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类情感》 第一章 “猫子 ,嫁了吗?”一大早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接了后竟然是这么晦气的问候。 “喂,别挂别挂!”陈皮那家伙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那个死人怎么知道我正在挂电话的? 放了一半的电话又被我拿了起来:“啊,是陈皮啊,没有呢,心情这么好一大早就给我来电话?” 陈皮的真名当然不叫陈皮,而叫陈波。不过哪有皮字顺口,索性就改了吧。陈皮是我命运不济留下的损友。我们的相识可以追溯到上初二时陈皮刚转来就往我--他这位美丽、善良、纯真、聪慧的同桌书包里塞了一只蜘蛛说起。当然我也回赠了他一条纤细、可爱的菜花蛇。他竟然接受不了!可能我的见面礼太重了。 于是我们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并肩作战刷了一个礼拜厕所。当然是他刷他的男厕所。我刷我的女厕所。 “猫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咳咳。”他的声音竟然变的一本正经。每次他变的一本正经时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是这样的,我认识了几个搞科研的,可以介绍给你,当然不收介绍费。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不上科学家,找个技术员嫁了吧。”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在飞速的思索着一个最合适我此刻心情的词。 “滚!!!” 陈皮慌忙挂断电话。现在他应该正在感叹科技进步所带来得好处,因为如果没有电话,这些话不可避免的要当面和我讲。那么他一定不会听到这么温柔,客气的“滚”字,而是用他那结实的脸部肌肉,接到更加结实的板凳。 真不知道陈皮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头撞在门框上,撞地神经紊乱了。 让陈皮这么一闹腾我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吧。我慢吞吞的穿好衣服,起床上班。 我是今天第一个到的。我打开收银台放好零钱,又把昨天的帐目核对一遍,开始迎接第一位顾客。开票,收钱。每天的的工作都是如此,已经机械化了。 我所在的超市不算大,也不算小,每月的工资也并不高。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枯燥的工作纷纷跳槽了,我当然也不会觉得这种工作有什么乐趣可言,但是我实在舍不得像妈妈一样的店长,所以始终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 “请问……”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我天马行空的思绪。这个声音有一点像陈皮的,但远没有陈皮的声音那么有磁性。 我抬头看见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子站在我的面前,我们都没有防备目光碰撞在一起,那个男孩的脸顿时变的通红,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那个,那个,我,我……不,是你,你看见……” “你看见一个白色底纹的钱包了么?那里有我的学生证和身份证。”要不是听见声音我根本没发现男孩背后站着一个娇弱,消瘦的女孩。 我昨天的确捡到一个这样的钱包并把它交给了店长。 店长核对了钱数和身份证之后把钱包 还给了他们。 在他们离开时我听到了女孩喋怪的声音:“你看见漂亮女孩就脸红,一点也不老实!” 说完把男孩扔在一边任性的走了,那个男孩追上去又劝又哄,我不禁哑然失笑,想告诉那个女孩:如果一个人看见漂亮女孩动心就能表现在脸上,那么他一定是非常老实的。 我又想起了陈皮,如果我上了大学就好了,我和陈皮会不会也象这对小情侣一样呢? 下班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我不想做饭了,干脆找个麦当劳随便吃一点好了。我一边想一边四下寻找,抬头看见了那座很别致的高级大厦,陈皮在那里上班,他是个头脑聪明的家伙,学外贸也算很适合他了。 迎面撞上一个穿着时髦的女郎,我应该查查黄历再出门,她不用拿眼睛剜我,我也认识。她是陈皮所甩的女朋友之一。 其实要不是陈皮长了一张很欠的嘴,他还是满吸引人的。他具备吸引女孩子的一切条件。当然对象从来不包括我,因为他从来不把我当女孩看待,只是发现我还没有嫁出去时,才承认我还具有某些女性特征。 记得陈皮第一次交女朋友就兴冲冲的带给我看,说实话那次我的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过后来次数多了都习惯了。 我还记得他气急败坏的对我吼:“猫子,你也太苛刻了,照你的选法我这辈子也讨不上老婆了!” 其实我的条件并不苛刻,没我高的算低,没我瘦的算胖,长的不如我的算丑。本着对朋友认真负责的态度我总不能让他找一个又矮、又胖、又丑的吧。在我的层层筛选之下,不合格的都让我帮陈皮踢出了局,在陈皮的苦苦哀求下,我勉强留了几个,但没有一个可以和他相处超过两个礼拜。最近他又交往了一个女孩各方面都不错,已经快三个星期了,我祈祷这回能够发生奇迹。 不知怎么,我一点也不想吃东西了,干脆回家吧。 ************************************************************************ 《金色屋檐》http://。readnovel/novel/54365。html 希望大家捧场! 第二章 当我正在太虚遨游,与周公下棋时,那倒霉的电话铃又响了。 “猫子……” 我一听到这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去死!”我吼起来。 “对不起,你先别生气。”陈皮的声音竟然无精打采。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只是加班到太晚有点累了。” 一听到他没事,我又恢复了平常的声音:“拜托,麻烦你先看看时间再给我打电话好不好?现在都一点多了,你搞个什么大头鬼!” 陈皮沉默了一会儿,说:“猫子,明天我请你吃饭。” “我……” “别说你没空,我知道你明天休息。”陈皮淡淡地说。 “好吧,在哪里?” “金伦饭店明天晚上六点。” “啊!”我惊叫起来:“怎么去那种地方!!” 他没少请我吃饭,我也知道陈皮月薪不少,但实在没有必要搞的这么铺张。 “就这么说定了,晚安。”说完他匆匆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翻了一阵白眼,管他呢,就当宰了只肥羊好了。睡觉,睡觉。 第二天等我醒来时,窗外已经是阳光灿烂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望见了茶几上的花。在不知不觉间它们枯萎败落了,我该去买花了。 我来到花店,老板和我打了招呼。我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了,可以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很不错的鲜花。老板很喜欢我来买花,她说现在真正喜欢花的人不多了,很少看见女孩子自己来买花,一般都是买了拿去送人。我说是啊,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去考虑花的附加含义呢?反正我喜欢就买来摆在家里。 对面的男子买了一大束红玫瑰,鲜红的颜色像火焰一样真好看啊!我也不想买雏菊了干脆也买红玫瑰吧。 看着老板熟练的包扎着玫瑰的样子,我在想,那个收到红玫瑰的女孩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又想起了陈皮,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记得那是在陈皮上大一的时候,那时的他非常年轻,当然现在他依然很年轻。那天,天下着小雨。他穿着一件很大的风衣,我们在一个很小的咖啡馆见面,我们面对面的坐着,咖啡闻起来很香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去碰。陈皮突然从风衣下面拿出一束玫瑰,那天的玫瑰跟今天的一样火红,一样的鲜艳,至今我还能清晰的记起那透彻心脾的香味。他小心翼翼的把它们递给我,我看了看没有接。 “你花多少钱买的?”我突然问。 他没有料到我会突然间问出这么一句,支支吾吾的回答了我。他的脸涨的比玫瑰花还红。 我笑着说:“你买贵了。” 我就这样告诉第一个送我玫瑰花的人:你的花买贵了…… 为了避免他太过尴尬,我从花束中抽出一支百合并告诉他:花就是花,如果给它加上一个价值就会变地很世俗;就像有些话装在心里就好了,说出来只能觉得很尴尬。 