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不做笼中雀,病娇皇子江山为聘》 第1章 教训人渣父亲 “砰——” 还没等苏婉宁睁开眼,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好似有一台轧路机在她脑中来回轧碾。 耳边嘈杂的争吵谩骂声不断。 “死老婆子,没用的东西。生不出儿子,让你去当种女,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老子可没钱给你看病!还有口气就给老子继续当种女,给我上交酒钱!” “不然我也不介意让两个小赔钱货去做!” 好吵,黑鹰团向来是静默严肃的,更何况是“父亲”来视察的时刻。 这群人是不要命了吗! 苏婉宁稳了稳心神,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处破旧不堪的草屋,几坨干草堆砌的床,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稍微能看些的,便是正厅中间那张陈旧的红木椅了。 但最刺鼻的还是这一屋子经久不散的劣质酒味。 这里不是黑鹰团!这是哪? 正厅里那张红木椅上高高在上地坐着一个五大三粗,不修边幅,满脸酡红的男子。 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走几步就到了苏婉宁面前,抬起一只脚——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只大脚已经气势汹汹地踢了过来。 呵,什么阿猫阿狗,敢踢我? 苏婉宁想反击,惊愕的发现提不起力气,她迅速的调整成防御姿态,腰背弓屈,双臂朝前,护住了脑袋。 等了几秒钟,身上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楚。 耳边传来一声细弱的闷哼声。她疑惑地睁开了眼。 一个娇小的身躯覆在她身上,凌乱的发丝披着,嘴角带着一丝血色,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妇人。 她气若游丝地噏动着嘴唇:“你不要伤害小宁和小如,你不就是想要银币吗?我去当种女!我给你钱!” 男人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妇人的脸,一脸奸笑:“真是我的好娘子。” 说罢反手一转,又抚摸上了苏婉宁的小脸,来回摩挲着,像是掂量砧板的鱼肉一般,不怀好意。 苏婉宁冷冷地盯着这个男人,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状况。 她不是死了么,在最后一次暗杀任务完成后。 还记得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捂都捂不住,还有“父亲”朝她举着的黑黢黢的枪口。 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杀了她,苏婉宁睁圆的眼睛盛满了不可置信。 肉躯不受控制地倒下时耳边传来“父亲”的一句轻飘飘的话:“一柄没有了锋芒的刀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等她细想,忽然间头晕目眩,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中。 原来这身体的主人跟她同名也叫苏婉宁,有个姐姐叫苏婉如,刚刚护着她的妇人是她们的母亲林娘,而那个酒鬼正是她们的父亲苏强。 苏强这人年轻时花言巧语哄骗着林娘完婚,成婚后才发现苏强这人没什么本事,大男子主义,还嗜酒。 喝了酒更是六亲不认,对家里人拳打脚踢。 加之林娘成婚后一直生不出儿子,苏强整日泡在酒缸里,不管不问。 偶然间苏强听到坊间有人在做“种女”交易,价格不菲,便动了歪心思。 所谓种女,其实就是有些无法生育的,或是一直生不出儿子的富贵人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从外面挑选出合适的女子,与家主露水情缘,借腹生子罢了。 如果种女生出了大胖小子,事后可以得到一大笔丰厚的报酬,种女的名声也会远扬,此后“生意”更是会络绎不绝。 而林娘恰巧有一副堪称一代绝色的容貌。 她本来身子骨就比较柔弱,这几年身体状况更是越来越差。 鼓足了勇气,林娘这次向苏强委婉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适,想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就遭到了拳打脚踢。 这具身体的主人看不下去了,出言顶撞了苏强。 没想到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脑袋直直的磕在折断露出尖锐的桌角上,不省人事。 自己阴差阳错,这才穿越到了她身上。 看着身上奄奄一息,喘着粗气的林娘,再看看旁边那腆着脸,皮笑肉不笑的酒鬼,苏婉宁有了些恼怒。 强迫自己的娘子去做种女,这男人真让她觉得恶心! 想到这里,苏婉宁冷笑一声,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次涅盘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再受任何人的威胁和桎梏! 感觉到手脚恢复了一些力气,下一刻,脸上却又感受到了那种麻麻赖赖的触感。 眼角余光一看,苏强那只黝黑肮脏的大手还在肆无忌惮的摸着她的脸。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 猛地一偏头,苏婉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咬上了苏强的手指,带着十足十的狠劲。 “啊!松口!这小赔钱货,敢咬你老子!” 苏婉宁不但没松口,反而更用力了,咬的就是你这种恶人! 苏强吃痛,狰狞的脸开始扭曲,他迅速伸出另一只手,一个大比兜就朝着苏婉宁的脸抡过来,带过一阵空气里的劲风。 苏婉宁犀利的眼角余光早就看到苏强的小动作,她的手早就在背后默默蓄起了力。 脸上细小的毛孔已经微微竖起,苏强的手掌距离已不到一厘米! 下一秒,她的手就稳稳地箍住了苏强的手,使得他进退不得。 看着男人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苏婉宁眯起了眼睛,她的眼本来就是狭长型的,眼尾上翘,此刻显得更冷冽了。 她嫌弃的吐了一口唾沫,“一个人渣,老天不收,我替老天收拾收拾你!” 冷漠的声音让周围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几个度。 话音刚落,她就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她从小就接受杀手训练,对人体的穴位骨骼了解的不能再了解。 人的手腕上有个阳池穴,就在凹窝处连着肌腱的筋,在这个位置稍稍用力,就会让人体验到挑断手筋的感觉。 她的手就在这个位置死死地扣住了苏强的手腕,几秒钟后就听到了苏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苏强脑门上已经开始流冷汗,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下,瞬间清醒了。 “乖乖,我的好女儿,为父知道错了......你快松开......” 苏婉宁抠了抠耳朵,仿佛没听到似的,漫不经心的开口:“酒醒了?可是我这还没结束呢?” 修长的手指并拢在一起,指甲很短,经常做家务的手并不白皙,苏婉宁学着苏强的样子,伸出前去,“啪啪”两声清脆的拍打声在苏强惊恐的脸上炸响。 第2章 林娘的回忆 苏强两腿战战,抖得像筛糠似的停不下来,他是真的有点慌了。 苏婉宁的眼神冷静的可怕,她是真的会杀人! 苏强忍着手腕疼痛,转向林娘,痛哭流涕地求饶:“好林娘,我错了,都是我禽兽不如,我罪该万死,可是你也不想小宁背上杀父的骂名吧......她还这么年轻......” 林娘双眼朦胧,这个男人曾经让她又爱又恨,回忆里的那些海誓山盟仿佛还在耳边,但身上的疼痛早就磨光了那些甜言蜜语。 她对苏强彻底死了心,但小宁,自己怀胎十月的亲骨肉,此刻像变了一个人,如果真的弑了父...... 会被抓捕受牢狱之灾不说,更重要的是名节和名声还会一败涂地。 她自己就已经切身体会过,决不能让小宁步她的后尘! 林娘紧蹙着眉,含着泪花,拉了拉苏婉宁的衣摆,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婉宁看懂了林娘的授意,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她黑的发沉的眸子。 轻轻叹了口气,她以前是孤儿,母亲对她而言,是个存在于书本里虚无缥缈的人物。 她能感觉得到,林娘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是深爱的。 不想惹林娘不开心,所以她选择遂林娘的意。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苏强这人渣还是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稍稍卸掉了一点力,苏婉宁顺势一推,苏强就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糊上了一脸的灰。 苏婉宁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腿,“刚刚你踹我们的是哪只脚?这只?” “还是这只?” 苏强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求饶。 不理会苏强的“无病呻吟”,苏婉宁踩住了苏强的一只脚,缓缓半蹲下来。 捡起旁边地上的一节断掉的木棍,二话不说,高高举起后直接敲在了苏强脚踝的昆仑穴上。 “啊——”苏强疼的大叫,控制不住的在地上打滚。 这一棍下去,他的脚腕的筋骨已断,苏强那条腿算是废了。 苏婉宁转过身,从地上扶起林娘,她真的好轻,搀扶着的手臂好像挽着一节骨头,整个人仿若风一吹就倒。 本来应该是一个明媚的美人,此刻却好像成了一只折了翼的蝴蝶,被永远困在了这个草屋里。 扶着她走到“草垛”床边躺下,突然发现床尾墙角处好似藏着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说起来,这屋里还有一个苏婉如一直没有见到。 记忆里的苏婉如确实很胆小,十分惧怕苏强。 苏婉宁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角落里的女人这才好似回过了神,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了苏婉宁,“哇”的一声哭了,“小宁,小宁......我好害怕......”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怀里苏婉如本来渐渐平静下来的身躯蓦地又开始小幅度的颤抖起来......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还在地上打滚的苏强,狰狞的脸上龇牙咧嘴的,更丑陋了。 “你还不快滚?”苏婉宁低喝道。 苏强脸上闪过一丝恶狠狠的光,却终是啥也没说。 等到看不到苏强匍匐着挣扎蠕动滚出去的背影后,苏婉如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虽然还在小声啜泣着,但眼里比之前多了一丝灵动。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林娘捂着嘴,片刻后放下了紧握成拳的手,冲她们虚弱的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了,更像是一种沉闷的青白色,眼睛周围也泛着乌青。 这一瞬间,她眼里的光仿佛都熄灭了一瞬。 苏婉宁觉得不对劲,她蹲在林娘床前,不由分说的掰开了她紧握的手。 一滩殷红的鲜血赫然出现在眼前! “娘!”苏婉如也看到了,焦急的喊道,“我去找郎中!” “咳咳......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林娘喘了口气,气息微弱的开口,“小如,我就是有点饿了,你去给我煮碗粥好吗?要稠一些的。” 苏婉如一边哭着一边点着头,“我去我去,娘,你等我。” 待苏婉如跑出门外,林娘贪婪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后。 她又转过头,看向苏婉宁,“小宁,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苏婉宁趴在床边,握着林娘冰冰凉凉的手,安静的听着。 “我有一个放在心底的人,不是苏强那个混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世人都称他明启暖阳侯。” “但我和他相遇的太晚了,相遇的时机也不对,他和他正室大夫人是家族联姻,两人并无感情,成婚后发现大夫人无法生育,我这才做了他的种女。” “怀孕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因为这时候他是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你的父亲不是苏强。你的父亲......是暖阳侯。你和小如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大夫人断不会留我,他问过我要不要入他的门,我想到了小如,她那时也很小,在苏强身边我放不下心。” “我拒绝了暖阳侯,这一别,此后竟再不复相见。” 林娘顿了顿,微微坐起了一些,摸了摸苏婉宁的手,吩咐道:“小宁,你去东边墙角下掀开那块缺了角的地砖,把里面的东西拿来给我。” 找到林娘说的那块砖,掀开一看,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四个角甚至已经开始微微被腐蚀。 没有多想,赶忙跑回林娘身边,递给她。 林娘抚摸着盒子表面,温柔的好像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啪嗒”一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陈旧的钱袋、一支画黛笔和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林娘取出那张纸,小心翼翼的展开,原来这竟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对俊男美女,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坐在梳妆镜前,笑眼弯弯,大眼睛亮亮的,看着男子的眼神像盛满了一池春水。 男子则一身靛青色长袍,身形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持一支画黛笔,微欠着身,轻柔地给女子画着眉,满眼的柔情浓的仿佛溢出了画面。 旁边写着一行笔锋有力的正楷:‘应是绿意晓声浓,不及卿语思连弄’,还盖了一个刻着暖阳侯的私印。 第3章 一醉释怀泯恩仇 林娘看着画,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脸上洋溢着笑。 好像她回到了他身边,此刻他正为她画着眉。 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把林娘拉回了现实。 她把画叠好,收进小木盒,又拉起苏婉宁的手,嘱咐道:“如果我不在了,你带着这幅画去找你亲生父亲认祖归宗,暖阳侯是大户人家,不求你大富大贵,但应该能确保你平安无虞。” “娘亲再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认了祖归了宗,你带上小如,她毕竟跟你一起长大,娘不忍看着她被苏强迫害,”林娘盯着苏婉宁的眼睛,“娘要你现在就答应娘。” 苏婉宁了然,她此刻眼角也有些湿润了,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答应。” 林娘舒了一口气,手心攥着那只画黛笔,口中喃喃自语,“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两人都没有注意,门外苏婉如的身影已经站了很久。 话音未落,画黛笔就蓦然掉到了地上,林娘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滴眼泪落下来,刚好落在“不及卿语思连弄”的“思”字上,水渍蔓延开,思字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娘——”与此同时,门外的苏婉如不顾掉在地上的盛粥的碗,也跑了进来,一个前扑,撞开了原本在床前握着林娘手的苏婉宁。 苏婉宁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但这算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感觉。 心里像吃了几斤的柠檬,加倍的发酸发涩。 林娘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最后的时刻见不到自己的爱人,临终前还在为她的两个女儿着想、铺路。 一滴水珠从她的眼角划过,钻进了她的嘴角,咸湿咸湿的,这才发现是一滴眼泪。 趴在林娘身上大哭的苏婉如倏尔转过头,阴鸷地盯着苏婉宁,凶恶的大叫:“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顶嘴,娘替你挡那一脚......娘就不会死!” 苏婉宁抚了抚额,这苏婉如是被冲昏头脑,开始胡言乱语,好坏不分了。 这怎么会是她的错?明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苏强! “姐姐,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说着,她朝苏婉如后脑勺轻轻拍了一掌,苏婉如当即昏睡了过去。 轻轻地把小木盒中的东西取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衣袋。 陈旧的钱袋里是几枚碎银,林娘的后事不可以不办,苏婉宁决定拿这个钱好好安葬林娘。 这样一来,去青城找暖阳侯的盘缠便没有了,需要另外再想办法。 正思索间,衣袋里的手不经意地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物件,取出一看,是一个椭圆形却通体乌黑发亮的玉佩。 不可思议的是,这玉佩跟她穿越前从小就当作项链带在脖子上的那个玉佩一模一样! 这玉佩是她偶然间顺手救了的一个算命的瞎眼老头给她的,说是可以帮她挡灾。 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她倒下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好像恍惚间看到这玉佩发出了一团耀眼的红光。 或许这玉佩身上另有玄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典当这枚玉佩。 她找了跟细绳,穿起这枚黑玉佩挂在了胸前。 随着一声公鸡啼鸣,东边出现了太阳的光晕。 苏婉宁整理了一下,出了门。 她先是去找了殓师,安葬了林娘。 接着她去了铁匠铺,这个铺子不大,铺里只有一位留着络腮胡,虎背熊腰的大叔。 “工匠师傅,你这里招零工吗?” 大叔上下打量了一眼苏婉宁瘦削的小身板,嫌弃的挥了挥手,“不要不要,就你这身板请你来绣花吗。” 四周环视一圈,她发现店里有很多还未开刃的刀和小匕首,凌乱的堆放在一起,一看就是根本来不及处理的。 作为曾经的金牌杀手,她出任务时浑身层出不穷的暗器也是她的绝活。 因为喜欢,没有任务时打造暗器和兵刃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我会开刃!并且我要的工钱不多,您看着给。”说着,她直接走到那堆兵器前,十分专业的动工上手。 大叔原本竖着眉毛正欲呵斥,但看到苏婉宁专业的手法瞬间惊呆了嘴,没想到这瘦小丫头还真有一手啊。 不多时,苏婉宁的高效率已经让那小堆兵器见了底,她惊讶的发现,兵器底部竟有个圆环状的小东西。 捡起一看,确是一个不太规则的小圆环,放进食指一戴,却是恰恰正好。 把玩着手里这枚小圆环,她顿时灵光一现,何不改造成一个带着伸缩尖刺的戒指暗器呢。 说干就干,等她工作做完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了,大叔给了她十文的工钱,笑眯眯地叫她明天再来。 一天没有吃饭,她在包子铺买了香喷喷的大包子正想饱腹一顿,想了想,又买了一个包子打包。 远远地还没进家门,就闻见了一阵美味的饭菜香。 怎么回事?家里哪有这个伙食条件? 快步走进门,只看见那张破烂木桌上摆满了美食,苏婉如正在灶台前忙碌,看到她进来,灿烂的笑意浮现,“妹妹,我这还有一个菜,你坐着等我。” 屁股还没坐热,门口出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是昨日被苏婉宁断了一条腿的苏强! 蹭的一下立马站了起来,“你还敢来?” 苏强弓着腰,脸上露着讨好的笑。他正要开口,苏婉如端着菜走出来了:“小宁,是我叫他来的。” 她拉着苏婉宁的手,安抚道:“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自从林娘走后,他也是真的意识到错了。” 随后又指了指这一桌的菜肴接着道:“这桌菜,就是他给我们赔罪的。” “对对对,小宁啊,为父是真的知道错了,林娘她也走了,以后你们俩就让我来弥补你们好吗?”苏强讪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还带了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烧仙酒,都给你们喝。” 这人渣真的是来赔罪的吗? 苏婉宁半信半疑的被苏婉如拉着坐了下来。 三人落座,苏强便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他举起手中酒杯,嘴里道着一酒泯恩仇,之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从今之后一切重新开始。 苏婉宁听完没有动杯,看着苏强率先喝掉了那杯酒,身边苏婉如也二话不说喝掉了酒。 等了片刻没有什么异常,她才慢慢的举起来,刺鼻的酒味让她顿了顿,但看着苏婉如期待的目光,还是一饮而尽。 第4章 卖进刘府 放下酒杯的那一刻,苏婉宁发现苏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几杯酒下肚,苏强眉眼上吊,嘴角咧到了耳根,鼻翼浮现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又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 “你......”苏婉宁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询问,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让她心里凉了一截! 这软绵绵的呻吟声是她发出的声音? “小赔钱货,呵,要不是看你这脸蛋还不错,还有点用,老子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婉宁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想伸手撑一下,却发现她连手都举不起来。 苏强转着手中的酒杯,砸吧着嘴,“这药可是老子花了大价钱搞来的,壮年男子吃了都要昏倒。” 下一秒,她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饭桌上。 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被下了药! 想来三人同是喝了酒,却单单只有她中了招,这药不在酒里那必是在酒杯里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苏婉宁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耳边苏强还在喋喋不休,“你还不知道吧,刘员外家的傻儿子重金招种女,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要相貌上佳的处女,为父仔细一想,这种好事不能花落别家啊,你说是不是?” 苏强一边说着,一边朝苏婉如举起了杯。 “说起来,这事也多亏了你的好姐姐,你的好姐姐说你‘愿意’,我们已经讲好三七分,你看这事不就成了?” 话音未落,苏强拉起了苏婉如的手,“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的苏婉如。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婉如,平日里待你不薄啊。 一旁的苏婉如猛地抬起头,双眼泛红,额发凌乱,脸上露着疯狂的笑。 “很惊讶吗?我的好妹妹?”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恨你吗?”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母亲看到我就会尖叫,以前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昨天我才知道......” “原来我是母亲最讨厌的人的女儿,而你是她最深爱的人的女儿!” “自从母亲把你带回来后,她的眼里只有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而我,连见她的最后一面都是一种奢侈。” “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 “对了,好妹妹,这桌饭菜你可要多吃点,毕竟如果没有你,那还能有这么好的伙食。” 咬紧了后槽牙,嘴里的血腥味显得更浓了,原来这就是背叛的滋味。 怀里还有些温热的包子“啪”的掉在苏婉如的脚边,她看也没看,小脚直接踩上去还使劲碾了碾。 亏她还答应林娘,处处想着她! 说着苏婉如站起身,伸手朝她衣袋里摸来。 苏婉如还想干什么?! 努力提起指尖,朝着自己的几个身上血液大动脉处点了几下。 这药从口入,肯定是随血液发散全身,减缓几个动脉点的血流速度,可以争取一些时间! 如果苏婉如还想得寸进尺,致她于死地,那么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没想到苏婉如只是在她胸口衣领里掏了掏,掏出了那张林娘临死前交给她的那幅画。 “好妹妹,谢谢你给我铺的路,你这次去做种女,刘员外家对你可满意了,直接预付了酬金,”她掐着苏婉宁的脸颊,说着恶毒的话,“从今往后,我的父亲才是明启城暖阳侯,而你只能永远在这穷乡僻壤里做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种女!” 只见她把那幅画放进自己的衣袋,随后坐下来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癫狂的放肆大笑。 一声声刺耳的嘲笑声就像无数看不见的巴掌,一下下狠狠的扇着自己的脸。 苏婉宁一双眸子冷寒锋锐的瞪着她,却无力阻止她的行为。 苏婉如,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失去意识前,强撑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指上那个戒指暗器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中。 再次醒来,首先入目的是高高的房梁,房间不算小,四周是摇曳的烛光,虚虚晃晃的,叫人看不清楚。 透过晕红的帐幔,能看出这个房间不算小,房间当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几叠法帖,并数宝砚。 想必这就是那个刘员外家了,不愧是大户人家,看着还挺有钱。 刚想起身,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成“大”字形捆在四个床脚,别说下床了,便是转个身都不能。 再低头一看,苏婉宁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但只穿着一身裘衣裘裤,像极了一只被拔了毛的肥鸡,任人宰割。 顾不得身上单薄的衣物,苏婉宁满脑子思考的是如何脱身,眼下手脚皆被绳子捆住,一点可以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如果能有个刀片或是锋利些的工具...... 对了!戒指上带着尖刺! 努力的把头向手那边靠,但因为脚也被绳子捆住,差一点距离卯足了劲就是碰不到。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房间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谁!” “嘿嘿,小美人儿,你夫君来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细瘦男人直扑过来,压在了苏婉宁身上。 男人压着她,先是端详了片刻她的脸,啧啧赞叹着。 随即伸出手从她的眼睛开始,慢慢抚摸起来。 这感觉就好似被一条毒蛇缠绕爬过,留下了一串黏腻湿滑一样。 强忍着恶心,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这男人一对下垂吊三角眼,下巴尖尖,面颊瘦削。 一副典型的尖嘴猴腮相。 奇怪,苏强不是说这户人家是个傻儿子吗,这男人一副奸猾相,看着不像个傻的啊。 许是摸了美人的脸还不够味,男人手顺着脖颈下游,正欲滑进她的衣领。 “刺啦”一声,亵衣已经被他撕裂出一道口子! “等等!”苏婉宁顾不得其他,连忙大叫一声。 男人的手停了下来,挤着眼睛,突然凑到了她的脸前。 两人四目相对,近的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怎么了,娘子?”男人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第5章 就凭你? “呃......就是......”苏婉宁本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想到这男人好色的举动,突然灵光一现。 她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眸光映着烛光,亮闪闪的,媚意荡漾。 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启。 “大人,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我们今夜就玩个刺激的,如何?” 男人来了兴致,“哦?怎么玩?” 苏婉宁一边抛着媚眼,一边朝着男人耳边吹气:“大人,你只需把我的双脚解开,我们就可以尝试别的姿势。” 男人听到这话,身体顿了顿,看得出他很犹豫。 “你这个小妖精,我可是听你姐姐说,你的小花样很多,解不得呢。” 该死的苏婉如! 暗暗的把恨意压在心底,苏婉宁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出去了! 眼睛一闭,下一秒,柔软的双唇贴上了男人的脸颊,“大人,只是解开我的脚而已,我的双手不是还牢牢的绑着呢嘛~” 男人的小眼睛骨碌碌一转,一个手无兵刃,双手还被绑的女人,量她也翻不起什么惊涛巨浪。 自己还可以尽情的享受一番,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他笑眯眯地刮了刮苏婉宁的鼻尖,“小美人儿,给你解开了你可要好好伺候。” 忙不迭的点着头,苏婉宁附和道:“一定的一定的,大人,保证让您欲仙欲死。” 男人随即转向了床尾,三下五除二解掉了她脚上的绳结。 感受到双腿没了束缚,她立即活动了一下双腿。 抬腿。 屈膝。 没有任何不适。 尖嘴猴腮男正欲重新覆到她身上,苏婉宁眼波流转,抬起一只玉足,脚尖轻轻架住男人的大腿。 男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抓着她滑嫩的脚踝,上下抚摸。 接着一点点向上爬,圈住了男人的腰,男人肉眼可见的更兴奋了,开始小幅度的耸腰。 再慢慢的慢慢的,双腿一点点缠上了男人的肩膀,接着是脆弱的脖颈。 倏尔用力,双腿圈着男人的脖子拉近,苏婉宁此刻眼神不再妩媚,她眼睑低垂,整张小脸笼罩在烛光的阴影下。 像一个从地狱来索命的修罗。 “去死吧。”朱唇轻启,苏婉宁给男人下了判决。 大腿突然发力,紧紧地绞在一起,“咔嚓”一声,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脖子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了下来。 男人脸上还带着那色眯眯的笑。 毫不犹豫地踹开尖嘴猴腮男的尸体,解开了双脚之后,她的手终于可以摸到发髻里的戒指了。 还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气,下一刻,房间的大门又被推开了! 心里咯噔一下,朝大门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圆头圆脑,挺着一个大肚腩,绞着手指,低着头的男子。 这男人看着像是个智力有点问题的,想必就是苏强说的那个买家了。 这男人也不走上前,只在原地咬着指甲,突然抬起了头,面前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睛。 “大哥!大哥!大哥!”他指着尖嘴猴腮男的尸体尖叫。 刺耳的叫喊声瞬间让整个院子亮起了灯。 周围断断续续传来一些人的说话声,脚步声。 不能让这傻子叫来更多的人! “闭嘴!不许叫!”苏婉宁低喝道。 谁知这傻子听不进去人话,像是癫狂了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大喊着:“大哥!大哥!死了!死了!”一边冲出了房门。 顾不得去追那个傻子,苏婉宁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抓紧用戒指上的尖刺磨断了手上的绳子。 那傻子出去乱喊一通,整个院子的男女老少知道只是时间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赶紧逃出这个府邸! 她跳下床,迅速的扒下尖嘴猴腮男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接着环顾四周,整个房子是木质结构,她拿起桌上的蜡烛,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床榻上。 刹那间,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直冲云霄,火光照亮了夜空。 潇洒地拍了拍手,苏婉宁敏捷的从窗户跳走了。 这把火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大门出口。 巡夜的下人焦急地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周围的人开始越来越多,都提着大大小小的水桶,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穿着华服的主人。 她深深地低着头,混迹在人群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蒙混过关。 偏偏事与愿违,一句娇呵蓦然响起:“前面那个!站住!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说话间,一只白嫩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转过头给我看看!” 苏婉宁仿佛没听到似的,没有转头。 这个时候转头,不是等着被抓吗! 趁着那人几秒钟的犹豫,她直接抓住了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同时微微屈身,让自己重心前移。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那人在空中飞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 “大胆!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那女人毫无形象的摔在地上,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大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苏婉宁提起腿,带着生死竞速的决心,快步跑了起来。 她知道,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只会慢慢消耗自已的体力。 现在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眼下应该寻找一个藏身之处从长计议。 在前面的拐角处,苏婉宁转进了旁边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 这间房间外面看着不大,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竟别有洞天。 房梁上垂下很多纱幔,好似仙女的裙摆,一层层随波荡漾,平添一丝神秘。 四周挂着墨画丹青,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拐过一道屏风,在纱幔的笼罩下,苏婉宁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美背! 这背有肌肉,却不过分贲张,几缕乌黑透亮的青丝流连在他的蝴蝶骨上,更显性感了。 男人听到声响正欲转过头...... 不能再让他叫出声! 苏婉宁条件反射一个跳步冲上前,右手锁住男人的脖子,左手带着戒指露出尖刺,抵着男人的颈部大动脉。 墨景栎看着架在脖间的纤细的手臂,好看的眉皱了起来,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只要你别叫,我便不会伤你性命。” 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玩弄的笑,“就凭你?” 第6章 猫捉老鼠 这男人的声音厚重低沉却意外的好听。 仿若从高耸山涧涓涓流下的小溪,在轻轻敲打碎石。 等等,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苏婉宁脑海中警铃大作。 她反应速度很快,在看到男人手臂隐隐显现的青筋时,立马果断松开了自己的手,想与他拉开距离。 毕竟不可否认的是,男女在体力上有着客观的劣势,尤其在发现对方也是个“练家子”的情况后。 但还是来不及了! 就在苏婉宁松手的同时,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指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了她的腰窝。 就那么轻轻的,看似随意地一点,苏婉宁只感觉到腰上一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两秒。 两秒,在强劲的对手面前,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小命恭敬的双手奉上了。 太轻敌了! 本以为在这种衣锦奢华的大户人家,都是些绣花枕头,没想到这次踢到了一个铁钉! 等她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时,这男人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正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这男人身在刘府,大概率也跟刘府有着不浅的关系,如果被他抓住,之前的反抗就像是小丑表演不说,更重要的是小命要不保。 她可不想再次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苏婉宁下定了决心,满眼狠决。 她迅速提膝,另一只手抓住自己被对方控制住的手臂,向膝盖方向用力向下按去。 这一招下,如果对方立马松了手,那她就自断了自己手臂,但脱身的目的达成。 如果对方不放手,那就一起断一只手臂吧! 看着女子连拽着自己的手臂一起,正以一个势不可挡的冲劲向下去时。 墨景栎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惊讶之色。 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倒是有点意思。 这样的人才如果成了独臂废物,略感可惜啊。 他随即轻飘飘一抛,松开了抓着苏婉宁的手,接着不紧不慢的转过身,膝盖强劲地一插,架开了她的腿,直接卸掉了她的力。 另一只手绕过了她的细腰,轻轻的一带。 此刻的二人好似鸳鸯交颈,距离相近不过一尺。 这姿势看着就好像他抱着她,她依偎着他似的。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男人身形高大,肩宽窄腰,骨架体格堪称完美。 她在他怀中,几乎完全被笼罩,恍如倦鸟归了巢,看着十分有安全感。 抬头望去,这下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不得不说,苏婉宁有点小失望。 这男人身材这么出色,但是他的脸除了那双丹凤眼可圈可点之外,脸上其余五官真的是平平无奇。 就是个放在大街上混为背景板的普通人长相。 姑且能算个小清秀。 倒是没想到这男人为什么会阻止她自断手臂的? “你是谁?”墨景栎动了动嘴唇。 “我是苏婉宁。”苏婉宁毫无惧色,直直地盯着男人晦暗不明的丹凤眼,沉静地道。 她前世学习的谈判课程告诉过她,不论多么处于下风的谈判,面上都要波澜不惊,方才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墨景栎听了倒是呆愣了几秒。 他挑了挑眉毛,狐狸眼弯了弯,流出了几丝潋滟的流光。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被抓还能如此面不改色,这女人莫非是个面瘫? “快,来一队人,跟我这边搜一下!” “上头吩咐了,那妖女罪不可恕,敢戕害我们大公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门外院子里的跑步声,追赶声越来越近。 苏婉宁面色如常,但心里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心。 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墨景栎的眼睛,他恍然大悟,好整以暇的笑道:“原来是个小妖女啊。” 说着他倒是像没事人一样,放开了对苏婉宁的钳制,反而像看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伸手抬起了苏婉宁的下巴。 “我今天心情好,更期待欣赏一场猫捉老鼠的表演,”墨景栎靠在苏婉宁的耳边,音色沉沉中带了一点欢呼雀跃,“小老鼠,我可以当做没看到过你。” “这个房间任你使用。” “尽情地逃吧。” 说完,他收回手,仿佛苏婉宁没有来过,往屏风后走去。 苏婉宁却没有动。 这男人喜怒无常,只怕她刚离开这个房间一秒,这男人就会立刻大叫暴露她的行踪! 口头的合作约定都是不可靠的,只有成为同一阵营的利益共同体才能牢固。 她可不敢把自己的生命赌在这种看不透的人身上。 看着男人的背影走向屏风,她这才发现,屏风后是一张大床,床边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圆木桶,木桶上升腾着袅袅热气。 再联想到之前刚一进门就看到的半裸美背,想来这男人原本应是要沐浴的,只是意外的被她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既然你说这个房间我随便用,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婉宁提前做好了冲刺姿势,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的身影,就在他路过那个木桶时,她猛地一冲、一扑! 圈着男人精瘦的腰,把他拉进了水桶里。 “哗啦啦”溅起的水花仿佛一朵朵小型喷泉,绽开在周围。 进入水桶后,苏婉宁迅速凝神闭气,沉在桶底,没有浮上来。 不仅如此,她还不放心的拿着戒指尖刺,抵在男人大腿根的股动脉处。 若是我被抓住,你也脱不开干系。 要死一起死吧! 墨景栎反应了过来,这女人是要拉着他一起当“老鼠”啊! 他面色阴沉的像乌云,有些恼怒,不听话的玩具实在是不招人喜欢。 既然如此,这玩具不要也罢! 墨景栎抬起手正欲提起苏婉宁......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刘府管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人,实在唐突,这么晚打扰您,今夜府上有个女刺客,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见?” “没有。”墨景栎看着水底若隐若现的娇小身躯,语气不悦。 如果此情此景被看见,那跟这妖女的关系真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大人,可否让我们进来查看一番?您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一行人就已经推门而入,乒乒乓乓四处搜查了一番,并无所获。 管家弯着腰,走上前恭敬地给墨景栎赔礼,眼神却时不时的瞟过浴桶里面,恨不得零距离凑近水面仔细查看。 墨景栎的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刘管家,是不是还要进我的浴桶里查看一番?” 刘管家赔着笑,走上前,这下实打实的看到了浴桶里的水面,浴桶里飘着药材,并无异样。 第7章 认主 刘管家立即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面容:“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叫他们都撤。” 一边说着一边朝后倒退。 突然“啪”的一声,刘管家的后退十分恰好的撞到了房间陈梁柱,手中的纸扇又十分恰巧的掉入墨景栎的浴桶中。 “墨大人息怒!小人这就捞起来!” 刘管家假模假样地说着,手已经伸入了浴桶中。 这刘管家竟也不是个善茬! 苏婉宁在水下听得一清二楚,她为了不被发现,收起了戒指上的尖刺。 蜷缩起身体,紧紧贴着墨景栎,不留一丝缝隙。 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飘在浴桶中,分不清你我。 谢天谢地,这具身体十分细瘦,如此贴身靠着,除非刘管家的手直接朝着墨景栎的身体摸,不然应该不会发现她。 刘福的手搅动出一圈圈的水波,苏婉宁怕被发现,干脆整个脸也贴上去了。 这下脸刚好对着墨景栎腰腹部,随着水波的浮力微微触碰。 本来温软的皮肤顿时硬挺了起来,苏婉宁知道,这一定是那个男人的腹肌。 腹部肌肉受力就会变得紧绷,看来他也不太好受嘛。 刘管家的手还近在咫尺,她只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双手继续牢牢的抱着他,两条腿也是交叉紧紧绕着。 她就好似一株妖娆的菟丝花,一圈圈缠着粗壮的树干,密不可分。 这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墨景栎本来正欲呵斥这个得寸进尺的管家刘福。 没成想,下身突然贴近一具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身躯。 这个小妖女,她在干什么! 墨景栎身体难得紧绷了一瞬。 他虽然意志力一向很强大,但从不近女色。 不论如何,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和女子如此近距离的肌肤相亲还是第一次。 能感觉到她的小小的鼻尖和那更加柔软的嘴唇正贴着他的腹肌,时不时地滑过摩擦...... 该死! 墨景栎强忍着自己的冲动,暗暗咬着腮帮子,维持着表面的云淡风轻。 刘管家的手搅动着了一圈,捞出了纸扇,并无所获。 磨蹭了这么久,就算是个水性好的,也该露出马脚了吧。 或许墨大人这里确实没有人。 刘管家讪笑着,“墨大人,小的这就走。” 行至门外,刘管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低着头提了一句:“墨大人一定要好生歇息,我们家二公子的病还指望您呢。” 墨景栎眯起了眼,眼神愈发阴寒。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暗测测的威胁他呢。 如果不是为了圣陵图的消息,照他的脾气,早就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渣宰了。 墨景栎沉着脸,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婉宁这边却有些坚持不住了,即便是她曾经做过特训,如此长时间的闭气凫水也要到了极限。 她硬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脸庞已经憋得涨红,刚听到管家关门的声音,下一秒她就“哗”的一声破出了水面。 顾不得整理湿漉漉黏成一团的头发,贪婪般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稍微缓过了一会劲,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的触感温热光滑,坚硬又不失弹性,捏一捏还十分劲道。 嗯?这是什么? 苏婉宁定睛一看,原来她还抱着这男人的腰呢,不得不说,男人有个好腰真的非常加分。 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一般普通人,看着墨景栎瘟神般的脸色,她十分识趣的放开手。 正准备站起身,脖间就像被绳索勒住了似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 一张狠戾的脸放大在眼前,这个瘟神掐住了她的脖子! 没想到这男人的速度如此之快! 看来他之前与她过招,或许都放了水。 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脖子上墨景栎的手,试图阻止他的动作。 不行!她现在这个营养不良的身体,使出的这点力量对比起来是杯水车薪,根本抵挡不住! 眼前的事物慢慢变得模糊不清,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 我还没报仇!我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苏婉宁眼中红光大放,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 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甲扣进了男人的手臂。 嘴里的鲜血顺着嘴角,流过脖子,流过男人的手臂,慢慢的慢慢的“啪嗒”一声,滴在了胸前那块黑玉佩上。 黑玉佩像一棵久逢甘露的枯草,得到了滋润,鲜血在光滑的表面被吸收,瞬间消失不见。 刹那间,原本乌黑的玉佩变得通体血红,绽放了耀眼的红光。 红光闪过了墨景栎的眼。 嗯?这是? 血滴子! 传说血滴子是开国始祖留下来的圣物,得血滴子者得天下。 还有一种传说:血滴子是开启圣陵的“钥匙”,圣陵里有奇珍异宝,武功秘籍,起死回生的丹药...... 但没人知道圣陵的具体位置,血滴子也在之前的战乱流年里,流入市井江湖,不知去向。 没想到皇亲贵族、各大江湖人士都想得到的血滴子在一个女人手里。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竟然可以让血滴子认主! 这血滴子还有个特性:每一百年只认一个宿主,形成绑定关系,血滴子认主后会由玄黑色变成通体血红色。 如果宿主死亡,血滴子也会沉眠,此时的它就只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玉佩,毫无作用。 墨景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间,他早就卸了力,松开了掐着苏婉宁的手。 苏婉宁闷哼一声,得以呼吸,眼里的红光慢慢的沉淀下来,消失不见了。 她也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濒死瞬间抱着强烈的愤恨和不甘,随着眼前红光乍现,让她产生了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浑身仿佛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放开了手。 男人紧盯着她胸前的玉佩,乌黑的玉佩还是一如往常那样乌黑。 墨景栎拿起玉佩,仔细端详,血滴子还是玄黑色。 在光源下照看,中心有一圈隐隐的泛红,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肯定,刚刚亲眼看到了血滴子已经认主。 但不知道为何,血滴子认主后竟没有变成血红。 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杀不得了,拥有了血滴子,还有一身奇怪的打斗招式,多个敌人不如多颗棋子。 况且,短短这么一会儿,这女人确实已经给他来了不少惊喜和惊吓。 墨景栎抿了抿嘴,唇角微微勾起,展开手臂,搂着苏婉宁的肩膀和膝盖弯。 一个标准的公主抱,直接把她抱出了浴桶。 第8章 共同双赢的交易 苏婉宁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墨景栎平稳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这男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难不成和那尖嘴猴腮男一样?也要霸王硬上弓? 苏婉宁瞬间弹跳起来,弓步屈身,摆出了防御姿态。 墨景栎不怒反笑,挑着眉,丹凤眼带着一丝戏谑,朝苏婉宁伸出了手。 浑身汗毛竖起,默默咬紧了后槽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那只白皙骨节分明,散布零星蛰伏青筋的手,毫不犹豫的越过了她,碰也没碰她一下。 这? 苏婉宁疑惑的望过去,在她身后,放着一叠墨色布料,原来他是要拿床上的衣衫。 俏丽的小脸难得的微微泛起了潮红......她还以为...... 只见男人穿上衣衫,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他的脸平平无奇,但不妨碍他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有型。 看着他坐下,怡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是谁?”苏婉宁疑惑问道,“你不杀我了?” 男人悠闲地呷了一口茶,轻飘飘地回:“你可以叫我墨景栎墨医仙,没什么大本事,恰巧会点毒术而已。” 她想起来,刘福走的时候是说过,要给那个痴傻刘二公子治病来着。 但是医仙和毒术,好像是完全相悖的吧。 “你用......毒术救人?”苏婉宁犹豫着开口。 “本医仙救人杀人全凭心情,就像现在,我不但不想杀你,还想跟你做个交易。”墨景栎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什么交易?” 她话音才刚落,刚刚还掐着她脖子的男人突然眉头紧锁,嘴唇发青,浑身小幅度的颤抖了起来。 “我中了一种寒毒,发作时体温骤降,无法行走。一天中只有丑时这个时间,会短暂恢复正常,现在丑时已过,”墨景栎靠在桌上,强撑道,“我看你身手还算不错,雇你当我的贴身侍卫,相应的,我也可以承诺你一件事。” 他的头深深地低着,隐藏在手弯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婉宁隐隐觉得,墨景栎这个人不简单,现在他发病看起来不像假的。 但刚刚激烈的打斗让她明确地知道,这个男人若是恢复正常,目前的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的他虚弱不堪,对她构不成威胁,如果此时杀了他,一定可以百分百成功。 现在猫和老鼠的角色互换了,她才是猫! 她狭长的眼睛亮了亮,跳下床榻,走向了墨景栎。 伸出手挑起墨景栎的下巴,入手的肌肤依旧光滑,一双凤眼射出熠熠的光彩。 这双漂亮的眼一直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有种魔力,使人不知不觉就跌落了进去。 指尖感受到的低温让苏婉宁回过了神。 她的手缓缓下移,猛地掐住墨景栎的脖子。 苏婉宁嘴角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如果我不同意呢?” 出人意料的是,这男人脸上一丝惧怕都没有,那双惑人的丹凤眼平静无波,沉沉的看着她。 片刻轻启薄唇,开口道:“你一定会同意的,我猜小妖女不会如此不识时务。” 确实,墨景栎说的不错。 她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墨景栎提出的交易也很诱人。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透他,就像此刻明明他在她的手上生死一线,但是却丝毫不慌。 莫非他还有什么后招? 两败俱伤不如共同双赢,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嘴角抿出一个灵动的坏笑,苏婉宁松开了掐着墨景栎脖子的手,拍了拍道:“我当然可以同意,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墨景栎看着她,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赞赏,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下了死手,那就等于她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 他中的毒是真的,但是发作与恢复正常的时间他却故意说反了。 实际上他一天中只有子时才会发作,其他时间他都是正常的。 所以此刻的他其实是个身体武功完全在线的正常人! 刚刚只是试探她一番罢了。 “哪两件事?” 苏婉宁没有忘记林娘的嘱托和苏婉如的陷害,沉思片刻。 她神色凝重的问道:“你知道明启城暖阳侯吗?” 听到这个名号,墨景栎倒是惊讶地抬眸瞧了她一眼。 “暖阳侯可是青城的名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他的栾扬府,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这第一件事就是你要帮我找到明启城暖阳侯,帮我进栾扬府。” 墨景栎沉吟片刻:“可以。” 舒了一口气,苏婉宁知道她暂时应该是安全了,但刘府大公子那个尖嘴猴腮男已经被她一把火烧成了灰,眼下还要保护这个武功时有时无的“墨医仙”。 从刘府脱身是个亟不可待的大问题,她揉揉手臂,继续道:“第二件事,你要带我从刘府全身而退。” 听到这,墨景栎倒是不意外,很快便回应道:“成交。” 墨景栎朝苏婉宁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谨慎地坐到了墨景栎的身边,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听说,刘府今日给他们的二公子刘文远招了个见不得人的种女,”顿了顿又道,“想必就是你了吧,小妖女?” 苏婉宁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墨景栎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你这身材吧,确实不怎么样,这张脸,倒是挺有姿色。难怪刘府那好色的大公子刘文光会为你铤而走险。” “这么招摇的脸,就算是我也不好带你出去,这可怎么办?” 心里咯噔一下,这墨景栎不会是要反悔吧? 苏婉宁拧起了眉。 墨景栎“噗”的笑出了声,“瞧你那表情,紧张什么?” “你去那个床下有个暗格,你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苏婉宁闻言走过去,打开了暗格,里面是个小箱子。 捧在手上递给墨景栎,看着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块...... 人皮?? 苏婉宁瞪大了眼睛,再定睛一看,这好像是个类似人皮的面膜,只见墨景栎左捏捏右捏捏,一边端详一边时不时拿起化妆笔点点涂涂。 “闭眼,别动。” 刚闭上眼,只觉得脸上冰冰凉凉,就如同敷面膜一般,手法轻柔,没有任何不适。 “好了。” 再次睁开眼,面前摆着一面铜镜,镜中的女子皮肤泛黄,鼻梁略塌,脸颊零星布着小雀斑。 这是......我? 第9章 奇怪的刘府 她原先的清冷孤傲美人脸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的右嘴角处还平白无故多了一颗巨大凸起的痦子! 苏婉宁一脸黑线,这也太丑了吧。 墨景栎倒是很满意,捧着她的脸细细点评,“不错不错,这才像个小厮该长得样子。”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这么看来,墨景栎十分擅长易容,那他自己...... 倏尔凑近了他的脸,苏婉宁盯着他的鬓角,额角等边缘处。 入眼的皮肤平整光滑,还透着肉粉色,看不出接缝,没有任何异常。 但总觉得他的脸和他的眼十分的不搭。 苏婉宁有些轻微的强迫症,没有多想便伸手摸上去想探个究竟,随即被墨景栎夹住了手指。 “小宁儿这是做什么?多管闲事的话,可是会引火上身的哦。” 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她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除了这男人的生死,其他的事与她无关,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好奇的性格。 利落地收回手,谈谈道:“知道了。” 墨景栎也坐正了身子,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开口:“想必你也听到了,我来刘府也不是来玩的,明日需给刘二公子刘文远看病。” “那个刘大公子已经被你杀了,他罪有应得。我会安排一局尸体易容成你的样子代替你,让你脱身。” “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行动不便,宁护卫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是是是,墨、大、人。”苏婉宁咬着牙回应。 没想到这个墨景栎还有龟毛的一面。 苏婉宁没好气的问:“那么墨大人,需要我背您到床上安眠吗?” “那就麻烦宁护卫了。”墨景栎绅士的笑着答。 苏婉宁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嘴贱问出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吗。 无奈的走过去蹲下,感受到背后趴上来一个冰凉的身躯,提气用力,两手向上一托,勉勉强强背了起来。 这男人看着不胖,但背起来才发现,还是有些重量的,不过好在距离不远。 墨景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让她莫名的心头发痒。 前世的她身份特殊,到死也没谈过一次恋爱。 执行任务时逢场作戏的男人倒是有,都是些大腹便便的各行各业的巨头,实在叫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的敏感点就是耳根。 此刻被一团热气围着,就仿佛无数小蚂蚁乱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墨景栎看着她慢慢变成粉红色的小耳朵,玩心大起。 想不到,这冰山美人竟有个如此反差的耳朵啊。 莫名的还有些反差萌? 弯弯的狐狸眼亮起了闪烁的光,一边故意朝着苏婉宁的耳后根使劲呼气,一边黏黏糊糊地低语:“宁护卫,慢点,慢点。” 苏婉宁此刻确实一点也不好受,那种发痒酥麻的感觉顺着耳根蔓延到了脊背。 她觉得耳朵仿佛都要烧起来了! 墨景栎搞什么! 加快了脚步,猛地就把背上的人甩在床铺上,苏婉宁不自在的摸着耳朵,干巴巴的道:“行了,你赶紧睡吧!我去旁边的矮塌上守着你!” 说完赶忙小跑到矮塌前,钻进被褥里,不再言语。 墨景栎看着苏婉宁蒙在被子里露出的小小后脑勺,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着窗外自顾自的做了几个手势。 然后又吹了一声口哨,一只乌鸦便停在了墨景栎的床沿,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句话。 接着卷起纸条,塞进了乌鸦脚上的小筒内,再次吹了一声口哨,那乌鸦便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门外就穿来了下人们的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今日清早,我像往常一样打扫花园,远远地就看见湖里飘着一具女尸啊......” “看这身形,应该是昨日刘二公子招的那个种女吧?” “真是可惜,皮肤都泡涨了,那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苏婉宁也被下人们的谈论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墨景栎放大数倍的脸。 “你是怎么过来的?!”苏婉宁猛然惊坐起。 墨景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身下的木质轮椅,“我虽然下肢不能动弹,但我的上肢还是正常的。” “上个轮椅还不在话下。” 说着他凑上前,“想不想出去看场好戏?” 苏婉宁推着墨景栎,两人来到门外。 总算知道墨景栎说的好戏是什么了,没想到,就一夜的时间,他就已经找好了代替她的尸体。 这尸体身形跟她极为相似,此刻易了容,和本尊没什么差别,更是瞧不出真假了。 墨景栎的速度真让人吃惊! 下人们的动静越来越大,刘管家也带着几个壮丁过来了。 刘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挥下人,“快,捞起来给老爷汇报!” 随后拱着手,来到墨景栎的轮椅前,“墨大人,几位家主已经在正厅了,这边请。” 几人来到正厅,这大厅一眼瞧去,十分宽敞明亮。 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炉鼎,时不时有烟气从中飘出。 正中高坐着一个肥头大耳,面色油亮,留着山羊胡的大叔,想必就是刘府大家主刘玉山了。 刘玉山身旁稍低的位置坐着满脸憔悴,不时掩面拭泪的女子,应该是正室大夫人吴蕴秀吴夫人。 两侧坐着刘玉山其他妾室,个个环肥燕瘦,体态婀娜。 吴夫人看到刘福进来,急迫的问道:“刘福,杀害我儿的那个妖女可有下落?” 刘福吩咐下人抬上来那具湖里打捞起来的女尸,向吴夫人行过礼后才缓缓道出:“回大夫人,那妖女尸首在圆心湖中发现,已经气绝。” 闻言,吴夫人呆坐在座椅上,口中喃喃自语:“我儿你死的不明不白......不明不白啊......” 刘玉山在一旁也是面色沉重,他偌大的刘府,不愁吃穿,就是偏偏老天不开眼,男丁不旺。 娶了这么多小妾,要么生不出,要么生的都是女孩。 适龄的男丁只有刘文光和刘文远两个。 现在大儿子刘文光不幸遇害,二儿子刘文远又是个痴傻的,难不成老天要亡他刘家吗! 刘玉山看向大厅中央一站一坐的墨景栎和苏婉宁身上...... 如果这个墨医仙真的可以医治好二儿子刘文远,他死寂的双眼重燃了一丝希望。 “墨医仙,家门飞来横祸,让您看笑话了,”刘玉山从厅台上走下来,“我的小儿子刘文远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好了之后就留下了痴傻的病根。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投石问医却仍无疾而终。” “只要医仙能救治我儿,您想要什么我都愿意。” 第10章 子母蛊 刘玉山双手握着墨景栎的手,佝偻着背,就差双膝着地了。 墨景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刘玉山的手,又顺手抓起苏婉宁的衣角,仔细地擦了擦手,“当真什么都可以给?” 苏婉宁一脸黑线,这是拿她的衣服当抹布嘛。 假装转身,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衣角。 “当真当真。只求医仙救救我家文远。” “叫他出来吧。”墨景栎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毫不在意地拍了拍。 等了一会儿,刘管家领着刘文远进来了。 刘文远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绞着手指,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呓语。 没有抓着头发大声喊叫,看起来倒是比第一次见他的状态好了许多。 墨景栎示意苏婉宁推他到刘文远面前,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通,又搭上刘文远的手腕,半响不说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厅里静的只剩众人的呼吸声。 几个金枝玉叶的小妾开始窃窃私语:“这个墨仙医,这么半天了毫无动静,真的懂治病吗?” “莫不是是个神棍,出来骗钱的吧。”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看病的,你瞧他和他那个小厮,越看越像招摇撞骗的。” 苏婉宁也摸不透墨景栎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搞得是哪一出? 弯下腰,凑近墨景栎的耳边咬牙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想起之前墨景栎说的那句“略通毒术而已”,苏婉宁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深。 墨景栎仍旧不紧不慢,若有所思道:“他这个不像是......” 糟了,墨景栎不会真的一点也不会看病吧? “怎么样?”刘玉山迎上前,急切地问。 大夫人也走了过来,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慌乱,“墨仙医,你可一定要救我家文远啊。”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里,墨景栎却收回了手,避而不答,“大人,请您退避他人。” “都退下,都退下。”刘玉山挥着衣袖。 很快,大厅里只剩了刘玉山、苏婉宁、墨景栎三人。 墨景栎这才缓缓道出:“刘二公子这不是病症,而是中了蛊术。” 蛊术? 前世黑鹰团里她的好搭档就熟谙蛊术,耳濡目染,她也略微有些了解。 苏婉宁微微走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 刘文远手脚主经脉处呈现蜘蛛状的黑色细丝。 再看刘文远的脸色,他的脸苍白到有些反光,几条血管隐隐浮现。 凸起的血管还时不时有些蠕动。 这正是子母蛊的典型症状! 子母蛊是蛊术的一种,就如同它的字面意思,此蛊分为母蛊和子蛊。 蛊虫用宿主鲜血滋养,制作者拥有母蛊,被害者身中子蛊。 子蛊受母蛊的操控,初期可能只是头痛难忍,后面就会逐步发展成神志不清。 苏婉宁环顾了一圈四周,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计,使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戏。 刘玉山说的男丁不旺或许跟这也有分不开关系。 “蛊术?我刘府怎么会?”刘玉山满眼的震惊,“此等歪门邪术可有解法?” 她记得前世她的搭档曾经告诉过她:子母蛊若是母蛊死亡,子蛊必然也会死。 但子蛊死了,母蛊却不会死。 “可以解,但必须找到制作滋养母蛊的人。” 顿了顿,墨景栎继续道:“母蛊操控者的血可以引出子蛊。子蛊一出,刘公子的病自然就好了。” 刘玉山听后却沉默不语,有些反常。 蛊术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刘府当真存在这种歪门邪术? 这几十年来都束手无策的痴傻病只要一滴血就可以根治?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二人,小声询问:“那依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墨景栎静静地用手撑着脑袋,没有说话。 苏婉宁在一旁想了想,嘴角挑起一抹坏笑,“刘大人,不如设个局,来个请君入瓮。” “只要知道了幕后主使,就等于找到了母蛊,刘文远的病自然也就解了。” “怎么找呢?”刘玉山犯起了难。 “大人,等下您把府上全部人叫过来,我有办法可找出此人。”苏婉宁道,“我们只需如此......” 墨景栎看着身边苏婉宁的单薄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小妖女这是又有什么“小聪明”了? 听完苏婉宁说的办法,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小宁儿给人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刘大人,此计需要您完全信任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切不可动摇。” 刘玉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大厅里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 贵人们都在大厅坐着,下人们也在厅外待命。 苏婉宁清了清嗓,“大家听我说,刘二公子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蛊!子蛊与母蛊互为感应,要想解蛊,只需一滴母蛊操控者的血便可。” “正好大家都在场,每人取指尖一滴血,再依次走到刘二公子身前,若是能引出子蛊的,便是制作母蛊之人!” 众人听后,大部分人虽然满脸疑惑,低声细语,但几乎都照做了。 苏婉宁注意到,人群后有几个丫鬟的神色慌张,推推搡搡的,一副不敢上前的样子。 还时不时偷瞄大夫人的方向。 顺着她们目光看去,大夫人脸色倒是和平时别无二致,但她手里的手帕已经被她绞的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 苏婉宁嘴角露出一抹皎洁的笑,这幕后之人已经露出慌乱的“小马脚”了。 慢慢走上前,朝大夫人行礼道:“大夫人,不如您做个表率,以身作则吧?” 吴蕴秀正了正身,头上亮闪闪的步摇晃了晃。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正室,她神色依旧如常,平静无波。 稳重不失仪态。 吴蕴秀两手缩了缩,宽大的衣袖完全覆盖了她的手心,“苏大夫说的有理,身为一家内宅之主,理应带头。” 紧接着,她眉峰一挑,眼神也犀利了起来,“但倘若按你说的做了,却找不出罪魁祸首之人,那你们就是妖言惑众。” “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摇撞骗,可定不会轻饶!” “你可想好了?” 第11章 验蛊 吴夫人此言一出,大厅上顿时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仿佛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压笼罩。 下人们都低垂着头,紧紧缩着脖子,不发一言。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总是格外平静,海面下却是暗潮汹涌。 苏婉宁曾经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虽有些疑惑,但也丝毫不慌。 你有你的万全之策,我有我的nb。 对弈就如下棋,先露出疲态的人必败。 不到最后一刻,任何的反转都有可能。 在吴夫人对峙的目光里,苏婉宁挺直了背,倒显得鹤立鸡群了。 她不但没退缩,反而直直的盯着吴夫人的眼睛,坚定地道:“在下已经想好了,请夫人以身作则。”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夫人的雷厉风行和狠辣手段那可是出了名的。 之前吴夫人身边有个心思八面玲珑,干活手脚麻利,深得她心意的侍女。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在府外私通了一个“野鸳鸯”,私自偷了府里不少金银财宝。 吴夫人发现后,二话不说把这对卖主的下人扒光衣服,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了一番,最后众目睽睽之下浸猪笼而死。 打那之后,在刘丰县这个地方便没有人敢在吴夫人面前放肆。 仆从们也是矜矜业业,不敢再犯吴夫人的忌讳。 吴夫人的威名更是远扬千里。 众人纷纷惋惜,今日这两个自称神医的口出狂言之人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吴夫人此刻面色已有不悦。 听完苏婉宁的回话,吴夫人心中了然,知道了苏婉宁的决心,不再开口。 随即走下案台,路过苏婉宁身前,轻蔑的斜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只在她手心里自不量力,随时可以碾碎的蝼蚁一般。 苏婉宁心中隐隐有预感,吴夫人手中或许真的有着什么重劵在握的底牌,如此她才可以这么从容不迫。 但她还是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吴夫人有很大嫌疑,也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见吴蕴秀缓步走到刘文远跟前,在他面前站住,接过一旁的细针,在手指上戳了一下。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没有准备,她戳完之后,身躯微抖,整只手缩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转瞬间仿佛刚回过神似的,再次从衣袖中伸出那只挂着血滴的手指,伸到刘文远面前。 刘文远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对面前的血滴毫无反应,甚至还疑惑地歪了歪头。 最后更是把头扭向了一边,朝着房梁嘿嘿傻笑。 刘文远整个人没有丝毫变化。 苏婉宁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来,吴夫人竟然不是幕后真凶吗? 这也太奇怪了,难道凶手在其他人当中? 苏婉宁和墨景栎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同时抬眸,目光在空中相接。 互相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 吴夫人见状转过身,收起手,脸上不怒自威。 倏尔看向苏婉宁,像个胜利者一样开口:“可看清楚了?” “这下足可证明,我定不会是凶手了吧。” “如果其他人也同我一样,那就是你们妖言惑众,不打自招。” “那你们可要小心了。” 说完,吴夫人不再看他们,一甩衣袖,回到了正厅之上。 苏婉宁听完吴夫人的话,虽没有很意外,但也蹙起了眉。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一件事,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她万年不用的“nb”。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吴夫人扎了手之后,整个人的形态动作似乎没那么自然......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吴夫人确实也已经按她说的,滴了血验证,她无法再辩解什么。 否则不服众理不说,还可能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毕竟现在身处一个封建制度的社会,而她此时太身微言轻。 苏婉宁想到这里,随即朝着吴夫人弯腰行礼,谦逊地道:“在下看见了,夫人稍等片刻,容其他人也查验一番。” 大厅里开始有人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尤其是为首的那几个穿金戴银的小妾。 “呵,连我们大夫人都敢质疑,等下有她好受的。” “就说他们是神棍骗子吧,这下现场暴露原型,脸皮可真厚。” 刘玉山此时出来控住了场面:“都在嘀咕什么!大夫人已经以身作则,其他人也一律跑不掉!” 众人安静了下来。 苏婉宁继续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滴血验蛊。” 不多时,刘文远面前已排起了长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排队的长度肉眼可见的正在缩短,此刻已经只剩余了三分之一。 刘文远还是老样子,不明所以,依旧痴傻。 剩下还没验蛊的人越来越少,已然接近尾声。 抓到凶手的几率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情形愈发紧迫。 苏婉宁看向吴夫人,后者嘴角的笑意不再加以掩饰,明目张胆地展开,愈发浓烈。 随着最后一位府中人验完蛊,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苏婉宁看着面前毫无变化的刘文远,知道是时候实行她的“后招”了。 “呵,老爷你看,果真被我说中了,这二人就是妖言惑众!” “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吴夫人站起身,迫不及待的高声质问发难。 刘玉山此刻也是面色难看,附和道:“夫人说的不错。” 苏婉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暗想道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她先是呆若木鸡地站着,接着张大了眼睛,倏然装作惊恐地样子,语无伦次的告饶:“求大人夫人明鉴!小人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但小人说的乃是句句属实啊!” 吴夫人果然狠辣,对她的告饶不屑一顾,直接下了判决:“来人啊,把这两个骗子各打五十大板,关进柴房,明早绑在城门口实行炮烙之刑!” 炮烙之刑就是用炭火将铜柱烤热,然后将犯人绑在热铜柱上,再活活烧死,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局骷髅。 整个过程很是残忍。 刘玉山犹豫着开口,“夫人,这炮烙之刑是不是过重了?” 他怕此事一经传出,以后再无人敢为刘文远医治,那他刘府不就断后了吗。 吴夫人正色道:“老爷,倘若第一次就放任,以后这种骗子更是猖獗。” “这对文远的病并无好处。” 见刘玉山不再反对,吴夫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来,立即架起了苏婉宁,剩下几个朝墨景栎走过去,正欲架起他...... 第12章 丢下他? “慢着!大人,在下还有一计......”墨景栎刚开口,那大汉已经架起了他的胳膊。 吴夫人不等墨景栎说完,犹如赶苍蝇一般挥挥手,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墨景栎也被拉了下去。 她转过头,笑着挽起刘玉山的手,“大人,两个贼人已擒,妾身扶你去休息。” 以为大功告成的她没有看到苏婉宁墨景栎相视的眼神和嘴角勾起的尽在掌握的笑...... 主人已经离了场,众人纷纷散去。 是夜,沉沉暮色悄然降临,万籁俱寂,偌大的府邸熄灭了烛光,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隐藏起了狰狞的嘴脸。 打更人的锣鼓已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夜晚更加孤寂空广了。 苏婉宁静静地蛰伏在刘文远的床底,她屏着气息,收起四肢,像一只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黑猫。 整个人与夜晚,与房间毫无违和的融合在一起。 床上的刘文远四仰八叉的躺着,已经睡熟,时不时传来几声鼾声。 唉,不愧是金枝玉叶的古代少爷,大家为他焦头烂额,他却可以呼呼大睡。 苏婉宁撑着脑袋,有些百无聊赖的心想。 其实当个傻子也挺好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忧愁。 但是傻子不谙世事,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婉宁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当一个傻子又不好了,起码傻子不适合她。 思绪游荡间,窗外的一抹月光洒落进来,透过窗棂的形状,正好照在床前。 弯弯地有些像某只“狐狸”的眼睛。 捏了捏手中的粉末包,不知道墨景栎给的这个粉末会不会有用。 倏地,房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顿时让苏婉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一个身着一身黑色夜行服的纤细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刘文远床前。 正巧在苏婉宁的面前停下了,闯入眼帘的是一双和衣服一样黑的短靴。 苏婉宁知道,就是此刻! 没等黑衣人有所动作,她蓦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黑衣人的脚踝! 接着向后一拉,拉倒黑衣人的同时,借力翻出了床底。 整个人猛冲过来,朝着黑衣人的蒙面巾而去。 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此刻也是大吃一惊,他被苏婉宁拉住脚踝,整个人瞬间倒在地上。 看到床底突现一个人来,他反应也很快。 先是抬起手臂,严密地挡住自己的面巾。 没成想,被苏婉宁抓破了手臂处的衣衫。 也正因为如此,苏婉宁没能扯下他的面巾。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转过身,就要朝房门口逃跑。 到嘴边的鸭子岂能让你飞了? 苏婉宁动作也很快,屏气后迅速朝着黑衣人撒出了墨景栎给的粉末。 一时间毒粉散开在黑衣人周围,模糊了他的视线。 好机会! 苏婉宁速度冲上前正欲擒住此人。 眼看就要触到黑衣人的衣角了,就还差一点...... 没想到背后突然冲出一个人,箍住了她的手臂。 苏婉宁转头一看,竟是原本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刘文远! 刘文远是何时起来的? “刘文远?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苏婉宁挣扎着急促道。 苏婉宁此刻十分嫌弃自已现在这副羸弱的小身板。 刘文远虽然痴傻,但刘府的伙食不差,他的体格算是健硕,力气自然也不小。 她想挣脱一时竟也挣脱不开,也不能下死手伤害刘文远。 可恶!看来以后一定要勤加锻炼,苏婉宁暗暗发誓。 刘文远就跟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不为所动。 此刻黑衣人有了应对时间,掀翻了旁边的八仙桌。 顺势刮起了一阵风。 刚刚撒出去的药粉,随着这阵风,直扑苏婉宁而来! 等粉尘散去,只看见—— 黑衣人已经摸到房门,再不去捉的话,即将逃之夭夭! 苏婉宁顾不得其他了,提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扇了刘文远一巴掌。 刘文远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也不再傻笑,只是像个傀儡一样。 木讷,没有一丝表情。 手里不但没松劲,反而举起另一只手,左右手一起,整个圈住了她的肩膀。 这下双手都动惮不得了。 就这浪费几秒钟的功夫,黑衣人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到嘴边的烤鸭就这么飞了,飞了! 靠!苏婉宁气的想骂人。 感受到刘文远的手臂在慢慢放松,她手肘向后一顶,撞在人体最柔弱的腰腹处。 刘文远顿时松了手,整个人向后倒退。 苏婉宁回过身,正欲质询刘文远。 突然发现刘文远好像不太对劲。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地开始有了表情变化。 就像一个正在梦游的人突然醒来一样。 先是迷茫,接着错愕,就像一个迷了路不知道回家归途的小孩子。 朝着四周转了转头,呆呆地看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最后看到面前的苏婉宁,或许是想到了刘文光,他目光躲闪,整个人缩在床沿。 不敢看苏婉宁的眼睛。 一边还嗫嚅着,“坏女人走开,坏女人走开......” 苏婉宁满脸黑线,心里愈发郁闷,但对着这个呆傻宛若痴儿的刘文远,她也无可奈何。 看刘文远的样子,明显是对前面发生的事情没有记忆。 就算质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婉宁撑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子母蛊中,子蛊受母蛊的操控,那就是说...... 