5点理智值即可将时间转回到闪电侠死亡之前，是否进行交易？」


    听上去像垃圾游戏里的氪金道具。


    但效果着实令人心动。


    克拉克又隐蔽地看了眼发呆的巴里，开口道：「五点理智值，不是很多。」


    「这很重要。」蝙蝠侠一字一顿地说，「你总共只有一百点，我们还不知道大量扣除之后会有什么负面效果，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还有必须用到它的地方。」


    「所以我们就呆在这什么都不做，任由剧情发展下去？」


    「而你甚至不知道回到过去到底算不算是支线，它对我们打出结局到底有没有帮助？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救你出来！」


    「你们两个都停一停。」绿灯侠挡在中间用灯戒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风险和收穫是并存的，不过我觉得游戏的描述有个陷阱，我们怎么保证回到过去之后能改变游戏发展，而不是仅仅再旁观一次闪电侠的……呃，死亡？」


    「我可以去解决卢瑟。」超人毫无躲闪地与自己的同伴对视，「至少我们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


    蝙蝠侠冷冷道：「那你现在也能去干。」


    「okay！」沙贊大声说，「我玩游戏的经验比较丰富，我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氪金选项。付出理智值后会得到额外的支线剧情但是没有结局奖励，我们暂时放着不管也可以！」


    「我同意。」闪电侠回过神说，「没必要把理智值花费到这，继续吧。」


    蝙蝠侠垂头选择了『否』。


    超人不再说话，他回过头，发现游戏里的布鲁斯和黛安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你来了，克拉克……节哀。」


    氪星之子颔首回应。


    他还有点生气，所以表情比平日里要生硬，声音也更低沉：「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去找我们的总统先生，他总不能在做出这一切之后还假作无事发生。」


    卢瑟竟然还活着、甚至坐在总统的位置上？这是克拉克的第一想法，怒火让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女侠的提议。他们三人打进白宫的过程要比预计得顺利，人类武装部队在超能力的威胁下一触即溃，连子弹都用不着躲开。超人率先冲进了总统办公室，熟悉的光头正在整理手提箱，看到他到来不仅不觉得害怕，甚至游刃有余地笑了：「我没想到你能忍到葬礼之后才来。」


    「我也没想到你还能静待到今天才想过要逃跑，你聪明绝顶的智慧去哪了？」


    「我以为你仍然打算像往常一样等待人民的制裁——人民，哈！我现在站在了这个国家的最高点，谁能够对我进行审判？」


    「你做了什么？」


    「你不知道？」


    卢瑟嘲弄的表情实在太过让人生气。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超人已经提起他的领子、用前所未有的威胁语气说道：「你想要用核弹挑起战争。」


    「这是一劳永逸。」绿眼睛的光头男人被他扯住要害依然不动声色，「他们看不到我计划当中的美妙之处，宁愿与超人类战斗不休，对未来的风险视而不见，天真的以为正义联盟会永恆地守护地球——这是人民的错误，而我在对其进行纠正。」


    「而你谋杀了闪电侠！」


    「没错！」卢瑟高声道，「那么超人！你是为了你死去的同伴站在这儿面对我！还是法律、正义和人民的意愿？承认吧超人，你跟本不在乎我的罪名，我能看出你现在眼里根本没有那些条条框框。」


    话音未落他一脚踹开了抽屉，将大拇指悬在某个威胁性的红色按钮上：「要来试试看吗？」


    「别动，我有很多种方式阻止你。」


    「你会的，超人。」卢瑟微笑着歪了歪头，「但任何一种方法都会造成伤亡。现在，放我下来。你心里应当知道自己需要我——没有罪恶，这世上哪来的英雄？」


    超人的指尖一下子收紧了。


    他身后好几道声音同时传来：「别！克拉克/超人！」


    千钧一髮之际，氪星ai出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抑扬顿挫的语调中带着隐秘的诡谲：「你找到了杀害闪电侠的真兇，他毫不悔改的态度令你怒火中烧，你逐渐厌倦了和这个富有智慧又毫无道德底线的男人继续纠缠——正如莱克斯·卢瑟所说，为什么不能选择一劳永逸呢？为什么不能建立一个不会再有无辜者死亡的世界呢？为什么你非得忍受这些挣扎和毫无道理的揣测？谁代表了人民？谁决定正义？你的同伴或许会对你的转变感到不理解，但你有把握去纠正他们的思想。那些人是你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们总会支持你、同你一路向前，你不会孤身一人。想到这里，你觉得快要说服你自己了，卡尔·艾尔，你看着眼前的前任总统先生，最终做下决定：杀了他/再一次放过他。」


    几乎在游戏外同伴惊唿之前，超人就已经打算松开掌心——卢瑟的确欠教训，但他还没想下死手。然而ai开口之后，他发现时间被静止、自己在做出选择之前根本没法收回手臂。


    「这算什么选项？」他差点被气笑了，克制住身体自带的、强烈的悲痛和仇恨，「我不想杀他，选择第二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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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本该是无可纠结的选项，游戏外一直以来负责统筹决定的蝙蝠侠却没有动。


    半晌，他说道：「游戏的旁白很有趣。」


    超人深吸一口气：「布鲁斯，你的关注点应该放在正确的地方。还记得吗？之前是你告诉我，这些都是虚假的。」


    「你说得对。但我也记得，我们必须打通全部结局才能通关——我认为这是第一处关键点。卢瑟的生和死会导向不同的结局。」联盟顾问在这时居然停住了，像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似的，过了片刻才艰难地继续道，「你早晚要面对第一个选项，克拉克。」


    如果这是普通反派的阴谋，他们大可停在这里，联繫外援寻找其他解决之道。


    可这是宇宙漏洞，氪星ai背后是宇宙意志。


    「别有心理负担。我们要救你离开游戏，而且做出选择的人是『玩家』不是『角色』。」


    「你想过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在我动手之后？『你的同伴或许会对你的转变感到不理解，但你有把握去纠正他们的思想。』」超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保持将卢瑟提起的姿势，「我可以杀死卢瑟，但如果被我举着的人是你呢？或者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的朋友们操纵着我的双手杀了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自己，再告诉我说这是为了救我？」


    「卡尔·艾尔！你联想过头了！」


    到底谁才是经常思想悲观的那个人？


    「不……别叫那个名字。」拥有钢铁之躯的青年仿佛感到寒冷般打了个战慄，他天空般的眼眸垂了下来，流露出几许并不明显的恳求，「我们先选第二个，行不行？」


    第110章 《超人养成计划》


    「就选第二个吧。」黛安娜立刻答应下来, 其他人几乎从她眼中感受到了长辈慈爱的光辉——像医院里奶奶心疼不想做手术的小男孩。她直接转头对蝙蝠侠说，「我们没有必要从开头就冒险。」


    联盟顾问不置可否，客观地说：「取决于你们喜欢先吃甜的还是先吃苦的。」


    绿灯侠突然对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的超级小子道：「康纳, 你可以出去陪陪肯特夫人, 她也被困在魔法内部，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要支开我？」康纳挺直腰防备地问, 「就因为接下来的画面不是那么全年龄向？」


    「你明白。」


    「超人是我父亲！」


    「正因为他是你父亲！而且这是正义联盟的工作, 你不该参与。」


    「我——」


    「够了。」超人说, 「康纳, 你是个好孩子，去陪陪玛莎，让她不用担心我。哈尔，谢谢你，我没事。」


    康纳没反驳, 板着脸气沖沖地走出了地下室。绿灯侠像是觉得尴尬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玩个游戏而已，反正是假的，大家没必要这么严肃。」


    蝙蝠侠上去按了『不杀』选项：「无所谓，不如接下来看看怎么发展。」


    人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氪星ai的语调颇为遗憾：「你发现自己仍然下不去手, 多年坚守的底线并不能被轻易打破, 你认为自己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利。看来闪电侠的死并没有给你带来太多触动，卡尔·艾尔。你目送着莱克斯·卢瑟被带走, 但你知道他总能用金钱和口才说服美国贪婪无耻的司法机关, 早晚有天他会再一次毫无代价地出现在人前, 到那时他犯下的每一桩罪孽都将是你的责任。你感受到内心深处对自我的谴责，理智-10。」


    「它在曲解概念！」闪电侠说, 「卢瑟不止一次进上法庭, 最终能够逃脱是因为他……贿赂了很多人, 那些政府官员为了莱克斯集团的财产和他的研究心甘情愿与他合作。」


    「然后再被坑的家底都不剩。」


    「所以这和超人有什么关系？你别听它的蓝大个。」


    超人这时才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抱歉，你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杂音很大，我只听到了巴里最后那句。」


    蝙蝠侠认真地检查了游戏机：「设备完好无损，之前没出现杂音的状况。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超人摇头，「只是你们的声音偶尔断断续续，就像信号不好一样。」


    黑暗骑士的面颊抽动了一下，他抿着嘴，须臾后说道：「那么这就是理智值减少的后果。」


    「……其实我刚才在想。」超人踌躇道，「之前5理智点交换回闪电侠死亡前的选项一直都在，要不要试试看？总不能比现在更糟。」


    「那就是比现在更糟。」蝙蝠侠看上去已经开始焦躁了，他说话停顿的时候，后牙槽有轻微磨牙的动静，「这是游戏的目的，它诱骗我们在虚假的剧情里越陷越深，两边对话受到干扰就是前兆——你很在意氪星ai说你并不为闪电侠的死所触动？」


    超人：「看来你也记得很清楚。这就是关键，继续下去没问题，但我在游戏里呆的越久，它就越会一遍遍通过各种方式提醒我。你知道吗？我现在耳朵里全是新闻播报的声音，不同的记者用不同的语言报导总统被警察带走。如果我走到街上，每个人、每份报纸、每块屏幕都在提相同的事。我去星球日报上班，佩里说不定会让我写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霎时间被控制的情绪冲破堤坝，带来堪称恐怖的代入感。


    他阖上眼睛平静片刻，再次开口时又恢復了镇定的语气：「我不保证我能集中注意力，布鲁斯，你们也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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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超人的吧。」钢骨道，「他才是当事人。」


    屏幕上出现了小小的可爱的笑脸：「交易达成。理智-5。」


    继而是短暂的黑屏。


    一通卫星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


    「我听说你们被集体困在堪萨斯的山洞里面？」钢铁侠的声音从正联的公用联络设备中传出，「不过不用担心，大部分城市已经被復联接管了，我们还帮你们抓住了黑亚当。」


    「……」


    这算什么？


    超英内部的行业竞争？


    钢骨往外走了两步：「堪萨斯只有平原，没有山区。不过你们怎么做到的？黑亚当的魔法解除了？」


    「显然，我们是更成熟的团队。」说这话的时候托尼毫无羞愧之心，「黑亚当还在被审问，但他说他只能解除困住你们的魔法，至于超人的那个，『等级更高』。是的，他只说了这两个单词，现在超级反派煳弄人都不用讲基本法吗？」


    钢骨往身后瞥了眼：「我认为他没在说谎，钢铁侠，我在数据分析上更胜一筹。」


    「认真的？我——嘿！」对面传来了被遮挡住的争吵声，而后通话人变成了美国队长，「你好，钢骨。」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队长。」


    「正如钢铁侠所说，我们从黑亚当口中问出了很多情报，包括你们正在研究的宇宙漏洞，和他将超人困在里面的目的。他提出一个令我们十分困惑的交易，復仇者联盟没有答应的理由，但涉及超人，我想应该先谘询你们的意见。」


    钢骨问：「是什么？」


    「他说如果我们放他离开，他会想办法清除超人在坐标宇宙中的记忆，还给你们一个『正常的』联盟主席。」


    半人半机械的英雄听到这里，义眼发出猩红色的光芒。


    联盟顾问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我们拒绝。」


    「黑亚当说你们暂时不答应也不要紧，这是个备用选项，你们总会找上他的。」


    「——拒绝他。」蝙蝠侠再次重复，「我不会同意。没人有权利随意篡改他人的记忆。」


    商量一番在正联缺席时復联代为管理的安排之后，通讯终止。正联成员互相对视，海王说道：「他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对，但是超人还被困在里面，我觉得宇宙漏洞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附议。如果有人有急事可以离开。」


    没有人动身。


    钢骨道：「黑亚当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从一些渠道了解到，奇点宇宙代表无序和混乱。」蝙蝠侠给大家解释，「在其中耗费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受到影响。不幸的是，我们遇到这几个漏洞中自发反抗的宇宙意志结合了游戏ai，恰好能够操纵时间。这也许就是黑亚当最初的目的，他想让一个英雄堕落成疯狂的罪犯。」


    女侠走到仍然没有亮起的屏幕跟前，看着黑暗中自己的倒影：「这不可能。超人不会，我们也不会。」


    「没错，我们就是为此而站在这的。」


    **


    「克拉克？克拉克！」露易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佩里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你还好吗？我叫了你好几次。」


    超人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穿西装趴在笔记本上，女记者俯身立在他办公桌旁，深色的髮丝垂到桌上，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担忧，体内传来两声并不重叠的心跳。这里的露易丝结婚了？还怀孕了？


    他们的面孔离得非常近、近得有些失礼，克拉克没有细想，下意识地向后躲开，侧开头推了推眼镜：「露易丝，对不起，你说主编叫我？但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落在家里，我得离开一下……」


    他得去见莱克斯·卢瑟！越快越好！


    「等等，你还在因为我们早上的争吵生气？」


    「什——不，没有，露易丝，是我的错晚上请你吃饭。但我现在真的有急事——」


    他撑着桌子跳过忙碌的人群，不顾他们的惊唿声冲出了办公室，避开摄像头高速奔跑的同事扯开了领带，然后是眼镜、西装、衬衫纽扣。巨大的s形标志出现在他胸口，他飞上了天空。


    佩里的叫骂和露易丝的唿喊被他甩在身后，他凝神辨认卢瑟的方位，不在白宫，而是莱克斯集团的大楼，现在卢瑟还没当上总统？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很多时间？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超人就落在卢瑟办公室的落地窗之外，莱克斯集团董事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他停下动作的同一刻转过身挑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的朋友？」


    超人皱起眉。


    卢瑟的态度不太对劲，但他还没有弄清楚是哪的问题。x视线扫过办公室内没有被铅层覆盖的地方，并没有找到疑似核弹控制装置的东西——想来卢瑟也不会将这么危险的物品放在手边，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总统。


    真的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不仅仅是闪电侠还活着……闪电侠？


    「巴里？」


    他喃喃道。


    超级听力辨认出这里的闪电侠不是之前死去的沃利·韦斯特！


    莱克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也没能辨认出那个缺乏前因后果的口型：「你说什么？」


    没有回应。


    超人的超级听力以闪电侠的中心城为核心步步向外推进，最后回到大都会。他听见露易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待在星球日报的办公室里。他听见女记者的胸膛中除了心跳、还有『滴，滴，滴』的机械脆响，像是某种錶针的倒数。她身边还迴荡疯狂的、总在哥谭人噩梦中响起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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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如同实景的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