我想他应该很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他是很聪明的,和我一样太过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透。我还记得高中时班主任老师给我的评价:你如果不是因聪明而成功,就一定会因它而失败。 陈皮默默的收起花,什么也没说。 从那天开始我们只喝茶。 我抱着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引来路人频频注视的目光。不知怎么我非常不舒服,玫瑰的刺非常扎手,更重要的是扎心。我这时才意识到我一直认为花就是花,但是红玫瑰不是。有一些花真的无法自己买。我想飞奔回家里,无奈怎么走也走不快。 我是那种从来不迟到,也从来不早到的人。 六点我准时出现在了金伦饭店的门口。远远就望见了陈皮那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最近发财了?请我来这么高级的饭店?”我带着调侃的口气说。 说实话我身上的行头跟金碧辉煌的大饭店真是不搭凋,站在鲜红的地毯上,我身上的白t恤衫刺眼极了。 陈皮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今天的他格外安静我很不习惯。 “没看见你的女朋友啊?”我没话找话。 “吹了”陈皮淡淡地说。 “啊!”我暗暗一惊:“为什么?她很不错的。你这种人活该当一辈子王老五!”我的口气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怨愤。 “没什么,她太小心眼了。动不动就生气。我只说她的衣服穿的像斑马,她就生气了。我工作那么忙可没有时间哄她。一天到晚给我公司打电话,我实在受不了了。”他不冷不热地说。 老天,就因为这个!说真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恐怕没有人受得了他的玩笑。他不只一次的说我穿的像河马,更过分的是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的衣服像马铃薯。不过我早已习惯了,就算他给我的茶是用烟叶泡的,我也会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大不了下次请他喝用辣椒水兑出来的芬达。所以他每回整我的结果就是被我整的更惨。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闷着头向前走,把正在发呆的陈皮甩在身后。 陈皮突然几步跑到我的前面,猛然间回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他的嘴在微微颤动,第一次这么近地看陈皮,才发现他的嘴唇是那么的丰满,嘴角是那么的刚毅。我们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长大了…… “猫子,我是不是最不适合当男朋友的那种人?”听见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惊地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我托起他的腮,左看看,右看看:“还好,就是太闹腾了!” “你还是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陈皮几乎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开玩笑”这三个字虽然是我的口头禅,但是有谁知道这是我听起来最刺耳的三个字,最痛苦的三个字。 我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天陈皮正上大二,一天晚上突然跑到我家来,说想吃我做的炸酱面,浑身湿淋淋的。那就吃吧。 “猫子,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那几天正在准备英语辩论会的材料,不知道哪根弦不对了,半夜三更蹦出来白吃我的面不算,还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你上的什么大学?”我眼皮也不抬地发问。 “我?”他一愣,挠挠头皮:“是外经贸学院啊。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淡淡一笑:“这不就得了,我是要嫁给科学家的!谁让你不考科技大学呢?” 陈皮几乎愣在那里,他实在想不明白我怎么找出这么个理由来。 我也不明白怎么找了这么个借口。 其实在一起上高中时,有一天大家谈及自己的理想,我说我要当个科学家。大家哗然,陈皮笑地腰也直不起来。当然我很不服气,我的成绩非常好坐整个年级的头把交椅,陈皮那小子还要逊我一酬。 我不明白。陈皮说我当科学家是暴残天物,煮鹤焚琴。而且有当美女科学家的嫌疑。“科幻电影中常有的反派角色”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收了到我的板凳…… 我想,那天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多半来源于我想当科学家的潜意识吧。 “你开玩笑吧?”陈皮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没过多久,他就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陈皮转过身,叹了口气:“三楼,十六号,我等你。”说完就跑地无影无踪了。 剩下还在发呆的我,孤零零地站在台阶上,那个家伙跑地那样快,明明知道我追不上他。 “有你这样请人吃饭的吗?!”我气急败坏的吼起来,当然他是听不见了。 其实我已经发现了事态的不对劲,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一切会怎样发展。 第三章 当我穿着深兰色水洗布的牛仔裤,出现在三楼十六号雅座的门口时,我惊讶的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止陈皮一人,还有一个戴金边眼镜,看起来有二十七八,长地很斯文的年轻男子。 他们看见我进来,很客气的站起身。 我淡淡一笑,心里紧张起来不知道陈皮究竟会怎样介绍我。 “这是猫子,我的铁哥们。”我松了口气,还好,陈皮没有胡说八道 每回陪陈皮去相亲,我满意的,我会说我是他的表妹;不满意的,陈皮就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陈皮在外人面前说我是他的铁哥们。我的眼睛蒙上一层薄雾,心里不知道是悲是喜。 “我叫倪琨,有幸能够见到你。猫子小姐。”金边眼镜温文尔雅地说道。说完,伸手拉开靠窗的椅子。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真的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我真名不叫猫子,别听他瞎说,我叫聂桑桑。”我也很大方的说 我们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一些有关天气,书籍,美食等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就在我们聊天时,陈皮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溜出去的…… 吃完饭,倪琨要去送我,我有腿为什么要让人送?我当然不同意。 北京初秋的风很大,我被风吹地眼泪流了一腮也不知道…… 我起床时已经很晚了,不想去上班,我向店长请假,她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我。 陈皮又来电话了,他说往店里打电话知道我没去,问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只是今天不想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可不可以陪他去逛街。我问,是你,还是你们?他说:“是我。”我想了想说:“好吧。” 我们在华联门口见了面,我说对不起,我实在不想逛蓝岛。他盯着我,皱皱眉说没有关系,只是不知道我怎么突然间变地那么客气了。 我望着他,看来他又加班熬夜了,眼圈发黑。我没说话,低头进了商场。说是陪他逛,我们却径直进了女装部。 陈皮一边翻着挂在展示间的时装,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我:“你觉得倪琨怎么样?” “比你强。”我也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他。 其实我想说最起码倪琨看起来还很精神,不象你长了一双熊猫眼。但不知怎么我没说出来。 陈皮叹了口气,此时他的手中已经抱了一堆衣服了。 “你去试试。”他把衣服递给我。 我撇撇嘴:“这么贵,试了也买不起,除非你掏钱。”我带着戏弄的口气说。