刚刚刘文远的反常,很有可能是那个母蛊携带者操控他这么做的! 母蛊操控刘文远阻止了她的行动,再联想到刚刚那个黑衣人...... 这下苏婉宁能肯定了,那个黑衣人肯定就是制作母蛊之人! 失策了,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可以请君入瓮,一举抓获。 没想到还有刘文远这个变故。 如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 既没有抓住凶手,也没有看到真面目。 大夫人本来就不会放过他们二人,现在白白兴师动众搞了这么一出,刘玉山肯定也不会相信他们了。 难道只能硬杀出一条生路来吗,如果只是她一人,或许有七成逃生机会。 但是她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行走都不便的墨景栎呢。 带上墨景栎,逃生几率估计不到三成。 古人都有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是如此,她和墨景栎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如......丢下他? 第13章 后手 苏婉宁摇了摇脑袋,把这个想法踢了出去。 因为她想到了前世她最信任的“父亲”。 她和墨景栎已经达成了交易,如果她这么做了,那和前世答应她会给她自由,结果却反悔杀了她的“父亲”有何不同? 苏婉宁虽然自认为不算什么好人,但做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她一定会后悔。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先去找墨景栎汇合,再寻找机会逃命吧。 墨景栎,我真是欠了你的! 苏婉宁咬着牙,狠狠瞪了眼还在发抖的刘文远,朝房门口奔去。 刚刚的动静不算小,府邸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苏婉宁掩着面,快步走向墨景栎的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见墨景栎半倚在矮塌上,手里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不知道讲什么的话本。 衣衫都是十分随意的散落着,忽明忽暗的烛光,衬着他若隐若现裸露的胸膛。 沟壑处阴影尽显,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墨景栎正怡然自得的一边小憩一边看书。 看着突然闯入的苏婉宁,墨景栎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惊讶。 他微微抬起眼皮,知道来人是苏婉宁后,淡定地朝她招了招手,“小宁儿,我口干,给我倒杯茶。”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有心思喝茶! 她火急火燎的冲过去,一把夺下墨景栎手中的书。 拉着他就要起身,一边急风般似的开口,“墨景栎,我的计策失败了。” 不等墨景栎回答,苏婉宁在他榻前蹲下身,“没时间了!我背你,快点!” 看着伏在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子,墨景栎此刻倒是有些讶异了。 按理说,若是想要逃命,带着他这个“拖油瓶”绝对是下下策。 如果是他,他断然不会这么做。 他本以为她是个聪明人,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过,还好她没独自逃跑...... 轻轻敲了下苏婉宁小巧的后脑勺,墨景栎的声音低沉悦耳,“我给你的药粉,你用了吗?” 苏婉宁摸着后脑勺,疑惑不解:“用了,搏斗过程中,我还撕破了他手臂的衣衫。” “但是没能摘掉他的面巾,还让他跑了。”苏婉宁闷闷的道。 “无妨,你做的不错,反而锦上添花了。”墨景栎听后更加放松了,“放心吧,不用逃。” “我这药粉,不管是吸入还是沾染,都有奇效。” “若是吸入肺部,半柱香就会感觉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死。” “若是沾染上皮肤,不消一刻,沾染处的皮肤便会发烫发痒,肿大泛红,再过几天就会皮肉溃烂,整个人化为一摊血水。”墨景栎漫不经心地解释。 苏婉宁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墨景栎那个药粉这么有用? 她原先还以为那什么劳什子药粉就跟面粉一样,模糊敌人视线的工具罢了。 还好她用了啊,不然怕是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不过,怎么说着说着,自己身体好像也有些痒了呢? 实在是太痒了,她忍不住用手去挠。 手指挠不到的地方,她就偷偷扯着衣服摩擦,缓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痒意。 仿佛浑身爬满了小蚂蚁,越挠越多,“蚂蚁们”毫无规律的四处乱爬。 更难受的是,挠过的地方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开始发烫了。 苏婉宁感觉自己整个人身上好像着了火似的。 “小宁儿,你在听我说没有?”墨景栎见苏婉宁没有吭声,凑过来轻轻拍了拍苏婉宁的脸。 墨景栎的手冰冰凉凉的,刚一触碰到她的脸,苏婉宁心里就喟叹了一声好舒服。 那感觉就像夏日炎炎里吃到的第一口冰西瓜,像干旱的土地久逢了一场清凉的大雨。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跟随着本能,凑上去追着墨景栎即将远离的手心。 企图紧紧贴上去,一直贴着。 苏婉宁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墨景栎的注意。 墨景栎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还像往日里的那般,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再看了看苏婉宁红扑扑的小脸,她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不同寻常的粉色。 果然,同他料想的一样。 苏婉宁也中了药粉的毒。 这药粉是无差别攻击,一般使用者要么带着解药,要么事先会服用解药。 他不信任苏婉宁,自然不会把解药提前给她。 如果苏婉宁背叛他,直接自己逃走...... 墨景栎眸中闪过狠厉之色,那她就该死。 本来看苏婉宁先前毫发无伤的样子以为她很幸运,天赋异禀,没有中招。 原来只是发作的慢了一些而已。 墨景栎想了想,不太放心。 小宁儿这鬼丫头,很聪明,很机敏。 若是她发现了他对她的生命毫不在意,他对她背地里的这些算计...... 她肯定会生二心,不好操控的棋子,不如直接弃子。 于是墨景栎接着警惕的问了一句:“小宁儿,莫非你与那黑衣人过招的时候,也沾到了这粉末?”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烤炉之中,意识有些模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墨景栎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似在天边,似在眼前。 迷迷瞪瞪的,好像蒙住了一层纱雾,叫人听不真切。 她忍不住,凑上去追寻,少女柔嫩的脸颊贴上了同样光滑如玉的皮肤。 瞬间的清凉唤回了苏婉宁的思绪。 定睛一看,天哪?怎么会这样? 她的双手抓着墨景栎得手,架在他身体两侧,脸蛋亲昵的贴着墨景栎的侧脸。 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就快要趴在他身上了。 两人这个姿势乍一看,就好像她对墨景栎压在身下,霸王硬上弓似的。 刚刚恍惚间好像听到墨景栎说了句什么,没有听清。 反应过来后,苏婉宁懵懂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墨景栎推开她的小脸,冷冷地回答:“你中了粉末的毒。” 苏婉宁手脚并用着从墨景栎身上爬起来,“我中毒了?怎么会?” “你仔细想想,你跟那黑衣人打斗中,有没有沾上这粉末?” 是了!那黑衣人掀桌子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都被粉末包围。 她虽然一直屏着呼吸,但落在身上的粉末却没有在意。 一定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沾上了! 刚刚略微褪下去的痒意隐隐的又有复发的趋势。 苏婉宁面色沉重的回答,“刚刚那黑衣人掀翻了桌子,我没有在意,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不慎沾上了这粉末。” 第14章 反转 苏婉宁挽起衣袖,她手臂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整条手臂看上去,肿大了不少。 墨景栎的药粉属实厉害! 如果之前她一念之差,丢下墨景栎自己跑了的话...... 中了这毒,不是必死无疑了? 苏婉宁甩了甩脑袋,恼人的痒意还在持续爬升。 使得她没有心思再去细想其他事情。 “墨景栎,你有解药吗?” “自然是有的。”说着,墨景栎从容不迫地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个小药瓶。 “喏。” 苏婉宁迫切地一把夺过,打开药瓶,看也没看,立马倒进了嘴中。 一股又苦又涩,还隐约带着些许鱼腥味的混合口感,肆无忌惮地在她口中蔓延开来。 那强烈的腥味像极了她前世最不能忍受的鱼腥草的味道。 天哪,这是什么“恶魔解药”? 堪比黑暗料理一般的生化武器。 “呕——”苏婉宁一个没忍住,一阵干呕。 “噗——哈哈哈哈。”墨景栎看着她的囧样,笑出了声。 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声,苏婉宁狐疑的质问:“这是真的解药?”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墨景栎笑得停不下来,“只不过我做的解药都会私自加点改变口味的配料进去罢了。” 他悠然地撑着脑袋,“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会不给你解药呢?” “味道如何,是不是需要再改进改进?” 苏婉宁算是体会到了,墨景栎这个人喜怒无常,善恶难辨。 与他共事就如与虎谋皮。 陈府还极深,稍不留神被他卖了还在替他数钱。 以后交易结束后,定要与他拉开距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忍着恶心,强咽了下去,又立马喝了好几杯茶:“味道做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果然如墨景栎所言,吃了解药不久,身上的痒意慢慢消退,肤色也渐渐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墨景栎看了看了窗外的月色,正色道:“小宁儿,时间差不多了,扶我起来。” 苏婉宁推着他走出房门,迎面刚好碰到了刘管家。 刘管家随即行礼道;“老爷有请两位仙医走一趟。” 墨景栎笑答:“正有此意,请管家带路。” 几人又重新来到了大厅之上,大厅里像白天那样坐满了人。 吴夫人也在,看到毫发无伤推门进来的苏婉宁墨景栎,惊愕的猛然站起身。 “你.......你们......”她瞪大了眼睛,指着两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们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迅疾的转过头,看向刘玉山,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阿秀啊......文远的病,但凡有一点可能,我总要试试的,”刘玉山安抚道,“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吴夫人听后,整个人好像晴天霹雳,呆坐了下来。 墨景栎暗暗捏了捏苏婉宁的手心,递给她一个上去汇报的眼神。 苏婉宁懂了,她走上前道: “大人,夫人,找寻凶手一事已有头绪。” “快说快说。”刘玉山急切追问。 “今日下午,当场滴血没能找出凶手,在下就想到,子母蛊的事情已经败露,母蛊的制作者肯定会亲手了结子蛊,彻底斩断被发现的危险。” “所以大夫人命人拉我们下去之后,也幸亏刘大人的信任,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 “我提前潜伏在了刘二公子的寝房,等了一天,终于在三更天等到了那个凶手。” “那凶手呢?可否抓到了?在哪里?”刘玉山迫不及待道。 苏婉宁弓手作揖,带着歉意继续道:“很可惜,在下无能,让他逃了,本来差一点就抓住了。” “你们好大的胆!没有抓到凶手,还死不悔改继续行骗,罪加一等!”吴夫人用她尖锐的声音插嘴道,“来人!快来人!立马当场杖杀这两人!” 苏婉宁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夫人莫急,请听在下说完再杀也不迟。”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吴夫人怒眼圆睁。 “在下虽然没有当场抓住那个凶手,但是搏斗间,我撕破了凶手手臂处的衣衫。” “同时撒出了我‘师父’秘制的毒粉。” “此毒粉一旦沾染上,沾染处的皮肤便会发烫发痒,肿大泛红。” “所以,只要全部人都撩起衣袖,查看一番必能找到凶手!” 吴夫人闻言,拉着刘玉山的手,更激动了,“老爷别信!这两人还在撒谎!” 刘玉山没有理睬吴夫人,反而轻轻拉开了吴夫人拉着他的手,下了指令:“所有人都撩起衣袖!” 一家之主发话了,众人不敢违抗,无一不照做。 从地位最低的仆从开始,苏婉宁依次检查过来,众人的手臂一如往常,都没有发红发肿的异样。 每检查一个人,刘玉山眼中的失望便多一分。 大厅之下的众人已经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养蛊的凶手。 刘玉山面色沉了下来,已然有了恼怒之色,正欲降罪。 “大人且慢!还有一人未测!”苏婉宁在刘玉山开口前急忙道。 “何人?” “吴夫人还未检查!” 苏婉宁说出这句话后,大厅里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 没有人敢抬起头查看吴夫人的脸色。 一瞬间,正厅里安静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府中其他人都已做完检查,请吴夫人自证!”苏婉宁见没人说话,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刘玉山也转头看向大夫人,拢了拢她的肩膀,安慰道:“阿秀,你自证一下,好让这两个贼人心服口服。” 吴夫人眼里不知何时有了泪花,她挣脱开刘玉山的手,缓缓走下了台阶。 头上的步摇不再招摇的肆意乱晃,此时回归了本源,显得笨重不堪,沉的压低了她的头颅。 每走一步,就如带着誓死不回头的决心一般。 她的身姿不再如之前那般傲慢,仔细看竟有些佝偻。 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走下台阶后,蓦地,她抬起了头,“呵.......哈哈哈哈哈!” 一个癫狂的笑容在她唇角绽开...... 第15章 毒妇 所有人都被吴夫人突然的笑声惊呆了。 尤其是刘玉山,他很是疑惑,跑下来摇着吴夫人的肩膀,“小秀,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刘玉山的脸,吴夫人脸色就变了。 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她眼皮低垂下来,毅然决然的再次推开刘玉山。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愈发尖锐,一边大声咆哮着一边撩起了衣袖,“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怎么了!” 宽大,华丽的衣袍掀开来,印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节水肿发红的手臂!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红点布满了大片皮肤,有一些红点已经开始皴裂,蹚出了一丝丝淡黄色的脓水。 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向上,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众人纷纷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就是苏婉宁他们说的中毒的症状! 原来真的有如此恶毒的养蛊之人! 刘玉山看到后更是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你......你......为什么......?” 吴夫人举着那条中毒的手臂,像举着一件战利品,毫不忌讳的在刘玉山的面前“炫耀”着。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倏尔,她猛地转过头,恶狠狠朝着刘玉山大吼。 刘玉山痛心疾首,“小秀,你原先不是这样的......” “对!没错!我以前确实不这样,我变成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吴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从她发红的眼角落下,晕花了她精致的眼妆。 二十年前,吴夫人还不是夫人,只是前任大夫人的侍女,随着夫人出嫁当做陪嫁丫鬟来到刘丰县刘府。 前任大夫人的身子骨从小就不是很好,据说是打娘胎里留下的病根。 因此不能随时侍奉刘玉山左右。 偏偏刘玉山年轻时又是个好色风流的,所以日子一久,寂寞难耐,机缘巧合下,看上了吴蕴秀。 年轻时的吴蕴秀也是个清纯小美人,心思也单纯。 她还记得他们定情那日,恰好是那年初雪的时候。 霓灯闪烁,白雪皑皑,她心血来潮在院子里用雪堆了一个雪人。 雪人圆润润的,做好了鼻子眼睛更显憨厚,但左看右看总觉得差点意思。 于是她灵光一闪,解下了自己围脖,戴在雪人脖间,不成想却直接盖住了雪人的鼻子眼睛。 远远看过去,就好似个球。 四不像的雪人把她乐的直不起腰。 寒风冻得她的鼻子通红,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正想取回围脖,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住了她,低头一看,一条厚实宽大的男士披风盖在了她的肩头。 吴蕴秀诚惶诚恐的转过身,看到的就是男人比女人更宽厚的胸膛。 刘玉山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小秀儿,切莫着凉。” 那时刘玉山的眼眸里充盈着飘落的白雪,那么多,那么白。 冬天的风很冷,可是她的心却莫名的觉得温暖。 刘玉山的脸慢慢向她靠近,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只听到他说:“小秀儿,你真可爱。” “跟了我吧,我会永远待你好的。” 她害羞的闭上了眼睛。 从那之后,刘玉山越来越宠她,她一度甚至比前任大夫人,她的主子还风光。 没过多久,前任大夫人病逝。 她只不过是撒了个娇,刘玉山就许诺了她大夫人的名分。 别人想要的,她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曾经的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刘玉山会出去花天酒地,但是不会在家里乱来,他甚至没纳小妾。 直到成婚多年,吴蕴秀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怎么都怀不上嫡子。 直到那日,刘玉山带回来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更美貌的的女子。 她才知道,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当初能不要前任大夫人,如今也能不要她。 她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唯一。 想要在这世道立足,男人根本就靠不住! 她的不甘和恨意像野蛮生长的荒草,日益剧烈起来。 那时候的她若是想在刘府保全地位,首先的重中之重就是一定要生下嫡子!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做时,刘玉山竟然主动来找她了。 他说:“小秀,你知道‘种女’吗?” 顿了顿,他继续道:“小秀,你我都有苦衷,但子嗣这种事马虎不得,我多方打听过,我们招个‘种女’,只要生下嫡子,你就还是刘府的大夫人。” 他深情的捧着她的手,言语中尽是虚伪。 吴蕴秀已经麻木了,她机械性的点了点头,“你已经有了决定,何必再问我呢?”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就被刘玉山带了进来。 此后的刘玉山和这种女天天如胶似漆,刘玉山同她反而更像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再不复往日的甜蜜。 没过几个月,这种女果然厉害,竟真有了身孕。 偶然间吴蕴秀路过他们房前,听到刘玉山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美人,我保证,只要你生了儿子,我就有理由弃了那吴蕴秀,到那时候,你就是新的大夫人。” 炎炎夏日,门外的吴蕴秀却如坠雪窑冰天。 她还妄想着,刘玉山或许对她还有一丝真情,不会对她撒谎。 现在看来,果然是她太天真了。 滔天的恨意从她眸中涌现,刘玉山,你负我! 她忍着恶心,给刘玉山下了药,做了一个两人行房的假象,接着她秘密找了别的男子行事,没想到,竟也怀上了! 十月后,吴蕴秀和那种女前后都生下了男丁。 种女的儿子先出生几分钟,而她晚了! 错失了嫡子的时机! 这怎么可以?大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她命令自己的心腹,偷偷交换了两个婴儿。 只有她的儿子刘文光才能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 再偷偷地在种女的产后补药里加了别的猛药,没过多久,那可怜的种女就一命呜呼了。 种女并没有错,怪就只能怪她生不逢时,怪就怪她非要和刘玉山扯上关系。 这两个男丁都成了吴蕴秀的儿子,只不过一个是她亲生的,一个不是。 再后来,她偶然间救了一个夷国人,夷国擅长巫术蛊术,那人为了报答她,便送了她这子母蛊。 吴蕴秀故事讲到这里,仿佛回过了神一般,怨恨像火花般迸发。 目光灼灼地盯着刘玉山,“刘玉山,你还不知道吧,我那时给文远下蛊,他才七八岁,软软的,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一看他那与你有着八分像的脸,我就恨不得要毁掉!” 刘玉山声音发紧,满眼地惊恐,“你疯了!你这个毒妇!” 第16章 两败俱伤 苏婉宁看着眼前这如此戏剧化的场面,只觉得惋惜。 这个种女风俗真是害人。 刘玉山也的确不是个好人。 吴夫人因为这些,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女人若是永远依附着男人,便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是!我会有今天,都是你逼得!” 苏婉宁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连忙道:“吴夫人,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话音未落,吴夫人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袍,繁琐的衣袍掀起一阵风浪。 衣袍落地,露出了她穿在里面的夜行衣。 同时应声落地的还有一个小瓶子。 瓶子碎片散落在地上,里面的鲜血流了出来。 原来之前吴夫人滴血引蛊,用的血掉了包! 难怪引不出子蛊。 苏婉宁恍然大悟,不等她出言告知大家,突然寒光一闪,吴夫人一个箭步,直直冲向刘文山身后的刘文远。 众人这才发现,吴夫人手中拿着一把不起眼的小匕首,锋利的剑刃带起一道破空声。 “去死吧!” “小心!” 吴夫人和苏婉宁的大喊声同时响起。 刘玉山回过神的时候,他早就下意识地挡在了刘文远的身前。 刘文远如今可是他唯一的命根啊。 面对着朝他冲过来的吴夫人那杀红的双眼,他竟然恍惚了。 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那双皎洁明亮好似小兔子的眼神,变成现在冷漠无神了呢?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 当初抱她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样来着? 是柔软的吗?还是踏实的? 看着吴夫人,朦胧间好像变成了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活泼,善良,纯洁。 他嘴角露出了笑意,朝她张开了手...... 看着刘玉山怀抱的姿势,吴夫人难得的停顿了一下。 她眼里的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个怀抱曾经温暖了她一整个冬天。 即将刺上去的时候,她把匕首的锋利调转了一个方向,口中还念了一个口诀。 一只小小的虫子从她的耳朵里飞了出来,悄悄地飞进了刘文远的耳朵里。 下一秒,刺破皮肉的“噗呲”声从两人相拥的怀中传出来。 吴夫人静静地依偎在刘玉山的怀里。 再慢慢地,慢慢地,瘫软了下来。 红的发黑的血浸透了她的黑色衣衫,向四周晕染开,却并不明显。 “小秀!小秀!”刘玉山抱着她大喊。 “刘玉山,你欠我的,我不杀你,但是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吴夫人嘴角淌下发黑的鲜血,慢慢闭上了眼睛。 刘玉山抱着吴夫人的尸体,终于流下了眼泪。 大厅之上寂静的只能听到刘玉山低低的啜泣声。 倏尔,他抬起头大喊:“以后刘丰县废除种女风俗!” 目睹了一切,苏婉宁只有摇头叹息。 种女这种封建糟粕早就该废除摒弃。 人啊,只有失去后才会尝试补偿。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她撑着墨景栎的肩膀,自言自语:“以前的人就是太傻,非要困在这宅子里守着这种恶心男做什么。” “要是谁敢这么背叛我,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墨景栎狭长的眼睛划过一丝流光,“以前的人?小宁儿莫非是未来的人?” 墨景栎这一插话让苏婉宁震惊了一下。 她就是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老狐狸脑子转的这么快! 苏婉宁嘿嘿笑了两声,心不在焉的转移话题:“我去看看那个刘文远怎么样了。” 说着,她走到刘文远的面前。 刘文远脸上的表情甚是丰富,喜怒哀乐轮番在他脸上变换不停。 整个人还是神志不清,无法沟通。 现在看来,反而还比之前更严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墨景栎也察觉到了不同,他也过来重新查看了一番。 “墨景栎,他这是怎么回事?” 墨景栎沉吟片刻,“本来照理说,吴夫人是操控母蛊之人,吴夫人死了,刘文远也是必死无疑的。” “但先前若是我没有看错,吴夫人操控母蛊进了刘文远的身体,刘文远现在既是母蛊的操控者,又被子蛊控制着。” “我还从未见过子母蛊同在一人身上。” 苏婉宁恍然大悟,“所以他现在整个人变得十分混乱。” “那可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倒无,但恐怕此生都只能永远痴傻了。”墨景栎摇了摇头。 苏婉宁沉默了,片刻后,她默默地扶起刘玉山:“刘大人,请节哀。” 刘玉山整个人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个又一个噩耗让他身心俱疲。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位仙医,让你们看笑话了,感谢你们为文远做的一切。” “明日我会备好马车,送你们出府。” 说着,他正要招手唤来管家。 “慢着,刘大人,在下还有一件事想求教大人。”墨景栎突然打断他。 “你想问什么?”刘玉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 “请问刘大人是否私藏了圣陵图?”墨景栎虽然说了请,可他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圣陵图?那是什么东西?苏婉宁一头雾水。 刘玉山闻言,整个人像受到了冲击似的,突然震颤了一下。 他抬头,脸上露出狠厉之色,“你问圣陵图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没资格知道。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摸摸你的后颈,是不是有些刺痛? 再看看你的胸口,是不是颜色发黑?”墨景栎笑道。 果真如墨景栎所言。 刘玉山顿时慌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必大惊小怪,只是刚刚吴夫人冲向你的时候,我也一起送了枚小毒针给你。” “不说实话,你就死。”墨景栎声音冷的好像下了冰碴子。 苏婉宁看着对峙的两人,头一回产生了不真实感。 墨景栎,变得好陌生。 之前的他,玩世不恭,贪玩恶劣,但姑且也算是有人情味的。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浮出海面的冰山一角,海面下不曾展示众人的却是——厚重,阴暗的巨大冰川。 “原来,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你们是为了圣陵图!”刘玉山恍然大悟。 他脸上的表情变换丰富多呈,最后定格在瑟缩恐慌,“圣陵图,圣陵图不在我这里,早在一周前就被人抢走了!” 刘玉山脸上没有半点人色,终于承受不住了压力,开始语无伦次的乱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圣陵图,究竟又是什么? 墨景栎听到圣陵图早已被抢,面色乌黑,像暴雨来临前阴沉的天空,下一秒就能滴出水。 他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刘玉山,就如看着一个卑微的草芥乞丐一样。 “被谁抢走了?” 刘玉山痛哭流涕:“一群武功很厉害的人,他们蒙着面,我是真的不认识......墨兄,饶了我吧。” 听罢,墨景栎随手扔出一个药瓶,不再与他废话。 转头看向苏婉宁:“小宁儿,今晚休息一晚,明早上路。” 两人都没有注意,地上的刘玉山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第17章 刺客 苏婉宁推着他出了厅门。 “墨景栎,圣陵图......是什么?”苏婉宁犹豫着开口询问。 看墨景栎之前的架势,这个什么圣陵图对他或许还挺重要的。 了解的清楚些,对自己总归百利而无一害。 墨景栎本来正玩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听到苏婉宁的话后停了下来。 “小宁儿,圣陵的传说你竟不知道?”他继续玩着扳指,看似随意的反问。 但是苏婉宁知道,这是墨景栎起了疑心,他惯会用反问句试探,套话。 苏婉宁也继续装傻:“我家境贫寒,每天都为生计发愁,哪有心思听村口的先生讲说书故事啊?” 墨景栎也不咄咄逼人,他猛地拉过苏婉宁正推着轮椅的手,苏婉宁受力不由自主的向前俯冲,低下了头。 感受到墨景栎的呼吸离她很近很近,他富有独特磁性的嗓音像小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节奏,仿佛佛音与魔乐的融合。 “圣陵是个人人都想进去的好地方,传说里面有奇珍异宝,武功秘籍,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只不过没人知道它在哪,圣陵图就是它的地图。” 墨景栎看着身旁少女白嫩的,洁白无瑕的脖颈,美好的让他想要迫不及待地摧毁,不过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下半句:而你,就是它的钥匙。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心头缠绕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伸手遮住自己的脖子,挡住了墨景栎的视线。 “知道了知道了,原来是个好地方啊哈哈。” 赶忙直起腰,苏婉宁只想赶紧与这善恶不定的魔头拉开距离。 说话间,两人到了房间。 进了房间熄了灯,苏婉宁刚想退出来,墨景栎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苏婉宁下意识的就想甩开,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墨景栎已经把她拉近。 带着凉意的指尖横在了她的双唇上。 “嘘——” 苏婉宁屏了气息,两人的呼吸彼此缠绕。 气氛很旖旎,但此刻她却无暇顾及。 屋外隐约传来的窸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前世就异于常人的听觉告诉她,门外的人来者不善。 半夜里偷偷摸摸前来闯房的人,不是刺客就是采花贼! 脚步轻柔,呼吸有序,恐怕身怀武功。 就是不知道是来杀谁的。 墨景栎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指了指床后。 苏婉宁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静静地躲在床后,床幔的阴影严严实实的为她打了掩护。 不管是谁,不管杀谁,都叫你有去无回! 来人先是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接着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吹进来一股迷烟...... 墨景栎不知道是真的被迷倒了还是在演戏,片刻后,他还真的老老实实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偷偷地摇了摇他的肩膀,竟然毫无反应。 晕,墨景栎,一到关键时刻就要掉链子! 只能靠自己了!苏婉宁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 很快,迷烟飘散的差不多了,那窸窣声好似也远去了,小的几乎听不见。 苏婉宁很疑惑,这迷烟药效都要过了,外面的人刺客还不进来,是在等什么? 但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敌人在明她在暗,她若是沉不住气,出去必成活靶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一根细绳从屋顶上丢了下来。 朝上看去,好家伙,原来门口的动静只是声东击西,真正“大鱼”另辟蹊径。 一个蒙着面的人顺着绳很快滑了下来,径自走到墨景栎床前,朝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利剑。 说是迟那时快,苏婉宁灵巧的翻出一个跟斗,从床围一跃而出,右手撑着床沿。 左脚抬高,瞬间踹飞了蒙面人的剑。 她的攻势没有丝毫停留,紧接着双腿顺势蹬上了敌人的胸口。 她蹬的位置可不是随意乱蹬的,她是看中了敌人胸口的膻中穴才精准出手。 这个穴位一旦被攻击,会让人瞬间胸闷气短,短暂无法移动。 “砰”地一声,敌人反应不及,一屁股摔在地上。 苏婉宁拍着身上的灰尘,走向黑衣人,“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沉默不答。 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苏婉宁也不慌,论逼问人的方法她可有好多种。 今天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她一步步朝蒙面人走去,苏婉宁很谨慎,她先是卸了这人的四肢关节,防止他恢复行动能力反扑。 接着她捏着黑衣人的脸,强迫他抬起头。 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巾! 入目的是一个阴沉的男人。他死死咬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她掐着男人的颞下颌,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苏婉宁突然被这男子脖子上一个图案吸引了目光。 他脖子上印着一个盘踞的不知是龙还是蛇的印记,看着很是诡谲。 像是烙印刻上去的一般。 黑衣人恢复了些力气,见苏婉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印记,他想阻止。 但他被卸了四肢,无法遮挡。 下一秒,他眼里闪过决绝,脱口而出: “噬蛇卫永存!” 说罢,一丝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流出。 苏婉宁掰开他的嘴一看,竟然自己咬舌自尽了。 莫非这印记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噬蛇卫又是什么? 苏婉宁感觉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个看不清的漩涡中心,到处都暗藏着危机。 她想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放在以后再想罢。 “小宁儿,我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墨景栎的询问。 “回我的墨大人,不过是在你刚刚睡的像头猪的时候,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墨景栎没有计较她的阴阳怪气,他的眼神太好了,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 “他是谁?” 苏婉宁随意的拍着身上的灰,“问不出来,自称什么噬蛇卫,然后就自尽了。” “不是我说,动不动就放弃自己的生命真的让我很看不起,怎么老是叫我碰到这种事情?”她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就在她说完噬蛇卫之后,墨景栎好像突然哑巴了一样,没了动静。 抬头一看,墨景栎的脸色极度阴鸷,夹杂着仇恨,竟然毫不遮掩的全部展露在脸上。 他这是怎么了? 第18章 蛇纹 “你怎么了?”苏婉宁小声问。 墨景栎却没答,他沉默着自己坐上了轮椅,来到了那已经死掉的噬蛇卫身边。 他十分认真的在尸体上翻找,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狰狞盘踞的黑蛇图纹。 “又是他们......”墨景栎握紧了手心,“这噬蛇卫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地下组织,跟我不共戴天。” 看来今晚这不速之客确实是来杀墨景栎的。 这一刻他身上充盈着一股强烈的悲寂感,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她似乎看到了前世小时候的自己,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孤独一人,周边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和厮杀。 后来她从那个死人坑里踩着所有竞争者尸体爬出来的时候,心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放松。 而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悲伤,死寂。 此时此刻的墨景栎熟悉的竟让她有些心疼。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墨景栎,你放心,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苏婉宁的声音宛若一颗小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溜进了他的心湖。 及时拉回了墨景栎的思绪,他的眼睛终于在她脸上对了焦,整个人慢慢恢复了正常。 再次转过头,已跟平时无异。 仿佛刚刚失态的是另一个人,迅速抽出被苏婉宁轻压着的手,命令她道:“苏婉宁,推我回去。” 这人,变脸是真快! 不过苏婉宁决定不跟他计较。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就当他大姨夫来了好了。 这么一想,苏婉宁脸上露出了笑,她一边笑着一边把墨景栎推了回去。 简单处理了一下那噬蛇卫的尸体,天刚好蒙蒙亮。 两人准备出府上路。 刘玉山见到他们,面上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被他隐藏了起来。 他满脸堆笑,“两位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就要来搀扶墨景栎。 墨景栎满脸不屑,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在刘玉山即将触碰到他的手时,他嗖的一下,飞快的抽开了自己的手。 嫌弃之色尽显。 朝苏婉宁微微点了点下巴,“小宁儿,过来扶我。” 苏婉宁有点无奈,经过昨夜那事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觉得,墨景栎这人,性格太善变了。 他很肆意,但有时候又显得极端。 刘玉山被墨景栎忽视,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在空中转了个圈,摩挲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苏婉宁只好歉意的笑笑,扶着墨景栎,路过刘玉山身侧,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微低的头侧靠近耳后根的地方,好似有个...... 和昨夜那个行刺的黑衣人一模一样的黑蛇纹? 她正想回头仔细查看一番,已经坐上马车的墨景栎催促她:“小宁儿,你愣着干什么?” 说着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在了马车前。 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检查! 刘玉山还贴心的给他们配了车夫,苏婉宁正欲开口,只看见刘玉山刚好与车夫交代完毕。 透过车窗,能看见他阴沉沉地朝她笑着,还招了招手。 好似在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 随着车夫的一声“驾——”,刘玉山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心中渐渐升起了不详感。 “停车!停车!”苏婉宁大声呵斥。 车夫依言停了下来,“怎么了,小姐?” 迅速跳下车,苏婉宁翻来覆去把这车夫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你脱掉衣服!”她直截了当的命令车夫。 车夫略微迟疑,但古代等级制度严明,他不敢违抗。 还是低着头把衣服脱了。 没有!没有!谢天谢地,这车夫身上没有那黑蛇纹。 她终于舒了一口气,一边说着:“无事。”一边回到了马车上。 略显狭小的马车里,墨景栎戏谑的看着她:“什么事让我们的小宁儿如此慌张?” 如果让墨景栎再次看到那黑蛇纹,保不齐他情绪又会失控...... 但若是不告诉他,总觉得不太安心。 想了想,苏婉宁半开着玩笑说道:“就刚刚上马车时,看到那刘玉山靠近耳根后的地方......” 她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恐吓的样子,“也有和昨晚那刺客一样的黑蛇!” 墨景栎听完倒没有失控,但是表情严肃了起来,显得若有所思。 “你确定?”他问。 这下苏婉宁倒不是很确定了,她犹豫着开口,“我不能确定,但看着真的很像。”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这马夫我倒确定了,你放心,他身上没有那黑蛇纹。” 墨景栎听后脸上倒是浮起了微笑,很自然的摸了摸苏婉宁的脑袋。 “小宁儿有心了。” 手心里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因为营养不良,发质稍显毛糙,触感软糯,更好摸了。 叫人忍不住揉乱,恨不得越乱越好。 苏婉宁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被人摸头。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竟有些叫人心安? 等等,她竟然会对墨景栎这个亦正亦邪的人感到心安? 苏婉宁猛地拍掉墨景栎的手,冷冷警告:“别乱碰我。” 看着被拍红的手,墨景栎也不恼。 他收回手,枕在自己的脑后,“小宁儿可真是小气,不像我,如此和蔼可亲,和颜悦色。” 听到这里,苏婉宁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某人该不会已经忘了昨天那个冷面阎王是谁了吧。 刚要出言反驳他,整个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赶忙撩开车帘朝外看去,目之所及竟已看不到房屋城市。 周围空旷,荒芜,像是没有人烟气的不毛之地。 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浓密的森林,脚下是崎岖不平的碎石,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墨景栎,我们这是去哪了?”她一个异世之魂,对这边的地理那真的是一窍不通。 “自然是去天黎国了。”墨景栎看着她茫然的脸,难得大发善心的讲解了起来。 原来她处的这个异世当前有两大强国,分别是夷国和天黎国,各在南北两方,四周环海。 两大国相互对立,相互忌惮,表面和平共处。 实际上是暗藏汹涌,都想灭了对方,一统大陆。 其他小国要想生存,只能依附这两大国,相应的,两大国也会给这些小国提供保护。 两国中间隔着一片巨大的,广阔危险的柱别山森林。 平时两国互通要么横穿柱别山森林,要么只能走海路。 而刘丰县就处在天黎国的靠近柱别山森林的国境边缘。 第19章 危机 “小宁儿,你该多读读书,瞧你这文盲样,若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墨景栎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婉宁懒得跟他瞎扯,直接无视了墨景栎的这句话。 “暖阳侯在天黎国?”她准确的抓住重点。 墨景栎潇洒的打了个响指。 “聪明!暖阳侯不仅在天黎国,还在天黎国的国都——明启城。” “暖阳侯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暖阳侯可是天黎国的功臣,普通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墨景栎看着她脏兮兮的装扮,嫌弃的继续道,“尤其是你这样的‘不修边幅之人’,恐怕刚到人家府邸大门,就要被驱赶了。” 墨景栎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柄折扇,他摇着扇子,故作高深的说着,“不过,若是你信我,时机一到,你自然就能见到了。” 他狭长的狐狸眼玩出一个弧度,嘴角也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好像想到了很好玩的事情一样。 墨景栎这人虽然十分善变,让人摸不透,经常想到一出是一出。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得不说,他也算是个说话算话之人。 譬如交易中第一个事情就是要带她从刘府脱身,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从结果看来的确也是做到了。 第二件带她找暖阳侯的事情目前看来,他也没有出尔反尔,反而好像已经有了对策。 苏婉宁又突然想到,之前做交易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明确说明她要保护他到什么时候。 若是没有期限,那不是他要永远跟他待在一起?带着他这么一个人形“拖油瓶”? 苏婉宁心里暗暗心惊,这男人好贼! “你帮我找到暖阳侯,进了滦阳府之后,我们两人就各自走各自的独木桥!”苏婉宁立马开口跟墨景栎表明。 事情完成之后,她定要与墨景栎划清界限。 还没等到墨景栎的回答,车里又是一阵强烈的颠簸。 马车向上微微跳了一跳,颠起的马车有几个瞬间好似飞了起来。 苏婉宁措手不及,身体朝旁边歪去,猛地一头扎进了旁边墨景栎的怀里。 他的怀中并不如寻常男子那般炽热,甚至令人感觉有些微微冷意,但却有种别样的男人气息,莫名的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她离他挨得很近,整张小脸都埋在他的胸膛处。 一丝淡淡的清冽薄荷香不由分说的就这么强行钻进她的鼻孔。 分不清到底是他的体香,还是衣服上的香味,这香味就像前世她很喜欢的莫吉托。 高脚杯里透着隐隐的绿,摸起来幽幽的凉,喝起来微微的辣。 真的太好闻了,苏婉宁十分想念这个味道,一时间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 肆意品着酒,吃着肉,看着舞厅里奔放的帅哥美女,美好的让她不想挣脱出来。 直到感觉到身下的人的胸腔开始震动,墨景栎十分煞风景的嘴巴微启: “要趴到什么时候,嗯?小宁儿?” 那一个“嗯”字语调上扬,带着些许戏弄。 苏婉宁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她手忙脚乱,刚想起身,背上就感受到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 墨景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上一秒还赶她起身,下一秒又搭上她的背,不让她移动。 “那你松......”她话还没说完。 墨景栎突然不由分说的就强按住了她,把她拉向身侧。 紧紧地抱着她,双手贴在她的后背。 她再次听到了墨景栎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嗖”的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划过她的后脑勺。 刚刚的暧昧氛围顿时消失不见。 朝前看去,马车前方的车帘上留下一个圆圆的小孔。 苏婉宁迅速起身。 赶忙撩开车帘一看,可怜的车夫已经死绝,脖子上插着一根利箭。 利箭贯穿了他整个喉咙,他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来不及发出。 这是何等高超的箭术? 苏婉宁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心里久违的产生了后怕的感觉。 刚刚若是墨景栎没有拉她,此刻被“穿喉”的或许就是她了。 马车奔的又快又急,没有了控制的人,又受了惊吓,马匹就像脱了缰的野马,速度很快的向前冲撞。 她来不及多想,立马越过车夫尸体,抓住了马车的缰绳,紧紧握在手里。 缰绳是牢牢捏在手里了,可是马车的速度却一点也没降下来。 苏婉宁后知后觉的发现,前世的她从没骑过马,也没赶过马车。 这不是耗子钻到烟囱里——两眼摸黑吗。 完蛋了! 她只能凭着本能,一边拉着缰绳向后使力拖拽,一边大喊:“墨景栎,我不会控马!!” 周围开始出现零星的大树,前方远远地看到一个客栈,再不制止,眼看就要撞上...... 若是一旦撞上,必定车毁人亡。 顾不得回头看,身后突然感觉被那抹好闻的薄荷香包围,墨景栎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 “别慌,稳住身体,控制缰绳方向。”墨景栎低沉磁性的声音让她稍稍定了定心神。 随后他伸出一只手帮她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手法娴熟的掷出一枚银针。 银针直直的射入马的后屁股。 被缰绳控制的马儿中了针后,前蹄高高抬起,大声地昂头嘶鸣起来。 它不再奔跑,微微左摇右晃,口鼻处隐隐有白沫浮现。 很快,它的脚步一点点慢了下来。 最终支撑不住,向一边歪斜,直接倒在了地上。 掀起了一阵尘土。 苏婉宁松了一口气,她心里刚刚那紧绷的弦此刻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没了性命之忧,她疲惫的向后微倾,一屁股坐在了后车上。 抬头看向墨景栎,他就坐在她身后,两人挨得很近。 他盘着双膝,正拍打着衣袖上的尘污。 一点也没有如她这般疲惫不堪。 一个下肢患疾,无法动弹的病人,是怎么瞬间来到她身后的? 苏婉宁狐疑地上下打量墨景栎。 目光停在他那不能行动的双腿看了好久。 他的腿真的行走不便吗? 莫非,他在装病? 第20章 秘银铁箭 苏婉宁心中一紧,若是他真的在装病,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能感觉的到,墨景栎对她了如指掌,而她对墨景栎却一无所知。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她前世就十分讨厌,倘若墨景栎真的骗了她...... 苏婉宁沉下脸来,眼中戾气一闪。 那他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怀疑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一旦萌生就开始肆意蔓延,缠成一团。 这感觉太烦人了,心里面像是有一只四处抓绕的小猫,让她升不上去落不下来。 属实抓心挠肝。 苏婉宁下定了决心,她要搞清楚墨景栎的腿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疾。 在她心思乱飘的这几分钟,墨景栎倒是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他整理完衣衫,又开始使唤起苏婉宁: “小宁儿,扶我回去。” 苏婉宁心里暗暗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瘫还是假瘫! 一边嘴上应着“是的,来了。”一边转过身去扶起墨景栎。 墨景栎顺势架在苏婉宁身上,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软脚虾,全部重量都瘫在她身上,没骨头似的。 她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脚偷偷地准备伸向墨景栎那侧。 出其不意的猛地一出脚,重重的踩在墨景栎的脚背上。 这一脚苏婉宁用足了力气,实实在在的踩了上去。 苏婉宁注意力都在下面,自然没有注意到墨景栎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嘲弄。 本以为杀他个措手不及,墨景栎会立马露出破绽。 没想到墨景栎一点突如其来的条件反射都没有,那双腿就好似是是个死物一样。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让她踩了个十足十。 天青色的靴面上印出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难道,真的是她多疑了吗? 还是墨景栎这人藏得如此之深?竟然可以滴水不漏? 耳边传来墨景栎的丝丝抽痛声,她连忙装作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脚。” 说着弯下腰正欲擦拭那个脚印。 事情的反转往往就在一瞬间。 墨景栎本来就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因此她的手还没碰到墨景栎的鞋面,背后承受的重量因为她弯腰,受地心引力的作用,瞬间就如一座倾倒的小山一般。 沉沉的朝她压了下来。 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只好抱着头,首先保证自己的脑袋不被磕破。 “砰”地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后,苏婉宁痛的龇牙咧嘴。 缓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先是看到身上被一个阴影笼罩着。 墨景栎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在她面颊两侧,与周围隔离出一个距离更近的小型空间。 那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中倒映出她的脸。 突然间她好像就明白了,前世网络上很火的那句“他眼里好像有星辰大海”,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互呼出的热气,一点点交织着,在这狭小空间里不断上升。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 这个距离近到她几乎都能看清墨景栎下巴上,些许特别短、特别短的青色胡茬。 实在是太近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社交安全距离。 苏婉宁觉得十分不自在,还有些尴尬。 她的眼珠骨碌碌的乱转,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乱飘的眼神忽然就被墨景栎眼角处一个十分细小的黑色小点点吸引了去。 “墨景栎你脸上有脏东西!”她像抓住了一个把柄一样,脱口而出。 紧接着伸出手便要指给他看。 手还未碰到墨景栎的脸,就被他在空中捉住。 男人的手是那样宽大,把她的小手整个包裹在手心里。 “那是泪痣,小笨蛋。” “啊?是......是么?” 她真是傻了!泪痣都能看成脏东西,也不想想墨景栎这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有脏东西在他脸上? 苏婉宁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在抠紧,身体也像紧绷的弦一样拉着。 脸上烫意更明显了,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扭过头就去推墨景栎。 “重死了!赶紧起来!” 墨景栎猛地被她一推,反应不及,失了平衡。 他的身体左摇右晃的,像水里那漂浮不定的海草。 在苏婉宁瞪大的瞳孔里,还是压了下来! 这下墨景栎的脸直接撞上了她的胸前的小包。 墨景栎此时也有些发愣,他的本意只是想吓吓苏婉宁。 看着小宁儿原本面瘫的脸也可以出现这么多丰富的表情变化,他觉得甚是好玩。 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这下不用苏婉宁催促,他立马就爬了起来。 苏婉宁震惊的瞳孔开始了猛烈的收缩。 胸口顿顿的疼痛闷胀感,不断的提醒着她。 就在刚刚,她被袭胸了? “流氓,去死!”下意识朝着墨景栎的脸就挥出一掌。 墨景栎往后微微倾倒,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堪堪躲过这一掌,但还是打在了他的脖间。 原本白净的脖子瞬间红了一大片。 “小宁儿,你不讲道理,刚刚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却要恩将仇报。”墨景栎捂着脖子,痛心疾首。 听到墨景栎的声音,再看看自己发红的手心,苏婉宁的理智回了笼。 这事讲道理确实也不能全怪墨景栎,她平时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墨景栎面前总是会如此反常失态? 一定是他俩气场不合!八字也不合! 苏婉宁怒目气的瞪了墨景栎一眼,鼻间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也不再小气的斤斤计较,就权当被狗狗亲热了一下算了!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舒心很多。 苏婉宁暂时不想跟墨景栎处在一个空间里,她掀起车帘,走出了马车。 抬头看,天空最后一抹霞光只剩浅浅的光线,很快,漆黑暗沉的夜就要笼罩大地。 晚霞照着远处的柱别山森林,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好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静静等待猎物的凶兽。 刚刚发疯的马儿已经倒地,死翘翘了,再也无法驾车。 看了看逐渐暗沉发黑的天色,苏婉宁知道,今夜怕是赶不了路了。 幸好旁边不远处有个客栈,苏婉宁眯起眼睛,远远地眺望了一眼。 那客栈瞧着灯火通明,炊烟袅袅,似乎生意十分不错。 或许客栈里能买到驾车的马,顺便还能留宿一晚,恢复体力。 这么想着,她把小脑袋伸进马车内,朝着墨景栎喊道:“墨景栎,马死了,走不了了。前面有个客栈,进去修整一下吧。” 一边说着,一边查看那可怜马夫的尸体。 马夫面朝下倒在地上,那柄箭通体玄黑,在晚霞照映下微微反着亮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苏婉宁拔出箭细细端详后,眼睛剧烈的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墨景栎!你看这箭......” 第21章 客栈 细长,坚硬的箭杆握在手里寒意彻骨,像拿着一柄催命符。 墨景栎闻声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小宁儿,怎么了?” “墨景栎,你看这箭。”苏婉宁朝墨景栎举起手中那把箭。 “这箭材质倒是罕见啊......”墨景栎接过那支箭,嘴上由衷赞叹。 “你仔细看看这里!”苏婉宁指着箭羽下微微露出的,一块红色边缘的图案。 那红色图案很是小巧精致,藏在茂密的箭羽下,不仔细查看的确不容易注意到。 墨景栎拨开顶端的箭羽,底部的图案完整的出现在眼前。 “这是......蛇纹!”墨景栎咬着牙,森寒的声音从他嘴里慢慢挤出。 又是那条一模一样的,盘踞着长长蛇尾,高昂着头,吐着猩红蛇信的图案!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蛇纹不是全黑的,而是通体暗红色。 不知道是因为箭体黑色,要想看清,所以只能用红色代替,还是因为本身就是不一般的红色图案。 苏婉宁暗暗心惊,这图案再次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先前那噬蛇卫的追杀并未因死了一人而结束。 噬蛇卫怕是如同某一个严密的地下组织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令人十分头疼。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永远随时警惕着,总有懈怠之时。 一旦放松了警惕,敌人必定会死死咬住破绽。 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做过杀手的她深谙这个道理。 不行,这么坐以待毙可不行! 她面色沉重地开口,“墨景栎,你打算怎么办?” 墨景栎的面容藏在浓郁的夜色里,只能看到他脖子上微微有些鼓动的青筋。 “哈!哈哈哈!”墨景栎癫狂的笑声震响耳膜。 苏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墨景栎好像被点了笑穴一般,抖动着身躯停不下来。 “墨景栎,你怎么了?你还好吗?”苏婉宁担忧的问。 “我当然是......好的不得了。”话音刚落,墨景栎就抬起了头。 他唇线勾起一个邪恶的角度,狐狸眼里充斥着癫狂神采。 他明明在笑着,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背后发凉的紧张感。 苏婉宁看着他这个样子,并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心疼。 双手伸出前去,捧着墨景栎的面颊,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眸色中唤醒他。 “墨景栎,醒醒。” 墨景栎眼中浮现出苏婉宁小小的身影,目光定焦。 引入眼中的就是苏婉宁那一沉不变的面瘫脸,虽然带着不美观的易容人皮,但她眼睛还是那么清亮。 就像盛满了今晚那皎洁的月光,瞬间把他带出了那个炼狱。 墨景栎就这么沉沉的盯着她的眼睛,半响开口,“小宁儿,我想到办法了。” 看墨景栎平静了下来,苏婉宁便松开了手,站起身,应道:“什么办法?” “小宁儿,你看这箭,”墨景栎抚摸着漆黑的箭身,“这材质,可不是一般的箭。” 他指尖泛起一道冷光,“嗖”的一下,在箭身上划出一道裂痕。 只见那刚划出的裂痕处,透出闪闪的亮银色,在月光照射下泛着冷冷的光。 苏婉宁眼前一亮,原本以为只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铁箭,没想到,内里还暗藏玄机。 这箭羽颜色一看就绝非寻常俗物啊。 这箭,莫不成是银子做的? “这是什么?” “此乃秘银铁,在世间极其珍贵的材料,比玄铁还要坚硬百倍,”墨景栎沉吟片刻,“你说,这么珍贵的箭,它的主人一定会尝试回收再用吧?” “不如我们就此将计就计。”墨景栎露出狐狸般狡诈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婉宁一下子就了然于胸。 不愧是墨景栎,脑子与常人想比,就是不同一般,转的嘎嘎快。 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鬼点子就像他的心眼那样多。 墨景栎慢条斯理地擦拭好那把箭,接着收进了衣襟里。 在苏婉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天色更阴暗了,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乌鸦叫声,让人心里莫名的发凉。 他又看了看那已经死绝的马匹,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去那客栈留宿一晚了。” 还没到那客栈门口,美味的饭菜香味就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闻到了味道,苏婉宁饥火更旺,肚子里咕噜一响,她的馋涎差点流出来。 两人加快了脚步。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客栈并不大,外围装修也不豪华,甚至略显破败。 客栈门口拴着一匹有着一身棕红色皮毛的骏马。 那马一看就不是凡品,体型健美,马腿上的肌肉匀称。 长长的鬃毛柔软蓬松,看到人也不怕,昂首扬尾的打着响鼻。 或许因为周围少见人烟,这么高品质的骏马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好漂亮的马!”苏婉宁忍不住夸赞。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马跟我的马比起来,也就皮毛好看些罢了......”墨景栎在一旁嗤之以鼻。 苏婉宁想也没想,脱口反驳他:“别吹牛了,你下肢不能动弹还骑马,这不就是给光头理发,多此一举吗。” 墨景栎听后神情有些落寞,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骑马了。 但他从小就有惊人的御马天赋,只不过自从中了这毒之后,就再也没能肆意的畅骑骏马。 很快他就敛了神色,面上如同往常般笑嘻嘻的,没有再与苏婉宁争辩。 两人刚走进客栈,一个手拿一条白抹布,弯着腰的小二畏畏缩缩地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您看看,要点什么?”小二诚惶诚恐的问。 “把你们这特色好吃的都端上来尝尝。”墨景栎大手一挥。 “好......好的。”小二忙不迭应着,去了后厨。 不多时,饭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小二小声的给他们介绍着: “这是蟹黄玉柱、百合水引、俏冤家、无肠公子、青门绿玉房......” “行了,下去吧。”墨景栎不耐烦地挥手。 “请......情慢用......”小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小二,跑什么? 好似他俩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店里不大,坐满了人。周围的几桌吃的热火朝天。 苏婉宁正欲动筷,眼神突然就跟角落的几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对上了视线。 第22章 赌局 那几个男子在整个客栈热闹的氛围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苏婉宁觉得不对劲,她偷偷伸出胳膊肘,碰了碰墨景栎。 “墨景栎,我感觉不太对劲,”她凑到墨景栎身边,小声道:“你看那边角落几个人,看着有几分古怪。” “这一桌饭菜,不会被下药了吧?”苏婉宁面色凝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曾经就在饭桌上栽过一次了。 “这好办,”墨景栎闻言,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枚银针,“验验就知道了。” 说着,他捻起那枚银针,挨个把面前的饭菜试了一遍。 最后,举起那枚银针仔细端详。 银针的颜色一如往常的银白,丝毫没有发黑的迹象。 这饭菜十分正常,并没有毒。 “小宁儿,你看,没有毒,”墨景栎笑着收起银针。 眼见为实,苏婉宁不得不相信,面前这桌饭菜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她举起筷子,不再犹豫。 香软美味的饭菜刚入口,苏婉宁就感觉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得到了慰藉。 苏婉宁默默感叹:不得不说,这饭菜果真好吃啊。 两人吃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风卷残云般扫荡完了。 苏婉宁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摊在椅子上,满足的开口:“墨景栎,给我钱袋,我去结账。” 片刻不见墨景栎的回应,她疑惑转过头。 墨景栎表情有些呆滞,他摸遍了全身上下,也不见钱袋的踪影。 两人大眼瞪小眼,墨景栎委屈的开了口:“小宁儿,钱袋丢了。” 苏婉宁不可置信的扑过去,不信邪的翻起他的口袋。 找了半天,没有一个钢板。 苏婉宁傻了,吃霸王餐,会被打吧? 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小二已经到了他们桌前。 “两位客官,您看饭钱怎么付?” “呃......那个......请问可以赊账吗?”苏婉宁不好意思的开口。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沦落到吃霸王餐,自知不占理,说话的底气也不足。 小二闻言倒是不意外,他道:“那我去问问我们老板娘,两位请稍等。” 就在苏婉宁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从里屋款款走出了一位女子。 女子戴着一截面纱,看不全面容,但面纱上一双杏眼碧水漓漓。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身材,胸前那一对傲人的山峰,让苏婉宁不禁想到那句词:“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再向下看,就是那细细柔柔,盈盈一握的柳腰。 走过来的时候,衬得身姿摇曳生花,胸前一抹春情,摄人心魄。 四周的男人在女子出来后,一个个都挪不开眼。 有几人看的呆了,手中的饭碗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连苏婉宁一个女人看了都感叹,这女子的身材真是一级棒啊,跟前世的自己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了。 再低头看了看现在的自己,胸前只有一马平川的“飞机场”,苏婉宁心里默默流下了泪水。 那女子缓缓走到两人前,“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听我家小二说,就是你们俩要赊账啊?” 她身形一侧,再微微一踮脚,妖娆地坐上了桌面。 苏婉宁正要回答,又被女子打断,只见红衣女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柄团扇,慢悠悠地扇动着。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锦缎般从樱唇中滑出来,又娇又软,旁边几桌的男子只觉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可是本店不接受赊账呢。” 说话间,她眼睛一直盯着墨景栎,握着团扇的手悄悄爬上墨景栎的胸膛,好似一只魅惑男人的妖怪。 墨景栎倒没有像其他男人那般,露出流口水的丑态。 他面上还是如往常那般,眉眼带笑。 不反抗,不拒绝,仿佛十分享受美女的勾引,像极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渣男。 苏婉宁不动神色的走上前去,插在两人中间,硬邦邦的问:“那老板娘您说应当如何?” 女子这才看向苏婉宁,她也不计较苏婉宁的无理。 灵巧的转了个身,杏眼露出皎洁的眸光,“近来我迷上了打赌,不如你们两人选一人出来跟我对赌一局,我的赌注便是在这顿饭钱之上再加千两白银。” “若是我们不赌呢?”墨景栎依旧微笑着反问。 只见老板娘拍了两下手,身后呼啦啦出来好几个壮年男子,个个凶神恶煞。 先前角落里瞧着古怪的那几个男的也随之站了起来。 瞬间显得客栈里十分逼仄。 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两位这下应该就同意了吧?”老板娘声音透着笑意,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们的筹码赌什么呢?” 眼下敌众我寡,硬碰硬实在不是上策,看来只能先将计就计,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婉宁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服,再看了看墨景栎同样空瘪瘪的衣袋,实在想不出他们两人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能拿来做筹码。 对了,她脖子上倒还有那块黑玉佩,难道真的要拿这玉佩做赌注吗。 也不知道这个乌漆嘛黑的玉佩值不值钱。 手心默默地朝胸前玉佩摸去,正欲取下,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覆上,强硬地按住了她的手。 顺着手臂看过去,竟是墨景栎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他朝她微微摇了摇了头。 墨景栎转向老板娘,从衣襟里拿出了那根秘银铁箭,“这秘银铁当赌注,老板娘觉得可还对等?” 老板娘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 “这秘银铁世间难得,自然可以。” 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身后那几个男子就不知道从哪里摆上来一个赌桌,上面放着一个骰盅,两枚骰子。 “这局很简单,就比投出的骰子大小,”老板娘高声问道:“两位谁来?” 苏婉宁前世做杀手时,倒是经常去赌场执行任务。 但她不经常实打实的上手去赌,知道些赌博的技巧但不多,会点手法但不熟练。 墨景栎迟迟没有开口,老板娘隐隐开始已经有些不耐烦。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苏婉宁向前走出一步道:“我来。” 两人面对面在桌子对面坐定,老板娘先行掷出骰子。 利索的用骰盅一捞,两枚骰子就被稳稳收了进去。 乒乒乓乓清脆的撞击声十分悦耳。 “啪”的一声,在桌面上敲定。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里,慢慢揭开了骰盅。 一个骰子落定。面朝上的赫然是六点! 另一个骰子还在不停的转动...... 第23章 棋局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另一个筛子若是也是六点,那按照常理来说,便投不出更大的来。 几圈过后,骰子一点点的,终于停了下来,一个五点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老板娘是故意的还是失误了,竟然没有投出两个六点。 苏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 只要她能投出两个六点,这把就稳赢。 还有一线生机! 她前世偶然间听别人说过一个技巧,只要在投骰子之前,朝着6点对面的1点哈上一口气。 让骰子表面沾上水雾,重量变得重些,再加上手法,几乎可以百分百能投出六点。 她屏着气,拿起两枚骰子放在手心,朝着1点那面哈气,心里默默念叨着“出六点,出六点。” 接着摇动起骰盅,过了一会儿,直接在桌上落定。 揭开骰盅一看,两个六点! 果然不出她所料! 只要中途没有意外,两个六点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众人看到后,都惊讶得纷纷叫好。 苏婉宁也稍稍小得意地向墨景栎扬了扬小下巴。 “姑娘手法果然巧妙!小女子愿赌服输,”老板娘还是笑语晏晏,向前推了推装满钱财的箱子,“现在,这些都归你们了。” “当然,饭钱也一笔勾销。” 苏婉宁开心的同时,也产生了点不真实感。 都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这赢得是不是太容易了? 她和墨景栎都不是赌徒,既然饭钱已经抵销,甚至也没丢那珍贵的秘银铁箭。 不如见好就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拉了拉墨景栎的衣袖,和他咬起了耳朵,“墨景栎,我们赚了钱,不如赶紧撤吧?” 墨景栎却充耳不闻,轻轻挪开了她的脑袋,“老板娘,这客栈门口的马可以卖给我们吗?” 刚要起身的老板娘闻言,眼里露出的笑意更浓了,她重新俯下身来,勾人的娇嗔道:“这马可是一匹上等的千里马,多少钱也不卖。” 她故意将话只说一半,像故意吊出对手的好奇一般,继续道出: “不过可以赌,你们刚刚赢了我,我可是很不尽兴呢。” “赌什么?”墨景栎问。 “这第二把,就赌下棋,棋胜者赌局胜。”老板娘悠闲地扇着团扇,“我赌我的千里马,那你的筹码这次是什么?” 墨景栎思考片刻,“我愿拿出上局赢的所有钱再加上这柄秘银铁箭做赌注。” 老板娘又道:“那可不行,这马可是我的心头爱,它还是个活物,你就拿这些银白之物来赌,那我可是不依的。” “不是我说,这里靠近柱别山森林,方圆百里可都没有人烟。” “没有马,就凭你们两个人的腿,根本走不出去。” 听到老板娘这话,苏婉宁就意识到,她这是要坐地起价的节奏。 越跟她拉扯,她价格反而会要得越来越高。 但没有马的话对他们接下来的路程影响的确很大。 权衡了利弊后,苏婉宁直截了当地开了口,“那你明说吧,你想要什么?” 老板娘举手投足间仿佛尽在掌握,她伸出一只手,先是点了点苏婉宁,“一命换一命,你跟我下棋,那就赌他的命。” 又点了点墨景栎,“反之,若是你跟我下棋,那就赌她的命。” 话毕,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们二人的决定。 苏婉宁听完就皱起了眉头,这是让想让他俩分崩离析,自相残杀啊。 自己的命运要跟他人的赌约关联,自己的死活变成一场草率的赌注,苏婉宁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若是赌墨景栎的命,这不就和她要保护墨景栎的约定相悖了吗。 这是一个妥妥的道德两难问题。 她根本无法做出选择。 “如何?二位做出选择了吗?”老板娘催促道。 “那便赌我的命吧,”墨景栎微笑着开口。 “你......你不怕吗?”苏婉宁难得地有些失态。 “小宁儿,若是你死了,没有你的保护,我怕是也活不成了吧。”墨景栎满不在乎地安慰她。 “况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受人威胁的感觉了,还有点怀念,有点享受。”他说的话似真似假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开心。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好了。”说罢,还伸手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到赌桌前。 苏婉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对自己的棋艺丝毫没有把握,“下什么棋?” “自然是围棋。”老板娘笑答。 心里咯噔一下,围棋她虽然也会,但实在算不得是拿手的,她前世比较拿手的是国际象棋。 可是身处这个古代社会,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会比国际象棋啊。 心里虽然没底,但面上决不能露怯。 苏婉宁和老板娘重新在棋桌上坐定。 老板娘十分大方地让苏婉宁先执了黑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棋面上几乎三分之二的面积都落满了棋。 两人依旧不分上下,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苏婉宁发现,老板娘的棋风是比较有攻击性的。 下棋到现在这个阶段,她竟然已经从落后起手的白棋,逐渐自行成一套攻势。 黑棋不得已只能先行自保,白棋的攻势却越来越猛。 再这么下去,输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不行! 苏婉宁面上虽然不惊,但心里就如奔腾的大海,浪潮翻滚。 她视线聚焦在小小的棋盘上,指尖夹着光滑的棋子,由于捏的用力,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毕竟跟她手中的黑棋挂钩的,还有墨景栎的性命。 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墨景栎信任她,把命主动交付在她手上,她实在不想也不忍,就这么轻易的输掉墨景栎的性命。 不知不觉间,棋面上已经几乎快被占满。 白棋几乎快连成一片。 黑棋却已经显出东一块西一块的零碎之态。 苏婉宁落子的手越来越谨慎。 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思索一下。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黑子必输已然是时间问题。 墨景栎虽然全程都没说一句不满、生气的话,但苏婉宁知道,他看得见。 他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吗?会觉得是我没有尽力吗?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的确不擅长围棋,真的已经尽力。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这么输掉了墨景栎的命? 第24章 逃命 苏婉宁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海。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遍当下的局势。 1、围棋必败已成定局。 2、墨景栎不能因为赌约惨死。 要想改变围棋的结局,不如就趁现在还没有决出最后输赢的时候,打破这个棋面! 若是根本没有出现输赢的结果,那她也不算输。 虽然有些偷奸耍滑,但马匹诚可贵,人命价更高! 想到这里,她下定了决心,眼中愈发坚定。 等对方懈怠之时,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对面的老板娘脸上那即将胜利的喜悦越来越明显。 再次轮到她落子的时候,她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双手快速地向上一抬,掀翻了棋盘! 棋盘一侧高高翘起,暂时遮挡了老板娘的视线。 黑白棋子混杂着,噼里啪啦地向四处迸射开来。 苏婉宁丝毫没有犹豫,趁着掀棋盘的空隙,转过身,推着墨景栎就想向客栈大门飞奔。 墨景栎披在肩上的秀发都被奔驰中略起的微风扬了起来,一缕缕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久违的让她心里浮现了疯狂肆意的快感。 墨景栎睁着双眼,惊讶了一瞬,随后眼里透着奇异的光:“小宁儿,你很有胆量啊。” “别废话了,墨景栎,你先祈祷一下我们能逃出去吧。”苏婉宁没好气的回。 话毕,墨景栎低低轻笑了起来:“其实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像也蛮不错。” “老娘才不想跟你死一起呢!”苏婉宁不再理会墨景栎的无厘头的话,专注起寻找眼前逃跑的路线。 还不等她规划好一条最佳逃跑路线,周围那些壮汉就围了过来。 苏婉宁并不恋战,抓起身旁饭桌上的调料——辣椒油,一股脑就挥洒出去。 辣椒油不负众望地溅进那几个壮汉的眼睛,辣的他们双目发红,吱哇乱叫。 他们睁不开眼,只能捂着自己的眼睛,原地打转。 苏婉宁左钻右钻,灵巧地绕开壮汉和周围的阻碍,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大门口。 那老板娘也已回过神,只听她勃然大怒:“一群废物!” 她身姿不再魅惑妖娆,反而眼神冰冷,像一只索命的厉鬼,速度很快地直扑他们而来。 然而还是略微晚了一步,苏婉宁墨景栎二人已经跑出了客栈大门。 跑出门后,苏婉宁依旧没有放慢速度,她解开门口那匹健壮的红棕色千里马,转头朝着墨景栎道: “墨景栎,你听过瞎子和瘸子的故事吗?” “这是何意?”墨景栎不解。 苏婉宁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那老板娘此时也追出大门,朝着他们举起了一把弓。 厚重浓墨的黑色箭羽蓄势待发......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墨景栎扶上了马背。 随后自己也上了马,坐在墨景栎的背后,猛地一夹马腹。 千里马不负众望,像一根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苏婉宁一手圈着墨景栎精瘦的腰,另一只手虚虚地握着缰绳。 这才说道:“瞎子和瘸子的故事就是,瞎子不能看,瘸子不能走,瞎子背着瘸子,两人合作,互为彼此的眼睛和腿脚,才生存了下来。” “我不会控马,你会,你来控制方向,你下肢不能动,但我有腿,我可以鞭策马力。” “这种办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墨景栎瞬间就明白了苏婉宁的意思,他伸出双手,盖住了苏婉宁的手。 手心里女子的手温温软软,因为刺激紧张,还有些浅浅的薄汗,但却一点也不叫他反感。 细细想来,小宁儿真的是破了他不少的规矩。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生平第一次靠在女人的怀里。 多新奇的体验!若是让他的死侍看见,肯定会叫他们惊掉了下巴。 嘴角不知不觉涌上笑意,他轻轻地握住了缰绳,熟练地驾起马来。 两人还没跑出多远,身后又传来了“得得得”马匹奔驰的声音。 心中再次升起不祥的预感,苏婉宁扭头看去,正是那客栈老板娘。 没想到速度这么快,竟又追了上来。 “墨景栎,她快追上来了!”苏婉宁凑近墨景栎的耳边,大声喊道。 “你按照我的节奏,用力夹紧马腹!”墨景栎爽朗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放心,我们这可是千里马!” 苏婉宁倒没有墨景栎那般乐观和心大,看着紧紧咬在身后不放的敌人,她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墨景栎,那柄秘银铁箭给我!” 墨景栎双手拉着缰绳,腾不开手。 不知苏婉宁要做些什么,便只好答一个大概位置,“在我胸口衣襟处。” 苏婉宁灵巧的小手,柔弱无骨般,像一条蜿蜒的水蛇,游进了墨景栎的里衣。 她左摸摸,右摸摸,手底下的男人胸肌线条流畅,肌肉紧实,不小心还略过一颗小豆豆。 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啊,苏婉宁一边小声嘀咕着罪过罪过,一边忍不住趁着找箭的理由,偷偷多摸了几下。 两人靠的很近,墨景栎身上那股好闻的薄荷香味,熏得苏婉宁神清气爽。 好不容易摸到的箭尾,一个没拿稳,竟又滑了下去。 不得已,苏婉宁只得更加靠近墨景栎,她的头都完全整个架在了墨景栎宽阔的肩上。 努力向下伸长手臂,企图去够住那秘银铁箭的箭尾。 忽然间,嘴唇从一个软软的事物上划过,苏婉宁不小心亲上了墨景栎的耳朵。 她这才发现,墨景栎的耳朵白里透红,耳轮分明。 外圈和里圈都很匀称,像是一件刻刀雕出的艺术品。 不过他的耳垂却小小的,稍显单薄。 前世听别人说过,耳垂薄的男人好像十有八九都是福薄财浅,孤独困苦之命。 不对不对,她都在想些什么? 她与墨景栎只是暂时有着共同利益的“战友”罢了。 墨景栎以后的命格如何,这又关她什么事? 苏婉宁回过神,立马就移开了自己的脸。 很好,墨景栎没有反应,应该是没发现她刚刚不小心亲到了他的耳朵。 拍了拍墨景栎的肩膀道:“墨景栎,你稍微低一点,我摸不到它。” 