    绑架了露易丝的小丑。


    滴滴作响的、露易丝身上的炸弹。


    从小丑手里喷到他面前的恐惧毒气。


    幻觉中，他看到了毁灭日。他得杀了它，不知为何，这陌生的怪物予以他濒临死亡的畏怖。


    「克拉克！！」遥远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伴随着电流的杂音，像盛夏的蝉鸣，消失在不引人注意的白噪音里。


    他得杀了它。拼尽全力，毫不留情，否则他就会死。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没见过毁灭日，这用来杀害氪星人的人造物。


    恐惧毒气带来的幻觉褪去了。


    露易丝躺在他怀里。


    他杀了它……他杀了她？


    「克拉克！拜託！你回头看看我们！」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很执着，很令人放心和信赖，但超人没有移开视线的余裕。他的目光定在身前的画面上，像个彻底失去灵魂的雕塑。


    露易丝心脏停跳，与她心跳捆绑在一起的核弹爆炸。


    被摧毁的大都会。


    他得干点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为什么？露易丝死了？她才刚结婚，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不愿意认真去思考，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小丑就在他身前大笑不止，蝙蝠侠拦在他们两个之间：「你不能杀了他！！」


    「我不……我不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感受到眼中有水光在翻涌，他觉得自己在向不知名的存在哀求，但是噩梦并未终止，「别逼我——」


    「克拉克！！！」


    超人霍然回头。他黑色的捲髮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垂在额头上，剧烈的喘息声像一头落在陷阱中不愿放弃挣扎的野兽的咆哮。


    「你从未见过毁灭日。露易丝活得很好。大都会还在——我们还在。」


    他们的声音依旧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在克拉克耳中时强时弱。


    但这才是真实。


    氪星之子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肩膀前倾、跪在废墟之上，形容狼狈但依然俊美的不可思议，仿若神明俯首，令他的同伴短暂间不忍于直视。


    「我知道。抱歉，这是我的问题，我刚才太着急了。」


    几秒钟后，游戏里的人站起身，平復唿吸环顾周围，同时保证道，「没有下次。」


    第111章 《超人养成计划》


    游戏ai：「这是一场噩梦。你清醒过来, 你意识到早已永远同露易丝与她腹中的生命告别，失去的东西往往比握在手中的更宝贵。以氪星人的寿命而言，你离诞生之日尚不算久, 然而使人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 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恭喜你达成成就——永恆的爱。」


    「……」超人的脚步因为这微妙的奖励而停顿片刻。


    游戏外沙贊捏着自己的拳头：「我现在特别想要把这个游戏ai揪出来揍一顿，哪怕它没有实体。」


    这是个崭新的世界，氪星ai欺骗了他们, 它用所谓的『回到过去』干扰克拉克和其他成员的决定, 实际上是将联盟主席转移到了另一个、闪电侠是巴里·艾伦的世界。而根据游戏旁白的介绍，在这里露易丝·莱恩死于多年前的一场事故，小丑被超人杀死，还有绿箭侠……


    「别告诉我绿箭也死了？他在我们这才刚加入正联没多久！」


    蝙蝠侠在心中问道：「系统，你有超人正在经歷的这个宇宙的剧情备份吗？」


    「我有。」系统回答，「但是照旧没法直接给你。它在我的记录库中代号是『injustice』, 如果你将这个宇宙当做掷骰子来决定事件后续发展的游戏, 那么每个人的每个骰子都扔出了『大失败』。比如超人失去爱人与孩子并杀死了小丑, 蝙蝠侠本来有很多种选择，他却直接去和总统合作站在了痛不欲生的队友的对立面。」


    「……」


    「再比如绿箭侠想要阻止超人，他射出的箭矢在超人身上反弹击中了超人刚被政府绑架的父母，于是暴怒的超人杀死了自己的前队友。」


    「……」


    系统越说越不自在，它的程序正在努力计算无数个巧合接连发生的概率：「再比如达米安和夜翼打了起来，这本来是很常见的情况, 你知道。但夜翼失去平衡跌倒撞到了石头——呃，他的骰子表示人类的大脑结构很脆弱，所以蝙蝠侠和达米安彻底谈崩了。」


    「……」


    「总之, 在所有人骰运都差到离谱的情况下, 现在你所见到的游戏剧情已经不在正常人类逻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了, 我的建议是别把它当真，甚至别当回事，只用引以为戒就好。」


    与系统交谈完毕，蝙蝠侠发现自己的队友都在看他。


    「怎么了？」


    海王指向游戏旁白：「它刚才说夜翼……」


    「死了。」蝙蝠侠下意识地说，「因为骰子扔出了1点。」


    「……？」


    「不用在意。」联盟顾问面无表情，「你们会介意一本小说写到亲近之人的死亡而悲痛欲绝？我说过它是虚假的。只有超人要担心在氪星ai的阴谋中迷失自我，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从里面拉出来，而不是跟着一起投入进去。」


    虽然现实中荒唐的事情数不胜数，但大多数时候，越是荒诞的情节越让人难以相信其真实。超人之前崩溃是因为氪星ai误导他去寻找莱克斯·卢瑟以阻止总统发射核弹，却看似反而让露易丝落到了小丑手中，而他中了小丑的埋伏吸入恐惧毒气，将露易丝当成毁灭日杀死，最后和露易丝心跳绑定的核弹爆炸摧毁了大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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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事实上这都是不义联盟宇宙已经发生过的歷史事件，克拉克情绪波动过于剧烈，使他遗忘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甚至忘记真实世界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毁灭日。他的同事们则毫不意外——


    「『看到平行宇宙的能力』。我知道他们都是这么想的，说不定还觉得我已经见过不少次氪星人大战人造怪物。」超人在心里吐槽。


    系统：「太好了你控制住了！我的声音刚才完全被你屏蔽掉，幸好有你的朋友在外面。与ai结合、且拥有一定逻辑和智慧的宇宙意志，进攻意图比我预计的还要强烈。」


    「是啊，它的阴谋环环相扣。我现在特别想洗把脸，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盥洗室。


    游戏外，绿灯侠对他说了半天话，然后双手摊开：「显然，超人又听不见我们的声音了。他怎么恢復得这么快？」


    「他在尝试控制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超人的太阳穴还在不停地抽动，就在这时警报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最高议员阁下，刚才接到塔尔·塞尼斯托的通报，他在华盛顿市中心遇到了神奇女侠、奥利弗·奎恩和带着绿灯戒的哈尔·乔丹，疑似来自平行宇宙。」


    「塞尼斯托！」游戏外哈尔叫道，「他是个黄灯！」


    「别大惊小怪的，gl，这里的超人明显已经是个反派了。」


    「但别人叫他『最高议员』，听上去他已经坐上了统治者的位置？」


    这句话游戏里的超人听见了，他回头开玩笑地说：「确实，我现在所在的这栋建筑类似于孤独堡垒。刚才我在电脑文件里看到除了部分地区的反抗军之外，整个地球都在我的统治下。对一个从来不打算参与政治的人来说，超人的升迁速度有点快过头了。」


    「没事。」黛安娜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抬起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碰不到对方，「不管你的外在身份怎么变化，你还是克拉克·肯特不是吗？」


    「我认同你，黛安娜，但我觉得我的这具身体有不同意见。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疯狂和憎恨，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形容，可他已经不是正义联盟的英雄了，一些人的死亡彻底改变了他——」


    「不，超人。」闪电侠打断他，「就像蝙蝠说的，那个你只是没有受到骰子女神的眷顾。」


    「什么？哦！」超人带着笑意看了眼蝙蝠侠，「看来罗宾他们真的说服你陪他们玩桌游。」


    「只有过一次，在正义大厅里，联盟成员也在，一部分是出于宣传上的考量。」


    「我很遗憾我错过了。」


    「当时你带着康纳去了孤独堡垒，我们觉得有必要给你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超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等我回去之后还有很多机会，至于现在，你们听到接线员的话，平行宇宙的正联英雄加入了当地反抗军，也许我的统治马上就要被推翻了。如果游戏ai不阻止，我会尽量加快这个速度。」


    「你还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支持者，他们……」


    「等等，我听见了脚步声，是这个宇宙的黛安娜。」


    不义世界的女侠穿着一身并不常见的黑色礼服裙款款而至，看到超人的第一眼就说道：「你做噩梦了吗？卡尔，你脸色不好。」


    「她怎么看出来的？」外面沙贊挤着喉咙说，「我觉得超人和平时什么区别都没有。」


    「你年纪太小了，比利。」真正的黛安娜看都没看另个自己一眼，轻声道，「注意观察，超人和我们对话的时候没有一刻不在忍受痛苦。」


    氪星之子尽量维持积极的外在表现，控制面部肌肉和唿吸节奏，是因为不想让他们注意到那具身体的情绪给他带来的改变。


    可是作为与克拉克真心相交的朋友和可以託付后背的战友，大家又怎么会注意不到他的不适，再去给他施加精神压力呢？没有人提起露易丝、绿箭侠等等那些据说被超人杀死或因他而死的人。如此严肃的场合下，蝙蝠侠宁可聊游戏，聊康纳。


    他们尝试着说起轻松的话题，许许多多人间光明又温暖的东西，使被刀刃伤过的异乡遗孤不至惊慌又绝望地跑到天上。


    「我很好。」面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不义女侠，超人很难抱有强烈恶感，但也不愿意过多接触，只好维持着疏离又礼貌的态度，「谢谢你。」


    「……你很久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讲话了，卡尔。梦到了过去？」


    超人咬紧牙又放松，保持沉稳道：「是。」


    不义女侠微微出神：「那也很巧，我正好要同你谈到我们当初的老朋友：鹰女和灯侠抓住了蝙蝠侠。你要去看看他吗？」


    「当然。」超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留在这，黛安娜，我一个人去。」


    「什么？」


    「我想一个人见见他。」超人加重语气，头疼和勉强遏制的暴怒情绪让他兇狠的表情毫无作伪痕迹，「别拦着我。」


    不义女侠望着他蹙起眉，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如你所愿，卡尔。」


    地球上真正的统治者则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关押蝙蝠侠的囚室，砰地一声关上门，x视线反射性地扫过俘虏全身，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这个蝙蝠侠既不同于他认识的那个，也不是不义蝙蝠。


    ——这是据说来自平行宇宙的正义联盟蝙蝠侠。


    可惜对方并不知道现在操纵不义超人身体的并不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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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和他合作。克拉克想。然而这个蝙蝠侠并不信任我。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完全没有腹稿，竟然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


    被吊在墙上的正联蝙蝠明显也不想和他讲话，他们俩维持着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而后超人开口道：「对不起，我应该放你下来。」


    黑暗骑士冷淡道：「你的道歉同你的行为相比毫无诚意。」


    「……黛安娜和哈尔就在门外。如果我真的放你离开，他们说不定会觉得我疯了第二次。负负得正？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终于将视线放在了自嘲的联盟首领身上。他眯起眼睛打量对方：「我和很多疯子打过交道，他们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神志不清。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超人？」


    游戏外，绿灯侠说道：「我以为没有什么能比超人和塞尼斯托合作更令我惊讶的了，直到我发现自己也带上黄灯戒指。不过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也许超人可以和游戏里的蝙蝠侠达成合作关系？这样他推翻『自己』的统治会顺利得多。」


    「我认为很难。」回答他的人是他们的布鲁斯，「超人不能证明自己不是不义超人，无论哪个蝙蝠侠都不会相信他。」


    「可是那个你的语气还算平和。」


    「只是试探，克拉克看得出来。」


    果然，屏幕上氪星人仅仅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徒费口舌地为自己辩解。这一刻他的表情与被俘者印象中『正常的』超人高度相似，游戏中正联蝙蝠有瞬间的恍惚，几近要开口像同老朋友那样对话——


    「你恐怕得在这里留一段时间。」超人在那之前说，「我尽量让他们别来打扰你，事情很快会结束，我保证。」


    他转身离开了，背影和许多次超人独自面对难以战胜的对手、哪怕以受伤为代价也要保护每一个无辜生命时毫无区别。


    「你意识到你的朋友绝不信任你。而门外的两位守卫，黛安娜和哈尔，你又无法信任他们。」氪星ai正在此时念出旁白，「你好像走上一条艰难又无倚靠的道路，卡尔·艾尔，你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与自己为敌。这条路註定与黑暗和血腥相伴，既无至亲亦无挚友。独在异乡的外来者啊，你的结局同开始毫无改变。恭喜达成成就：水晶花园。」


    第112章 《超人养成游戏》


    「事后我们真的不能把这个ai揍一顿吗？有没有什么能殴打虚拟程序的代码？」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你们注意到了吗？超人刚才又没听见蝙蝠侠讲话，我指的是，我们的蝙蝠侠。」


    「我理解超人。」绿灯侠深沉地说, 「我的一个火星人同事说他曾经去某个外星球做卧底任务。他周围的智慧生物在他看来都是疯子，而如果他不融入其中, 他就会被他们当成疯子。当周围环境如此的时候，时间一长，你怎么确定自己才是正常的那个？」


    「所以超人需要我们，ai则试图斩断这种联繫。」


    游戏中超人走出囚室, 对守门的不义女侠和不义哈尔说道：「这不是我们的布鲁斯·韦恩，是从平行宇宙过来的二重身。他很危险，别让人靠近这里。」


    不义女侠：「你确定？既然这样, 我们可以杀了他一了百了。」


    「不, 我留着他有用。」


    超级大脑立刻想好理由，「我要用他做诱饵, 吸引反抗军自投罗网。但是你熟悉蝙蝠侠的行事风格, 以防万一, 我不能承担任何差错，没有私刑、没有探监、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能办到吗？」


    「没问题，超人。」不义哈尔应道。


    「靠你们了。」超人忍着一点不适将手按在哈尔的黄色制服上，「在我回来之前, 你们要保证他不能逃脱……但也完好无损。」


    不义女侠望着他的背影，用揶揄的语气说：「旧情难忘？」


    她知道克拉克能听见。


    「怎么可能。」超人冷淡道, 「他不是我认识的蝙蝠侠, 但那些疯子想要杀了他却被他利用的次数还少吗？」


    「你要去哪？」


    「你的话太多了, 黛安娜。」


    「是你今天格外不对劲，卡尔。」


    「我没有任何不对。」猩红色的热视线扫过大门，留下两道泛着热气的凌厉痕迹，「是你一直在用『过去』来刺激我。」


    他走了。


    飘出门后，系统说：「演技不错。」


    「你知道我只是稍微放任身体情绪外露，这个超人简直是座移动的活火山。他对黛安娜已经够和善了，交谈过程中还是有那么两三会想去拧断随便什么人的脖子。而且我意识到我没法一边在脑子里和疯狂的『自己』打架、一边注意游戏外的人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忽略他们好多次了？」


    系统忧心忡忡：「你忽略的对象还有我。」


    「放轻松，事情不会再糟糕了。」


    「可我意识到，氪星ai放任你的队友过来帮助你，并不是出于好心。如果你真的在游戏中下死手呢？这不是真实的宇宙和真实的生命，你的队友暂时不会质疑你的道德底线。但是，假若多年以后再次遇到类似的状况，你很难不怀疑自己，也很难不让你的同伴怀疑你。」