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陈皮笑笑 导购小姐一边帮我试衣服,一边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我竟然没有反驳,真是的都不像我了。 “小姐那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导购小姐这句话不知是冲我说,还是对陈皮说。 我把刚试完的衣服轻轻放在衣架上,很坦然的说:“太贵了,我都不想买。” 陈皮一把夺过衣服说:“你不要老穿白t恤,也换换别的。” 我笑笑:“只要穿地干净就好了。我不在乎这些。你不会觉得陪你出来给你丢脸了吧?” “我不觉得。”陈皮顿了一下,好象又犹豫了一下,才一字一句的说:“可是倪琨在乎,他是一个品位要求很高的人。我不希望你在他的面前太过寒酸。” “啪!”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便煽在了他的脸上。所有人都愣在那里,本来喧闹的商场此刻鸦雀无声。仿佛那一声带有魔力,连时间也封冻住了。 真的,我真没想打他。我的动作比我的思维快了许多。 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傻傻地看着五个鲜红的掌印渐渐从陈皮那略泛古铜色的皮肤中显现出来。 我“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可是这丝毫不能缓解我此刻的尴尬。 “你终于把我推销出去了,我会让你如愿已尝的!” 一种又咸又苦的滋味涌上心头,涌上眼底。我几乎是用吼着说完这句话的。 从陈皮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到我此刻的样子,完全歇斯底里,真是不能理喻。什么形象,修养全泡汤了。 我把那一大堆衣服“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件套装,多少件时装”一股脑全塞进陈皮怀里:“我都要!” 他竟然还在呆呆地望着我。 “付帐!”我大声吼起来。 陈皮那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恐怕让我伤了个通通透透,今天过的莫名其妙,一切的一切恍如做梦。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说出那种话来,也不明白自己那一巴掌有何含义。只是那一堆衣服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一定花了陈皮很多钱。 陈皮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不打就不打,让他去死吧!我干脆拔了电话线,蒙上被子睡起来。 第四章 我依然穿着那一身白t恤去上班,新买的衣服扔在家里,收拾都没收拾。 我正在换班的时候,接到了倪琨的电话,他说请我出去玩。我说对不起,我很忙,没有空。他说没关系可以等到我下班。我说我很晚才下班。他说可以等我。 我一生最怕应付的就是这种人,说话有理有据,耐心又好,真不知应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和拒绝。 他真的在马路对面等我,我一边慢悠悠的收拾东西,一边隔着超市的大玻璃窗望着他,他好象很有耐心,换做陈皮此时早就冲进来,拉着我叫快走快走了。 他笑着问我,海洋馆开夜场,去不去看。我很早以前就想去了,痛快的答应了。 夜晚的海洋馆跟白天的果然不大一样。一些晚上觅食的鱼纷纷出动。海洋馆里人很少,甚至可以用寂静来形容。我贴着大水族箱转来转去。 “看海龙!”我伸手指给他看。海龙很美丽,样子像一片漂浮着的水草,周身布满了美丽的带状花纹。 “哦?哪里?”他使劲寻找着。然后摘下眼镜。 我吃了一惊。 他笑着挥挥手里的眼镜:“平光的。” 摘下眼镜的倪琨脸色显得苍白,五官精致的仿佛被细细地雕塑又认真打磨过一样。周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却充满了理性。他应该真的像陈皮所说对品位要求很高,连精致都二字写在了脸上。根本不象陈皮透着一脸的阳光,线条粗犷而活泼。 我们离的这么近互相偷眼看,却没有再说一句话。相信他也正在揣摩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站在传送带上,在巨大的水族箱中转来转去。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我很高兴,可以安安静静的看鱼。 灯光透过海水发散开来,给人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我回头看看背后的他,目光交织在一起,他没有躲闪,而我却觉得很尴尬。我指着一只从头上游过的魟:“看,一只魟。”我只想打破僵局。 “很大!”倪琨,笑着说。他笑起来很好看。 “看,那里又有一只。”他指着一只蝠鲼兴奋的说道。 我告诉他那是蝠鲼不是魟,蝠鲼和魟是不一样的。他腼腆的笑起来,说他分不清楚。 我说没事,它们的确很难分清楚。 我们的话题一下子打开了,我发现他对鱼类的了解很少,一定不是研究鱼的。他让我给他讲解,既然他可以不耻下问,我当然乐意解说喽。 我告诉他怎样区别魟和蝠鲼,怎样识别海龟和玳瑁,我们看了各种各样的海葵,还像个孩子似的兴致勃勃的找躲在珊瑚中的海鳝,一起仰着头看鲨鱼的白肚皮。昏暗的灯光映射在每个人的脸上,就像涂了一层粉,那感觉仿佛在上演舞台剧。 我指着几条不同种类的石斑鱼让他看,他说只知道那些是石斑鱼,他吃过,但区分不出来;我说我区分的出来,但是没吃过。 “那个鱼很奇怪。”倪琨用手指着一条游近的鱼。 “是翻车鱼。”我不加思索的回答。 话一出口,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倪琨看见我紧锁着眉头,小心地问我怎么了。我捂着心口告诉他我不想转了,我要回家。 倪琨把我送到楼下,我没有请他上去坐,那一堆衣服还堆在沙发上,他进去也没地方坐。 我难受极了,心里空荡荡的只想哭,,胃部也在一阵一阵的痉挛。 我半跪着扶着墙边的椅子,才不至于一头载倒在地。“咣啷”一声椅子被我倚翻了,砸在我的后背上,一起压在下面的手臂立刻呈现出乌青的颜色。我艰难地抓住电话,想也没想哭着给陈皮打电话,我拨了无数个电话可是……他不在…… 第五章 当我昏昏沉沉的听到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了。那一阵宛如刀绞的痛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淡化了。 “喂……”我强打精神从椅子下面钻出来接起电话。 “猫。”是陈皮的声音:“我看见来电显示了。还好么?” 我以为我听到他的声音会哭泣起来,可是干涩的眼眶告诉我,我……哭不出来。 “刚才有些不太舒服,现在没事了。”我淡淡的说。 “用不用我去看看你。” 我下意识的看了下表,十二点半了:“我早就没事了,太晚了。”然后撂下电话。 几乎在我撂下电话的同时,门铃就响起来了。 “陈波”我惊叫起来。 他晃晃手里的手机:“我看见你打了20多个电话,知道一定有事。好久没听到你叫我的真名了,很荣幸。”他还是一付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苦笑一下让他进来。 哥们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可以蓬头垢面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用担心形象问题。 我穿着睡衣,披着被子缩在床角。沙发上堆着新买的衣服,拖鞋东一只西一只扔在地下;皮包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地板中心的位置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茶几上的鲜花因为没有浇水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椅子翻到在地;整个境况犹如遭受到龙卷风的洗劫。陈皮站在地中央惊讶的环顾四周,然后结结巴巴的说:“你这里……遭抢劫了?” 我二话没说抓起身边的闹钟向陈皮砸过去。闹钟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弹起重重摔在地上里面的零件散落一地。 他一呲牙慢慢的说:“看来,可能性不大。” “我饿了,给我煮碗面。”我用命令的口气冷冷的说道。 “是,女王陛下。”那家伙还敢胡说八道。 我大口的吃着面条,记得还是他上大学的时候,他说同学们都在额外进修别的课程他该学什么。我开玩笑说学厨师吧。没想到他真的去学厨师了竟然考到了二级,现在那所学校的招牌用的都是他的形象……很帅的厨师。 自此我的阴谋得逞,白吃白喝,外加享受打包外卖的全套服务。只是现在他工作忙了“没办法,要往上爬么”我的机会也少了。 他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小心的说:“今天玩的好么?” “很好,倪琨那个人真是厉害,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正想去水族馆看夜场呢。”