墨景栎闻言,动作有些迟钝,但还是听话的弯了弯背。 苏婉宁沉下心来,这次顺利的牢牢抓住了那支箭。 第25章 破庙 苏婉宁没有注意到,墨景栎被她亲过的那侧耳朵,比起另一侧没被亲过的耳朵,红上不少。 就像春末夏初,高大茂密的樱桃树上那一颗颗熟透了的樱桃。 其实早在苏婉宁的小手伸进墨景栎的衣襟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属实没想到,苏婉宁会毫不犹豫地伸进来。 伸进来就算了,她还......她还放荡的到处乱摸! 苏婉宁,她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男女有别的吗?! 她那双小手仿佛自带灼烧感,一路带起一道道火星,在他身上肆意纵火。 他本来想开口制止,还没等他发出声音,耳后根就贴上来一个柔软的事物。 即使就如蜻蜓点水似的,轻轻的一下,但他超乎常人的感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一下子就让他忘记了上一秒要制止苏婉宁干什么来着? 顿时让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感觉。 这感觉就像天上飘忽不定的云朵,像地上在微风中摇曳的蒲公英,仿佛随时会随风飘走。 无法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东西,这让他十分不喜欢。 他眯了眯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 紧紧抿着唇角,不动声色的默默向前移动了几寸。 苏婉宁拿到秘银铁箭后,倒是没有注意到墨景栎的小动作。 她迫不及待地回过头,老板娘还在紧紧追着他们不放,不要命似的拼命驱赶着她身下的那匹马。 那马毕竟只是一匹普通的马,跟千里马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可怜的马的马屁股被老板娘一道道强劲的马鞭抽出了深浅不一的鞭痕。 这才勉勉强强追在千里马的身后。 苏婉宁眯起一只眼,目光从老板娘的脸上慢慢移到了她身下的那匹马上。 伸出一只手指,朝着身后那紧追不舍的老板娘身下的马上下比画着。 定距,聚焦。 估算着一个一击必中的距离。 唔......这个距离刚刚好,她迅速投出手中的这支秘银铁箭。 她扔出的手法极为巧妙,秘银铁箭打着旋儿地射了出去。 速度十分猛烈地直直射向老板娘的面门! 老板娘轻蔑地冷哼一声,丝毫没把苏婉宁这一箭放在眼里。 她迅速从背后抽出那把同样乌黑发亮的弓,握着弓把,看似随意地一转,就把苏婉宁扔来的箭击飞了出去。 嘴里还说着:“雕虫小技。” 苏婉宁看她击飞了那箭也不意外,反而冲他笑了起来,一边挥手一边还做了个口型。 老板娘一惊,她看懂了苏婉宁的口型,苏婉宁说的是:“慢走不送。” 疑惑地朝那支刚刚被她打出去的箭看去,那本来被她打飞,应该掉落在地的箭,正旋转着又飞了回来! 就像一个回旋镖一样,不过高度比刚刚射向她时低了不少。 这高度,飞回来的话,刚好可以射进这匹马的前腿腿关节处! 下一刻,马儿痛苦地大声哀鸣了一声,“扑通”一下前肢向前一摔,跪倒在地。 她也随着摔倒的马儿一起,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下去。 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马已经奄奄一息,倒地不起。 再转头看看苏婉宁墨景栎二人,在千里马的助力下,就这一会功夫,两人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了。 狠狠地扔出了手中的马鞭,却只有飞扬的土灰扬了她一脸。 很快,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仔细查看起脚下马蹄的痕迹。 倏尔,老板娘嘴角咧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坏笑。 她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你们逃不掉的!” 苏婉宁看着那老板娘气得跳脚的场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老娘的暗器可是经过计算的! 早就猜到这个劳什子客栈老板不是个好打发的,普通的投掷暗器手法估计对她不起作用。 所以第一下朝着她面门扔过去的箭招,只是个幌子。 她对扔出的角度,位置都进行了估算,包括后面的第二招被客栈老板击落后,再次回旋飞出。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客栈老板本人,而是她身下的那匹马! 如她所料的那般,客栈老板会用右手举起弓背击落。 在下棋的时候,苏婉宁就注意到了,客栈老板的右手指腹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根本不像一双厨娘的手。 这种茧子,只有在熟练使用兵器的人身上才有。 所以,从下棋开始,苏婉宁就知道,这客栈老板必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小宁儿,你笑什么?”墨景栎听到身后的动静,疑惑地问。 苏婉宁拍了拍墨景栎的肩膀,自豪的说道:“刚刚追过来的那老板娘的马被我解决了。” “有这千里马,说不定我们没几天就能到明启城了,她还想追上我们的话,不太可能了。” “小宁儿,你做了什么?”墨景栎一直专心驾马,无法分心去看,听了苏婉宁的话,他更疑惑了。 苏婉宁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用那秘银铁箭射中了那客栈老板的马。” “可惜了,你是没能亲眼看到刚刚她那气急跳脚的样子,哈哈。”苏婉宁想起刚刚那一幕,仍然觉得大快人心。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墨景栎语气低沉,遗憾的回应。 遭人追杀的危机暂时解除,两人放松了下来,匀速骑马走着。 周围的夜色也越来越浓,月亮在缥缈的云层中忽明忽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水汽。 抬头看去,漆黑一片,看不见一颗星星。 墨景栎幽幽地道:“怕是要下大雨了。” 原本两人从客栈出来之时,夜色已经深沉。 再加上又是一番刺激的追逐战,此刻已到半夜四更天。 即使前世是夜猫子的苏婉宁,也觉得有些疲乏了。 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浓浓的困意便向她袭来。 好几次险些撞上墨景栎的背,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墨景栎,我好累,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早再赶路吧?” 墨景栎视力极佳,远远地就瞧见前方竹林里,隐隐约约有座破庙。 “小宁儿,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有个破庙,可以在那休息留宿一晚。” 苏婉宁强撑着眼皮,手心轻轻推着墨景栎的背,“快走,快走。” 第26章 整顿 两人紧赶慢赶,但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头顶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铅一样,沉沉地压了下来。 顷刻间,一道电光划破天际,发出巨大的轰鸣。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天地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瓢泼大雨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冰凉的雨点砸在脸上,苏婉宁顿时清醒了,“怎么突然下雨了?” “这倒也并不稀奇,柱别山森林附近的天气是出了名的多变。”墨景栎答。 两人加快了驾马的速度,直奔破庙的方向。 这破庙外面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一片破败的景象。 进了庙门,两人已经浑身湿透。 苏婉宁扶着墨景栎在角落柱子边上坐下。 窗外大风刮得更猛烈了,纸糊的窗户上破了很多大洞,只剩下了窗户的骨架。 风夹杂着雨水,一个劲的往庙里飘。 苏婉宁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完全湿掉的衣服,又拧了拧头上的湿发。 稀稀拉拉拧出不少水,但还是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回头看看墨景栎,他身上的衣衫此刻也是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早就知道墨景栎的身材是男模的水平,但湿了身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见。 贴在他身上的衣衫更像是故意为之的装饰,有种欲盖弥彰的诱惑感。 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有些赤裸的目光,墨景栎十分不合适宜地打了个喷嚏。 一缕冷风顺着破窗吹在身上,苏婉宁也情不自禁的微微打颤。 必须要想办法生火取暖,烘干衣服才行! 不然浑身湿着,再吹上一晚上的风,再强健的身体也吃不消。 她环顾四周,庙里靠里面正中间有座面容模糊的神像,挂满了蜘蛛网,尽显萧瑟凄凉。 神像脚底下倒是堆着一些草垛。 走过去伸手一摸,幸好是干的,可以生火用。 她抱起干草回到墨景栎身边,摆好形状,突然顿住了。 没有打火机,没有火柴,难道只能钻木取火了吗? 苏婉宁拧起了眉头,她虽然书本上读过钻木取火,但实际上她从没有实操性的做过。 算了,只能先试试了,苏婉宁又从角落搬过来一块石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 准备就绪,她便握着那木棍快速在石头上摩擦起来。 吭哧吭哧忙活了好一阵,连个火星都没瞧见。 她的手心都磨得火辣辣的发疼。 什么鬼!这钻木取火真不是一般人能成功的。 苏婉宁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泄似的扔出了手中的木棍,泄气极了。 “噗嗤——”一旁斜靠在柱子下的墨景栎,像看猴戏一般,笑了出来,“小宁儿,你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表演?” “生火!不然我们俩真要死一起了!”苏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瞧瞧你,不早点同我说。”墨景栎摇头晃脑的,幸灾乐祸的开口道: “我腰间的如意囊里有火折子。” 苏婉宁闻言走近他的身前一看,他劲瘦精悍的腰腹处确实挂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口袋。 那小口袋浑身暗黑,跟他同样是黑色的衣衫融在一起,十分不易察觉。 衣服都被大雨淋透了,这口袋里就算有火折子,恐怕也浸湿了吧。 那火折子还能用吗? 墨景栎像是看出了苏婉宁的质疑,姿态高贵的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口袋。” “我这如意囊的材质可不怕水,不怕火,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墨景栎脸上露着得意。 这么神奇?苏婉宁睁大了眼睛。 只见墨景栎慢悠悠的从腰间解下那个小口袋,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小小的火折子,递给苏婉宁。 苏婉宁的手刚一碰到这个火折子,就明白了墨景栎没有骗人。 手里的火折子摸着没有一丁点的潮湿触感,说明的确没有被淋湿。 她瞪了眼墨景栎,有火折子不早说,非要让她白费那么多力气,墨景栎这人到底有什么恶趣味。 有了火折子,苏婉宁三下五除二,很快就生好了火。 火光升了起来,瞬间点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天地。 暖意从火堆上散发出来,稍微缓解了身上的寒冷。 但是很快,苏婉宁就发现,这点暖意只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即使有了火,也不能很快的变干。 她站起身,把外衣脱下来,准备摊开撑在火堆旁,这样衣服便会烘干的更快些。 “你这是做什么?”墨景栎惊讶地看着苏婉宁毫不犹豫地脱着身上的衣服。 “当然是烘干衣服啊。”闻言,苏婉宁也抬起头,像看痴儿一样的眼神看向墨景栎,“湿衣服穿一晚上,明早肯定感冒。” “不是我说,就你现在这个身体,你也脱下来晾一晾吧,不然你感冒了受苦受累的还是我。” “感冒是何意思?”墨景栎又问。 “这都不知道?感冒就是风寒啊!”苏婉宁随口解释。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当着男子的面脱衣确实算是惊世骇俗了。 也不难理解墨景栎会惊讶。 想到这,她把脱下撑在火堆旁的衣服挪到了两人中间,挡住了墨景栎的视线。 “这样就好了吧!”她满不在乎地躺下来,“我先睡会,前半夜你守夜,后半夜再换我,没意见吧?” “小宁儿,你可真是心大,你就不怕我一个大男人半夜对你做点什么吗?”墨景栎看着衣服后面不断翻着身,影影绰绰的身影,语气幽幽的道。 “别逗了,你不行,你身上中毒,下肢还不能动,若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几天的奔波下来,苏婉宁累极了,嘴里嘟嘟囔囔,“我又没财,又没色,你又不杀我,还能怕什么......” 苏婉宁靠着暖洋洋的火堆,困意越来越浓,上下眼皮慢慢地合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这几天以来一直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神经她才刚刚放松,只是想毫无负担的睡个好觉,身旁就有一个黑影一点点的离她越来越近...... 第27章 心防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墨景栎。 若苏婉宁清醒着,便能看到与她身后,仅隔着一件衣服的距离,墨景栎已经平稳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他站起身后,身高将近一米八八,宽肩窄腰,尽显伟岸。 墨景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衣,丹田聚气,伸出手掐了一个简单的决。 很快,他身上的衣服就完全干了。 “风寒?本王都多少年没得过那种小病了。”墨景栎想起刚才苏婉宁的话,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他泰然自若地越过中间横着的衣服,走到了苏婉宁的身侧。 缓缓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婉宁的睡颜。 苏婉宁侧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双腿也并排弯在一起,整个身体呈现出婴儿蜷缩的形态。 她的小脸满满的胶原蛋白,睡着之后的苏婉宁好像敛去了那种生人勿近感,不再清冷,反而变得柔和了起来。 墨景栎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戳了戳苏婉宁的侧脸脸颊。 软软的,温温的,像松软的肉包子。 “小宁儿,你说我不行?以后你就会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你知道吗?以前所有说我不行的人,我让他们都永远地闭上了嘴。”墨景栎轻声自言自语,嘴角勾起邪恶的笑。 “你怎么能这么毫不设防的信任我?”他的手顺着面颊向下,轻轻抚上了苏婉宁的细嫩脖子。 半晌,墨景栎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盖住了眸子,他喃喃道:“小宁儿,你真是一个好玩的人,你说对了,我现在不杀你。” 外面的雨渐渐地小了,窗边传来一声低低的乌鸦啼叫,显得格外清晰。 声音猛然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转头朝大门口看去。 门口骤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单膝跪着,恭敬地行着礼。 墨景栎正欲收回还落在苏婉宁身上的手,离开的那瞬间,苏婉宁也微微动了动身,好像不舍得他离开一样。 收回的手略微停顿在了空中几秒,他沉下眼眸,又想了想,另一只手快速伸出,朝着苏婉宁的睡穴一点。 点了睡穴后,人便会陷入昏睡状态。 两个时辰内,没有受到强烈刺激,不可能会中途醒来。 苏婉宁肉眼可见的,立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沉沉的睡去。 像头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 墨景栎这才不慌不忙地踱步朝门口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参见王爷。” “起身吧,极琴,先前交代你的事情查清了吗?”墨景栎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问。 “回禀王爷,苏婉宁的家世并无异常,就是刘丰县下的一个偏僻农村的村户,母亲林氏是种女,养父苏强,生父暖阳侯,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目前下落不明。” “哦?竟然是暖阳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难怪......”墨景栎若有所思。 小宁儿啊小宁儿,没想到你的身份还挺不一般。这下就能解释得清为什么苏婉宁非要去找明启暖阳侯了。 “那血滴子的事情可有眉目?”墨景栎接着问。 “回禀王爷,在下在江湖上寻得一本残页的古籍,古籍上记载,血滴子完全变色需要宿主用血献祭......” “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有用,因为那古籍后面有残页,像被人故意撕掉的。” “残页不知所踪,极琴无能,还没有找到残页的下落。” 墨景栎脸色愈发阴沉。 这血滴子变色需要宿主的血,那也就是说,不论是活人或是死人的血,只要是宿主的血就可以。 只是不知道那残页上又记载了什么,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数。 “你继续寻找残页的下落,联系极棋那边在启明城也留意一下暖阳侯的动作。”墨景栎扶额挥了挥手。 “遵命,王爷。”极琴的身躯整个隐没在黑暗里,“王爷......极画他......” 闻言,墨景栎停顿一瞬,轻轻拍了拍极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极琴,你知道的,你与极棋、极书、极画你们四人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你们虽为本王的死侍,但本王从未把你们当成死侍对待。” “我知道,你身为极画的兄长,如今极画仍旧生死未卜,心中不安,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墨景栎声线坚定,带着一股稳定人心的魔力。 “极琴谢王爷!”极琴深深地对着墨景栎鞠了一个深躬。 “对了,王爷,时隔多年,那噬蛇卫又开始了异动,会不会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 “呵,噬蛇卫,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群走狗,最重要的是噬蛇卫背后那人,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正面对抗的时候,静观其变,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一提到噬蛇卫,墨景栎的眼里便尽是狠虐。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那圣陵图碎片既已不在刘丰县,您为何还要浪费时间与这女子纠缠?” “她的事情,本王会亲自处理,你下去吧。” 极琴听罢,再次行过礼后,如一个影子一般,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了夜幕中,就像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墨景栎说完,深深地看了眼躺在身旁的苏婉宁...... 也许,她就是那个谁也看不透的变数。 苏婉宁,你会成为一枚趁手好用的暗棋吗? 苏婉宁此刻睡得正香,庙外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她缩了缩身子,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有点发冷。 她就像一只淋了雨瑟瑟发抖的小猫小狗,缩在角落里自己舔舐着伤口。 墨景栎瞧见了,难得的有些动容,他脱下了身上刚用功力烘干的衣袍,随意的一甩。 宽大的外袍歪歪斜斜的覆在她小小的身躯上,连那小小的脸也完完全全盖住了。 墨景栎本想当作没看见,但又实在怕她呼吸不畅,闷死的话可怎么办。 只好不情不愿地再次走过去,拉下衣袍,整理了一下,规规矩矩地盖在苏婉宁身上。 还替她掖了掖衣角。 小东西,你赚大了,这还是本王第一次“亲手照顾”别人,墨景栎掐了掐苏婉宁的小脸心想。 第28章 阴魂不散 苏婉宁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 破破烂烂的大门被微风吹开,空气里涌进了几分雨后清冽的泥土气息。 天气若无其事的晴朗,只是泥泞的黄泥地表示夜来有雨,面粘心硬。 像夏天里热的半融的太妃糖,走路十分容易滑倒。 苏婉宁一个鲤鱼打挺,猛然从地上惊坐起来。 她这是睡了多久?什么时候她睡觉竟然睡的这么沉了,一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早! 她有些歉疚的看了眼另一头的墨景栎,昨夜她还说后半夜由她来守夜,没想到自己整整睡了一晚。 看着墨景栎还闭着眼,想来也是支撑不住打起了盹,那就再让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苏婉宁决定先不去叫他。 她刚站起身,身上就掉下来一件墨色衣袍,定睛一看,这繁琐细致的花纹,不正是墨景栎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件吗? 苏婉宁抿了抿唇,双唇擦出了些许光亮,心中五味杂陈,还夹杂着几丝怅然。 从前过的都是刀尖饮血的生活,风餐露宿也是常有之事,哪里有人会注意睡的好不好,睡的暖不暖,连她自己都不记得。 上一次睡的如此香甜是什么时候?苏婉宁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心里莫名的涌现一丝暖意,她的小心脏,在这一刻,仿佛也被昨夜的倾盆大雨濡湿了。 倒是没想到墨景栎会在意她睡的如何,墨景栎这人,某些方面似乎还挺善良? 她默默捡起衣袍,走到墨景栎身边,把衣服又轻轻盖了回去。 一定是因为突然欠了墨景栎一个小人情的缘故! 苏婉宁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疏离。 走出破庙,苏婉宁想寻些果子填填肚子。 破庙大门外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角落里堆着一些杂乱的木板和很多麻绳。 先前逃出客栈时,时间匆忙,马车已经被他们弃在客栈。 连带着马车上的轮椅也一并随着马车一起丢弃了。 看着这堆木板,苏婉宁眼前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就是个还人情的好机会? 墨景栎行动不便,不如就用这堆木料做一个简易可以拉着走的滑板,方便墨景栎的行动。 礼尚往来,这也算是回报了他昨晚的借衣服的恩情。 还可以让她省下不少力。 说干就干,苏婉宁麻利的挑出一些比较规整的木板,多叠了几层,再从旁边拾出一条最长的麻绳。 紧紧的把这堆木板像穿木筏那样,来来回回绑了好多层。 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也来不及擦。 终于大功告成,虽然这个“滑板”看上去十分简陋,但应该十分耐用。 她一向公私分明,不爱欠人恩情。 苏婉宁把做好的“滑板”暂时放在一边,走出了院门。 昨夜天色太暗,也没来得及细看,这破庙附近都是茂密的树林。 好像坐落在山脚下的位置。 庙前方不远处就有一条不宽,歪歪扭扭的小路,一直向上蜿蜒着,看不到头。 苏婉宁目视前方,手掌撑在眉间,抬头眺望过去。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穿进了小路两旁的树中,引起了她的注意。 树上隐隐约约有几抹红色时隐时现的,看着像某种水果,那乌鸦用尖尖的喙正在啄食。 苏婉宁眼前一亮! 乌鸦都会吃的果子,那肯定无毒无害,人也一定能吃。 刚好,她也会爬树,果子必定是囊中之物,手到擒来。 苏婉宁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见她轻盈的一跳,两条修长的腿就牢牢蹬在树干上,接着手臂奋力举过头顶,轻轻松松就抓住了最低的枝杈。 然后整个人前后晃动两下,像一只灵巧的小猴子,嗖嗖两下爬到了大树高处。 手旁边就是那红艳艳的果子,苏婉宁迫不及待的摘了一颗尝了尝,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几个小果子下腹,苏婉宁想到,墨景栎今日还不曾吃过东西。 她把下侧衣摆兜上来,做成一个简易的“篮子”,接着又摘了些果子放进衣摆里。 正摘着果子的时候,远远地仿佛听见了哒哒敲击着地面的马蹄声...... 苏婉宁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红色倩影正骑着一匹硕马狂奔而来,高高举起的马蹄踩在沿途的小水坑里,溅起阵阵水花。 正是那客栈老板娘! 她瞳孔猛地一缩,小脸瞬间阴沉下来,刚刚愉悦的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阴魂不散! 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找来的? 苏婉宁来不及多想,在发现客栈老板娘的身影后,迅速的从树干上滑下来,抱着怀里零星几个果子,头也不回的朝破庙跑去。 “墨景栎,醒醒!那女人追过来了!”苏婉宁一边喊着一边把怀里的果子往墨景栎怀里一塞。 墨景栎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茫然地问道:“小宁儿,何事如此匆忙?” 苏婉宁来不及过多解释,她跑到千里马旁边,把刚才做好的滑板系在马后,好在这麻绳的长度足够长,系上马身后,还能平铺在地面上。 这么一来,千里马便刚好可以拖着滑板走。 她回过身再次跑进庙,架起墨景栎磕磕绊绊的朝千里马走去。 出了庙门,墨景栎就看见那个简陋的滑板,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故意挑起一侧嘴角,歪着头嫌弃道:“这是何物,好丑。” 苏婉宁拉着墨景栎想让他在滑板上坐下,他很是抗拒,嘴里喊着:“我才不要坐这个。” 再磨蹭下去,等那红衣女追上门,又是一场恶战。 没有办法,苏婉宁只好再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墨景栎扶上了马。 她一边解开捆着千里马的绳结,一边焦急的道出:“墨景栎,没有时间了,那客栈老板娘又追上来了!” 墨景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危险的精光。 他虚虚的抓着千里马的缰绳,怀里苏婉宁刚刚递给他的果子不慎掉出去几个,他想去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失去平衡,歪歪扭扭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小宁儿,果子!”墨景栎指着散落一地的果子,装作无辜的样子道,“我只是想捡你送我的果子......” “我的大人,关键时刻你怎么总掉链子?”苏婉宁无奈,重新捡起果子,再一次把墨景栎扶上马背。 第29章 悬崖 墨景栎这么一磨蹭,两人出门的时候,那红衣女的身影已经肉眼清晰可见。 苏婉宁赶忙像之前那样驾起马来。 情况却不容乐观,红衣女应该是重新也换了一匹千里马,他们失去了在速度上的优势。 敌人的马精神抖擞,而苏婉宁他们的马却越来越显出疲态,这马昨日已是奔波了一天,今日还来不及吃东西。 此刻完全是被迫被鞭笞着,不得已只能奋力奔跑,跑得力不从心。 跟昨日的速度相比,相差甚远。 没跑多久,两人的距离反而是越来越近。 红衣女子那双杏眼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苏婉宁不断地回头查看红衣女的位置,再次转头时,却一时间寻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只留下那匹骏马还在奔驰着,马上空无一人。 苏婉宁的心头狂跳不止,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稍稍平静了下来。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苏婉宁坚信,世上没有魔术,都是骗人的障眼法罢了。 她再次回望过去,同时也观察起四周,突然发现在红衣女马匹前方不远处的粗壮大树的枝丫上,露出一点红色人影。 红衣女竟然上了树? 苏婉宁心惊中带着疑惑,为何要上树? 她疑虑的再次转过头,这次不得了,只见那抹红色人影前还有一点细小的黑点,在晨光下反射出阴森的寒光。 那是秘银铁箭反射出的光! 此刻正瞄准了他们! 苏婉宁知道那秘银铁箭的威力,昨夜她只是用手掷出,与这用弓把完全蓄力射出的力道,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若是被这样的一箭射中,怕是下场就跟之前那给他们驾车的马夫一样,当场一命呜呼了吧。 她果断地用尽力气,“啪”的一声打在马屁股上,同时交代好墨景栎:“墨景栎,你抓好马,不要松手!” 身下的千里马受了苏婉宁这一大掌,嘶鸣一声,速度快了起来,不要命似的向前冲。 墨景栎的声音随着耳畔的风一起传过来:“小宁儿,你要做什么?” 苏婉宁没有功夫回答他的问题,毅然地飞速转身,跳下马,稳稳地站在系着马的那块“滑板”上。 必须想办法阻挡红衣女射来的箭! 她当机立断,拆掉了一截木板,拿在了手中,挡在身前。 还不等她摆好姿势,一支锋利的箭羽已经呼啸着破空而来。 苏婉宁看准方向,敏捷地侧身提手,抓起木板两侧边缘奋力一挡! 锋利的箭头深深扎进了木板,整支箭身贯穿而入,从另一侧探出了头。 箭头划破了苏婉宁额头上的人皮面具,那张逼真的人皮面具破裂处卷起了边。 再往前一寸,她的额头便会深深扎出一个箭孔! 这是多么可怕的箭法力道! 红衣女见一击没中,利落的一个后空翻,从树枝上跳下来,正好坐回了下方跑来的马背之上。 她继续快速地驾着马,速度丝毫不减,大有誓不罢休的意味。 苏婉宁稍微舒出一口气,这红衣女人的箭法了得,不禁有些头疼,明枪易躲,背后的暗箭实在难防啊。 她手中还没有可以进攻的武器,只有一枚小得可怜的戒指尖刺,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能心余力绌的防守。 追逐中,墨景栎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小宁儿,大事不好了,前面......” “前面怎么了?”苏婉宁听不太清。 “前面没路了!是悬崖!”墨景栎加大了声音。 苏婉宁终于听清了,前方是悬崖?!心中咯噔一下。 真是祸不单行!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不等她想出对策,红衣女子又有了动作,她右手一掏,转眼间丢出几把薄薄的飞镖。 苏婉宁看着她的手法,莫名的感觉有点熟悉。 当下却没有时间容她多想,她身手矫捷地躲过。 哪成想,就在她躲过飞镖后,两侧又回旋过来两枚不同路径的飞镖。 一枚朝着墨景栎的后脖颈,一枚朝着千里马的后腿! 她现在的位置和距离,只够拦下其中的一枚! 苏婉宁想也没想,朝着墨景栎猛力一跳,拦下了那枚射向墨景栎的飞镖。 与此同时,另一枚飞镖也如一把利刃一样,刺进了千里马的马腿中。 千里马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由于惯性,千里马倒下之后依旧继续向前滑动着。 墨景栎也因为强大的惯性,大力的被甩出,在空中飞出了一个圆形弧度。 他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越出了悬崖...... 苏婉宁反应很快,她立马抓住了脚下滑板和马身中间相连的那条绳子,同时整个人重心后移。 双手紧紧向后拽着那绳,企图把墨景栎拉回来。 但她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现在的力气,一个男人再加上一匹马的重量,哪里是她一个瘦弱女子能拉得动的? 她这点绵薄之力,就如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不但没有拉回来,反而也被拖拽着,朝着那悬崖一起滑去。 情况危急,此计行不通,必须要想想其他办法! 苏婉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四周环视,脑中高速运转,余光看到了在那悬崖边缘不远处,竟长着一颗歪脖子小树。 有了!她心中霎时有了对策。 苏婉宁不再执着与那惯性的力量对抗,她飞快的站起身,朝着那小树的方向跑去。 如果苏婉宁此时能回头看一眼,她就会发现,墨景栎一个即将掉下悬崖的人,脸上却没有半分慌张惊恐。 他脸上眸子微挑,眼波流转,神色从容。 看到苏婉宁跑向旁边那棵小树的动作,他神色憬然有悟,双唇扬起微小的角度,暗暗嘀咕了一句:“小宁儿,看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本王就小小的帮你一下吧......” 墨景栎偷偷地朝那倒地的千里马投出一枚小石子,小石子直直射进了马腹中,瞬间没了踪影,带起的力道微微阻挡了滑向悬崖的速度。 这边,苏婉宁毫不知情,她只知道,现在她正在跟死神赛跑。 第30章 死战 苏婉宁一刻也不敢停顿,刚刚才跑到那树后,带动身体把绳绕了过去。 向绳子另一头看去,墨景栎的身体几乎全部坠在崖下,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头顶。 “墨景栎,你还好吗?”苏婉宁焦急地问。 “我还在!”墨景栎的声音从悬崖下传上来。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娇脆的女声打断,“放心,你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红衣女子已经下马,不急不慢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得意地说着:“就算你们俩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们。” 苏婉宁心里一沉,这女人也太阴魂不散了吧,她究竟是如何找来的? “你是如何找来的?”她不解地问。 红衣女看也没看苏婉宁,只是径直走到那匹死马前,轻轻抚摸着马背,不屑道:“这千里马的马蹄套是特制的,马匹行动中留下的马蹄印自带特殊的图案。” “我的马可不是你们想抢就能抢的,既然抢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她冷笑起来。 苏婉宁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千里马本身就是一个隐患啊。 他们一路骑着这马,无形之中给敌人带了路! 难怪怎么都甩不掉这女人!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追杀我们?”苏婉宁高声质问。 红衣女子闻言,高昂着下巴,看向了苏婉宁,大大的杏眼里透着轻蔑,“将死之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这红衣女子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苏婉宁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怒意,她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红衣女子话毕,继续朝前走去。 在距离他们五十米左右的时候,红衣女子却突然停下了,她执起马鞭,靠在下巴上,成思考状。 眼睛看了一下苏婉宁,又看了一下墨景栎,时不时还微微摇头,好像在斟酌先杀哪个。 很快,她的眼神坚定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手,虚虚地指了指墨景栎的方向,大步朝他走去。 苏婉宁双眼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十指向掌心蜷缩,攥紧了拳头。 她这是要先杀墨景栎!她要拿墨景栎开刀! 看到红衣女朝着墨景栎走去,苏婉宁有些急了,墨景栎那个位置本来就已经处在危险边缘。 若是这女子要杀他,他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她当下立断,即刻从地上爬起来,拉紧手中的麻绳,绕着树干跑起来,一圈又一圈,最后把麻绳牢牢困在树上,打了一个死结。 这样一来,即使她放开手中的绳子,墨景栎那边也不至于立马就掉下悬崖。 身体终于不再被限制,她正准备去阻止那红衣女子。 却发现—— 那红衣女子已经到了墨景栎面前,手中的一把小型匕首正在来回摩擦,顷刻间便割裂了一半麻绳。 麻绳割断时那丝丝的崩裂声,格外刺耳。 只剩一半的绳子,细细的,晃晃悠悠荡在崖边...... 苏婉宁一个箭步,蓄力一掌打向那女子的心口处。 红衣女反应很快,向后退出一大步,两人拉开了距离。 这一掌空了! 趁着敌人后退空隙,苏婉宁毫不犹豫地朝墨景栎伸出了手。 她的脑中格外清醒,她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墨景栎拉回来,不能让他掉下悬崖! 手指才刚刚触碰到墨景栎微凉的指尖,眼角余光就瞥见旁边的一抹寒光。 红衣女子手持着那柄精巧的小型匕首,狠厉地扎向她的背后。 不得已,苏婉宁只能暂时放弃去拉墨景栎,转身应对红衣女子的杀招。 她眼神犀利,看准了红衣女刺杀过来时的手腕穴位,一只手快狠准地直捣她的手腕,向上一掀。 另一只手同时快速抬起,用上臂格挡卸力。 “啪嗒”一声,那把匕首转眼间就掉到了地上。 红衣女子眼里浮现出讶异之色,她随即抬腿猛踢苏婉宁的下盘。 为了躲避这一脚,苏婉宁只得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再次拉开了距离,相互对峙着。 那红衣女子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不再轻易出手。 她敏锐地发现了,论近身格斗的话,这红衣女子技术逊色于她。 苏婉宁唇侧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一回合下来,她一点也不吃亏。 既探测出了对手的实力,还赠送了一把兵器。 她不慌不忙的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现在,这匕首就归她了,苏婉宁丝毫不客气的握在手心,准备占为己用。 红衣女对她刮目相看,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谨慎了不少,不再敢近身苏婉宁。 片刻后,红衣女子鼓起了掌,笑道:“是我小看你了,你有这个实力知道我的名字,记住了,我叫宗小蕊!” 苏婉宁高冷的不接她的话茬,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宗小蕊的一举一动。 只听宗小蕊继续说道:“不过,你还是赢不了我!” 刚才那次交手时,她刚刚已经探知过,苏婉宁浑身上下并无内力,说白了,她并不会武功。 苏婉宁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宗小蕊莫非有其他绝招? 下一秒,宗小蕊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突然间动了,她的身影快如鬼魅。 苏婉宁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她急速变换的残影。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她稍稍有些发愣,一直以为江湖秘籍之类的都是戏言,如今竟活生生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形势转眼间就被逆转了。 宗小蕊并不近身,苏婉宁的精湛格斗技巧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苏婉宁的后背已是汗液津津,宗小蕊凭着拿手的轻功,在树枝之间穿梭。 她看见宗小蕊双手举起了射箭的姿势。 没错,宗小蕊不擅长近身作战,她最拿手的,应当是她让人防不胜防的箭术! 苏婉宁脑中刚刚拉响了警报,脚下便健步如飞。 不能傻乎乎的站着不动当一个活靶子! 她重新跑到那颗小树背后,缩起身子,用并不是那么粗壮的树干当起掩体。 下一秒,一支呼啸而过的秘银铁箭,牢牢的插在先前她站着的那个地方! 整个过程相差不过几秒! 若是刚刚再晚了这么几秒,此时那支箭应该就牢牢插在她的身上了! 第31章 阿蕊 “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宗小蕊傲气十足地站在树枝高处。 微风吹动着她的面纱,叫人看不清神色。 宗小蕊忽地朝着身后吹了两声口哨。 下一秒,从树林里就出来两位黑衣男子,同之前在刘府想杀他们的那噬蛇卫的装扮一模一样。 苏婉宁心惊,刘府,噬蛇卫,宗小蕊,这一切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两个黑衣男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速度很快地朝苏婉宁的藏身之地杀了过来。 好在她手里有一把武器,一打二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苏婉宁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过程中,耳边又响起了宗小蕊的声音:“你的身手的确不错,若是你肯加入我们,我可以不杀你。” 这么说来,他们的主要目标其实就是墨景栎,而并不是她。 墨景栎究竟做了什么,他们要追杀至此? “你们究竟为何杀人?” 宗小蕊嗤笑一声道:“觊觎圣陵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了,在刘府的时候,墨景栎就是冲着圣陵图去的。 “你考虑得如何?” 短短几分钟,苏婉宁脑海里想了很多。 其实她对那劳什子圣陵,并不感兴趣,现在还要被前后夹击,把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扪心自问一下,真的值得吗? 理智时刻提醒着她,这一点也不值得。 但莫名的,苏婉宁心中骤然浮现出了墨景栎那双魅人的狐狸眼。 那狐狸眼眨眼间又变得绝望、空洞,好似盛满了整个眸子的碎玻璃渣,眼中的光亮再慢慢地一点点消散。 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孤独、无助,也是这般哀伤。最后沉淀成了死寂。 若是当初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杀手的道路? 若是现在她能拉墨景栎一把,是不是能改写结局? 况且加入了他们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组织,以后必定受制于人,这又和她前世的生活有何不同? 苏婉宁真的是受够了被束缚的感觉,像个被别人操控的傀儡,到死都在为别人而活。 想到这些,她坚定了内心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对不起,我拒绝!”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宗小蕊话音刚落,一支秘银铁箭就伴着破空声而来。 苏婉宁周旋在两个黑衣男子中间,根本来不及躲闪。 那箭的速度太快了,她先是看到了肩膀处流出了鲜红的鲜血,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 她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好几步。 手臂受了伤,再招架起那两个黑衣男子的攻势,十分吃力。 很快,苏婉宁就被逼到了悬崖边。 宗小蕊从树上跳了下来,迈着志在必得的步伐,慢慢走近。 一边走一边又举起了她的弓。 她轻启唇锋,淡淡说道:“再见了。” 苏婉宁此刻脚步已是略微虚浮,但她一点也不敢松懈。 紧盯着宗小蕊的动作,提起全身的力气,向旁边一闪。 堪堪躲过那箭,却没注意脚下。 冷不丁踩上一枚碎石子,瘦小的身躯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失去平衡的瞬间,苏婉宁脑中只闪过了三个字——完蛋了! 身体已经开始下坠,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久违地感到心悸。 没有武功,没有现代高科技装备,只有一把不起眼的小匕首,眼下真的是无力回天。 最后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天空还是那么大,一眼看不全。 她安静地闭上了眼...... 电光火石间,一股大力扯住了她,苏婉宁蓦地感到自己停止了下坠。 “小宁儿,这就放弃了?”墨景栎清润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睁开眼一看,胸前垂下一只手。 那只手,掌背很大,布着脉络分明又带着蓬勃力量感的青筋,指节紧绷。 墨景栎,拉住了她的衣领! 苏婉宁稍稍回过了神,她还没死!还有机会! 本来就剩一半的麻绳,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这下崩裂得更快了。 丝丝的断裂声,就好像头顶悬着一柄缓缓坠落的剑,让她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下一秒麻绳直接断个彻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等她想出该如何爬上悬崖,宗小蕊又从悬崖边探出了头,“命还挺大,不过这一次,你们两个刚好可以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说着,她这次似乎不打算继续割断那只剩了一半的麻绳,而是瞄准墨景栎的心脏处,再次拉起了弓弦。 这是要一击必杀的节奏啊! 随着她朝下慢慢拉开弓弦,手臂内侧的一个图案也一点点显露在两人眼前。 那是——一个红色的蛇纹! 和之前暗杀他们的黑衣人的图案别无二致。 宗小蕊莫非也是噬蛇卫中的人?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苏婉宁看着胸前的衣襟被墨景栎越攥越紧,衣服上的褶皱越来越多,那手背上的青筋也越来越明显。 “呵,找死。”墨景栎的声音冷得彻骨,像一个从地狱来的恶鬼。 他足尖一踢崖壁,苏婉宁便感觉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向上抛起。 接着墨景栎的手臂便稳稳地揽过她的细腰。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墨景栎单手抱在怀中。 墨景栎脚下不停,手上拉着麻绳,没几下就轻轻松松回到了悬崖之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风驰电掣间。 苏婉宁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抬眸朝墨景栎望去,他垂手而立,身影修长挺拔,宛若青松,隐约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好似睥睨于天地间。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苏婉宁呆呆地看向墨景栎的腿,那腿站得笔直,修长有力,如今看来,怎么也不像是有疾的样子。 墨景栎,难道一直在欺骗她? 她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震惊过度,任由墨景栎揽着她,只是呆呆地站着。 宗小蕊也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立马后退至安全距离。 眼神里高度警惕,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摆出了御敌姿势。 这跟她得到的情报有误,不是说这男的是个瘫痪吗? 第32章 她不允许 墨景栎双臂一展,轻轻松开揽着苏婉宁细腰的手,他背手而立,眼皮略微抬起。 那双丹凤眼清矍发亮,不像人的眼睛,倒像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牢牢锁定着宗小蕊。 “你究竟是什么人?”宗小蕊终于不淡定了,紧张地闭着气,杏眼睁得很大,露出惊恐之色。 “将死之人,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墨景栎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如一道闪电似的,瞬间到了宗小蕊面前。 薄薄的唇线向两侧勾起,邪佞的笑绽放在嘴角,狐狸眼里尽是冷酷,好像看着一个死物一般。 猛的,那只线条流畅的手臂就掐住了宗小蕊的脖子,修长白皙的指尖深深陷进了女子柔嫩的皮肤里面。 墨景栎的手臂缓缓向上抬起,宗小蕊的脚步就离了地,悬在半空中,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眨眼间的功夫,宗小蕊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就被制住了命门。 宗小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她的杏眼瞳孔强烈地收缩,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汗水仿佛小溪一般,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濡湿鬓侧的几缕头发,贴在了脸颊上面。 她急切地拍打着被墨景栎钳制住的手臂,因为脖子被牢牢掐死,只能发出轻微的几句“啊啊”的气音。 墨景栎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嘴角的笑容不减,手上也没有停止发力。 与此同时,之前与苏婉宁战斗的那两个黑衣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同时朝墨景栎杀去。 以为能杀墨景栎一个措手不及,哪成想,这两人连墨景栎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只见墨景栎另一只手轻轻一挥,看不见的掌风便朝那两人袭去。 那两个黑衣男子就像两团破布一样,直接被击落在地面上。 吐出来两口鲜血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苏婉宁此刻也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切,越看越叫她心惊。 墨景栎这一身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惊人! 这一路走来,原来墨景栎一直都在骗她。 亏她一心一意,多少次生命攸关的关键时刻都没有弃他于不顾。 她本以为,即便他们不算是关系深厚、亲密无比的战友,但好歹也算是共同患难过的朋友了吧。 几次为他以身犯险,没想到到头来却只剩下欺骗! 苏婉宁的心仿佛被投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重重地沉了下去。 墨景栎,戏耍别人很有意思是吗?! 她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氤氲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椎发冷。 苏婉宁面色木然,眼神瞬间变得冷漠,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宛若凛冬的寒霜。 墨景栎,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天空乌云密布,越发阴沉,林间被大风刮得呼呼作响,落叶落在地上打着旋儿的乱飞。 这风也吹过场上对峙的三人,吹落了宗小蕊脸上的面纱,一张明媚的小脸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宗小蕊的脸庞不大,下巴圆圆的,是个典型的鹅蛋脸,鼻锋并不高,鼻头却很圆润,樱唇琼鼻。 那双含着水光的杏眼灿如春华,此刻泛着晶莹的泪花,皎如秋月不过如此。 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苏婉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张脸,她认识! 宗小蕊的脸,把她带进了回忆里面...... 苏婉宁前世一直有愧于一个人,那人便是她的第一任搭档,名叫胡曼蕊。 她们杀手是从小便开始了集中训练,同期的一百人同吃同睡同训练。 苏婉宁小时候体格并不算优秀,在同期生中经常受到欺凌。 她那时木木的,像没有灵魂的傀儡。 直到胡曼蕊的背影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其他人泼来的污水,替她教训了那些“恶徒”。 “你没事吧?下次再遇到这些人,你要反抗。”胡曼蕊逆着光,向她伸出了手。 那一刻,她的眼睛才慢慢有了光亮。 从此两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情同手足。 胡曼蕊是十分出色的“优等生”,在她的带动下,苏婉宁在训练课程上也变得越来越好。 然而,好景不长,直到毕业那天,“父亲”高声宣布,百人争斗开始后,戛然而止。 那一幕幕同期生厮杀的场景,苏婉宁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 一百个人相互厮杀,曾经的小伙伴都变成了敌人,不是你活,就是我死。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因为这百人里面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胡曼蕊也跟她一样,是这百人中的其中一个。 她们俩曾经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也是一起出任务,彼此相互信任的搭档战友。 一开始她们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联手,一起对抗其他队伍。 直到场地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 她那时的心已经变得麻木无比,整个人就像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毫不犹豫地朝胡曼蕊发起了攻势。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她还不想死,她一定要活下去!挡她者死! 匕首插进胡曼蕊的心脏时,苏婉宁才如梦初醒,她颤抖着手,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胡曼蕊却朝她笑了,动了动嘴唇,“我......不怪你,谢谢你......帮我解脱。” 她的小脸还是那样精致,那笑容就像一朵在鲜血里浴血而放的玫瑰。 那时的胡曼蕊丝毫反抗都没有,看着朝她杀过来的苏婉宁,反而扔掉了手中全部的武器。 也就是在那一刻,苏婉宁才觉得自己生而为人的情感尚存一息。 胡曼蕊用自己的死亡,留存了她最后一点人性。 这也是她后来为什么那么拼命也想摆脱宿命的缘由。 那天她浑身是血,抱着胡曼蕊渐渐变冷的尸体,从不哭泣的她眼角发涩,泪流满面却不自知。 苏婉宁成功变成了他们那个训练场里,最后“成功毕业”的唯一那个人。 回忆里的胡曼蕊的脸渐渐和眼前宗小蕊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不,阿蕊怎么能再一次从她的眼皮底下死一次? 不行,她不允许! 苏婉宁脑中的弦突然断了线,身体已经先于思想,行动了起来。 她抄起手中的那把小匕首,不管不顾地朝墨景栎手臂扎去。 第33章 刀刃相向 锋利的匕首刺破空气,杀气顿时显现于形。 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墨景栎虽手上擒着宗小蕊,但他余光也并没有忽视苏婉宁。 匕首寒光乍现的时候,他心里太过震惊,竟没有在第一时间侧身躲避。 “刺啦”一声,那匕首割破了墨景栎手臂上华贵的云丝外袍,声音刺耳,这才让墨景栎似梦初觉般,立即侧开了身。 闪身的同时,他也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击飞了宗小蕊。 宗小蕊无力招架,整个人趴伏在悬崖边上,像没了气息一般,动也不动。 低头看着那被苏婉宁的匕首割破裂的衣衫,墨景栎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他慢慢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小宁儿,这是......何意?”墨景栎嘴唇翕动,声音干哑着问。 “我不许你杀宗小蕊!”她挺身站在宗小蕊身前,就像前世胡曼蕊护着她那样。 “小宁儿,你莫不是魔怔了罢?她可是噬蛇卫的人。”墨景栎抬起眼眸,眸子里像打翻了墨,浓重得叫人看不清。 “她是不是噬蛇卫与我何干,说到底,是你和噬蛇卫有过节,我只不过是看在道义和承诺的份上,尽心尽力的帮你,结果不过是被你骗的团团转。”苏婉宁抬起头,手里紧紧握着那匕首,眼中的狠决满的好似即将溢出来。 她指着墨景栎的腿,狠狠地继续道:“你中的什么寒毒,是骗我的吧?你的腿,根本没有病!” “不......不是,这毒我没有骗......”墨景栎想说些什么,苏婉宁那怀疑的眼神,将他一遍遍凌迟,堵住了他想说出的话。 是了,这种眼神,是那么熟悉,好像回到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墙里。怀疑、恐惧、嫌恶,一波一波地朝他涌来。 墨景栎微微阖了阖眼,本来还私心的以为她是和那些人不一样的,现在看来,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墨景栎,你骗我骗了一路!还有什么好说的?”苏婉宁眼角发红,瞪视着他,胸脯微微起伏。 生平她最讨厌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墨景栎,你既骗了我,那便连朋友也没得做。 墨景栎,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 “呵!呵呵呵......”墨景栎冷笑不止。 见墨景栎并没有否认,紧接着她语气低沉,自嘲道:“我不过是个被你当枪使的傻子,你这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你交心。” “因为你不配!” 听了这话,墨景栎霎时大笑了起来,笑声肆意不羁,透着癫狂。 他眸底猩红,冷漠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份挑衅,让人觉得根本就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小宁儿,你再说一遍?”墨景栎身体微微摇晃,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 苏婉宁却并不理他,她毅然决然地伸出手,攥着那匕首,速度很快的割下一截衣袍。 “墨景栎,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割袍断义后,我不会再帮你,从此你和我,形同陌路罢!” 话音还没落,墨景栎就像鬼魅一样,瞬间到了她的面前。 还没有看清墨景栎的动作,手里一凉,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就到了他的手心。 两人相隔得很近,近的她可以看到墨景栎长长的,根根分明的眼睫。 他的眼睫正微微颤抖,宛若那飘忽不定的蝴蝶,扑朔迷离般闪动着翅膀,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墨景栎一只手桎梏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拿着那匕首,慢慢地移到了苏婉宁的脖子上。 光滑的刀锋仿若一条黏腻腻的毒蛇一样,一寸一寸爬上了她的尾椎骨。 “我不配?你别忘了,我也是救过你的,你回报给我的就只是背后这一刀暗箭吗?”墨景栎用冰冷的刀锋挑起了苏婉宁的下巴。 苏婉宁沉默不答,眼中的狠决却没有消失。 “小宁儿,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你杀了宗小蕊,要么我杀了你们俩。”墨景栎阴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墨景栎一边说着,一边拖着苏婉宁,走到了悬崖边,宗小蕊倒地的位置。 宗小蕊躺在地上,发丝凌乱,呼吸微弱。 墨景栎,简直就是个草菅人命的疯子! “苏婉宁,我的耐心可不多,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墨景栎手臂像铁钳一样,掐着她的手钝钝地发疼,毫不怜惜地拖拽着她。 “墨景栎,你放开我,我去杀宗小蕊。”苏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理智逐渐开始回笼,虚以为意地回应道。 她知道,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根本对抗不了墨景栎,墨景栎随便动下手指,就能手起刀落地让她归西。 “小宁儿,你早这样听话该多好......”墨景栎闻言,那双惑人心智的狐狸眼终于又浮现出往常那般的光亮,亮晶晶的,像一个得到了喜爱玩具的孩童那般兴奋。 墨景栎轻轻推了她一下,随后便放开了手,把手中的那把匕首扔给苏婉宁后,便悠然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惬意地等待看一出好戏。 苏婉宁缓缓走向宗小蕊,她闭着眼睛,嘴角的血丝已经干涸,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气息微弱的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她的丹田已经被我震碎,没有了武功,跟个废物也没什么差别,不如早点给她个痛快,”墨景栎语调轻快,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随意,“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小宁儿你可是乐于助人,做了一件好事呢。” 听了这话,苏婉宁终于明白,墨景栎这人,属实薄情得很,不管是敌人亦或是朋友的性命,在他眼里,都跟一只蚂蚁的性命一样,毫无区别。 她面上不显,心脏却被压得喘不过气,缓缓走到宗小蕊面前,举起了地上那把被墨景栎扔在地上的匕首...... 匕首握在手里,硬硬的,硌得她的手心一阵阵刺痛。 苏婉宁脑中转个不停,阿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第34章 河流 她举着匕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脑中却是极速风暴思考中,转个不停。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水流拍打声。 那水流的声音时隐时现,但在此刻的苏婉宁听来,却恍若天籁。 她循着声,眼角的余光偷偷往下一看,悬崖下方不是危峰兀立的怪石,竟是一汪不知深浅的河流! 这也许就是老天给她的机会,下面是水,就证明尚有一线生机。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水的深浅,若是浅水,那逃不过一死,若是深水,那便有生存的机会。 苏婉宁心中打起了鼓,身体里的肾上腺激素急速飙升,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要赌吗? 不赌的话,墨景栎断然不会放过宗小蕊的性命。 说不定,也不会放过她的小命。 跳下去!跳下去!心中不断有个声音蛊惑道,难道你还想受制于人吗? 不,她不想! 苏婉宁这么想着,心中顿然就平静了下来。 缓缓抬起头,她的眸光在面前的男人身上逡巡了一番,嘴角扯出了一抹无率的纯净笑容,刚刚的狠决消失得无影无踪。 标准的勾唇弧度,却没有一丝感情。 “墨景栎,我偏不如你所愿。” 说完这句话,苏婉宁的嘴角扯出的笑容消失,她动作很快,毫不犹豫地飞奔向前一大步。 抱起了宗小蕊的身体,头也没回。 两个女子相拥着,犹如扑火的飞蛾,带着九死一生的决心,直直地朝悬崖跳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了,并且毫无预兆。 苏婉宁宗小蕊二人离那崖边仅几尺距离,而墨景栎距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 他在听到苏婉宁的话之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即使他立即飞奔过去,也只堪堪抓住了苏婉宁的一截衣角。 苏婉宁就这么决绝地主动跳下了悬崖。 手心的那截衣角还在随风飘动,衣角上带的余温渐渐消失。 墨景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空空荡荡的手心,“小宁儿,你够狠......” 片刻后,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朝崖下探出头,却只看到悬崖底部的水潭,水面泛着无数圈涟漪。 不见一个人影。 小宁儿,为什么? 内心里好像有个魔鬼在不停地吼叫: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没有人会真心待你! 墨景栎有些呆滞,那狭长的丹凤眼暗淡了下来,像一个犯了错误受到惩罚后,不知所措的孩子。 倏尔,偏执的神色在他眼中大放,他双手握成拳,重重砸向地面,眸中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很好,太好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火折子形状的物件,底部的细线一拉,一朵烟花便在空中炸开来。 没过一会儿,极琴便出现在墨景栎的身边。 “王爷,何事急唤属下?”极琴单膝跪地,低着头行礼。 “苏婉宁,给我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墨景栎紧紧攥着那截衣角,咬牙切齿,带着强烈的不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破了他的“布局”,头一回手里的棋子竟然自己跳出了棋盘。 就仿佛在他喉间卡了一根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嘲笑着他的愚蠢,让他在意的不得了。 极琴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如此失态,从前即便是比这凶险百倍的危急时刻,他也仍是胜券在握,让人难辨心思。 不像现在这般,昭然若揭。 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属下遵命。” 极琴得到命令后,像一阵雾一般,立马消失不见了。 墨景栎却仍旧独自立在那孤零零的悬崖边,黑夜的阴影在他周身围绕,久久不曾散去。 对于悬崖上发生的一切,苏婉宁全然不知,她也不关心。 抱着宗小蕊跳下悬崖后,她先是拽着那即将断裂的麻绳,减缓了一下冲力。 接着还用匕首插进崖壁裂隙处,增加一些摩擦力,提高了一点她们的生还率。 但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没注意,先前受伤的手臂,下落过程中意外剐蹭到了粗糙的岩石上。 顿时,火辣辣的刺痛感窜上她的整条手臂,钻心的疼痛竟让她瞬间松开了手。 两个人自由落体般,直直朝水面落下去。 这样子不行! 这么高的距离,眼看着那湍急的水流急速在眼前放大。 若是正面朝下,那她如今唯一勉强能引以为傲的小脸蛋,定要被拍扁了。 苏婉宁咬着牙,在空中强行调整了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肌肉,让自己的整个背部朝下。 就在即将入水的瞬间,苏婉宁深吸一口后,赶忙闭住了气。 身体落到水面上,强大的冲击力打得她整个背部生疼。 两个人被深深地拍进了水中,苏婉宁努力划动着四肢,蹬着腿,向水面游去。 幸好她不是个旱鸭子,前世在游泳闭气的课程上都是优秀。 不然这高度下来,怕是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刚刚才把脑袋浮出了水面,就看见宗小蕊的身影随着几个水波翻转后,沉了下去,那抹亮眼的红色须臾之间便消失了。 苏婉宁反应过来,差点把她忘了! 没办法,苏婉宁只好再次紧闭呼吸,一个猛子再次扎进了水中。 划动着四肢,奋力朝宗小蕊游去。 好不容易抓住了宗小蕊的衣角,将她拉至身边,低低地在她耳边询问,“你还好吗?” 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低头一看,才发现宗小蕊此时已经是完完全全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不知伤势如何。 宗小蕊的情况只怕是不容乐观! 苏婉宁只觉心中翻腾的厉害,头也发着隐微的刺痛,立即有一种不安的心情涌上心头。 她有些慌乱,加快了手里划动水波的速度。 这具身体委实是有些虚弱,自己一个人在水中游都要用上全力,如今还带着另一个人...... 两个人的重量让她渐渐体力不支,张着小嘴,不停地喘着粗气。 苏婉宁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死也不松手,半拖半拽地拉着宗小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两人终于到了岸边。 第35章 言和 苏婉宁顾不得疲惫的身躯,连忙拖着宗小蕊的身体,将她平放在倾斜的岸边。 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阿蕊!阿蕊!你怎么样了?” 宗小蕊紧紧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苏婉宁心中一紧,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千万不要告诉她,人还是死了。 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怎么可以?她不允许!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宗小蕊的口鼻,确认没有异物后。 再把她扶坐起来,让她面朝下。 紧接着,她蹲了下来,屈膝跪地,将宗小蕊的腹部放在自己弯曲的膝盖上。 然后双手用力按压她的肚子和背部。 她的力气比较小,采用这种方式,可以省去不少力,还能有效地挤压出宗小蕊呛咳进去的水。 果然不出她所料,几声闷咳过后,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 好兆头!说明这个方法用对了! 她没有半途而废,而是再接再厉,手中没有停下来,继续施着力,拍着宗小蕊的背。 终于,皇天不负有有心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宗小蕊“哇”的一声,吐出了不少水。 她的胸膛开始了微弱的起伏。 眼睑颤颤巍巍地抖动,缓缓睁开了眼。 苏婉宁舒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一时间的泄气让她直接倒在了宗小蕊的身边。 周围都是树叶茂密的大树,交叉着向上延伸,明明暗暗的,只露出一点点头。 两人皆是并排躺着,看着悬崖顶上的一线天空。 还活着,人间真好。 苏婉宁此刻更是累得连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动。 静静躺在地上,平缓着大起大落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救我?”身旁的宗小蕊突然问出了声。 宗小蕊的声音低低的,她咬着几乎毫无一丝血色的嘴唇,夹杂着一丝微弱,整个人就像风中被吹落的枯叶。 “我先前对你毫不留情......你肩膀上的伤......也是我害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婉宁闻言,朝宗小蕊转过了头,沉思片刻道:“我救你,是因为你这张脸。你这张脸,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解释和坦白的机会。” “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相告,不然我能救你也能一样杀了你,”苏婉宁眸色沉沉,看着她那张与胡曼蕊相差无几的脸,神色凝重。 “你真的是噬蛇卫的人?” “是。” “你们究竟听命于谁?”苏婉宁秀气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透着一股子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 “我真的不知道噬蛇卫背后之人是谁,不过有一次我偶然间听到,刘玉山和那背后之人的对话,他们好像跟皇室有着关系。”宗小蕊脸上泛着疲惫之意,沧桑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落寞之色。 “你为什么要暗杀我们?”苏婉宁继续问道。 “我被强行喂下一种毒,每个月月底从刘玉山那里按时领取解药延缓。”她的语气突然有些激动,怒意渐显。 “包括这次的接到杀你们的任务,也是刘玉山交给我的。” “刘玉山也是噬蛇卫的人?!”苏婉宁有些惊讶。 看来先前她匆忙间瞥见的那个印记,如今看来,是真真存在的。 她并没有看错。 “是的,刘玉山也是噬蛇卫之人。”宗小蕊肯定道。 回想了一下,宗小蕊好像与那些黑衣噬蛇卫又不太相同,起码她不会在任务失败后主动自杀。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婉宁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同那些黑衣蒙面的噬蛇卫不太一样?” “那些黑衣蒙面的,是从小就被栽培的死侍。我因为某些原因,机缘巧合被刘玉山挑中,又因为射箭技术高超,被强迫为他们卖命。”宗小蕊神色透着不甘。 所以宗小蕊其实并不是自愿当这劳什子的噬蛇卫,而是逼不得已给刘玉山他们当了打手。 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做了别人的炮灰而已。 苏婉宁从地上坐了起来,担忧道:“你如今武功已经被废,任务也失败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宗小蕊支支吾吾的,满脸的不知所措,迷茫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整个人依旧瘫在地上,眼神空洞,目光涣散的仿佛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 苏婉宁瞧在眼里,心中竟有些不忍, 前世胡曼蕊看到自己被欺凌,不懂反抗的时候,是不是也同她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 阿蕊,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前世胡曼蕊挡在她面前的身影,她的背影并不强壮,但却像那坚韧的翠竹,遗世独立。 而后阿蕊转过头来,晚霞映着她的脸庞,镶嵌了一圈金边,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灿烂地笑着...... 苏婉宁突然理解了“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替别人撑把伞”这句话的含义。 若是阿蕊现在还在她的身边,一定也会让她这样做。 苏婉宁下定了决心,眼神愈发坚定。 “你......之后就跟着我一起吧......我们一起去找那解药,”苏婉宁深思熟虑后开口道,“若是你毒解了,从此便自由了,可以肆意享受自己的人生。” “我此行也正是要去天黎国国都明启城,皇室贵族也定是在国都里。你若是同我一起,说不定我们也能找到些线索。” “如何?” 宗小蕊原本死气沉沉的杏眼里,听到这话后,跳动出一缕小火苗,一跃一跃地,生动了起来。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仔细看,好像还有些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人人欺压的生活的宗小蕊,万事都只能靠自己。 本来以为自己这次已经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临死前竟幸运般地得到了一次善意。 对于一个一直处于底层黑暗的人来说,一点点的善意就能让她像重生一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宗小蕊的嘴角向下一弯,喜极而泣般,竟差点要哭。 张了张嘴,好似要说话...... “不要感谢我,我可不会随时随地的保护你,”苏婉宁受不了太过肉麻的场面,她连忙摆着手,头扭向了一边,“你可别哭啊!你要是哭的话我就不带你了。” 宗小蕊立马吸了吸鼻子,努力扬起嘴角微笑着,“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36章 潜伏 “苏婉宁。” “好,我知道了。我宗小蕊对天发誓,我今后与苏婉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宗小蕊伸出手掌,并着手指,想伸到脑袋旁边起誓,无奈现在的她浑身无力,连手臂都举不起来。 顿时窘迫得羞红了脸。 苏婉宁见状,嘴角微微发笑,“行了,你别逞能了,你现在的身体就像个‘七零八落’的破布娃娃,快别乱动了。” 停顿了一瞬,她慢慢走过去,拉起宗小蕊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宗小蕊站了起来。 顺带着也捡起了宗小蕊的那把弓和散落在地上的秘银铁箭。 把弓箭整理好后,再轻轻地放回宗小蕊背后的布袋里,“此地也不宜久留,我们得找个能暂时歇脚的地方。” “你的身体也需调理一下。” 两人互相搀扶着,顺着河流边走去。 越往上走,两旁的树木越来越浓密,地上的灌木丛也多了起来,无数缠绕的藤蔓围绕在大树上,一片遮天蔽日的景象。 偶尔还有一些小兔子,小野猪,受到惊吓后“嗖”的一下跑远了。 周围这环境,像极了前世的热带雨林气候的森林。 “小蕊,你可知我们现在在什么方位了?”苏婉宁隐隐有些不安。 宗小蕊撑着苏婉宁的肩膀,微微抬头,巡视了一圈,语气突然变了: “这......这应该是柱别山森林里面了!”她语速急切,带着惊恐。 苏婉宁有些不解,“你为何吓成这样?” “宁姐,你有所不知,这柱别山森林是出了名的险恶啊,传说进到森林内圈的人,迄今为止,没有一人活着出来的。进去的人,都消失了!” “我们不能......不能再向前走了......” 苏婉宁闻言,思考了片刻,她沉静的道:“不走肯定是不行的,我们不可能一直耗在这个森林里吧,总要想办法出去。” “你说的那个森林内圈,可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有是有的......据说森林内圈和外圈之间隔着一道常年经久不散的雾气。” 她看了看身旁的那条水流,突然想起来墨景栎曾经跟他说过,柱别山森林在两大国中心交界处,而天黎国就在柱别山森林的北面。 那只要确保他们走的方向是对的,顺着河流,总能走出去。 苏婉宁点了点头,继续道:“方才你也说了,森林内圈凶险万分,我们走了这么久,并没有看到那个雾气。” “想必我们现在应该并不在森林内圈之中,所以只要认清南北方向,应该就能走出森林。” 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走了。 周围的树木又高又大,光线都是隐隐约约才能看到一点。 通过观察太阳确定南北的方法行不通。 她与宗小蕊两人身上也没有类似指南针这样的工具,依靠外力的路也堵死了。 该怎么办呢? 苏婉宁四处查看着,突然就发现不远处竟有一棵拦腰折断的小树。 那树好像是被雷劈断的,一半耷拉下来,垂在地面上,树干有些发黑发焦。 对了,她想起来了,依靠树木的年轮疏密也可以辨别南北方向。 年轮较密的那边即是北边,较疏的那边便是南边了。 想到这里,她先把宗小蕊放在地上,背靠着大树,让她先在原地休息。 手中再次拿起那把刀刃已经是坑坑洼洼的小匕首,朝那断裂的小树走去。 那树的断裂面也是黑成了一片,看不清年轮,但靠近泥土的底部外观看去还是好的。 苏婉宁眼疾手快,抄起匕首就砍了起来。 只要再砍掉一截,把这部分烧焦的部分砍掉,想必就能看清年轮。 先前肩膀中箭的伤口,又水里浸泡过,现下随着砍树动作拉扯,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闷头继续砍着树。 不一会儿,苏婉宁身上就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全身是汗。 宗小蕊看到眼里,心里不禁也有些动容。 如果不是她射的那一箭,苏婉宁此刻便不会这么辛苦...... 她虚弱的喊道:“宁姐,那边那棵树下有一种草,名叫‘穿心莲’,它的叶子有消炎的功效。” 苏婉宁顺着宗小蕊的指示看过去,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的确有一株与莲花十分相似的植物。 它开着白色的小花,花朵外形酷似莲花,但茎叶却不如苏婉宁认知里的莲花那般大。 而是细细的,长长的,薄薄的一片。 苏婉宁走过去,轻轻摘下一片绿叶,一股微微的草木清香沁入心脾。 拿在手上踌躇了一会儿,想必宗小蕊应该不会骗她,毕竟她若是现在死了,宗小蕊只凭自己,也走不出这森林。 苏婉宁不再犹豫,把那穿心莲的叶子捏碎,敷在了肩膀伤口处。 刚敷上去有些辣辣的疼,不过这点疼痛相比之下,反而显得不是那么痛了。 说来也是神奇,那草叶敷上去没过多久,原本还在缓缓洇血的伤口,确实不再出血了。 苏婉宁随手有多摘了好几片,一股脑塞进了衣襟里。 她再次举起匕首,这次没过多久,树干底部的年轮便慢慢显现了出来。 不错,正如苏婉宁判断的那样,年轮上疏密之分十分明显。 这下便能找到方向了! 只见年轮上方的距离比较密集,这方向刚好就是那河流的上游。 运气还算不错,她们并没有走错方向。 确定好了方向,苏婉宁再次搀扶起宗小蕊,准备上路。 两人没走出多远,天空开始发黄发暗,森林里逐渐闷热起来,黏糊糊的水汽粘在皮肤上,甩也甩不掉。 林间时不时有蜻蜓低空飞过,刚刚还零星能看到些小动物,此时好像都突然间消失了。 整个森林,静谧又可怕。 身旁宗小蕊的身躯一抖,她煞白着脸,眼神紧张不安,死死地盯着前方,拼命压制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紧紧拉着苏婉宁的衣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她有些语无伦次道,“宁姐,我感觉不太对劲。” 苏婉宁也注意到了,这个柱别山森林,恐怕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脚踩在地上数不清的枯枝上,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小孩子的惨叫。 两人停了下来,只觉得后背似乎直冒寒气。 好像一直有双恶狠狠的眼睛正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第37章 水潭 “什么人?赶紧出来!不要装神弄鬼!”苏婉宁大声呵斥道。 然而偌大的森林里,回应她只有窸窸窣窣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苏婉宁知道,在这么宽广的一个空间里,她们两个就像两个人肉活靶子,目标太大了。 说是四面楚歌,八面受敌也不为过。 眼下急需一个“掩体”作掩护。 苏婉宁监视着四周,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无奈宗小蕊的脚步虚浮,虽然苏婉宁扶着她,可她还是渐渐体力不支,踉踉跄跄的,很是浪费时间。 “快点,我背你。”苏婉宁应机立断,直接蹲在宗小蕊的面前。 宗小蕊咬着嘴唇,她也不是矫情之人,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脱了苏婉宁的后腿。 眼下的处境对于她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也不再推脱,安安静静地趴在苏婉宁稍显单薄的脊背上。 苏婉宁一刻也不敢耽误,背着宗小蕊小步子跑了起来。 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尤其是这危险还是未知的。 跑出一段距离后,那种被紧盯着的注视感降低了不少。 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这一片似乎是个水洼之地。 旁边那条河在此处汇聚成了一汪比较大的水潭,看起来就好像是个蓄水池一般。 离这水潭不远处,就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山上长满了绿绿油油,各色品种的植被。 苏婉宁找了个背风处,这地方刚好背靠着山脚,那处岩石恰好微微凹进去一块。 空间正好容下她与宗小蕊两个女子的小身板。 有了这处暂时的庇身之所,即便有危险,也能有反抗之力,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从头顶闪过,下一秒,耳边传来了震耳发聩的雷声。 紧接着,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苏婉宁和宗小蕊紧挨着坐在一起,望着雨幕,两人都没有说话。 咕噜噜一声声响打破了平静,宗小蕊舔了舔皴裂的嘴唇,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我不饿。” 苏婉宁哑然失笑,身体都在抗议了,嘴上倒是嘴硬。 “等雨势小些,我去那潭边看看,运气好说不定水里有鱼。”苏婉宁轻轻拍了拍宗小蕊的肩膀。 说完,她闭上眼,放松肌肉,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疲惫的身躯才行。 —— 一间古色古香的客房内。 “王爷,属下已寻到苏婉宁的踪迹,苏婉宁和宗小蕊两人掉进了柱别山森林,”极琴跪在墨景栎的身后道,“属下不敢贸然行动,特此回来禀报。” 竟然不要命似地闯进柱别山森林,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墨景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眸子里更是冷若冰霜。 倏尔,他好似又想到些什么,继续问道:“暖阳侯之子洛成林还有多久到达柱别山森林?” “不出三日便到达了。”极琴毕恭毕敬地回道。 “很好,那便还是一切按计划行事。” 墨景栎不自知地把玩着手心里的一枚圆形棋子,嘴角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笑容来。 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结果还是一样。 小宁儿,你逃不掉。 你以为你跳出了棋盘,殊不知,你仍旧在棋盘内。 “不过......”极琴摸不准这位爷的意思,有些支支吾吾,不知该讲还是不该讲。 “说!” “那苏婉宁他们掉入的地方,属下瞧着那地方好像是天青水蟒的地域......” “什么?!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天青水蟒,那可是不是一般凶兽! 一个没有武功身上还受了伤,一个武功尽废也有重伤在身,与那水蟒相斗...... 怕是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他面上笑容依旧,却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涌动的躁意...... 墨景栎来回踱步了一阵,终于还是一甩衣袖,从窗户一跃而出,几个翻转间,很快不见了身影。 —— 小憩了一会儿后,苏婉宁发现刚刚的暴雨已经转变成了绵绵阴雨,她站起身,走出石洞。 走到水潭边,才发现这水潭的水幽蓝幽蓝的,捧在手心里看更是波光粼粼。 很清澈,时不时能看到几条游来游去的小鱼。 太棒了!这下晚饭有着落了,苏婉宁喜出望外。 她利落地挽起衣袖,走进了水潭中,双手快狠准地朝水中抓去。 那鱼滑溜溜的,甚是调皮,前几次全从指缝里溜走了,十分叫人恼怒。 总结了失败的经验,这次她不急着乱抓了,而是把手放进水中,交叉虚虚地构成一个网状。 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终于!在守株待兔这种笨办法的帮助下,苏婉宁成功地抓住了一条小鱼! 她得意的把那鱼朝岸边一甩,再次转过身,准备再抓几条,却突然发现...... 刚刚还在四处游来游去的小鱼,一转身的功夫,竟向两边四散逃窜了起来。 苏婉宁眉头紧锁,歪了歪头,十分不解。 