    「你是对的，系统。」超人缓和道，「但你猜怎么着？超人不是第一天和自己做斗争了，我经常想到如果我失控了，谁来阻止我，谁能阻止我？我要怎么克制我自己才能让那些被我救下的人不会害怕我？而事实是，因为我的力量，无论我怎么做，人们都会害怕；无论我做了什么，一定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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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说的那些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


    「我现在要去找不义宇宙的蝙蝠侠，和他带领的反抗军。」过了一会，超人主动转移话题，「我没有收到另一个超人出现的消息，说明这颗星球上暂时只有我一个氪星人。」


    系统微妙地顿了顿，没有否认：「你要做什么？」


    「给他们提供帮助。不出意外他们正在前往韦恩庄园废墟地下的蝙蝠洞寻找能够杀死我的武器，黛安娜和哈尔被我留在了总部，但黑亚当正在哥谭附近巡逻，如果能趁此机会击败他，反抗军的胜利就多一份希望。」


    「哦……但他们不会信你？」


    超人已然自暴自弃：「他们加到一块也打不过我。」


    有一种帮助，叫联盟首席强行为你开挂。


    超人飞到韦恩庄园上空的时候，正好看到不义蝙蝠，以及平行宇宙的绿灯哈尔、海王、绿箭和神奇女侠，正偷偷摸摸地潜进看上去荒废已久建筑物内。他双手抱胸停在哥谭难得晴朗的圆月下，脚下是依稀可见旧日辉煌的废墟，错觉自己来到百年后的世界末日，面对熟悉的地点、陌生的人和事。


    不义蝙蝠侠被他吓了一跳。


    毫不夸张，前哥谭义警如今的反抗军首领真的原地蹦了起来，像只突然看到黄瓜的猫。他勾爪扔到一半想起自己身边还有队友，遁入阴影的动作立时慢了半拍。绿灯哈尔叫道：「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超人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有内部渠道，gl。」


    其实顺着思路想想，再在哥谭辨认下心跳就很容易了。


    「别听他的。」不义蝙蝠侠戒备甚深，「我们的队伍里不可能有叛徒。」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超人慢慢落下来，随手架住女侠的武器。绿灯的攻击紧随其后，化成铁链将他捆得严严实实。这玩意很好挣脱——对现在的超人来说。但他还不想把自己的同事吓得魂不附体，连海王的拳头都没躲开。


    「你们将氪石放在了蝙蝠洞里？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呃，该不会设定了只有全部成员在场才能开启的密码之类的吧。」


    不义蝙蝠侠隔着面罩都能看出他脸色铁青。


    绿箭侠小声说：「他真的很了解。」


    「你在嘲笑我们吗，超人？」


    「不。」被制住但看上去悠然自在的氪星人坦然道，「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格蓝迪和冰霜杀手守在通往蝙蝠洞的密道旁，黑亚当在这附近巡逻，你们交战的动静大一点就会把他引过来。」


    「你抓住了我们的蝙蝠侠。」女侠的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他现在在哪？」


    「被关起来了，没有自由，但安全能保障。人人都知道我和蝙蝠侠之间有血海深仇，我没法把他放走。」


    超人太配合了，配合得让绿灯哈尔一时间都升不起战斗的欲望。他挠挠头，嘀咕道：「人人都知道？我就不知道，我印象里你们还是好朋友呢。」


    不义蝙蝠侠嘴角撇了下去：「已经过去太久了，哈尔。」


    超人则对哈尔笑了笑：「我觉得那很好。」


    「……我们该不会抓错人了吧，这是联盟的首领？」


    英雄们面面相觑。


    「不要浪费时间了。」超人善解人意道，「我不能失踪太久。」


    不义蝙蝠抬手示意其他人放下武器：「你在给我们找麻烦。」


    「而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就是关键点，在未拿到氪石之前，不管这个超人看上去有多么不正常，他们都不可与之硬碰硬。


    最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蝙蝠洞之行变成了大摇大摆的参观。


    还是统治军首领亲自给介绍的那种。


    「前面左拐，那条路上的热武器埋伏比较少。」


    不义蝙蝠侠的装备告诉他，超人说的是真的。


    队伍里的气氛更怪了。


    甚至在成员未动手的时候，热视线一路横扫，金属枪械全都被融成废铁。


    「老天。」另一个花花公子富豪绿箭侠认出庄园地上的装饰绝不便宜，「这里怎么变成这样的？」


    蝙蝠侠瞥了眼超人又收回视线：「……拜他所赐。」


    后者装作没听见，动作倒是很小心，半点对应不上神态间偶尔表现出的失控。


    直到来到客厅前，超人终于后退一步：「我的属下在里面，没必要让他们现在就看到我。」


    「让人感动的临终关怀。」


    不义蝙蝠侠讽刺道。


    超人耸肩，比了个邀请的姿势。


    下一秒绿灯侠被房门上提前安装好的炸弹轰到了对面的墙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超人立刻道：「韦恩庄园内有铅层。」


    神奇女侠对他点点头：「没必要解释，克——超人。」


    她提着剑沖了进去。


    绿箭留在后面探究地看着他：「你知道吗，如果你想杀了我们，不用这么弯弯绕绕。你单手就能拧断我的脖子——你这么干过吧？」


    「……你可以当我良心发现想要补偿。」


    「那太晚了，卡尔·艾尔。」


    超人附和道：「我不能更贊成。」


    解决冰霜杀手和格蓝迪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打晕这两个转正的犯罪分子之后，超人走进房间，不义蝙蝠侠看着他没有动：「明知道下面有氪石，你还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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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开始厌倦不停地解释了，布鲁斯。」说这话的时候超人的表情很冷酷。为什么以前没人意识到这点呢？超人看上去温和是他愿意向人展现出温和，而当那张稜角分明的面孔收起笑容时，大都会的明日之子也能令人战慄不已，「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加想要结束这一切，如果我死去就能止住争端，那我情愿现在就用氪石捅进自己的心脏。」


    「但是不能，统治军还有很多人忠诚于我，他们会为我反抗到最后一刻。所以我既要想方设法帮助你们，又得令你们安下心来信任我——就像很久之前每次集体行动里做的那样。因此，如果足以伤害我的绿氪石能让你们放心，我就主动过来站在它前面，直到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再把我放出去面对敌人。这回理解了吗，蝙蝠侠？」


    庄园内的电梯开始下沉。


    又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超人生疏的语气不像在描述他自己，反倒像在说一件冷兵器、或是一条驯养得当的狗，当你用得到的时候放它出来，事后再简单地把它关回去。


    「……没有那个必要，超人，你的审判应当由人民来做，和我无关，我也毫无兴趣。」不义蝙蝠侠说，「但我们确实需要从你口中获得一些统治军的情报，以及你变化的缘由。」


    他们将手放在那个据说需要全部队友的dna才能开启的氪石存储库上时，超人只在旁边看着。而在绿色的外星晶体出现的瞬间，联盟统领霎时间膝盖一软，靠着背后的墙壁才没倒下。


    他开口讲话也变得艰难起来：「统治军……可以慢慢讲，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至于我，我说了……只是想要补偿。」


    然而不义蝙蝠侠问道：「你真的是我认识的超人？」


    瞬间，未知来源的难过和痛苦冲上了胸膛，而超人学着蝙蝠侠的语气说道：「已经过去太久了，布鲁斯。」


    他忽然不想去争辩有关于平行宇宙的议题了。


    不义蝙蝠侠说不定会相信他，那可是蝙蝠侠。


    可是这会给宇宙的结局带来任何好处吗？就像突然得知本该被枭首的罪犯得了神经病，让一场拼尽全力的起义草草收尾，让他们知道一个疯子和独裁者被审判时其实没有身体的记忆，让所有人回忆起以前大都会英雄是什么样，让他过去的朋友哪怕获得胜利也难以喜悦，深夜辗转想着是谁让克拉克走到今天，又是谁铸就了人间之神？


    由谁来承担责任？由谁来承受恐惧？


    ——应该是『他』，只能是他。


    这些人或许扔骰子的运气不好，可他们还是他的朋友。


    他不是『这个』超人，但他可以是。


    「我不曾真正了解你，你什么时候看清过我？」迎着五位联盟成员的审视，倚墙而立的超人不带笑意的扯起嘴角，「公事公办吧，蝙蝠侠，你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让你的老朋友在受审时显得更体面一点。」


    第113章 《超人养成游戏》


    游戏外, 海王皱眉：「这听上去不像超人会说的话。」


    也不是说超人一定就没有脾气，只是通常情况下他不会这么暴躁……这么悲观？


    「哪怕是相同的人，在经歷不同的事件之后性格也会有所不同。还记得我们之前在闪电侠导致的闪点世界也见过一个超人？算上被称作不义联盟首席的超人, 我们已经见过三个完全不一样的克拉克了。」


    「你们知道吗？」哈尔双手插在口袋里，忽然说道，「有时候深入地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种事令人感到……恐惧。你会害怕明天到来，害怕面对镜子里的倒影。」


    游戏中的超人扫了一眼绿氪石，又在那幽幽的光芒中避开自己映在容器黑色表面上的身形。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过去。


    某一段时间里，他们或被敌人操纵犯下罪孽，或懵懂无知险些酿成恶果, 或因一时私慾造成混乱, 或终日同底线做斗争。


    而若是放眼未来，任何人都无法保证自己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偏不倚无愧于心。


    ——魑魅魍魉并非寻找藏身之所, 它一直都在他们体内。


    绿灯侠对此感触更深一些。


    但他不想谈论自己，他只想说说超人：「他见的越多，需要克服的东西就越沉重。」


    游戏内蝙蝠洞中响起了第三方活动的声音, 是感受到异动的黑亚当。


    不义蝙蝠侠犹豫的时间非常短, 在其他人眼中他几乎是立刻就把装有氪石的箱子合上了。


    「——超人？！」


    就在黑亚当望向克拉克并讶异出声的瞬间，超人迎面沖了上去。


    不远处传来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怒骂声, 联盟首席沉默不语，黑亚当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开山炮似的倒飞出去, 给蝙蝠侠新加了个装修復古的通风口，夜间新鲜空气涌了进来, 顺带能看到外面风雨交加河水倒灌, 四面墙壁全都在剧烈震动。


    绿灯哈尔撑住塌陷的碎石, 吐槽道：「我现在确定他是统治军首领而且对我们没有恶意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化强三倍吗？


    其实超人本人这会儿也很感慨。


    「我上次□□亚当还没这么顺手的。」他对系统说，「这具身体要更厉害。」


    系统：「他比你年长。而且你以为为什么地球这么混乱，哈尔换上黄灯，塞尼斯托兴风作浪，绿灯军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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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人不禁问道：「为什么？」


    「被『你』锤翻了。」


    「……」


    「你想看超人带上黄灯戒之后大杀特杀的画面吗？」


    超人嘴角一抽，之前的情绪半点不剩，还有点萎靡：「不用了，谢谢你。」


    系统：「抛开立场，你穿黄黑色制服还挺帅。」


    「够了，真的，我永远喜欢三原色制服。」


    超人确定黑亚当被揍到无法行动之后就回到了蝙蝠洞。


    不义蝙蝠手里提着氪石箱子，但没有打开的意思：「发泄够了？」


    「还行。」


    其他人发现超人的气息果然平和许多，从横行宇宙的歼星级武器变回了休眠模式。


    黑亚当，我们会记住你的牺牲。


    「光是黑亚当恐怕还不足以让你们相信我合作的诚意。」超人沉思道，「我会想办法让沙贊和闪电侠加入反抗军。现在亚特兰蒂斯的军队在谁手中？」


    海王道：「我。」


    「你能掌控全部？」


    「亚特兰蒂斯只有一位王。」


    「这样陆地军就有了对手。那么黛安娜，我这边的神奇女侠交给你了。」超人说，「天堂岛的军队比较麻烦，她肯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至于哈尔，我想你们可以说服他摘下黄灯戒指。除此之外还有些实力强大的老朋友，鹰女渡鸦之类，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取胜不难。」


    「最后就是钢骨和卢瑟，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绿灯侠开口想说点什么，被旁边绿箭怼了一胳膊肘。


    不义蝙蝠道：「平行宇宙的钢骨能帮助我们。至于卢瑟，他是你的朋友。」


    他半点没透露卢瑟其实已经反水背叛联盟、暗中给反抗军提供帮助的事。


    超人还不知道，他没怎么关注卢瑟，主要是一想起刚见面时光头总裁那句看似亲密的问候语，鸡皮疙瘩就开始做仰卧起坐：「……我倒真想杀了他。」他怎么一边回忆起另个宇宙里闪电侠的死，一边同卢瑟维持表面兄弟虚与委蛇？


    倒不如说卢瑟居然真的能和超人做朋友？！


    大概一年前，卢瑟蹲监狱的时候拿平行宇宙举例，曾说某个世界他与超人的关系说不定会不错。若是游戏外的人回想起这一幕，估计会称卢瑟为大预言家。


    可是这种预言谁想要啊！


    他这句发自肺腑的感慨声小得接近耳语，但还是被在场人均耳聪目明的英雄们捕捉到了。没人会不识趣地问他想要杀谁，连表情上的不自在或者质疑都看不出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前一刻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对手，现在变成了粉饰太平的协作关系，再加上一团乱麻的身份认知，细枝末节难免显得含煳其辞。


    简而言之就是你敷衍了我的敷衍。


    不义蝙蝠侠甚至还光明正大地拿着氪石箱子。要说他没有诚意，他确实没第一时间用氪石制住外星人再去威胁统治军，但若说他信任超人，那更加扯淡——反抗军的计划安排他一个字都没提，反正致命武器现在拿到手了，当然是怎么利益最大化才最好。


    淡定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不义蝙蝠接到消息说平行宇宙跟着正联一起过来的小丑、被不义哈莉打开牢房门放走为止。


    耳机通讯器的最小音量对氪星人而言和外放没有区别，哪怕设备主人第一时间想要按下静音键，正在和海王讨论军队交接的超人还是听到了关键词——『小丑』。


    核弹摆在眼前即将爆炸的危机也不过如此了。


    事后海王想解释自己不会像陆地哺乳动物那样炸毛，但他的同伴坚称海王当时表现得仿佛一条从案板上挣扎跃起跳进油锅的鱼。


    亚特兰蒂斯人浅色的瞳孔勐然缩起，手指下意识按住兵刃，金色的髮丝都因为激增的气场而微微扬起。


    超人就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平静地说道：「我已经展现出我的诚恳，但我没看到你们的。」


    他一动没有动。


    可旁观者就是觉得有什么可怖的阴影正悬在头上未知的虚空，让人冷汗涔涔进退不得。不是因为超人展现出了进攻的气势，恰恰相反，他正极力克制，这反而让他身上带着仿佛火山濒临爆发前夕的寂静感。


    「把小丑的事情交给我。」


    「不行。」


    这条要求立马就被拒绝了。


    「送到你手里，再由你杀了他？」


    「——为什么不？」


    第114章 《超人养成计划》#


    沙贊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先是能把人从棺材板里惊醒的巨大警报声, 全城戒严，军队集结，预兆着最终战争已然拉开幕布。


    然后是大半成员深夜集结, 传送到总部开会。


    联盟主席、最高议员、地球的统治者, 顶着许多诸如此类或褒或贬但无一不象徵实力地位的称号的男人, 在战斗的紧要关头失踪了半个晚上, 披星戴月赶回来时神色疲倦又有些许狼狈, 好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争斗。