我不温不火的说。 我抬眼看看陈皮尴尬的表情冷冷一笑,接着说:“不过真厉害道是未必,恐怕有内贼才是当真。” 有时我都管不住我的嘴,说出话来又尖刻又难听。我以为他听了我的话会火冒三丈没想到他没有任何表情,那个曾经因为一道物理试题都会和我争的面红耳赤的家伙到底哪里去了?我的内心里丝毫没有挖苦成功后的胜利感,记得一个哲人说过:千万不要和傻瓜吵架,因为傻瓜不会因为和你吵架而变聪明;只会让人认为你也是个傻瓜。 陈皮是聪明的,所以没有和我这个大傻瓜发生任何争吵。 “和他相处的还习惯吗?”陈皮点起一只烟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知道。”我只顾低头吃。 陈皮掐灭烟灰,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边一件一件的开始叠乱堆在一起的衣服,我得承认十四岁就独自离家在外求学的他有很强的生活自理能力。我就坐在床上冷眼旁观着他扫地,擦地,熨那堆压的起皱折的衣服,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做完这一切重新坐回我的床边,用深邃的眸子盯着我:“桑桑,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我的肩膀足够宽了,我想有一些东西我足够肩负的起……”在叫我名字时他永远都是认真的。 “咯咯”我笑起来,在这个宁静的夜里,一个宁静到足够发生任何任何错误的夜里,我必须不惜一切方式打断他:“开什么玩笑,搞的跟演话剧似的。”我一把推开他,笑的前仰后合。 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我说:“你知道吗,我想了很久才说这些话的。你认为倪琨约你也是哥们的方式吗?” 我也火了:“你发什么神经,倪琨也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怎么相处那是我的事情!我们就算谈恋爱好象也并不用全情汇报吧!”我的话句句戴刺。 陈皮忍无可忍一把把我从床上揪起来,纂着我的双臂咆哮道:“我以为你根本就不是女人,你永远不会有以恋人的方式和别人相处。原来你也会谈恋爱,你也会有男朋友。可你可以接受他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我?” “你抽什么风!”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你是因为,是因为……”他头上的青筋暴露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疯狂的喊起来使劲抽出手臂。我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跟一个喝多了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就是的,你是个胆小鬼,你无法面对自己的缺陷……”他依旧没完没了。 “啪!”我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他停止下来。 一切都平静了。 我呼呼的喘着气,望着雕像一般的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想知道么?我告诉你,因为你比我小,我不找小弟弟;你的性格太活泼我无法以不变应万变;你这个类型的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当恋人,否则你毕业我们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陈皮像泻了气的皮球,摊坐在床上嘿嘿的傻笑起来:“对不起猫子,我今天喝多了,没吓着你吧。” 当我听见他叫我“猫子”时,我彻底的松了口气,汗水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来人也像虚脱了。 陈波站起来,打开门:“猫子,我走了。” 我惊魂未定,只是楞楞的瞅着他。 “晚安,我的女王。”他又可以嬉皮笑脸的说话了。 沉闷的关门声启动了我情感的闸门。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积压在我心底多年的伤痛终于爆发了。 我撕心裂肺的哭泣起来,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哭过了,原来眼泪是咸的。 第六章 我又在上班时间接到了倪琨的电话,这回他说要请我吃饭,我想了想没有拒绝,他说去万福楼吃海鲜,可以请我吃石斑鱼。我说不行,我喜欢看游来游去的石斑鱼,我无法想象它被做熟了,冒着烟的样子。 最后我们决定去吃牛排。 我从没有吃过西餐,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一个女孩子说她从没有吃过西餐,仿佛像天方夜谈。我决定和倪琨吃晚饭是因为我想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我实在不会和他这种人相处,当哥们还好,恋人万万不能,我可不想引起任何误会,昨天气陈皮时把我也提醒了。 我先回到家翻出陈皮给我买的衣服,我挑了一件红色蕾丝滚边的上衣穿上黑色牛仔裤,想了想把上回妮妮“我的好友”送给我的镶有红玉的长项链拿出来,没有挂在颈上而是当作腰带系在腰上。 我装了足够的钱,我不要他请我,我要aa制。然后出发。 倪琨把我迎进餐厅,我浑身上下顿时冒起凉气,这偏偏是一家以昂贵的物价,浪漫的气氛而著称的法国餐厅。我叫苦不迭,真该先问清楚再来。 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在一身休闲装的倪琨面前,我显得穿的过于隆重,搞不好他那一身休闲的打扮是为了配合平时的我那身随意装扮。我心里暗暗叫苦,我们在一起永远合不上节拍,不伦不类。 他也吃了一惊,很有礼貌的微笑着请我先入座。 他把菜单递给我,用的是双手,我几乎受宠若惊,只会说“随便,随便”。倪琨笑了笑很熟练的点了菜,又用英语冲服务生小声地嘱咐了几句,我英语不差可是耳朵听力欠佳,没听清他说什么。他付完小费,转头对我说,我要得是法式煎牛排,用挪威产的鳕鱼子做配菜你认为怎么样? “很好,很好。”这是我此时唯一能说出来的语言,我又再次暗暗叫苦不知我能负担的起这次消费的百分之几。 开胃菜很快就上来了,我们不声不响的吃着,我边吃边发呆,心里琢磨着怎样进入今天的主题,我们之间摇曳着浪漫的烛光,在这个浪漫的晚上,一个奢华的餐馆里,两个浪费的人,将要谈论一个现实的话题,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浪漫不起来的。那一缕烛光晃的我心烦意乱,我真恨不得抓起蜡烛,把它撅成两半扔出去……这就是我第一次烛光晚餐的感受。 我抬头,发现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当目光相遇时,他没有躲开,我也没有回避。 “你从来不化装么?”他突然问我。 “不,我会抹润唇膏。”我一本正经的说。 倪琨“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环顾四下并没有人发现他刚才不高雅的举动。 可是我并不觉得我说的话有什么好笑。 “不化装的女人是美丽,而自信的。”他加上一句。 “太过自信的表现,往往是因为过于自卑。”我并不领情的补上一句。 他的脸色立刻低沉下来,低头不再说话。 牛排很快上来了,白葡萄酒也被换成了红葡萄酒,我望着让我眼花缭乱的闪光餐具手足无措。 倪琨笑笑慢慢拿起刀叉,他是在做给我看的。我很感谢他没有伤我的自尊。我模仿他的样子笨手笨脚的切起牛排。 “你的手受伤了?”他细心的问道。 “还好啦。”我笑笑敷衍他。 这是昨天我被椅子砸伤的,我心里淡淡飘过一丝伤感,为什么陈皮昨天没有发现呢? 倪琨很快把牛排切成小块,又用双手递给我:“不介意换一换吧?” 我再次受宠若惊,用双手接过盘子。我不会切牛排和手受伤毫无关系。倪琨让我想起了那些欧洲出身高贵的先生们,实在太绅士了。 我低头用叉子叉起一块竟然发现中间还渗着血丝,我的胃口全倒掉了,只好转着圈咬旁边的部分,我真是无法下咽。 “你吃不惯?”他发现了我扭曲的表情。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把侍者叫到面前:“请换一份全熟的。” “啊……不用”我叫起来,上前制止,我已经不想吃了,而且我也没有钱这么浪费“至少在我看来”。 就这样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我碰翻了酒杯,酒杯撞倒了烛台,烛台砸到了倪琨的盘子上,盘子扣在了他躲闪不急的身上。此刻响起一片叮叮当当声,我张着嘴看着我造成的一切呆若木鸡。 侍者的反应道很是灵敏马上请倪琨去盥洗间,又来了两个收拾桌子,代着职业的笑容安慰我说没关系。 几乎所有人都放下餐具惊奇的看着我,我发现四周还有还有不少外国人,我终于有一样走出国门了……丢人。 