这鱼怎么突然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小鱼游的方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发毛的感觉。 她的直觉一向都很准,尤其是碰到意想不到的危险的时候。 轻轻顺了顺手臂上竖起的汗毛,苏婉宁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放弃抓鱼,立马上岸。 还没等她转过身,水潭中的水就开始了不规律的波动。 这波动来得又猛又急,周围溅起不少水花,苏婉宁眼前升起一片水雾。 一双金黄色的铜铃大眼赫然出现,瞳孔是黑色束线状的,阴恻恻地左右转动。 它那倒三角形的头颅从水中显现出来,头顶上有个黑色肉冠,约有五十厘米长短。 此刻正“斯斯”地吐着猩红的信子。 只见它微微张了张鼻孔,苏婉宁便感到一阵滚烫的鼻息袭来。 这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苏婉宁心中骇然,这放到前世绝对是个水怪的程度了! 这森林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各路牛鬼蛇神都有啊?! 第38章 七寸 那蛇身上的鳞片在水中闪闪发光,这蛇的鳞片居然是幽兰色的! 蓝色的水加上蓝色的怪蛇,难怪之前在水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苏婉宁来不及多想,用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着,朝着岸边奔去。 那蟒蛇一看就不是善茬,哪里会等苏婉宁做好万全准备再攻击? 下一秒,就立起了它那巨大的身躯,狰狞的大嘴俯冲直下,速度很快地径直朝苏婉宁的后背咬过来。 “宁姐,小心!”惊天动地般的声响也引起了宗小蕊的注意,她看到了那蟒蛇的攻击,连忙大声提醒苏婉宁。 听到宗小蕊的呼唤,苏婉宁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再次转头确认蟒蛇的位置。 她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借用了水潭的浮力,迅速朝旁边“荡”出一段距离,惊险万分地躲过刚才的攻击。 苏婉宁进了水后,这怪物好似突然间失去了目标一样,那双巨眼只是不停地转动着,却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心中缓缓升上来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怪物好似在水中的时候,视力下降不少。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冒着生命危险,再次从水中探出了一点点头顶。 很快,那条巨蟒那锥形的头便呲着锋利的牙齿,再一次朝着她露头的位置扑了过来! 果真如此! 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等巨蟒咬下来。她已经提前做出了预判,早就向旁边轻松躲开。 发现了这一特性后,苏婉宁镇静了不少。 她尽可能地延长自己待在水下的时间,时不时上去水面上露头,骚扰一下蟒蛇的视线。 找准蟒蛇俯冲下来又扑空的缝隙,她一个跳跃,紧握着匕首就朝那粗壮的蛇身扎了过去! 苏婉宁这一刀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谁知这蟒蛇的鳞片竟如此坚硬。 匕首扎上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就仿佛鸡蛋碰上了石头,不但丝毫没有扎进去不说,她用出去的力还反作用了回来。 震得她手掌木木的疼痛,手腕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 这蟒蛇的鳞片,简直就像一套牢不可破的坚冰利甲。 太逆天了,这让她如何下手? 苏婉宁皱起了眉,情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一向淡漠的脸上难得透出了些许惊惶。 这次的试探让她明白,眼下强攻是万万不可行的了,她和这怪物的实力相差太悬殊。 强攻不行,只能靠智取。 造物主是公平的,再强大的事物也总有着它不为人知的命门。 苏婉宁坚信这蟒蛇也应是如此。 眼下就是要拖延时间,仔细观察。 她像条美人鱼一样,潜游在水中,绕着这水蟒周围徘徊。 苏婉宁突然想起,正常蛇类的命门,不都是蛇的七寸吗? 从蛇头向下丈量,大概七寸左右的位置,就是蛇的七寸,这里是蛇的心脏所在。 若是能直击它的心脏,即便不能当场击杀,也能大大地重伤它,说不定还会让它失去攻击能力。 她抬头,寻找着这蟒蛇的七寸。 这蟒蛇的连头部算在内的上半身,整个高高的矗立在水中,蛇头昂首摆尾,斯斯乱叫着。 跃出水面的部分,还离水面有着不小的距离。 她不会轻功,瘦小的身体与这蟒蛇庞大的身躯,相差太大了。 根本没法接近它的七寸心脏的位置。 这可怎么办? 蛇身上犹如一圈圈水波一样的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水波亮晶晶的,有规律地泛着光。 这是怎么回事? 苏婉宁眯起眼睛,细细看去,那光竟是蟒蛇的鳞片,随着它的呼吸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 这怪蟒的鳞片虽然密集,但起伏时却透着一丝缝隙。 有了,苏婉宁眼前一亮。 利用这个鳞片间的间隙,说不定她接近这蟒蛇的七寸处就有指望了! 一直在水中泡着,对她其实是大大不利的,她是人不是水中生物。 反过来对于这蟒蛇来说,它几乎可以算水中霸主了,占据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这样下去不行。 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即使不能重伤它的七寸,也要想办法上岸! 苏婉宁稳了稳心神,就在下一次蟒蛇鳞片微张的时候,一个奋身向上跳起。 跳上蛇身之后,没有片刻犹豫,借着力再次跃出。 这一次,她手中的匕首直接见缝插针般,嵌进了那蟒蛇的鳞片缝隙内。 蟒蛇感受到了疼痛,开始剧烈扭动起来。 扭动的幅度之大,就仿佛在坐云霄飞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晃得她头顶一圈小星星,直犯恶心。 稍一不留神就要被甩落下去。 咽了咽口水,苏婉宁一手抓着匕首,一手牢牢抱着这蟒蛇粗壮的蛇身,小小的身躯紧紧贴在蛇身上。 贴在蛇身上后,那恶心感降低了不少。 她咬咬牙,艰难地抬起手,将匕首插进了更上方的缝隙。 等匕首稳住了之后,身体也一点点向上爬去。 不错,这个方法虽然凶险,但事实证明,的确十分有用。 苏婉宁此刻就像一只缠人的小蚂蚁一样,伏在敌人身上到处爬行。 这蟒蛇虽大,但面对紧贴着它的“蚂蚁”,它庞大的身躯反倒丧失了优势。 甩不下来,却又攻击不到。 就这样,苏婉宁一点一点地,即将爬到蟒蛇的七寸处。 她伏在它的背上,越靠近那七寸处越觉得不对劲。 这蟒蛇的七寸处有一块和周围其他鳞片形状不一样的鳞片。 其他鳞片呈椭圆形,这块鳞片却是菱形状的,看着甚是奇怪。 正想仔细再看看这块不一般的鳞片时,蟒蛇又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这次它好像也感觉到了危险,张着大嘴,整个头部呈向后倾倒状。 苏婉宁来不及多想,若是她再犹豫下去,整个人即将被甩落下来! 快速地拔出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那块菱形鳞片中! 谁知在她即将扎上去的瞬间,那块奇怪形状的鳞片竟自己打开了...... 一股紫色的烟雾从那蟒蛇的七寸处散发了出来。 下一秒,烟雾就把苏婉宁整个人团团围住了。 第39章 恶斗 这烟雾闻起来竟然香香甜甜的,这味道,就像那柔软,绵滑,搭配上淡淡香橙味的海绵蛋糕卷。 甜得发腻,香得迷人。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眼前的蟒蛇变成了数不清的好几个,层层叠叠的交错在一起。 手脚也开始变得松软,整个人好似那浸泡在水中的泥人,快要化开了。 整个身子软得不可思议,浑身骨头也仿佛散了架一般。 莫说抓住什么东西了,此刻就是叫她靠在坚硬的墙上,她也会顺着墙根滑下来。 手脚没了力气,不由自主地便松开了。 苏婉宁整个人像一个自由落体的人形炮弹,直直地从蛇身上落了下来。 失去意识前,苏婉宁脑中飘过三个大字——完蛋了。 巨蟒见状,嘶嘶的怪叫声更大了,摇头摆尾的甚是得意。 它一个转身,对准苏婉宁落下来的地方,像等待投食的宠物一样,张开了大嘴。 嘴中的一排排尖锐的牙齿泛着冷光,咧开的嘴角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隐约还能看到分泌的唾液。 “宁姐!”宗小蕊强撑着站起了身,她没了武功,无法瞬移到苏婉宁的身边,此时也只能焦急的呼喊。 苏婉宁像是陷入了昏迷,对她的呼喊没有丝毫反应。 宗小蕊急得胸脯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心里七上八下,噼里啪啦得好似油煎。 汗珠子如雨点一样直往下掉。 她目露焦虑地盯着苏婉宁,脑中无声地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眼前的局势逼乱阵脚。 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事物,低头一看,是她的老搭档——箭羽。 对了,她虽然没了武功,但射箭的技术还在。 只要能射中这怪蛇,多少也能为苏婉宁争取一点时间。 但她现在重伤在身,力度和准度恐怕会受影响。 若是没有一击射中,会不会宁姐她就...... 宗小蕊使劲摇了摇头,把这种扰人心神的想法甩了出去。 不会的,她一定能射中!她一定能给宁姐争取到时间,宁姐一定会没事的! 连忙解开背上的弓,紧紧握在手中,再抽出一支秘银铁箭。 缓缓举起双臂,左手持弓,右手拉起紧绷的弦,摆出了标准的射箭姿势。 她深深地猛吸两口气,微微闭了闭双眼。 再次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冰冷锐利的箭尖缓缓抬起,对准了那条邪恶巨蟒金黄色的兽瞳。 宗小蕊不再犹豫,指尖一松...... 秘银铁箭“嗖”的一声,快如雷电一般,直冲巨蟒的眼睛而去。 那蟒蛇一门心思扑在即将入口的美味当中,哪里会注意到旁边射出的冷箭。 等它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秘银铁箭不负众望,深深扎进了它的右眼中。 鲜血就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从它骇人的瞳孔中流了出来。 原本金黄色的瞳孔染成了血红色,还在不断地向下流着血水。 巨蟒这下顾不得去吃苏婉宁了,强烈的疼痛感让它低下了头,整个庞大身躯颤抖不止。 苏婉宁掉在了它那一圈圈盘踞着的蛇身上,硕大的蛇身瞬间淹没了她。 宗小蕊短暂地松了口气,她连滚带爬地朝潭边跑去,想看看苏婉宁的伤势如何。 —— 苏婉宁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稍稍产生了一些不真实感。 入眼的天还是那么阴沉,周边围绕着的水还是那样潮湿。 我没死? 苏婉宁麻痹的大脑开始了重新思考。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死在蛇腹。 这巨蟒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七寸是它的命门,万万想不到它的命门竟也暗藏玄机。 好一股毒气啊!让人防不胜防。 苏婉宁眼中一点点变得狠厉,这畜生凶性太强,着实该死! 一滴鲜血自上而下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周围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疑惑地朝巨蟒看去,那巨蟒还低着头,右眼竟插着一支长长的黑色箭羽。 秘银铁箭!是宗小蕊救了她!苏婉宁顿时了然于胸。 她正想从蛇身上站起身,脚下突然的移动,滑滑的表皮让她又跌落了回去。 没想到与此同时,这巨蟒也开始了行动。 它好像逐渐从眼睛的疼痛中缓过了神,方才眼睛的疼痛让它的叫声更尖锐了。 它用那只仅剩的左眼看了看宗小蕊,又转向了苏婉宁。 金黄色的竖瞳透着熊熊的怒火,锁定了两人。 它缓缓移动着自己那又长又粗的蛇身。 苏婉宁这才发现,原来这厮整个身躯远比肉眼看到的还要大! 它的下半身隐在水潭里,盘绕成一圈又一圈,就如蚊香盘那样。 苏婉宁瘦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掉进了蛇身围起来的“旋涡”中心。 蟒蛇那颗狰狞的头颅也向岸边,向着宗小蕊的方向,一点点游荡了过去。 蠕动着的蛇身一边游走着,一边开始一点点缩紧...... 五脏六腑好像被无限挤压,苏婉宁感觉自己好似即将被压成一张薄薄的纸片人...... 胸口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好像整个心脏被人捏在了手心。 她张开嘴,大口地喘着气,但是效果却微乎其微,窒息感不由分说地强行而至。 手脚被紧紧束缚,丝毫不能动弹,苏婉宁实在想不出如何解决眼下的危机。 难道这次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眼前再次开始渐渐模糊...... 不知怎的,原本混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双狡黠的狐狸眼,那眼眸润泽透亮,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 好似在对她说:“小宁儿,这就放弃了?” 苏婉宁猛地清醒过来。 苏婉宁努力强撑着自己的精神,脑中急速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突然,一个人影从一旁闪过,那人动作很快,只见他从手中掷出了几块小石子。 小石块直击蟒蛇的头部和七寸位置,那石子从他的手中掷出来,好似加持了什么一般,竟能深深地扎进蟒蛇鳞片缝隙处。 蟒蛇不得已,松开了牢牢绞着苏婉宁的蛇身。 第40章 救星 终于脱身了!苏婉宁来不及多想,她动作很快地从蟒蛇的包围圈里跳了出来。 正想跃入水中,游上岸边。 曲膝。用力。 脚下竟奇怪的纹丝不动。 仔细一瞧,细腰上不知何时圈着一条男人的手臂。 顺着手臂看上去,这人一身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祥云纹样的镶边,看着十分雍容华贵。 苏婉宁回过头,正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入眼的却只有一张银色面具,这面具覆盖的十分完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看不清神色的瞳孔。 墨景栎面具下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若是他再晚到一会儿...... 那这枚不听话的棋子,岂不是永远逃离了他的棋盘? “你是谁?”苏婉宁十分不解,一个陌生人不由分说的竟自顾自的揽着她的腰。 这人却并不回答她的话,但揽着她的腰的手却也并不放开。 莫不是找死? 她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向面具男打去。 这男人姿态飘逸,犹如行云流水般,就那么轻轻向后一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苏婉宁原本重重的一拳像打在棉花上一样。 此刻他抱着她,她的双拳伏在他的胸膛上。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正在打情骂俏。 苏婉宁俏脸一黑,未免欺人太甚! 墨景栎透过面具,低头看着怀里气急败坏的苏婉宁,本来铁青的脸色不自知地染上了一丝笑意。 这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松鼠。 他若是抢了小松鼠的食物,它便也会如此一样,龇牙咧嘴地虚张声势。 就喜欢小宁儿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不再给苏婉宁再次挣扎,意图脱离他怀抱的机会,墨景栎就脚尖轻轻一点,抱着她飞了起来。 飞起来的瞬间,她轻呼了一声,双手拉紧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苏婉宁被突然而至的失重感稍稍吓了一跳。 她算是发现了,这人虽然不说话,但好像暂时也没有恶意。 不然怎么还好心地带她直接飞回了岸边? 到了岸边,这下不等苏婉宁出手,这男人就主动放开了圈在她腰上的手。 他垂手而立,身姿挺拔,此刻即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仿佛举手投足间尽在掌握。 苏婉宁张了张嘴,正欲质问这男子是何来历。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那蟒蛇眼瞧着本来已在囊中之物的美味再一次被人打断,已经是暴跳如雷。 它张着血盆大口,大叫了一声,嘶嘶吐着蛇信的样子邪恶极了。 眼下情况危急,根本不是闲聊的时候,重中之重应该先解决掉巨蟒这个大麻烦。 苏婉宁端详了一会儿那面具男,稍一沉吟。 若是只靠她自己,经过前几次回合下来,她知道根本无法对抗这只巨蟒。 看这男人武功高深,不如拉他一起下水? 想到这里,苏婉宁转了转眼珠。 她跑到男人面前,回想着电视剧里古人的行礼方式,朝着这男人一拱手道: “唔......这位大哥......不是,这位壮士,可否帮我一个忙?” 墨景栎闻言,看着苏婉宁恭恭敬敬行礼的样子,面具下的眉毛挑上了天,差点笑出了声来。 苏婉宁,你的小算盘打得可真是妙哉啊。 借刀杀人这一招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若是你知道你现在求的人就是你最厌恶之人,就是你前不久兵刃相向的人,你还会开这个口吗? 我不帮你,你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他那狭长的狐狸眼瞬间变换了神色,倏地狠戾了起来,刚想拒绝。 苏婉宁感觉到了这黑衣人的迟疑,她连忙继续补充道: “壮士,你放心,只要您稍稍施展一下轻功,带着我飞一飞,不用脏了您的贵手,我自己来解决这只牲畜。” 她看这男人还是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再次增加了筹码:“这样罢,只要您这次肯帮我,我愿意为您做一件事情,尽我所能,在所不辞。”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违背我自身原则的事情我不干。” 苏婉宁又思考了一会儿,她一边从手指间摘下那枚她自己打造的小戒指,一边道: “这样吧,这枚戒指我给你当做抵押证物,这戒指是我自己做的,世间仅此一枚,若日后你拿这证物找我,我一定遵守今日诺言。” 说完,苏婉宁便把戒指抛给了他。 听到这里,墨景栎终于抬起了头,事情变得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了。 苏婉宁既然这样说了,白得的好处哪个傻子会不要呢? 他接住了那枚小戒指,还朝苏婉宁勾了勾手指。 苏婉宁一见这动作,便知道这男人是同意了这场交易,喜出望外的快步走到墨景栎的身边。 这男人身材是属于十分伟岸的,肩宽窄腰,脊背笔直。 苏婉宁用眼睛丈量了一下,他身高起码有一米八八。 跟身材一流的墨景栎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 咦?她怎么又想到那个死骗子去了? 苏婉宁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拉回自己的思绪。 面前突然沉下来一片厚重的阴影,再一看,才发现这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距离很近,苏婉宁的眼前就是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一股厚重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秒,只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紧,脚面便离了地。 这男人一手揽着她,气息丝毫不乱,轻轻松松便升上了天。 苏婉宁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带我去这蟒蛇的眼瞳处!” 在这男人的带领下,他们两人灵巧地躲过巨蟒的攻击,来到了巨蟒的头部眼睛处。 “再靠近点!”苏婉宁大声道,“我要去拿那把秘银铁箭!” 墨景栎听话地靠了过去。 苏婉宁手抓住了那支箭尾,因为这箭插得太深,竟没有一下子拔出来。 反而惹痛了脚下的巨蟒,它开始强烈地反抗起来,巨大的头颅来回摆动。 长长的蛇尾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苏婉宁死死拽着那支箭,没有松手。 她想了想,抬起了脚,用脚撑着巨蟒的头,向后拖着重心再次使劲。 “砰”的一声,秘银铁箭终于拔了出来! 随着秘银铁箭一起的,还有那红艳艳如浆果一样溅射出来的鲜血。 鲜血溅出来的瞬间,墨景栎往苏婉宁身后一躲,这血便完完整整地溅了苏婉宁一身。 苏婉宁:“......” 第41章 溶洞 顾不得身后这大哥的小动作,苏婉宁拔出那把秘银铁箭后,毫不迟疑,立马蓄力。 狠狠地插进了巨蟒剩下的另一只还没受伤的眼孔内! 两只眼睛都受了巨大的创伤,天青水蟒再也支撑不住,双目赤红,怒火俱现。 它暴烈地晃动着头颅,好似在做最后的抵抗。 紧接着身后那长长的蛇尾便像条鞭子似的甩了过来。 苏婉宁急忙大喊:“快撤!” 墨景栎反应很快,苏婉宁话音未落,他便开始了移动,堪堪躲过凶猛袭来的蛇尾。 这天青水蟒两只招子都受了伤,再不能视物,它上半身已经开始缓缓向下倒去。 哪成想,它的蛇尾却如不受控制般,没有目的地四处横扫。 墨景栎带着苏婉宁,两人躲过了攻击,地上的宗小蕊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粗壮的蛇尾带着气势磅礴的力道,狠狠地朝她抽去! “小蕊!快跑!”苏婉宁见状,连忙高声呐喊。 宗小蕊之前那一箭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力气跑得过这扫荡过来的蛇尾。 她强撑着站起来,没跑几步,蛇尾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苏婉宁急得拽了拽身后人的衣摆道:“壮士,快去救救她!” 墨景栎却仿佛没听到一样,面具下的丹凤眼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苏婉宁,你好大的脸啊,宗小蕊,她本就是该死之人,我怎么可能会救她? 看着苏婉宁着急的模样,他甚至阴森地冷哼了一声。 耳边听到这男人的不屑的冷哼声,苏婉宁就知道,这人并不打算救宗小蕊。 果然,老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 她眼眸也冷了下来,理智的声音告诉她:人家确实没有义务必须听从她的话去救人。 “你若不愿意救,我便也不会再强迫于你。”苏婉宁淡淡地说道。 不再执着于寻求身后人的帮助,她掰开了他环在腰间的手,奋力挣脱了男人的怀抱。 决绝地,向着下方宗小蕊的方向,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墨景栎只觉手中一空,低头一看,刚才怀间的温暖眨眼间只剩下了萧瑟的寒风。 苏婉宁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宁儿,宗小蕊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砰——”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冲进耳膜,那响声,久久在林间回荡。 他在朝下方望去,蛇尾已经重重的拍打在两人的身上。 一时间掀起了一阵强烈的飞沙走石。 那天青水蟒已经是垂死前的奋力一搏,一计甩尾过后,整条蛇身轰然倒进了水中,不见了踪影。 沙尘散去之后,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苏婉宁宗小蕊两人统统不见了身影。 墨景栎连忙飞身下去查看,地上的坑虽是很深,但也确实没有地洞。 这两人怎么就平白无故消失了呢?难道被拍飞了不成? 墨景栎气急,恣目欲裂,掌心用力,捏紧了拳头...... 倏尔,他又笑了起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小宁儿,你总是能让我“惊喜”。 不过,我一定还能找到你! —— 苏婉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一个巨大的溶洞口处。 这处溶洞好像是塌陷所致,四周都是岩石,只有头顶一个洞口透进来些许光亮。 这一处地方幽静,阴冷,潮湿,莫名地让人感到胆寒。 这里是哪儿? 身上开始后知后觉的浑身像针扎一般刺疼,苏婉宁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 目光所及,都是一道道血肉外翻的伤痕,渗出不少血。 有些地方血液凝固,跟衣服都“难舍难分”地黏在一起,稍微一扯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想必一定是之前蛇尾甩出来的严重擦伤。 若不是她跳下去时,直接跳在了那粗壮的蛇尾上面,在蛇尾即将撞上宗小蕊后背时...... 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眼快手准地拉到了宗小蕊的手,把她堪堪也拉到了蛇尾之上。 不然宗小蕊的小身板恐怕当场就被拍断成了两截。 两人都在蛇尾之上,虽说没有受到强烈的撞击,但呼啸而来的蛇尾带着大力,还是把他们甩飞了出去...... 对了,宗小蕊呢? 苏婉宁抬起头,四周查看了一圈。 宗小蕊就静静地躺在旁边不远处,动也不动。 此刻她昏迷着,还没有醒,不知伤势如何。 苏婉宁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 宗小蕊悠悠转醒,茫然道:“宁姐,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方才我们被那天青水蟒甩飞,直接就掉进这溶洞里了。” 苏婉宁指了指头顶:“这溶洞很深,四周又很陡峭,我们两人也没有工具,想爬到上面去几乎不可能。” 她又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溶洞口,“眼下只能进这溶洞看看了,或许能有出口。” 缓缓扶起宗小蕊,苏婉宁满脸担忧,“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宗小蕊虚弱的笑了下,“宁姐,我没事,我可以的。” 她攥紧了手中剩余不多的箭羽,咬着牙,眼神透着坚定,轻轻地朝苏婉宁点着头。 苏婉宁,握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相互搀扶着,慢慢地朝那溶洞口走去。 然而苏婉宁不曾注意到,宗小蕊的后背有着一道面积巨大,狰狞的伤口。 伤口处淅淅沥沥的不断有鲜血滴落,一滴一滴染红了地上的草尖...... —— 刚刚才迈进这黑漆漆的溶洞口,迎面就扑来了一阵诡异的阴风。 这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或许是穿堂风,让人感觉格外的冷。 风吹过洞里奇形怪状的岩石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叫,直叫人心里发毛。 “宁姐,这里......”宗小蕊缩了缩脖子,杏眼透出些惊恐,“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苏婉宁安慰她:“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说这阴风吹在身上,确实不舒服,但同时这也说明,这溶洞内一定有出口。 毕竟只有存在相通的出口,风才能吹得进来啊。 第42章 狰兽 这溶洞里又黑又长,苏婉宁她们又没有火源。 眼前漆黑一片,只能一点点摸索着石壁前进。 速度缓慢得像两只小乌龟。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开始出现了零星的亮光。 这光团一点一点的,很小,每个小点簇成一团,才显出一点亮光。 有点像夏日晚上黝黑的夜空中随意飞行的小萤火虫。 不过仔细一看,这亮光却不是绿色的,而是静谧的淡紫色。 凑近了看也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是沾上了某种特殊物质的普通石头。 原本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在这淡紫色的微光下,隐隐约约能看清了道路。 经过九转十八弯似的羊肠小道,眼前的洞穴突然豁然开朗。 这中心竟有一汪小小的泉眼,此刻正源源不断地流着细流。 苏婉宁面露喜色,“小蕊,我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两人靠着石壁坐了下来,苏婉宁也趁着这个空闲机会,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渍。 先前与那天青水蟒缠斗,手上脸上溅了不少血渍。 又腥又臭,偏偏还没条件,不能及时清理,让她感觉难受极了。 那位帮了她的面具男,也不知怎么样了,苏婉宁还记得,她承诺了为那人做一件事。 不过好在,他手里有她的戒指,若是今后需要帮助,凭戒指这个证物,她也定会蹲守诺言。 眼下还是先想想如何从这溶洞里脱身吧。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苏婉宁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了角落里,有两点与众不同的绿色荧光。 这两点荧光比石壁上其他淡紫色的亮光,显得更亮些,还会一闪一闪的。 苏婉宁歪了歪头,顿时就被这绿点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 她实在是好奇,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刚刚才伸出一截指尖,想过去摸一下。 那绿光下面突然出现一张硕大无朋的尖牙利嘴! “吼——”一声嘶哑的兽叫震响了耳膜。 苏婉宁反应很快,刚刚试探的指尖立即如弹簧收缩般快速收回。 虽没有被咬断手指,但她切切实实被吓了一跳。 她细长的眉毛倒竖了起来,后退出几米远。 这是什么奇怪的猛禽? 那大嘴只咬到了空气,此刻还在咧着嘴低低叫着。 一张毛茸茸的脸从阴影处显现了出来。 它浑身毛色以金橘色为主,夹杂着黑色斑纹,脑袋很圆,两只三角形的小耳朵竖在上面。 一个灵巧的小鼻子,一张尖尖的小嘴,嘴边两侧还有着长长的胡须。 额头中间有个小小的肉芽似的角。 见苏婉宁眨也不眨地盯着它,它反而眨了眨眼,绿色荧光也闪烁了两下。 原来刚刚那点绿光就是它圆溜溜的眼睛! 这是什么动物?看着倒有几分像豹子。 苏婉宁警惕地防备着,不敢贸然再次上前。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像豹子的生物,也是一直缩在角落里,好像没有进攻她们的意思。 只是嘴里一直在咕噜噜的低声吼叫,好似在警告苏婉宁她们不准上前。 片刻后,它见苏婉宁不再上前,刚刚起伏的身子慢慢地又缩了回去。 有点意思,这生物好像还挺有灵智的。 见它没有攻击的意思,苏婉宁微微放下心来。 她随意地席地一坐,从怀里掏出了几片穿心莲叶。 身上有不少擦伤,用上穿心莲叶可以减缓不少疼痛感。 捏碎了手中的穿心莲叶,正准备敷上,突然手心摸到了一股粘稠的液体。 苏婉宁面上疑惑,抬起手一看。 红艳艳的,是血! 再瞧地上看去,赫然有一缕鲜血出现,顺着血线朝前看去,这血的源头,竟来自那豹子生物的身下。 苏婉宁这才发现,它伏在地面上的身躯底下,有着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这伤口染红了一大圈它肚子上的毛发。 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剑所伤。 它的气息其实很不稳定,刚刚龇牙咧嘴的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难怪她们误入它的地盘后,它也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但看它这副虚弱的样子,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也是,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淘汰是常事。 只能说它的运气不好了。 苏婉宁摇了摇头,她有些感慨,但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种事情在她前世看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苏婉宁正想当作啥也没发现,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 一声软绵绵的喵喵喵的叫声钻进了她的耳朵。 一只更小的“豹宝宝”从它身后钻了出来,奶声奶气的叫着。 时不时用小脑袋拱着“大豹子”的肚皮。 这应该是一对母子。 它急急地叫着,还一直用小舌头轻轻地去舔妈妈的伤口,试图想让妈妈的伤口复原,不再流血。 但是效果甚微。 那一声声叫声莫名的让苏婉宁有些心颤。 这一幅母子情深的画面让她想到了危急时刻不顾自己,也要保护她的林娘。 当时林娘也是这般,宁愿自己忍着痛,也不想让她受到苏强的毒打。 也许,天下的母亲,无论是人亦或是兽,都是为母则刚的吧。 苏婉宁触景生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觉得有些泛酸。 罢了,还是帮帮它们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苏婉宁默默的把捏碎的穿心莲叶放在了离它们一米远的地方。 大豹子仍旧目光里透着戒备,丝毫不上前。 这生物警惕性还挺高。 苏婉宁见状,只好再取出一片穿心莲叶,在手里捏碎后,当着它们的面,敷在了自己的伤口处。 她还抬起手,朝着两只“豹子”的方向摊开展示了一下。 那“豹子妈妈”好像看懂了,明白了这是有好处的益草,它朝“豹子宝宝”点了点头。 那“小豹子”便颤颤巍巍的小跑了出来,微微探出一点头。 很快的把穿心莲叶叼了回去。 一摇一摇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看着十分的柔软。 等等,大尾巴? 苏婉宁揉了揉眼睛,再次伸出手指尖,数了一下。 她没看错!也没数错! 这小家伙屁股后面,真的有五条尾巴! 第43章 元宝 五条尾巴,长得像豹子,头上有个像角一样的东西。 让她想起了山海经里的一种生物,名叫“狰”。 除了毛发颜色不同,叫声不太像,其他地方可以说别无二致! 苏婉宁被震惊到了,原来传说中的生物有生之年真的被她亲眼见到了...... 先前的天青水蟒只让她觉得如水怪那般凶恶。 现在这狰兽竟让她感觉到了温情。 这小狰兽屁颠颠地回到了妈妈身边,用嘴叼着碾碎的穿心莲叶,轻轻放到了大狰兽伤口上。 出血量变少了一些,但大狰兽的神色还是十分萎靡,病恹恹的。 苏婉宁猜测,它估计是也同时伤到了内脏,只怕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大狰兽抬了抬眼皮,它好像也有预感,自己即将不在人世。 它转过头来,再三打量了几遍苏婉宁,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心莲叶。 最后转过头去,仔仔细细舔舐了一遍小狰兽的小脸。 然后,它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身躯有些摇晃,屁股后面原本华丽丽的大尾巴,也全都拖在了地上。 它就这么拖着尾巴,低着头,朝苏婉宁缓缓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狰兽妈妈不再咧着嘴呲牙,也不再吼叫。 它嘴上还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株植物。 这植物像是一种药草,不过还开了花苞。 形状很像菊花,让人感觉诡异的是,这花苞一半是淡蓝色一半是鲜红色。 茎叶还很细,看起来像发育不良的样子似的。 大狰兽把这棵药草放在了苏婉宁的身侧,接着再次趴了下来,低低地叫了两声。 那只小狰兽便也跑过来了,大狰兽用脑袋轻轻地把小狰兽拱了过来。 恰好拱到了苏婉宁的手边。 苏婉宁顿时明白了,这只狰兽妈妈这一系列的举动,应该是在“托孤”了。 想必这药草不是一般的药草,狰兽妈妈把这药草给了她,同时也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她。 苏婉宁看到此情此景,感同身受。 顿时觉得心里酸滋滋的,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她看着狰兽妈妈逐渐变得黯淡无光的眼,敛了敛神色,郑重地对它许下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它不离不弃的。” 狰兽妈妈呜咽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只小小的狰兽宝宝仍旧懵懂无知地依偎在妈妈身边,但是狰兽妈妈却再也不能回应它了。 过了好一会儿,它好像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抬起头,溜圆的小眼睛里闪着泪花。 给妈妈最后梳理了一下毛发,它便一颠一颠地向苏婉宁走了过来。 摇晃着小脑袋,撒桥似的蹭了蹭她的手心。 苏婉宁也伸出手,摸了摸小狰兽的圆溜溜的脑壳。 手感温暖柔软,好像在rua一只小猫。 它好可爱啊...... 苏婉宁顿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她张开手臂,把小狰兽稳稳地抱在了怀里,“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你这身漂亮的金橘色,又长得像小豹子,不如叫你金钱豹如何?” 小狰兽细细地叫了两声,咬住了她的衣袖。 它好像不太满意。 这可有点把她难住了,她前世从没养过小宠物,是个实实在在的取名废。 苏婉宁又撑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 “金钱豹......金钱......有了!那要不就叫你元宝吧?” 元宝不错,可可爱爱的,又顺口,苏婉宁自我感觉很满意。 小家伙也舔了舔她的手心,看来也对这个名字十分赞同。 苏婉宁把小元宝妈妈的尸体整理了一下,找了溶洞内一个天然形成的坑,轻轻把它的尸体放了进去。 最后盖上了小石块。 条件简陋,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了,苏婉宁脸上露出歉意。 小元宝却好像看懂了似的,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小元宝真是‘善解人意’的贴心小棉袄。” 说着,苏婉宁捡起地上那株药草花,抱起小元宝,正准备去看看另一头的宗小蕊。 宗小蕊昏昏沉沉的,竟睡了过去。 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宗小蕊悠悠转醒。 她的面色瞧着却不太好,苏婉宁盛了一些水给她,宗小蕊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 先前本想着抓条鱼烤鱼果腹的,没想到被天青蛇蟒这个意外打断。 眼下她的肚子也觉得有些饥饿感升起来了。 肚子嘟噜噜叫的声音格外刺耳。 小元宝倒是转了转小耳朵,小腿一蹬,从苏婉宁怀里跳了下来。 它站在地上,跑了几步,又转头回来,小嘴咬着苏婉宁的裤腿,朝前拉着。 小元宝好像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苏婉宁抬起腿,跟了过去。 一人一兽在一处石坑处停下了,苏婉宁探头一看,里面竟然堆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果子。 小元宝竟然把自己的食物分享给了她,苏婉宁心里暖暖的。 她弯腰捡起几个,带着小元宝回到了宗小蕊身边,喂了几个果子给她。 宗小蕊冲她笑了笑,吃了果子之后,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苏婉宁提议道:“小蕊,我看你气息不太稳,我们就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 一双精致的黑头金线祥云高筒靴出现在溶洞上方。 墨景栎蹲下身来,只见摸了摸草尖上的血,嘴边抿出一抹笑,喃喃道: “找到你了......” 他足尖一点,飞身下来,转眼间便到了苏婉宁她们进入的洞口。 墨景栎若有所思的查看了一会儿这个溶洞口,倏尔,他好似发现了什么。 他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拨开了洞口处一人多高的荒草。 一块石碑显现了出来,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钟溶山。” 这三个字让他想起了极琴传递回来的消息,墨景栎霎时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老天都在相助他啊。 暖阳侯之子洛成林,不也正是要来钟溶山的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了句:“小宁儿,我们很快又能见面了......” 话毕,转身飞出了溶洞,不见了身影。 第44章 世子 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宁宗小蕊修整完毕,起身准备继续寻找出口。 这溶洞里地势很复杂,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 转过一个拐角,面前突然出现一间石室。 整个石室放眼看去,与这溶洞浑然一体,甚至连材质都相差无二。 石室的大门紧闭着,上面也有一个阴阳太极图的图案,不过太极图中黑色的那一点却空着。 露出一个圆形的凹槽。 这是什么?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神秘。 石门里面会是出口吗?还是会遍布暗器,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婉宁停住了脚步,她拿不定主意。 脚边的小元宝挠了挠她的裤腿,苏婉宁低下头,就看到小元宝嘴里叼着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圆形的黑色石头。 她从小元宝的嘴中取下石头,对照了一下门上的凹槽。 形状好像是一致的。 苏婉宁若有所思,既然小元宝都给她找来了“钥匙”,说明这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把那石头放进了凹槽,“轰隆”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石门慢慢地打开了。 里面的空间不大,正中心是一座石像,雕刻成和蔼可亲的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 苏婉宁瞧着这雕像却有些眼熟,倒有几分神似前世给她胸前黑色玉佩的老头。 这道长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花盆,花盆里是一堆红棕色的土壤,不过却有些乱。 苏婉宁立刻想到了小元宝的妈妈送她的那株奇特的花,看样子,那花应该就是从这里拔出来的。 那花坛下面的好像还有一层石台,石台上不起眼的小角落刻着元白两个字。 走过去仔细一看,确实有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把小型精致的弯刀,还有两本泛黄的书册。 一本书册写着“医经纲目”四个字,另一本写着“观空内经”。 苏婉宁随手把书册塞进了衣袋,转而拿起了那把小弯刀。 这弯刀通体银白,但刀锋处却是金色的,很是好看。 转动了一下,金色刀刃立马反射出锋利的刀光。 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苏婉宁握着这把弯刀,手感也不错,她甚是喜欢。 小元宝可真是她的小福星。苏婉宁高兴地挠了挠它的小下巴。 把这柄弯刀挂在了腰上之后,她没有在石室里呆很久,两人一兽从石室的另一头出口走去。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两个分叉口。 两人停了下来,不知道该走哪个。 正在迷茫犹豫之际,小元宝冲着右边的那个洞口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既然小元宝选了右边这条,那就走这条吧。 小元宝小小的身子藏在苏婉宁的胸口衣襟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苏婉宁低着头,温柔地顺着它柔软的皮毛,搀扶着宗小蕊,走进了右边的通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转了一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 “小蕊,你看,有亮光!”苏婉宁面露喜色。 有了光说明,这个通道一定通向外面! 她们就要走出去了! 两人一兽加快了脚步。 ...... 幽静的柱别山森林别处。 墨景栎站在高高的树冠高处,肩上停留着一只毛色发亮的乌鸦。 他长指一挑,解下了乌鸦爪子上的小纸条。 上面是极琴传递过来的消息。 墨景栎看完,嘴角露出了笑意,自顾自的低声细语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谁也逃不掉。” 洛成林一行人已经到了钟溶山山脚的附近。 小宁儿,是时候让你们碰面了。 他手掌一挥,纸条便化成了碎片,吹散在了风中。 极目远眺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山脚下几个黑色小人影。 墨景栎爽利地从树上翻身下来,朝人影而去。 ...... 刚出了洞口,还没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面前就突现一阵刀光剑影。 门口围了一圈手持兵器的家丁。 这是什么情况? 一把呈光发亮的长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洛公子,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墨绿色武服的青年男子举着这把长剑说道。 只见这出口处围着不少人,但是有一半人都是伤患。 伤了手脚的人不少,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时不时穿插着几声呻吟声。 听了方才那青年男子的话后,在左边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一人转过了身来。 那男子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系着犀角带。 乌黑的头发束了起来,带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衬得他的头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举手投足间透着无声俱来的高贵,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苏婉宁呆愣了一瞬。 他的面容,几乎跟她一模一样,足足像了个八九成。 只不过他的脸型轮廓更为坚毅,下颌线更加锋利鲜明。 看着这男子的面容,苏婉宁感觉自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这男人,简直就是男版的她! 这男子转过身来,眼睛看了过来,端详了一下苏婉宁和宗小蕊。 面前的两个女子,重伤累累,衣着稍显破烂。 看着也并不像先前遇到的那群亡命之徒。 他的眼睛在苏婉宁面上那格外引人注意的痦子上流连了一小会儿,随后立即移开了目光。 心里有些嘀咕,这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女子好生无礼,长得也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 旁边那位红衣女子一双杏眼楚楚可怜,倒是十分好看。 但他面上却不显,依旧保持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朝着苏婉宁宗小蕊两人拱手作揖。 苏婉宁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差点忘了,她现在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呢。 难怪这男子看着她的脸竟然不曾惊讶。 他向那名举着长剑的手下摆了摆手,“康济,无妨,你退下吧。” “是,世子。”康济应道,这才把架在苏婉宁脖子间的利剑收了起来。 “在下暖阳侯府世子洛成林,不知阁下两位是何方人士?”洛成林彬彬有礼。 还没等苏南回答,接着他迫不及待地又问道:“两位姑娘怎会从钟溶山内出来?” 第45章 情愫 原来他就是暖阳侯府的世子! 那不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么? 倒是没想到竟会跟她长得如此相像。 在这里碰上了暖阳侯府世子,那岂不是只要跟着世子走,就能直接到侯府了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苏婉宁压下心中的诧异,回道:“我叫苏婉宁,她是宗小蕊。我们是......” 她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介绍她和宗小蕊的关系。 若是说宗小蕊是噬蛇卫派来杀她的,现在又成了她的伙伴,这未免也太过不可思议。 况且那噬蛇卫可是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古今来,但凡与皇室有关系的,都应更加小心谨慎。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苏婉宁不想平白无故惹上一身荤腥。 她小心斟酌着,不知怎么开口。 一旁的宗小蕊也察觉到了苏婉宁的犹豫不决,她抢着插嘴道: “我家境贫寒,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是这位姐姐从人牙子手里救下了我,我们一路被追杀至此,前几日才侥幸逃脱。” “小女子无以回报,我今后愿跟着姐姐做牛做马,偿还再造之恩。” 宗小蕊很聪明,说的话半真半假,反而显得更加可信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举起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眼角。 苏婉宁原本还在担心,富家子弟见多识广,会不会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谎言。 然而下一秒就看到洛成林一脸的感动,那与她十分相似的眼眸里星星点点闪出了泪花。 紧接着洛成林走了过来,他微微欠了欠身,再次行礼道:“姑娘的忠义洛某人深受感动,甚是钦佩。” 一旁的康济看着如此毫无城府的主子,脸上的警惕之色丝毫不减,他轻声提醒洛成林。 “世子,这两人的一面之词,不可......” 他话还没说完,洛成林便摆了摆手,“她们两个弱女子,还遭此变故,萍水相逢,自然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世子爷单纯好骗,但他可不是如此好糊弄的,这两个女人还是要小心提防些。 康济闻言默默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但眼神却一直注意着她们。 这世子也太单纯了吧,苏婉宁心里暗暗惊讶。 洛成林好像是真的相信了她们的遭遇,也不再追问她们的来历了。 反而招呼了几个家丁,送来了一些食物。 还腾出了一块空地,方便她们休息。 他丝毫没有贵族子弟的那种高傲、不可一世的架子。 言语间和大家都能谈笑风生,打成一片。 苏婉宁看得出来,他很受那些家丁,手下的爱戴。 不过苏婉宁没有放松警惕,她心里缓缓上升起一个疑惑...... 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阴森诡谲的柱别山森林里来呢? 正思索间,洛成林大大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下了,目光却一直看着宗小蕊。 他面色担忧,“苏小姐,我看小蕊姑娘的脸色很差啊,可是身上还有暗伤?” 苏婉宁听后一惊,小蕊身上有暗伤? 连忙放眼看了过去,宗小蕊的面色十分惨白,本该是红润润的小嘴现在也变得泛白了。 看着十分像失血过多的人的症状。 她心里有点发慌,从背后扶起了宗小蕊,这才发现手心处一抹刺眼的红。 宗小蕊的后背衣衫撕裂了好大一个口子,裂口处好像被什么尖兵利器割破。 皮肉外翻,湿润的血液把衣衫都浸透了。 因为她原本就穿着红色衣衫,导致现在出了这么多血却丝毫没有觉察。 洛成林在一旁很是焦急,他连忙吩咐家丁,取来了一些药物。 双手递给了苏婉宁,“苏小姐,我这有一些固本养元的药物,还有一些止血的药粉,你快拿去用吧。” 苏婉宁看了他一眼,当下也不犹豫,连忙给宗小蕊服了下去。 但那止血的药粉属实效果不明显,宗小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 她沉了沉眼眸,问道:“你可有针线?” “有......有的。” “火折子有吗?” “有的。” 苏婉宁接过洛成林递来的火折子,针线。简单消毒了一下,正想直接上手,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转头又冲洛成林道:“你过来,压住她的手脚,不能让她乱动。” 洛成林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就按苏婉宁说的行动了起来。 宗小蕊已经出现了低热的症状,一半清醒一半昏迷。 她的小脸变得有些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洛成林压着宗小蕊的手脚,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楚她光滑无瑕的皮肤,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长这么大,一直都遵循礼教,还没有与女子这么近过。 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 他的脸腾的一下,也被烧红了。 他连忙转过头,语无伦次道:“苏小姐!我这是不是太失礼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婉宁丝毫没觉察到两人之间的旖旎,她眼里只看得见宗小蕊垂危的生命。 她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要看着她失血过多而死?” 洛成林闻言,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稳了稳心神,不再去想些有的没的,牢牢捏住了宗小蕊的手脚。 一切准备好,苏婉宁满脸的严肃庄重,把针线穿好,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宗小蕊的后背。 一针一针地,仔细地为她缝合伤口。 宗小蕊疼得颤抖起来,冷汗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不断地从她额角流下来。 但是她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只能咬着牙苦苦承受。 此刻的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但即便这样,她也愣是没有一句哭喊。 洛成林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宗小蕊,不知不觉地就被她吸引住了。 苏婉宁抹了一下额头,舒出一口气,终于把小蕊的伤口缝好了。 宗小蕊支撑不住,疼晕了过去。一头倒在了洛成林的肩上。 苏婉宁抬了抬眼皮,甚是疲惫,一抬头就看见洛成林这小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小蕊的侧脸呢。 她这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这小子,怕是对小蕊有点意思。 第46章 寒炙菱花 苏婉宁闷咳了两声。 洛成林回过神,他就好像个害羞的大男孩,耳朵红红的,低下了头。 连忙把靠在他身上的宗小蕊扶正,再轻手轻脚地把她靠在背后的树干上。 还十分贴心地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垫在了宗小蕊的身后。 苏婉宁问道:“洛世子,你是来这边做什么的?” “我听闻,这柱别山森林很是凶险,普通人都是避之不及。” “你们怎么还会反其道而行之啊?” 洛成林挠了挠后脑勺道:“实不相瞒,我们此行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做。我们是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打断了。 先是听到了几声嘹亮的口哨,从前方两侧出现了不少身穿黑色侠衣的男子,脸上戴着蒙面巾。 为首的那人头戴一顶黑色斗笠,遮了个严严实实。 康济在听到口哨后,反应很快。 立马冲在了洛成林的身前,把他护在了身后,大声喊道:“保持警惕!保护世子!” 其他没受伤的或是受了轻伤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苏婉宁身边一个受了伤,行动不便的家丁很是惊恐,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 “他们又来了......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苏婉宁十分不解,她拍了拍洛成林的肩膀,问道:“这群人是谁啊?可是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洛成林眉头紧锁,“我也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总是要阻止我们行动一样。” “先前为了尽快进入这钟溶山的山脚下,日夜兼程,趁我们夜晚休息之时,就被他们偷袭了一波。” “哪成想,现在眼看已经到了钟溶山的眼前,他们竟然又来了。” “苏小姐,你在我身后,当心些,他们武功不可小觑。”洛成林说着,把苏婉宁拦在了身后。 苏婉宁有些讶然,洛成林确实不失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在这种危难时刻,还能想着保护“弱者”。 不过,苏婉宁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成林,他身形并不算魁梧,不太像常年习武之人。 他真的有自保之力吗? 不等她细想,那位戴斗笠的男子就跳下了马,冷言道: “把寒炙菱花交出来!” 寒炙菱花?不知怎的,苏婉宁脑中突然想到了,小元宝的妈妈临死前交给她的那株颜色奇异的花。 为了确认,她又询问了一遍洛成林,“什么是寒炙菱花?” 洛成林压低嗓音道:“寒炙菱花是一种极其稀有的药草,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此花的花苞一半是淡蓝色一半是鲜红色,开花很是不易,一般周围会有猛兽守护。” “这寒炙菱花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听了洛成林的话,苏婉宁这下十分确认了,这寒炙菱花不正是她怀里的这朵么。 但仅仅为了相争一朵花,需要这么大的牺牲,她不太认可这种行为。 “这花对你很重要么?” “十分重要,我需要这花救我父亲的性命。”洛成林面色凝重了起来,眼神里透着坚定。 暖阳侯竟有了重病在身?苏婉宁心里一沉,她虽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生父没有什么骨肉亲情。 但她此行的目的却是要认祖归宗,还有教训一下她的那位好姐姐。 若是暖阳侯就这么死了,九泉之下的林娘恐怕不会开心,也会成为她进入侯府的阻碍。 想到这里,她有了决定,“你父亲是生了什么病?我可以帮......” 她话音还没落,那些蒙面人就已经行动了起来。 戴斗笠的男子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杀到了眼前。 康济被好几个蒙面人围攻,分身乏术。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戴斗笠的男子冲向洛成林。 康济大声喊道:“世子小心!” 洛成林虽是侯府世子,但他其实并不喜欢打打杀杀,舞刀弄枪。 他喜欢笔墨丹青,诗词歌赋。 无奈身为侯府世子,被强迫象征性地学了些花拳绣腿,但实在称不上精进。 戴斗笠的男子杀了过来,他堪堪躲过攻击,十分惊险。 他一边向旁边闪去,一边大声喊道:“大哥,我们也还没有找到寒炙菱花,就算是想交也没东西可交啊。” 戴斗笠的男子却置若罔闻,一副丝毫不相信的样子。 因为他们先前已经得到内部线人送来的密报。 密报上清清楚楚写明洛成林几人已经拿到了寒炙菱花,密报不可能出错! 那这就只能是洛成林想脱身的借口了! 戴斗笠的男子出手速度越来越快,手下的招式越发凌厉。 洛成林只能被动的防守,根本找不到机会进攻,速度还慢了下来,看得出他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 底下混战的人乒乒乓乓乱成一片,苏婉宁看见此情此景有些疲惫。 她其实很不喜欢多闲管事,她也不喜欢杀人。 但洛成林现在陷入了危机,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还给了她们食物和药草,帮助她搭救了宗小蕊。 更别说,他还是她的弟弟,是她进入暖阳侯府的契机。 这些歹徒未免有些过于猖狂了! “砰”一道激烈的兵刃撞击声后,洛成林被那强劲的力道掀倒在地。 眼看就要被那戴斗笠的男子擒住。 风驰电掣间,苏婉宁动了,她用足尖着地,跑动得很快,就像一只在一旁注视已久,蓄势待发的猫。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转眼间就到了那戴斗笠的男子身边,迅速抽出腰间那把金刃银柄弯刀。 毫不犹豫地朝那男子的颈间割去。 男子反应虽然很快,急忙朝后撤去,但是脖子上还是被苏婉宁划出了血痕。 他心中大惊失色,密报里并没有提及洛成林身边,除了康济一个高手外,竟然还有一名女高手。 但苏婉宁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再次出招,步步紧逼。 斗笠男此刻已经是完全乱了阵脚,不小心露出了一个破绽。 苏婉宁眸中寒光一闪,那柄金色弯刀泛起亮光。 手起刀落间,几颗鲜艳的红色血珠滴落了下来。 第47章 契机 戴斗笠的男子慢慢地倒在了地上,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 苏婉宁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管。 斗笠男的那些蒙面手下见领头人已被击杀,纷纷呆愣了几秒。 剩下的人无心恋战,散的散,逃的逃,很快不见了踪影。 苏婉宁见状,仍旧是冷着脸,波澜不惊,慢吞吞地蹲了下来,抓起一截斗笠男的衣角。 仔仔细细地擦掉了她的那柄弯刀上的血渍。 熟练得好像在做一场家常便饭一般。 不远处,洛成林狼狈地倒在地上,震惊的嘴巴张成了o形,迟迟合不拢。 他被苏婉宁利落的打斗招式和毫不犹豫的果决震惊到了。 就在前不久,他还狂妄自大地挡在苏婉宁面前,还说她们是弱女子来着...... 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嘛。 他的俊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眼神四处乱飘,双手无处安放。 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婉宁转过头,看到的就是洛成林这副不知所措,羞愧难当的样子。 她哑然失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在意,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刀尖上行走了。” 洛成林满脸的星星眼,很是崇拜地看着她。 苏婉宁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突然想到,那些黑衣人是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洛成林手中就有寒炙菱花的呢? 她看向洛成林,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寒炙菱花的?” 洛成林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是今天早晨的时候,有一个带着面具的大兄弟,自称姓‘莫’,给我们指的路。” “寒炙菱花生长不易,平均八十年才会成熟一株。” “莫兄说他看到了狰兽的踪迹,还说那狰兽已经受了伤,若我们能及时赶到,就能大大增加取花的机会。” 苏婉宁眼珠一转,墨?难不成又是...... 她急忙问道:“哪个mo?” 洛成林愣了愣,道:“应该是‘莫非’的‘莫’吧?” 苏婉宁压下心中的疑虑,洛成林方才说这莫兄带着面具,应该是与先前与天青水蟒缠斗时,救了她的那位兄弟是同一人。 或许的确不是墨景栎,她此前如此决绝地与墨景栎割袍断义,墨景栎怕是已经恨透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救她? 看来杀害了小元宝的妈妈的还有另外一拨人。 苏婉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个斗笠男的尸体。 蓦的,她眯起了眼睛,在这斗笠男右胸口偏下的位置,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图案,也是一道黑色蛇纹! 她指着这个图案,朝洛成林问道:“这个图案,你可否认识?” 洛成林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曾见过。” 接着,苏婉宁又跑到其他黑衣人的尸体边,挨个检查了一下。 除了这斗笠男,其他尸体却并没有黑蛇图案。 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他们竟不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其他黑衣人估计是斗笠男花钱聘用来的,难怪武力值也是参差不齐。 他为何要这样做呢?难不成,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想要洛成林的性命,只是不想洛成林拿到那株寒炙菱花? 苏婉宁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苏姐,我们打算现在就进这钟溶山洞内寻寒炙菱花,”洛成林一脸郑重,“小蕊姑娘还在昏迷,不如你们就留在洞外好好休息一番吧。” 洛成林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朝洞内走去。 苏婉宁连忙伸手,拉住了他,“不用去了。” 洛成林此刻倒是有些激动了起来,“不行!我此行一定要找回寒炙菱花,誓不罢休!” “苏姐,你不要拦着我。”说着,他试图挣脱苏婉宁的手。 康济也亮出了利剑,大有违抗者手下不留情的意味。 苏婉宁扶了扶额,洛成林这性子,看起来还有些莽撞,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啊,都不等人把话说完。 她突然地一松手,当即放开了洛成林的禁锢。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下一秒,她便从衣襟里拿出了那株颜色奇异的寒炙菱花。 “现在呢?你还要去吗?”冷冷的声音震响了众人的耳膜。 一时间场面一度安静极了,当场的人无一不瞠目结舌。 什么时候,寒炙菱花也变得如这般随处可见似的了? 随随便便碰到的一个女子,说拿就拿出来了寒炙菱花。 洛成林睁大了眼睛,再一次的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你怎么会有寒炙菱花?” 苏婉宁早就预料到了众人的诧异,她抠了抠耳朵,“我怎么拿到这花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一定要拿到这花?” “是,还请苏小姐可以忍痛割爱......还请您说个金额,我愿意重金买下。”洛成林开口。 苏婉宁收回手,嘴角轻轻绽开一丝笑意,“我不要钱,这株寒炙菱花还可以送你......”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带我进滦阳府,我要见暖阳侯一面即可。” 洛成林闻言甚是奇怪,喃喃自语:“不要钱,只为了见我父亲一面?这是为何?” “苏小姐莫非与家父有其他关系?” 他默默回想了一会儿,印象中的父亲洁身自好,从他记事起,就与母亲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也没有再纳过其他小妾。 苏婉宁看着又这么年轻,实在想不出她究竟还会与父亲有什么关联。 他想不出来,便不再想了。 眼下最要紧之事是父亲的病决不能再拖延了,这株寒炙菱花才是首要的。 洛成林想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道:“可以,我答应你的要求。” “倒是只需跟家父实话实话即可,这株寒炙菱花本来就是从苏小姐这里慷慨相送的,苏小姐即是我暖阳侯府的恩人。” “既是恩人,理所当然应该引荐一番。” 洛成林说着,深深给苏婉宁鞠了一躬,“还烦请苏小姐跟我们回一趟暖阳侯府了。” 苏婉宁点了点头,洛成林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世子,彬彬有礼,让人好感大大增加。 “如此再好不过了,那这株寒炙菱花就先放在我这里,等到了府之后,我再双手奉上。”苏婉宁道。 第48章 打探 短暂休整了一下,康济清点了一下人数,刚才与那些黑衣人的混战又折损了不少人。 眼下不算苏婉宁、宗小蕊、洛成林、康济四人,剩余人数只剩下了四人。 地上、林中、七零八落地躺着不少尸体,有自己人的,也有敌人的。 鲜血染红了土壤,溅在草叶上,空气里弥漫着腥味。 场面可以说是尸骨遍野,无不在宣示着刚刚激烈的恶战。 洛成林一眼望去,才突然发现,这场战斗,损失真的太大了。 他蹲下身,手臂颤抖着,想起这些都是他朝夕相处,对侯府忠心不二的下人,心中悲伤更甚。 洛成林阖了阖眼睛,亲手为死去的手下一个个盖上了白布。 回府路途遥远,若是全部带回去厚葬只怕是不切实际。 这些人只能就地安葬了,条件如此简陋,他移开了眼,心中实在是不忍。 好在最终目的达到了,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洛成林转过头,吩咐康济,“回府后,把这些人名单统计出来,好好赙赠一下他们的家人。” 康济闷闷的沉着声应道:“是。世子。” 苏婉宁看得出来,洛成林心地善良,重感情,这份赤诚之心确实令人钦佩。 不过过于善良,在朝廷里的尔虞我诈里,那可就太吃亏了。 她轻轻走过去,拍了拍洛成林的肩膀,“不要让自己陷进去太久,人总要朝前看的。” 洛成林闻言,抬起了头,神情凄切,久久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他知道苏婉宁说的是对的,但心中还是顿感悲伤。 她神色淡漠,也许早就对生死离别司空见惯。 洛成林心想,有些人可能生来就是不能与人感同身受的性子。 “他们中,有些是同我一起长大,伴我一同训练武技的陪童,朝夕相处......现在却只能曝尸荒野,我如何不悲伤.....” 洛成林仿佛受了重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婉宁心中大惊,洛成林这小子,不会接受不了这种“大场面”,从此一蹶不振了吧。 这可不行,洛成林不能出事,她还指望着洛成林带她进侯府呢。 她走上前去,拍了拍洛成林的脑袋,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你的错,只有自己身体,心理都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你心里在意的人。” “若是自己都否定自己,那才是真的废了。” 苏婉宁的话像一束拨开乌云的亮光,瞬间驱散了洛成林心头的阴霾。 他反应过来,苏姐说的没错,一味地悲天悯人起不到任何作用,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苏婉宁拍的那两下并不重,女子的手掌心软软小小的,莫名让他感觉有点亲切。 她好像是真的担心他,只是为了让他好,让他安心。 这种感觉,他在侯府里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母亲在侯府里向来对他是十分严厉的。学业上,武技上都是如此。 从小到大,母亲在面对他时,几乎一直是不苟言笑,也从不会对他嘘寒问暖。 洛成林抚开了苏婉宁的手,站起身来,别过了头,“谢谢你。” 苏婉宁不知道短短一瞬,洛成林的心中已是千回百转。 看到他回过神,恢复了正常,她也略略放下了心。 暖阳侯府,很快她就能一探究竟了。 苏婉如...... 苏婉宁脑中又浮现出了那张苏婉如放肆嘲笑她的脸,和一声声狂妄的笑声。 还有苏婉如的那双鞋履,狠狠碾碎了用她辛苦劳动赚来的钱买的包子的场面,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苏婉如,我们之间的账确实也该清算清算了! 想到这里,她掩饰好心中的仇恨,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询问起洛成林: “这里前往暖阳侯府,还需多久啊?” 洛成林算了算日子,“不出意外的话,两三日便可抵达。” 两三日,看来距离也不算太远。 她现在比较急迫的想知道,苏婉如那个偷了她身世的小偷,是否已经进了侯府。 当初林娘临终前给她的那副丹青书画,早就被苏婉如耍诈抢了过去。 苏婉如手里有从她这里抢过去的“信物”,想必,进入侯府应该不难。 现在距离她被陷害进刘府,也过去了不少日子了。 不出意外的话,苏婉如那个贱人早就已经享受起了纸醉金迷的日子。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才显得不这么刻意。 苏婉宁又斟酌了下,“那个......苏......” 没想到,她刚要开口,就被洛成林打断了。 洛成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趣事一般,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对了,苏姐,说起来,你的名字跟我阿姐的名字倒是十分相似呢。” 苏婉宁感觉自己的喉间哽住了,“阿姐?” “对啊。” “你......你阿姐......叫什么名字?”苏婉宁的嗓音晦涩不明,听不出情绪。 “我从侯府出门前,阿姐刚刚入了族谱,叫洛婉如。”洛成林没察觉出异常,依旧笑嘻嘻的。 “苏姐,你看,你们一个叫婉宁,一个叫婉如,是不是很巧?” “这若是不知道的,只听名字,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洛成林在一旁打着趣。 半晌,却没有听到苏婉宁的回复,他感觉到有些奇怪了,迟疑的转过了头。 苏婉宁的脸阴沉着,眸子里闪映着跃动的小火苗。 她心里就像原本就冒着火星的热锅里,添油加醋般的,又被浇了一桶油,怒火忽的燃烧了起来。 苏婉宁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但她强大的自制力硬是压制住了怒火。 呵呵,亲姐妹?对啊,苏婉如可真是她的“好姐姐”。 苏姐这是怎么了?神经大条的洛成林此刻也觉出了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苏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婉宁隐下神色,现在还不到她暴露身份的时刻。 她若是现在就跟洛成林坦白一切,洛成林会不会相信她还不一定。 若是不信,他又必须要得到这株寒炙菱花,身旁还有康济和四个帮手。 而她只有自己和暂时受伤昏迷的宗小蕊,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对她而言,情况不容乐观。 一路走来,发生了这么多事,苏婉宁越发不太敢轻易相信别人。 第49章 不速之客 苏婉宁压了压胸前的寒炙菱花,生怕这株珍贵的药草不翼而飞。 眼下,这株寒炙菱花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筹码。 她隐藏好了情绪,又变成了往常里淡漠的样子,淡淡地道,“我没事。” “方才你说你这个阿姐在你出门时,刚入了族谱,这是为何?” “你这个阿姐,她不是从小就生活在侯府里的吗?” 洛成林有些尴尬道:“不是的,我这个阿姐,是父亲早年间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私生女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总是不太受人待见的,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对外会给一个体面些的身份。 “你们怎知她就是暖阳侯的私生女啊?可是滴血验亲过了?”苏婉宁冷冷问。 洛成林被噎了一下,“这......滴血验亲不曾有过,但她入府那天,呈出了父亲当年的信物。” 苏婉宁心中了然,呵呵,苏婉如这个贱人,果然不如她所料。 当初抢了林娘留给她的信物,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那她现在在侯府里是什么身份了?” “阿姐现在养在家母身边,是侯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姐了。”洛成林弱弱地回答。 他敏感地察觉到,苏婉宁的心情不太好,好像自从听了他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姐后,语气更冷了。 “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还好吗?” 苏婉宁冷笑了一声,“我没事,只是恰好想起一个朋友,又恰巧地跟你这个阿姐的遭遇一模一样。” 洛成林可能是感觉到了共鸣,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我这个阿姐,长得与我父亲倒不是十分相像。” “但是听家父的意思,阿姐与她生母倒是有三四分相似。” “说来也巧,我这阿姐与我也有着几分神似呢,”洛成林傻笑了起来,“再加上她还有着家父的信物,祖母便挑了个黄辰吉日,让她认祖归宗了。” 苏婉如那种与林娘不到五分相似的脸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侯府。 若是她这张与洛成林八九分相像的脸亮出来,怕不是要震惊侯府上下了。 苏婉宁忍不住呛道:“你们侯府认祖归宗可真是‘容易’。” 洛成林愣愣地挠了挠头,“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 “家父一直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也从没纳过小妾,与家母一直是相敬如宾。” “也许是家父年轻时的一时沉迷吧,毕竟,家母也说了,哪有人从来不会犯错的。” “而且我这阿姐,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他露出一个少年般无害的笑容,“还不如苏姐你给我的感觉更亲切。” 苏婉宁心中泛起了波动,洛成林可真是简单纯粹,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防备她。 不知不觉间,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长辈对晚辈之间的怜爱之意。 毕竟,她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阿姐,弟弟对她又如此的坦诚。 苏婉宁心中升起了一座天平,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偏向那边,摇摆不定。 要不,跟洛成林坦白身份? 她正想开口,就听见了一旁的康济出声提醒洛成林,“世子,侯府秘事不可与外人多说。” 洛成林想了想,略带歉意地看了眼苏婉宁,不得已只好闭上了嘴。 即便他再如何亲近苏婉宁,但他们始终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康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康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苏婉宁打消了坦白身份的念头。 眼下还有个康济,此人也不知是哪一头的,不得不防。 并且现在看来,洛成林还挺在意康济的话的。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也不再继续追问了,苏婉宁一向不是个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人。 洛成林出来打了个圆场,“幸好我们此行出来,还有一辆马车。” “小蕊姑娘现在行动不便,可以在马车中休养。” “趁现在天色还亮着,先从柱别山森林出去吧。”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一致同意。 入夜后的柱别山森林危机四伏,茂盛浓密的丛林充满生机与危险,若是侧耳听,能听到森林四处蛰伏的杀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众人纷纷行动了起来,苏婉宁也坐进了马车,方便照顾还在昏迷的宗小蕊。 洛成林康济等其他人骑上了马。 几人朝北方驶去。 苏婉宁坐在马车内,一旁的宗小蕊还躺着,苏婉宁找了一块浸了水的帕子,替她擦拭时不时冒出的虚汗。 等宗小蕊状况好些了,她也正准备闭眼小憩一下。 突然的一阵马车颠簸,一本书册从苏婉宁衣袍中掉了出来。 苏婉宁愣了愣,猛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她在溶洞石室内取来的书册吗。 马车外传来了洛成林的询问:“苏姐,刚刚马车驶过一个洼坑,有些颠簸,你们没事吧?” “无妨,我们都没事。”苏婉宁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她轻手轻脚地捡起地上那本书册,书页已经开始泛黄,摸上去好像再摸一截枯槁的树皮,手感不太好。 感觉稍微用些力气,纸张就会碎裂一样。 掉在地上的这本是《医经纲目》,看这个名字,应该是一本医书。 苏婉宁随手翻开看了起来。 书里前半本讲的都是一些珍贵罕见的奇珍异草,形态以及功效,后半本是一些丹药的炼制秘方以及火候方法。 就连她怀中的这株寒炙菱花,上面也有记载。 寒炙菱花,性寒,味苦,成熟后可用于温虚病的解毒。 温虚病,听起来像是由一种十分罕见且毒性霸道的毒,从而引发出来的病症。 暖阳侯为什么会中这种毒? 书中对病症的来源和渠道没有过多的解释,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继续看下去。 苏婉宁正看得津津有味,不想,马车竟突然停了下来。 由于马车的惯性,再加上方才苏婉宁的注意力全都在这本书册上,她一个不留神,头差点撞在车门上。 她刚想开口问问洛成林,发生了什么事,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下一秒就听到洛成林欣喜的声音从马车外飘了进来。 第50章 面具 “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原来还没有走啊?”洛成林声调上扬,好像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那般熟络。 不消片刻,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接过了他的话茬,喑哑的声调像打翻了一锭厚重的墨。 “事情刚办完,没想到竟还能碰上你们。” 这声音莫名地让苏婉宁心中一紧,心头突然闪过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来。 这声音,竟有几分神似那个人...... 若是墨景栎的声调再低上个几度,与方才听到的那道声音能像个七分。 莫非......墨景栎那厮知道她没死,寻仇来了? 她连忙朝前伸出手,拉开车门一看,洛成林坐在高高的骏马上,少年的脊背挺直,像山上挺立的松竹。 高高竖起的发尾随风飘动,瘦削的下颌线微微朝上昂起,宛若花圃中,一抹春风劲吹的野草。 有着几分笑看风华不知愁的味道。 洛成林对面那个男人一身黑衣,面上还是那张银白色面具,裹得严严实实,显得十分恢诡谲怪,神秘莫测。 男人的眼神看了过来,直直地射向苏婉宁所在的马车方向。 苏婉宁有一种猎物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此刻的她已然成了那个男人眼中的猎物。 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意料之内,这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给她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苏婉宁细细的秀眉皱了起来。 洛成林清凉的嗓音打断了两人间暗潮汹涌的气氛,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介绍道: “莫兄,这位是苏婉宁姑娘,算是我暖阳侯府的贵客,我们正打算一同回京都明启城。” 他说完,反过来又向苏婉宁介绍起了这位带面具的男人,“苏姐,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位,告诉我们寒炙菱花方向和位置的‘莫兄’。” 莫兄微微颔首,语调比先前提高了一些,听着竟有几分欢喜的意味,“原来姑娘芳名苏婉宁啊......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位莫兄还煞有介事地微微鞠躬行了礼。 苏婉宁脸色还是冷冷的,宛若天边遥不可及的月光,世间琐事皆不在意般言笑自若,“是。的确很巧。” 她摸不准这个自称莫兄的人的目的,若是说他帮她合力制伏了天青水蟒是巧合。 那从钟溶山出来就碰见洛成林,洛成林需要的寒炙菱花又恰巧地在她手上。 与这个戴面具的莫兄刚分开,又在回侯府的路上再次巧合地碰见。 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过于巧合了?世界这么小,到处都能碰到刚遇见过的人吗。 苏婉宁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无形地推动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跌落进一个深坑。 康济在一旁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这两人怕不是有什么隐秘的勾当,或者不一般的关系? 不然为何世子听了这男子的消息,立马就碰上了身怀寒炙菱花的苏婉宁? 最令人可疑的是,苏婉宁对她的寒炙菱花究竟如何取得的只字未提。 这一切莫不是两个人合起伙来演出来的一场戏? 若真是如此,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洛世子太单纯,他一定要不负所托地保护好世子才行。 康济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在场唯一没有察觉出异常气氛的洛成林,像听闻了一件十分好玩稀奇的趣事一般,舒眉展眼,笑逐颜开。 他猛地一拍手,喜不自禁地道:“竟会有此等巧合之事!莫兄,苏姐,你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啊?” 只听那位名叫莫兄的男子低低笑了一声,“我们在......” 苏婉宁急忙刹住了他的话头,“先前我们被人牙子追杀时,莫兄乐于助人,多亏了莫兄,我们才能活到现在。” 若是让这个莫兄道出,他帮了自己大战天青水蟒,那前面宗小蕊说的借口不就立刻被发现是假的了吗。 前后说的话不一致,就算是神经大条,心思单纯的洛成林也会觉得不对劲吧。 洛成林对她的身份起了疑,还会同意她进暖阳侯府吗。 只怕是一旁的康济会二话不说,直接就过来与她争夺这株寒炙菱花了。 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这株珍贵的药草,至于她能不能进暖阳侯府,在场的这些人里怕是没有一个人会在意的。 莫兄听到苏婉宁打断了他的话,也丝毫不恼,那慑人的目光如电一般,透过薄薄的面具,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姿散漫,好像早就料到苏婉宁会如此这样说。 苏婉宁心中稍稍吁出一口气,幸好他没有急迫的纠正她的话,这位莫兄看起来并不在意她隐瞒了天青水蟒的事实。 洛成林听后了然于胸,他对莫兄称赞不已,“莫兄真真是个乐善好施,心慈好善的热心肠啊。” 就在洛成林赞不绝口的时候,康济出言提醒了他,“世子,我们还需赶路呢。” “啊对,看我这脑子,”洛成林回过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面有愧色,带着歉意朝墨景栎道,“莫兄,你看,我们正准备回侯府,不知莫兄接下来有何安排?” “你们可是要回明启城?”墨景栎看似随口一问。 “不错,我们正是要回明启城。”洛成林答。 