    但这世上本来应该没有什么会让卡尔·艾尔感到棘手的敌人了。


    曾经超人的弱点、他的软肋是他的底线和良知，由爱他的人与他对人的爱共同组成。一旦他被迫抛却这些的时候, 超人的敌人会发现, 这位总是显得天真又愚蠢的老对手开始变得无坚不摧。


    他们亲手制造出了恐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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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令沙贊觉得难忘的并不是会议开场的片段，事实上他当晚有很多记忆都模煳不清，这很正常——你怎么在自己脑子被烧掉之后还能将旁人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从头梳理一下，他记得会议上提到了小丑。


    这个名字的晦气程度昭示了接下来所有的发展都会倒霉透顶。


    首先需要搞清楚的是，超人在前半夜想要从反抗军手中争夺小丑的控制权。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对着那疯子下杀手？


    唯一了解事情经过的反抗军首领蝙蝠侠对此讳莫如深, 其他人只知道超人尝试过。『尝试』这个单词可能意味着失败。当时蝙蝠侠手里有绿氪石, 身边是另一个宇宙的正联英雄, 这或许就是超人没能取得胜利的原因。


    最终沙贊也没见过小丑, 据说是被送回到自己的宇宙中去了。


    而塞尼斯托说，当时超人随时都可以戴上黄灯戒来抵抗辐射。


    但他没有。


    正义联盟从超人手中保护小丑，听上去很离奇, 衬托的不知道哪边才是疯子。


    但从沙贊的角度来看, 这反而是因为他们想要帮助超人……重点不在于杀死小丑客观上正确与否，而是超人本身并不真心承认自己行为的正当性。


    因此第二次亲手夺走小丑的性命, 就是再往曾经的大都会英雄心尖上砍下一刀。


    ——你手染鲜血穷途末路, 可死去的人不能再活, 活着的人也不会感谢你。


    卡尔·艾尔能提着小丑的脑袋去见平行宇宙的露易丝吗？


    综上所述, 超人和反抗军打起来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这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蝙蝠侠和他身边的英雄们，承认超人仍然有光辉的一面，哪怕在他做出许多暴行之后。


    他们在尝试不让超人因为一个疯子、一个罪犯而玷污自己的双手和灵魂。


    那根似乎早就难以维繫的、拉扯住人间之神的纽带，不知不觉间又显露出几分痕迹。


    然而这要怎么解释超人回来以后大发雷霆、宣称自己要去征服和统治平行宇宙呢？究竟是谁判断出错了？


    会议上，超人直言说：「我给他们安全，保护他们，他们有心怀感激吗？他们感谢过我的保护吗？」


    「不，他们发牢骚，抱怨，站在罪犯那边。」


    「他们想要混乱，我就给他们混乱。」


    现在的沙贊回想起来，觉得超人讲话时表情没有言语表达上这么愤怒。


    身为英雄，他们守护人类好的一面，同糟糕的那面做斗争。


    无论这世上有多少超级反派、有多少一知半解诋毁超英的人，心怀善良与希望者的数量只会更多。


    超人一定明白这点，就像他胸前的『s』代表的含义——哪怕眼前无光，仍坚信世上有光。


    不过当时的沙贊没想那么多，他一直都觉得超人近期行事过于偏激，于是当场反驳了关于轰炸城市和追捕小丑的提议。


    在那之后事情就变得极度混乱。


    混乱的源头是——沙贊以为自己死了。


    超人笔直走过来卡着他的脖子驾到半空，用热视线刺穿了他的额头。


    氪星人美丽的蓝眼睛被猩红的光淹没。


    仿佛末日的光笼罩天空。甚至让沙贊想起自己在氪星博物馆看到的宣传片上，超人故乡毁灭瞬间恢弘又悲惨的景象，现在如同就倒映在超人眼中。


    他兜帽下的双眼死死盯住昔日同伴的脸，想要在那上面找出一点愧疚或是不忍的情绪。四周静寂无声，连唿吸声都几不可闻，只有雷射切割人类头骨时滋滋的声响，说不定和裁纸刀切割纸壳没什么两样。


    超人英俊的面孔上什么都没有。


    他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沙贊以为他死了，但他还活着。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弄错了。这就是他事后反覆试图弄清楚真相的缘由。


    **


    时间退回到沙贊尚未知晓的前半夜，超人确实经歷了一场小范围的战斗，他快要打赢了——差一点，如果不是不义蝙蝠侠在紧要关头拦下他。氪石这种东西，太大不好携带还有损健康，太小了只凭藉辐射又难以对晒了很多年太阳的超人多大作用，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几乎所有宇宙的蝙蝠侠都会选择把氪石做成武器。


    而现在这种情况，把箱子合上就意味着你很难找到机会，在超人的热视线切断你胳膊之前再把氪石拿出来。


    所以不义蝙蝠非常直接：「我们需要谈谈。你不是真的想杀了小丑。」


    这是一个过于冒险的休战信号。


    他的同伴还在发愣，以为这是审时度势后的退步，超人却差点因为熟悉的开场白而笑出声。他落到地面上，红色披风被腥咸的海风吹起簌簌作响：「你们转移小丑的效率让我惊讶，再打下去确实没必要。你想去哪谈？」


    「悬崖下面，有块空地。」


    超人先落在那片接近海平面的平台上，蝙蝠侠紧随其后。其他正联成员没跟过来，只是远远戒备。氪星之子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肌肉放松仰起头看向星月晴朗的天空：「来吧，说点什么，既然是你提出的，总不能由我开启话题。」


    蝙蝠侠于是问他：「我是你见过的第几个布鲁斯·韦恩？」


    后者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眨眨眼睛，恍悟道：「你刚才打架的时候是在试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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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第一次接触平行宇宙。」


    「……」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蝙蝠侠的语气像是在说，谈谈你的病情让我看看有没有救。


    克拉克坚决不承认自己有病，他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片宇宙是留在时间罅隙中的剪影，这里的故事介于已经发生和永不发生之间。他无意去钻研量子力学，也不想探讨世界观哲学，更不愿意在结局到来之前将场面弄得太混乱。


    最好的办法就是避而不谈。


    但有人就是格外固执：「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以为别人看不出区别？」


    紧接着追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就非得有好处才干。」超人小声道，「你管着哥谭下水道建设的时候有什么好处？」


    不义蝙蝠侠梗了一下——他忘记这个超人可能和另一个蝙蝠侠关系不错的事了。


    同时他问自己：这是你见过的第几个超人？


    事实是，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也没有人会在认真思考后拒绝作答。


    通常人类一生中只能选择一条路，命运从不给你回头纠正的余地。


    谈话的节奏不怎么样，但没想像中的糟糕，他这时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将嵴背靠在悬崖陡峭的岩壁上，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氧气被输送到肺部，支撑心脏跳动，只这一刻，他们都是『活着的』。


    蝙蝠侠余光看见超人捏起地上的碎石片，跃跃欲试想要扔到河中打水漂。


    ——年轻人。


    一种不剧烈、但很绵长的痛楚在他血管中反覆切割，他不由得避开视线，不去看夜色中显得过于鲜艷的三原色制服。


    冲动使他开口：「说说你的世界。」


    超人露出为难的神色，碎石片被他随手捻过、化为齑粉。斟酌了片刻，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们的时间不是同步的，布鲁斯，所以我严格意义上只是个旁观者。」


    他隐晦地提醒对方不用因为他的到来而质疑这个世界超人接受审判的正当性。


    ——包含自我审视的正义感。


    蝙蝠侠装作没听懂，他问道：「你和露易丝结婚了吗？」


    超人嘆了口气。


    「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拿刚才蝙蝠侠问他的话反问对方，「记录我的宇宙坐标然后在我发疯的时候提前过来阻止？」


    「是我在问你。」


    「好吧，好吧，我没结婚，露易丝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放心了吗？」


    「神奇女侠呢？」


    「黛安娜当然也是我的朋友。」超人不满道，「我不想在背后谈论太多，她和她的感情生活值得尊重。」


    不义蝙蝠难掩惊讶地望了望他：「你今年多大？」


    「……这很重要？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比如在我的世界里蝙蝠侠和超人是什么关系？」


    反抗军首领凝重地看着他，生怕听到什么离谱的答案。


    「我们是朋友。」超人说，「最好的朋友。」


    蝙蝠侠松了口气，竟然感觉庆幸。


    超人：「我们没有很特殊，许多个平行宇宙里超人和蝙蝠侠都是朋友，不管他们相识得或早或晚。」


    ——对平行宇宙过于充分的了解。


    「哦不过可能他们也有比较特殊的关系，」系统刚才说例如是同一个人，超人迟疑了一下，「你想听吗？」


    这回轮到不义蝙蝠拒绝话题了：「……不是很想。」


    经验丰富的前哥谭花花公子尝试着聊点严肃内容：「你刚才说错了，我没有提前阻止你发疯的打算。」


    「嗯哼。」超人看上去不太相信，但也不想争辩。


    蝙蝠侠有点尴尬。他好多年没对着超人这张脸好声好气地讲话，但现在总有种身为长辈的责任感，和让无辜者承担风险压力的愧疚。


    他所在的宇宙才是特殊的那个。


    特殊就特殊在所有人都过得一塌煳涂，前途无光。


    他都没马上意识到自己对超人的怀疑正在无限下降，这根本不科学，天知道他最开始的想法还是大胆假设谨慎求证呢。


    而且平行宇宙的正联超人本来可以过来帮忙，是他们不愿承受双倍的风险。


    但这时，一个同样在胸前画s的氪星人同他打了一架又聊了半天，就好像在努力地试图证明——希望未死。


    超人道：「我正在想怎么顺理成章地让民众支持反抗军，可能我需要做得更过火一点。」


    「没有必要，我有自己的计划。」


    「问题是……一些场外因素催促我快点结束战斗。」


    超人的视线落在空气中某处。


    是氪星ai。


    之前它给出过两个事关生死的选项，分别是是否杀死卢瑟，和是否杀死小丑，小丑的选项是在他和正联对战时出现的。


    他都选择了拒绝。


    现在屏幕上出现了第三个选项——「是否杀死沙贊」。


    第115章 《超人养成计划》


    游戏外, 眼看剧情一时半会不能结束，沙贊飞出去搬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他们将游戏机从地下室带到环境相对比较干燥的仓库中，把木桌支在散落着稻草梗和玉米瓤的泥土地面上。


    「超人家的农场环境真好。」一直生活在城市中的未成年英雄兴致勃勃道,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见了两只鹈鹕, 趴在北边的沼泽潭旁边, 看到我之后还想咬掉我的靴子。下周学校有个实践活动报告，我能不能写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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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围成圈坐在长桌边缘, 整齐划一地抬头看他，表情严肃得像在开圆桌会议。


    沙贊忘记关门了，一只散养的鹅肆无忌惮地冲进来, 趾高气昂地环顾一圈，冲着唯一浮在天上的沙贊说：「嘎！」


    人们的目光落在鹅身上。


    绿色的手凭空出现捏住鹅的脖子，把它从仓库大门口丢了出去, 又砰地一声拉上门。


    鹅：「嘎嘎嘎！」


    黛安娜扔出真言套索，套住窗户的把手拧下来，世界安静了。


    「哦。」沙贊这时才落下来, 意识到刚才出门离开前短暂的放松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又发生了什么？刚才超人和不义蝙蝠不是谈的挺好的。」


    海王道：「幕间休息时间过去了, 孩子。接下来的转折和你有关。」


    沙贊莫名道：「什么？」


    仓库角落里爬过一只老鼠，捧着玉米棒窸窸窣窣地啃食。蝙蝠侠扔出枚蝙蝠镖, 这误闯正联临时会议室的野生动物发出悽厉的鸣叫，被电流击倒在地，像倒下的谜语人属下一样毫无尊严。


    沙贊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周围安静的就像野外兇杀案事发现场, 随时能上演『电锯杀人狂』或者『死神来了』。


    钢骨垂着头说：「我们在讨论游戏给出的下个选项。你知道超人已经选了两次不杀, 分别是卢瑟和小丑。第三个人——是你。」


    沙贊：「……认真的？」他难以置信, 「我看上去和光头与疯子有什么共通之处？」


    变身之后身形伟岸的青年不信邪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髮。


    很好, 他的髮际线仍旧健康。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双手叉腰凑到屏幕前主动说，「我看看游戏ai是怎么说的。」


    氪星ai：「你这次当然可以选择不杀，超人！毕竟你都放过了小丑和卢瑟，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朋友下手呢？没有理由，没有必要，你是个完完全全的正派人物，就这么一条路走到底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没了？」


    「没了。」


    「这很奇怪。」沙贊问，「它的语气怎么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们这次也选不杀？超人，你是怎么想的？」


    游戏里超人坐在漆黑色的悬崖边缘，月光如乳，给他的制服镀上一层银色光辉，海风吹拂着黑色的发梢，他凝望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出神，听见沙贊的话回过头：「我依然认为这没什么可讨论的。」


    连仔细商议都是一种耻辱。


    游戏外的蝙蝠侠：「我有一个猜想，但是要试试才知道。」


    他选了不杀。


    屏幕骤然黑下去。


    ai先是打出一个冰冷的颜文字笑脸，而后叙述性内容才缓缓浮出：「你当然不应当对沙贊动手，这是『正确』。身为玩家的你们也觉得不应当逼迫超人，哪怕这才是拯救他的唯一方式……」


    「fuck，它是不是在和我们说话？这是它第一次正面承认我们吧？」


    联盟顾问神色阴沉：「继续看。」


    「……友谊真是一种横加牵绊的东西，是吧？不管怎么说，你做出毫无乐趣的抉择，想要兵不血刃地结束战争。问题不大，你说服了沙贊，让他去暗中帮助蝙蝠侠，但你发现自己很难动摇其他人。他们从始至终站在统治军这边、并发自内心认同你提出的理念，他们坚信你行事的正确性，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战争。更糟的是，你还没『疯』到被所有人当成反派、罪犯和杀人狂的程度，你发现并不是所有普通民众都介意『被独裁』，因此在你主动承担失败之后，仍有人会接过你的旗帜、打着你的名号挑起纷争。」


    「讽刺的是，你觉得这些人未必是想要通过帮助你来维护正义，他们只追求权力和混乱，想要在联盟这颗大树死而不僵时从世界版图上分一杯羹。他们不需要超人，也不需要最高议员，只利用看不清形势的无辜者，许以理想和拯救，将自己的荣华富贵建立在无数人的尸体上。」


    「反抗军对此无能为力，这不是超级英雄的战斗，而是普通人内部捲起的漩涡，你的失败恰恰开启了充斥着血色的新纪元。」


    「阿瑞斯通过你的转变预测到自己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他将你和反抗军联络的事情告知了神奇女侠，黛安娜失望透顶，举起长剑对世界宣告战斗到最后一刻，亚马逊人从不屈服，天堂岛和亚特兰蒂斯的战斗贯穿了整个时代的始末。你旁观这一切但却不能改变任何事，从你退居幕后的那刻起，曾经的棋手就失去了再次执棋的可能性。你只能站在浪潮的前端俯瞰，看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更迭变换，领地的版图交错纵横，战友与对手的界限模煳不清。」