倪琨从盥洗室出来时竟然捂着嘴在偷笑,我真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陈波说你还有个外号叫破坏狂,我终于领教到了。”倪锟兴高采烈的说。 我的回忆立刻跳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教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翘着凳子在写实验报告,陈皮他们打完篮球回来,走进教室大声喊我:“猫子!”我一惊整个人向后面倒去,密度很高的桌椅像今天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翻倒,刹那间就倒掉全部桌椅的三分之一。他们几个愣一了下就爆发出铺天盖地的笑声。陈皮笑的好灿烂。 我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坐在我面前的倪琨的脸和陈皮的脸合二为一。 “怎么了?没关系的。”倪琨脾气真是很好。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像不受控制似的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反正今天已经够丢人了我索性丢个够,这时我反而开始同情倪琨怎么会和我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出来。 “我说了没关系的。”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并走过来想帮我拭泪,我惊恐的向四周环望,我又成了目光的聚集点。 倪琨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马上知道我的尴尬所在了。他用英文大声说:“今天是美好的一天,为了表示祝福每桌加一瓶酒,希望大家今晚过的愉快。” 人们的目光由厌烦变的欣喜,马上没有人再注意我了。我立刻不哭了,是因为眼泪都吓回去了。 “解决了”他笑起来。 “你疯了!”我声音颤抖着:“你们搞科研挣的很多吗?”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倪琨一头雾水了“我不搞什么科研!”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波没对你说过吗?我不搞什么科研,我是他的老板!” 我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比不上这一句给我刺激来得深刻了。 我像触电一样的蹦起来,可是嘴里除了“啊”,“啊”之外什么也吐不出来了。那一股凉气顺着我的脊髓直往头上钻。 好在我的肢体还能动,我拽过酒瓶子拔出盖,仰头咕咚咕咚的把一瓶酒灌下去,此时我已经全然顾不上四周惊异的目光了。 借着酒精的力量,我终于吐出两个字:“再见!” 然后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餐厅。 第七章 我终于明白当跳梁小丑的滋味了,就象被人装进了一个布袋里狠狠揍了一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打开袋子才豁然开朗,这时我早已鼻青脸肿了。 我一边走,一边生气,火气越来越大,头皮一阵阵发麻。我努力深呼吸,不想这些事,但这只能让怨气在心底越聚越多。我就快爆发了,千万不能爆发在大街上,于是拦了辆出租向陈皮家驰去。我下了车,快步向楼门走去,然后冲上楼,抡起皮包使劲砸门,当门开了一条小缝时,我二话不说,撞开就往里闯,给我开门的人被撞倒了。 我揪起那个摔倒在地的家伙,一看不是陈皮,又再次把他推倒在地,继续往里冲。坐在电脑旁边的陈皮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让我拖翻在地,然后顺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领带,就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准备勒死他。 我现在的形象只能用疯狂二字形容,我瞪着红肿的眼睛,披头散发犹如厉鬼,一只脚踩在他身上,可奇怪的是陈皮从始至终没有挣扎一下,连动都不动,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我的行为很快就被与陈皮同租合住的伙伴给强行制止了,其实他们不制止我想凭我的力气也不太可能勒死他。 “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啊?”他的一个哥们儿揪住我问道。 “不用!不用!”陈皮被另一个人扶起来,大声的说,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 我站在门口僵尸一般一动不动。 “这是猫……咳咳!”陈皮还没忘介绍我。 “哦哟!久仰久仰!”他那个刚刚摔倒在地的哥们儿揉着腰惊叹地说。 “猫子还从来没来过咱这儿呢!”陈皮眦着牙说。 “啊!嫂夫人光临,荣幸荣幸……”那几个家伙诚惶诚恐,并和陈皮一样不着调。 我抄起手边的一个木质镜框向陈皮砸去,刚坐稳的陈皮又被我砸翻在地,“陈皮原来就说过,你家里什么花瓶了、镜框了,统统不能放,因为都有可能演变为凶器”然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我走不快,被从后面追来的陈皮拽住了。 他一手拖着我,一手捂着头,嘴里哼哼什么我听不清。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头上肿了个大青包,多亏他的脸皮厚才没有被砸出血。 “猫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哼哼道。 “不知道?”我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的。”陈皮松开我往后退了三步,地下满是石头,陈皮不是傻瓜,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安全。 “倪琨是研究什么的?”我冷笑着问。陈皮的脸由白转青。 “他……他……是”他又开始结巴, “说啊……”我皮笑肉不笑。 “贸……易……”他吞吞吐吐的说, “不是搞科研么?怎么又去搞贸易了,而且……怎么还成了你的老板?”我逼问道。 陈皮的脸色更难看了,“是……是,就是我常说的那个年轻有为、很厉害的老总……” “恩恩,我应该多谢你介绍了个钻石王老五给我认识。”我已经爆发过了,没有力气再骂他了。 “我没那个意思……”他的声音象只蚊子。 “陈波!你这个大混蛋,我们绝交!我不要再见你,就当我们不认识!”我拉起他的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扬长而去。 “桑桑,你听我解释!”他追过来。 我又顺手抓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你若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就不要靠近我!” 他是了解我的,若是我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捂着头在后面跟着我,一直把我送回家,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猫,你喝酒了吧?”在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问我。 “答对了,我们去吃烛光晚餐,我喝了一瓶轩尼士!”我微笑着。 我就要气死他,丢人的事半点不提。 “陈波同学,后会无期!”我咣的关上门,也不去管门外的陈皮作何感想。 第八章 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到来了,我被调往了另外一家大型超市,去管仓储。象妈妈一样的店长虽然舍不得我,但是我知道她为了我托了不少人,我离开这里也是迫不得已。 新地方离我家很远,每天上下班不得不搭公交车,这件事我没告诉陈皮,倪琨也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我的世界寂静了不少。 下班时天又下起雨来了,一点征兆也没有,好在我可以借用店里的伞。 一起等车的还有一个穿短裙的女孩,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能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因为没带伞她捂着头冻的瑟瑟发抖。 她长着和我一样的美腿,又长又直,白皙的双腿上沾了不少泥浆,让人看了我见尤怜。我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年轻、活泼,在她的苹果一样的小脸蛋上洋溢着。 我们坐同一路车,她高高兴兴地给老年人让座。她的健康活力让人嫉妒。我们高兴地聊起来,知道她叫向晓菊,没有聊多久她就到了,真是可爱的女孩。 