墨景栎想了想,倏尔开口道:“我也正巧要去明启城,而且我还与苏姑娘有一个私下的约定呢......” “既然苏姑娘也是去明启城的,那便是刚好顺路了。” “不如一起吧?” 洛成林听完,面上没有丝毫介意之色,竭诚相待极了,当下就想为他的莫兄腾出一匹供墨景栎能骑的马来。 洛成林回头看了一圈,目之所及,剩余的马匹都被“征用”了,他这人一向公正和蔼,也不好平白无故从别人那“强夺”一匹马过来。 当下脸上露出了难以为情的神色,讪讪地看向墨景栎,“莫兄,没有多余的马了,你看要不你随马车一起......如何?” 第51章 莫兄 墨景栎点了点头,莫不在意,“我一个粗人,怎么会介意......就是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 苏婉宁面色有些发青,她紧抿着唇角,眉头皱得更深了。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想跟此人走得过近。 这个莫兄身份实在太过神秘莫测,她放不下心来。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先前已经开口说过两人有相助之谊,此刻若是翻脸不认人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偏偏这个洛成林洛世子,又是个没有眼力见,没有心机的。 她只好默默地别过脸,眼下这个形势所趋,苏婉宁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应,“我没有什么意见,既然顺路,那便一起罢。” 墨景栎面具下的嘴角偷偷地上扬,就像一只进了鸡窝的黄鼠狼,笑得张扬又肆意。 微阖的眼眸轻抬,余光似有似无地瞥过来。 苏婉宁不再看向黑衣男子,转身回了马车,她默默地朝宗小蕊那个方向靠了靠,给莫兄腾出地方来。 屁股还没做热,马车就朝前微微倾斜了一下,这个莫兄动作十分利落,屈膝一跳,很快就上了车。 上车后他一句话没说,自动坐在了马车上苏婉宁给他腾出来的角落里。 很快,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起来。 车内却沉默得可怕,一人昏睡着,剩下两个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纷纷沉吟不语。 苏婉宁不自觉地就放缓了自己的呼吸频率,一时间静得只能听到宗小蕊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她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角落的人,心里确实东猜西疑,这个莫兄的一举一动实在让她存疑。 苏婉宁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想好要我做的事了么?” 墨景栎看着她如临大敌的神色,倒是放松了下来,他双手撑起后脑勺,就像暖春时节出去郊游一般。 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而后心不在焉地回复:“唔......还没想好。” 听了这话,苏婉宁只觉心中顿然一塞,默然无语。 他没想好要做的事,那现在非要出现在她身边做什么? 在苏婉宁看来,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先前她许下的那个承诺维系着,实在没有其他子虚乌有的牵绊。 这个人却像狗皮膏药一般,时不时跳出来在她面前“晃荡”。 “没想好你一定要跟着我做什么?你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苏婉宁此时反骨也被激出来了,不禁盘驳他。 墨景栎不慌不忙,还是那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你,万一找不到你了谁来兑现诺言?” “再说或许突然就想到事情要你做了呢?那到时候又要费一番精力到处寻你。” “在下虽然是一个粗人,但这点利弊我还是衡量得出来的。” “既然这么巧又在此处碰见了,不如就直接跟着你罢,苏小姐你说是不是?” 说着,他还举起了一只手,他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掌背很大,骨感又漂亮。 马车外的光线透过马车上那薄薄的纱帘,宛若被剪碎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他的指尖处弧度微微向内收,弯出了一个下弦月般漂亮的轮廓。 不过那如玉般的指节上却也有一个黑黑的事物,像一个蓦然闯进来的强盗般格格不入,强行破坏了这种浑然一体的美感。 那个黑黑的事物,不正是她给他的那枚,用来当做凭证的、她曾经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粗糙戒指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男人不停地摆动着这枚戒指,大大咧咧地展开在她的眼前。 就好像在不断地提醒着她:她还欠着他一个承诺没有实现。 “苏小姐,你莫不是要反悔了吧?”莫兄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张僵硬冰冷的银白面具转向苏婉宁。 苏婉宁回过神,干巴巴地应道:“你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定然不会反悔。”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跑路’,你的担忧也并不全无道理。” “不过我此行有我的目的地,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正是要去明启城的暖阳侯府。” “你若是有办法一同跟着进去,那我绝没有二话。” “在下心里有分寸。”墨景栎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两声。 就凭他的武功,想进个府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苏婉宁点了点头,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那她也没啥理由阻止人家。 正准备拿出那本书册继续阅读,哪成想,这莫兄竟不按常理出牌,速度极快地栖身靠近了过来。 那张诡谲的面具无限放大在眼前,苏婉宁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个毫不犹豫的出拳。 墨景栎灵巧地一躲,苏婉宁并没有打到他分毫。 “苏姑娘这么激动干什么,方才我就想问了,姑娘脸上为何要一直带着这张如此寒碜的面具?” “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的某个相好的给你做的,所以你才这么‘爱不释手’。” 苏婉宁只当这人喜怒无常,神鬼莫测,声音冷得就像雪山上常年不融的积雪,“与你无关。” 墨景栎神气自若,啧啧了两声,他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头又看向了苏婉宁旁边躺着的宗小蕊。 “先前柱别山森林中遇到你,你就带着这个‘拖油瓶’,没想到你现在还是带着,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让你可以如此不离不弃?” 苏婉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男人讲出了这话,竟听出了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大战天青水蟒的时候,这人可是对小蕊的性命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屑。 现在又突然提起这个话茬,莫不是又有什么不怀好意的邪门歪道? 这男人武功深不可测,与他动手胜算太低。 她停顿了片刻,难得地解释了起来:“她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而且现在她已经跟我是一条心的了。” “对我讲义气、讲忠诚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对朋友自然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不离不弃。” 墨景栎面具下的狐狸眼暗了暗,眸光晦涩不明。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讲义气?讲忠诚?朋友?这世上真的还有永远不会背叛的人么? 第52章 转醒 墨景栎听了苏婉宁的话之后,也不再开口问了。 他已经知道了宗小蕊在苏婉宁心中的重量,浑身好像被人瞬间卸掉了力。 顿时觉得杀了宗小蕊,取她性命也变得索然无味,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了。 苏婉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想去深究。 既然这个男人不再问东问西,她巴不得只拿他当空气,乐得空闲。 她把目光又转回了怀里的那两本书册,之前看的是那本讲药草炼丹的医经,怀里还有一本《观空内经》。不知讲解的又是什么。 小心翼翼地翻开一看,苏婉宁就被书中内容吸引了,顿时移不开眼。 这本《观空内经》讲的人体的奇经八脉、正经十二脉、八门以及内力的练法。 苏婉宁只觉喜从天降,激动得不自觉地捏紧了书脊,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就像久逢干旱突然得到了一场及时雨,让她惊喜交加。 在这个时代重活了这么久,苏婉宁深刻地意识到,她受制于人最大的地方,还是自身实力上的差距。 有了这书,古人会的这些内力武功,她也能有机会拥有。 到了那时,不管面对再艰难再曲折的危险,也能有一丝反击之力。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什么墨景栎,什么噬蛇卫,再也不用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到处追杀。 这才是苏婉宁心驰神往的底气! 她小心慎微地把这两本书册收了起来,眼下并不适合仔细研读,等进了侯府后再寻个人少安静的地方再好好学习吧。 她这么想着,也许是这位莫兄给她的感觉有点点熟悉,也许是马车里的环境久违的舒适。 苏婉宁不知不觉间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渐渐地,脑中也上升起一丝困意。 殊不知,苏婉宁这些小动作,角落里假寐的墨景栎都看在了眼里。 只不过他依旧神色谈淡的,丝毫没有当成一回事,也并不放在心上。 苏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里已经不见了莫兄的身影。 一旁的宗小蕊手指尖微微动了动,苏婉宁连忙朝她看去。 “宁姐,我......我想喝......水......”宗小蕊终于悠悠转醒了。 只不过她的唇角干涸得厉害,本该是红艳艳的小嘴已经皱起了白皮,整个人虚弱得不成样子。 声音也是微弱的,细细的,不仔细听还发现不了。 幸而苏婉宁睡眠很浅,细小的声音也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她听到了宗小蕊的话,忙不迭地回应道:“小蕊,你醒了!喝水吗?好.....好.....我去给你倒......” 话音还没落,她就心急如焚般的“嗖”的一下,打开了马车门。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黑黢黢的,远处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万家灯火。 洛成林康济莫兄等人都在围着火堆,一边烤着野味,一边促膝长谈。 见到突然出现的苏婉宁,纷纷呆愣了几秒。 洛成林最先回过神来,招呼苏婉宁道:“苏姐,莫兄说你们睡得正香,就没敢贸然打扰......” “我们刚烤熟的野味,你要不要......” 他手里举着金黄冒油,香气十足的烤肉,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婉宁打断了。 “有水吗?”苏婉宁此刻不关心烤肉不烤肉的,她急着给小蕊送水。 洛成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苏婉宁又说道:“小蕊醒了,她想喝水!” “小蕊”这两个字一出,这下洛成林精准地捕捉到了。 那双和苏婉宁十分相像的眸子里,这会儿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洛成林高兴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嗝,仿佛被食物噎住了似的。 他强压下心中喜悦的情绪,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烤肉,转身从挂在马背上的行囊里取下了一壶水。 再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流星地走回马车前,把水壶递给了苏婉宁。 苏婉宁接过水,返回了马车,洛成林的小脑袋还十分关心地朝马车内看去。 轻轻地扶起宗小蕊,慢慢地把水壶递到了她的嘴边。 感受到温润的水流滑过她干涩的唇角,宗小蕊张开嘴,迫不及待地吞咽起来。 苏婉宁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悯惜地道:“别急,别急,慢点喝。” 终于,宗小蕊喝完了水,整个人的气色,比方才好了许多,就像打蔫儿的花朵重新变得精神饱满。 洛成林在马车外也是牵肠挂肚,他忍不住询问,“苏姐,小蕊姑娘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苏婉宁心中微微发笑,她这个弟弟,这点小心思真的是全然写在了脸上。 苏婉宁对宗小蕊解释道:“洛成林在你昏迷时,帮了我们不少忙,多亏了他的药品,你这次才能转危为安。” 接着她还小声接了一句:“他们需要我手中的寒炙菱花,我也需要洛成林的帮助进入暖阳侯府。” 宗小蕊点了点头,寥寥几句,她已经大概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宁姐,让我跟你一起进暖阳侯府吧。”宗小蕊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忠贞。 苏婉宁摸了摸她的发顶,回应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当然好,求之不得。” 两人简单整理了一下,苏婉宁打开了马车门。 洛成林还在探头探脑的朝车内望着,看着首先出来的苏婉宁,他不好意思地扣了扣后脑勺。 苏婉宁已经看出了她这个心思单纯的弟弟内心的小九九,她十分“懂事”地微微侧了侧身。 身后的宗小蕊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身型本身就属于那种妖娆娇媚的,大病初愈后更显得楚楚可人。 如同那受了萧瑟的风雨洗礼后,依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柔嫩的花蕊噙着露珠。 宗小蕊没有抬头,她先是朝着洛成林中规中矩地行了一个礼。 接着微微抬起头,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少年身材高挑瘦削,面容姣好。 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眼尾,映着火光,映着她的小小的倒影,满眼的欢喜之色仿佛快要溢出来。 第53章 进城 洛成林的眼睛炽热又纯粹,仅仅只是如此刻这般,真诚的对视着她的眼睛。 宗小蕊见惯了男人或是色眯眯,或是不怀好意的眼神,碰到洛成林后,竟难得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洛世子,我好很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她轻轻柔柔地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洛成林吁出一口气,语气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 洛成林转过身,回到了火堆旁边,朝她们挥了挥手,“苏姐,小蕊姑娘,过来吃点东西吧。” 苏婉宁宗小蕊两人刚过去围着火堆坐下,洛成林就递给了宗小蕊一串刚烤好的鸡翅膀。 热情的如同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洛成林过来递完东西后,顺势就在小蕊身旁坐下了。 不得已,苏婉宁只好向那个沉默寡言,一袭黑衣的莫兄身旁移了移。 他的气息真的太冷了,仅仅只是坐在他旁边,就如同坐在一块丝丝冒着寒气的冰块旁边一样。 有些拘谨的默默抱紧了怀里的小元宝。 她看了看急于表现自己的洛成林,莫名的竟有了些宠溺之情,面对她这个单纯的弟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面前滋滋的烤肉声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怀里的小元宝也探出了小脑袋。 香喷喷的味道像游蛇一样,钻进她的鼻孔,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正想去拿一块尝尝,眼前就出现了一块,顺着烤肉方向看过去,竟然是那个莫兄帮她拿了一块。 苏婉宁正不知作何反应,甚至也有些出乎意料。 她对这个人一直都不是很有好感,为何突然帮她拿烤肉啊? “我吃饱了,多余的,赶紧拿着!”莫兄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 苏婉宁只好接过来,客气的回复,“谢了。” 下一秒,男人的手就像碰到瘟疫一样,以避之不及一般的速度飞快地抽了回去。 墨景栎面具下的脸颊有点发烫,他真的是魔怔了,看到洛成林给宗小蕊递了一块烤肉。 身体竟不自觉地也行动了起来,也鬼使神差也给旁边的人递了一块。 脑子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只好欲盖弥彰地说是多余的,堪堪掩饰。 趁着他回头的功夫,苏婉宁顺手偷偷的把那块烤肉喂给了小元宝。 墨景栎正处于自我怀疑中,丝毫没有发现。 好在神经大条的洛成林再一次巧妙地化解了尴尬。 他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眉欢眼笑地与众人说道:“经过这几日不分昼夜的赶路,我们大概明日下午就能到达明启城了!” 苏婉宁闻言,抬起眸子,略感惊讶:“这么快啊。” 说到这里。洛成林满脸的自豪,“当然,我暖阳侯府的良驹可不是吃素的。” “每一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站起来,轻柔地摸着骏马油光发亮的脊背。 “家母乃是将门之后,家父也曾经跟随皇上四处征战过。” 苏婉宁感叹道:“暖阳侯府果真如世人所说那般,家世雄厚。” 都说家世越强大的臣子越招皇室忌惮,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暖阳侯的这个大病是不是跟暖阳侯府的势力也有些关系...... —— 翌日下午,苏婉宁跟着队伍,远远的就瞧见了两扇雄伟壮观的城门,这城门足有七十多米高。 城墙向两边延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头。 城门正中央的门楼上挂满了随风飘动的吊旗。 城墙之上站着两行士兵,身穿甲胄,个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瞧着很是尽责。 初春的阳光不像炎炎夏日里那般灼热,金色的光线照射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像圈上了一层镶边。 莫名的让人觉得威严。 苏婉宁心里暗暗啧啧称奇,不愧是一个国家的京都,仅仅是一座城门,都无不彰显着王霸之气。 不过她心里更多想的是她的那位“好姐姐”。 若是知道了她没有死,还从刘府里毫发无伤的逃了出来,现在甚至杀到她的眼前。 苏婉如,你那时候的脸色会是什么样的? 想必一定是惊恐万分,夜不能寐吧...... 她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还没到城门下,守卫的士兵就看到了洛成林和带着暖阳侯府标志的马匹。 几个士兵立马从城墙上跑了下来,快速地把城门一开,紧接着端端正正的行起了军礼。 瞧这阵势,不难想到,暖阳侯府的威望不低。 一路畅通无阻的,很快便进了城门。 明启城里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她难得的有些好奇,掀开马车上的窗帘看了起来。 旭日高悬,一眼望去,明启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里坊遍开。 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铁器敲击声,胡饼店拍打面团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银花火树,八街九陌,处处人声鼎沸,无一不反衬出城市的繁荣。 苏婉宁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番古色古香的景象。 马车路过一个卖点茶的茶肆,店主婆婆装扮得俏丽,头上还带着一朵大红花。 一边拍板吟唱,一边叫卖自己的茶汤,细细听去,婆婆竟巧妙地把吆喝声编进了自己的曲子里。 她饶有兴致地正看在兴头上,一阵悠远的车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 不过刹那间,前方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横冲直撞般地踏风而至。 这马车门前一対铃铛形状的雕饰,金色的光芒刺痛着双目。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在阳光的映照下雅气十足,平添一丝神秘。 和那灰褐色调的车身相映得惟妙惟肖。 从马车中飘出的幽香像轻云般蒙住了众人的眼睛,熏风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露出一角的遐想与诱惑。 车帘掀起的瞬间,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主一仆两个女子的身影。 街上的众人避的避,躲的躲,能坐上这种马车出行的,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到。 一定是国都里的贵族皇亲,平民百姓只有仰慕的份儿。 也有不少人远远驻足观赏者,不约而同地都被这如此拉风的场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洛成林也看到了这辆马车,他的脸上倒不曾惊讶,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因为这辆马车,他认识。 这是他们暖阳侯府的马车。 这是父亲特意送给他那从小吃了不少苦,刚刚认祖归宗的阿姐的豪华座驾...... 第54章 故人 洛成林看着此情此景,心中早已习以为常,面上练成了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这个阿姐这样的处事风格,其实他并不认同,也不喜欢。 但是他也不好去斥责阿姐什么。 阿姐虽说在外人面前有些显摆张扬,但私下里在府中的时候,还是十分婉约温柔乖巧的。 尤其是在长辈面前,阿姐的那张巧嘴很甜,说出来的话就像裹了一层糖衣,让人不禁喜笑颜开。 经常能哄得长辈们欢声笑语一片,也正因如此,府里大多数的长辈都对她赞赏有加。 阿姐也许真的是小时候过得太凄苦了,所以如今向往鼎铛玉石也能理解。 不过如今他这个阿姐既然已经认祖归宗,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此时,那辆豪华马车上的马夫也瞧见自己府中的世子。 马夫连忙叫停了骏马,跳下车来,恭恭敬敬地朝洛成林行起了礼。 “小的见过洛少爷。” 马夫话音刚落,马车上的车厢内就传出一道女声,这女子的声音娇柔得千回百转。 “可是阿弟回来了?” 洛成林朝那马夫摆了摆手,转头看向马车,唤了一声,“阿姐。” 苏婉宁本来对洛成林的人际关系并不关心,但这道突然传进她耳膜的女声却让她方才难得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听到这声音的第一秒,她眼底就控制不住地涌现出戾气。 她的心中像绑了一颗千斤巨石,沉沉地,不停地,向下坠落。 这声音,苏婉宁即便是化成灰也听得出来! 这可是她那个“好姐姐”苏婉如的声音啊! 苏婉如当初喊她“妹妹”时,叫她吃那顿“鸿门宴”时,不也是像此时这般,和蔼亲切的么? 她还没进侯府呢,苏婉宁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苏婉宁飞快地拉开了车门,朝那辆豪华马车看去。 只见一只白净的小手从车帘的一侧伸了出来。 五根手指根根如葱白一般,手心连着纤细的腕骨,手腕细细的,却泛着莹莹的水泽。 还戴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在阳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晕。 再朝下看去,手指尖的指甲很长,但修剪得很好,尖锐地反射着青光。 车帘一点点掀开,苏婉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从马车内出来的人。 苏婉如一身浅绿色的翠烟衫,下身则罩着一袭散花水雾般的缎裙。 款式倒不繁杂,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上面的绣工精致,做工考究。 还是那张与她有着三四分相像的脸,大概是侯府生活太奢侈,与之前在刘丰县的时候相比,她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脸颊两侧日渐圆润,看着有向婴儿肥发展的趋势。 约莫还涂了脂粉,小巧的薄唇显得更加粉嫩。 可见侯府生活确实“养人”。 她的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满了金光闪闪的发簪和步摇,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 金银首饰间发出的碰撞声音叮叮当当的,宛若正在演奏一首穷奢极侈的奏乐,听起来好不悦耳。 盘发下层的三千青丝则随意地散落在肩膀,几缕露在胸前,被她不自觉地轻抚,一颦一笑间更显温婉。 “大小姐,小心下马。”苏婉如身边的红衣丫鬟高举着手臂,低着头弓着腰搀扶着主子。 这丫鬟头低得很低,恨不得低进尘埃里,诚惶诚恐的,一副生怕主人怪罪的模样。 细细观察她的动作,时不时地还有些哆嗦。 苏婉如下车时,不知道是不是穿的那双金丝鞋履不合脚,还是她的行走仪态不过关,脚底好似滑了一下。 一个没注意,裙摆竟挂住了马车架子的边缘处,一声的微小的衣料撕扯声过后...... 那条脆弱的缎裙的裙摆眨眼间就被撕裂开了一个角。 苏婉如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面色怔了怔,手心捏紧了胸前的发丝,轻飘飘地斜瞥了那红衣丫鬟一眼。 眼底闪过一抹恶毒之色。 但很快地,她反应了过来,重新站直了身子。 下马车的时候,脚后跟微微一缩,把裙子撕破的角藏在了身后。 而那红衣丫鬟早在听到缎裙撕裂的声音时,就已经畏畏缩缩地跪在了地上,止不住地发着抖。 此时的苏婉如已经很完美的隐藏起了方才的恶毒眼神,眸子里反而是一片柔光,波光潋滟的。 就如同一只雪白柔软,娇小可爱的小白兔一般,毫无危害。 白皙的小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一点不满,怪罪的神色。 苏婉如的嘴角微微上扬,温柔的笑着,她只是抿着唇角,却并不露出皓齿,一副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模样。 一句责怪的话没说,反而十分善解人意似的微微欠着身,弯下了腰。 只见她双手撑着红衣丫鬟的双肩,细细弱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无妨,不是你的错。” “我不怪你。” 她说了这话之后,那红衣丫鬟反而抖的更厉害了。 红衣丫鬟好像在强忍着说不出的痛楚一般,不自觉的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这红衣丫鬟好像也是个狠人,她咬唇的力度之大,嘴唇边已经开始充血,隐隐有些血丝透出来。 额头上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薄汗,汗液滑过眼角,她也不敢抬手去擦。 若是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苏婉如那长长的,尖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红衣丫鬟肩上的衣服褶皱内。 苏婉如在偷偷使力,毫不留情的掐着红衣丫鬟的皮肉! 苏婉宁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更是冷笑不止。 她的这位“好姐姐”怎么还是跟当初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人前装作笑吟吟的大善人,人后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恶鬼。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以前的自己,就凭苏婉如这么拙劣的演技。 以前的她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傻乎乎的上了当! 不过苏婉如也是真够没长进的,这么久没见了,还是只会耍一些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阴招。 就如同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肮脏,丑陋,只配在下水沟里发烂发臭。 第55章 阿姐 苏婉如正专注于暗戳戳地下黑手,死命掐着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婢。 这小丫头定是瞧不起她,故意不好好搀扶,憋着坏心思叫她当众出丑! 她不动声色地假模假样的笑着,手指下的劲却丝毫没有卸力。 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不远处飘了过来,慢慢地在她耳边清晰地炸响。 “既然你主子都说了不怪你,你怎么还不起来?”那道女声如是说。 这声音犹如切冰碎玉,又像坠地的冰花,冷漠地没有一丝起伏,隐约中还夹杂着一抹冰冷的气息。 苏婉如却好像被人锁住了喉咙,整颗心脏都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绞紧,闷得厉害,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这声音?这声音!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双狭长型的凛若冰霜的瞳孔,那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让她仿佛只觉身处冰天雪窖之中。 还不等苏婉如扭过头去看,一只虽然看着细细瘦瘦,但却蕴含着强劲的小手,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只手虽然手型修长,骨节分明,但手上的颜色却是脏兮兮的,掌心还长着薄茧,手感很是粗糙。 突如其来的一抓,她的手腕上立马印上了五个黑漆漆的脏指印。 这么脏的手!此刻竟不知廉耻地抓着她那白皙润泽的手腕! 这人好大的胆子,莫不是想死不成? 苏婉如被吓了一跳,立马叫出了声:“啊!” 反应过来后,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不止的野猫一样,亟不可待地跳起了脚。 也不关心教不教训那红衣丫鬟了,此刻眼里全是那只“以下犯上”的贼手。 一边叫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想甩开苏婉宁的手。 但苏婉宁的手又岂是她想甩就能甩得开的? 且不说她会些体术格斗技巧,即便她不使出全力,对付苏婉如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吱呀乱叫的草包枕头,那也是不在话下。 苏婉宁并不急着松开抓着苏婉如的那只手,她泰然自若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这个“好姐姐”,堪比调色盘一样转换多呈的变脸表演。 最后才冷哼一声,放开了抓着她的手。 苏婉宁突然的卸力,导致苏婉如因着惯性,整个人的背部直接撞上了身后的马车。 “砰”的一记重击声,她的脸顿时一青,皱着眉头,面上尽是痛苦之色,直接叫唤了出来:“诶呦。” 苏婉如此刻犹如一只炒熟的虾米一样,痛到直不起腰。 她的手撑着马车架子上,头顶上那满头金晃晃的步摇歪了也无心去顾及。 整个人看着属实有些狼狈。 洛成林赶忙下了马,扶起了苏婉如,“阿姐,没事吧?” 方才的一切他也看在了眼里,苏婉如这点小计俩,只能骗骗普通人。 但凡学过一点武功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对那红衣丫鬟下的“暗手”。 洛成林自小被教导礼教,阿姐比他年长,他实在没有资格斥责阿姐的所作所为。 加之这丫鬟本就是属于阿姐房下的丫鬟,主子想要教训奴婢,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身为男丁,就更不好出手打断了。 虽然洛成林他自己不太在意这些,他本人与自己的手下们都是“亲如一家”,打成一片的。 他也只能在心中暗想:阿姐也太在意这些“黄白之物”了,只是划破一件衣袍,就要大庭广众教训丫鬟。 堂堂暖阳侯府的大小姐,未免太小家子气。 况且,当时情况发生的太快,究竟是不是那红衣丫鬟的失责也说不清。 阿姐也有些过于武断专横了些。 还好有苏姐仗义执手,打破了这个堪称闹剧的尴尬局面。 不过,苏婉如毕竟还是他的阿姐,阿姐受了伤,还是该慰问一下的。 苏婉如缓了缓神,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苏婉宁,眼眸里闪动着狠厉的光。 谁能告诉她,她究竟是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塌鼻子,麻雀斑,大痦子...... 简直是......丑到令人发指! 苏婉宁还带着人皮面具,所以在苏婉如看来,眼前的人就是一个长相丑陋,举止还粗鄙不堪的贱民。 这贱民抓了她的手,此刻还好似个没事人一般,脸上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之色。 还挑起了一侧的唇角,下巴也微微抬起,一副鄙夷不屑的姿态。 紧接着,苏婉如就看到这人用那只抓过她手腕的手,使劲在她自己那本就灰扑扑的衣摆处,狠狠地擦拭了好几下。 就好像是刚刚沾染到了什么污秽肮脏的东西一样。 可方才她摸过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的手腕! 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这贱民,竟敢嫌她脏?竟敢不把她放在看眼里?! 苏婉如气得嘴唇都有些颤抖,好半天举起一只手,指着苏婉宁道:“来......来人......” 洛成林反应很快,看他这阿姐的架势,他就知道阿姐不高兴了,他赶忙插进两人中间。 用身体隔开了苏婉如和苏婉宁两人,他在苏婉如的耳边低声轻轻地道: “阿姐,这件事就此息事宁人罢,她是我们暖阳侯府的贵客,父亲的病症所需的那株罕见药草就在她手上......” 苏婉如听到这话,所剩无几的理智开始回归。 这丑女人竟然能救暖阳侯的病? 她心里面也有着自己的一番算计,苏婉如冷静了下来,仔细思考着。 若是真的能救治成功暖阳侯,那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虽说她现在已经入了族谱,但每天也是小心翼翼地看那几位长辈的脸色,时刻要讨着她们的欢心。 回想起她刚入府时,暖阳侯的病症还不像这般严重,只是容易疲乏,时时咳嗽。 暖阳侯自觉年轻时对她们娘俩有愧,从她入了府后,一直是对她无比宠爱。 就连着身后的豪华马车,也是暖阳侯自愿送她的。 平时的待遇那更是不必多说。 可现下的暖阳侯,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浑身无力,只能一直卧床休养。 不要说为她撑腰了,便是日常的补偿照顾都无能为力。 若是暖阳侯能痊愈,对她而言,在侯府里的生活只会变得锦上添花。 第56章 多想 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苏婉如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慢慢缩回了指着苏婉宁的手指,手臂讪讪地垂落下来,欲盖弥彰似的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 面色也缓和下来,又重新戴上了那副温婉的假笑面具。 她微微扬起小脸,脸上泛着点点湿意,仅仅几秒钟的功夫,竟真的让她憋出了几滴眼泪。 这眼泪还是十分有技巧一般,只是悬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 真是我见犹怜,柔弱得让人心痛。 片刻后,苏婉如才缓缓轻启红唇,“这位姑娘,方才说得有理。” 随后苏婉如转过头,一如之前那样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那红衣丫鬟低声喝道:“既然有人为你求情了,你还不快点站起身来?” 那红衣丫鬟听了这话,这才急急忙忙,手脚并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边爬一边谦卑恭逊地应承,“是,红鸾谢过大小姐。” 苏婉如不愧是个两面三刀的,假惺惺地侧了个身,给苏婉宁让出了位置,这才继续说道: “你该谢的可不是我,应该是这位......姑娘才是。” 于是那可怜的红鸾,忍着身上的疼痛,只好又转向苏婉宁这边方向,真心实意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红鸾谢过姑娘。” 苏婉宁摆手,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天大的事情,不值得这个叫红鸾的丫鬟鞠躬感谢。 她更多是因着看不惯苏婉如的所作作为,才如此这般贸然插手的。 这位名叫红鸾的丫鬟,胆子太小,也许回府之后还会被苏婉如继续刁难。 她能救得了一时,却也救不了一世。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了她,还是害了他,实在担不起她的感谢。 正想叫红鸾不必在意,赶紧起身,忽然眼角余光就看见红鸾身后的苏婉如嘴角划过一抹奸笑。 说时迟那时快,苏婉如本就离红鸾的距离不远,她的手装作不经意般,轻轻地朝着红鸾的背后一推。 红鸾本就头顶深深地低垂着,双目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浑身战战兢兢,脚步虚浮,被苏婉如猛地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前倒去。 她双手为了保持平衡,不得已只能伸直了手臂,这个方向,若是真的倒下来,刚好扯住了苏婉宁的腰带! 苏婉宁的衣服本来就不是什么上等好料,被红鸾这么一拉,腰带顿时被扯成了一条直线。 腰带一断,岂不是下身衣裤也会跟着掉落下来...... 眼看着苏婉宁就要当众出丑,突然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飞快地伸了出来。 眨眼间便牢牢箍住了红鸾的手臂,截住了红鸾向下坠落的力度。 这手臂虽然裹藏在衣料下,但隐隐约约能看出那粗壮,刚健,带着韧劲的形状。 手臂上黑色的衣袖口略微上扬,露出了一小节布着不规则青筋的手腕,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很显然,这是一双男人才有的手臂。 苏婉如顺着这只突如其来的手臂向上看去,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相貌丑陋的女子身边,竟多出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这男子肩宽窄腰,一眼目测过去,身高足有一米八八,身形挺立,腰背笔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丑陋女”的背后,女子的头顶刚好就在这男人的胸前。 若是不看脸,这一男一女的身高倒甚是匹配,好似一双璧人。 不过让人觉得突兀的是,这男子一身墨黑墨黑的衣衫,脸上却带着一副全包的银白色面具。 黑白两色交相辉映,对比的格外分明。 那面具明明是僵硬的,但现在看来,竟有一些阴森诡谲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墨景栎轻轻扶正了红鸾,略过苏婉宁耳边的时候,悄悄地贴近,说了句,“不用太感谢我。” 苏婉宁只觉自己的右耳根有些微微发痒,她实在是不习惯别人离她太靠近,气息更是肆无忌惮地喷薄在她的耳边。 她不动声色地歪头移开了自己的脑袋,不去理会这位是不是又在“发神经”的莫兄。 其实方才不用这个男人的帮忙,她自己也能解决这个危机。 仔细看,就能发现,苏婉宁的手已经抬起,与墨景栎的手相差间隔不足一秒。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 不过,苏婉宁犀利的眼神飘向她的“好姐姐”,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好姐姐”可是也又一次成功刷新了她的认知。 苏婉如知道不能把她怎么样,威胁不到她的性命,就变着法儿的也想让她颜面扫地,用别人更大的丑闻去掩盖她的丑闻。 真是一个阴险恶毒,睚眦必报的小人。 苏婉宁根本不屑于这种小计俩,她冁然一笑,毫不在乎,也没有说话。 只是看向苏婉如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位手下败将。 苏婉如,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苏婉如装作一副事出意外,误打误撞的样子,故作惊讶的开口: “姑娘,你没事吧?方才我一时没站稳,我这丫鬟又是毛手毛脚,不知轻重的。” “幸而你无碍啊。” “不过姑娘身后这位男子,莫非就是你的情郎?” 洛成林见状,连忙走出来打圆场,“阿姐,这位是帮了我大忙的挚友——莫兄。” “也是苏小姐的相识的朋友,可不是阿姐你说的什么情郎。” 苏婉如听到“苏”这个姓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强烈的恐慌感让她又细细上下打量了苏婉宁一遍。 这清瘦的身材,这冷淡的眼神,竟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像了个八成。 若不是这张脸相差得太大,简直就好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她稳了稳慌得怦怦乱跳的心脏,不停地劝慰自己: 她那个赔钱妹妹早就被卖进了刘府,种女的身份可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 退一万讲,即便她真的运气好,老天垂怜,让她能从刘府逃出来...... 那她又能如何进得了暖阳侯府? 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信物,也早已被她收进囊内。 更不用说,自己现在已经入了暖阳侯府的族谱。 纵使苏婉宁有八百张嘴,那也是说不清楚的。 所以,苏婉宁那个小贱蹄子绝不可能进暖阳侯府!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第57章 笑面 苏婉如心里这么衡量着,慌乱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了下来。 宛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又变回了最开始的那副温婉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阿弟,那这两位就算是我们暖阳侯府的座上宾了,一定要好好招待。”苏婉如笑着道。 洛成林点了点头,“阿姐说的是,这是自然的。没想到竟能在此处碰上阿姐。” “阿姐可是也要回府?” “不,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说是新得了一株罕见的别春花,今日邀请国了国都的各家名门闺秀一同去欣赏呢。” 苏婉如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着帕子掩着面。 两只黑闪闪的眼珠上下左右不停地转动,整个身子好像一枝柳条受到了微风的吹捧,颤巍巍地抖动着,一副嫣然含笑的样子。 整个人散发着春风得意般的神气。 她好似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角余光看向了自己的衣裙,瞬间黑下了脸。 缎裙上的瑕疵刺痛了她的双眼,时刻提醒着她刚刚的丑态。 苏婉如不能忍受,面色不悦地再次开口,“不过我还是同你一同回去换身衣服再去好了。” 洛成林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苏婉如当即转身上了她的那辆豪华马车。 苏婉宁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心里不禁哂笑一声。 麻雀偶然飞上了枝头,就真把自己当凤凰了,真是可笑。 墨景栎轻轻推了推她,苏婉宁也不再看着苏婉如,转身也重新坐上了马车。 回到马车上之后,宗小蕊面带担忧地问了句,“宁姐,没事吧?” 苏婉宁倒是浑不在意,回给宗小蕊一个安定的眼神,而后平静无波地回应道:“没事,只是下车看了场‘变脸表演’罢了。” 说着,她动作轻柔地抱起了马车内矮榻上的小元宝。 方才她突然冲下马车,就顺手把小元宝放在了车上。 小元宝此刻还是迷迷瞪瞪的,乖乖巧巧,时不时用爪子挠挠自己的脸,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苏婉宁抚摸着小元宝柔顺的皮毛,她心中那股刚刚见到仇人后的狠厉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墨景栎也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 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刚刚发生的事情,又看了看苏婉宁当下的脸色。 他若是没记错,极琴曾经说过,苏婉宁还有个下落不明的姐姐。 这暖阳侯府的大小姐,与小宁儿的原来相貌倒是有几分神似。 莫非,这位大小姐就是小宁儿那下落不明的姐姐?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那张银白色面具下的俊脸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不多时,车窗外的景色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清晰,马车速度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随着车夫的一声“吁——”,苏婉宁就知道,这下是真的到了暖阳侯府了。 她放慢了步调,一步一步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刚一下车,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两只威严霸气的石狮子,石狮子中间便是那高高的石阶。 前世在书本上看到过,古代一户人家门口的台阶越高的,就证明这户人家权利越高,势力越大。 放眼望去,整座侯府很大,两侧门墙高高,延展出去,一眼看不到头。 最醒目的,还是府邸大门正中间端端正正的“暖阳侯府”四个烫金大字。 不等洛成林的下人们敲门,那两扇暗棕色的大门就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两个面色稍显稚嫩的小厮从里面探出了头。 一边喊着:“世子回来了,世子回来了!”,一边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迎接洛成林。 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洛成林一个漂亮地翻身下马,伸手一递,便把骏马的缰绳交给了小厮。 他转过身,带着苏婉宁几人进了府。 暖阳侯府是个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的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的大宅子。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回旋,精致押韵又不失大气磅礴。 后院之中还有一花园名为雅望园,园内环山绕水,景致宜人。 既已入了府,洛成林身为男丁,也不再方便插手女眷之事。 他朝苏婉如拱了拱手,“阿姐,苏姐恐怕还要麻烦阿姐招待布置一下了。” 苏婉如微笑着,忙不迭地和声应着,“阿弟放心,既是我们暖阳侯府的贵人,阿姐定会费些心思,好好安置贵客。” 洛成林听后,点了点头,放下了心。 随即招呼着他的“莫兄”,他可有太多问题想跟莫兄尽情畅谈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同朝东苑走去。 苏婉如见洛成林走了,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便随意了起来,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在前面领着路,连个眼神都懒得斜给苏婉宁,宗小蕊两人。 苏婉如只要一想到刚刚的大庭广众之下的过节,脸上就全是怒怼之色。 本来还算秀丽的脸蛋,此刻就像爬满了毒蛇一样,狰狞阴森。 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周围,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对苏婉宁的厌恶更是明明白白地全部展露了出来。 苏婉如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眼中有恶毒的神色一闪而过。 既然让我好好招待你们,那定要“好好招待”了。 她猝不及防地刹住了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宗小蕊觉得有些不对劲,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方向? 她满腹疑团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苏婉如用她那娇滴滴声线回应:“自然是送你们去客房了,你们可一定要好好休息。” 她的声音就像一枚表面裹满了糖浆的毒苹果,满嘴的甜言蜜语,很甜但足以致命。 典型的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做派。 宗小蕊刚想当面拆穿她,刚想开口,却被苏婉宁拉住了衣角。 苏婉宁没有说话,反而微微朝宗小蕊摇了摇头,她倒想看看苏婉如葫芦里究竟能卖出什么药。 第58章 旧人 宗小蕊明白了苏婉宁的意思,便没有开口。 转过了一个拐角,一个鸟语花香的花园便呈现在了眼前。 这花园的东南角劈了一个池塘,池水碧绿清澈,波纹潋滟。 池塘里养着几尾可爱的金鲤鱼,仔细看,还有一条硕大的红白相间花纹的锦鲤。 池塘旁边是一座一人多高的假山,周围围绕着石蒜花、桔梗花、胡栀子花等等五颜六色的花草。 甚至还有很多苏婉宁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种类纷繁,让人眼花缭乱。 “好漂亮的园子!”宗小蕊情不自禁地感叹。 闻言,苏婉如不屑地瞧了眼宗小蕊,小声嘟囔了一句:“两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又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们暖阳侯府的望香园。” 说完,她脚步不停,径直穿过了望香园。 很快,苏婉如领着她们在一处很偏僻的角落里停下了。 这个院落有一道月牙形的拱门,形状是很别致,但是拱门墙角处却有些墙皮断痕。 两侧长着半人多高的荒草,门上一块“煮雨苑”的牌子耷拉了半边下来。 摇摇晃晃的,一片荒芜沧桑的景象。 苏婉宁皱了皱眉,这一看就是偏宅,而且还是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的。 白色的墙皮都脱落了不少,整体看上去十分斑驳,就像打了无数补丁的破烂衣裳。 不过这个地方虽然稍微比较偏,房屋也显得很旧。 但胜在环境确实安静,空气也清新,距离后院的那个小小的后花园也比较近。 适合休养生息,打坐练功。 苏婉如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眼前的煮雨苑,另一只手捏着一方帕子捂着口鼻。 好像这院子脏到了极致,还有臭味一样,鄙弃到了极点。 她也并不走进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站着,颇为嫌弃地开口,“就是这里了,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园子虽说有些旧,但很幽静,可是十分适合“休息”的呢。” 宗小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堂堂暖阳侯府,竟给她们住这样简陋的住处。 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忍不住反驳道:“这里哪里像个客人住的地方?” 苏婉如听了这话,小脸扬了起来,挺起了胸脯。 耀武扬威般毫不掩饰地盯着苏婉宁,言语间全是施舍的口气: “我稍后再吩咐几个丫鬟过来给你打扫打扫,苏小姐可还满意?” 苏婉宁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去,根本就没有把苏婉如的挑衅放在眼里, 任由苏婉如像个小丑一样,自导自演,哗众取宠,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冷淡得好像苏婉如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般,完全把自己置身在了事外。 苏婉宁也不跟她争辩什么,她拉着宗小蕊,神情泰然若素,大咧咧地朝那破旧的煮雨苑走了过去。 苏婉如见状更不淡定了,她原以为这个苏小姐会恼羞成怒,跳起来跟她理论一番。 若真的理论起来,她可是丝毫没在怕的,身份的悬殊,她注定比这贱民更有胜算。 然后再找个由头,治她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赏她几下杖刑,那她的郁闷的心情就舒畅多了。 现在她的人已经进了暖阳侯府,说难听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瓮中的那只鳖。 不管她犯不犯错,那株罕见特殊的药草暖阳侯府是势在必得的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丑陋女竟然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 不上她的圈套,还一直无视她,这怎么可以? 苏婉如反应过来,提起裙边,赶忙朝苏婉宁的方向小跑过去。 “等.......” 苏婉宁拉着宗小蕊已经到了院门口,一只脚都已踏进了门槛。 她不急不忙地转过身,双手搭着两侧的院门,冷眼看着跑过来的苏婉如。 看着苏婉如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苏婉宁依旧不为所动。 静静“欣赏”着苏婉如脸上的汗水涔涔地流下来,和她脸上的胭脂混合在一起,分外滑稽的模样。 苏婉如还来不及顺平呼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她即将说出口的时候,苏婉宁笑了,那笑容,就像看一条丧家之犬一样。 睥睨。耻笑。 苏婉宁还动了动嘴唇,无声地朝着苏婉如做了个口型。 紧接着,那道近在咫尺的破旧院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灰尘糊了苏婉如满脸,还差一点夹到她的鼻子。 苏婉如呆愣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自从她进了暖阳侯府之后,还没从没有遭受过这般对待! 这贱民的眼神,一瞬间竟让她回想起了穷乡僻壤,破漏草屋,酒鬼苏强的生活。 苏婉如浑身打了个寒战,明明已是初春回暖的时节,却让她如坠冰窟。 可恶,可恶!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刚刚那一瞬间,那贱民好像还做了个什么口型,苏婉如仔细回想着。 学着苏婉宁的口型,小声地念出了声,“滚......吧......” 念出声后,她的脸色更黑了,气不过的苏婉如立马抬起双臂,拍打起了煮雨苑的院门。 “出来!你给我出来!”此刻的苏婉如就像一个神经失常的泼妇,气急败坏的手臂疯狂挥舞着,一蹦三尺高。 脸上的怒气隐现,整个脸庞涨成了紫红色。 眼角的肌肤拉得就想要撕裂开一样,两颗圆圆的眼珠子好似凸了出来。 木门上的灰尘扑朔朔的抖落了下来,兜着头盖了她一身。 苏婉如的手心已经变得通红,一阵阵刺麻痛感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大脑。 然而,任凭她再怎么用力击打着门,里面的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完全不予理会。 渐渐地,苏婉如停了下来,眼底的怨毒神色却沉淀得越来越多。 “大小姐,绥平公府的肖若烟大小姐还等着您去赏别春花......” 一旁的红鸾哆嗦着身子,硬着头皮上前提醒主子。 “啪——”苏婉如闻言转过身,随手就给了红鸾一巴掌。 “都是因为你这个贱婢,毛手毛脚,不然本小组至于还要浪费时间回来换衣服吗!” 她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煮雨苑的大门,气不打一出来,转手又补上一巴掌,“本小姐受的气,都是因为你!” 第59章 旧院 红鸾低着头,两侧脸颊都已经被扇得红肿了起来,但她也只能默默忍受。 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她每天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畏手畏脚地在候府里苟延残喘。 光是活着,就费劲了力气,偏偏还碰上这样蛮不讲理的主子。 回想起那个新来的苏小姐和她身边那个红衣侍女,两人就可以情如姐妹...... 明明都穿着红衣,明明都是伺候别人的命。 苏小姐比她伺候的这个大小姐不知好上多少...... 如果不是为了病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在如此恶毒的主人手下讨生活,她还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她身不由己,只能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任凭苏婉如的谩骂责打,事后还是要在她脚下求饶。 打碎了牙齿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如果苏婉如有一天能被赶出侯府就好了......她忍不住冒出这样一个恶毒的念头。 苏婉如撒了一通心里的郁结之气,心态相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她拢了拢头发,娇哼一声,柔媚地扭着小腰走了。 红鸾不吭一声,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 听到院门外没了声音,苏婉宁才在煮雨苑的另一侧转过了身。 适才那场苏婉如一个人自导自演的闹剧,她可是全程完完整整的看在眼里。 尤其是苏婉如气到失态地拍门,那种丑态差点让她笑出声来。 没错,她就是故意不给苏婉如开门的。 现在还没到跟苏婉如摊牌的时候,但是她也绝不会惯着苏婉如。 抬眼看了看面前陈旧的屋子,苏婉宁也不在意,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门框窗框处挂了不少蜘蛛丝,苏婉宁随手扯开,整个房间赫然出现在眼前。 桌椅家具虽然有层薄薄的灰尘,但还算齐全。 身后的宗小蕊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宁姐,你为什么要忍让那个恶毒的大小姐啊?” “小蕊,你没有经历过宅院府邸的生活,这里跟江湖世界不同。” “武力是迫不得已自保的手段,计谋才是进攻的手段。”苏婉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放下手,继续说道:“若是我刚才生气地与她叫板,她就有理由倒打一耙,说我目中无人,看不起暖阳侯府。” “到那时,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治罪我们。” “毕竟,这里是国都的暖阳侯府,她是侯府大小姐,我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平民。” 苏婉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扫开了房间红木椅上的灰尘,坐了上去。 宗小蕊听了苏婉宁的话,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宁姐适才分析得句句在理,差点就要上了那个大小姐的当啊! 她又想起那个大小姐不可一世的模样,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可是,那我们之后也要一直这般受她挑衅吗?这也太气人了。” 苏婉宁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小脑门,语气中带着宠溺,“当然不会。” “把她捧得越高,再把她拉下来时她就会跌得越惨。”苏婉宁的眸子里泛起冷光。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苏婉如的真面目,打破她的凤凰梦。 苏婉如,好好享受我给你搭建的声势浩大的舞台吧。 宗小蕊倒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顾虑心思,她心中就认定了一件目标明确的事。 那就是她只要无条件跟随苏婉宁的脚步就可以了。 宗小蕊握紧了苏婉宁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宁姐,我听你的。” 苏婉宁听到这话,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叮嘱宗小蕊,“小蕊,以后在侯府,莫要再叫我‘宁姐’了,你跟他们一样唤我苏小姐吧。” “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私下里这样叫无妨。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好,我知晓了。”宗小蕊乖巧地答应。 正说话间,藏在苏婉宁衣襟里睡觉的小元宝也醒了,它伸了个懒腰,后腿轻轻一蹬。 像一只活泼灵巧的小猴子一样,轻轻松松地从苏婉宁的衣襟里跳了出来。 细声细气的喵喵叫了两声,紧接着皱了皱小鼻子。 随即撒开四只小短腿,就朝房门外的小院子里跑去。 苏婉宁有些担心它会乱跑,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刚进门的时候,直接被破旧的屋檐吸引了目光,她并没有很在意这个小院子。 现下细细打量一看,这院子不大,院中心还有一小片竹林,四周的荒草更是长得高高壮壮。 不过,整体看去,这院子布局倒有些讲究。 院子里有几坛水缸摆放得很是突兀,东一个西一个的,看着很是杂乱,毫无规律。 甚至有一坛水缸紧挨着西北边的围墙角落,伸出头往里一看,水缸里却并没有水。 小元宝屁颠颠地直冲西北边的角落跑过去。 苏婉宁歪着头,有些疑惑,那里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小元宝吗? 她不慌不忙地跟过去一看,那边墙角破了一个几尺宽的小洞,隐隐约约的也有一丝香气从隔壁飘过来。 小元宝那小巧湿润的小鼻子不停地耸动着,时不时还喵喵地叫着,好像十分享受这个味道。 苏婉宁蹲下身,也凑过去闻了闻。 这味道像一阵清新的薄荷香味,还挺好闻。 有点像......墨景栎身上的那股薄荷香...... 这股香味就像打开了电影放映片的遥控器,她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了那天紧紧靠在男人宽阔的背上。 周身萦绕着那神似薄荷独有的清新气味,割开了雾气和黏腻,凉冰冰地直达大脑和细胞。 让人忍不住想要闻到更多...... 太奇怪了,隔壁是什么地方?炼香坊吗? 苏婉宁眯起一只眼睛,朝洞孔的另一边看去,那边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院子的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式各样的炉鼎,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容器。 半空中还挂着不少随风飘荡的纱幔。 这个洞口太小,苏婉宁一只眼睛看到的范围实在是有限。 抬起头看了看,这围墙又很高,虽然心生疑惑,不过也只能暂时作罢。 她抱起小元宝,摸着它的脑袋道:“小元宝,莫要乱跑了,知道你喜欢这个香味,改天我去问问隔壁是什么地方,给你买一袋回来天天闻可好?” 小元宝通灵,善解人意,喵喵叫了两声,还朝着她的手心拱了拱,乖巧得让人心都化了。 苏婉宁就当小元宝叫的两声是赞同的意思。 第60章 绕路 眼下太阳最后一丝晚霞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天色开始渐渐变暗。 苏婉如嘴上说得来打扫一下房屋的丫鬟,却迟迟见不到一个人影。 看来,苏婉如根本就不会再安排丫鬟过来打扫了。 不过这也在苏婉宁的意料之中,苏婉如临走前生了那么大的气,还能帮她叫人的话。 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苏婉宁想了想,招呼了一声宗小蕊,“小蕊,我们自力更生,简单打扫一下吧。” “我猜测今晚怕是不会有人过来帮我们打扫了。” 小蕊一边应着,一边动作利落地打扫了起来。 “只需要打扫卧房即可,其他的明天再说。”苏婉宁怕宗小蕊心眼太实诚,补了一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挂在半空中。 月光洒在院子里,衬得煮雨苑更加幽静。 “笃笃笃——”一阵气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空旷。 苏婉宁抬起头,默契地和宗小蕊对视了一眼。 她朝院门的方向点了点头,宗小蕊便心领神会,一下子看懂了她的意思。 宗小蕊随即放下手中的活,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正是一脸焦急的丫鬟红鸾。 “快,叫上你家苏小姐,侯府的晚宴就要开始了,老夫人都要到了,你们还没到的话,恐受迁怒。”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没等顺平气息就着急的开口。 “啊?晚宴?”宗小蕊没反应过来。 这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也没有一个人过来提醒,怎么就直接晚宴了呢? 苏婉宁离他们不远,自然也听到了。 按常理来说,举办晚宴,她们又是客人,怎么着都该有人过来及时通报一声的。 不用想,这也一定是苏婉如从中作怪的手段。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再磨蹭了,若是真的让苏婉如抓到把柄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她快速地排掉衣服上的灰尘,又重新理了一下头发,直接简单的把全部头发用一根木簪拧成一团,盘了起来。 拉着宗小蕊的手,不卑不亢地朝红鸾道:“麻烦红鸾姑娘为我们带路。” 红鸾点了点头,转过身,快步走在了前面。 苏婉宁扫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动作有些不同往常。 红鸾一直用手捂着脸,脑袋一贯深深地低垂着。 眼眸都不敢抬起来看人,目光更是左右游离,遮遮掩掩的。 她捂着脸的手臂上衣袖露出了一截,细弱的手背上都是红肿不堪,深浅不一的掐痕。 有一些还破了皮,流出来的血丝凝固了,还没结痂。 苏婉宁有些疑虑地盯着红鸾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问道:“红鸾姑娘,可是大小姐叫你来的?” 红鸾支支吾吾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前走着。 苏婉宁快步跑上前,拉住了她。 这下苏婉宁看清了红鸾手心下,捂着的通红的、高高肿起的脸颊。 细看的话还能看出来一个五指的形状。 她没再逼问红鸾是不是苏婉如叫她来的,只是皱着眉看着她的伤口。 “这是你们大小姐打的?”苏婉宁瞧着这小丫鬟实在是可怜。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摸到一个小小的圆形小瓷瓶。 拿出来一看,正是先前洛成林给她们的膏药中的一种。 这药就是涂抹外伤的,当时没用完,苏婉宁就顺手收了起来。 她又看了看一身伤痕的红鸾,也许这药此时有了更加需要它的人...... 苏婉宁把药瓶放在了红鸾的手心里,轻轻地嘱咐她,“涂外伤的,伤口结痂后再用。” 红鸾红了眼,手里是苏婉宁上一秒递给她的药瓶,一颗泪珠滴在了上面。 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下一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小姐,是大小姐叫我来的,她说要我......”红鸾哽咽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她让我带你们多绕些圈子,等老夫人入席了再带你们到正觉堂......” “苏小姐,红鸾不想骗你,你是个好人......”红鸾跪在地上发着抖,“可是主子的话,奴婢不敢不从......” “你们别管奴婢了,过了雅望园右转,穿过走廊,再左转,正中间最大的那间便是正觉堂了。” “那她为何不直接等晚宴开始了,再叫你来喊我们?”宗小蕊有些疑惑。 “那是因为若是大小姐派人派的晚了,就是她的失责。若是她已经安排了奴婢来叫,结果你们还是晚到的话,那就是小姐的失礼了......”红鸾解释道。 苏婉宁心中顿时了然,苏婉如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这小丫鬟也真是不容易,她知道红鸾也是被迫的,隐隐有些担忧,“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你要怎么交差?” “奴婢......奴婢已经习惯了,不过是再受些皮肉之苦罢了......”红鸾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心里也是十分害怕的,尤其是想到苏婉如的那些手段。 除了扇、掐,苏婉如还会用针扎她,针头尖尖的,扎在身上是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疼痛感还会持续很久。 加之那针孔细小,即便扎在暴露出来的部位,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想到这里,红鸾小小的身躯战栗的更厉害了。 “我有个办法,你送我去洛成林那里。”苏婉宁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 明明苏婉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的声音一向不太有很大的起伏。 说难听点,更像是寡淡的透明无色无味纯白开水。 但此刻在红鸾听来,这声音宛若天籁之音一般悦耳动听。 红鸾微微抬起了头,认真专注的等着苏婉宁接下来的话。 “我若是跟洛成林一同前往正觉堂,即便事后苏婉如质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就说恰好路上碰见了洛世子。” “有洛世子陪同,你便不好绕路了。” “这样她也没有理由再苛责于你。”苏婉宁提出了一个办法。 第61章 人员 红鸾听后大喜过望,重重地给苏婉宁磕了两个响头,“奴婢谢谢苏小姐,奴婢谢谢苏小姐。” 苏婉宁轻轻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快起来吧,有这时间你不如抓紧带我们去找洛成林。” “对对对,苏小姐说得对。” 红鸾反应过来,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在前面带起了路。 为了抓紧时间,苏婉宁和宗小蕊也跟着红鸾小步跑了起来。 红鸾指着前方的雅望园,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苏小姐,我知道一条近路,就在这雅望园中......” 她的话还没说完,宗小蕊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那还等什么,快走小路啊。” “不过若是走这条小路,就会从大小姐最喜爱的花圃中横穿而过,奴婢怕大小姐事后追究起来。” 红鸾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 苏婉宁思考了一会儿,“红鸾,其实你不必过于担心。” “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小蕊不说,苏婉如就算追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毕竟这里是古代,又没有实时监控作为证据。 而且,苏婉如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追究了...... 不过,怎么这么巧,她刚到暖阳侯府的第一天,就要举行不同寻常的家宴了? 趁着赶路的功夫,苏婉宁向红鸾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红鸾,这家宴可是侯府所有人都要参加的吗?” 红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侯府家宴平时不太常有。” “想来这次是因为洛世子千辛万苦取得了那举世罕见的寒炙菱花,暖阳侯病情有望,这才举办的这次家宴。” “顺道也是给洛世子接风洗尘了。” 红鸾顿了顿,又给苏婉宁简单介绍了一下侯府的贵人。 暖阳侯府最尊贵的是侯府老夫人,老夫人虽然已到古稀之年,但人还是很康健,精神也十分矍铄。 老夫人一共养育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三个儿子分别就是大房大儿子承袭了爵位的暖阳侯洛靖端,二房二儿子洛靖文,三房三儿子洛靖武。 大房洛靖端只有一任原配正室秦氏,两人育有一子——洛成林。 二房洛靖文是个花心浪子,除了一位正室沈氏之外,还纳了两位妾室。 沈氏育有一子一女,大少爷洛成仁和二小姐洛依依。 两位妾室分别是薛姨娘和柳姨娘,薛姨娘育有两个女儿,分别是三小姐洛薇薇和四小姐洛姣姣。 柳姨娘也育有一子一女,五小姐洛千千和五少爷洛成义。洛成义年岁尚小,还在舞勺之年。 三房洛靖武是个爱读诗书的文化人,有一位正室李氏,还纳了一位孙姨娘。 李氏育有一子一女,二少爷洛成礼和六小姐洛玲玲。 孙姨娘同样也育有一子一女,四少爷洛成智和七小姐洛萌萌。 苏婉宁听得稍微有些头大,古代一家子但凡有个三妻四妾,那可真真是一大家子的人。 她如今比较在意的是,苏婉如在哪房的名下? “红鸾,你的主子,侯府的大小姐现下在谁的名下?” 红鸾怔了怔,这才回复道:“大小姐如今记在大夫人的名下。” 这也并不奇怪,苏婉如拿着林娘和暖阳侯洛靖端的信物,记在大夫人的名下更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大夫人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大小姐,”红鸾又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 这才细声细气地继续说道,“大夫人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即便面对她的亲生儿子洛世子,也是十分严厉的。” “大小姐是前不久才刚刚认祖归宗的,大夫人对此虽说没反对,但也对大小姐从不亲昵。” “就像......冷眼旁观的陌生人一样。” 苏婉宁听后,若有所思,大夫人面对突然出现的丈夫的私生女,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厌恶才对。 严重点的,还会明里暗里打压这个私生女,但她却没有。 大夫人秦氏只是冷眼旁观。这就有点让人起疑了。 苏婉宁还没入府的时候就听洛成林说过一嘴,暖阳侯洛靖端应该和他的妻子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 眼下细细琢磨,莫非事实并不如传闻中的一样? 没说几句,红鸾突然的一声:“奴婢参见洛世子。”拉回了苏婉宁的思绪。 不知不觉,几句话的功夫,她们已经到了洛成林的院门前,恰好碰到洛成林带着莫兄出来。 不得不说,洛成林和莫兄两人身材都算得上是玉树临风。 洛成林虽然身高比莫兄稍矮,但两人的身材比例都堪称完美。 现在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站在一起,更是神采英拔,翩若惊鸿。 苏婉宁再低头看看自己和身后的几人,大家都是气喘吁吁的。 衣衫很是狼狈,头上还沾上了不少草根树叶。 洛成林也看到了苏婉宁等人这一身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衫,有些惊讶,心里暗暗有些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尤其是看到了宗小蕊之后更甚。 他的阿姐也太马虎了,不给小蕊姑娘分一套干净漂亮的新衣衫。 不过,他眼睛余光偷偷瞄着宗小蕊,小蕊姑娘头上沾着的草叶好像变了一个样。 草叶不再是草叶,而更像是一个装饰品。 都说绿叶衬托鲜花,绿叶已经有了,那小蕊姑娘一定就是那朵娇艳艳的鲜花。 在他看来,不拘小节的小蕊姑娘更可爱了。 洛成林就这么想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拾起了沾在宗小蕊头上的草叶。 宗小蕊略带疑惑地看向他时,两只杏眼湿漉漉的,直直瞅到了他的心里面去。 洛成林只觉得,她的那双眼睛,如同一只天真懵懂的小鹿一样,嚣张地在他胸口横冲直撞。 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洛成林咳嗽了几声,掩饰害羞,干巴巴开口询问,“小蕊姑娘,苏小姐,竟然这么巧,在这里可以遇到。” 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红鸾,“可是阿姐叫你带她们去晚宴的?” 红鸾小声地嗫嚅着,“回世子的话,正是大小姐吩咐奴婢的。” 洛成林一拍手,高兴地道,“如此正好,不如一同前去吧?反正我和莫兄也正要去晚宴呢。” 苏婉宁点了点头,等的就是洛世子的这句话。 第62章 大哥 洛成林在前面带着路,苏婉宁则是默默地跟在了身后。 刚准备抬腿走路,余光瞟过一抹黑色,身边又多出一个身影。 他挨得挺近,苏婉宁也左边大半个身子好似都被他笼罩。 苏婉宁不用转头也知道,这定是那个莫兄。 他戏谑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故意只让她听见,“苏小姐和暖阳侯府的大小姐是什么关系啊?” “大小姐竟然连一套换洗衣服都不给你们。” “不会是仇人吧......又或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妹?” 苏婉宁眸色一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人说的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想了想,也不说是或者不是,只是抬起手,虚虚地在脖子上横了一下。 苏婉宁比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同样凑到他耳边,低沉着声音回: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莫兄是怎么想的,听后又是什么反应。 她只是好似没事人一般,随即立马站直了身子。 墨景栎听完,倒是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只是在银白面具之下的脸上,唇边扯出了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 苏婉宁即使不说,他都早已猜到。 快到正觉堂的时候,洛成林却突然停下来了。 他踌躇着,最终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在身上找了起来。 左掏掏,右找找,取出了一截白色面纱,递给了宗小蕊。 洛成林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小蕊姑娘,晚宴上你能不能带上面纱......” 他生怕宗小蕊不同意,连忙语无伦次的补充道: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相信我......我这是为了你好......” 洛成说的有些磕磕巴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那个大哥,风流成性,他怕小蕊姑娘也会被大哥看上。 但大哥毕竟是他的大哥,在外人面前,他身为侯府世子,也不宜擅自乱评自家人。 宗小蕊有些疑惑,见苏婉宁也不反对,她选择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坚定地接过了洛成林递过来的面纱。 轻轻地戴在了脸上。 不多时,几人已经到了正觉堂。 正觉堂很大,一眼望去,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 地上铺着龟背如意花样的绒毯,雪白色的粉墙,墙上挂着一轴飘飘欲仙的仕女图。 正中摆着几张圆桌,罩着瑞草葫芦图案的段锦绣桌围,桌上摆着一席精致的酒菜。 此刻里面已经落座了不少人。 最前头的第一张桌应该就是主桌,此刻还没有人坐着。 接着再向下便是坐着几位衣着华丽的,朝气蓬勃的少爷们。 少爷们旁边的那桌,就是各位精致装扮,娉婷袅娜的小姐们。 苏婉宁放眼望去,她那位“好姐姐”苏婉如也在其中。 苏婉如坐在一个妍姿艳质的小姐身边,两人正有说有笑。 还有几个默默地站在了她们身后。 苏婉宁大致扫了一眼,现在在正觉堂里的人,都是同辈人。 当家的老夫人和父母辈们都还没瞧见。 不愧是名门望族的家宴,这阵势甚是浩大。 眼看着洛成林带着苏婉宁几人走了进来,原本说笑打闹的正觉堂里安静了一瞬。 少爷们那桌顿时有人站了起来,苏婉宁现时听到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 “哟,我们的洛世子几日不见,这‘口味’真是变得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苏婉宁循着声音看过去,说出这话的人站得歪歪扭扭,手里举着一盏酒杯,眼里全是鄙夷之色。 他五官规整,但眉宇之间,全是风流之色,堂堂侯府的公子,却没有一丝英勇之气。 看着就像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流连于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这人想必是看洛成林站在她旁边,以为自己是洛成林的相好了。 果然,自身的品行不得当,如同带上有色眼镜一样,看谁都跟他自己一样。 洛成林听到这男子的不友善的调侃,却不恼怒,只是拱手礼貌地回应道: “大哥说笑了,这是我此行结交的挚友,也是我们暖阳侯府的贵客。” 大哥?看来这就是红鸾说过的那位大少爷洛成仁了。 洛成仁即便听完洛成林的解释,也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甚至变本加厉上下打量了苏婉宁好几眼。 末了,还是摇了摇头,面上全是嫌弃的表情,但他也不再反驳洛成林。 只是别过脸,嘴上无声地嘀咕了一句。 苏婉宁认得唇语,洛成仁说的是:“相貌如此丑陋还要出来吓人......” 苏婉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这下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进门前洛成林会递给宗小蕊面纱,还叫她立即带上。 有这种好色的大哥,随便抢个民女,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听洛成林这么一说,桌上另一位少爷站起身,径直走了过来,“三弟,既然是贵客,快招呼人家坐下。” 洛成林一边应着,“是,二哥。”一边带着苏婉宁宗小蕊几人在小姐桌旁边的外桌坐下了。 看来这一位就是暖阳侯府的二少爷洛成礼了。 话音刚落,洛成礼又走了过来,当着苏婉宁的面行了礼,“暖阳侯府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 这下离得近了,苏婉宁才发现,面前这位洛成礼他身形欣长,眉锋如剑。 长得很是标致,眉宇间的温和之色令他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周身似有似无地有着一道聪慧纯良的气息。 嘴角微微一扬,一副俊朗倜傥的温润公子模样。 苏婉宁也起身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洛成礼打完招呼,便坦然自若地回到了桌子前。 少爷们的那桌眼下只剩下一个少年,那少年看着像是个不喜言语的,只是坐在他们中间,静静地吃着零食。 苏婉宁猜测,这位没有说过话的少年,应该就是洛成林的四弟洛成智。 因为红鸾也说过,最小的五少爷是舞勺之年。 换算成现代的年龄,就是十三至十五岁左右,眼下这些男子的年岁都不符合。 这边苏婉宁刚刚才落下了座,那边小姐桌就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第63章 挑衅 苏婉宁抬眼朝她们望去,果不其然首先就看到,苏婉如好像在与红鸾询问着什么。 她没猜错的话,定是在质问红鸾为什么不按计划行事。 苏婉如早在苏婉宁按时按点到达正觉堂门口的时候,面色就已经不善。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缩在苏婉宁洛成林身后的红鸾,但碍于人多,也不好发作。 心里却不住地暗骂道:红鸾这丫鬟真是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看来她还是对这不知好歹的丫鬟太仁慈了。 苏婉宁她们落座之后,红鸾才硬着头皮回到了苏婉如的身边。 苏婉如朝她做了个手势,红鸾俯首下来。 她揪着红鸾的耳朵轻声问:“为什么按时到了?” 红鸾想起苏婉宁交给她的说辞,忍着痛回道:“奴婢按您的吩咐做的,可是半路上碰见了洛世子......” “洛世子直接就带着苏小姐一同走了......奴婢没有办法......” “求大小姐恕罪!” 苏婉如听了这话,果然放开了红鸾的耳朵。 半路碰到了洛世子倒是十分可能,方才见她也确实跟洛成林并肩来的。 真的碰上了的话,红鸾一个丫鬟,也的确是束手无策。 她心里暗骂一声。 那贱民的运气可真是好,老天都在帮她,不过,她倒要看看,老天爷还能帮她几次。 她挥了挥手,叫红鸾去一旁候着了。 看了看身边的二小姐洛依依,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妹妹,我听说坐贵宾桌的那位苏小姐,身上可是有父亲所需的那株罕见药草——寒炙菱花。” “可是,她一介平民,有此等宝物不及时献上来,到现在还私藏在自己身上......” “妹妹,你说,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寒炙菱花,或者就是想拿着这寒炙菱花‘坐地起价’。” “不管是哪种行为,她肯定根本就没把我们暖阳侯府放在眼里。” 洛依依听到这里,眼睛瞪得溜圆,“竟有这种事!” 她朝苏婉宁看去,神色带着嫌恶,十分不善。 苏婉宁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令她十分不适的目光。这目光毫不掩饰,让她深感如芒刺背一样。 苏婉宁也不惯着,当下就回看了过去。 这目光就是苏婉如旁边那个面容娇俏的女子看过来的。 苏婉宁皱了皱眉,她与那位小姐应该无仇无怨吧,她此刻甚至还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 倒是又看见苏婉如贴着那女子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那女子的目光就变得更加不友善了。 苏婉宁瞬间就看明白了,定是苏婉如和那女子说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情,引火上身, 但是她现在这个位置,只看到了苏婉如的侧脸和后脑勺。 