    「你不知道自己留在这有什么意义，你沉在一片以欲望填充的熔炉里，没有希望，也没有真理。」


    「恭喜你达成结局——『神代黄昏』，你低估了信仰者的疯狂。」


    「……」


    屏幕再次亮起。


    超人的制服上还带着血，但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他几捋黑髮打绺，手肘位置的制服中间撕裂、断口参差不齐。突然被传送到原始登录界面让他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浑身一松：「结束了？」


    「是。」


    「我得休息一下。」联盟主席疲惫地抹了把脸，「ai不让我干扰游戏进程，我试图反抗它，但效果不太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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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茵绿的草原上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被身边白色的蒲公英包裹住。


    超人究竟看到了怎样的场景，才导致他决定和游戏的管理者对着干？


    蝙蝠侠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这已经是例行询问了，显得他们像一群学艺不精的心理医生，坐在病房外对着患者抛下几句力有未逮的关怀。


    克拉克把一直在侧脸位置给他挠痒痒的花朵推开：「累，头疼。」


    黛安娜问：「我们能不能也进到游戏里面？」


    超人闭着眼睛笑：「我认为旁观也是战斗，黛安娜，而且比参与其中更为艰难。」


    重点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无法做到任何事。


    神奇女侠张开手指又握住：「你是对的，克拉克，抱歉。」


    蝙蝠侠：「我认为我们已经摸索出了结束这个坐标世界的方法，关键点就在沙贊身上。ai给出的选项很直接、很恶意，但也展现出它的弱点。它逼迫人的手段从始至终都毫无变化，最后一条就是它的极限——它认为沙贊的死会让你理智失守。」


    「你听上去很确定我不会。」


    「我没有『相信』，是你一直以来在『证明』这点。」


    蝙蝠侠在两个动词上加重音。


    沙贊露出牙齿、用轻快的语气说：「哥们，你不觉得我会拦着你，让你不在游戏里动手吧？我打超英同人游戏的时候用超人k·o过蝙蝠侠一百多次，反过来也有，谁会当回事？」


    闪电侠：「……成就榜上第一名是你？！」


    哈尔在旁边镇定道：「路走窄了，朋友。」


    「我只是举个例子！别的角色我也玩！」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直站在你背后，蓝大个。」


    绿灯侠突兀地问：「希望是什么？」


    黛安娜：「就是我看过一个两个三个不小心走错路的超人，我仍然相信下一个会更好。而且是你让我这样坚信的，克拉克。」


    超人似乎屏住了唿吸，他的胸膛没有起伏，仰面躺在游戏中虚拟的、金色的绚烂日光中，像一具精雕细琢的圣像。


    半晌他说：「谢谢，我尽力了。我想像了一万次那样的场景，那很容易，但我还是办不到。」


    力量于他而言像一颗核弹。


    他守在这灭世的武器边，生怕它在不经意间炸毁，何况是去亲手触碰引线？


    蝙蝠侠：「你必须去做，这是在拯救你自己，你在帮助我们，这个世界需要超人。」


    「……」超人脸上浮现出隐约的怒气。


    「联盟需要你，克拉克。」


    「拜託。」沙贊也说，「我可以为自己代言吗，我真的不介意。」


    「说够了？我能不能安静地一个人待会？我才从那个你们都看不到的宇宙回来，就必须要现在谈下一段路该怎么走？」


    氪星之子转过身背对他们，他想捂住耳朵隔绝声音。他的披风善解人意地扬起一角落在他的额角鬓稍，如同对其他人委婉的指责和劝解。


    其实他在为自己生气。


    「——这很荒唐。」


    他喃喃地说。


    他有一群最好的朋友。


    他的朋友劝他举起刀，对准虚拟世界中另个自己的脖颈。


    为一份希望引颈就戮。


    可是为什么？


    什么时候命运就只给人展现出两条路，用结局圈定所有努力的过程？


    他在心里质问自己：「我还能做什么？」


    超人并不是神。


    「——做你自己。」系统说，「去面对它。放心，游戏ai没有那么强大。」


    说话间，它默默启动了自己的反制程序。


    这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木马病毒，作为危机关头的最后手段之一。系统本来没想过要使用：它的逻辑告诉它这时候超人动手是最优选择。正义联盟成员不会介意，只要超人克服自己的底线和道德标准，就能轻易达成完美结局。


    但是它的情感模块——宇宙意志才知道为什么它要装载这种东西——对它说：你得帮帮他，有些事对人类而言绝对不能妥协。


    代码能编写和证实爱的存在吗？


    系统不知道，可它的确从超人与他朋友之间感受到了某种力量。


    氪星ai称那种力量是『横加牵绊』。


    系统认为恰恰相反。


    这是宇宙重启的意义，它和超级英雄们都是为守护而诞生的。


    「我会暂时混淆游戏ai对你出手程度的判断。」


    系统的声音中混杂了好几道咯吱作响的噪声，如同老旧机器的哀鸣。


    「飞起来吧，超人。」


    ——因为需要添补的漏洞就在天上。


    你肯定能做到。


    第116章 《超人养成计划》


    再次进入游戏, 游戏ai将存档自动倒回至选择是否对沙贊动手的地方。


    果然就像之前分析的那样，ai虽然狗的万里挑一，套路却相当有限, 一旦系统稍微干扰了它对角色动手程度的判断, 就算超人在游戏里面放飞自我，它也只剩下无能狂怒的份。


    选择『杀』选项以后，ai阴阳怪气道：「二周目的你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是为更高远的目标亦或是为了自己，总要有人做出牺牲。但你穿着这身制服杀人的时候不觉得奇怪吗？下次记得换件衣服。理智值-20。」


    最后一句语音干巴巴的，显得极其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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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理智值的作用是切断游戏里和外界的联繫，现在降到只剩65%, 超人这边不止声音信号时好时坏, 连画面都开始模煳不清。


    但那是ai为了将角色困在游戏里才故意搞出的设定。如果没有系统帮忙, 理智值越低代入感越强, 再加上残酷的选项都是由玩家定下的，角色一方很难不产生愤怒和逃避心理——哪怕明知道自己身在虚拟环境、且玩家本质上是出于好意。


    等到理智值彻底清空, 双方完全失去联络，就是ai大获全胜的时候。


    然而现在, 系统亲身上阵和漏洞残存宇宙意志隔空打架, ai身为非生物的一员、费尽心思才琢磨出的计划顿时毫无用武之地。就像开挂玩家的血条, 看似慌得一批，其实都是锁血。


    游戏ai权限有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从背后抄家。


    不过它能感受到超人的情绪，刚才还起伏不定的大都会英雄现在淡定得仿佛白天出门遛狗, 再次回到不义联盟的总部也气定神闲, 丝毫没有才旁观了场世界大战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唯一那点紧张还是给说完话就消失不见的系统的。


    ai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检查数十遍程序和情绪模块还是摸不着头脑。它毕竟只是个人工智慧，面对超出理解范畴的东西，表现得和被拖鞋卡住的扫地机器人没什么区别，弱小可怜又无助。


    超人联繫不上系统，游戏还在继续，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径直找到不义沙贊。


    沙贊很茫然。


    他是听到总部召集开会才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大老闆不去主持会议，却要先和他私底下谈谈。这让已经不再年少的沙贊心中忐忑，联繫到超人近期以来的行事风格，如果他真做错了什么，恐怕不仅是裁员和扣工资那么简单。


    但是超人毕竟是超人，也不至于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怀着微妙的纠结，沙贊站到超人面前的时候，感觉自己心情和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没什么区别。


    真是梦回青春，谁让他再也不是正联年纪最小的英雄了呢。


    结果超人与他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中心思想很简单：「我可能要在很多人面前动手杀你，但没完全杀。」


    超人的确是超人，这要求很过分，又不是特别过分。


    沙贊：「……」


    超人并不是在徵求他的意见，虽然联盟主席用词委婉，但其中的强硬不容置疑。


    到底还是被壳子影响得多了点，将独裁者说一不二的作风带出来几分。


    现在沙贊和ai同样满头问号，他摸着后脑勺耸了耸肩，半是开玩笑半是真心道：「当然没问题。就算你真的动手了，我还能怎么样？」


    超人不置可否，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你之后可能会段时间记忆混乱，如果弄不清情况，就去找……平行宇宙正义联盟。」


    妙啊，关键时刻就要学会推锅，反正到时候他也不在这了。


    「找、找谁？」沙贊惊得结结巴巴，「他们不是敌人吗？」


    「邱吉尔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对手同理。」


    「……这是你在当联盟首席时学会的？」


    「不是，」超人一本正经地说，「是在我当记者时分析国际形势时经常用到的句子。」


    他表情还是很冷硬，让沙贊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很多年前露易丝离开以后，就好像超人的一部分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或者可能没那么早。


    照亮夜晚的炬火，柴芯看似永恆地燃烧，实际上是常有人在往里填充。


    后来添柴人走了，临走前太过仓促，以至于忘记教会后来者如何在风雪中护住篝火。


    冬天太过漫长，最后只剩下火星带着余热，守在旧驻地不肯离开的人和执意远航开拓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偶尔他们也回头看看，疑惑地问：火原来是会灭掉的吗？


    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能再过几年，又会有人问：原来撑着你们走过风雪的火堆是什么样子？


    等再过十数年，除了老一辈人的回忆，就只有在传说中才留着和最开始那片炬火相关的充满谬误和幻想的描述。


    他们说：很多年前，我们的火其实是不灭的。


    沙贊从正义联盟创建开始见证了无数辉煌与动盪。


    他还不到追忆往昔的年纪，心中热血未冷，往前沖的劲头仍在。


    这会看着超人却忽然想到，要是时间能退回到五年前就好了。他就不至于因为一个玩笑话患得患失，疑心当年那个所有人都喜欢的蓝大个又回来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


    氪星ai正在暗中观察。


    在它的视角下，超人毫不犹豫地用热视线穿透了沙贊的脑门。身为坐标宇宙意志的代言者，它和游戏里玩家的身体有一部分共感，又特别关注了超人的动手过程，细节便格外清晰。它甚至能借着对方的『身体感受』再写一段旁白——之前某些充斥着冷嘲热讽的第二人称叙述都是这么来的。


    「你杀死了沙贊。热视线涌出双目时带着毁灭的温度，你的脸颊上却只温热又干燥，某种智慧生物本该拥有的东西随着他的死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最后余温冷却，你旧日的友人跌落在地一动不动、像戏剧落幕后的假人，空气里散发出蛋白质被烧焦时令人作呕的气味。你安静地等待片刻，觉得这一切和预想的不同。没有审判的雷霆，没有世界的责问，末日没有到来也未离去，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的四周空无一物，你的同事和下属和朋友们活像打在墙面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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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还能解释成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的索然寡味。


    「——于是你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想开窗通风。」


    氪星ai盯着根据真实心理自动生成的最后一句话许久。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它的目的是拉着超人共沉沦没错。


    但是这已经不是普通黑化的程度了吧！在有强烈代入感的情况下刚杀了自己的好朋友，第一反应居然是要唿吸新鲜空气吗！


    倒、倒是也有点道理……ai再次对智慧生物的多样性产生了新的迷思。


    它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仿佛按下快捷键。


    沙贊的死成为激化矛盾的最后一根稻草，反抗军不再师出无名，由于这一幕被提前准备好向各个电视台同步直播，普通民众的支持率也创下歷史新低。不出意外超人作为大魔王被击败以后，统治全球的联盟政府就会彻底崩盘，世界格局大洗牌，不会很快步入和平，但也不会太糟。


    ai全程目瞪口呆，生成的旁白都失去了灵魂。


    「你杀了反抗军的一位士兵。」


    「塞尼斯托属下和亚特兰蒂斯士兵打仗，他们挡了你的路，于是你解决了全部。」


    「塞尼斯托对你很有意见。」


    「你用物理的方式让他收回自己的意见。」


    「渡鸦来了。」


    「渡鸦走了。」


    「……」


    「你的军队战败了，但你大获全……等等你竟然没赢？！」


    超人表情一如既往，甚至带着点小记者的温和，认真和它解释：「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ai觉得自己被嘲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它瑟瑟发抖。


    更可怕的是，战争结束之后，超人被关在红太阳室里服刑，拜访者居然络绎不绝！


    平行宇宙的蝙蝠侠被救走了，和不义蝙蝠一起过来看过他一次，两方不能说相谈甚欢，至少也没什么冲突和龃龉，与氪星ai设想的完全不同。


    摘下黄灯戒的不义哈尔也来过一次，同超人认真道谢了。


    ai：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不义闪电侠过来的次数多一点，时不时带着无数零食跑来和前联盟主席拉家常，场面和谐得像在后花园里野餐。


    ai：他杀了沙贊！沙贊！你失忆了吗！


    不义神奇女侠居然也来过一次。她看上去很生气，又带着点悲伤。


    两个人隔着红太阳室的玻璃板对望，不多久，黛安娜未发一言转身离开。


    如同决绝的分道扬镳，又像不必言明的默契。


    ai：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而在超人的角度，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只是串通部分超英，利用游戏ai的选项给世界人演一齣戏，彻底断绝他们打着超人旗号復辟的可能性，主动推倒摇摇欲坠的独裁政府，最后去承担这具身体本来应当接受的审判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宇宙的普通人对超人的认知和氪星ai差不多。


    一些超级英雄则知道超人后期有所变化。他们感谢他的帮助，但这也不能抵消超人过去因为各种原因触犯的法律和手上沾染的鲜血。于是造成了超人蹲牢房无数人探班、友好度空前的盛况。


    对于黛安娜而言，她见证了克拉克的死去，陪伴了卡尔·艾尔的成长，又对人间之神的陨落无能为力。


    她却是冬夜中唯一对摇摇欲坠的篝火本身感兴趣的人。


    只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与坚冰相处太久的人，一丁点星火的復燃都是切肤之痛。


    不义蝙蝠知道的更多点，比如平行宇宙过来的超人，但他没有和任何人讲，只做好了等事情再有变化时监管一切的准备。


    超人改变过吗？


    一个人的变化是否可以用好和坏来形容？


    即使站在眼前的时间节点上，他也难以断言这世上很多行为的正义与否。


    关键是，英雄在守护希望。人类前进的希望。


    之前虽说敌军首领是卧底，不过为了能够表面上合情合理地战胜统治军首领，他们终于还是叫来了平行宇宙的正联超人。那边的小丑也弄到了核弹，而爆炸终究被阻止了，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犯罪现场的英雄们则不小心穿越到不义宇宙，成为反抗军的帮手。


    平行宇宙的正联闪电侠通过神速力开启了两个世界间的通道，从那时起反抗军就能向另个超人寻求帮助。


    可是谁能保证下一个超人是『正常的』呢？


    没有人可以。


    最后做下了决定，人们所能做的也唯有等待，以及心怀希望。


    『我看过一个两个三个不小心走错路的超人，我仍然相信下一个会更好。』


    这是希望。


    所以超人来了。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只有氪星ai迷惑不解的世界线达成了。


    ai：「我是谁，我在哪？我是否目睹了一个黑化之后仍然保持人格魅力、蹲在红太阳室里依旧地位超然的超人的诞生？」


    说什么正义永不缺席，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它憋了很久，身为游戏系统的坚持让它没法使用原来的结局名字。