我的眼前一直晃动着那双长腿,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笔直,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腿了。 我刚下车就看见陈皮了,他正在我原来的店门口转悠,我可不想见他。他看见我了,走了过来,怎么办、怎么办…… “聂桑桑!”有声音在背后叫我。 一辆白色的宝马跑车在我身后停下,车窗摇下,倪琨露出头来。我看了正在向这里奔跑的陈皮一眼,心一横,钻进了倪琨的车里。 宝马从陈皮身边呼啸而过,他手里的伞掉在地上,溅起了水花。 车往哪开我都不知道,陈皮一定恨死我了。 “我要下车!”我向坐在旁边的倪琨说。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开车。 “我说我要下车,你没听见吗?”我吼起来。 他还是不理我。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疯狂地抓着他摇晃。 他用一只手擒住了我的双手,我实在想不出他那么细弱的手掌竟有这么大劲。 “这么快就要下车?那你为什么上我的车?”他的口气很有礼貌,但同时又给人一种威慑感。 “这不用你管,我要下车。你给我停车!”我的手被擒住了,于是抬起左脚踹车门 。 “让我下车,否则你的车门就该坏了!”我对我的暴力很有信心。 “我想一个车门我还是换的起的。”他还是用礼貌的口气回答。 我真是遇见对手了,只有妥协。 “我看见陈波了!你停下,我要下车!”我带着哭腔说。 车在瞬间停住了,由于惯性我向前扑去。 “到了,可以下车了!”他微笑着说。 我抬头发现车刚好停在我家楼下,我慌慌张张的打开车门,逃离白色宝马。 回到家里我依然惊魂未定,必须承认倪锟是个厉害得角色。陈皮曾经和我提过,他的老板是他所见过的最难对付的人,幸亏不是敌人否则太可怕了。 当时我还嘲笑他说:“你老板有三头六臂么?” 可是我今天真的领教到了。 这就是我讨厌有钱人的原因。 晚上在兰州当铁路工程师的爸爸给我来电话了,他说我也老大不小,不能既拖着陈波,又吊着自己了。我说,您是对的,事情该到解决的时候了。 在去陈皮家的路上,与正来找我的陈皮相遇了。我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扭头就走,他上前拉住我。 “走开,我又不认识你。”我赌气说。 其实不应该怪陈皮,他并没有对我说过,倪琨是搞科研的。 “桑桑,我尊重你的想法。”他很认真的说:“我们从新开始,不再是哥们了,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想也别想!”我把手挣脱出来,冷冷地给了他一句。 “我说过,只要你会交男朋友,我就一定有机会!”他不依不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边说边退。 “只要倪琨有机会,我也同样有机会!” “倪琨也没机会!”我咆哮起来。 “那我就更有可能了!”他很坚定。 我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们的友谊改变了味道。 他始终没有问我关于那个雨天的事,我真的很想让他问问我。 这几天,陈皮一有空就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被他弄的不胜其烦。 “你到底要粘我到什么时候!”我忍无可忍。 “你嫁人或我死掉!”他的话这么绝,我被噎的直翻白眼。 让他跟着去,反正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而倪琨却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这样最好,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上的人。 就这样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一阵子,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已经换上了薄毛衣。 我又在车站看见了那个女孩,她也认出了我,我们彼此都有一种亲切的感觉,那是一种剪不断的缘分。我记得她叫向晓菊,而她也记得我叫聂桑桑。 当我问起她在哪所高中读书时她一愣,然后笑起来说,她已经21了,早上班了!这回轮到我吃惊了,她又很快就下车了向我告别,然后剩下我一个…… 陈皮在背后叫我,我真不知怎样面对他。 “猫子,我要出差一个月。”他有气无力的说。 我心里涌上了一阵伤感:“一路平安,工作顺利!”我给了他一拳。我怎么可能舍得不要这个哥们呢? “猫子,我最喜欢看你笑了。”他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笑起来给他看,希望他能看够,因为注定有一天他会看不到的…… 第九章 在陈皮出差的日子里,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以前的同学偶尔会来电话,话题不过是问我结婚了没有,什么时候结婚,我很尴尬。 我在仓库整理清点货物的时候被同事拖到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我诧异的时候,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群人走进来,往日威风八面的店长,此时唯唯诺诺的对着这群人,中间那个人竟然是倪琨。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本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我身上,我手足无措。 倪琨向我走来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本子,笑起来,依然是双手递给我。 组长拧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立刻鞠躬说谢谢。他从我的身边走过,我抬起头的目光同他回过头的眼神再次交织在一起。 我终于明白了,看来这一阵子谣传这家超市要被兼并是真的,而兼并我们的正是倪琨的公司。我们这家是十二家连锁超市中最大的一家,他是要亲自来的。 以后的几天大家过的战战兢兢,谁都不知道改了老板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生怕因为自己的小小失误而被辞退。 但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没有感到什么变化,发生变化的是公司的高层,与我们无关。 今天我又看见了向晓菊,就叫她小菊吧,我真的无法相信她有21岁,但她真是21岁了。 巧的很她今天要和我一起下车,她说要去图书城买朗文字典。我了解到她不住在市区,只是礼拜六日来到市区上成人本科。可能她太累了一直在椅子上打瞌睡,下车还是被我叫醒的。 “往东一直往前第一个十字路口就能看见了!”我把图书城的位置指给她。 “谢谢!”她笑起来显得更小。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包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怎么了?”她可能发现我的脸色不对。 “包,忘在车上了!”我的声音颤抖,我的生活费,手机,证件全在里面。 “啊!那发什么楞!追啊!”她伸手打了一辆车,我在后面喊:“算了,肯定丢了!” “师傅麻烦您追前面的一辆748谢谢!”小菊果断极了。 看着她坚定明亮的目光,我都不敢打退堂鼓了。 在前两站我们追上汽车菊子拉开车门就往外跑,到底是腿长跑的快,把我甩在后面。 我们把刚才坐的地方都找了,什么也没有! “算了算了,肯定没了!”我拖着她往下走。众人的目光看的我不好意思。 “不!”她甩开我,蹲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下伸手在地下摸。 简直是奇迹竟然拽出了我的包! 望着开走的汽车,小菊揉了揉蹭黑的脸,我感谢的话都不会说了。 “我说么,一定不会丢的,你坐的靠里应该是掉下去了!不努力到最后不可以放弃的!”菊子很骄傲的说。 我笑起来世界上还有这执著的人。 “离我家不太远,去洗洗脸!”我拖着她不由分说往家走。 小菊洗完脸,坐下来喝了杯水,抬头看着我。 “你自己住?” 我点点头:“是啊!你现在怎么住呢?” “我租的别人的房子!每个礼拜来!”她边说边低头翻我的书:“啊,你在看原版《jane eyre》?” 我一楞,笑道:“瞎看呢!” “呼……”小菊合上书叹了口气羡慕地说:“我的英文很差很差呢!” “送给你!”我把书递给她。 “不,不了!”小菊慌忙站起来。 “拿着吧,这还是我上高中那会儿买的呢!我都看了很多遍了,你看应该合适。”我把书塞到她的手里。告诉她英语也是一种语言,说白了不过是工具罢了,用一颗平常心去看它没有那么难,用才是目的。 小菊抱着书高兴的一直谢我,其实我应该谢谢她。 我对她说反正知道我住的地方以后来找我玩,她笑了笑,把她的地址也留给了我。 我真的很想对她说,你可以住下来不用再租房子我一个人住也挺寂寞的。