看不见她说话的嘴唇,也就读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苏婉宁决定无视,闲言碎语任由她们说去好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不痛不痒,甚至不会少任何一块肉。 她向来不在意不相干之人的想法。 无奈,她不想去理会,可是那位穿金戴银的小姐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待到她走近身来,只见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称得上是奇美。 单看她的五官,算不上惊艳,但她的五官组合在这张小巧的鹅蛋脸上,确实分外和谐。 细细弯弯的柳叶眉的眉尾略微上扬。 她的眼珠算不上很大,但胜在眼型好看,一双弯弯的笑眼。 笑眼下面再加上那小翘鼻,樱桃小嘴,唇间的一点绛红色更是锦上添花。 即便此刻是盛气凌人的态度,面上却并不显得那么横眉竖目。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 “你就是持有寒炙菱花的人?”这位侯府小姐出口也是毫不客气,一点礼貌都不讲。 她说出这话时,“你就是”三个字拉的语调偏长些,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不屑。 苏婉宁微微皱了皱眉,她这语气真让人听着不舒服。 这小姐比苏婉如还不懂得掩饰,苏婉如是虚伪的假意,这个小姐则是明目张胆的冷眼相待。 寒炙菱花本来就是小元宝的妈妈赠送给她的,没有偷,也没有抢,本来就是她的所有之物。 苏婉宁自觉行得正,坐得端,当然无惧于这个前来“挑衅”的侯府小姐。 她也不急着回答这位咄咄逼人的侯府小姐的问题,只是伸出手,从容地端起了面前的一杯茶。 这茶香很是浓郁,跟前世那种商业化千篇一律的茶叶包简直不能比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方才刚刚落座下来的时候,她就很想尝一尝了。 嘴唇才刚刚沾到杯沿,还没喝到那杯好茶,就被横空而入的白皙小手夺了过去。 那双手力道没有任何收敛,抢下了苏婉宁手中的茶杯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饭桌上。 本就没多少容量的茶水瞬间溢出来了大半,飞溅出来的茶汁有几滴还溅在苏婉宁的手背上。 “本小姐跟你说话呢,你是耳聋还是眼瞎?” 苏婉宁眼神暗了下来,她这才转头看向这位侯府小姐,“你是?” 洛依依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问住了,呆滞了几秒,稍微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转念一想,也是,这等贫民定是个学疏才浅,没有见识的愚民。 适才的情形也应该是太过于井底之蛙,根本不认得她是谁,是什么身份,所以才会如此没有作为,无动于衷。 若是这愚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定不敢如此怠慢轻视于她。 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害怕地跪地求饶了。 她清了清嗓子,双手抱胸,高昂着小下巴,眼皮还得意地向上翻了两下: “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暖阳侯府的二小姐洛依依!” 这句话说完,她还特意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把翻上天际的白眼再翻了回来。 垂下眼睑,斜视着苏婉宁。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婉宁听完,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概,原来这位就是二房的长女,洛依依。 长得还算可人,但看样子,脑子却是个不太好的。 苏婉宁依旧神色淡淡的,平静的回复道:“哦。” 洛依依听了这话,那双不太大的笑眼都睁大了几寸,看向苏婉宁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震惊。 她抱胸的双手都垂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突然石化了几秒。 第64章 出头 正觉堂里原本还有说有笑的氛围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年轻小辈们都看了过来,连各房的少爷小姐手下的下人们也都偷偷竖起了耳朵。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毕竟苏婉如还没进侯府之前,大房秦氏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洛依依算是侯府的大小姐。她跟苏婉如不一样,她从出生起就在侯府了,生在侯府,养在侯府。 从小到大也算是被二房沈氏宠溺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跟她“对着干”的人。 洛依依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好。 人有尊卑贵贱,长幼亲疏有别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有这样的底气,公然漠视暖阳侯府的权威。 震惊过后,她猛吸了一口气,顿时涌现上来了怒意,这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把她的问题当一回事? 她是不是瞧不起自己? “本小姐问你寒炙菱花是不是在你手上!” 苏婉宁这才难得施舍给她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手上却是接着重新倒了一杯茶,“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又没有否认,巧妙地把问题像踢皮球那样,又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 竟再一次怼得洛依依答不上话来。 洛依依想了想,强压住了内心的愠怒,细细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这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本意,“若是在你身上的话,你为何还不献上来?” “你是不是想私藏牟利?”她乘势追击。 “你究竟是何居心?!”她来势汹汹。 苏婉宁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她都已经猜到,苏婉如大概跟这个二小姐洛依依说了些什么。 定是说她手里寒炙菱花指不定是假的,又或者她是一副小人之相,贪图钱财,不怀好意。 这个二小姐洛依依真是个没有脑子的,自己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苏婉宁本不想理她,奈何她还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似的撞上来。 她微微抬起眼皮,轻轻地掀起了嘴角,“你又有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这话呢?” “就凭你暖阳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吗?” “我向暖阳侯府进献寒炙菱花,不交给当家的手上,难道交给你这个黄毛丫头手里?” “莫不是二小姐认为,自己比当家的暖阳侯,比尊贵的侯府老夫人更有决定权?” 洛依依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好像被吓到了一般,脚步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她连忙否认:“我没有!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苏婉宁语出惊人,洛依依觉得自己已经被她带跑偏了。 她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恍恍惚惚间又梳理了一下脑海里的信息。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一句苏婉如方才对她说过的话; “‘妹妹’,她身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寒炙菱花......” 对啊,也许这个平民身上或许就不曾有绝世药草,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一根弦好像断了似的,嘴边的话一下子脱口而出: “谁知道你身上究竟有没有这寒炙菱花?” “或许你根本就没有,所以你就在侯府里招摇撞骗,藏着掖着不上交!”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唏嘘,二小姐莫不是脑子短路了罢? 在暖阳侯府里撒这种弥天大谎,只怕是有命进侯府,没命出侯府啊。 “二小姐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太牵强了,”苏婉宁摇了摇头,“且不说我在乎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就说我若是根本就没有这株寒炙菱花,我怎么还敢跟着洛世子大摇大摆地进暖阳侯府......” “难道二小姐的意思,是说洛世子也会骗人咯?” 洛依依顿时被噎得说不辩驳的话来。她一下子呆若木鸡似的愣在原地。 面上像打翻了调色盘,红一阵白一阵的。 对啊,这个平民的话说得不无道理,完全是她自己愚蠢又武断...... 闹出来这种笑话,她觉得自己十分丢脸。 尤其是现在周围其他几个侯府小姐开始小声的叽叽咕咕了。 她更觉得面上无光,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觉堂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好像被扩音器放大了数倍,拥挤着全朝她的耳朵里钻。 洛依依气急,再也控制不住,她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狠狠地跺起了脚,娇斥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正觉堂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默的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此时,侯府小姐那桌突然一声“噗嗤”的轻笑声打破了正觉堂的沉默。 那笑声不大,但很及时。笑声也并不张扬,听起来更像是开玩笑时被逗笑的气音。 苏婉宁朝着笑声看了过去,那笑声的主人已经站起了身, 笑声的主人款款走了过来,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这位小姐有着两条漆黑,细长的眉毛,眉毛有力地上扬着,将到顶端时,才弯成型。 一双像熟透了的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睛,显得很是机灵。 不过最有特点的还是她比常人略微高出一截的颧骨,衬得她的下巴越发尖锐了,一副精明机警的模样。 她的身高比较高,还很瘦,整个人有些像拔节的竹竿。 她走过来的脚步并不快,双手更是一板一眼地交叉,压在身前的衣摆处。 每一步都十分符合礼数,比刚刚的洛依依不知道规矩上多少。 她道:“二姐,你也太冲动了,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就怀疑人家呢?” “快回去休息着罢。”说完这话,她还扯了扯洛依依的衣袖。 洛依依只是铁青着脸,却也并不回嘴。她知道这是有人站出来给她递了一个台阶下。 洛依依也并没有傻到连这都看不出来,她闷闷地哼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座。 紧接着,这位刚走过来的小姐又朝着苏婉宁做了个自我介绍,“苏小姐,洛微微这厢有礼了。” 苏婉宁自然也是客气的回礼。 原来这位就是二房薛姨娘所出的庶女,洛薇薇。 洛薇薇又道:“不过,恕薇薇孤陋寡闻,薇薇也实在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稀世药草。” 第65章 企图 “不知苏小姐可否拿出......”她一边掩着面,一边欲说还休。 苏婉宁正想回复她,就被人突然打断。 “都在做什么?晚宴了还如此乱乱糟糟的,成何体统,自幼教你们的礼仪教养全都忘光了吗!” 一道严厉的女声从正觉堂门口传来。 正觉堂里随着这女声的到来,瞬间安静得可怕。 在场的不论是少爷还是小姐,亦或是丫鬟们,都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微微欠身福礼。 苏婉宁循声望去,此时的正觉堂门口站了一众人。 站在中间为首的就是一个老太太。 她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星星点点般盖满了头。 老太太的头发已经几乎花白,但梳的很是整齐,露出的额头上带着一道黑色抹额。 她眼角的鱼尾纹尽管已有多条,但整个脸庞仍显得端庄秀美,似乎仍旧可以依稀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抚弄着拐杖的手,显露出了岁月赠送给她的礼物——许多若隐若现的寿斑。 虽已上了年纪,却并不见瘦弱,倒是极其富态。也许是因为一生志得意满,且又保养得当的缘故。 苏婉宁猜测,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侯府那位最尊贵的侯府老夫人了。 老夫人旁边是一位看着十分年轻的夫人,这位夫人一身肃穆的墨绿色,那绿色暗的甚至有些发黑。 不似其他人那边服饰鲜艳,看着让人只觉得沉闷闷的。 夫人头上的发髻梳的也是循规蹈矩,平整的就像用发胶定型过似的,只在两侧插了几只毫不起眼的银簪。 再朝这位夫人面上看去,她的五官很有英气,皮肤也比同龄人的更紧致些。 看着并不像是一个已经生育过的妇人。 她的脸看着就像不苟言笑的,夫人此时正抿着嘴,眉间微皱,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刚刚那一声斥责就是从她口中喊出来的。 虽然她语气平淡,却隐约能听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 以及长期身居高位之人,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命令语气。 苏婉宁想起红鸾的介绍,猜测这一位应该就是暖阳侯洛靖端的正妻——秦氏了。 秦氏和老夫人的身后就是二爷和三爷还有一众女眷和随身的嚒嚒。 苏婉宁想了想,也还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给老夫人和大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带头的一众人慢慢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坐在了最前面的主桌上。 只听老夫人慢悠悠的声音响起:“都坐下了罢,站着干什么。” 有了老夫人的这句话,底下的人才纷纷坐了下来。 即便是坐下来了,也是个个正襟危坐,连筷子都不敢动。 苏婉宁心里暗想,看来这老夫人在暖阳侯府的地位势力还挺高的。 她又偷偷的观察了一遍正桌上的贵人们,发现了一点异乎寻常的事情。 按理说大夫人秦氏身边应该是暖阳候的位置。 可那位置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影,是空着的。 苏婉宁默默地想,侯府老夫人都到了的场合,她的大房儿子却不到场。 那便很有可能是因为暖阳侯的病症已经严重到根本参加不了家宴了。 老夫人略显老态的双眼射出矍铄的光,扫过底下的众人,最后停在了洛成林身上。 “林哥儿,你此行去为你父亲寻药草,可还顺利?” 洛成林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回道:“祖母,一切顺利。孙儿不负众望,寻到了那罕见的寒炙菱花。” 老夫人震惊中带着一丝欣喜,原本微眯的眼皮顿时睁大了,“果真?” “孙儿不敢欺瞒祖母,只是,这药草并不是仅凭孙儿的一己之力取得的。” 洛成林停顿了几秒,思索了一下,他向来不是一个居功邀赏的奉承之人。 所以尽管不能在祖母面前表现,他还是选择跟祖母说明事实和真相。 在老夫人疑惑的目光里,洛成林还是实事求是地解释道: “孙儿此行去柱别山森林寻那寒炙菱花,还是多亏了苏小姐和莫兄的帮助。” “尤其是苏小姐,”洛成林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祖母从小就教育孙儿要做诚实守信之人。” “思及此,孙儿决心还是对祖母据实相告。” “寒炙菱花是苏小姐摘得的,不过苏小姐愿意赠送给我们暖阳侯府。” 老夫人听完这话,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老夫人活到了这把岁数,自然知道天下没有白掉馅饼的事情。 她不认为会有这种丝毫“不求回报之人”。 尤其是白白呈送给暖阳侯府一个如此大的恩情。 “苏小姐现在可在府上?”老夫人有些略微沙哑的声音不大,却隐隐透出震慑力。 洛成林回道:“在的,祖母。苏小姐此刻正在客桌上。” 老夫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苏婉宁也不忸怩,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迎着老夫人审视的目光看了过去。 “老夫人安好,我就是苏小姐。” 话音刚落,老夫人就上下扫视了她一眼,慢条斯理般摩挲着她手心下的拐杖。 她也不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苏婉宁。 正觉堂上的其他人都秉着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而被波及。 老夫人在重大场合不说话的时候,说明她正处于正言厉色的时候。 谁都不敢在暖阳侯府的老夫人面前放肆。 片刻后,见苏婉宁神色如常,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姿态。 老夫人心里有点惊讶,她没想到,这个苏小姐看着就像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外貌虽然是粗鄙不堪,但面对侯府的阵势竟然可以做到毫不怯场。 这份心性属实不同一般。 她的宝贝孙子是个没心机的,眼前这位苏小姐只怕没有洛成林说的那般简单。 想到这里,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你当真愿意把那珍惜药草赠送给暖阳侯府吗?” 苏婉宁沉下眼眸,“民女当然愿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过,民女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老夫人双眼一眯,她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定是有所企图。 第66章 绊倒 “你可是要钱?”老夫人猜测,若是此女子求财,这还好处理。 苏婉宁摇了摇头。 老夫人的眼色一点点变得凌厉了起来,“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民女想要见上暖阳侯一面,”苏婉宁顿了顿,“民女有些事情,想单独同暖阳侯说。” 老夫人闻言,仔仔细细地又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 心中不免疑惑,这个半道杀出的女子为什么会想见洛靖端? 她的端儿向来克己守礼,和妻子秦氏也是天作之合。 莫非这女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你先把那株寒炙菱花拿出来给老身看看。” 苏婉宁也不多辩解,二话不说,伸出手伸进衣襟内,缓缓拿出了那株一半红色一半蓝色的寒炙菱花。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目光里,双手呈了出来。 正觉堂的所有人都被这花吸引住了,包括一向历练老成的侯府老夫人。 这花一看就是不俗之物,它那红蓝相间的颜色绚丽得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老夫人颤着声音,朝着身旁的嬷嬷连忙吩咐道:“快,呈到我的面前给我看看。” 然而苏婉宁也不是个傻的,你都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就叫你这么轻易的拿走了,那我还有什么谈判的余地? 不等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走过来,她就灵巧地一缩手,把花收了起来。 “老夫人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她再次福礼。 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若是亲口答应,她的目的才算达成。 老夫人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其他了,寒炙菱花已经就在眼前,端儿的病急需这个药草。 若是叫她放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面色有些阴沉,她又想到,这可是在她暖阳侯府,只要加强防卫,量她一个贫民弱女子也翻不起什么水花来。 除非她不要命了。 权衡了再三,那株救命的药草就在她的面前...... 老夫人点了点头:“老身答应你便是。” “赶紧呈上来吧......” 有了老夫人的这句话,苏婉宁才慢慢地走上前。 正觉堂从门口走到最里面的主桌还是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路过苏婉如身边的时候,一个速度很快的黑影掠过她的脚边。 因着苏婉宁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寒炙菱花上,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脚下。 苏婉宁眼角余光看见的时候,脑子反应过来了,但是身体却没有。 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下一秒,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了起来。 苏婉宁努力的想要摆正身体,但此时此刻已经有些为时过晚。 她已经面朝下摔了下去,只恨手里还拿着这株珍贵的“花”,不然她完全可以双手撑住地面保持平衡。 正觉堂的众人此时都低低地惊呼了起来。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若是把“花”丢了,老夫人那么在意这株珍贵药草,这贫民女只怕是要惹怒了老夫人! 苏婉宁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说句不好听的,这花目前在暖阳侯府里,可是比她的小命更值钱!更有用! 无奈,苏婉宁当下横了横心,她决定死也不松手。 只能任凭自己摔个脸朝地了。 苏婉宁闭了闭眼,已经为即将到来的疼痛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预期里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的脸在离地面不足一米处堪堪停住了。 腰上又是那种熟悉的力度,带着男人特有的炽热的温度,火辣辣地覆在了她的后背。 莫兄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及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他轻轻地向后一带,便从容自如地扶正了她的身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在她后耳根处响起。 苏婉宁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此时的她没有心思再跟男人扯嘴上功夫。 她站住了身子后,立马退出了男人的怀抱,一句冷淡的“谢谢”从她的嘴边道出。 苏婉宁的眉头紧紧皱着,向旁边扫视了一眼。 方才她明明走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倒?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脚踝明显地感受到了一股外力,这明明是有人故意想要绊倒她! 她朝一旁的苏婉如看了过去,苏婉如低着头,和旁边的其他人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 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忽然之间,苏婉如动作幅度很小的微微侧开了脸。 她脸上一侧的嘴角上勾,一抹邪恶的笑容从她嘴边显现。 苏婉如好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那笑容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等苏婉宁眨了眨眼后再看过去,便再也看不出来了。 眼睛犀利的苏婉宁还是发现了,这不是明摆着么,就是苏婉如绊的她!她还是故意的! 她的脸色低沉,她越是生气反而心里却越是冷静。 不等她开口质问,苏婉如反倒是娇滴滴的开了口,“苏小姐,走路一定要注意脚下啊!” “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她攥了攥手心,还是忍了下来。 默默地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眼下还是侯府老夫人这边更重要些。 苏婉宁继续走向前,终于把花递到了那个嬷嬷手里。 嬷嬷再回身把花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先是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像捧着一个无价之宝一样,轻手轻脚地把它放进了一个锦盒之内。 盖上绢布,再盖上盖子,十分小心翼翼的保存。 苏婉宁敏锐的发现,相比较于面露喜色的老夫人,另一旁的大夫人却显得稍显冷漠。 即便是这难得一见的珍稀药草从她的眼前拿了过去。 大夫人的脸上却还是一如之前那样,面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冷漠好像正觉堂内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毫不相关。 可是与这药草息息相关的,明明是她的夫君,暖阳侯府的主人啊。 今晚从进入正觉堂的大门开始,这还是老夫人第一次脸上浮现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老夫人的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正色了,就像过了寒冬之后忽然吹来的春风,和蔼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的好乖孙顺利凯旋,还得了这株珍贵药草。” “理应全体侯府大大的庆祝一番!” 听了这话,老夫人那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大叔站了起来,附和老夫人道: “大家举杯同庆,尽情畅饮!” 这个男人的眉眼长得有几分像那个风流少爷洛成仁。 应该就是洛成仁的父亲——侯府二爷洛靖文了。 随着他这么一声吩咐,方才鸦雀无声的正觉堂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第67章 以牙还牙 霎时间,山珍海味,歌舞升平,筹光交错,鼓乐齐鸣。 晚宴过后,天色已经很黑了。今天是个阴天,月光都隐藏在了云朵的后面。 老夫人看了看正觉堂外的天色,扶着额,有些疲惫,“时候不早了,老身这个年纪也有些乏了......” 一旁的嬷嬷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走过去扶起了老夫人,“奴婢扶您回房。” 老夫人在嬷嬷和一众丫鬟的簇拥下离开了正觉堂。 少爷小姐们也有说有笑的正准备离开。 苏婉宁站起身,朝苏婉如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婉如也站起了身,她正想随着人群一同离开,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姓苏的丑女贫民么? 她挺直了脊背,眸子里的光好似倚势凌人一般,丝毫没有把苏婉宁放在眼里。 苏婉宁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幽幽地说出一句话,“你的腿是不是太欠了?” 她没有问是不是苏婉宁伸的腿, 而是直接不客气地骂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苏婉如瞬间恍然大悟,她倒是没有一丁点儿被戳穿的慌张。 相反的还狂妄地笑了起来。 “苏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啊?本小姐真真是听不太懂啊。” 苏婉宁在心中冷笑不止。 确实,她现在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当面证实苏婉如方才做的事。 只凭自己一张嘴根本证明不了,还会被诬陷成信口雌黄,胡编乱造。 苏婉宁冷静下来,脑中闪过无数个计策,最终定格在了一个。 倏尔,她笑了起来。 她的笑是浅淡的,幅度也不大,只在两侧嘴角轻微地勾勒了一瞬,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笑意。 苏婉宁唇边笑着,眼睛却仍旧是冷的,她顺着苏婉如的话,“很好,没关系,你很快就懂了。” 听了这话,苏婉如当然是一头雾水,她只觉得这个丑女长得丑就算了,现在看来脑子也不太正常,精神有问题。 不过这丑女脸上的表情却看着怪渗人的,叫她心里直发毛。 苏婉如迫不及待地摆了摆手,如同在赶一直惹人厌烦的绿头苍蝇。 然后迅速地扭过头,捏着手帕,让红鸾扶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婉宁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从容不迫。 她先是俯下首来,跟一旁的宗小蕊嘱咐了几句,“小蕊,你先回煮雨苑,我有点事处理一下,晚点就回。” 宗小蕊很是信任苏婉宁,也不多问,应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她便跟着大家一同走出了正觉堂。 苏婉宁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出门,她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这才从侧门弯腰走了出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跟的就是苏婉如。 晚宴开始前跟着洛成林来正觉堂的路上,苏婉宁就发现了,侯府里有很多装饰观赏用的水池。 那些个水池沿着走廊,穿堂处比较多,水池的水并不深,浅浅的一汪,也就到人体的脚踝处。 她的身型小巧,体重又轻,小跑小跳了几步后,很快就追上了扭着小腰,迈着小碎步的苏婉如。 苏婉如一边走着,一边嘴上还不忘跟丫鬟红鸾吹嘘,“就那个丑女,三番两次叫我出丑。” “本来想给她好果子吃吃,没想到三番五次的都被打断!” “不过你刚刚看到她那张死人脸了么?哑口无言说不出话的样子正叫我爽快!” 也许是当下无人,也许是太过得意忘形,苏婉如说话越来越无所忌讳。 这些话一字不落全被苏婉宁听在了耳朵里。 红鸾在一旁支支吾吾的应着,她并不觉得苏小姐不好,却也不好当面反驳主子的话。 只好躲闪着目光,胡乱地敷衍着。 苏婉如正在得意,红鸾心不在焉,两人都没发现跟在她们身后的苏婉宁。 苏婉宁前世身为杀手,论起跟踪她若是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她就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猎豹,并不急于攻击,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那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很快,苏婉如迈着步子,走上了长廊...... 就是现在!苏婉宁出手了,她的身影就像一道灰色闪电般,飞快的朝苏婉如的背影冲了过去。 她很有技巧,专攻苏婉如的下盘,就在苏婉如走过水池抬脚的瞬间,脚尖踢向了她脚踝处的申脉穴。 这个穴位并不致命,但是会让人脚腕麻木,脚步瞬间就会变得虚浮起来。 果不其然,苏婉如对此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她脸上还带着那得意的笑, 但很快,她的笑就僵硬在了脸上。 她突然只觉得自己右脚脚腕一麻,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紧接着整条腿变得酥软。 自己的右脚好像突然消失了不在了,整个人一歪,一倒。 直直的面朝下摔进了水池。 这一跤摔得可谓是实打实,水池里溅起的水花都打湿了长廊边缘,还压坏了不少花草。 因着水并不深,苏婉如很快就从水中爬了起来。 她华丽的衣裙都被浸湿,湿透了的纱裙紧紧裹在她的身上,淅淅沥沥的向下滴着水。 原本整洁漂亮的云鬓发髻也变成了糟糕的鸡窝头,上面还沾上了绿油油的水草。 祸不单行,更倒霉的是,她脸上的胭脂水粉并不防水。 精致的妆容此刻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小丑脸,显得分外滑稽。 她猛地一把拽下头上的水草,狠狠地扔在地上。 登着眼睛,眼里全是跃动的小火苗,她被气的火冒三丈,“谁!是谁!” 红鸾呆愣在一旁,震惊到根本没反应过来。 “啪啪啪——” 苏婉宁从身后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她双掌并拢,不断拍打着手心。 一声声响亮的鼓掌声便在走廊间回荡。 红鸾被鼓掌声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跳下水池去扶苏婉如。 然而任凭红鸾拉着她,苏婉如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全在苏婉宁的身上。 “是你!”苏婉如也看到了她,看到苏婉宁的瞬间,她便什么都懂了。 刚刚一定是这个贱民绊的她! 苏婉宁怡然自得的欣赏着苏婉如的丑态,好整以暇的抱手站在水池边。 她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大小姐说什么呢?民女可真真是一点儿也听不懂呢。” 第68章 暗潮 苏婉如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场面,这对话,好像前不久才发生过。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贱民在报复她,她是故意的! 苏婉如咬着腮帮子,牙齿都在用力,“你好大的胆子!” 苏婉宁确实丝毫没在怕的,空口无凭,红鸾是她自己的人,算不得人证。 她能拿自己怎么样? 说起来,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她跟她的“好姐姐”学的呢。 她只是让场景重现,让主角换了一下而已。 苏婉宁面带笑容,丝毫没把苏婉如的威慑放在眼里。 她缓缓地蹲下身来,挑起了一缕苏婉如的头发,再渐渐地捏紧。 “我还有更大胆的呢,大小姐要不要试一试?”她凑到了苏婉如的耳边,冷冰冰的嗓音就像恶魔的低语。 苏婉如这才有点慌了,她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这感觉有些熟悉,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她长这么大还只在一个人身上碰到过。 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感觉,太像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了! 她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苏婉宁倏尔拉近她的脸,看着她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只有冰冷。 冷如冰霜,寒如风雪。 “很快你就知道了,好好享受你那不剩几天的好日子吧。” 苏婉宁说完,就立马利落地站起了身,放开了苏婉如的头发。 她不再理会苏婉如,转身准备回煮雨苑。 只留下还站在水池里的苏婉如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 苏婉宁不知道的是,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在木梁后面的阴影处,还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见苏婉宁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后,这才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衣着没有过分张扬的女子,她梳着一头乖巧的垂挂髻,十分朴素, 女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苏婉如的身边,朝她伸出了白皙柔嫩的小手。 这动作是想拉她上来。 “姐姐,你没事吧?” 苏婉如被这声音一惊,回过了神,她朝这手臂的主人看了过去。 这不是三房那个唯唯诺诺的,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说的庶女——洛萌萌么? 苏婉如又恢复了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即便受了暗算,也不能叫其他人再踩上她一脚。 她冷着面,双眸不屑地盯着洛萌萌的脸,意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幸灾乐祸的端倪来。 “怎么,你这是要来看我笑话?”苏婉如咬着牙,狠狠地反问。 她自己也知道,被一个没有身份的平民这样子戏耍。 还被侯府的其他人看见了,此事若是张扬了出去,她这侯府大小姐的名声也定会受到些影响。 况且,面前这位洛萌萌,往日里在侯府,整个人就像个“闷葫芦”。 不怎么出风头,也不爱说话。 平时跟她交集并不多,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此刻她走了出来,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她尽收眼底, 难不成她想用这件事做把柄,跟她宣战? 苏婉如的眼神越发狠厉。 洛萌萌却是一脸惊恐,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连忙补充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我看见了,我可以给你作证......” 听到了这话,苏婉如倒是有些惊讶,面色略微缓和,她有些狐疑地看了洛萌萌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我?” “姐姐,你可是暖阳侯府的大小姐啊,我不帮你难不成还去帮那个无名无分的平民么?” 洛萌萌微微笑着,她的脸很清秀,再配上温柔的语调,尽显大家闺秀的韵味。 “不过,我也希望姐姐日后可不要忘了我的好......” “下一次绥平公府的宴会,希望姐姐可以带上我......” 话毕,苏婉如若有所思,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原来如此,她跟绥平公府的嫡女私交确实不错。 洛萌萌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地位,或许还有绥平公府的势力。 这才眼巴巴地过来示好的。 苏婉如转念一想,她立马就领会了洛萌萌的所作所为。 也是,就凭她原本这侯府三房庶女的身份,在侯府里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根本得不到重视,若是自己还不想办法,那边只能及笄后随便打发个家世清白的男子就嫁了。 命运全不在自己的手里。 既然洛萌萌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如此便好办了,不怕洛萌萌有所求,就怕她什么都不求。 如果洛萌萌什么都不求的话,苏婉如还会对她放不下心。 眼下洛萌萌是有所求,还甘愿做她的“盟友”,那她又何必将人拒之门外? 她心中了然,当下就放下了戒心,打消了脑中的疑虑。 苏婉如不再有其他的怀疑,一颗心老老实实放回了肚子里。 她抬起头,伸出手,拉住了洛萌萌伸过来的手臂。 两个人一个在走廊上,一个在走廊下,彼此间握着手,相视一笑。 随后洛萌萌用力一拉,就把苏婉如拉上了走廊。 她一边拉着,一边用着甜腻腻的嗓音说道:“姐姐,水池里水温低,可要小心着凉。” 恰逢一股微风吹过,原本就是阴天的夜晚,风的温度更低了。 冷风穿过走廊,甚至还带着一阵阵呼啸的响声。 苏婉如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打起了寒战,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湿得不能再湿的衣衫。 便一点也笑不出来了,真是气死她了。 红鸾见状,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苏婉如的肩上。 无奈她的衣服也只是杯水车薪,苏婉如湿透的衣服还紧紧贴着皮肤。 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苏婉如只好拧了又拧身上湿透的衣衫,心里的怨毒更是加倍泛滥。 那个贱民,她绝对饶不了那个丑女! 洛依依也看出了苏婉如的不甘,她安慰苏婉如,伏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姐姐,明天我们可以这样......” 苏婉如听完,脸上闪过阴险的表情,眼睛更是带着一丝惊喜回看了一眼洛萌萌。 如此倒确实不错...... 第69章 问心无愧 远远的,苏婉宁还没走进煮雨苑的门,就看到一人一兽正在院门口等着。 这一人一兽正是宗小蕊和小元宝。 院子里的暖光照着她们的身影,像一幅栩栩如生的剪纸画。 宗小蕊垫着脚,抬着头,翘首以盼。 这时看到了苏婉宁的身影,便立马跑了出来。 “宁姐,你没事吧?” “怎么这么晚,我都想去寻你了。” 宗小蕊满脸的担忧,拉着苏婉宁的手,左翻翻右看看,生怕她被欺负了。 苏婉宁握了握宗小蕊的手,宽慰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刚刚只不过是去教训一下恶女罢了。” 宗小蕊问道:“可是那个侯府大小姐?” “没错。” “宁姐,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大小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总是来找茬。” 宗小蕊顿了顿,眼珠一转,“要不要我找个没人的时候教训教训她?” “虽然我武功不在了,还一些基础的手上功夫还是会的,应该不成问题。”宗小蕊为她打抱不平。 苏婉宁摇了摇头,“不必,只是身体上的教训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毕竟她和苏婉如,从小就是在酒鬼苏强的拳打脚踢中长大的。 “我有更好的办法教训她。”苏婉宁可太了解她的“好姐姐”了。 她一直都知道,苏婉如最看重的就是权力权势和荣华富贵。 “你不要管。” 苏婉宁轻轻地拍了拍宗小蕊的手背。 “喵呜~”脚下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猫叫。 她低下头一看,正是软绵绵的小元宝,竖着大大的尾巴,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脚。 苏婉宁弯下腰,轻轻地把它抱了起来,小元宝的毛发还是那么的柔软,不过肚子摸着却有些瘪瘪的。 她想起来,自从到了侯府之后,都还不曾给小元宝喂食过。 苏婉宁摸了摸身上衣襟的口袋,暗自庆幸,还好方才家宴上顺手揣了两个糕点回来。 她赶忙取出糕点,掰成一小半一小半的,放在手心里,喂给小元宝吃。 小元宝尾巴像一柄小扇子似的,摇得更欢快了,狼吞虎咽的,很快就吃完了。 等小元宝吃完糕点,苏婉宁这才拉着宗小蕊,抱着怀里的小元宝,不紧不慢地进了房门。 今夜好好睡一觉,等明日见了暖阳侯——她的父亲洛靖端,再行下一步。 ...... 一夜过后,苏婉宁是被一声声鸟叫声吵醒的。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小鸟,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那叫声听起来竟有几分像画眉鸟叫。一会儿宽亮,一会儿窄高。 她推开窗,却不见任何一只鸟儿的踪影。 只看见一轮浑圆的红日在侯府的东边渐渐升起,天色已然大亮,朝霞满天。 院子里的草木也被阳光映照得一片暖黄色,温暖而充满朝气。 树叶上的露水都还没落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好像散布在枝丫的珍珠。 不得不说,煮雨苑的空气确实新鲜好闻。 还没等她细细感受这大自然的馈赠,煮雨院的门口就响起了乒乒乓乓地拍打院门的声音。 苏婉宁看着正在剧烈晃动的门扉,皱了皱眉头。 侯府不是很讲究规矩的么,这一大早就这么吵闹的,也太失礼了吧。 木质的门板还在震颤摇摆着,大有不开门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吵闹声也惊动了宗小蕊,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满脸疑惑,揉了揉眼睛,还有些没睡醒。 “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苏婉宁一边应着,一边慢慢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乌泱泱地来了好多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衣袍的嬷嬷。 苏婉宁定睛一看,只觉得她有些面熟,这不是昨晚宴席上,一直候在老夫人身边的那嬷嬷么? 这嬷嬷身后还站着一个熟人,正是苏婉如的丫鬟红鸾。 红鸾微微低着头,躲闪着眼睛,一副不敢直视他们的样子。 她嗫喏着,声音很小,“刘嬷嬷,就是这里了。” 听了这话,那位穿深灰色衣袍的嬷嬷就看了过来。 刘嬷嬷的脸已经有些老态,但反差的是,她的眼神却特别锐利。 她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苏婉宁,宗小蕊两人。 二话不说,随即就朝身后招了招手: “来人,都给我拿下!” 刘嬷嬷的话音刚落,从她的身后便顷刻之间涌出来了好多人。 这些人都是男人,身高力壮的,手臂上都是结实的肌肉,穿着武打短衫,面相个个凶神恶煞。 每个人都像一座结实的小山一样,蛮不讲理地横在她们面前,来势汹汹。 苏婉宁看着这阵势,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看得出来,这可不是对待客人该有的样子。 刘嬷嬷这架势,倒是像对待什么大逆不道的恶人一般。 她面色有些不悦,但还是保持了礼貌,只是静静地开口询问,“民女斗胆问问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应该反思一下你做了什么事!” 刘嬷嬷提高了嗓音,她的嗓音本就比较尖锐,现在更是听起来十分刺耳。 “你自求多福吧,我可不会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刘嬷嬷看向她们二人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你还是省省力气,等下到了老夫人面前再想想怎么狡辩吧!” 刘嬷嬷话毕,不再多说,身后的一群壮汉呼啦啦全部围了上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过了一夜,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侯府都变了? 难道又是苏婉如背地里搞了一些她没有察觉的小动作? 苏婉宁虽然心中仍是疑惑不解,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看看他们要带她去哪,搞清楚情况再说。 她强压下心中的困惑,面不改色地看了一圈围着她们的壮汉,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当下的局势。 对方有这么多人,她和宗小蕊只怕也是有心无力,插翅难飞。 最重要的是,她费了这么一番波折才进了侯府,若是就这么逃走,那也太亏了! 她想通了之后,也不再吃力不讨好地反抗,任由刘嬷嬷带来的人擒住了她的双手。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苏婉宁自认为问心无愧! 第70章 假药 苏婉宁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推推搡搡的,丝毫不怜惜她们是女儿身。 稍微走得慢了些,就会紧跟上前催促。 在一众人的紧赶慢赶下,很快,苏婉宁她们就到了一处雅静清寂的院子。 这处院子到处充斥着一股苦味,闻起来就像煎中药散发出来的那种苦哈哈的味道一样。 进了院子,苏婉宁才发现,这个地方比她的煮雨苑大上很多,正房又大又新,还十分敞亮。 正房的顶上是“集福堂”三个大字。 “走,进去!”刘嬷嬷嘴上说着,临近门前她还不轻不重地推了苏婉宁一把。 刘嬷嬷手劲不小,苏婉宁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跤,这才进了集福堂的房门。 集福堂里此刻已经到了好多人,基本上都是昨夜晚宴上看到的那些。 大房二房三房的少爷小姐们都垂着手恭敬地站着。 连那个玩物丧志,不可一世的二房长子洛成仁也难得的站直了身子,正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那个莫兄也站在洛成林的身边,他的目光从苏婉宁进房那刻起,就似有似无地一直在她身上。 老爷夫人们则靠前围坐在床榻前,一圈围坐的人里为首的就是侯府老夫人。 他们都围着那张大床,面上表情却每个都显得有些哀伤。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苏婉宁这才注意到,整个房间里,那张床榻就占了不少面积。 床的四周围着很多层床幔,一层层地围绕得很厚实,就好像里面的人连一丝风都吹不得似的。 床上依稀能看到有个人的轮廓,却瞧不真切。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外边明明是个大好晴天,阳光和煦又温暖。 但这集福堂里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冷冰冰,一丝阳光都没有透进来。 床边燃着正在袅袅生着烟雾的熏香。这香大约是有凝神静气的作用,闻着让人心里平静了不少。 但苏婉宁却觉得,这香的味道有些过于浓郁了,她才进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头晕。 她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 “老夫人,苏小姐到了。”刘嬷嬷朝着老夫人的背影行礼通报。 “押上来!”老夫人头也没回,语气里竟带着些愤怒,完全没了昨晚家宴上的客气与和蔼之色。 身后的大汉听后,便要推着苏婉宁上前去。 苏婉宁本就已经很是不悦,此刻便不想再忍着了。 她一个反手,挣脱了大汉的束缚,“不用你推,我自己走!” 等苏婉宁走近一看,这才看到。原来老夫人身边还跪着一个人。 这人戴着一顶布襟头冠,一身宽大的黄白衣袍,身上还斜挎着一个方形小箱子。 此刻正俯首跪在地上,额头都已严严实实地碰在地面上,整个人的身躯还有些微微打着寒噤。 “张大夫,你说过侯爷的病只要用了那寒炙菱花便可痊愈......” “那老身且问你,为何今日一早,已经按你说的方法给侯爷服用了药草......” “为何侯爷的病并无好转,甚至比之前还更严重了些?” 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说话的声调也带上了隐隐的怒火。 那名唤张大夫的医官听了这话,浑身缩成了一团。 他伏在地上,声音更加颤抖了,好像一台快要散架的老式风箱。 “回老夫人的话......侯爷的病确实是需要那药草啊,小人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断不敢欺瞒老夫人啊!” “若是煎药的方法没错,那......”张大夫瑟缩着,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说下去!”老夫人一个严厉的呵斥。 “那便只有可能是那药草本身就是假的或是有毒的了!”张大夫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脱口而出。 听了这话,老夫人的眼便向苏婉宁看了过来。 那眼神像藏了砺剑一样,尖锐地刺人。 看着面前的这一大出好戏,苏婉宁立马看懂了。 这不就是在含沙身影的在怀疑她给药草是有问题的吗?! 面前这场面一度对她十分不利,这个张大夫看着就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也许是太过贪生怕死,所以才这般慌乱地找出一个借口转移。 偏偏他找的借口还十分无解,药草都已经服下了,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自证? 苏婉宁眉头皱了起来,她环顾了一圈四周,众人都是冷眼漠视着。 洛成林脸色倒是带着焦急,但现下的场合,也没有他能说得上话的份儿。 房门口的那些大汉更是一个都没有离开。 这个场面,像极了“瓮中捉鳖”。整个集福堂成了那只瓮,而她自己却成了那只鳖。 苏婉宁的心里好像沉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块,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紧张刺激的博弈感觉,真的是叫她久违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回了一丝前世做任务时的心境,情况越是危急险恶,她反而越是冷静。 苏婉宁想了想沉静地反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我献上来的寒炙菱花是有问题的?” “若是有问题的,那我昨晚献上药草之后就该及时离开侯府才对。” “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还等到第二日,乖乖傻等着让你们派人过来抓我吧。” 洛成林见状也上来为她辩解道:“是啊,祖母。” “这寒炙菱花确实是孙儿在柱别山森林里碰到苏小姐,苏小姐忍痛割爱才让给孙儿的。” 老夫人想了想,这位苏小姐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事的逻辑是这样没错...... 难道,问题不出在这株药草上? 她凌厉的目光一个个从在场的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张大夫那已经有些花白的后脑勺上。 张大夫已经在地上磕起了头,“梆梆梆”的一下接一下,好像一点也感受不到痛似的。 他一边磕头一边喊冤:“求老夫人明鉴!求老夫人明鉴!” 张大夫是侯府的老大夫了,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侯府上上下下的大病小病几乎都是张大夫看的。 几十年来没有出过什么大错。 并且侯府对他也一向不薄...... 莫非,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大夫内里是个人面兽心之人? 第71章 自证 老夫人暗自思忖着,面色阴晴不定,一时间她竟断定不了。 场面陷入了僵持的时候,没想到一旁的苏婉如突然插嘴了一句:“祖母!张大夫是我们侯府的老大夫了。” “若是真的想要加害父亲,有无数的机会都可以下手,何必非等到阿弟取回寒炙菱花的时候呢?” 她停顿了几秒,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祖母,切莫要被那恶女骗了!” 苏婉如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祖母,你不知道,昨夜家宴结束后,我和丫鬟红鸾在回房的路上走得好好的,这苏姓恶女,趁着夜黑风高,就将我推进走廊水池中......”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洛萌萌偷偷使了眼色。 洛萌萌心领神会,大小姐选的这个时机也太恰逢时候了。 她也向前一步走了出来,附和道:“祖母,姐姐她说的都是真的,昨夜我亲眼看见了!” 洛萌萌跳出来给苏婉如作证,苏婉如肉眼可见的更有底气了,抽抽搭搭地继续哭诉: “祖母,萌萌可以为我作证,您可以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她带着哭意的声音更大了些,还十分做作地举起手中的帕子不断擦拭着眼角。 这下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了。 苏婉宁心里有些震惊。 她确实是没想到,苏婉如会挑这个档口火上浇油。 还有那个她看着都没什么印象的洛萌萌,她记得自己并未跟此人有过过节,竟然也会帮着苏婉如说话? 她的眼神这下是彻底的暗了下来,一向敏锐的她早就看出了不对劲。 今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戏剧性了。 眼下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侯府老夫人本来就对她起了疑心,再加上苏婉如和洛萌萌的添油加醋的指控...... 这一切,不会是苏婉如设下的局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小看她的“好姐姐”了。 身边的宗小蕊偷偷捏了一下了她的手心,眼里的担心满的快要溢出来。 苏婉宁回给宗小蕊一个安慰的眼神。 床榻前,苏婉如还在不停地向侯府老夫人哭诉着,声声俱下,好不可怜。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心里本就摇摆不定的天平慢慢地开始倾斜。 她看向苏婉宁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友善...... “苏小姐,老身且问你,婉如和萌萌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满脸的侃然正色。 这个问题此刻就像一个烫手山芋,她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眼下必须要先想个办法自证清白才行,苏婉如的推落水事件其实并不是主要的。 老夫人在意的是侯爷的药草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是不是她欺骗了侯府,拿了有问题的药草。 她脸上的神色平静,脑海中却不断转动着,企图找到蛛丝马迹的转机。 苏婉宁又抬头看了看那张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床幔里的人没有一丝声响。 此刻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 目光接着向旁边看去,床榻前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瓷碗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她偶然间发现的瓷碗不大不小,通体玉白色。 里面还剩了些乌漆墨黑的药汁,应该是暖阳侯方才没有喝完的。 看着这碗药汁,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也许,转机就在眼前...... 与此同时,老夫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她紧紧握着她手中的拐杖,轻轻地且不间断地敲击着地面。 那细小微弱的“嘟嘟嘟”撞击声听起来就像濒死前,牛头马面来索命的催命符似的,硬生生地给集福堂平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没有时间再耽搁了,苏婉宁暗自下定了决心。 苏婉宁想了想,梳理了一下自己脑中的思绪,这才神色坦然地回道:“昨夜大小姐是落了水......” “但我可没有推她,想来应该是大小姐自己脚下没注意,被绊倒了才落水的。” 她这话是实话实说的,没有撒谎,只不过没说是自己故意绊的苏婉如而已。 老夫人眼中怀疑之色不减,相比较于一个堪比陌生人一般的“外人”来说,她必定是更相信自家人一些的。 她皱了皱眉,嘴唇微张,正欲详细质问苏婉宁...... 还不等她再次问出口,苏婉宁就及时打断了她。 “老夫人,若还是怀疑我进献的药草是假的或者是有毒的话,我可以自证。”苏婉宁的嗓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在场的众人也都被苏婉宁的这句话吸引了过去,老夫人也忘记了质问苏婉宁的推人事件。 方才正准备问出口的质问变成了不解的疑惑,“你要如何证明?” 苏婉宁挣开被壮汉压住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暖阳侯的床榻前,直接端起了那个白瓷碗。 她二话不说,端起碗后直接吨吨吨地把剩下的药汁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集福堂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的时候,苏婉宁早已喝光了那剩下药汁。 这女人!太大胆了吧? 苏婉宁抹了抹唇角,适才喝的有些急,有一小部分药汁顺着她的唇边流了出来,等现在喝完了才抬手擦拭。 她无视在场众人的震惊脸色,手指捏着瓷碗,还倒举了过来,上下微微地颠了颠。 碗里已经干干净净,即便此刻被苏婉宁倒举着,也再也没有一滴药汁落下。 苏婉宁向众人展示了空无一物的碗底,以此来证明她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喝掉了全部的药汁。 紧接着,她放下手中的瓷碗,转身朝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我已经喝下了全部药汁。” “若这药草是假药亦或是淬了毒的,只需等上一会儿,看我究竟会不会身体不适或是毒发身亡即可。” 听了这话,老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现在倒是对苏婉宁更加刮目相看了。 这份胆识,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在当今世道的女子身上,还是十分难得的。 既然她敢当着众人的面喝下这药汁,也就证明了她对她的药草十分有信心,应该是骗不了人,做不了假。 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怀疑之色大减。 不过,侯爷的病也没有好转,这又是为何? 第72章 众矢之的 渐渐地,一盏茶的时间悄然流逝。 集福堂内仍旧是默声一片,此刻更是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 就在苏婉宁做出了以身试药的举动后,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苏婉宁...... 苏婉宁只是静静地站着,身姿依旧挺拔。 看着与常人无异,没有口吐白沫,也没有倒地不起。 眼见为实,在场的众人确确实实的用自己的双眼目睹了这一切。 苏婉宁,她确确实实地用身体力行的实证,正面印证了草药不真的谣言! 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老夫人心中也信了七分。 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询问道: “苏小姐,可有觉得不适?” 老夫人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都竖起了耳朵,都想听听苏婉宁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 苏婉宁倒觉得没什么不适,她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一切都跟平时一模一样。 她动了动嘴唇,“民女没有什么不适......” 就在她正回复老夫人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怪味就钻进了她的鼻孔,打断了她想说出口的话。 这怪味很是难闻,就像腐烂的臭鸡蛋味道一样,似乎还夹杂着鱼类的腥味。味道又浓又烈。 且来得十分突然,苏婉宁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她只觉得,整个集福堂内全都充满了这种气味。 这难闻的气味笼罩了一层又一层,把她整个人都完完整整地包裹住了,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实在是太难闻了,苏婉宁的胃里一阵翻涌。 “呕——”的一声,苏婉宁不自觉地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因为她早上还并未进食,实在吐不出来什么东西,此刻只能吐出来些许酸水。 众人见状,皆是大吃一惊,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老夫人的面色也再次变得凝重,这女人方才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还以为她必定是清者自清。 现在看来,竟真的是药草有问题! 苏婉如也看到了她的不适症状,见缝插针般摇着祖母的衣袖煽风点火: “祖母,你看!她出现不正常了!果然是她进献的药草有问题!这贱民居心叵测,心里有鬼!” “父亲的病情加重肯定跟她逃不了关系!”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夫人亲眼见了苏婉宁产生的呕吐症状,此刻也不得不相信苏婉如的话。 老夫人连忙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高声吩咐下人:“快把她拿下!快把她拿下!” 苏婉宁当下只觉得自己脑中昏昏沉沉,那股臭味迟迟不消散,她的胃里还在不断地泛着恶心。 她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正在消失,眼前这些人的身影和面容渐渐变得模糊。 苏婉如得意地狞笑着,老夫人一脸的怒火,其他少爷小姐们也是个个满脸的冷漠和鄙夷。 就连一向相信她的洛成林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都不相信她...... 门外那些大汉正在一步步凶神恶煞地走过来...... 苏婉宁的心脏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握住,不断地收紧。 她虽然向来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但也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明明她什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情都没做。 明明她只是想惩治恶人,收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而已。 明明这药草是货真价值,不惨水分的真药草! 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恨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来,她的拳头握的死死的。 苏婉宁咬破了嘴唇,强压下胃里的恶心,怒目而视,像一头嗜血的狼。 “宁姐,我相信你!”耳边传来宗小蕊的一句轻声。 话音刚落,宗小蕊用一个单薄的背影,不服输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幸好她还有小蕊...... 苏婉宁感觉鼻头微微有些发酸,但她掩饰得很好,只是轻轻地耸了耸鼻子,硬生生的憋回了那酸涩的感觉。 她不能这么自私,药草是她献出去的,老夫人问责的也是她。 小蕊若是不管她,说不定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不能让小蕊跟她一样陷入这种危险境地中! 想到这里,苏婉宁走上前,伸出手偷偷的在她的背上划了一个字“逃”。 随后便轻轻推开了宗小蕊,沉声道:“此事与她无关。”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写下“逃”这个字就是想叫宗小蕊寻找机会逃走,从长计议。 小蕊跟她这一路走来,已然默契了不少,她应该能看得懂她的意思。 果然,宗小蕊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字,她再次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婉宁。 随后便低下头,立在一边,不再说话了。 苏婉宁强撑着逐渐丧失力气的身体,手扶着旁边的房梁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苏婉宁自知已是多说无益,侯府里不会再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如今这个情形,她已成了插翅难飞的“笼中困兽”。 但苏婉宁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她的脑海中正在飞快的转动着,心里不断的思考着计策。 也许,可以先假意服软,等侯府下人押送的途中再寻找机会逃脱。 到那时,地理位置比现在会有利许多。 苏婉宁回头递给宗小蕊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她就坦然的等在原地,等着那几个壮汉将她押送。 好几名壮汉不由分说的就钳制住了她的双手双脚,这样就算了,紧接着他们还拿出了一副木质手镣。 这手镣虽然是木质的,但木板并不算薄,反而看着还很是结实,手镣的内侧还有密密麻麻的尖刺。 这东西若是戴在手腕上,只要稍微一转动手腕,尖刺就会深深嵌进皮肤里。 用不了多久,一双手肯定会变得血肉模糊,更严重些就会被废,变成永久伤害。 他们举着这手镣,不由分说的就要带在她的手上。 苏婉宁心里太过震惊,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要戴上这种不人道的“枷锁”。 带了这个东西,手腕受伤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等下她还能逃的出去吗! 这可怎么办? “慢着——”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突然从洛成林背后响起。 第73章 身份 那个一路上跟着她的莫兄出人意料地开口说话了。 那张银白面具还是一如往常的僵硬,在昏暗的集福堂里显得更加诡谲。 原本其他围站着的少爷小姐都向后退了一步,他却没动。 此刻倒显得这位“莫兄”挺身站了出来一样。 “莫兄,这个时候切莫引火上身。”洛成林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地出言提醒。 洛成林看不透莫兄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几日他与莫兄相谈甚欢。 但不论他们聊得有多投机,莫兄还是给人一种始终无法将心比心的疏离感。 有时候真觉得莫兄就像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似的‘海市蜃楼’。 每次以为离他近了一步,抬头却发现距离还差着很远。 他好心出言提醒,哪曾想莫兄好像根本不情愿领他的情。 墨景栎毫不犹豫地抚开了洛成林拉着他衣摆的手,两个男子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 他可对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不过这几日跟洛成林待在一起,他也基本了解了暖阳侯府的情况。 暖阳侯中的是一种叫三魂散的毒,中毒之后会浑身发冷。 即便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天里,也依然会让中毒者感觉身处冰天雪地之中。 此外,中毒者浑身上下的皮肤也会变得异常敏感。 怕见阳光,阳光照射在中毒者的皮肤上,就会像针扎一样刺痛。 怕吹风,不论是微风还是强风,吹到中毒者的身上,都会变得干裂起皮。 这种毒到了后期,还会出现精神上的症状,经常会紧张不安,惊恐混乱,夜晚入睡困难。 不过,这种毒应该没有方才苏婉宁出现的那种呕吐恶心的症状才对。 从进集福堂的大门起,他注意的只有苏婉宁一个人。 苏婉宁毫不犹豫地喝下了暖阳侯床榻前的药汁,他也不感到意外。 小宁儿就是这样一个果决的人啊。 墨景栎银白色面具下的脸微微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他朝老夫人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拱手说道:“老夫人,可否让我看看暖阳侯的病症?” 老夫人上下狐疑地打量着他,之前都并未注意到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也许是他的气息过于隐蔽。 此刻他主动走出来才叫人发现,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凡。 “你又是何人?你也是和这恶女是一伙儿的?”苏婉如生怕祖母放过苏婉宁,在一旁连忙大呼小叫。 墨景栎理也不理苏婉如那吱哇乱叫,他抠了抠耳朵,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就好似没有听到苏婉如的质问一般,朝着老夫人又重复了一遍,“老夫人,可否让我看看暖阳侯的病症?” 言外之意就是他在跟侯府老夫人说话,这里还没有苏婉如她一个后辈说话的份儿。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眼前这个男人口气倒是不小。 “给老身一个理由,让老身知道为什么要同意你的请求?”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两下手中的拐杖,不怒自威。 “若是说不上来,你可知你的下场?”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旁边被一群壮汉家丁围住的苏婉宁。 “在下当然知道欺骗暖阳侯府的下场,”墨景栎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子,他面具后的狐狸眼眸里没有一丝慌张。 平静无波,从容不迫。 “斗胆敢问老夫人,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指尖,伸进胸前衣襟内,很快掏出了一块椭圆形状的玉牌出来。 众人都被那玉佩吸引了过去,这枚玉牌不像往常玉牌那样晶莹乳白,而是一种赤红色。 这抹红色红的就像朱砂那样,鲜艳欲滴。 表面宛若涂了一层油脂一样,在灯光下显得油光发亮,十分有光泽。 更引人注意的是,玉牌上还刻了三个大字“玄烟房”。 再定睛一看,“玄烟房”旁边还有三个小字“阳真阁”。 老夫人离得最近,看得最为清楚,待她看清了玉牌上的字之后,原本半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玄烟房!那是如今当朝皇帝——墨帝,特立的场所,离他们暖阳侯府倒是不远。 当朝皇帝——墨帝,十分沉迷于锤炼仙丹,以求可以长生不老。 但这个玄烟房里的人却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一般人根本见不到。 玄烟房不属于文职,也不同于武将,它是墨帝特立的。 玄烟房里面还分为两个部门,一个是“阳真阁”,一个是“阴灵轩”。 两个部门相互独立,又相互牵制。 阳真阁主张传统药方循序渐进的保健方式,阴灵轩则主张激进的奇珍异草补进方式。 整个玄烟房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为墨帝炼丹。 不论是阳真阁还是阴灵轩,这些人都被称为炼丹师,同时也承担了皇宫里的太医一职。 里面的人在太医职位的,都会持有一块和田玉玉牌。 太医职位以下,则会发上一块铜牌作为身份证明。 不过玄烟房里也有一个例外,玄烟房里还住着一位最不受墨帝待见且体弱多病的皇子...... 眼前这位带着银白面具的男人,不仅是玄烟房里的人,还拿出了太医身份的玉牌! 没想到在他们暖阳侯府,竟能碰到此等人物! 这可是玄烟房里的太医啊!这身份想查看一下暖阳侯的病症,那可是他们侯府大大的荣幸。 老夫人反应过来,脸上的狐疑瞬间消失不见。 她情不自禁地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堆了起来。 “老身有眼无珠!玄烟房的太医大人当然有资格!大人请!” 老夫人都开口说话了,围坐在床榻前的众人纷纷向两侧礼让。 苏婉如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知为何连祖母都突然变得如此恭敬,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回侯府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这个玄烟房又太过低调。 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劳什子玄烟房,此刻自然也是反应不过来。 直到旁边的洛萌萌把她猛地向后拉了过去。 苏婉如差点摔了一跤,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集福堂里的众人看到这玉牌后,微妙的气氛变化。 墨景栎收起玉牌,看似不经意地一指,“我看病不喜欢无关人士太多,老夫人不介意让这些看着粗鄙的人离开吧?” 第74章 识破 “大人说得在理,”老夫人顿时心领神会,回头呵斥那些围在苏婉宁身边的壮汉,“没听到吗?还不退下?” “今天你们在集福堂里看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 “也包括你们!”老夫人又看向侯府里的少爷小姐们,“不然......就按家规赶出侯府!” 老夫人的脸色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严厉过,苏婉如她们也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侯府的孙辈们个个嗫嚅着嘴唇,乖乖地应诺着。 老夫人说完,又暗暗地朝刘嬷嬷试了个眼色。 刘嬷嬷是老夫人当年出嫁的时候就陪在她身边的老人了。 老夫人不用多说,刘嬷嬷立刻就会意了老夫人的意思。 她领着那些壮汉走了出去,又吩咐了厨房备了几碗致哑却不致命的药,给每人都发了一碗。 这些人看到了不该看的,那就只能变成哑巴了,因为只有哑巴才能确保不会说出去...... 苏婉宁看着眼前这突然反转的情况,心中也是惊讶万分。 这个戴银白面具的莫兄,现在看起来竟还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大人物? 方才听老夫人说了句,玄烟房的太医大人,这玄烟房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但苏婉宁也不傻,太医两字她还是听得懂的,看来,这莫兄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他会医术,墨景栎也会医术,他会武功,墨景栎也会武功,两人又都姓mo...... 这是不是巧合之处也太多了?苏婉宁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深沉。 墨景栎见集福堂内人员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才走上前,走到了苏婉宁面前一丈远处。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张银白面具在跳跃的烛光下鬼白阴森。 好像在说,“我又救了你一次,这次又该怎么算?”一样。 苏婉宁心里明白,眼下她的小命其实已经被这个男人掌握在了手里。 侯府老夫人已经不会信她,她的身体又出了状况,到现在还是浑身无力头昏脑涨,直犯恶心。 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情况。 这个玄烟房是现下唯一可以抓住且利用的“转机”。 看着尊贵的太医走到那个平民女子面前不动了,老夫人脸上若有所思。 老夫人也是个人精儿,身为上一届的宅斗赢家,察言观色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墨景栎在苏婉宁面前停下了,暗自揣度:这位爷估计也嫌这两个女的“碍事”。 她松弛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当即吩咐身边的另一个嬷嬷;“快,把这两个女的也拉下去!” “碍着太医大人的事了!” 那嬷嬷应了一声,正一步一步靠近过来...... 眼看那嬷嬷越走越近,苏婉宁却仍旧身靠着房梁柱,直直地盯着戴面具的男人,脚下一步也没有动。 突然她看到这男人的左手摩挲了一下右手小拇指的戒指,这枚戒指就是她曾经自己打造的那枚。 但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这枚戒指本身,而是这男人的动作。 他这摩挲戒指的动作,竟然跟墨景栎曾经摩挲扳指的动作一模一样! 一个人可以改变口音,可以改变外貌,可是下意识的习惯性的小动作和口头禅却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苏婉宁清冷的眸子一眯,现在的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方才心里产生的那个猜测了。 这个什么所谓的莫兄,就是她心里想到的那个人吧...... 苏婉宁狭长的眼眸露出了一抹了然于胸的深意。 在柱别山森林里救了她的是他!原来他早就找到了自己,甚至不声不响地潜伏了这么久。 想到了这里,苏婉宁蓦地笑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这个时机。 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若是想让她死,在柱别山森林里的时候就完全不必现身。 回暖阳侯府的路途上凭借他的武功,也有千次万次的机会置她于死地。 而到了此刻,墨景栎再一次站了出来,就说明他还不想让她死! 因为,莫兄就是墨景栎! 不等老夫人派来的嬷嬷走近,苏婉宁就先行一步。 她强撑着身体,靠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压下胃里的恶心,朝墨景栎走去。 墨景栎神仍旧一副闲气定的样子,看着她一点点走近,直到苏婉宁走到他的面前。 此时的两人距离十分近,再有一尺就要相贴...... 苏婉宁冲他弯起了嘴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轻说: “墨景栎,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墨景栎把玩着手上戒指的动作一顿,那双狐狸眼透过银白色面具,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小宁儿,果然聪慧,不知道她是如何识破的,倒是他有些小瞧她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但眼下这个情形,若是你不帮我......” “我死了,那先前柱别山森林里的承诺,之后也没人给你履行了吧。” “如此远谋深算的墨太医,不会愿意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吧?” 说完,苏婉宁不等墨景栎的回答,像是早就猜到他的想法了一样。 她利落地一个转身,手臂一弯,挽上了墨景栎的手臂。 然后面上露出了一个寡淡的笑意,“老夫人,我和墨太医是挚友,怎么会是‘碍事之人’呢?” 墨景栎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了一抹坏笑,口中也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挚友?之前不是还要与他断袍绝义吗,他的小宁儿果然能屈能伸,不拘小节。 他的笑声很轻,只有靠得比较近的苏婉宁听见了。 苏婉宁人皮面具下的小脸有些发烫,她自然听出来了墨景栎在笑些什么。 她还记得当初在悬崖上她毅然决然地与墨景栎“割袍断义”来着。 可那也是因为墨景栎的欺骗在先,她在刘府也算是尽心尽责,说到底,她并不欠他什么。 所以苏婉宁并不后悔那日在悬崖上做的决定,如果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此时的她与墨景栎不过也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需要她履行承诺,她需要他的身份活命。 第75章 源头 思及此,苏婉宁立即正了正身。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正用一种询问关切的眼神看向墨景栎。 墨太医没有立即否认,她便也不敢贸然行动。 墨景栎微微低下头,苏婉宁的头刚到他的肩膀,整个人小小的一个。 或许是她强忍着不适,没有力气站得很直。 现在挽着她的手,也带了一部分力量借力靠在了他的身上。 左臂的衣袖都被她拽出了褶皱,幸而他穿的是墨黑色的衣料,因而并不明显。 她的重量很轻,这样“柔弱地依偎着”他的时候,看起来实在是乖巧极了。 乖巧?这个小妖女怎么可能会乖巧? 墨景栎回过神来,他抬起头,轻飘飘地看向暖阳侯府老夫人。 半晌,开了口,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她说得对,我们是‘挚友’”。 “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那确实是老身有眼不识泰山了,”老夫人挥挥手,那个走到一半要押送苏婉宁的嬷嬷立马识趣地退下了。 随后,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座位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墨太医,还请您看看侯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景栎沉吟了一声,“自然。” 他没有抚开苏婉宁挽着他胳膊的手,反而夹得更紧了些,带着她一起走上前去。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走路的样子,像极了一对年轻夫妻。 苏婉宁其实也对暖阳侯——她的父亲,究竟得了什么病症有些好奇。 更别说现在她自己也跟这件事情产生了联系。 她也想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症状,明明那株寒炙菱花一定是真的才对。 她一定要查清楚原因,还自己清白。 所以也就任凭墨景栎夹着她的手,没有挣脱开。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床榻前。 墨景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撩开了那一层又一层,盖得厚厚的床幔。 一个人影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这个人身形很瘦,瘦得已经有些露出骨相,整个人就像那干枯的树枝,看着比老夫人还要枯槁,说是皮包骨头也不过。 他好像是醒着,又好像是睡着了,半开着眼皮,对周围的发生的事情好像没了感知,一点也不为所动。 不过仔细观察一下他的五官,却是十分深邃的。 他的眼睛很大,眼型有些类似桃花眼,睫毛也很长,鼻梁是坚挺的,嘴唇唇形也十分好看。 依稀能看得出林娘曾给她看过的那幅画上,丰神俊朗的影子。 但由于卧病缠身,他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得很快,两侧脸颊已经向下凹陷了进去,显得两只大眼珠更加突出。 就像金鱼的凸眼一样,黑色的眼珠也失去了神采,就像此刻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两片薄薄的嘴唇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毫无血色。 墨景栎从卧榻衾被中轻轻地拿出暖阳侯洛靖端的手...... 看到这只手,苏婉宁的胃里一阵翻涌。 他的手也是皮包骨头,但手背上的皮肤却已经全部皴裂,密密麻麻的细纹爬满了整条手臂。 