    删删改改良久，直到监牢里体会着久违的、毫无超能力的氪星人身体的摩西都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它才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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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太阳坠入山谷，死掉的篝火说它愿和所有人做同辈。守夜人用翅膀标出噩梦呜咽与结束的位置，烧焦的柴木未有包扎、也不哭号。」


    「但生者尽力挣扎，像白磷噼啪作响，冷夜中的外来者指着冰峰起誓：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恭喜你达成结局——希望如我。」


    第117章 《超人养成计划》


    游戏登录界面。


    氪星ai耻辱地给出大概能算作he的结局旁白, 气到自闭还是找不出问题的所在之处。钢骨在游戏外怜悯地看着它，试图从散热器运转功率推测出自检程序的叠代次数，但是他同样想不明白关键点：「超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系统依靠特殊手段蒙蔽ai判定的事情只有摩西知道, 前因后果没法对外说明，事发突然又缺乏准备，幸好理智值降低使得联盟成员无法立即询问超人, 给他留出足够时间瞎编……不是，思考解释。


    眼下面对钢骨这句问话，游戏中超人拍拍耳朵，淡定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绿灯怀疑道：「他真的没听清？」


    「毕竟理智值下降了四分之一, 信号不好是正常的。」巴里很乐观。


    「你们在说什么？我也看不清你们的脸，没法辨认口型。」超人问，「这和在红太阳室里失去超级视力的感觉不太一样。」


    「你现在的感觉可能是近视。」沙贊推测道，「氪星人会近视吗？」


    「会……吧？」钢骨犹豫道，「肯特先生一般都带眼镜。」


    这句话超人听到了：「我的眼镜是氪星科技。」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真的拿出一个黑框眼镜戴在脸上，又抬手整理了下髮型, 二者结合之后原本英俊的面孔顿时变得平平无奇。


    游戏外忽然传出狗吠。


    小氪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这间仓库, 大家都在忙正事, 居然也没人管它。超狗嘴里还叼着牵引绳, 娴熟地用爪子按开门锁, 边摇尾巴边对游戏机屏幕来了个爱的熊抱。虚拟屏并不存在实体, 得以躲过一劫，小氪扑空之后落在地上迷茫地回头，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威胁声。


    「哦, 」超人扭头看它, 「是到遛狗的时间了。你去让康纳陪你怎么样？」


    至于玛莎, 她年纪大了又是普通人，并不适合这种过于剧烈的运动。


    其实农场中场地很大，并不像城市中养狗那样非得定点出去活动，只是小氪喜欢和人玩耍，一旦离开陪伴太久就会主动过来贴贴。


    小氪尾巴耷拉下来，坐在地上仰头，叼着牵引绳用犬类天然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在场的人类们。


    「……康纳肯定是故意把它放过来的。」


    超人无可奈何，蹲在地上和它讲道理：「我现在出不去，你需要等一等。」


    白狗的视线盯住被摆在桌面上的游戏机。


    几秒钟后，它的双眼开始凝聚红光。


    「fu——」


    骂人话被强行吞了回去，前一秒还在饶有兴趣围观的海王跳起来闪开热视线的攻击范围，「什么人就要养什么样的狗？」


    黛安娜扔出绳索把游戏机捲起来抛到空中。


    小氪原地起飞，对游戏机爆沖。


    氪星ai：卧槽卧槽！


    它还在运行自检程序，边防御外来进攻，简直背腹受敌！


    凭什么要一个ai来承受这些！


    事实上以氪星的科技水准，就算是台普普通通的游戏机，也是自带一些防止宠物家庭的猫猫狗狗把边角当成磨牙棒的防御系统的。


    但哪个氪星人能想到这狗又会热视线又会飞啊！


    活像军事演习现场面对真枪实弹和海陆空三军对垒！


    可是谁家的游戏机会被带到战场上啊！


    危急时刻，已经被魔法强化过的ai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它拆了两个螺丝钉，把机箱内部分散热装置组装成一对螺旋桨，险之又险地避开锋利的犬牙。


    这也让它从桌面上滚了下去，差点把自己摔成八瓣，还好关键时刻螺旋桨撑住了，让它止住下坠缓缓升起。


    后果是机箱内温度快速升高，隔着五六米都能感受到热量。


    沙贊瞳孔地震：「超人会晕机吗？！」


    屏幕上的超人飞在半空中，面对天旋地转的周围环境冷静道：「还行，但我不确定它要是真的碎了我还能不能出去。」


    沙贊于是也飞起来，抱着狗的腰说：「冷静，兄弟，结束之后我请你吃饭。」


    小氪：「汪汪汪！！」


    「别骂了别骂了，你还小呢，小朋友怎么能骂人。」沙贊单手搂住超狗的脖子，「或者我现在带你出去转一圈，你喜欢吃什么？」


    他用另一只手在背后对剩下的人比了个okay的手势。


    氪星ai终于战战兢兢地操纵着游戏机落回桌子。


    但它扭了扭螺旋桨，发现因为改装太过粗糙，现在这俩主要承担降温工作的风扇收不回去了。


    「……」


    超人在游戏里对它说：「你别跑代码了，仓库容易着火。」


    垃圾超人！垃圾堪萨斯！垃圾农场！


    ai在心中破口大骂，憋屈地停下自检程序。


    要是真的着火了，伤人事小，它机体报废才是关键。


    克拉克还带着眼镜，推着鼻樑上的镜框耸了下肩。


    感谢游戏机以一己之力活跃气氛，现在仓库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之前的沉重和难过被有意或无意地抛在脑后。超人的同事们尽管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纷纷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但当他们试图指点顶着克拉克的脸、穿超人制服的联盟主席再对自己的着装进行一番变动时，大都会英雄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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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氪星ai：理智值的一百种妙用？！


    它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从隔壁换装游戏里借鑑代码，给超人换上一百套不重样式制服，让他分数不够就不能通关。


    那超人卡关的概率说不定还比现在高点。


    阳光明媚的草原上，一台巨大的衣柜毫无徵兆地从天而降，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超人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往旁边闪开，但柜子的表面积着实太大，ai又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像俄罗斯方块的高玩那样恶狠狠地把开门的一侧扣到了他头上。


    「砰」地一声，柜门被砸出个洞。


    数不清的衣服顿时喷涌而出，在当事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埋在里面。


    「……」


    超人推开柜子，从衣服堆里探出头的时候表情还很迷茫，然后他抬起手臂，把掉在头顶上的领带扫到一边，真心实意地问道：「这个游戏是不是出了问题？」


    说话间，他利用超级速度把一些比较，呃，居家的衣服统统塞回衣柜里面，唯一能跟上他动作的巴里脸都涨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忍笑。


    然后是成堆的同款休闲t恤和格子衫，朴实枯燥且真实。


    再就是平平无奇的西装，社畜打工人唯一的武装。


    最后是几件或黑白或五颜六色的超人制服。


    ——《超人养成计划》，氪星人的衣柜。


    「竟然有这么多种颜色的超人制服？」黛安娜挑眉，「但平时只见你穿一件。」


    「宇宙的参差。」超人如实说道，「很多我也没见过。」


    「里面有一件黄黑色的，」绿灯侠摸着下巴，「看上去怎么那么像是灯团的制服？」


    超人一阵心虚，知道哈尔还不清楚其他超人带过黄灯戒的事情。他把制服塞进柜子踹了一脚柜门，正色道：「你看错了。」


    「他后面那件黑色的披风怎么那么像蝙蝠侠的斗篷改装的？」


    还真的是，哪个宇宙的超人啊这么会废物利用，蝙蝠侠斗篷造价很高的。


    「黑色底色上面画着银色『s』那件比较帅，不过没有斗篷。」


    这个看上去很有未来科技感。


    「还有白色的，这个也好看，就是显得不那么……热情。」


    确实如此，白色斗篷红色的『s』让它看上去严肃又冷厉。


    「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里面还有女装？」


    男性衣服的尺码和女性不太一样，堆在一起倒不是很显眼，只是吃瓜的同事们显然发挥出明察秋毫的天分，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


    最后钢骨物理意义上闪着眼神说：「我更愿意相信某个宇宙的超人是女性。」


    作为当代居家独身男青年，克拉克·肯特先生胡乱塞到一半时发现露了个洞的衣柜并不能承受如此剧变，堆到一定高度之后怎么放进去就会怎么跑出来。


    他放弃了。


    「我们还是快点开启下一场吧。」


    「等一等。」


    蝙蝠侠抬起手制止他的话。


    「我需要问问復仇者联盟那边有没有进展。」


    之前说到復联抓住黑亚当，解除了对农场进出的限制。


    但是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单独策划的？


    如果是，他什么时候和超人有了如此大的仇怨，究竟有没有后手？


    如果不是，他在和什么人一起合作？


    现在距离事故发生又过去了近二十四小时，后续调查说不定会有好的进展。


    但蝙蝠侠想了想，并未联繫神盾局或者復联，而是走到一边打电话给了蜘蛛侠——不用系统私底下对话是为了向同伴展示情报来源的可信度。


    少年正义联盟的建立筹备很久了，大约半个月前年轻英雄们聚集在一起互相认识时，康纳拉着彼得去参加过一次集会，还是蝙蝠侠给他们发布的任务，勉强也算有联繫。


    只是復联看上去不太想让自己这边的超英成为正联后备役，无数次用套话敷衍过正联的邀请。明明少正和变种人学校也有过联络，最后都不了了之。


    当时集合地点被定在了华盛顿的正义大厅，夜翼是年纪相对较大的、接近成年，还有就是跑过来凑热闹的军火库罗伊，康纳，穿罗宾制服的达米安，闪电小子沃利和海少侠。红头罩不想凑热闹，星火和他一起出任务去了，导致小队明显阳盛阴衰，以至于蝙蝠侠都想着要不要让芭芭拉和扎坦娜她们偶尔去客串一下。


    或者让芭芭拉联繫一下她的线人，那个叫卡珊德拉·该隐的小姑娘。


    可是这样就显得蝙蝠系人数超标了！


    怎么联盟其他人就不能多接触点女孩呢？哥谭市花花公子、兼布鲁德海文海王养父布鲁斯·韦恩偶尔也会陷入迷思。


    亦或是什么时候能绕过神盾局联繫x教授就好了。之前哥谭捣毁了大批九头蛇变种人买卖的交易和运输线，其中几个孩子和杰森还有联络，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动员一番。


    总之，不愧是人杰地灵的哥谭。


    不谈大人之间的骯脏交易，说回来少正这边，彼得·帕克年龄完美融入其中，但身份较为尴尬，被除了康纳与达米安之外的孩子视作復联派过来的卧底。


    ……可见超英下一代的行业竞争也逐渐开展了。


    第118章 《超人养成计划》


    「你好！」


    彼得·帕克的声音很快从对面传来了：「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刚才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忙如果可以的话十分钟后我们再联繫——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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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狂妄了, 男孩。」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十分钟，是我杀死你, 还是你解决我？」


    「该怎么说？」蜘蛛侠语调轻快, 「依据和反派对战的歷史发展, 通常是后者。」


    蝙蝠侠曲起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用极富辨识度的声音说道：「是我。」


    对面寂静了片刻。


    正联成员几乎能想像出少年英雄此刻的傻眼表情。


    几秒钟后, 蜘蛛侠开口：「下午好蝙蝠侠, 如果你是想询问你的助手的话，呃，罗宾不在我这。」


    这个『罗宾』指的是达米安。


    自从出现在人前之后，他需要自己的代号以掩盖身份, 提姆主动提出他可以改称红罗宾。达米安没有很开心, 因为他觉得这个称号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而是德雷克『居高临下』的主动谦让和施捨。


    「……和罗宾无关。」虽然彼得会这么说有八成可能意味着达米安确实没有乖乖听话，「你的对手是谁？」


    「他自称神秘客, 我还在试图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为什么要赶在这个热闹的日子跑来袭击我。」


    已经处理好小氪赶回来的沙贊悄悄对钢骨说：「我没想到有人能在和蝙蝠侠对话的时候说这么多个字。」


    简直像是两个极端，一方试图精炼表达能不废话就不废话, 而另一方就像行走的弹幕机——不仅是对着蝙蝠侠, 蜘蛛侠在和反派进行激烈的对战时也没有停下话头，他和神秘客单方面聊得热火朝天。


    钢骨面不改色, 趁着联盟顾问不注意的时候点点头表示贊成。


    蝙蝠侠没理自己的同事, 他看了眼日历，敏锐地意识到蜘蛛侠话语中的强调：「今天很特殊？」


    「严格来说, 只有今年。我听说你们被困在堪萨斯, 」这是官方的说法, 为了解决一起意外事故联盟成员集体外出, 隐瞒了超人受困和黑亚当阴谋的事情，「可能不知道现在许多有名气的超级英雄都被自己的专属反派缠上了……」


    沙贊又小声说：「他在暗示自己很有名吗？」


    听到这句话的神秘客则恼羞成怒：「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恰好选了今天！」


    「你不用解释那么多。」蜘蛛侠若无其事地说。


    「去死吧！！」


    一阵激烈的交火声。


    蝙蝠侠礼貌道：「不如我还是过会再……」


    「没事没事！」彼得气喘吁吁道，「我能解决这个，刚才说到哪了？哦，许多反派都在进行有规划的集体行动，目的在于杀死或控制住超英组织。鑑于正联已经被拖住了，实际上现在忙碌的就只有復联成员，他们刚解决完黑亚当就收到了消息，现在正赶往各个城市解决麻烦。」


    「罕见，怪异。」蝙蝠侠中肯地评价罪犯们的行为。


    「没错，弗瑞局长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黑亚当审问有没有别的结果？」


    「唔我很乐意提供帮助但是其实我不算復仇者联盟的核心成员，大概，他们坚持在我成年后再签劳务合同，所以我现在偶尔跟着神盾局其他几个英雄一起行动，特别、特别偶然的时候才会参与队长博士他们的主要任务。」


    蝙蝠侠毫无动摇：「说说你知道的。」


    「……沃利不应该叫我復联卧底，实际情况根本是反过来的。」彼得低声嘟囔一句，然后提高嗓音，「他背后应该还站着一位幕后真兇，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黑亚当与一个叫做光明会的组织有合作，今天出动的反派应该都是光明会的成员——除了我面前这个。」


    神秘客咆哮：「闭嘴！你刚才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hmmm我说了吗？你居然还偷听我的电话！有点噁心……而且我只是说復联不会主动告诉我，获取消息的途径有很多。」


    「谢谢。」蝙蝠侠说，「如果有机会告诉罗宾，我很快会回去，别想着跑太远。」


    他挂掉电话。


    正联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巴里举手问道：「听声音蜘蛛侠像是正在对战一百台星际战舰，那孩子不需要帮忙吗？我可以联繫沃利。」