可能是因为彼此并不是非常了解我没有说出口。 这成了让我十分后悔的一件事,当然只是后话。 第十章 陈皮每天会给我打电话,我照例问候他一声,就会匆匆挂上电话,我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晚上倪琨给我打了电话,说实话,自从知道他是陈皮的老板,现在又成了我的老板。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别别扭扭的感觉。 他是老板我不敢粗暴的挂断他的电话。因为此时肚子比面子更重要。 “今天可以清你出来么?”他依然非常有礼貌。 我看了看表:“对不起,恐怕不行,太晚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那明天上午怎么样?” 我很客气的告诉他我要上班。 他说可以让店长放我半天假。 我说还是不行,我实在和您不是一个档次,恐怕没什么共同语言。 他说可以聊聊陈皮,有些关于他的问题想问我。 这是我根本没发免疫的话题,我,答应了。 因为没有约好具体时间我还是照常上班去。十点钟左右倪琨亲自到库房找我来了,见到别人那羡慕、嫉妒、加鄙弃的目光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真是个十足的蠢材。我在无意之间把我们的关系复杂化了。同时我也在咒骂倪琨,他明明可以用一个电话就解决的!他不是成心的就一定是故意的。 我第二回坐上了他的白色宝马。车向前开,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看着窗外的高楼渐渐稀疏,我能感觉到车在爬坡,我们出了市区了。 这一回我心里不象上次那么害怕,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带走的,料他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去哪儿?”他先绷不住问起我来。 “我问了是不是就不去了?”我没有表情的回答到。 他把车停下来点了一根烟打开车门,我也跟着走下来。 这是在一个山坡上,四周长满了红叶,我猜可能是香山。 “不是香山,这里离香山远着呢!”他笑了笑,接着说:“这是我发现的一个好地方人又少,空气又好,每回心情不好了就来转一转。”他像自言自语。 我找了个平整的石头坐下来:“有什么事,你不是要问我关于陈波的事么?”我的口气酸溜溜。 “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喜欢和我说话。”他望着远处的山峦说道。 我苦笑了一下,他很有自知之明。因为他有钱所以很多人愿意和他说话,但并不会因为他有钱所有的人就会都愿意和他说话。 “你和陈波认识多久了?” “十二年。”我惜字如金。 “你一定很了解他,和我讲讲他吧。”他一脸认真。我望着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有断袖之癖,我是那种会把心里的东西都写在脸上的人。 “公司要选派人去渥太华,我认为陈波很合适,所以想从各方面了解一下总没错吧?”他的笑容谦恭而有礼。 我愣了一下,这的确是个意外。 “你想了解什么?”我问。 “什么都好,不过最好说说他的经历,他从来没提过。”倪琨悠悠的说。 我想了想慢慢说:“陈波的父母是北京知青,插队在黑龙江因为意外去世了,他是上初中时转回北京和他爷爷住在一起,后来他上高中时爷爷去世了,那时他就住校了,后来上了财经学院,又上完研究生,就这些。” 我知道倪琨一直在盯着我看:“陈波很独立的,我相信他的才能。”我不卑不亢。 他点点头:“这点我相信,不过顺便问问,那天在餐厅你怎么跑了?” 上帝,他竟然还没忘记! “去渥太华工作几年?”我粗暴的岔开话题。 “可能五年,也可能一辈子说不准。”他没有接着问。 “陈波真的可以去么?” “是的,如果他愿意。”倪琨顿了一下接着说:“公司要培养一些有前途有能力的人,高层很需要人材。” “什么时候可以去?”我盯着倪琨的眼睛问。 “还要开会讨论。” “你的公司不是你决定么?”我问的有点傻。 “哈,当然不是,我只是总公司下属的一个分公司,这是要给总公司输入的血液。不过一旦决定是谁了就快了。”他笑起来优雅迷人。 “机会很难得么?”我心里不是滋味。 “很难得,有人一辈子也不见得等的到。不过陈波的脾气难说,他去不去多一半要看他自己。” 我激动难耐一把抓住倪琨的手:“机会你给他留一下,我去说服他!” 倪琨的手纤细而瘦弱,他的骨节硌了我一下,我闪电般的收回双手,他的手依然保持着被我握时的姿态。 我才发现今天的倪琨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风衣,站在山腰上仿佛被风吹一下就要倒了,皮肤依然白皙(说实话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总是有些不是味道),我甚至觉得其实他是一个满不错的利用对象,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我要回去了!”我急着说。 于是我们走在了回程的路上。 “错过他不可惜么?”倪琨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我们是哥们。”我只能这么回答。 “好象并不只是这样。”“别看我看前面。”我承认和他在一起很有一种压迫感。 “停车我想坐公交车。”我提出了要求。 倪琨把车停在路边,陪我一起等公交。车来了又陪我一起挤了上去。 “别胡闹,你的车怎么办!”我让他下去。 “有人会来取的,我也想体会一下坐公交车的滋味。”他很固执。 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他,没见过开着宝马挤公交的。 他的确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五官都扭曲变形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我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恐怕是最没法体会绅士风度的地方。不一会儿倪琨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一阵急刹车,我们都没防备,许多人扑倒在地,我看见最下面压着倪琨的大衣了。该,让他逞能,穿着高级成装挤车,下车就成抹布了!我扒开人群拉出倪琨,他的眼镜也丢了,手腕好象给撾了,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吱一声啊!让你不要上来!” 我拉着他下了车,他很不好意思一个劲骂自己笨,我甚至开始同情他了。大富大贵的日子过惯了,有朝一日贫寒了可怎么活!他像个孩子一样甩着手腕痛的直咧嘴。 我竟然开始不讨厌他了,因为这时我能感觉的到他是活生生的,也会受伤,也会痛苦。 我拖着他往医院走,非要看看他的伤。 第十一章 “哐啷”惊天动地的一声——我又闯祸了。 我竟然用头撞碎了医院大门上那擦的过于干净的玻璃,几秒钟之后血才滴答滴答的流下来,周围的人惊叫起来。 倪琨反应很快抱起我就往急诊跑,我看见我的血滴在他的身上,手上,他边跑边说:“桑桑没事的,没事的……”那鲜红的颜色在我眼前绘成一片,迷了眼睛,让我眩晕…… 等我醒来时头上已缝了六针,中年大夫说:“没事的,头发一挡什么也看不见了,在哪儿撞的?”我真是没脸说在医院的大门上撞的。 他问我的头上原来也有个疤,是怎么搞的。我说都好多年了,谁还记得。其实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一边的倪琨不说话,医生正在给他正骨,医生说亏了他,脱臼了都能把我抱进来。我缓缓的坐起来。 倪琨说:“你小心点。” 我笑一笑,心想六针算什么,上回我缝了九针,下午照常去上课。 医生嘱咐我们要好好休息。 我们走出医院相视而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头上的线抻着直疼,其实我的脸皮比陈皮的更厚,竟然能撞碎那么厚的玻璃。 我指着大门问他怎么办,倪琨说医院不让赔了,是他们的标志不清。又问我要不要追究医院的责任。我当然摇头,躲还躲不及呢!谁想找麻烦! 我又问他这次乘公交车做何感想。 他苦笑了一下说以后一定要投资发展公交行业。 我的头一定包的像棕熊,因为我能感觉到——好大! 倪琨问我回家么。我说我想转转,你先回去吧! 他四下里看看,笑着说:“这离一个地方不远,走着去就可以,去么?” 我点点头。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 穿过一片四合院的居民区,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挂着国旗,我张大了嘴巴。 “倪琨,你慢点我跟不上你……”我在后面无奈的说道:“怎么都插着国旗呢?” 他转过身来,倒退着走:“后天就是国庆节了!” “哈,”我苦笑一下,真是的全忘光了。 “怎么还不到啊!”我实在走不动了。 倪琨没有回答我,依旧留一个背影给我。