有些裂纹向上翘起,一层叠一层似的,如果抓上一抓,感觉就会像头皮屑一样掉落下来。 手臂颜色还泛着暗红,沿着这密集的裂纹,一条又一条,显得更加可怖又恶心。 尤其是苏婉宁本来就不太舒服,此刻见了这个情形,差点当面吐在暖阳侯的床榻上。 墨景栎却不似她这般失态,他一如往常,沉着脸,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洛靖端的手腕上。 片刻后,墨景栎面色凝重,转过头道:“侯爷这些体态上的症状,确实是三魂散的症状不错。” “三魂散也确实需要寒炙菱花配药,”墨景栎缩回手,“侯爷可还有出现过其他症状?” 老夫人在一旁连忙回答:“方才像您挚友的那种头晕呕吐的症状也有的。” “果然如此,头晕呕吐并不是三魂散的症状,”墨景栎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洛靖端摇了摇头。 “侯爷这是除了中了三魂散的毒以外,还中了另一种毒。” 墨景栎顿了顿,继续低声说道:“刚才我为侯爷把脉,侯爷脉象不稳,且在隐脉之内还有一股很急促的脉动。” “这股脉象很隐蔽,很容易忽视。” 他二话不说,十分自然地又拉起了苏婉宁的手,同样也给她把了一下脉。 “果然如此,苏小姐中的也是此毒。” “再加上这头晕呕吐的症状,想来就是那幽兰毒。” 老夫人听后十分焦急,眼角的鱼尾纹都皱到了一起,“墨太医,这是什么毒?这毒该如何解?” 苏婉宁也竖起了耳朵,她已经快被这恶心的感觉逼疯了,头脑里昏沉的感觉一直在加重。 中了这毒之后她闻到的任何气味都觉得恶心,甚至感觉连空气都是腥臭腥臭的。 墨景栎故作高深,像故意卖关子一样,直到老夫人问出口了,这才回道: “这毒本身其实并不致命,但长期中毒不根除的话,人最后就会变得疯癫,失了神智。” “而且,这个毒有三个特性,其一,它只能从气味里挥发出毒性。” “其二,它必须要用寒炙菱花作为中毒的引子。” 墨景栎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其三,若是跟三魂散碰到一起,就会加重三魂散的毒性蔓延速度,七日内必定身亡。” “至于如何解这毒,用我阳真阁的古针法就可以催出此毒,”墨景栎想了想又道: “不过,即便我可以催出此毒,但是中毒的源头不根除,暖阳侯再次中此毒的话,到那时,恐怕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听了这话,苏婉宁已经对墨景栎说的话信了九成,毕竟她就是从喝了半碗药之后,才突然就有了幽兰毒的症状。 苏婉宁恍然大悟,这下她就全明白了...... 想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会中毒的原因。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她和床榻上的暖阳侯喝了那株寒炙菱花制成的药汁! 只是,这毒的源头究竟又在哪儿呢? 第76章 药渣 墨景栎说此毒是从气味挥发出来的,苏婉宁猛然间福灵心至。 整个集福堂内,有气味散发出来且最为浓郁的地方,不正是那房间正中央的那正在焚烧着的熏香吗! 她朝那熏香看去,视线正好碰上了同样注意到熏香的墨景栎。 两人的目光十分有默契地交织在了一块,不约而同的同时说出了声: “那熏香应该就是源头。” 老夫人没有注意这么多,此刻听到墨太医说熏香有问题,立马叫身边的嬷嬷前去掀开了香炉的盖子。 众人都围过去一看,香炉的里面放着一块形状有些像冬虫夏草一样的白色植物,此刻已经燃了大半。 那白色植物燃烧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黑色。 还未燃尽的白色部分好像被人用黑色的记号笔画了个什么图案上去。 苏婉宁盯着那只剩半截黑色图案,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扭曲的条形形状,若是稍稍转个角度,那不正像极了黑蛇纹的后半截图案么?! 她看到了这图纹,墨景栎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没有当场说出来。 这图案在暖阳侯府出现,只怕没那么简单,眼下的情况也不宜打草惊蛇。 “老夫人,这确实是幽兰毒的源头。”墨景栎指了指香炉内的白色植物。 老夫人脸色铁青,立马找人端来了一盆水,“哗——”的一声,利落干脆地浇灭了那正焚烧着的白色植物。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面上已经隐隐涌现出怒火。 现在事情已经基本上水落石出了,苏小姐并不是罪魁祸首,而是暖阳侯府之内还有其他人在图谋不轨! 竟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大逆不道,谋害侯爷之事! 老夫人抬起手中的拐杖,朝着集福堂正中央的炉鼎一指,厉声问: “这香是谁换的??”在场的众人,不论是少爷小姐,还是他们的贴身丫鬟嬷嬷,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 大家都低着头,不敢乱说一句话,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 竟敢对暖阳侯下死手,这凶手若是被查出来,下场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老夫人已经完全动怒,两条略微有些斑白的眉毛都倒竖了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命地朝老夫人的枪口上撞? 老夫人见没人吭声,扭头问起了大夫人,“秦氏,平时照顾侯爷的下人是哪些?” 秦氏起身福礼回道:“回母亲的话,平常都是侯爷的贴身丫鬟碧翠照顾侯爷的起居的。” 她话音刚落,一旁一个穿碧绿色的衣服的丫鬟“扑通”一声,当即跪了下来。 “老夫人明鉴啊!大夫人明鉴啊!”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今日上香的确实是奴婢,可是奴婢上的香是大夫人交代过的沉香。” “奴婢也不知为何炉鼎里变成此物啊。” 碧翠小小的身子都伏在的地面上,她害怕极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不知不觉还带上了哭腔。 老夫人面色依旧盱衡厉色,“你要如何证明?” 碧翠想了想,指了另一个矮矮的丫鬟道:“春小今日跟奴婢一起当值的,奴婢换香的时候她也在集福堂内。” 名唤春小的丫鬟被推了出来,哆嗦着也跪在了地上,“回老夫人的话,碧翠说的是......是真的。” 这下就奇了怪了,既然换香的丫鬟没有出问题,那这毒究竟是什么被换上去的? 总不可能是它自己长腿跑进香炉之中的吧? “除了你,还有谁单独进过集福堂?” 碧翠偷偷瞄了一眼张大夫,声音像蚊子叫一样细弱,“今天早上张大夫来给侯爷问诊时,也是独自一个人在集福堂内的。” 说来说去,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人身上。 众人都转过头,齐刷刷地看向张太医。 老夫人更是冷着脸,她突然回忆起一件事来...... 自从侯爷身体发生不适以来,张大夫给侯爷看病时,都是要求他要一个人与侯爷“单独问诊”的。 莫非,张大夫真的是幕后凶手? “张大夫,抬起头来回话!”老夫人低声呵斥。 张大夫缓缓抬起了头,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害怕有惊恐,还带着一丝猝不及防。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个给侯府做了大半辈子的男子,决定还是再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 “张大夫,你可有什么人证或者物证,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张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老夫人,我拿不出证明,但我是冤枉的啊。” “一定是有人要故意栽赃陷害我......冤枉啊,老夫人......” 张大夫一直凄声喊冤,没有证据,确实也没办法断定。 一时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老夫人也不如何是好。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刻,一旁的墨景栎开口了:“其实,在下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他转头询问一旁的煎药的嬷嬷,“这位嬷嬷,不知那用那寒炙菱花煎药后的药渣是不是还有剩余?” 嬷嬷点了点头,“煎药的药渣还剩着不少。” “如此就好办了,”墨景栎一拍手掌,“回禀老夫人,其实那寒炙菱花的药渣和原本溅出来的药汁都可以与这幽兰毒产生中毒反应。” 老夫人还有一丝不解,“这是何意?” 苏婉宁听了墨景栎这个办法后,就仿佛心有灵犀般,一下子就明白了。 对啊,在场的所有进入集福堂的人都闻见了那熏香的气味。 若是药渣也有同等功效的话,那就只要再让现场所有的人喝下用药渣再煎过一遍得到的药汁。 谁出现了头晕呕吐的生理症状,那凶手不就自爆了吗? 不得不说,墨景栎这个办法真的是恰到好处。 果然,墨景栎对老夫人又解释了一番,同她想的一模一样。 老夫人听了解释,也顿时大彻大悟。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按墨太医说的办法做?”她连忙吩咐身边的嬷嬷。 就在嬷嬷一边应着一边准备去拿药渣的时候,苏婉宁忽然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目光。 她的直觉一向很敏锐,那目光让她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77章 身死 她不动声色地微微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 身后原本匍匐跪在地上的张大夫不知何时,早已从地上直起了腰板。 他的眼睛透出一股悲伤痛苦之色,直直地盯着她。 但张大夫的眼中焦距却根本不在她身上,这感觉就像......透过她看着什么人似的。 转眼间,他眼中的神色就像变戏法一样,悲伤消失不见,变成了满眼的毅然决然,好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张大夫有些不对劲,苏婉宁动了动嘴唇,正想出言提醒众人。 根本不等她开口,张大夫已经从地上一个跳跃,鲤鱼打挺一样蹦了起来。 一抹寒光在他手心里闪烁...... 那是一把利刃! 张太医究竟想要干什么?! 很快,苏婉宁就猜到张大夫要干什么了。 因为他举起那把匕首,整个人像一枚人形炮弹一样,直截了当地冲向暖阳侯的床榻! 他的目标是暖阳侯! 苏婉宁心里大惊,暖阳侯现在可不能死! 她脑子刚划过这个念头,身体早就先行一步行动了起来。 苏婉宁向前一个滑步,也与张大夫一起冲向了暖阳侯的床榻...... 凭借着自己身体轻巧的优势,苏婉宁俯身滑步过去,直接绊到了张大夫的脚后跟。 张大夫毕竟只是一个大夫,他并未学过武功,只是凭借着用匕首的本能朝床榻上刺去。 他以为这招出其不意可以大获成功,却没料到苏婉宁会冲过来。 身体素质差距太大,就更别提反应速度了,当下就被苏婉宁结结实实地踢了一下。 “咣当”一声,张大夫手中的匕首掉在了暖阳侯的枕头旁边,离暖阳侯的头相距不过一尺。 好险,就差一点,暖阳侯就要命丧黄泉了。 苏婉宁轻轻舒出一口气,她更加用力地扭住了手中张大夫的手。 张大夫的脑袋在刚刚碰撞摔倒的过程中,也磕在了床沿上,磕破了皮肤,额头擦破了好几道血丝。 此刻他毫不反抗,任由苏婉宁抓着他,只是整个人死气沉沉,像一条脱水已久的死鱼一样,毫无生气。 对于转瞬间发生的一切,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苏婉宁潇洒利落地抓住了张大夫那一气呵成的动作。 众人都十分疑惑,张大夫刚刚是要对侯爷行凶吗?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侯府众人面前? 张大夫这是吃错什么药了?竟敢做出这种事? 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气急了,抄起手中的拐杖就朝着张大夫后背重重地敲去。 “张德中,你这个白眼狼!侯府待你一向不薄,”老夫人脸上怒意俱现。 “你竟然要行刺侯爷!”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夫人打了张大夫好几下,本就有些许佝偻的脊背颤颤巍巍的,此刻一直摇晃着,喘着粗气。 又看了看一旁的苏婉宁,这突然的变故幸而被她拦下了,不然的话...... 而他们暖阳侯府,先前还那样怀疑人家,真的是面上无光啊。 她自知理亏,主动地弯下了腰,这次是真心实意地道了谢,“苏小姐,这次多亏了你了,侯府必有重谢。” 苏婉宁倒不在意,她救暖阳侯也有自己的私心。 毕竟床榻上这个男人,是林娘爱了一生的男人,是她血缘关系上的生身父亲。 她摇了摇头,“这是我该做的,老夫人不必客气。” 苏婉宁又看向手底下正被她压制住不能动弹的张大夫,“老夫人,张大夫您打算如何处置?” 老夫人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张德中,心中最终还是有着一丝不忍,她想听到张德中亲口说出这个事实。 “张德中,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谋害侯爷的幕后真凶?” 张大夫面上苦笑着,他自知已经暴露,自己定是死路一条,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和狡辩。 “老夫人,你既然已经看到,又何须再问呢?”他目视着前方,虽然嘴上是在回答着老夫人的话,但却并未与老夫人的目光对视。 张德中一副万念俱灰的神色,幽幽地再次开口,“只求您不要迁怒于我的家人......” 这话好像是跟老夫人说的,又好似是在跟其他什么人说的一样。 苏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站着侯府二房三房的众人...... 事已至此,老夫人十分痛心疾首,正要挥手吩咐下人押张大夫下去。 几个小厮从集福堂外走了进来,正欲从她手中接管张大夫。 苏婉宁回想着张大夫的神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张大夫若是放熏香的人,那下三魂散的人又是谁?! 老夫人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过于震惊,一时没想到这里,眼看着张大夫就要离开,她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张大夫,下三魂散的人也是你吗?” 张大夫的身躯猛地震动了一下,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晦涩不明,他昂头长叹了一声:“老臣对不起侯爷!” 话的尾音还没落下,他突然左右用力摇晃着身躯,一下子挣脱开了押着他的小厮,快速地撞向了集福堂中心的房柱! “咚——”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集福堂内,张大夫软软的身子从柱子上缓缓滑落了下来。 一起随之流下来的,还有他额头上源源不断的鲜血,鲜血流到地面上,蜿蜿蜒蜒的,逐渐汇成了一滩。 苏婉宁看着这一切,皱了皱眉头,她倒是不怕死人,只是这个张大夫越想越奇怪,主动以死谢罪就算了。 令她在意的是,张大夫到死也没明确回答她最后的那个问题。 集福堂内顿时炸开了锅,一向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尤其是几位小姐,纷纷瑟缩着尖叫不止。 第78章 唇珠 几位少爷也吓得不轻,洛成仁更是吓得脸色都变得惨白。 洛成林和其他几位也都别开了眼睛,纷纷都不忍再看。 但只有一人有些稍稍的不同,他也别开了眼睛,但脸上却没有不忍的神色。 相反地,他的神情十分冷漠,好像那死的不是一条人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蚂蚁。 这人正是三房的少爷——洛成礼。 苏婉宁想起来,昨天家宴上,洛成礼还出来打过圆场。 那时的他温润如玉,友善的就像邻家大哥哥。如今再一看,仿佛判若两人。 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的目光,洛成礼霎时间又变成了那个温良温顺的模样。 看向张大夫尸体的眼神也变成了于心不忍。 苏婉宁心里一沉,这个变脸速度,这个洛成礼想必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闹剧暂时告一段落,老夫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即叫人打扫了现场。 不多时,正觉堂内一尘不染,干净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老夫人又招招手,吩咐那名拿着药渣的嬷嬷,“快把这剩余的药渣保存好!” 这药渣既然也有同等效力,定是要好好保存起来的。 不想却被墨景栎拦住了,他突然微微欠下身,弯腰请罪道:“老夫人,在下有罪!”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墨景栎突然开了口: “老夫人,其实方才我是扯了一个小谎,寒炙菱花的药渣并不能发挥同等作用。” “没想到,凶手这么耐不住性子,此计竟真炸出了这行凶之人。” “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 老夫人哪里敢问责墨景栎? 暖阳侯的小命还危在旦夕呢,眼下也只有墨景栎的医术能够指望了。 “墨太医哪里的话,老身怎么会怪罪你呢,若不是墨太医出手相助,这白眼狼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众人纷纷附和,但眼尖的苏婉宁却敏锐地察觉到,有几人的神色各异。 暖阳侯府里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阖家欢乐。 老夫人犹豫着,再次请求道:“如今奸人已死,还请墨太医为侯爷施针!” 墨景栎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该给暖阳侯和小宁儿祛毒了...... 他伸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朝着苏婉宁点了两下,“她留下,其他人请先行暂避。” “我施这套古针法,不宜有旁人在场。” “这是玄烟房的规矩,还请老夫人谅解。” 老夫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有玄烟房这个身份兜底,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忙不迭的点着头,带头走出了集福堂。 身后那些少爷小姐,丫鬟等等也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地呼啦啦的全走了。 集福堂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偌大的集福堂里只剩下了墨景栎和苏婉宁,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暖阳侯洛靖端。 墨景栎也不急着给暖阳侯治疗,他走到暖阳侯的床榻前,手速很快的点了他身上的几个穴位。 这几个穴位可以暂时封闭人的五感,现在还不知暖阳侯是不是清醒状态。 而他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潜在会被泄露的危险。 点完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寻了床榻前的一把椅子,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慵懒地坐在了上面。 他一边坐着,一边又伸出了一只手,斜斜地撑着自己的半边脸颊,正好整以暇地凝视着苏婉宁。 两道摄人心魄的目光从面具上的瞳孔处射了出来。 “小宁儿,好久不见了。” “我有点好奇,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墨景栎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沙哑低沉,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苏婉宁与他初识时候的好听嗓音。 清洌,低沉,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磁性。 苏婉宁忍了忍,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你那盘戒指的动作独一无二,想认不出来都难。” 她的话音还没落,眨眼间,墨景栎就瞬间移动到了她的身边。 他的速度太快了,甚至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动作的。 墨景栎那银白色的鬼脸面具离她的脸很近,近到仿佛能感受到那专属于金属的冰冷气息。 “小宁儿,你知道的,我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如今你身中幽兰毒,只有我能救你。” “你说,你是不是要拿出点求人的诚意?”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惑人,语调却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果然,这男人,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 苏婉宁眉头一皱,不知道墨景栎所说的求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求法。 若是让她像丧家之犬一样向他跪地求饶,那她可做不出来。 但是若要叫她轻易的放弃自己的性命,那她也是做不到的。 她又在心底仔细琢磨了几遍墨景栎的话,求人的诚意,求人的诚意? 苏婉宁突然感悟到了些什么,墨景栎这人,一向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现在却是不杀她也不救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强调着什么“诚意”...... 自己这一路与他的经历的种种,可以算得上每一件都是惊世骇俗。 甚至好几次跟他“唱了反调”,但结果却都是出人意料的有惊无险。 对于“唱反调”,当然苏婉宁一点也不后悔,也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不过墨景栎他......是不是只是想要一个求人的态度? 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需要给点“糖”来哄一哄? 苏婉宁想到这里,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绕到墨景栎的脑袋后面,轻轻地一拉。 那银白色面具背后的系带一下子就随之松开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双眼形上挑,眼尾透着几分桃红的狐狸眼再次出现在苏婉宁的视线里。 他的眼睫毛又长又翘,向上弯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上下眨眼时婉如一只只小巧灵动的蝴蝶,每一次眨眼就是一次美妙的蝴蝶振翅。 狐狸眼里还是那波光闪闪的眼神,就像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一般。 那眸子的光还露着些惊讶,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苏婉宁会伸手解开了他的面具。 苏婉宁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蛊惑一样,在脑子反应过来前,直接就将自己的小脸靠了过去。 两个人的距离此时更近了,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彼此间呼吸的气浪相互缠绕着上升,再上升。 苏婉宁的视线一点点往下...... 她突然发现,他的嘴唇好像唇型也很好看。 两瓣薄薄的嘴唇像两艘细细的弯舟,尤其是上唇中间的那一点唇珠。 红润。饱满。 就像一颗红透了的樱桃,任君采撷。 第79章 解毒 墨景栎.....明明还是那张路人脸,但怎么回事......他好像越看越顺眼了。 她像受到了妖魔的蛊惑一样,不自禁的喃喃开口,“墨景栎......求你......了。” 苏婉宁还是第一次用这么软糯的口气,跟他说“求你了”,他感到自己人皮面具下的俊脸很少见得有些发烫。 心脏好像......也比平时跳动的快了几分。 这个小妖女!小宁儿她莫不是真去学了什么“妖术”吧? “你......”墨景栎的嘴唇上下阖动了两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还不等他开口,苏婉宁只感觉自己的胃里猝不及防地一阵搅动,胃里的疼痛感瞬间让她回过了神来。 她连忙抓住了墨景栎胸前的衣襟,同时深深地低下了头。 “呕——”的一声,苏婉宁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虽然没有什么食物残渣,但胃酸胃液还是又吐出来了不少,几乎都吐在了墨景栎那华贵的墨色衣袍上。 墨景栎顿时脑门上留下无数黑线,刚刚还旖旎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 他连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股酸味直冲他的鼻间,墨景栎丝毫不犹豫,直接脱掉了被苏婉宁吐了一身的外衣袍,扔在了一边。 脱下衣袍后,他清咳了两下,恢复了往常那亦正亦邪的样子,“你准备一下,我要给你施针......” 苏婉宁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过来,墨景栎这是不计较了?看来她刚刚是求对了呀。 不过,施针还要准备些什么? “我要准备什么?”她疑惑不解地反问。 墨景栎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脱衣服啊,你若是穿着衣服,不便于我掌握施针的力度和施针的穴位。” “当然你不怕死,或者不怕后遗症,我也可以就这样下针。” “你自己决定!”墨景栎一边说着,一边还十分正人君子般转过了身去。 苏婉宁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咬了咬牙,不就脱个衣服么,前世她可是经常去海边度假,穿三点式的比基尼,现在脱个衣服有什么好犹豫的。就当又穿了一回比基尼好了! 眼下没有什么时候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她可不想变成神志不清的二傻子! 想通了之后,苏婉宁手里动作不停,三下五除二地就脱光了衣服,她不知道是要脱到哪种程度,想了想还是稳妥些,便脱到了只剩下一套贴身的小衣。 脱完后,她朝着墨景栎的背景低低地喊了一声,“墨景栎,我准备好了!” 墨景栎听到苏婉宁这一声脆生生的话语后,这才转过了身,然后他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印入他的眼帘的是一个纤细的女子身体,苏婉宁的身材并不算是十分妖娆的那种,她身上的肉甚至都算不上丰满。 但就是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有一种十分独特的骨相美,尤其是她的肩颈锁骨,和堪称完美比例的腰臀比。 她身上原有的肤色是那种粉白粉白的,白皙中透出一点点粉色,表面看起来是十分乖巧软糯的。 而她本身的气质又像那雨后傲然而立的野兰花,清幽素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搭在一起竟显得一点也不突兀。 因着苏婉宁是稍微倾斜了一点身子,双手交叉在胸前站着的,墨景栎转身的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背上微微突出了一小截的蝴蝶骨,此刻就好像是有小精灵在上面翩翩起舞。 他的目光扫过苏婉宁的下半身,她的下半身穿着白色长裤,看不见一丁点儿的“春色”,但空空荡荡的裤腿隐隐勾勒出来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型,令人浮想联翩。 让人忍不住想看到更多...... 这个念头一出现,墨景栎心里猛地炸开了响雷,他......这是都在想些什么?! 墨景栎反应过来后,立马别开了脸,他难得的语气里夹带了一丝慌乱,就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小宁儿!你......你不必脱这么多......” 他不敢回头,余光扫到旁边散落一地的衣服,找到了那身女子亵衣,赶忙伸手一指,“脱掉外衣,穿着亵衣就可以了!” 苏婉宁闻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墨景栎,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竟然还敢嫌弃她。她也低头审视了一圈自己的身材,确实算不上好身材,但也没有那么入不得眼吧。 还有,既然不用脱那么多,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脱起来又穿回去,真的很浪费时间。 但苏婉宁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她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再与墨景栎产生争执,一声不吭地蹲下身,捡起亵衣,利落的穿了回去。 “我好了!” 这下一切准备就绪,墨景栎终于走了过来,他让苏婉宁平躺在暖阳侯床榻旁的矮榻上,紧接着,从自己的衣袍内拿出了一套小巧精致的银针。 这银针和普通的银针看着似乎还有些不同,这银针仔细查看,能看出银针的中心竟然好像是空心的,不知道有何妙用。 “你闭着眼睛,施针过程中会有些疼痛,切记不能乱动身体。”墨景栎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苏婉宁点了点头,下一秒,一股强烈的刺痛感像一把利刃一样,刺进了她的大脑。 她咬紧了腮帮子,但那种毁天灭地般的疼痛还是没有消失,一阵一阵的,随着墨景栎的不断下针一波又一波的攀升。 实在是太痛了,且持续时间还十分的漫长,但苏婉宁始终牢记着墨景栎的嘱咐,愣是硬撑着,一动也没动。 终于漫长的施针过程濒近尾声,耳边只听到墨景栎那低沉的嗓音,“终于好了......” 第80章 时间 这句话,这声音,此刻在苏婉宁听来就仿佛是一句天籁之音。 她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渴望听到墨景栎的声音过。 她脑中的神经就像断掉的线一样,突然间放松了下来。 一直强撑着的精神终于可以得到放松后,很快的,苏婉宁就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梦境中,没了意识...... 墨景栎刚停下手,说完那句话,还没来得及擦额头上冒出的细细密密的薄汗,就瞧见苏婉宁疼得昏睡了过去。 他当然知道这古针法一套下来,人体会承受多大的痛楚。 本想着苏婉宁撑不住的话,叫喊出来也无妨,顶多他事后不会拿这个事打趣她就是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苏婉宁比铁骨铮铮的男人还硬气,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熬过了全程。 墨景栎坐在矮塌前,静静地看了苏婉宁的脸几秒,脸上不自知地露出了几分爱怜。 小宁儿,比任何他所见过的女子都多了一分骨子里的倔强。 他找来一床薄毯,轻手轻脚地盖在了苏婉宁的身上。 虽然稍稍有些疲惫,但墨景栎知道,他的工作还没做完。 他站起身,走到了暖阳侯的床榻前,用同样的方法在侯爷身上下了针。 暖阳侯的症状比苏婉宁稍微严重些,毕竟他中毒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现在昏迷着,身上被扎满了针也没有什么特别剧烈的举动,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墨景栎。 墨景栎手法娴熟,指尖撵着银针,上下翻飞。 速度之快,只能看到空中他手指伸缩自如的残影。 很快,暖阳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污血,人虽然还是没醒,但气息比之前平稳了不少。 最后一针完美地扎进了暖阳侯的身体,墨景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重新带上那张银白色的鬼脸面具,从里面推开了集福堂的房门。 门外守着好几个小厮,听到开门声,纷纷转过头来。 墨景栎朝最近的一个招了招手: “侯爷的毒已经解了,这几日细心调理,不出意外三日内就会醒来。” “不过还要切记,侯爷此后都不能情绪上大起大落。” “若是以后怒火攻心,旧疾依然会复发,甚至更加严重,真到了那时,也只能是无力回天。” 那小厮应着,飞快跑去给老夫人送信儿去了。 墨景栎想了想又道:“叫你们的总务管家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很瘦的男子便恭敬地小跑了过来,“墨太医有什么吩咐?” “给我在煮雨苑旁边寻一间住处,我与苏小姐还有些个人‘私交’要处理。” “小人这就去办。”管家忙不迭地应着声退下了...... 墨景栎吩咐完,又返回了苏婉宁的矮榻前,静静地撑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当初给她随手做的这副人皮面具,好像是有点太丑了...... ...... 苏婉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是熟悉的老式房梁。 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也还是那熟悉的摆着水缸的杂乱庭院。 这是她那所煮雨苑。 苏婉宁只觉得整个人疲惫不堪,身上好似散了架一样。 不过头倒是不晕了,胃里也不再一直泛着恶心。 她又握了握拳,连力气也回来了不少。 看来墨景栎真的帮她祛了毒。 喉咙里火辣辣的,像干旱了很久裂开的土地一样。 她张了张嘴,想叫宗小蕊帮她倒一杯水来。 “小蕊......你在吗?我想......喝水......” 奇怪的是,不大的煮雨苑里好似只有她一个人一样,没人回应她。 宗小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正想硬着头皮强撑着身体,站起身去倒水喝。 下一秒,一碗装着清水的白瓷碗就出现在了她的嘴边。 实在是太渴了,苏婉宁没有多想,立马伸出头,嘴唇刚一挨到碗边,就迫不及待地吞咽了起来。 待她喝足了水,耳旁这才传来一声熟稔的男声,“小宁儿,喝够了罢?” “是不是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了?” 苏婉宁一惊,她竟不知道何时煮雨苑进来了一个男子。 连忙转过头去,这人正是老熟人——墨景栎。 宗小蕊被他困住,还点了睡穴,随意地扔在一旁。 他一手拖着瓷碗,另一手抚摸着怀里一个毛茸茸的事物。 苏婉宁定睛一看,那毛茸茸的事物不正是她的小元宝么。 小元宝对墨景栎倒是挺亲昵,蓬松的小兽脸拱在他的怀里,一点也不认生。 见到这男人是墨景栎,苏婉宁反倒松弛了下来,“墨太医请讲。” 不知怎的,她现在反倒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墨景栎了。 墨景栎把手中的白瓷碗轻轻放在一边,转而又把玩起了那枚苏婉宁自制的,很是粗糙的戒指。 “小宁儿,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也算是帮过我的忙,认识这么久了,是不是彼此间也该开诚布公地聊聊?” 苏婉宁没吭声,细细回想了一下,墨景栎说的也有些道理。 一路走来,她跟墨景栎之间已经算不清谁的功多一点又或是谁的过失多一点了。 墨景栎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暖阳侯的私生女,按理说你才是侯府大小姐,但是现在侯府里却多出来的那个大小姐......” “那个假冒的大小姐,你认识的对吗?” “你回暖阳侯府的目的不会只是想认祖归宗这么简单吧?” “你现在想做些什么?” 苏婉宁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若是想拆穿苏婉如,我可以帮你,”墨景栎的嗓音像迷惑心智的恶魔低语,“这种难得的机会只有今天这一次。” 苏婉如?!墨景栎他竟然知道这个名字!他什么都知道!苏婉宁心里惊讶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不用,这件事你不要管,这是我的‘私事’。” 墨景栎也不坚持,他又举起那只带着戒指的手,提醒着苏婉宁: “你没忘记这枚戒指的对吧?” 苏婉宁点了点头,她一向是言出必践的人,“这是自然。” “那你欠我的那个承诺,我需要你成为暖阳侯府的大小姐之后,我再来找你履行。” “不要让我等太久,小宁儿。” 他的声音轻轻的,尾音略有些沉,带着清润的音质,磁性动听。 第81章 鞋履 苏婉宁不傻,她也听出来了墨景栎话语中带着一点点威慑。 墨景栎说完这句话,人就从苏婉宁的身边拉开了距离。 “这段时间,我会留在暖阳侯府一段时间。” “但我不会呆太久,我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如果你还是没能拿回你的位置,那么那个承诺我就用‘我的方式来自取’了。” 说完,墨景栎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乌黑发亮的乌鸦就飞了进来,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像一个昂首挺胸的士兵,十分通灵性。 “我不在的时候,若要找我,靠信鸦联系。”墨景栎一伸手,那乌鸦就飞到了苏婉宁的肩膀上。 紧接着,墨景栎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苏婉宁反应过来,连忙翻身下床,唤醒了宗小蕊。 宗小蕊悠悠转醒,脸上一片茫然,“宁姐,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是突然晕倒了,”苏婉宁拧着眉,面色凝重。 墨景栎刚才那是给她下了一个时间限制,她必须好好筹划一下接下去该怎么做了。 正思索间,煮雨苑的院门又被敲响了...... 走出去一看,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客气地弯腰对苏婉宁福礼,“苏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老夫人的院子离集福堂倒是不远,苏婉宁几人过了集福堂之后没多远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正是她的好姐姐——苏婉如。 苏婉如这个时候没有了之前那种趾高气扬的脾气,她垂着头站在老夫人的身边。 老夫人看到苏婉宁来了,亲切地起身招呼她,“苏小姐,快过来。” “这次侯爷的病能有救,离不开苏小姐的帮助。” 老夫人殷勤地拉着她的双手: “不过老身听说我这不懂事的晚辈给你安排了煮雨苑,先前的态度还对你十分不敬......” “这不,老身立马把这个不肖子孙叫过来,想着当面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老夫人就拉了一下苏婉如,还使了个严厉的眼色,想让她开口道歉。 苏婉宁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老一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苏婉如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无奈她迫于老夫人的压力,也只能不得不从。 苏婉如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变化纷呈,活像个可怜的小丑,实在是好笑极了。 苏婉宁双手抱胸,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着苏婉如一点点地挪过来,带着视死如归一样的脸色。 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下了一个九十度的腰,顿了一顿。 才用跟蚊子哼哼一样细小的声音说道:“苏小姐,对不起了......” 苏婉宁听到了也装作没有听到,那么小的声音,苍蝇的嗡嗡声都比她大吧。 她目视着前方,又伸出手扣了扣耳朵,半晌才回复苏婉如: “大小姐刚才说话了吗?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啊?好像隐隐约约只听到了几声蚊子叫。” “大小姐,你听到了吗?” 苏婉如听了这话,浑身有些颤抖。 她咬紧了腮帮子,脖子上时不时还暴露出了几根青筋,她实在是气急了。 她能感受到,苏婉宁那两道深究的目光,盯着她的后背,那感觉就宛如如芒刺背一样难受。 苏婉如只觉得自己承受了莫大的屈辱,偏偏还容不得她有丝毫的反抗。 老夫人还算是顾及了一些她的面子,只是私下里叫她来道歉,并没有摆在大家面前撕破。 但是,这还是让她深感不舒服,这个贱民真的是处处在跟她作对。 自从碰到了这个贱女人以来,她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顺。 苏婉如低着头,她的视线便只能瞧见眼前地面上的一小块空间。 那女子的鞋履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陈旧,和她崭新昂贵的鞋子完全不能比。 可是此刻她却必须要对着一双陈旧的鞋子深深地弯下腰...... 苏婉宁见苏婉如迟迟没有反应,轻声地“啧”了一声,说实话,她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苏婉如这才如梦初醒般,紧紧咬着牙。 声音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苏小姐,对、不、起、了!” 这一次,她的音量提高了不少。 苏婉宁这下才觉得有点满意,她看着苏婉如低得很低的发顶,看着她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又总觉得不太尽兴。 她眼珠转了转,有了! 苏婉宁微微弯了点腰,将双手撑在了苏婉如的肩膀上。 同时伏在她的耳边,“鞋子很好看,但不是你的东西,你永远也配不上它!” 听了这话,苏婉如瞪大了眼睛,双手握成了拳头,她眼睛里全是恶毒与狠厉。 这个贱民,她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苏小姐,你看,如如她已经道歉了,还希望苏小姐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婉宁知道,眼下她还没有摆明身份,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于是就按老夫人给的台阶顺势下了,“自然。” 老夫人想到了什么,又道: “苏小姐,那个煮雨苑实在是偏僻,不然苏小姐看看我暖阳侯府的其他院落,自选一个最合心意的如何?” 苏婉宁摇了摇头,她还挺喜欢煮雨苑的,清净的地方适合她练功,“不必换了,我比较喜欢煮雨苑。” 既然苏婉宁说了,老夫人也不再各执己见,顺着她的话又道: “那老身叫人给你们修整一番,再填上一些必备的生活物资。” “如此便谢过老夫人了。” 苏婉宁对这些也并不客气,眼下她的煮雨苑可真的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送上门来的物资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不享受享受呢? 本想着老夫人既然都安排好了,应该就送她回去了,没想到老夫人又开了口: “苏小姐,你跟墨太医是怎么认识的呢?” 第82章 拖延 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好像真的只是随口好奇一问。 但苏婉宁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侯府老夫人莫不是还有着些其他想法? 她想了想,寻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偶然间施了一次援手,这才得以相识。当时我也并不知道他就是玄烟房的太医。” 老夫人又问:“那墨太医与小姐你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可是忘年之交?” 苏婉宁觉得她的话中有话,她已经有些不悦,“老夫人,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老夫人这才轻咳了两声后道:“老身想请墨太医私下做我们侯府的客卿。” “但老身不知如何开口,若是苏小姐愿意当一回说客,促成此事后,任何条件,随苏小姐你开。” 当今的天黎国,名门贵族都会招纳江湖上怀有各类技能的人才,装点自己府中门面,这类人就叫做客卿。 老夫人不愧是一家之主,竟可以想得这么长远,如此精于算计。 “老夫人您要他做客卿干什么?” “太医可是专属于当今圣上的,只为圣上服务,老夫人不怕这件事被外人知道,到时候侯府面临的,可是牢狱之灾。” 老夫人脸上神色凝重了起来: “老身当然知道,但是为了侯爷的安危,即使是有危险,老身也愿意试上一试。侯爷的身体再也承受不起一丁点儿的伤害。” “若是墨太医可以成为我暖阳侯府的客卿,若是后面侯爷的身体又出现了其他状况,那也可以有个保障。” “而且,老身方才也说了,只是私下里,并不在明面上,此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只要小心些,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老夫人讪讪地笑着。 苏婉宁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老夫人这招空手套白狼玩的可真是妙哉。 且不说暖阳侯府能给出一个多么诱人的筹码,就单凭墨景栎一个堂堂的御用太医职位。 凭什么要赌上性命为你暖阳侯府卖力? 更何况,老夫人这一番话下来,侯府并没有开出什么诱人的条件。 许是老夫人自己也知道侯府没什么能让墨景栎看得上眼的东西,就想靠着她的关系去说服墨景栎...... 这个侯府老夫人,骨子里可真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啊。 在她眼里,恐怕只看得到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吧。 苏婉宁想到这里,直接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老夫人,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 “墨太医与我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厚,之前他出面解毒,也只是还我一个人情罢了,老夫人你也知道,人情这个东西,一样抵一样,还完了也便不再有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夫人如此一个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苏婉宁的言下之意? 她满脸的惋惜,不过却也不好强买强卖,只好悻悻道:“老身明白了,” 苏婉宁又想到了先前家宴上与老夫人达成的约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开口确认了一遍: “老夫人,前几天的家宴上,您承诺过我只要我献上寒炙菱花,我就可以单独跟暖阳侯见上一面......” “这个约定我想堂堂暖阳侯府,想必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吧?” 老夫人这么精于算计,难保不会在此事上另做文章,还是在确认一番更为稳妥。 不过她刚刚就驳了老夫人欲招客卿的面子,老夫人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和颜悦色。 但无奈招客卿与暖阳侯府的声誉比起来,还是暖阳侯府的声誉更为重要。 她也只能顺着苏婉宁的意思,点了点头回应,“暖阳侯府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只是如今侯爷身子还比较虚弱,不宜操劳见客。” “再过几日,等侯爷没有什么大碍了,老身自然会履行诺言的,还请苏小姐放心。”老夫人紧接着又补充道。 后面这句补充的话语一出,苏婉宁就皱起了眉头。 老夫人这话说得含含糊糊,虽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但听起来还有几分拖延的意思,连个准确日期都不愿告知。 暖阳侯要休养这可以理解,但“再过几日”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墨景栎那边可不愿意一直干等。她需要一个更为明确的时间信息! “老夫人,不如就三日后吧,我听墨太医提起过,侯爷应该三日后便会醒来。” 苏婉宁不再给老夫人周旋的余地,直接向她提出了具体时间。 “您看,三日后可以吧?” 她虽然是询问句,但说出来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老夫人眼神不明的看了苏婉宁一眼。 她是懂得谈判的,知道搬出一个有权势的大人物出来给她施压。 墨太医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找其他借口拖延了,只得答应。 老夫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苏婉宁见得到了肯定,便也不想多呆,她主动开口,“老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民女就先退下了?” 老夫人此时也没有求心思多言,朝她摆了摆手,那意思便是默认了。 ...... 苏婉宁回到了煮雨苑,天色已经快到傍晚。 老夫人说过的话果然处理得十分迅速。 她才刚回煮雨苑不久,就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的手脚都很快,也不用苏婉宁吩咐,没一会儿时间煮雨苑就被重新布置,打扫了一番。 有一个丫鬟还带来了不少檀木箱子。 打开一看,箱子里装满了金银首饰和干净华贵的衣衫。 一边恭敬地行着礼,一边还陪着笑询问苏婉宁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苏婉宁不喜欢人员太多,一人多就显得十分吵闹。 她一向清净惯了,不喜吵闹。 看这些下人打理得差不多了,她就摆摆手,叫他们离开了。 很快,整个煮雨苑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暖阳侯府不愧是大户人家,每个院子里还都做了一间专属的小厨房。 苏婉宁不会做饭,但好在宗小蕊做饭手艺很是不错。 第83章 学武 两人吃饱喝足,分开去了各自的房间。 在外人面前,小蕊是她的侍女。 但私下里小蕊是她的好姐妹,因此也不必过于在意那些虚礼。 苏婉宁也不太习惯古代人那种贴身丫鬟的伺候,她更喜欢自己亲力亲为。 便直接叫宗小蕊去休息了。 她躺在自己房内的床上,脑子十分活跃。 也许是白天墨景栎施针后,昏睡了一阵,现在她反倒没了睡意。 然而,古代又实在没有什么夜生活,没有酒吧,没有电视,没有wifi,漫漫长夜,确实枯燥。 苏婉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忍不住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盘腿坐了起来。 她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元宝毛茸茸的小身子。 小元宝已经困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时不时呜呜地叫着,一副惬意舒适到了极点的样子。 该做点什么事情好呢? 苏婉宁突然就想到了那两本书,一本《医经纲目》,另一本《观空内经》。 有了,反正也睡不着。 何不看看书,从现在开始学习一下武功呢? 她先是立即翻开了那本《观空内经》,书里介绍了奇经八脉,和一种古老的武功——八门。 这本书前面三分之一讲的是如何把小腹处丹田的气息调动起来。 接着该如何顺着全身的经脉流转,还着重介绍了一种流转方式。 这套方式就叫——气经。 要想让自己能调动的气息越来越多,就要每天不间断地打坐冥想。 书中讲的方式方法都十分详细,还十分体贴地配上了手工画的插图。 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确实十分有用。 苏婉宁又看了一会,这才按着书中写的流程。 双腿盘膝卧坐,双手自然垂在身侧,静静闭上了眼睛。 让自己的心脏、脑海都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睁眼的那一瞬间,苏婉宁只觉得自己脑海里是一片清明。 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体力精神都是十分充沛,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一样。 她随手蓄力一掌拍在了床沿。 只听见“噼啪”一声,床沿边竟然出现了一圈圈如蜘蛛网状一般的裂痕,从她的掌心底下向四周蔓延开来。 苏婉宁瞧着这裂痕,有些惊讶,这是她的手劲吗? 什么时候,她有这么大的劲儿了? 要知道,这具身体其实虽然平时经常干些家务活,比一般女子有力一些。 但由于营养跟不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劲的破坏力才对。 她好奇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她的手看起来还是小小的,指根底部还是同往常一样。 有些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薄薄的茧子。 刚刚这一掌下去,她竟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手心丝毫没有察觉到痛楚。 她就好像拥有了一双“铁砂掌”似的,整只小手连一丝一毫的红肿都没有。 她又把目光看向了枕头旁边的那本《观空内经》,这书果然不同一般。 能强身健体不说,还能为学习武功打基础,真的十分有用。 她运气不错,这真的是捡到宝了。 以后一定要勤加练习,苏婉宁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她起身下了床,叫醒隔壁的宗小蕊,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 正吃着的时候,苏婉宁突然想到,小蕊不是曾经轻功功夫还算很不错的么。 虽然她后面被墨景栎废了经脉,但修炼轻功的方法她定是知晓的。 “小蕊,你可愿意教我轻功?”苏婉宁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问道。 宗小蕊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啊?轻功?”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 “宁姐,那轻功需要打通奇经八脉,用适合自己的一套气息流转方式做基础,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学习。” “一般的普通人的话,贸然去学,只是徒劳,没用的,那只会是白费力气。” 宗小蕊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苏婉宁微微笑了笑,也不争辩。 她直截了当地再次伸出手,回想着早上那种浑身充沛的感觉,一掌击在面前的小小杯盏上。 杯盏上出现了裂痕。 又等了几秒,突然随着“砰”的一声,应声而碎。 她这才顺着宗小蕊的话头继续说道,“你看我这样可还行?” 宗小蕊在听到那声杯盏破碎声的时候就呆住了,嘴边的小鸡腿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什么时候宁姐竟自学了气息流转?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不见,宁姐她好似跟之前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仅无师自通打通了人体的基础八脉,甚至气息流转都能循环一整个周身。 这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想当年,她学习武功的时候,那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融会贯通了气息流转的方法。 她的速度在正常人里面,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没想到宁姐比她更厉害。 宁姐她的确是不同于常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眼前的这一切让她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苏婉宁伸出右手五指,在她眼前晃了又晃。 宗小蕊才回过神来,不得不接受了眼下看到的这个事实。 “宁姐,你......什么时候......?” 苏婉宁轻笑了一下,开玩笑似的打趣她: “宗老师,弟子不才,不知道宗老师愿不愿意收下我这个‘愚笨’的徒弟?” 这句话把宗小蕊从震惊中拉了出来,她看着苏婉宁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有些语无伦次: “能啊能啊,宁姐你也太厉害了......” “既然有了筋脉基础当然可以学习那套轻功功法。” “我这就告诉你。”宗小蕊也激动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两人来到了煮雨苑的小院子中,这里场地大,便于教学。 宗小蕊是一个好老师,她教得也是浅显易懂,苏婉宁听得十分认真。 苏婉宁在心里牢牢记下了宗小蕊的口诀,在她的带领下,一点点学了起来。 第84章 东西 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了。 如果有行家在煮雨苑的现场,就能看到苏婉宁周身围着一层看不见的气浪。 才一天的功夫,她把已然把宗小蕊的轻功学会了九成。 这简直就是一个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生就该学武的好苗子。 苏婉宁轻轻松松地从五米多高的树枝上一跃而下。 她就宛如那风雨中灵巧穿梭的雨燕,姿态轻盈,悄无声息。 比起全盛时期的宗小蕊,那也是有之过而无不及,青出蓝更胜于蓝。 她跳下来后,拍了拍双手,这一刻苏婉宁是真的从心底里升起了几分开心与喜悦。 只要她以后勤加练习武艺,在这小小的高墙里便有了反击之力,也有了抵抗的底气。 她拍了拍宗小蕊的肩膀,练了一天的功,此刻她也稍稍感觉有些疲惫。 不过练了气经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五感敏锐度也提升了不少。 “小蕊,你累了一天,我自己再练一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宗小蕊听了这话,刚好捂嘴打了个哈欠,她也不再推脱,“那行,宁姐,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苏婉宁微笑着看着宗小蕊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正想再练练这轻功的敏捷度,突然有一阵微小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朝煮雨苑的院门口看去,此刻煮雨苑的大门关着。 门扉又高又宽,什么也看不见。 方才听到的脚步声好像变成了她的错觉一样。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分辨,却又听不见了。 只能听到些一旁草丛里的虫鸣。 但她心里隐隐升起几分疑惑,总觉得不太放心。 想了想,又重新轻轻一点足尖,灵巧地一转身,飞上了高高的墙头。 她把手撑在眼睛两边,又转头四处环视了一眼,寻找方才那声音的出处。 不远处有一个浑身黑色的人影,看身型有些纤细。 暂时分辨不出来是男还是女,因为他套了一件宽大的带兜帽的大衣。 这大衣从头到脚把此人的整个身子都完完全全的罩住了。 苏婉宁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人鬼鬼祟祟的。 到底是男是女?她正想一探究竟时...... 夜晚的微风时不时从身旁吹过,吹起了那人的黑色衣袍的衣角,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靓丽女子衣裙。 这人竟是个女子! 此刻已是到了夜晚亥时,侯府少爷小姐都该睡下了才是,怎么还会有女眷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她的煮雨苑已经算是暖阳侯府里比较偏远的角落了,旁边再过去一点就是望香园。 这人还特意偷偷跑到夜晚空无一人的望香园里来,看着十分形迹可疑。 肯定有某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苏婉宁本不想多管闲事。 但那女子伸手整理衣袍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那女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个绯色的玉镯。 这玉镯她看在眼里,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不是苏婉如的手镯吗??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来了精神,本来想撤退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别人的事情她可以不感兴趣,但是苏婉如的事情她可是一定不能错过的。 老天给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去抓苏婉如的把柄。 她如果送上门的机会都不抓住,但她真的是傻到家了。 就在此时此刻,苏婉如那纤细的身影拐进了不远处的望香园里。 园子里茂密的花草树木顿时把她淹没,一下子不见了踪迹。 她提起脚尖,放缓了呼吸,立即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苏婉宁今天白天学会的轻功确实十分实用。 原本苏婉如的踪迹消失在望香园里,她与苏婉如还隔着一段距离。 追上去怎么也要花费一点时间,说不定还会跟丢了目标。 但现在苏婉宁仅仅在几个跳跃之间,便再次轻松地寻到了她的身影。 苏婉如在一棵茂密的合欢树下,来回踱着步。 她时不时远眺一下前方,又时不时轻轻地跺了几下脚。 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只不过神情之间显得有些焦急。 苏婉宁见此情景,便在这棵合欢树的最高处,寻了一处弯弯的枝杈。 又寻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怡然自得地靠在上面。 静静地等待着看一出好戏。 她就像一只耐心狩猎的野狼,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击必中的绝佳时机。 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远远地瞧见前方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个人。 苏婉宁站得高,比苏婉如先发现了那个正向这边走过来的人。 这人看身形像是个男人,他身高不矮,目测有180左右。 这男人虽然身高不矮,但也不健壮。 甚至可以说很瘦,瘦得像个猴精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脸旺盛的络腮胡,眼睛也不算大,整张脸黄得有些发黑。 从整体外貌上来看,这男子也就是个普通人水平,实在称不上是帅哥美男。 苏婉如看到这个男人后,脸上的神情立马变了。 刚刚还一脸的焦急不耐烦,此刻全然变成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李管家,你怎么才来啊?叫人家好等呢。”苏婉如的声音娇滴滴的,好不惹人怜爱。 “小心肝儿,我这不是来了么。” 这位唤作李管家的男子刚一走过来,就想伸出双臂去抱苏婉如。 苏婉如也是一脸的娇羞,双手轻轻地向外推着,却并不使劲,典型的欲拒还迎。 “李管家,那东西你可带来了没?” 这一男一女腻腻歪歪了一会儿,苏婉如忍不住就开口问道。 李管家一只手抱着苏婉如,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也不急着回答苏婉如的问题。 只是色眯眯地看着她嫩滑的脸蛋,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小心肝儿,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苏婉如一脸甜蜜蜜地笑着,别过脸去,两抹红霞飞上了她的两腮。 紧接着,她飞快地转过头,在这个男子的脸上亲了一口。 苏婉宁在树上看到这一场景,险些把晚饭吐出来。 这个李管家也太油腻了,尤其是脸上那一大半的大胡茬,看着就像是中年男人的标配。 苏婉如真的是......她怎么连这种货色也下得去口? 不过,方才这两人的对话中的那个“东西”,引起了她的重点关注。 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85章 撞破 苏婉宁忍耐了下来,不吭一声,继续默默观察。 李管家得到了美人儿的香吻一枚,顿时喜笑颜开,他又急不可待地多亲了几口回去。 亲完之后,这才意犹未尽地低下头,从里衣衣襟里掏出了一个长条形的事物...... 苏婉宁定睛一看,这个长条形的事物好像是......一把扇子?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没看错,李管家“啪”的一下,一甩那长条形的事物。 果不其然,一把低调奢华的白木纨扇就被打开来。 这柄纨扇扇骨是白色的,白得无暇,扇面则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 与众不同的是,画的背面却不是古诗词。 而是一个很大的“肖”字,旁边还带了一个看不太懂的符号。 “这可是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寻了一个机会,从少爷那里拿过来的。”李管家一脸的贼眉鼠眼。 苏婉如顺着李管家的话,不停地夸赞他:“李哥你真棒,人家就知道李哥你的功劳最大啦。” 她忙不迭地从李管家手里夺过那把扇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李哥,那明天的绥平公府的雅集会也要你多分些心思了......” “李哥你知道的,我们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要我进了绥平公府,做了绥平公府的少奶奶,到了那时,我们俩不是想见面就可以随时见面了么。” 苏婉如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全是精光,并没有多么浓厚的爱意。 树上的苏婉宁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姓李的络腮胡男子就是绥平公府的管家。 听苏婉如说的这话里的意思,约莫着是想跟绥平公府的大少爷扯上点关系。 好让她的身份地位更上一层楼。 如果真到了那时,只怕是暖阳侯府的同辈的少爷小姐见了她,也不敢再对她横眉冷眼。 她自己也不再用时时刻刻看着暖阳侯府里的人的脸色。 到了那时候,只有别人来看她脸色的份儿了。 天黎国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年轻男女若是互送了贴身之物,那就是私下定了终身的意思。 即便是长辈,也不该阻止。 不然传出去对两家的当事人和家门的声誉都不光彩。 这种现象尤其是在权势富贵人家家里更甚。 倒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跟绥平公府的管家扯上的关系。 不过,不得不说,苏婉如的这一招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计谋。 李管家点了点苏婉如的鼻尖,“我自然明日会帮你的。” 苏婉如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她扭捏了一会儿。 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抽出了一条丝帕,“李哥,这帕子可是我的贴身之物,你懂我意思吧。” 那李管家一边不停地摸着苏婉如的小手,一边眨巴着他那迷迷瞪瞪的小眼睛,“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 苏婉如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偷偷放在绥平公府少爷房里哦。” 李管家随手就把那丝帕塞进了自己衣袖,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苏婉宁拖着下巴暗暗地想: 看来,明日的这个雅集会,她也要去会一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雅集会了。 树下那一男一女又腻歪了好一会儿,苏婉如这才拿着那把扇子,扭着小腰离开了。 看着苏婉如已经离开,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苏婉宁也正想离开...... 哪成想,树下的那个李管家竟然还没走。 他停在原地,脸上没了方才那与苏婉如调笑的色坯模样。 反而恭恭敬敬地朝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角落里,行了个大礼。 苏婉宁当下心里大惊,她此刻才发现那边竟还站着一个人! 练了气经之后,她的五感按理说比普通人和一般练家子更敏锐些。 可是这个人不知在那角落里呆了多久,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这个人的武功,怕是与墨景栎相比较,两个人也是不分上下的。 行了大礼之后,李管家取出苏婉如的那条丝巾,呈给阴影里的那个人看,“主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那阴影里的人看不清模样,他浑身被一件巨大的连帽墨色大氅盖住。 声音也被刻意地压低,他只是沉闷地低低应了一声。 李管家还在那边吹嘘着什么,“暖阳侯府的一个私生女,还想攀绥平公府大少爷的高枝......” “真是不识好歹,她也就勉强只配做那没用的二爷的小妾了!” 苏婉宁脑筋转得很快,李管家这话。 莫不是在说方才的那柄纨扇其实并不是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的,而是绥平公府的二少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穿着墨色大氅的男人没有说话,李管家不停地搓动着双手,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主人,若是二爷也不要的话,可不可以赏给在下玩一玩?那小妞小人看着还有点带劲儿......嘿嘿。” 苏婉宁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穿墨色大氅的男人看起来十分不一般。 她不想卷到奇奇怪怪的是非当中去,这种事情还是敬而远之吧。 俗话说得好,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她当下就决定默默地转身离开。 苏婉宁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就在她欲跳下树那千钧一发的时刻...... 不想衣袖竟然刮到了一节突出来的断枝! 这断枝很短,边缘处凹凸不平,带着断刺。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婉宁整个人被那断枝向后的拉力扯动了一下,合欢树枝繁叶茂的树冠也随之抖动了起来。 合欢树下的那两人也顿时没了声响,空气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紧接着,树下的两个男子猛地抬头朝树上看了过来。 四道凌厉凶狠的目光直直射向正在抖动的树冠。 一时间,苏婉宁只觉得后背发凉。 完蛋了!要被发现了! 第86章 发现 苏婉宁毕竟前世做过杀手,心理素质称得上是极好。 她很快地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苏婉宁没有大喊大叫,她重新稳住身子。 静静地蛰伏在合欢树上。 好在这棵合欢树应该是棵年岁久远的大树,树杈很多。 每一根都向上,向四周伸展开来,扩散成一个完美的半圆形。 树叶也是一层叠着一层,层峦叠嶂似的,把苏婉宁娇小的身躯笼罩在其中。 一时竟叫人看不出异常。 但苏婉宁知道,这两个男人已经起疑,她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单打独斗的话,她对付那个李管家应该绰绰有余。 但是那个穿着墨色大氅的男人,让她看不透,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苏婉宁攥紧了手心,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的手心,有些硬硬的发疼。 必须要想个什么借口,她该怎么脱身呢? 正在思索的时候,胸前衣襟处沾着的几根白色的浮毛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小元宝掉落的毛? 有了!苏婉宁猛然间福灵心至,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伏低身躯,捏起了自己两侧鼻翼,深吸一口气后,脑海中回想着小元宝奶声奶气的叫声。 “喵~”一声细声细气的猫叫从她嘴里发出。 她学得很像,叫声的尾音就像真的小猫叫声一样婉转上扬。 即便是经常养猫的人也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 这声突如其来的猫叫让树下两个男子愣了一小下。 李管家听到后,面上松弛了下来,一下子放松了警惕。 他就说嘛,这三更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出来。 随即他回头朝着墨色大氅的男人重新蓄起了讪笑,“主人,应该是一只野猫罢了。” 那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却不发一言,他仿佛没有听到李管家的话似的。 只是仍旧阴沉沉地盯着合欢树上那茂密的树叶。 过了半晌,他才阴晦不明地对李管家说出一句:“你退下吧。” 李管家听到这话,面上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心里暗道这位爷的心情估计又不太好了。 识趣不敢再多言触他霉头,于是连忙连连应诺着。 倒着步伐,弯着腰离开了。 离开了一个李管家,但偏偏还剩了一个最让苏婉宁看不透的。 苏婉宁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一边心里琢磨着这男人什么时候才走。 不会真的要跟她在这里耗上一个晚上吧...... 一边又不死心地又捏起鼻尖,再次学了一声猫咪叫。 她偷偷从树叶的缝隙中向下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合欢树下竟然没有了一个人影! 苏婉宁大惊,就几秒钟的功夫,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呢? 她转过头向四周探寻了一圈。 天空很黑,望香园里并没有什么异常。 甚至安静得有些可怕,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 苏婉宁正想再多探出一点脑袋,没想到,身下的合欢树却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这股强悍的力量来得又猛又急,感觉这棵千年老树粗壮的枝干都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惨叫。 树叶更是“哗啦啦”地抖动个不停。 苏婉宁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树干,转眼间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色快速从她的眼前闪过。 紧接着,屁股和尾椎骨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从合欢树最高的树冠上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苏婉宁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她怎么会突然从树上掉下来? 刚刚从合欢树的树干上传来的力量也十分蹊跷! 还没等她搞清楚发生的状况,眼前突然停下来一双崭新发亮的乌皮六合靴。 刚刚那个穿墨色大氅的男人果然没有离开,他就站在合欢树干前的不远处。 此刻正阴恻恻地盯着她。 苏婉宁并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的牵扯,她淡定地拱手: “这位......少爷,我无意冒犯,只是迷了路,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幅度地迈着脚步,正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男人却不给她溜走的机会。 一道残影过后,他就到了眼前。 二话不说,长臂一伸,直接就掐住了苏婉宁的细嫩的脖子。 苏婉宁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毁天灭地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这个男人脸上被连体的兜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想猎鹰一般狠厉的眼睛。 眸子里冷漠至极,没有任何感情,就像看着一只死物。 他的手还在不断地一点点收紧。 苏婉宁扒着他的手,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凝重,这男的是真的要杀她! 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婉宁脑中急速的转动了起来,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这男的未免也太有些不讲道理,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狠下杀手。 就连最开始刚认识的墨景栎都不似他这般凶狠! 这一个两个的,都如此喜欢掐别人的脖子都是跟谁学的...... 苏婉宁不再强烈的死命挣扎,而是尽量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心里侥幸地盼望着此举能稍稍降低一些面前这个阴鸷男人的警惕。 这个办法好像真的起到了点作用,男人还掐着她,但手下却没有再继续使力了。 争斗之中,她颈间的衣襟领口慢慢开始有些凌乱散开。 苏婉宁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脖间往下的位置,大概在她的锁骨处附近徘徊...... 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她的脖子上没有带任何亮丽的金银首饰,只有一条乌漆嘛黑,毫不起眼的黑色玉佩啊。 不管他在看什么,这点争取来的时间决不能浪费。 苏婉宁暗暗地在小腹丹田处凝着气,控制着大部分的力道。 让它们凝聚在自己正在一点点腾空的双腿上。 她感觉蓄存的力量差不多了,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地一踢腿。 直击这男人的胯下三寸要害! 这一脚她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两个人的距离不远,照她腿上的这个速度和力道,这个男人还不放开她的话。 一定能让他断子绝孙! 第87章 跟随 这男人反应速度也很快,他毫不犹豫,立马甩开了掐着苏婉宁的手。 苏婉宁一个翻身,向后跳出了一段距离,终于摆脱了这个男人的魔爪。 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缓解了一下喉咙间的疼痛。 苏婉宁刚从窒息中恢复过来,还来不及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势,便再次谨慎地盯着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 她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一边脚下偷偷地挪动着脚步。 她与这个男人打起来的话恐怕还是太过费劲,不能直接跟他硬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等下若是能寻到机会,一定要毫不犹豫地逃走。 那男人自从苏婉宁挣脱开了他的手之后,也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却也不再进攻苏婉宁了。 苏婉宁就这么一点点向后倒退着,同时眼睛也一直牢牢盯着这个男人。 直到她退出很长一段距离后,那男人还是站在原地,竟没有跟上来。 这是放过了她的意思? 夜晚的凉风吹起了那男人的大氅一角,苏婉宁隐隐约约看到他腰上挂着一块金黄色的牌子。 牌子上面好像还画着图案和文字,但是距离已经有些远,她看不太清。 见男人还是没有动作,这下苏婉宁不再犹豫,立马提起脚尖,头也不回地走了。 空无一人的望香园里,只留下了墨景城一人,他回想着刚刚那女子脖子上的“血滴子”,若有所思。 这个女人他之前都不曾见过,不仅身上有着消失不见了很多年的血滴子,还会些小功夫。 跟普通的大家闺秀实在是大相径庭。 暖阳侯府什么时候进来了这样一个女子?看来或许是他有些小瞧暖阳侯府了。 那个女人也不能放过,必须要好好查一查。 墨景城想到这里,裹紧了大氅,也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 回去的路上,苏婉宁很是小心,她并没有直接飞回煮雨苑。 而是谨慎地在侯府四处又绕了几圈后,一步三回头,再次侦查身后没有小尾巴后,才回的煮雨苑。 再三确认过自己身后没有被跟踪,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等进了房门,苏婉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势。 虽说没有破皮,没有流血,但她细嫩的脖子上还是被掐除了一圈淤青,轻轻一碰就有些疼痛。 这个样子,从明天开始,不管见谁,都只能穿高领衣衫了。苏婉宁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男人衣着看着是比较低调华丽的,尤其是最后露出的那块金黄色的“腰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物件...... 而且,那男人好像是看到了她胸前这枚黑色玉佩后,才突然改变了主意。 苏婉宁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玉佩,手感还是那么润滑。 她夹在指尖,举起来看了又看,依旧没有头绪。 这不就是一块样式不好看的玉佩么?难道这玉佩也是什么奇珍异宝? 苏婉宁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迫卷进了一场暗潮汹涌的争斗里。 但她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脱身办法,只能将来兵挡水来土掩了。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来了那男人阴鸷的眼神,他掐着她的时候,她没有反抗之力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脱水的小鱼,在别人的手里只能拼命地挣扎,却仍旧无济于事。 说到底,还是现在的她太弱了!所以随便出现一个男人,都能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苏婉宁有些气恼,她不自禁地攥紧了手心,双手牢牢握成一个拳状,重重地砸在红木桌面上。 那个男人她记住了! 还有苏婉如的那些小心思,明日的那个雅集会她定要去瞧瞧。 平静下来心情之后,苏婉宁又拿出了那本《观空内经》,再次打坐冥想了起来。 ...... 静下心来冥想打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第二天天还没亮完全,苏婉宁就早已清醒过来。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苏婉如说的雅集会,便醒来得格外早。 她知道现在凭她一介平民的身份,即便之前医治暖阳侯也有功,也不足以去参加少爷小姐们的聚会。 但今时也不同于往日了,苏婉宁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功,轻轻松松跟在苏婉如的身后。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苏婉宁又突然想到,宗小蕊现在没了武功,并不方便同她一起去。 她脚步停了停,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又折返回房间里,找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宗小蕊留了一封书信,省得她到时候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写完书信,苏婉宁立即灵巧地几个跳跃,翻出了煮雨苑的院门。 她也不去花费很大的力气到处寻找苏婉如的院子,苏婉宁直接蹲在暖阳侯府正门的大门口。 毕竟苏婉如出府总要从这里出去的,到时候再跟上时间也是绰绰有余。 苏婉宁在一旁的高墙上伏下身子,紧贴着屋顶的瓦片,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莫有了半个时辰,苏婉如终于扭着小腰姗姗来迟。 苏婉宁极目远眺过去,发现苏婉如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旁跟着随行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正是红鸾,还有一个丫鬟苏婉宁并不认识。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侯府小姐打扮的女子,这女子看着倒是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婉宁仔细回想了一遍,猛地一拍手。 那天苏婉如在老夫人面前哭诉被绊倒,这女子不正是给苏婉如做人证的洛萌萌吗。 今日她倒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头上带满了宝珠银簪,穿的衣服也不再是暗淡的深色系,而是一身的鹅黄色衣裙,比上次见她的那副寡淡的模样鲜艳了不少。 苏婉宁抿了抿唇,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宫里选秀去了。 苏婉如和洛萌萌一如往常,并没有发现暗处的苏婉宁,两人脸上带着笑意,一同上了马车。 第88章 胖瘦童子 马车急急地驶出大门,苏婉宁连忙提气跟了上去。 她跟着她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在十米左右。 跟踪这两个人实在是小菜一碟。 路上她甚至还顺道买了几个又香又软的大肉包,一边吃一边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 绥平公府距离暖阳侯府并不算太近,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暖阳侯府的老侯爷是曾经与当今圣上一起上过战场的开国功臣。 但没过几年,老侯爷就染病遗憾逝世,暖阳侯府虽然在明启城里还算势大。 但总归不胜当年老侯爷还在的时候那般荣耀。 绥平公府就是这个时期盛大起来的。 说得具体些,是在当今皇后继位之后开始如日中天。 当今的皇后是绥平公府公爷的亲姐姐。绥平公府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了。 跟着苏婉如她们左转右转,很快就到了绥平公府的大门口。 绥平公府很气派,正门口的大门处的守卫很多,个个精神抖擞。 对进门的人一个一个严查过后才肯放行。 苏婉宁托着下巴暗自思索,看来她从正门溜进去的话是不太可能了。 她也不再执着于正门,而且起身绕着绥平公府转了一圈。 这才发现绥平公府除了这一处在正东方向的最大的正门以外,其他南北西面还各有一处偏门。 西门那处门口最小,守卫的人也不多。 在绥平公府的整体防卫中算是比较薄弱的一处,看着倒是十分有机会。 门口只有两个小厮,一个略胖,一个略矮,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活像一对胖瘦仙童。 