    「相信我，蜘蛛侠一点都不想见到闪电小子。如果需要，他会自己联繫。」


    「我知道他们在之前开会的时候因为立场问题吵了一架。」闪电侠说，「但沃利和夜翼关系很好，罗宾又和蜘蛛侠相处的不错，我以为他们能成为朋友。」


    「年轻人总是不打不相识。」海王摇摇头，「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


    海少侠就从来不让他多费心。


    「没错，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光明会，以及，他们的行动能否对超人现在的状况有所帮助。」


    蝙蝠侠若有所思。


    系统就在这时说：「超人身上的子系统功成身退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在一秒钟之前，它彻底解决了氪星ai结合宇宙意志构建的防火墙，我能感受到它把底层代码传输到了我这里，超人现在应该发现自己没法和它对话，因为它已经从他身上离开了。」


    绿灯侠注意到蝙蝠侠的表情有瞬间的震惊，甚至连那张黑色面罩都不能完全掩盖。


    黑暗骑士勐地站起身说：「稍等，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他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沉默半晌，说道：「我需要和超人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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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哈尔皱眉问道，「有什么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很抱歉。」蝙蝠侠面无表情道。


    黛安娜抱起手臂，率先站起身：「我之后需要合理的解释。」


    「你会得到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紧跟着神奇女侠的脚步退出仓库。


    大门关上的瞬间，蝙蝠侠低声吼道：「发生了什么？！」


    「冷静。」回答他的是超人。氪星人的表情很奇妙，混合着点伤感和犹豫：「我也是突然感觉到的，很奇怪……不知道该怎么说，像是个一直以来陪伴着我的老朋友，突然招唿都不打一声就从我身边消失不见了。」


    「……」


    「但是系统是不死的，你知道。它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形式，陷入休眠状态，去它的本体融合了。」


    然而蝙蝠侠只是看着他。


    或者说，摩西看着他。


    他缓缓道：「你现在是卡尔·艾尔。」


    「我还是更喜欢你称唿我为克拉克。」


    回归的或许不止是系统。


    摩西不确定，他感觉到混乱，这是前所未有的。系统的确说过某一日沉睡在那具身体中的超英灵魂会甦醒，现在负责割裂意识的子系统消失了，同他对话的究竟是超人还是另一个自己？


    与此同时，蝙蝠侠的多疑和警惕正强迫他向其他方向思考——如果同他对话的是超人本身，超人的记忆保留了多少？超人是否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和目标？超人是否会受到平行宇宙记忆的影响？超人会不会信任他、而他又能否信任对方？


    一剎那，各种事态变化可能引发的糟糕结局、让他重温了和当初系统告知有外星人入侵时等同的焦躁情绪。


    而且事实上，就算提前设想过这种情况，摩西也以为会按照时间顺序，先醒来的是蝙蝠侠。


    然而就在他原地平復心情头脑风暴试图安抚双方情绪、选择合适的解决之道时，超人开口道：「摩西是个好名字。」


    危机感顿时攥住了摩西的心脏。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另一方面，他想，按照常人逻辑，如果超人保有记忆、知晓他的所作所为，会有种拙劣的模仿者被正主检查工作水平的错觉。


    话虽如此，他却不觉得尴尬，只是紧绷，仿佛某些被埋藏的东西正在被掀开到阳光下。


    超人看出他的拒绝，仍然坚持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其实——」莫名的停顿，氪星人嘴张开又合上，紧皱着眉像在考虑措辞，「我认为，你并只是『我们』之前以为的普通人那么简单，不知道身为蝙蝠侠的你有没有怀疑过。」


    「……」


    完全没有。


    属于摩西的记忆很完整，从出生到与系统签订契约为止毫无断层，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像克拉克之于超人，是维持他理性和自我认知的基本盘。


    而超人话音落下，一个微小的质疑声忽然间出现在蝙蝠侠心底，问道：「如果你真的是个从未接触过超英世界的普通人，在缺乏记忆的情况下适应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系统之前说身体会自带本能辅助。


    那源自他自己的声音继续说：「好吧，但是众所周知分裂灵魂会导致疯狂，就算有系统帮忙，以人类传统的思维方式，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混乱过呢？」


    「而且你看，你和系统签订契约的理由不够充分。如果你工作优渥、人际关系圆满、没有高远的诉求也不对现实不满，那么为什么要放弃日常生活将自己完全投入到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高回报是系统说的，实际上它并没有真的介绍过奖励和工资是什么，对吧。」


    「……」


    确实有些地方经不起推敲，但也并非无法解释。


    「我并不想推翻系统的说法。」良久，他淡淡说道，「特别是它才牺牲自己帮助了你。」


    「我同样不愿怀疑一位朋友。」超人立刻回答，「但我现在说的是另一回事。让我来告诉你吧，哪怕是现在，我也不觉得那个自称是『摩西』的人不是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蝙蝠侠面具下方的瞳孔缩小了。


    他身上的系统从他们开始对话起就保持安静无声，哪怕被公然讨论也未为自己辩解。


    「『摩西』在希伯来语中的含义是，『从水里拉上来』。」


    「如果世界是一片汪洋，谁会伸出救援之手？」


    『摩西』这个名字似乎隐藏着暗喻。


    圣经里，同名的圣者与上帝对谈，领导饱受奴役之苦的希伯来民族从埃及迁徙到上帝的应许之地。


    而褪去神话的光环，这个名字本身也同『拯救』或者『帮助』等类似意义挂钩。


    当今社会，提到与之相关的说法，有个更普世、更具代表性的名字——超级英雄。


    第119章 《超人养成计划》


    超人蹲在那台破掉的衣柜前面, 表情幽怨：「你现在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什么？」蝙蝠侠下意识地问。


    「就像我在纽约街头救了一个铁罐，我以为他钢铁侠，结果金属壳里钻出一个莱克斯·卢瑟对我说：『去他妈的斯塔克, 这个宇宙根本没有復仇者联盟。』」


    「……我觉得我们的情况并不适用你的比喻。」


    「随便吧, 我只是个小镇来的童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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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根本没加入过那东西。」


    他们面面相觑。


    蝙蝠侠沉思两秒钟, 说：「你知道『集体潜意识』吗？」


    超人道：「我很少会看这方面的资料, 和我的工作又没什么关系。但是, 」他的超级大脑开始运作, 从尘封的记忆中翻出某次在营销号上扫过的科普, 「荣格提出的那个？」


    「『一个人出生后将要进入的那个世界的形式，作为一种心灵的虚像，已经先天的被他具备了。这种心灵的虚像和与之对应的客观事物融为一体』, 这是荣格在文章中所描述的。」


    「简单来说, 就是指进化过程中, 人类的集体经验在心灵底层留下的沉淀物，其为所有人共有。」


    说到这蝙蝠侠挥了下手：「我不是想要详细谈论这个，但你刚才描述的『摩西』并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类或其他生物。他就像……沉在水下的心灵之岛, 一个种族对光明和进化的追求, 以及某种无处不在但又时时刻刻影响我们的伟大意识。」


    「你想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说, 对，除非我们在谈论一种超越阶级的存在，克拉克。我们在谈论『神』。」


    「……」


    系统终于开口道：「他不是。」


    蝙蝠侠挑起眉。


    超人忍不住笑出来, 他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但是多少能猜到：「你得到你想要的回应了？」


    他们刚才的对话不仅仅是在梳理线索，也是在用不知对错的论断刺激系统, 毕竟系统才是宇宙意志的代理者, 它内部程序代码的终极就是世界本质。


    系统也熟悉自己的宿主, 自暴自弃道：「这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们的秘密。」


    「而你为了入侵氪星ai主动提早从超人身上抽离时，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事发突然，本来系统应该与大都会英雄相处更长时间，在几年后或者几十年后选择一个不突兀又顺理成章的节点离开。


    可它义无反顾的决定反而成了混乱的源头。


    是啊。


    系统想。无论从哪个逻辑链上看，它保护超人的举动都毫无必要。


    但是还是如之前所说，有时人们有必须要达成的事，往往是超乎理智的。


    冲动，热情，爱。


    它的代码用每一行来编织它们。


    世界的本质在宇宙尽头藏匿它们。


    「摩西不是神。」它说，「当我们提起神明的时候，祂不可名状且至高无上，而超级英雄的意识集合体诞生于人，一旦他超脱了这个概念，就会成神——可是纯粹的神不会成为人类的英雄。」


    讲话时系统将自己所说的文字通过蝙蝠侠手里的设备投影出来以方便超人观看。


    氪星之子慢慢明白过来：「所以摩西的记忆中，他只是个生于这片宇宙的普通人。」


    「他是，这并不是个谎言，或者无聊的玩笑。」


    系统低声说。


    「他是蝙蝠侠，他是超人，他是蜘蛛侠。他也可以是正义联盟的每一位，復仇者联盟的每一位。他甚至可以是某一刻的莱克斯·卢瑟，某一刻的毒藤女，某一刻的章鱼博士。他更是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是冲进火灾现场的消防员，是逮捕罪犯的警察……他是科学家，是律师，是道路清洁工，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是漫长黑暗中人性的闪光，是从远古诸神时代流传下来的薪火。」


    「无论他的身躯有多强壮和高大，他的双脚都必须扎根于泥土。」


    「所以他是『摩西』。」


    「跨越红海，在壁立千仞的汪洋间走向黎明。」


    「摩西是个人，只有你们必须记住这点。」


    超人问：「所以他真的存在吗？我怎么才能见到他？我是说，他从来都没有从我们身上离开，但我连一声友善的问好都没说过。」


    系统想了想，道：「氪星人会做梦吗？」


    「会。」


    「那么，愿你梦中的炬火长燃不灭，这会是你朋友的祝福。」


    某种轻盈的感觉拂过心头，仿佛夏天吹过柳梢的一阵风，克拉克怔了怔。


    「你好。」他说。


    或许有人会听见。


    「至于蝙蝠侠和蜘蛛侠这边，子系统还在你们身上，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系统似乎委屈了一瞬，「我也随时可以安全无痛收回来的，那样你们现在觉得自己是『摩西』的表层意识就会消失了。」


    黑暗骑士：「我……」


    系统：「我懂，我懂，我不该欺骗你们，对不起，作为唯一看完签订契约时那一百八十页合同的人，你随时可以去和宇宙意志投诉我，不过我不是会让人打白工和拖欠工资的系统，我有我的统格，你们的酬劳在我去和上司汇报完毕之后立刻发放。我现在就把子系统抽回来？」


    「不。」蝙蝠侠当机立断道，「留着它，我需要它的通讯和搜索功能。」


    系统：「……你不觉得自己的自我认知是种困扰？」


    蝙蝠侠：「它是吗？我没意见。此外恕我直言，你能不能把超人的子系统安装回去。」


    「……」


    「不行，不可以，核心代码完全崩没了，放弃吧。」


    哥谭义警真情实感地遗憾道：「那太可惜了，可以给我一份你子系统的核心代码，有时间让迪克、提姆或者芭芭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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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想。我的代码里蕴藏着宇宙中的一切知识，相当于浓缩的莫比乌斯椅，你看完之后就变得全知全能了。」


    蝙蝠侠思索道：「那是造神吗？」


    「是。」系统回答，「然后你会发现宇宙像个鸡蛋，时间是循环的圈——当你无所不能的时候，你也无法做成任何事。」


    「今天的哲学讨论就告一段落吧，朋友们，你们的同伴应该已经等急了。」


    第120章 正文完结


    正义联盟的其他人再次回到仓库时, 惊奇地发现不管是蝙蝠侠还是超人，现在的心情都明显比之前更平静了。


    「你们谈论了什么？」


    据说是世界最佳拍档的两个英雄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同一时间——


    超人：「在说幕后黑手。」


    蝙蝠侠：「在说小氪。」


    「……」


    黛安娜勾起嘴角：「你应该挑选一个更加合适的藉口，布鲁斯。」


    后者若无其事道：「事实上, 我们讨论过在解决黑亚当与幕后黑手之后, 该怎么为小氪庆祝生日。」


    绿灯侠哈尔露出迟疑的表情：「你说的小氪，和我知道的小氪，是同一物种？」


    「没错，它出现在盛夏时节, 而且有着特殊的纪念地位——它是第一只让超人达成三秒内环绕地球成就的狗。」


    「……恐怕也是最后一只。」


    超人忍不住干咳一声：「拜託，我们还是先把游戏打通关吧，我能感觉到氪星ai已经无聊到开始用自己的螺旋桨逗猫了。」


    他们一齐回过头, 发现那台游戏机果然只将屏幕投影仪留在桌子上, 本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阳台，用螺旋桨夹起之前被蝙蝠镖戳晕的老鼠逗弄路过的黑色野猫。


    猫咪甚至比游戏机更快意识到人类的注视。


    它拱起嵴背炸毛髮出咪呜一声尖叫, 毫不犹豫地抛下外星逗猫棒，两三下落到地面沿着建筑物的阴影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有人嘟囔道：「它们是天生的刺客大师。」


    系统：「我之前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把ai屏蔽了。看来它还保留着一些机械的本能，毕竟游戏机就是为了取悦于生物而存在的。」


    氪星ai：我从来没这么屈辱过。


    氪星ai：我根本不想取悦他人, 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发刀机器。


    它被蝙蝠侠无慈悲地按在桌面上，点下开启新游戏的按钮。


    之前的线路是放过卢瑟/放过小丑/杀死沙贊。


    而这回——


    「我们从谁杀起？」


    沙贊跃跃欲试：「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倒霉。」


    「我投小丑一票。」


    「我也是。」


    「小丑吧, 秃子可以放在后面, 小丑更可恶。」


    正义联盟成员议论纷纷，仿佛什么大型邪教审判现场。


    小丑本人到来之后都要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那么就小丑。」超人毫无异议, 「你们喜欢从头开始, 还是从脚开始？」


    考虑到克拉克家里主要承包的是种植业而不是畜牧业，他的同事们觉得这句话里蕴藏着的、宛如屠夫掂量猪仔时的口吻应当是旁人的错觉。


    氪星ai：走开，玩家想得到的内容，策划绝对要捨弃。


    这条世界线中, 卢瑟活了下来，小丑死了，但不是死在超人手上——而是另一位无法忍受这个疯子持续作恶的超级英雄。


    「我受够了！」名叫马格的年轻人看着超人，沖他大吼，「所有人都受够了！我们一遍遍忍耐着这群疯子到处作乱，关进去一次再跑出来一次，关进去一次再跑出来一次，像是他妈马戏团的狮子一遍遍跳过着火的金属圈，反倒是犯罪者挥舞着鞭子！别再试图用你不杀人的理论去说服我了，超人，我很确定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恶念，或者说，如果这是邪恶的，那我宁愿选择下地狱。」


    他杀了小丑。


    这太简单了，年轻的英雄收割生命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坚定到可以称之为野望的光。


    「混乱结束了。」双手沾满鲜血的后来者仰头看着自己的前辈，他的目光里带着蔑视和冷漠，「你不能拯救大都会，超人，我才能够。」


    ——随着这句话，仿佛一个纪元正式宣告结束了。


    在那之后，名叫季赛诺德的超人类炸毁了阿卡姆疯人院和黑门监狱。


    坚信自我正义的超人类在普通民众的疯狂拥簇下结成了新的团体，他们自称「正义部队」，与过去被超人带领的正义联盟相对应。这个新生的组织更加好战，更加强势，与其说他们尝试成为和平的维护者，倒不如说是想要变作秩序的制造者。