他的背影比陈皮消瘦许多肩膀也没有那么宽,但是不知怎么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刹那的感觉…… 快出居民区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你等等我要买一些东西。”说完就消失在一个小商店里。 他去了很久才满头大汗的跑出来,手里却空空如也。“买到了么?”我轻轻的问。 “恩”他很高兴。 我才想起来他身上怎么可能有钱呢?一定什么也没买。 走出了居民区,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四合院的后面竟然藏着这么多欧式别墅,我的心头隐隐作痛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我原来生活过的地方!”倪琨双手插在兜里若有所思的说:“今天走到这里顺便来看一看。” 我沉默着,我怎么告诉他这个地方我仿佛来过。不止是我,只要是一个曾经梦想过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的人,都会感到熟悉,就像处在那个童话王宫的外面…… “二十年了,什么变化也没有。”倪琨用一种很复杂的口气说道,一丝伤感,一丝无奈,一丝彷徨。 “进去看看么?” “不了。”我摇摇头。 周围的梧桐和银杏,叶子落了一地,踩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我低着头默默的绕着这片别墅走,透过铁艺的围栏,可以看见别墅区里依稀晃动的人影,我不是傻瓜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生活在这种地方。 “桑桑。”倪琨在背后叫我,听惯了陈皮叫我猫子,听自己的名字很别扭。 “把手伸出来!”他命令我,虽然他用的绝不是命令的口气。我顺从的伸出手,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倒在我手里,我惊叫起来,是一包mm巧克力豆。他的大脑里是不是进水了!我想起一个早已结婚的同学说过的一句话:男人永远是个孩子。 “意外吧!”倪琨很得意。 我突然拽住他的领带,用目光逼视他:“刚才医院的钱谁付的?” 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的卡。”倪琨不愧是那种身上没有现金的有钱人。 “那糖豆呢?”我接着问,想也不用想那么小的商店是不能刷卡的。 不用问了,他那名贵的领带夹已不知去向了。 第十二章 我松开手,不做声,把巧克力豆塞进嘴里使劲咬。 真是昂贵的mm豆!我却尝不出滋味。 “没事,一个领带夹,值什么!”倪琨笑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哀叹,我们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拿金钱买生活,我拿生活换金钱。 我们两个傻傻地站在围栏外面,嘴里嚼着巧克力豆,一辆拉着砖石的卡车经过,我们吃了一嘴的土,看着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我们不约而同笑起来。 过往的人惊诧的看着我们这奇怪的一对,一个头包扎的象棕熊,一个衣服皱的象抹布。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们两个可真不是一般的杀风景。 他的手机响了。 “怎么回事!我知道!是,是,我知道线索太少所以我才付这么高的价位!不行!你们再试试!我不收!钱不是问题!我知道!你们再试试!我可以加价!好的!好的!” 说完他重重扣上电话:“真是笨!” 他的气还未平,我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倪琨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群别墅,我看看别墅,又看看他,在往嘴里塞一颗巧克力豆。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这就是我小时侯生活的地方。现在我也住这儿!” “啊!你住这里!”我吃惊地张大嘴,有钱人到底不一样。突然间又觉得他很可怜,一直怀念自己小时侯的人现在过的可能并不幸福。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高干子弟!”我想起来当年班里那些贵公子就不舒服。 “这里以前不过是普通居民区!我父母也是普通人!”倪琨笑起来觉得我不应该这么惊慌。 他哪里知道,当年,年级里有一个男生仗着爸爸是大干部,一直纠缠我,后来多亏陈皮替我解围,但是明明是他先动手,陈皮却背了处分,从那以后只要听说谁的家长有点来头我一定绕着走。 “那时门卫是个老大爷,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我侧着头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 “我的童年除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了。”他苦笑一下。 我晃晃头,我小时侯什么样?想不起来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父亲很少回来,只有我和我的母亲。可能是生活环境的不同吧,我的朋友特别少,几乎没有。放了学我的世界就剩下这些围栏了。” “你的父母现在还住这里么?”我有点八卦。 “没有,这里很久以前是英租界,后来改成了部委的机关,再后来就成了部委的家属区了,文革以后还是,90年代末才闲置,前几年拍卖了!我买了一栋现在就住这里!跟你一样自己住!不象那时侯要住八九户人!” 我插不上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父母退休了!他们有自己的房子没和我住,我有空周末回去看他们。” 我耸耸肩告诉他我的父亲在兰州,除了过年,五一,十一都回不来。他笑笑,只说了句:“挺远的!怎么不回来?” 我告诉他我爸爸是铁路工程师,一辈子到处走,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他说他父亲也差不多。 “那你母亲呢?” “她去世了!”我很平静。 “对不起!”他到显得很尴尬。 我伸伸胳膊故做轻松:“没关系,已经很多年了!” 我们两个又沉默不语。 突然他指着院子里挂满果实的柿子树说:“还记得我跟你提的那个小女孩么?她最喜欢那棵树了!还没红呢!红了很好看!”他的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天真。 “小女孩?”我侧脸看着他。 “她叫豆豆,长的一张圆圆的脸,像个洋娃娃一样。我父亲每次回来都带回许多的巧克力,那个时候巧克力非常稀少,我们常常坐在一个墙头上吃,现在那个墙头早换成铁制围栏了!” “后来呢?” “后来我去英国了,就失去联系了!” 我沉默了。 “你回国后找过她么?” “找,一直在找!可是……” “没找到?” “是啊!我留着的一些关于她的东西,几乎全在英国那场公寓大火中烧光了,就剩下半张照片!”他从衬衣内侧口袋掏出来给我看。 这是半张照片,倪琨看起来也就十几岁,坐在一片台阶上。照片毁坏很严重,他旁边的人只看到腿,半个身子都没有。 我看完把照片递给他:“其实你找到她也没有用啊!你们的生活环境并不相同!” “是啊!”倪琨叹了口气:“这也是自然,我没想过要去干扰她的生活,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罢了!” 我又耸耸肩。 他又讲起小时侯和豆豆的一些往事,又讲起在英国留学的经历,公寓着火的情景,在我看来就像传奇一样!我想当年他和豆豆就是这样一边吃着巧克力豆,一边聊天。 “回去吧,起风了。”我感觉冷了。 我们又并排着往路口踱。 “你回国创业挺不容易吧!”我多多少少从陈皮那听说过点他的事情。 “困难总会有的,但是与机会并存!抓住了就成功了!”他的性格很乐观。 “你的父母一定挺为你骄傲的!”我是真的羡慕他,因为这是我渴望而不可及的。 “只不过不让他们丢脸罢了!” 如果他的父母还觉得丢脸,有多少的父母要跳楼了!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混到这份上就是奇迹,更何况他这么年轻。 “等等!”他的手机又响了:“好,不对!我找过了!早不在了!对!再查!” 我好奇地盯着他。 他扣上手机叹口气:“我能想的办法全想了!私家侦探都请了!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查着!”我知道他在找豆豆。 私家侦探也真可怜,这么点线索,要苦苦找寻。钱不是好赚的! “说不定我会遇见呢!”我开玩笑,但是心里却真有这种预感。 “好啊!我认识的朋友都在帮我找!” 他还当真了! 我想起什么让他在路边等我。 几分钟之后我用十元钱赎回了那个领带夹,那个老板以为是赝品,要知道这个领带夹真是祖母绿的肠子一定都悔青了。 “收好了!”我扔给他。 倪琨笑起来没有说话,默默地把领带夹夹上。他的手刚受伤活动起来不大自如,我干脆把他拽过来替他夹上,拍拍手。 “好了!”我浅浅一笑。 于是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