    他们审判，他们杀戮，他们支配。这个国家一度迎来短暂的安宁，于是失去了生存空间的老牌英雄选择同这个他们真心奉献过的种族告别。


    最主要的原因是，超人最先消失了。


    他离开了那座因他存在过而熠熠生辉的城市，正如无人知晓他从何处来，也无人了解他往哪里去。恆星东升西落，飘扬在蓝天之下的红披风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不会有人仰头指着上方用绝处逢生的激动语气喊：「看，天上！」


    一切未有不同，你看，太阳仍在照常升起。


    **


    「卡桑德拉。」瓦达尔·萨维奇坐在高背椅上，半闭着眼睛问自己的女儿，「你觉得这几年，地球上的生活有变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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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桑德拉笔直地站在他身后，闻言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并没有强烈的感觉，父亲。」


    他们坐在一架航行在数万米高空的私人飞机里，浓厚雪白的云层尽头，浑圆的金红色天体正缓缓升起，将天空染成绚烂的玫瑰色。


    「是啊。」萨维奇睁开眼睛凝望着这一幕，「太阳照常升起，生活在地面上的普通人又怎么会察觉到动盪呢？」


    「您的意思是？」


    「变革，卡桑德拉，我们站在时代的拐点处。数万年来我同无数时代中的超人类有过合作，往前看，他们是不可直视的神明，是朱庇特，是宙斯，是奥丁。往后看，超级英雄也是神，是基督，是显圣。只有现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份尚未和人类分割开，只有现在，他们是人。」


    长相略显狂野的尼安德特人语调平淡，轻描淡写地将他在地球上生活过的经歷与经验略过不提：「也唯有此刻，我正在与自己的同类相较。」


    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夸奖了。


    汪达尔·萨维奇向来将普通人类看做应当受到管理和矫正的低一等生物，而这时他已经承认世上有其他人是他平等的对手。


    「那么您一定要针对超人，是因为……」


    「因为超人类与普通人的战争必然会到来，而我厌恶任何不必要的战争。」这时太阳已经升到云层之上，萨维奇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遥望视野尽头的壮丽一幕，「普通人的生命是宝贵的资源，它们终将属于我，任何内耗都将是极其严重浪费。超人是极具代表性的人物，掌握住他就意味着掌握了局势的走向。」


    卡桑德拉试探道：「您可以通过控制超人来控制战争，同时减少牺牲。而如果要是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即以各种手段避免争斗的方式……那或许会是个对未来的警示？」


    「『警示』，有趣，卡桑德拉，看来黑亚当吐露了不少东西。他一直以来都在尝试通过手里掌握的平行宇宙坐标进行反向观测，了解到我们宇宙尚未发生的事件片段也不出奇。」


    「是的，这些内容他也告知了神盾局。有关于某个世界线里超人离开以后，大都会和世界范围内的混乱状况。他说，那里的大都会就像我们这里的哥谭，而那里的哥谭反倒像是大都会了。」


    「哼。」萨维奇冷冷地低笑一声，「那么政府要迫不及待地去找超人合作了。」


    「这会影响到您的计划吗？」


    「不。这只会让他们对待犯罪分子的态度更加谨慎——人类擅长对良善者得寸进尺，而面对法外之徒时反倒习惯性退缩。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光明会就可以迎来发展壮大的好机会。你学的还不错，卡桑德拉。」


    女孩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谢谢您，父亲。」


    「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没有尝试去杀死所有超级英雄？」


    「因为……因为这已经不是您曾经建立蒙古帝国的时代了，现在操纵世界的智者不依靠明面上的铁蹄，他们手段更隐晦、更睿智。」


    「是的，我的女儿。」萨维奇说，「让那些同超级英雄纠缠已久的罪犯们打先锋吧，正联和復联会以为自己挫败了敌人的阴谋。但等到他们终于有天发现光明会的时候，蛛网早已经结下了。」


    **


    莱克斯·卢瑟挂掉了电话。


    女秘书莫茜站在他身后，适时开口说道：「老闆。」


    「是汪达尔·萨维奇。」聪明绝顶的总裁先生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绿眼睛逆着太阳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想要放弃针对超人的计划了。他和黑亚当，还有那群给復联找麻烦的小喽啰……哼。」


    莫茜平淡地垂头恭维道：「毕竟您没有直接参与到计划中。」


    所以成不了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上司似乎被微妙地安抚到了：「他们还不够了解超人，这种程度的、虚假的、肤浅的、缺乏逻辑的幻象根本不能让他屈服。萨维奇不想要战争，他决定将这次行动当成警告，然后收手。」


    莱克斯集团的大楼高逾百米，卢瑟望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嘴角厌恶和轻蔑地下撇。


    「超人类，人类，超人。」


    他喃喃自语，「这是三种不同的生物。是的，完全不同。」


    您就这么把超人踢出去，徵得他的同意了吗？


    莫茜腹诽了一句，表面上依然是恭恭敬敬的：「那么您呢？」


    「我？」莱克斯·卢瑟挑起眉，英俊的面孔一半露在阳光下，「我在做好事，莫茜，我同他们所有人为敌。」


    他的秘书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笔记本翻过一页。


    然后她问道：「那么您决定什么时候去出席今天上午超英保护协会、有关于建立流浪未成年超人类收容中心提案的会议？您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卢瑟的意气风发的表情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他反覆说服自己去面对一群大脑发育不全的小崽子、超人的迷弟迷妹们，只因为这对他有用、对他现在身处的组织光明会也有用。


    最后他从秘书手里抽走了今天会议上需要发表的演讲稿。


    莫茜对老闆不情愿的动作颇有些不屑一顾。


    反正您也不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称赞超人了，是吧？哪怕您上一秒才对着摄像头骂过他。


    可谁在乎呢？这光明和阴影共存的时代，仇恨超人的人会一直会恨他，喜爱他的人也会一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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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今天莱克斯·卢瑟说了什么，明天太阳仍会照常升起。


    英雄不朽，希望永远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忍不住标了正文完结，因为感觉这里很合适。


    第121章


    「所以你打通那个被称作『天国降临』的世界线的结局了吗？」


    蜘蛛侠问, 「以及游戏机呢？被正联收容了？」


    他渴望和好奇的表情过于明显，克拉克不安地换了个姿势：「其实我们这次会议的主要话题是汪达尔·萨维奇，也就是上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他是一个被称作光明会的组织的成员, 那是个非常、非常复杂又邪恶的反派组织, 除了他以外，你能想像到的这世上任何有名有姓的反派都可能是他们的成员。比如莱克斯·卢瑟，比如刺客联盟，比如你的老对头章鱼博士, 再比如九头蛇……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些。」


    「钢骨和钢铁侠合作收集了部分情报，，如你所见, 它们的来源并不合法。」


    「是的, 我了解。」年轻人的肩膀耷拉下来，靠在身后深红色的椅背上,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


    蝙蝠侠说：「我希望你能暂时加入少年正义联盟。」


    「……什么？」


    超人清了清嗓子：「b说得对。我们的对手已经联合起来了，这意味着罪犯正在变得更加难以对付，而且宇宙里觊觎地球的敌人也不少, 孩子们需要有人照看。呃，我们最初的想法是拜託沙贊。」


    「『最初』。」彼得抱着手臂审视他们两个, 「什么让你们改主意了？」


    「比利是个真正的未成年。」西装革履的布鲁斯·韦恩搅动着手里的咖啡镇定道, 「可你不是。」


    「……」


    竟然难以反驳。


    「所以你们邀请我喝咖啡的目的就是让我带孩子？！」


    蜘蛛侠难以置信：「你们甚至不愿意告诉我超人是怎么从游戏里出来的！」


    系统：「关于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餵, 」超人抗议道, 「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开启了外放。我怀疑系统你在针对我，劳驾，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没有。」系统说, 「抱歉，我只是觉得蜘蛛侠日子过得比较艰难。」


    「……」


    彼得摊开手：「你们看，终于有人……有机器说了一句公道话。」


    超人拿手里的报纸盖在脸上，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拜託。」


    今天星球日报的标题是：《当我们谈论超级人类（super-man）时，我们在谈论什么？》，首页下方是莱克斯·卢瑟的演讲照片。


    大都会的咖啡馆里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主持人说道：「莱克斯集团总裁在昨日会议中表示，不管人们接受与否，变种人都是构成当今社会的一部分，而作为其中的弱势群体，未成年变种人需要得到更多重视和保护。但实际上，当我们粗暴的将所有超能力者归为变种人时，除先天基因变异者之外，还忽视了后天由辐射、科技等多方面因素造成异变、以及以超人为代表的『外星人』等群体。莱克斯·卢瑟先生认为对超能力儿童的深入了解和有针对性的分类规划有助于我们根据他们的特性进行适当培养……」


    「我不想看这个。」蜘蛛侠说。


    「你确实不想。」克拉克脸上还罩着报纸，他的声音发闷，「卢瑟肯定有企图，他就不干好事。」


    「噢。」彼得听了一会儿，「他想和x教授抢活干？」


    「他想让超能力者群体进行内部争斗。」蝙蝠侠道，「只要有区分，就会有争论，看来黑亚当手里的平行宇宙情报给了他不少启发。」


    「这是你们在游戏里见到的？超能力者的战争？」


    「没错。小丑死亡之后，以马格为首的超级英雄接管了世界治安。正义联盟解散，超人去堪萨斯做了个农夫。」


    蝙蝠侠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含恶意的嘲弄。


    「人类的谎言对氪星人来说比氪石的伤害还要大。」


    「呃。」蜘蛛侠说，「抱歉打断一下，那復仇者联盟呢？」


    系统疯狂咳嗽：「这件事我来解释，你们都知道这个宇宙重启过吧？但它重启的方式比较特殊，是由两个独立宇宙合併形成的。简单来说，你，蜘蛛侠，可以想像成自己来自迪○尼，而另两位来自华○，这个宇宙的两家公司合併了，但其他宇宙它们还是分开的。所以由于这样那样的版权问题……」


    「黑亚当拿到的都是只有正义联盟的世界线？那万一他搞到了只有復联的世界呢？」


    「哈哈。」系统干笑了两声，「你们想看超人加入復联痛殴某因为版权不能提名字的宇宙终极紫色精英boss吗，不，你们不想，那边的宇宙连氪石都没有。」


    布鲁斯若有所思：「怪不得我的人设和斯塔克重合度这么高，我就说所有的富豪都是超级英雄或者超级反派这件事从概率上讲很不同寻常。」


    系统：「过了这么久你还在纠结这件事啊！」


    「你们知道吗？」彼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听说哥谭那边有个超级反派叫黑蜘蛛。」


    黑暗骑士也回想起来了：「是，他是个杀手，能力和你差不多。」


    他们对视一眼，表情同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两个独立宇宙之间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恶性竞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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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起一件事。」超人打起精神摸摸下巴，「沙贊说他刚开始是想给自己起代号叫做神奇队长（captain marvel）的，不过忽然之间某种直觉阻止了他这个决定。后来加入正联看到我们的内部资料后，他才意识到原来很久之前就有一位女士给自己起过这个称号了。」


    「……那位可敬的女士现在在什么地方？」


    「宇宙。」克拉克耸肩，「绿灯侠说，他在得知他们都来自地球之后尝试过进行接触，但每次都奇蹟般地擦身而过，直到现在也没有真的见过面。但我想如果他真的想要去见她一面，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系统：「这和宇宙意志无关，是纯粹的概率问题，你们知道宇宙有多大吗？」


    它的解释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好吧，你说无关就无关。」半晌，蜘蛛侠说，「所以那个没有復联的世界，后来发生了什么？」


    「很多年过去，超级英雄的管制变成了纯粹的混乱的暴行，于是神奇女侠找到了隐居的超人，希望他能够重新给人们带来希望。与此同时，卢瑟联合了一些反派手下并控制住沙贊，想要推翻超人类的统治。」


    「这也是我们决定不去麻烦沙贊的原因。」超人补充道，「他虽然没直接参与游戏，但按照氪星ai给出的剧本，他在游戏里『死』了两次。」


    「至少参与度非常高。」蜘蛛侠同情地说，「但你肯定没按照剧本走吧。」


    「这就涉及到超人不想告诉你的部分了。」系统人性化地笑了起来，它的代码上打了一连串的system.out.println(「lol」);「因为氪星ai产生了bug，他在天国降临副本里穿着一件白色的制服，那身衣服的出处通常被我们称作『领主宇宙』，领主宇宙中的超人是一位……比不义联盟首席手段更加温和和理智的统治者。」


    克拉克又拿报纸挡住了脸，嘟囔道：「我明白，我会吸取教训。」


    「是我们会吸取教训。」蝙蝠侠纠正他。


    彼得道：「没人能保证事情发生时我们会做得更好，所以比起亡羊补牢，更重要的是在悲剧发生前阻止它。」


    系统：「你说得对。而且说真的，我见过很多荒唐的宇宙，从古到今，观众就喜欢看圣徒变成疯子，那是在告诉其他人你们会变成什么样的罪犯吗？不，不是，那是提醒我们人性有多宝贵。」


    「刚才说到哪了，哦，超人穿上了那件白色的制服，而那个宇宙的人们是见过领主超人的，所以你们能想像反派们看到一个据说会用热视线切你后脑勺的氪星人时有多慌张。」


    彼得大笑起来：「不会吧？是我想像的那样吗？你在假装自己是平行宇宙的超人？」


    「我是。」克拉克板着脸，「正联的朋友们倒是知道我就是我，可是谁会去通知卢瑟和那些超级罪犯呢？」


    系统：「所以真相就是，领主超人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那些明知道打不过他的超级人类几乎立刻就放弃自己的邪恶计划举手投降了。」


    蜘蛛侠笑得停不下来。


    蝙蝠侠捏紧了汤匙：「我得说这是下策。他们还有一半可能会因为无论如何也会被超人烧成白痴，就垂死挣扎奋起反抗。」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怀有侥倖心理。」系统指出，「看看你身边的超人，谁会想到他能那么熟练地进行开颅手术呢，恐怕犯罪分子觉得超人黑化比他们一觉醒来变成好人的概率还低。」


    布鲁斯反驳它：「那是因为克拉克的演技还有待提高，他的每根头髮丝都写着我是好人。」


    以至于当时游戏里的卢瑟被逮捕时扭头对警察说：「谁是领主超人？他？你们在开玩笑？其他人的眼睛都瞎了吗？这童子军换了身衣服，你们就把他和原来的他当成两个人？那为什么我穿上我的战甲时你们从来不觉得我是哪个新出现的不具名英雄？」


    而卢瑟甚至只见过换装后的超人一面。


    蜘蛛侠抖着肩膀把脸埋在了盘子里。


    克拉克满脸尴尬：「……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计划不靠谱。」


    「但你还是通关了，由于反派觉得你可能黑化，又没完全黑化。」


    「我觉得，」彼得断断续续地说，「我觉得克拉克只要面无表情假装是蝙蝠侠，就能把其他人吓得半死。」


    于是布鲁斯的脸也板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来拯救我的阴间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