他俩时不时张开大口,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 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此刻都是一副疲惫困倦的模样。 苏婉宁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这处西门看着最是松懈,不如就从这里下手。 不过,即便这个西门守卫只有两个,她也不好硬闯。 硬闯无异于是以卵击石,把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收场。 该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呢? 苏婉宁脑中不停地思索着,脚底无意识地碾着地面。 突然间脚底板传来一阵硬硬的,硌得慌的异物感。 她疑惑地微微低下头,缓缓地移开了自己的脚面。 地上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好几块凹凸不平的小石子。 小石子?苏婉宁盯着这几块小石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过头去看了眼西门的守卫。 面上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一个巧妙的主意便浮现出来了。 这小石子或许可以用来转移“胖瘦仙童”的注意力。 苏婉宁想到这,悄悄地弯下腰,捡起那几枚小石子。 捏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眼角余光却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胖瘦仙童”。 那“胖仙童”显然更困些,他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简直快要垂在胸前了,眼皮也几乎完全合上了。 两只不大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瞳孔。 见状苏婉宁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捏紧了手心的小石子,灵巧的五个指尖轻轻一转。 那小石子就像一个听话的宠物一样“爬”上了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就是现在! 她看准了这个时机,手上的速度很快。 对准了那“胖仙童”的方向,指尖略微弯曲,再那么轻轻地突然伸直。 指间的小石子就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直直地飞了出去。 苏婉宁投掷可是有技巧的,她并不想闹出人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因此这几枚小石子她并没有朝着“胖仙童”的死穴掷出。 她用的是巧力,小石子并不是从正面直击过去。 而是旁敲侧击地从侧后方掷出去的。 而且,她也没有使出权利,只用了大约两分的力气。 小石子飞得太快,又因着体积很小。 空气里只听到一声轻微的破空声。 甚至都看不清小石子的本体,只能瞧见一道不明显的残影略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枚小石子就如苏婉宁料想的一样,重重地打在了“胖仙童”厚实的屁股墩上。 只见那“胖仙童”整个人随着这击突然的疼痛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那圆润的双下巴都晃动了两下,两只小眼睛也猛地瞪大了。 很快地,他的脸上由惊愕转变成恼怒。 他捂着屁股大叫起来,“是谁!是哪个龟孙敢打爷爷?!” 他这么一喊,旁边的“瘦仙童”也顿时清醒了。 “瘦仙童”睁着双眼,茫然地朝“胖仙童”看过去。 “胖瘦仙童”冷不丁地就这么彼此对上了视线。 “胖仙童”竖起了眉毛,他身边只有“瘦仙童”,再无旁人,定是这个瘦猴儿搞的鬼! “胖仙童”气急,整张胖脸都气红了,鼻孔里喘着粗气。 几步大步子走上前,一把抓过“瘦仙童”的衣领。 怒气冲冲,“死瘦猴,就是你搞的鬼吧?” “瘦仙童”刚刚被吵醒,还是一脸迷茫呢。 就突然被“胖仙童”拽着衣领呵斥了一番。 他一向脾气很急,顿时也冒出了怒火。 他挣脱开“胖仙童”的手,梗着脖子,反骂了回去,“死肥猪,你在说什么东西?你脑子被驴踢了?”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火星,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苏婉宁像看热闹一样看着眼前这两个一胖一瘦的小厮,看着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她就知道时机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那扇偏门。 就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果断地施展轻功。 脚下蓄力向前一冲,再轻盈地向上一跳。 带过一阵微风,直接越过了门墙。 那两个“胖瘦仙童”只觉得身旁一阵微风吹过,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还在面红脖子粗地相互争执着。 苏婉宁如愿以偿地进到了绥平公府里。 她并没有在公府里大摇大摆地闲逛,甚至就没在公府里面行走。 而是直接翻上了绥平公府的屋顶,静悄悄地在屋顶行走。 这个办法十分隐蔽,毕竟谁会想到大白天的,屋顶上还会有个人呢? 接下来,她的目标就是要找到苏婉如去了哪里。 至于绥平公府的其他人,她其实并不感兴趣。 第89章 雅集会 苏婉宁每到一个房间,就会在屋顶上蹲下来,轻轻地掀开一节瓦片,若是见到苏婉如不在房间里,便把瓦片放回原处,再不声不响地离开,继续查看下一间房间。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五次掀开瓦片的时候,苏婉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背影,这可不就是她的“好姐姐”苏婉如吗。 她从屋顶向下俯视过去,底下的房间里只有苏婉如一个人,门口好似还有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想必应该是她的两个丫鬟守在房门口正在为她放风,不过同她一起进府的洛萌萌却也不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洛萌萌去了哪里。 这件房间很大,没有很多华丽贵重的装饰,甚至连女儿家的梳妆台都没有。 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房间中央放着的一张很大的书桌台,台子上摆着文房四宝,四周挂满了文墨丹青,苏婉宁猜测,这应该是个男子的房间。 回想起昨夜苏婉如和李管家的对话,她记得苏婉如好像是要找绥平公府的大少爷制造偶遇,趁机交换信物来着。 不过苏婉如不是已经把自己的信物交给李管家转交了吗?怎么此刻又自己出现在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的房间里? 苏婉宁正在疑惑的时候,底下的房间里传来了苏婉如的小声的自言自语,“肖涵映怎么不在房间?李管家那种粗鄙之人也不一定百分百能靠得住,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亲自过来再放置一遍信物好了......” 原来苏婉如也不全然相信李管家!她也给自己做了二手准备!苏婉宁眸子沉了下来,她的这位“好姐姐”在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上心机倒是十分深沉。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管家和苏婉如这两人半斤八两,都是表里不一,逢场作戏。 肖涵映,苏婉宁在心里默默地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联想到昨夜苏婉宁从李管家那里取走的那把署名“肖”字的纨扇,苏婉宁心中顿时了然,肖涵映就是绥平公府的大少爷。 只见苏婉如拿出了一条和昨夜交给李管家的那条手帕一模一样的帕子来,她环顾了一周,似乎在斟酌放置在哪里比较好,迟迟做不好决定,最终她的目光看向了最内侧的床榻......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掀开了枕头,再把自己的手帕折了又折,叠成一个规规矩矩的正方形,放在了那只枕头下。做完了这一切,她满意极了,忍不住在床边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小姐,时候不早了......”门外传来了红鸾的小声提醒。 苏婉如从幻想中回过神来,一步三扭地悄悄退了出了门,走出门的时候,她也没忘记把房门按原来的样子关好。 房间里一下子恢复了宁静,苏婉宁立即跳下屋檐,身姿像一只矫健的灵猫,把那扇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轻轻松松钻了进去。 她走到方才苏婉如驻足过的床榻边,抬手再次掀开了枕头,提起了苏婉如几秒钟前垫在下面的女子手帕。这手帕的材质顺滑,应当是不多见的上等丝绸,上面还绣着一对鸳鸯交颈的图案,一看就是女子家的贴身之物。 苏婉宁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一想到这手帕是苏婉如的贴身之物,指不定她平时都放在哪处,若是一些隐秘部位,她就感到一阵反感。 强压下了心中的不适,苏婉宁把手帕拿了出来,随时团成一团,放进了自己的衣袖,再把枕头和房间里的其他事物全都归回原位。 苏婉如的小算盘即便打得再精明,如今被她发现了,那也是于事无补。 她静悄悄地退出了屋子,一边继续寻找苏婉如的踪迹,一边在脑中不断盘算着这条丝帕该怎么处理。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歌舞奏乐声,苏婉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音乐,丝竹声,古琴声交错在一起,就像潺潺泉水淌进人的心里,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里面。 她顺着这美妙的音乐声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过去。先是穿过一片树木青葱的院子,再走过一道拐角,眼前就突然间豁然开朗。苏婉宁被眼前这景象震撼得略微睁大了眼睛。 绥平公府不愧是财大气粗的贵府,他们在花园中间搭建了一个很大的“舞台”,请了各种精通管乐音律的乐师在上面演奏,乐师们穿着华服,演奏着乐器的姿态从容,美不胜收。 底下则是坐着各家各户的少爷小姐们。少爷们在左,小姐们在右,中间隔了一层又长又宽,朦朦胧胧的纱织屏风,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精致且小巧玲珑的茶点点心。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少爷们个个相互间把酒言欢,打趣欢闹,小姐们则是互相捂嘴微笑。 这一幕实在是太美了,华丽的服饰装扮衬上如梦似幻的建筑,就好像一幅古色古香的国风画“活”了过来似的。 苏婉宁没有上前,只是默默躲在暗处,她从眼前这震撼的景象里回过神来。如此古雅、风韵的景色里也有着格格不入的人——苏婉如也坐在其中。 看到苏婉如的身影,苏婉宁方才有些惊喜的心情顿时就冷静得不得了。苏婉如的目光一直围着她屏风对面的男子,一会儿举着团扇轻摇,一会儿娇娇滴滴地搭着话,举手投足之间惺惺作态极了。 她面色阴冷地一直盯着苏婉如那满是笑意的脸,苏婉如能像现在这样跟一群权贵子弟在一起赏月赏花,全是当初踩着她的牺牲,用她的一切换来的! 凭什么?苏婉如她有什么资格?她攥紧了衣袖里的那方丝帕,指尖的骨节都有些发白。 突然间,苏婉宁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人影,那人离他不远,此刻正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垂耳听着旁边宴会上的少爷的吩咐。那人一脸讨好的笑容,不正是绥平公府的李管家么? 第90章 掉包 李管家不住的点着头,过了一会儿,应该是少爷的吩咐完了,。 他便起身离开了宴席,小跑着准备去办事了。 苏婉宁看了看手中的丝帕,又看了看起身离席的李管家。 嘴角不自知地露出了一抹坏笑。 她静悄悄的原路退了回去,转身跟在了李管家的背后。 李管家自从离开了宴席,原本小跑着的步伐一下子变得大摇大摆了起来。 不知道那宴会上的哪个少爷吩咐他去做事,李管家一脸的不情愿。 出了宴席后他恨恨地吐出一口唾沫,猛地一抬腿,重重地踢在旁边的大树上。 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妈的,一个区区五品文官的儿子,也来使唤我做这做那!” 李管家骂骂咧咧地踢了好几下树干后,大树只是摇晃了几下树叶,树干仍是纹丝不动。 踹下来的灰尘落叶,反而把他的鞋子弄脏了。 他只好蹲下来身来,准备拍掉身上和鞋子上的脏东西。 苏婉宁冷冷地看着他,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施展轻功迅速靠近了他的身边。 把苏婉如的那条手帕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他因为弯腰而微微被撑开的口袋里。 然后在李管家有所察觉前,一个后空翻,翻身上了旁边那棵大树上。 她的动作和速度又快又利索,李管家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李管家站直了身子,又理了理衣衫,这才神气自若地走远了。 苏婉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正准备跳下树的时候,树底下有一个反光的东西突然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东西圆圆的形状,折射出的光亮一闪一闪的。 苏婉宁弯下腰,捡起来一看,这是一串不太起眼的串珠吊坠。 款式材质并不算上乘,但也不太像是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装饰品。 这条串珠吊坠就掉在方才李管家弯腰整理衣服的地方,应该就是李管家的东西无疑了。 苏婉宁抬起头,李管家离开的背影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残影。 她抬起了腿,正想追上去,但很快又把抬起的腿放下了。 且不说她追上去后该怎么解释她突然出现在绥平公府这件事。 现在有了这条串珠吊坠,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锦上添花。 这是老天都在冥冥之中帮助她,她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缘。 苏婉宁默默地收起了李管家的那条手链。 她想快点离开绥平公府,她要赶在苏婉如回府之前把她要做的那件事做完。 回到暖阳侯府后,苏婉宁拦住一个正在打扫地面的小厮,连环炮珠一样问道: “大小姐的院子在哪边?怎么走?” 那小厮被她问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朝旁边指了个方向,唯唯诺诺地回道: “过了正厅向左转直走再过一个长廊,写着‘花舞苑’的就是了......” 苏婉宁听完,二话不说,就朝小厮说的方向奔了过去。 果不其然,按照那小厮说的,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块牌子。 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花舞苑”。 苏婉如的院子叫这个名字很是应景,因为她的院门口就专门栽种了好多各式各样的花。 现在刚好是初春时节,不少花苞开始微微地露出了一条细缝,宛若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 再与这崭新锃亮的飞檐翘角相互映衬,显得这个院子里更加生气蓬勃了。 还没待她走近,一股隐隐约约的花香就飘进了她的鼻孔。 这花香里竟然还带着隐隐的甜味。甜丝丝的,叫人心旷神怡。 苏婉如当真是奢侈极了。 苏婉宁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足尖一点,轻松翻进了花舞苑的门。 刚一进院门,就不得不说,苏婉如的院子不论是场地大小还是装潢布置。 同她的煮雨苑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毫不客气地推开正屋的门,径直走到了苏婉如的床榻前。 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既然苏婉如喜欢将她的东西放在别人的枕头之下。 那她不如也依葫芦画瓢,把她爱慕的李管家的随身信物也放到她的枕头下面。 “心上之人”的东西当然是夜夜枕着入睡才好。 苏婉宁轻轻的冷哼了一声,掀开枕头,把李管家的串珠吊坠直接丢在了枕头下。 这么一来,苏婉如的心机算盘就已经全部被打乱了。 即便李管家已经把另一条丝帕悄悄地放进绥平公府的二少爷房中。 也改变不了她和李管家各自有着对方的信物的事实。 到时候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却给两个男子都“送”出了信物。 世人必定会认为苏婉如身形不检点,水性杨花。 自作孽不可活,苏婉如一边跟着李管家卿卿我我,这可是她自己亲眼所见的。 另一面又偷偷对绥平公府的二少爷图谋不轨,苏婉宁觉得自己也没有冤枉她。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事实,只不过她小小地助力了一把,把事实公之于众罢了。 做好了这一切,苏婉宁刚想退出苏婉如的院子。 脚步还没走出门,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十分嘈杂的声音。 一群丫鬟小厮吵吵闹闹地从院门外走过,只听到一个声音稍细的丫鬟开口: “你们知道吗,刘嬷嬷这会儿唤我们过去,听说是因为侯爷醒了!” “真的假的啊,不是说侯爷要三天之后才可能会醒吗......” “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还叫我们不要声张呢......尤其是那头煮雨苑那边......” “昨日我还听老夫人房里的小姐妹说煮雨苑的那位好像还惹老夫人不高兴了......” “气得老夫人昨夜的夜宵都没有胃口吃......” “跟老夫人作对,那能得着什么好吗。” “快别说了,主子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在这里瞎嚼舌根的。” 那些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他们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了,连带着谈话的声音也渐渐小去了。 苏婉宁却愣在了原地。 第91章 出尔反尔 刚刚那几个丫鬟什么意思?侯爷醒了老夫人竟然也不派人去告知她? 反而还要藏着掖着似的躲着她,老夫人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吧?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煮雨苑,刚一进门,就奔向宗小蕊的房间: “小蕊,今日老夫人可有派人来过我们院子?” “没有啊,宁姐,发生什么事了?”宗小蕊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忽上忽下地逗弄着小元宝,一人一兽玩得不亦乐乎。 此时看到冲进来的苏婉宁,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下苏婉宁心里宛如压下了千钧重负一样。 她心里没有底,眼下墨景栎也不在身边,甚至她都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府中。 若是老夫人一直找借口推脱,她自己身微言轻。 只怕想见上暖阳侯洛靖端一面只会是难上加难。 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坐以待毙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看来还是要寻个机会主动出击才行。 苏婉宁想了想,扭头朝宗小蕊道:“小蕊,收拾一下,我们去集福堂。” 宗小蕊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按苏婉宁说的话做了起来。 很快,两人到了集福堂。 集福堂外跟前几日不同,此刻围了好几圈人。 门口有几个丫鬟远远地瞧见她走过来了,便小跑着进到集福堂内,想必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等她们走到集福堂门口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就已经候在门口了。 见她们过来,先是客客气气的行礼打招呼: “苏小姐,天色都快要变黑了,怎么不在煮雨苑里好好休息,到处乱跑的话恐怕有些不合规矩了。” 呵,她倒是把先发制人的精髓都掌握得炉火纯青了。 苏婉宁面上不显,仍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心中却暗暗的讥笑不止。 刘嬷嬷这个意思,不正坐实了方才那群小丫鬟说的话了么。 老夫人这是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意思啊。 不过一想到前几日老夫人的一贯做派,隐约的就已经透露出了唯利是图的性子。 其实苏婉宁心里早就有些许预感,此刻倒也不是太过于惊讶以至于难以接受了。 “我听闻暖阳侯的病已经好转,就在不久前就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苏婉宁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泰然自若地盯着刘嬷嬷的眼睛: “我想老夫人应该还记得曾经在正觉堂上答应过我的事情吧?” 刘嬷嬷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依旧是一副谦逊的神色,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却生硬得很: “老夫人当然不会忘,但不知道苏小姐是从哪里听到的这种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侯爷的病是有些好转了,但还是需要静养的。” “这也并不算完全清醒呢,恐怕实在不适合跟苏小姐见面。” 紧接着,她假模假样地转过头,大声呵斥身后的下人们: “以后我若是再听到谁乱嚼舌根,散播一些有的没的不实传言,定叫他没好果子吃。” “都听到了没?” 那些下人们都低着头,一个个胆小如鼠,唯唯诺诺地应着声,“是......嬷嬷教训的是,小的们知道了。” 听到下人们的回复后,刘嬷嬷又堆起满脸的笑意。 心里暗想:老夫人可是明确地交代她了,不能让苏婉宁见到侯爷。 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小姐好好学一学怎么为人处世。 她腆着笑脸,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在她松弛的脸上显现了出来。 接着又朝苏婉宁说道,“苏小姐,你看,都是老奴管理下人的不当,老奴已经严厉警告过了......” “苏小姐蕙质兰心,还请苏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刘嬷嬷嘴上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好听,字里行间只说自己的不是,半分不提苏婉宁。 但她做出来的动作却跟她自黑的话语截然相反。 她身子站得笔直,昂首挺胸的,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集福堂的门口。 带着身旁的下人们,把集福堂的门口堵得可谓是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架势,完全是不给苏婉宁任何闯进去的机会。 苏婉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刘嬷嬷的这些小动作尽收在她的眼底。 她仿佛没看到刘嬷嬷这些举动似的,冰冷的声音从她口中吐露: “如果我说,我今天一定要进去‘看望看望’暖阳侯呢?”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冷得就像千年冰山上积久不化的冰雪。 明明已经是初春时节,万物乍暖还寒的时候,却莫名地让人心中一紧,后背还有些发凉。 刘嬷嬷也不是个吃素的,她脸上那副假笑表情听了苏婉宁的这句话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侧唇角转换了角度,反倒是向两边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竟变得皮笑肉不笑起来。 刘嬷嬷的眼神也变了,松弛的眼皮垂下来,眯起了眼睛。 语气更加不善,“苏小姐可是想好了?可是要单枪匹马地与暖阳侯府作对?” “可是要与暖阳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作对?” “谁说我们是单枪匹马了?”一旁的宗小蕊挺身上前了一步。 她静静地站在苏婉宁的身边,脸上的神色坚定不屈,“刘嬷嬷莫非连数数也不会?” 刘嬷嬷的老眼上下扫了她一眼,眼前的两个女子这细胳膊小瘦腿的。 不过才两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在侯府里叫嚣。 宗小蕊的话音还没落,刘嬷嬷就好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样。 她仿佛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好笑,又仿佛是讥笑,笑容里三分滑稽,七分嘲讽。 在她眼里,一个人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人孤单,两个人结伴找死罢了。 两个人也好,黄泉路上还可以有个伴。 好好祈祷一下她们的下辈子能投个大户人家的好胎。 倏地,刘嬷嬷突然间笑了。 她那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唇角动了动。 那声音就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 “看来你们两个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第92章 对抗 多说无益,刘嬷嬷也不再跟苏婉宁她们再废话。 她高高地举起了她的右手,正准备一声令下,势必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一个教训....... 刘嬷嬷身后的下人们也都盯紧了苏婉宁宗小蕊两人。 手上和脚上的肌肉都已经默默地开始了蓄力,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箭也已经在弦上,只等刘嬷嬷的发令了。 苏婉宁从始至终,都只是默默的冷眼瞧着这一切。 她的脸上依旧像往日那般,没有任何起伏的表情,心里却丝毫没有在害怕。 毕竟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初在集福堂内中了毒,还不会任何内力,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她了。 她只是默默地拉紧了身旁宗小蕊的手。 虽然眼下不怕跟刘嬷嬷起冲突,但真的打起来的话,暖阳侯府人多。 她带着宗小蕊,一时间也不能很快脱身。 而且,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最担心的就是刘嬷嬷她们使用人海战术。 到时候就是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的车轮战。 若是这样的话,迟早会耗光她们的体力,最终也只能是耻辱落败。 刘嬷嬷看着两人毫无畏惧的表情,心中便知道这两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当下眼神便狠厉了下来,她也不再犹豫,方才那高高举起的手臂猛然间重重地落下! 有了这道指令,一眨眼的功夫,先前挡着集福堂院门的家丁下人们便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一点点地不断靠近她们。 在场的家丁下人里,几乎都是些平时干多了粗活的壮年男子。 虽然力气都不算小,但他们毫无格斗技巧,也不懂任何的武功内力,只知道一味地用着身上的蛮力。 弓着大腿,伸着双臂,企图抓住苏婉宁。 苏婉宁和宗小蕊两人都有些格斗技巧在身,再加上她们的身子小巧。 穿梭在这些大汉中间,虽然一时间不能突破。 但相对的,暖阳侯府的人同样也一时间无法抓住她们。 这些家丁一开始采用的群体围捕的方法,眼下瞧着无法突破,有几个家丁互相之间使了几个眼色。 便想冲出来,直接与苏婉宁她们硬刚。 为首的那个家丁更是大步子一迈,直接杀到了苏婉宁的眼前。 苏婉宁眸色深沉得好像能滴出墨水,她不慌不忙地提气。 就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丁扑过来的时候,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记扫堂腿朝前踢出。 速度快得在场的众人都没看清,只瞧见了一条大长腿的残影。 残影过后,那名先行一步的家丁立马就面朝下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他缓了好一会儿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头一看,脸上全是灰尘。 嘴唇破了好大一个口子,上面还淌着不少鲜血。 他用力地用手掌捂着嘴,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失了方寸。 他只觉得嘴里好像突然之间多出了一些很奇怪的异物感。 男子脸上的神色一点点从茫然无措变成了惊恐失措。 等他手掌从捂着的嘴边放下来的时候,顿时大声哭叫了起来,“我的牙!我的牙!” 只见他黝黑的手心里一滩鲜红色的鲜血赫然映入众人的眼帘。 这滩血迹之中隐隐约约还露出了半颗破碎的黄牙,牙齿断裂处参差不齐。 一看就是刚刚摔在地上时,受到的撞击太大,又直愣愣地毫无缓冲地撞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直接把牙齿撞掉了。 其他人都被这一幕震惊的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甚至都忘了他们的任务应该是围剿苏婉宁来着,纷纷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看着如此瘦弱的小女子,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直接把一个成年男子干翻了。 如果刚刚出头的是他们,岂不是也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两拨人此刻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焦灼着,那些家丁不太敢再次贸然行动了。 他们一个个哆嗦着小碎步,不断地试探着,却就是不敢上前。 “拿下她们的人赏银十两!”刘嬷嬷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刘嬷嬷不愧是当了好几年的管事嬷嬷,眼瞧着当下的情况不太对,自己这方的士气太过于低迷。 当即想到了用钱财诱惑笼络人心的办法。 那些下人们听到赏银十两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一个个就像饿虎扑食一般,方才还隐隐有些后退的脚步顿时坚定了不少。 有些甚至还反过来,主动向前小走了几步。 他们虎视眈眈的望着苏婉宁,好像苏婉宁此刻不再是个人,而是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 看到的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 眼前这群家丁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 “大家不要怕,我们一起上!看她们能跑到哪里去!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道声音洪亮的男声响彻在集福堂的院门口上空。 因着四周十分空旷,这声大喊还回回荡了好一会儿。 “对啊对啊,我们这么多人,她们就两个人!大家一起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人群里不断有人附和着。 “十两银子,兄弟们分一分!晚上都可以去金美楼里找个美颜婆娘好好销魂一把了!” 又有一个鸡贼兮兮的尖细嗓音从家丁人群的最前方传了出来。 呵呵,这群野蛮匹夫,脑子里想的也尽是些腌臜事,见钱眼开,见色起意。 男人啊,都是一路货色。 苏婉宁在心中不断地冷笑。 苏婉宁那狭长的眼眸微眯,透过人群看向站在最后面的刘嬷嬷。 不得不说,刘嬷嬷这招险棋虽然有点费财,但效果的确真是显着。 苏婉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面对人数差距如此悬殊的场面,逐个击破才方为上策。 家丁的人群里人头攒动,闹哄哄地骚动了起来。 你推着我,我挤着你,不断地为己方阵营加油打气。 苏婉宁却丝毫不慌乱,反倒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色。 那个扬言要去金美楼逍遥快活的家丁话音才刚落,苏婉宁就已经施展轻功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第93章 巴掌 她的双手早就握成拳,在空气里划过一道破空声。 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了他的左脸上。 那家丁原本还在奸笑着,笑容还在他的脸上洋溢着,但突如其来的一拳直接把他打蒙了。 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一边倒去,脸上的赘肉都被打得仿佛歪向了一边。 整张脸猛地一看好像个眼歪嘴斜的傻子。 那家丁被打得重重地侧身倒在了地上,翻了两下白眼。 整个人抽搐了几下,还没说出一句话,直接晕了过去。 苏婉宁看都没看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家丁一眼,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手背上方才跟那家丁的脸接触了一瞬,顿时感觉有些油腻腻的。 那家丁的脸肤质可真是不怎么样,油的都可以炒菜了。苏婉宁嫌弃地皱了皱眉。 她蹲下身,揪起那不省人事的男子的一小截衣角,慢条斯理地擦拭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在场的其他家丁都已经看傻了,一个个好像被施了定身术。 他们竟然萌生出了想逃的冲动,无奈脚步好像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似的,完全抬不起腿。 等她擦拭完,苏婉宁如梦初醒般,这才仿佛想起了还有其他人在场似的。 她缓缓地站起身,不带感情的冷眸一点点扫过其他扬言要制服她的家丁们,唇角轻启,“你们还有谁想试试?” 她的声音太冷了,冷得就像是从满是阴风的地狱里走出来的索命阎王。 那些男人们冷不丁地听到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这谁还敢动啊,十两银子固然诱人,但有命拿没命花,手上拿着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他们虽然还是硬撑着,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一个个地再也不敢上前了。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苏婉宁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近了过来。 这下子连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刘嬷嬷也开始不淡定了。 她一边推着前面的人,一边语无伦次地推搡着,“你们怎么不动?一个个都要造反了是吗!” 无奈,回应她的只有人群的沉默。 就在她快要走到刘嬷嬷跟前的时候,苏婉宁早就抬起了手。 五根指型漂亮的手指并排贴在一起,对准刘嬷嬷那张涂着胭脂的老脸就扇了过去。 刘嬷嬷说到底,只不过也是一只看人下菜,看人脸色的、只会无能狂吠的哈巴狗而已。 高高扬起的巴掌带着一股势不可当的气势。 如同那从高耸山涧里直泻而下的湍急瀑布,四处飞溅的水滴很快就要“滴”在刘嬷嬷的脸上。 “立儿快来!”刘嬷嬷大难临头,眼看着苏婉宁的巴掌离她的脸颊不足一寸。 不知道是害怕的连脑子也不清醒了还是怎么的,看似胡乱地连忙大喊了一句。 下一秒,身旁掠过一阵疾风,苏婉宁感觉自己的手腕突然间就受到了一股强劲的阻力。 这股力竟然跟她也是不分上下,她想狠狠扇过去的,却直接被牢牢地拦住了。 这感觉就像本来进攻凶猛的洪水突然被堤坝拦截了一样,令人十分不爽。 是谁?怎么会半路又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苏婉宁沉着脸,朝旁边那阵风的源头看去,抓住她的手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上下的男子。 长相倒是没有什么个性,完全就是个普通人长相,但他的眼神却看着跟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那眼神看起来竟然十分清澈,但似乎又带着一丝愚蠢。 这男子一出现,只是阻挡了苏婉宁的攻势,便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双目看都没看苏婉宁一眼,只是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刘嬷嬷。 刘嬷嬷见这个叫“立儿”的男子到了,顿时仿佛找到了靠山似的,气势瞬间高涨了起来。 刚才的慌张惊恐的模样一下子消失了。 此刻更是挺直了身子,整理着自己的衣衫,紧接着脸上出现了变本加厉的嚣张气焰。 “立儿!拿下她们俩!”刘嬷嬷的双手一指。 那男子就好像一个机器人突然得到了行动的执行口令,转眼间动作很快地擒住了苏婉宁的双臂。 他的力气很大,完全想不到一个看着体格并不怎么健壮的人,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 苏婉宁挣动了两下,竟不能动弹分毫。 这男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她的心中疑惑不解。 就在她满脸疑惑的时候,刘嬷嬷反而走上前了,她轻轻地拍着那男人的肩膀,一脸的慈爱: “不愧是我儿,娘没白疼你。” 这男人竟然是刘嬷嬷的儿子?! 看起来还是有点武功在身上的。 失策了,苏婉宁脸色有些发黑,她的确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还会平白无故跳出来一个刘嬷嬷的“好帮手”。 刘嬷嬷夸了几句她的儿子,转头又朝苏婉宁看了过来。 她的眉毛忽然拉长,又忽然缩短,两只也有些浑浊的眼珠上上下下左右不停地转动。 整个身子好像一截树枝受到了微风的吹捧,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刘嬷嬷,她在笑,她笑得简直毫不掩饰。 眼下苏婉宁双手被交叉束缚在背后,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的气经也还没有达到内力可以完全外放,震开敌人的程度。 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立即脱身的办法。 局势彻底地被反转了。 说难听的,苏婉宁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跟阶下囚没什么两样。 刘嬷嬷一步一步地朝苏婉宁走近,她的指尖留着长长的指甲,毫不怜惜地挑起苏婉宁的下巴。 尖锐的指甲尖陷进了她柔软的皮肤里面,带来了一阵刺痛。 “瞧瞧苏小姐这要吃人的眼神,刚刚你不是还想打老奴嘛?” “乡下来的丫头,就是粗鄙不堪,今日老奴就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刘嬷嬷说着,刚刚挑着苏婉宁下巴的手反手一转,大拇指和食指直接掐住了她的脸颊。 另一只手则是高高扬起,眼看就要狠狠地朝她扇过来! 若是真的叫她扇中了,苏婉宁的脸只怕当即就会肿胀起来! 苏婉宁抿紧了嘴唇,眸子里难得地闪过了狠戾之色,刘嬷嬷,未免太过于欺人太甚了! 第94章 不过如此 苏婉宁心中的怒火在不断地累积沉淀。 她暗自发誓,如果刘嬷嬷真的敢把她的脏手扇在她的脸上,她一定会咬断她的手指! 活了两世,还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扇她的脸。 苏婉宁的眼神就像一只嗜血的野狼,一旦咬紧了敌人就死不松口。 刘嬷嬷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苏婉宁这恶狠狠的小眼神,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她看起来心里也有些发怵。 她心里顿时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嘴角露出了狞笑: “呦呵,死到临头了还敢瞪老奴,放心,老奴这就给你点苦头吃吃!” 一不做二不休,刘嬷嬷一时间也不再犹豫,一鼓作气般,那只高扬的手掌飞快地降落下来。 她的手打下来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得已经看不太清她手掌的轮廓,快得只能听见呼啸而下的破空声。 苏婉宁死死地盯着,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她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为即将到来的疼痛做好了准备。 前世做杀手的时候,也曾经中弹过,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老妪的巴掌而已,这点疼痛她还是能忍的。 不过,敢扇她巴掌的人,她保证也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想,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一只手指修长,掌背很大,骨节根根分明,白白净净的又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的手。 在半空中截住了刘嬷嬷即将落下来的巴掌。 这手看得苏婉宁心中一动,莫名地叫她感觉非常熟悉。 顺着手掌朝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墨景栎的那张银白色的面具。 这张面具仔细看竟感觉和之前看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的面具嘴角下沉,从里到外透露着阴森诡谲的气息。 现在他的面具看起来嘴角竟有些上勾,竟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现在这张银白色的面具不再让苏婉宁觉得害怕了。 怎么回事? 这面具怎么看起来好似跟墨景栎本来的表情越来越像了? 这是她的错觉吗? 墨景栎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就抓住了刘嬷嬷的手臂。 他自己那灵活的手腕一翻转,带动着刘嬷嬷的手腕也一同朝着手臂内侧的角度翻了过来。 一直到转到了人体关节的极限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啊啊啊啊,墨太医饶命!墨太医饶命啊!”刘嬷嬷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声力竭。 她知道墨景栎的身份高贵,不敢造次,只能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不断地求饶。 因着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刘嬷嬷那另一只原本掐着苏婉宁脸颊的手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她半跪在地上,脸上老泪纵横,许是疼到了极致,整个身子佝偻起来,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你算老几,敢打她?”墨景栎的声音比苏婉宁的还要阴冷,那种阴寒的语气好像能冷到人的骨子里面。 方才他看到刘嬷嬷的巴掌离苏婉宁的脸距离不超过三尺的时候,整颗心宛如被高高吊起来了一样,悬在高空中。 那感觉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件他十分中意的瓷瓶,正要被人砸在地上故意打碎。 如果......如果他再晚了几秒...... 苏婉宁那柔嫩的脸颊上不就会被打出五个指印来? 这怎么可以? 这张孤傲美人脸,怎么可以出现指印那种煞风景,格格不入的东西? 这个老妈子可真该死! 这一瞬间,他心底里窜起了十几米高的熊熊怒火。 怒火烧得他满身发烫,烫意直冲头顶,心头更是焦躁到了极点。 他心心念念,还没有玩腻的“玩具”,差一点就要被一个下人弄坏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墨景栎好像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整个人有些不太对劲。 他浑身颤抖着,虽然戴着银白色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周身却散发出来癫狂的气息。 浓烈得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这一刻他的气场大开,轻狂的样子像极了之前在刘府遭遇暗杀时失控的那次。 他掐着刘嬷嬷手臂的手还在不断收紧,“咔嚓”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刘嬷嬷的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来。 她的手被墨景栎硬生生地掰断了! “啊啊啊啊啊!”刘嬷嬷疼得大叫,惨烈的嚎叫声险些晕厥过去。 然而墨景栎甚至觉得这样还不够,另一只手也速度飞快地再次伸了出来。 紧实的手臂像一条凶猛进攻的毒蛇,朝着刘嬷嬷的脖子“咬”去! “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像你们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都该去死!” 墨景栎这个进攻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直直地冲着刘嬷嬷颈间的死穴而去。 他......莫不是想直接掰断刘嬷嬷的脖子?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刘嬷嬷失声尖叫起来,“立儿!立儿!” 先前抓着苏婉宁双手的那名男子听到刘嬷嬷唤他的声音后,立即放开了禁锢着苏婉宁的手。 转而握起拳头,朝着墨景栎的后背打去。 墨景栎仿佛后背也长了眼睛似的。 只见他动了动耳朵,听声辨位这门武功运用的可谓是活灵活现,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刘嬷嬷儿子的攻击。 他转过了身,先前倒是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男子。 现在注意到了之后,眼里的墨色更浓了。 这人胆子倒是不小啊,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敢主动撞到他的枪口上来。 买一送一,上赶着想要找死的,他也是第一次见,想到这里,墨景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倒是有个不怕死的。” 他话音刚落,刘立的第二记拳头又挥舞了过来。 刘立就像个只会听从命令的傀儡一样,刘嬷嬷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连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墨景栎面对这种小儿科一般的攻击依旧怡然自得。 他接住了刘立的拳头,两人相碰的瞬间,直接就卸掉了他的力。 紧接着墨景栎轻飘飘地一甩衣袖,刘嬷嬷的儿子就像一块抹布一样被甩飞了出去。 几秒钟后,不远处的地面上传来一道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刘嬷嬷的儿子躺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身来。 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透了。 整个过程中,墨景栎像个没事人一般,甚至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他更关心自己的衣衫是不是被弄乱了。 低头查看了一下,袖口处竟然有些灰扑扑的尘土。 赶忙拍了拍自己的有些弄脏了的袖口,“不过如此。” 第95章 冷静 处理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麻烦”,墨景栎又想起来刚刚还没做完的事。 一想到这个老女人掐着苏婉宁的脸时的样子,他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就跳了出来。 墨景栎转过头,再次看向倒在地上,惊恐万分,眼泪横流的刘嬷嬷。 这个可怜的老妪此刻完全没有了大户人家里所谓的规矩和体面。 眼下的情形,她唯一的依仗——立儿也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墨太医击溃了。 她自己又只是一个身居深宅多年的老妪...... 底牌已毁,她变成了真正的走投无路,危在旦夕。 老夫人也不在身边,此刻怕是真的要自身难保了! 刘嬷嬷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抖得像一个得了帕金森的老人,嘴里不住地求饶。 求饶还不够,刘嬷嬷甚至还磕起了头,只求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能够网开一面,能饶她一条小命。 然而这一切在狂恣的墨景栎的眼里却没有丝毫作用。 他就像一个冷漠无情,前来索命的阴间使者,眼神里是满满的疯狂,还带着一丝狂热的兴奋。 苏婉宁大惊!墨景栎这个状态太不对劲了!这样子失控下去可不行! 刘嬷嬷好歹算是老夫人的心腹,若是真的死在墨景栎的手上,只能是让老夫人白白抓住一个把柄。 只怕她想见暖阳侯的目的只会是难上加难,老夫人岂不是有了更有力的理由来阻止她? 必须要想办法让墨景栎恢复理智才行! 苏婉宁这么想着,根本没时间查看自己手腕上的淤青。 她大腿用力,一个翻身,瞬间从地上弹跳起来,腾空而起。 苏婉宁三步并作两步,张开双手,拦在了墨景栎与刘嬷嬷中间。 墨景栎看到突然横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拦住他的苏婉宁,面上十分不悦,“让开!” 透过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往里看,墨景栎的眼底已然有些微微发红。 他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极度亢奋的状态。 苏婉宁稳住了自己的身躯,沉声道,“墨太医!你醒醒!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清洌,给墨景栎燥热的心脏带去了一丝凉意。 墨景栎抬起眸子,紧紧盯着苏婉宁的脸,这个场景仿佛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柱别山森林的悬崖边的时候,小宁儿她也是这样,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小宁儿总是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墨景栎的心里没由来的更加烦躁了。 苏婉宁的这个举动没能让他平静,反而朝他心中的怒火上面变本加厉地又浇上了一桶热油,滋啦滋啦地窜起不少火星。 他眼中的泛红没有消失,只是这么静静地盯着苏婉宁的脸颊。 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更冷了,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让开!” 苏婉宁皱起了眉头,但她还是没有让开脚步。 她拦着他的脚步越发坚定,她看着墨景栎的眼神也越发平静,过了一会儿,苏婉宁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墨景栎脑中的弦“啪”的一下,仿佛突然间被崩断了。 他不管不顾地一步一步走向前,苏婉宁那冷淡的小脸在他眼中一点点地放大。 他垂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死死地握着,一条条鼓动的青筋不断地在手背上跳动。 是不是只有只能牢牢地抓着你,你才不会永远跟我站在对立面? 是不是要卸掉你的四肢,你才能老老实实待在我的身边? 墨景栎的手不知不觉的一点点举了起来,那举起来的方向,正是朝着苏婉宁死穴的方向! 眼前的女子一席深灰色的衣衫,腰背挺得笔直,衣摆微微随风扬起,宛若一抹翠竹迎风而立。 “墨景栎,我偏不如你所愿!”耳边突然回响起一道决绝不带任何感情的娇斥。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道划破长空格外刺目的闪电。 又像一道从无数浓重乌云透射出来的阳光,一下子让他有些混沌的大脑醍醐灌顶般,有了些许清明。 他想起来了! 这句话,是当初苏婉宁曾经在柱别山森林时,在她跳崖的前一秒,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那天的情形,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一次重新涌上了心头,这感觉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一瞬。 小宁儿,她一直是一个不会轻易屈服的人啊。 想到这里,他攥紧的手心突然就松开了,墨景栎破天荒地犹豫了。 看到墨景栎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虽然不清楚墨景栎又想到了什么。 但苏婉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癫狂得仿佛六亲不认。 这是个好苗头!墨景栎现在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起码可以听得进去人话了。 苏婉宁抓住机会,她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拉住了墨景栎的手。 手心里是男人滚烫的皮肤肌理,墨景栎的手掌宽大,厚实,握着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她抬起头,墨景栎那张银白色的鬼脸面具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周围也泛着一圈暖光。 看着不像一开始时那么阴森冰冷了。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苏婉宁即便是抬起了头,她也只能看到墨景栎的下巴。 他的下颌线边缘锋利深刻,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十分不近人情。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是看不清楚墨景栎的眼眸。 她想了想,飞快的毫不犹豫地拉下了墨景栎的一侧肩膀,随即立马把自己的小脸贴了过去。 女子那独有的细细软软的嗓音轻轻地伏在他的耳边: “墨景栎,放平呼吸......别冲动,我们应该以大局为重。” 耳边是苏婉宁温软的气息,一点一点上升的热浪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耳后根。 奇迹般地抚平了方才他心里那种毁天灭地般的躁动。 仿佛给他荒芜贫瘠的心脏缺口处滋润了一碗甘泉。 第96章 转移话题 墨景栎这下彻底地回过了神,他放缓了呼吸,冷哼一声,轻轻地挣脱开了苏婉宁的手。 苏婉宁也不在意,眼见着墨景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也拉开了和墨景栎之间的距离。 方才还近在咫尺的那种属于苏婉宁独特的气息一下子离开了身边,墨景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隐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还虚空抓了一下空气。 内心竟隐隐有些舍不得那份温暖的气息。 苏婉宁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她利索地转过身。 先是走到不远处,查看了一下摊在地上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刘嬷嬷的儿子。 她伸出手,放在“立儿”的人中处,探了探他的鼻息。 幸好,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有一丝气若游丝的呼吸。 想必刚刚墨景栎的那一掌是把他拍晕过去了,他的性命应该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 苏婉宁这才重新站起身,又走了回来。 这次她直接走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刘嬷嬷身边。 苏婉宁学着方才刘嬷嬷掐着她脸颊的样子,也伸出手“架”起了她的脸。 刘嬷嬷的脸上可谓是“五彩纷呈”,眼泪、鼻涕、胭脂粉,全部糊成了一团。 就像毕加索的抽象画似的,可谓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婉宁脸上冰冷得可怕,刚才刘嬷嬷那嚣张的样子她可还记着呢。 虽然刘嬷嬷的那记巴掌还没有真真切切地打在她的脸上,但是依旧叫她心里十分不爽。 如果不是墨景栎及时出现,并且拦下来了,那她岂不是真的被人扇了一个大逼斗? 苏婉宁的眼眸彻底暗了下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正在空闲状态的手心,不轻不重地拍向刘嬷嬷的一边脸颊。 此刻的刘嬷嬷哪里还敢反抗,她只是一边承受着,一边嘴中不断地呢喃: “苏小姐饶命,苏小姐饶命......” 苏婉宁对她的求饶置若罔闻,反手又从她的另一边的脸颊拍了回来。 她的力道不重,但她的动作其实跟扇巴掌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却带着十分强烈的羞辱的意味。 在场的众人一个个只是唯唯诺诺地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谁都不敢再说话了。 只剩下苏婉宁拍打刘嬷嬷脸颊那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拍打声。 来回拍了几下,苏婉宁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看了看刘嬷嬷,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刘嬷嬷说白了,只是一只听暖阳侯府吩咐的哈巴狗。 就算再怎么“收拾教训”她,也改变不了当下的现状。 刘嬷嬷只是代表了暖阳侯府对她的态度,一种她在暖阳侯府可有可无的态度罢了。 老妇人对她,当真是一点儿也不重视。 所以,如果真的想改变这个现状的话,还是必须要找暖阳侯府的老夫人出来才行。 跟刘嬷嬷或者其他人纠缠这些并没有用。 想到这里,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突然就被一句响亮的斥责打断。 “都给我住手!”一道严词厉色的妇人声音从集福堂门口处传了出来。 苏婉宁扭头朝这声音的来源之处看了过去。 一整天没见的暖阳侯老夫人终于肯现身了。 她一身暗红色的衣装,正站在集福堂的院门口,脸色黑得像一口锅底。 双目正怒视着苏婉宁。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的景象,心中不免被震撼。 她是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平民苏婉宁能搞出这么大的名堂来。 她一打开集福堂的院门,首先刺入眼帘的就是这东一个西一个躺在地上,时不时哀嚎叫疼的下人。 一个个的,简直是把侯府形象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往旁边看过去,就看到了苏婉宁一只手正掐着刘嬷嬷的脸。 另一只手扬在旁边,那动作看起来就是在扇刘嬷嬷的巴掌一样。 这还得了? 一个乡野丫头,举止粗俗就算了,现在竟敢堂然皇之地公然挑衅侯府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连忙出声厉声制止。 就在听到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的同时,苏婉宁就已经放开了钳制着刘嬷嬷的手。 她从地上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看也没看因她突然卸力而再次倒向地面的刘嬷嬷一眼。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正在一步步走近的老夫人。 待老夫人走近,苏婉宁先发制人,先行一步开了口: “老夫人,您可终于来了,您来评评理,民女只是想来看望一下暖阳侯,就被刘嬷嬷不由分说的拦在门外......” “她还要对我这种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动用武力,难道这就是暖阳侯府对待客人,对待功臣的待客之道吗?” 苏婉宁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墨景栎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讶然的轻轻瞥了一眼苏婉宁。 他倒是没有看出来他的小宁儿竟然会是个“弱女子”呢? 说出了这么违心的话,小宁儿的脸倒是依旧波澜不惊。 墨景栎见过不少女人,那些女人只懂得如何套取男人的欢心。 能有如此稳定的心性,如此震撼人心的抗压能力的,却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 第一次遇到如苏婉宁这般与其他女子如此不同的人。 墨景栎的脸上不自知地露出了一抹欣赏。 老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苏婉宁的这招以守为攻确实有些让她措手不及,她必须要顾及到侯府的名誉。 毕竟那株珍贵的药草——寒炙菱花,确实是苏婉宁进献上来的。 这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是公认的事实。 她也不能真的在明面上跟苏婉宁撕破脸皮,否则这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老夫人面色一如往常,但在心里早就来来回回婉转了千百种心思。 眼下这个情况,她必须找个由头先带出苏婉宁的过错来。 而不能一直被这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不然的话,这样太被动了。 她想了想,再次开口,转移了话题: “苏小姐,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么,有什么事情都要等侯爷醒来了之后再谈......” 第97章 演戏 “苏小姐,你挂念侯爷的心情,老身十分感激。” “你进献药草的行为,侯府那也肯定是看在眼里的。” \"是像这样不管不顾的乱闯宅院,恐怕也是确实不合规矩......” 老夫人耐着性子,尽量把自己伪造成一个慈善的老妇形象。 老夫人的这番话说得甚是巧妙,可谓是滴水不漏,雨露均沾。 先是肯定了苏婉宁的丰功伟绩,接着精妙地反转了话题的矛头指向。 最后变成了老夫人质问苏婉宁怎么如此不识规矩。 苏婉宁静静地听完,心底里从老夫人开口到她说完这番话,一直嗤之以鼻。 她早就看出了老夫人心里那点昭然若揭的小九九。 不过她也不打算惯着她,反倒叫自己吃这种“哑巴亏”。 “老夫人,不过我可听说,暖阳侯今日不是已经醒了么?” 苏婉宁重新掌握住话语权,她敏锐地抓住关键问题反问: “如果侯爷已经醒了,那我过来看望的话,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不是吗?” 老夫人故作一脸惊讶,“苏小姐,你这是从何处听说?” 呵,老夫人若是在现代,不去做演员可真是可惜了。 她那一脸无辜讶异的表情,若是不知道实情,哪怕是自己,也可能会被她蒙骗过去吧。 “老夫人,我说侯爷病情已无大碍,侯爷已经醒了。” “而你偏偏又要说侯爷没醒,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不如直接去侯爷的集福堂内一探究竟,这样一来,真相自然能见分晓。” 老夫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嘴角听了苏婉宁的这句话后变得有些僵硬。 苏婉宁注意到了,她黑润润的眼珠转了一转,又补充道: “若是老夫人觉得人太多,影响侯爷的休养,那不如这样好了。” “我们选出一个双方都信任的人来,让这人探探侯爷的病情如何?” 选出一个第三方的人选来,这个人在她们之间保持中立。 这样一来,谁也不吃亏,这下看老夫人还能有什么借口不同意。 看着老夫人脸上变得越来越多的不安的微小面部表情,苏婉宁心里的信心就变得越来越充足。 而她心里也早就想好了这个人选是谁。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墨景栎,墨景栎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冷模样。 见苏婉宁看了过来,他也大咧咧地反看了过来。 苏婉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心里暗想:这个人选还有什么人比墨景栎更适合的吗? 她知道墨景栎一定不会对她不利,毕竟现在他们还算是同一方阵营的“利益同共体”。 墨景栎的身份又十分厉害,背景又十分过硬。 老夫人若是不同意,那岂不是公然质疑了玄烟房太医的权威? 暖阳侯府再高贵,那也是不及皇帝特立的玄烟房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抹坏笑: “老夫人,我倒是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呢,不如就选墨......” “谁教你敢在侯府里面口不择言,毫无规矩地撒野的?” 刚听到苏婉宁刚刚说出了一个墨字,老夫人就立即打断了她。 老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到了这步她若是还没看出来苏婉宁打的什么主意,那她活到这把岁数只怕是白活了。 墨......在场姓墨的还能有谁? 墨这个姓,可不是谁都能用的,当今的圣上姓墨,墨就成了国姓。 除了皇族之人,还有皇帝赏赐国姓的,其他人谁敢用? 玄烟房作为专属皇帝一人的部门,里面的太医及以上职位的人员,自然都被圣上赐了国姓。 如果真的叫墨太医进去查看,老夫人自知,她没有理由拒绝。 不然岂不是等同于公然挑衅皇族权威? 但她也不能真的让墨太医进去,不然她的谎言岂不是公之于众了? 毕竟侯爷此刻确实是醒了的。 欺君之罪那可是罪加一等! 一定不能叫这个女人说出那个名字! 短短的几秒钟内,老夫人已经想到了很多种后果。 她反应很快,不等苏婉宁说出那个名字,就立马打断了她的话。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朝身旁的另一个丫鬟使了使眼神。 那丫鬟也是个老人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很多年。 此刻即便老夫人没有开口言语,她也能看懂老夫人的心思。 两人对视了几秒,就只见那丫鬟面色严肃地点了两下脑袋。 然后拱手福礼后小步倒退着,一个人进了身后集福堂的院门,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苏婉宁被老夫人打断了话,当下就知道了自己的猜测定然不假,暖阳侯一定是醒过来了的。 老夫人突然的插嘴让她没有把话说完。 听老夫人那句话的语气,言语间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 还有那突然之间被临时差遣出去的小丫鬟...... 瞧着这一幕,苏婉宁心中不免疑惑,老夫人这是又要搞哪一出? 不过,耳边突然想起了方才老夫人斥责她口不择言的怒骂。 苏婉宁内心不自禁的只觉得好笑。 她确实也是想不到侯府的老夫人竟然也会倒打一耙,反过来又斥责她在侯府里撒野。 恐怕她方才是真的说到了老夫人的死穴,这才让她突然之间狗急跳墙了。 苏婉宁反问道: “老夫人这是何意?小女子只不过是提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怎么就成了无故撒野了呢?” 听到苏婉宁的这句话,老夫人也不能故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转过身来。 现在的她只希望那个小丫鬟能快点带着“救星”返回来。 而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转过身来后,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又变了。 刚刚还是一脸的怒不可遏,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反而换上了一脸慈祥和蔼的笑面。 她缓缓的拄着拐杖走回来,张了张口,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苏小姐会错意了,方才那句话老身不是对苏小姐你说的,而是跟老身那冒失莽撞的刘嬷嬷说的。” 第98章 一举三得 这种借口也亏老夫人能讲得出口! 明明就是害怕墨景栎真的进去查看暖阳侯的情况,害怕暖阳侯已醒的事实被戳穿才不得已找了这么个借口。 方才那句怒斥也正是冲着她说出的,不过老夫人的确没有叫出人名。 她如果硬要是说成刚才的那句话是对着刘嬷嬷说的,苏婉宁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老夫人她在撒谎。 老夫人见苏婉宁过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苏婉宁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好像也又在想着什么其他主意。 她看到苏婉宁的眼眸变得越来越深沉,生怕她不依不饶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又朝着地上的刘嬷嬷吩咐道: “刘嬷嬷,还不赶紧起来回话?”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后,还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刘嬷嬷终于回过神来。 她知道这是老夫人的计策里的其中一环,十几年以来的卑躬屈膝早已成为了肌肉记忆。 在听到老夫人那熟悉的声音的下一秒,她就条件反射地想从地上站起身来。 即便是到了现在,刘嬷嬷还是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在发软。 她不敢抬头看那个喜怒无常,堪比黑无常一样能随时取人性命的墨景栎。 甚至连面无表情的苏婉宁也不敢看了。 刘嬷嬷低着头,双手撑着地,想靠手臂的力量带动自己那原本就已经变得僵硬的双腿。 情急之间,她却忘记了她的手腕方才已经被墨景栎毫不留情地拧折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腕处袭来,这阵痛感来得又猛又急,她没支撑住。 强烈的刺痛感让她再次条件反射般缩回了手,导致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再次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刘嬷嬷趴在地上,属实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老夫人见状,朝前走了几步,故作关心地走上前,握住了刘嬷嬷的手。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嬷嬷那鼻青脸肿,眼泪横流的大花脸。 紧接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扶着刘嬷嬷的肩膀,帮她挺直了上半身。 又随身拿出了一块丝帕,轻柔着擦拭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睛里竟已然有了些星星点点的泪花。 老夫人看着满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刘嬷嬷,一脸的痛心,“刘嬷嬷,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快,老身先扶你起来......”说着,她就伸出手去一点点慢慢地拉起了刘嬷嬷。 一主一仆深情对视,惺惺相惜。 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就好似在演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一般。 苏婉宁有些看不下去了,老夫人这又是要搞哪一出? 演这样一出好戏要给谁看呢! 苏婉宁在心里默默翻起了白眼,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致继续欣赏下去了。 她走上前一步,嗓音冷冷地开口: “老夫人,既然老夫人的斥责不是对我说的,那么方才我提出的那个建议,派一个我们双方彼此之间都信任的人去一探究竟的方法,您觉得如何?” 她也不等老夫人的回答,继续开口,正准备把刚才她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不如就派墨太......” 就在她要说出墨景栎的名字的时候,那头集福堂原本紧闭的院门蓦地又打开了。 “吱呀”一声沉闷的木门推动声,这道声音在本就紧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 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苏婉宁刚想说出口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她面上已经有些不悦。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一直想说出口的这句话,却一直总是被这样或者那样的突发情况打断。 就是跟她作对,不让她说出口是吧?! 苏婉宁沉着脸,朝那头已经打开的集福堂院门看了过去。 门的那头,先是探出了一个丫鬟的脑袋,正是前不久老夫人派进去的那个小丫鬟。 此刻那个小丫鬟正扶着门沿,侧着身,乖顺地站在门的一侧。 时不时看向集福堂的院门内,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又过了两三秒,一双金纹镶边的翘头履从集福堂的院门另一侧跨了出来,鞋子绣工精致。 这是一双女子的鞋履,且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目光沿着这双款式考究的绣鞋再向上看去,引入眼帘的就是一条月白色绣着竹兰梅菊四君子图纹的素色褶裙。 素色的衣裙衬着一件青色的薄纱外褂,没有过多的显眼的装饰,反而显得自带一股淡雅的气质。 这一身装扮怎么看都是一位颇有富贵之气的大人物。 待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整个人走出集福堂的院门后,苏婉宁这才发现,这女子原来也是个熟人。 女子面上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即便是在看到了如此混乱的场景之后,依旧冷冷淡淡。 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不惊。 这女子,不正是暖阳侯府的大夫人么? 只见大夫人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方才开门的那个小丫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大夫人目视前方,冷静得好像侯府发生的事都与她无关似的。 她看都没有看一眼苏婉宁,径直越过她走了过去. 直到走到老夫人面前,大夫人才停下了脚步,恭敬地向母亲行了礼,这才不慌不忙地轻启了嘴唇: “母亲,侯爷他刚刚醒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这句话的内容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声惊雷一样,轰隆隆地炸响在众人的耳边。 苏婉宁离她们不算远,自然也听到了,她沉思了一小会儿之后,眼神里不自禁的有了一丝惊讶。 再次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好像突然间就明白了一切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方才老夫人和刘嬷嬷演的那场主仆情深的戏码,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老夫人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让那个前去集福堂内报信的小丫鬟,能有更充足的时间叫上大夫人出来。 只要她自己讲出了侯爷已经清醒的情况,那自然不必再找什么中间人去查看侯爷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了! 相应的,老夫人他们正好也可以顺水推舟,把她原本不想让苏婉宁进去拜见侯爷的事情也一笔揭过。 苏婉宁不禁在心里感叹,老夫人这招计谋用得可谓是一举三得啊。 实在是高!实在是妙! 第99章 醒转 她冷眼看着这场专门演给她看的“好戏”,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知道,此时再去追究先前侯爷醒了却不让她见的原因已经没有意义。 她只有静静地站着,眼看着老夫人和大夫人她们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 老夫人听了大夫人的话之后,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捷报一样,满脸的欣喜。 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脸上的褶皱此刻都好像一朵怒放的花朵似的。 每一条每一节都“绽放”开了。 “侯爷醒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老夫人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看起来就像开心过了头,一副仿佛不可置信的样子。 大夫人也是配合着,伸出手去,牵起了老夫人的手,“母亲,是真的。我这就扶您去看。” 她们两人相互搀扶着,很快就要从苏婉宁的面前走过去。 走到苏婉宁身边的时候,老夫人这才看了她一眼。 面上又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好像此时此刻才刚刚发现苏婉宁。 老夫人连忙再次开口,“苏小姐,既然侯爷现在醒了,不如你也同老身一起去看望看望吧。” 她说出这句话时候,特意在“现在”这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苏婉宁知道,老夫人这是在强调侯爷可是现在才刚刚醒过来。 两个时辰前苏婉宁一直坚持的侯爷已经醒来的说法,此刻就变成了假的。 眼下这个情况,倒变成了是她苏婉宁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如此无理取闹一般非要强行拜见侯爷了。 即便是这样,侯府也没跟她过多的计较。 老夫人摇身一变,倒变成了大人有大量的心胸宽广之人。 苏婉宁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这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十分不喜欢。 她轻飘飘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唇角一勾,说出来的话带着三分戏谑的语气: “老夫人,侯爷醒的时机还真是巧呢。” “不早不晚,刚好就在我要来拜见他的时候,不过我想了想,确实也该如此。” “若是侯爷再不醒,那我就要摆脱我们公正无私的墨太医进去查看查看了,您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巧妙,实则就是话里有话。 你有你的计谋,我也能恶心嘲讽你一番。 她苏婉宁,可不是什么哑巴亏都爱吃的!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这不是有嘴就行吗。 老夫人也是万万想不到,在她的印象里,这个苏小姐一向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想来她应该说话很笨才对。 没想到,自己也会看走眼。 这个苏小姐的这张小嘴,着实厉害得很! 老夫人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黑沉了下来...... 看着老夫人一脸仿佛吃了屎被噎住的表情,苏婉宁觉得心里更爽快了。 老夫人无奈,只能讪笑着,一边附和着苏婉宁的话,一边再次开口: “确实,苏小姐说得对。老身也觉得真是巧了。时机这个事情,确实奇妙啊。” 不等苏婉宁再次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老夫人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尊大佛,让她去见暖阳侯还不行么! “苏小姐,快些这边请吧......” 苏婉宁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老夫人已经给台阶了,她便也不再纠结。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先见暖阳侯一面。 想到这里,苏婉宁一甩衣袖,微不可闻地轻轻冷哼了一声。 随即也跟在她们身边,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朝集福堂内走去。 不多时,他们几个人就走进了暖阳侯的房间内。 再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与上次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与上次相比,人倒是少了不少。 想必也是那些少爷小姐辈的众人没来的缘故。 暖阳侯的房间里,只站着二爷三爷和他们的正室,再加上大夫人老夫人,还有自己身边的墨景栎和宗小蕊这些人。 其他侯府的丫鬟下人们都被留在了房间外面。 眼见着老夫人进来了,原本围坐在侯爷床边的二爷三爷立马让开了位置,“母亲,您来了。” 老夫人看了看苏婉宁,又想到了先前在正觉堂时,当着侯府上下人的面答应她的事。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议:“苏小姐,请吧?” 苏婉宁也不客气,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了之后,也是一大步向前跨出,走到了老夫人的身侧。 两人并排走着,一同走到了暖阳侯的面前。 暖阳侯洛靖端正靠在床头,后背垫着柔软的枕头。 他脸上的气色比上次见到时,不知好了多少。 脸颊虽然还是十分瘦削,但肤色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惨白。 原本无神空洞的双眼此时也睁开了。 看着前来看望他的老母亲,洛靖端手臂抬了抬,就想向母亲行礼。 无奈他躺了不少时日,再加上本就身体虚弱,使出了全身的劲儿,也还是提不起什么力气。 光是一个简单的抬手臂的动作,就累得他有些气喘,“母亲,您来了。” “孩儿不孝,无法给母亲请安......” 洛靖端的声音气若游丝般,轻得不仔细竖起耳朵听,就会错过。 说实话,暖阳侯洛靖端这声音,其实也跟气音没有什么区别了。 老夫人眼眶含着泪,连忙拉住了洛靖端不断尝试行礼动作的手。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凝噎,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倒是十分真情实感了。 “端儿,不必行礼了......”老夫人的声音哽咽着。 “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侯府里可不能没有你啊,你昏迷的这些时日,不知道母亲有多么焦急......” “孩儿不孝,让母亲为我担心了。” 听了这话,老夫人像是被触动到了某处,再也忍不住,偷偷抹起眼泪来。 第100章 见面 洛靖端看着老泪纵横的母亲,心里也不是滋味,无奈此时的他太过虚弱,只能干躺着。 他满眼忧愁地看着老夫人,不住地柔声出言劝慰着母亲。 “母亲,莫哭了,我这不是已经好了么?” 老夫人听到她的端儿这么说,不禁想到了端儿小时候的模样。 她这个亲生儿子,从小就十分懂事,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十分听她这个母亲的话。 这么乖巧的孩子,偏偏天妒英才,要遭遇这些险恶的事情。 暖阳侯洛靖端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 至于那两个暖阳侯的弟弟们,都不是老夫人亲生的,而是当年老侯爷的妾室所出。 不过后来他们的生母一个个也相继离开了人世。 从另一方面来说,不论是教条上,还是养育上,也算是老夫人的“儿子”了。 当然,这三个儿子里面,只有暖阳侯洛靖端对老夫人来说是最不一般的。 她可怜的端儿啊,受了这么久的病痛,病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老夫人看着洛靖端那瘦得皮包骨的脸颊,越看越不忍。 她拿出一条柔软的毛巾,投进床榻旁边的水盆里。 让毛巾浸满水,再把它拧干,小心翼翼地折叠呈方形,摊在手心里。 轻柔地给洛靖端抹去额头上的薄汗,眼神里是满满的怜爱。 洛靖端轻咳了几声,虚虚地动了动手指,轻声吩咐候在床榻边的丫鬟: “来人......取一个高一点的枕头过来,本候想靠得高一些......”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立马就双手奉上来了枕头。 老夫人帮忙着,伸手将枕头垫在洛靖端的背后。 垫高枕头之后,洛靖端这才看到了站在老夫人身后的苏婉宁。 他面上露出疑惑,这个小女子他在候府里不曾见过。 她是谁?为什么可以跟着老夫人一起进来? 洛靖端转头看向老夫人,“母亲,这位是?”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侧开了身,指着苏婉宁给暖阳侯做起了介绍: “这位是苏小姐,正是她送来了那株绝世罕见的药草,不然若是没有这株药草,端儿你恐怕......” 说着,老夫人的声音逐渐又变小了,脸上神情哀伤。 洛靖端听了老夫人的话之后,顿时也明白了,他冲苏婉宁轻轻的点了点头: “暖阳侯府谢过苏小姐的救命之恩!” “不必谢。”苏婉宁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毕竟她与洛靖端无冤无仇。 准确来说,洛靖端还是她生理的上的父亲,儿女救父亲一命也算是天经地义。 洛靖端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了苏婉宁身边那位身姿挺拔的男子。 这男子只是安静的站在角落,没有说话,却无形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尤其是他脸上那张银白色的鬼脸面具。 衬得那种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气息更加浓厚了。 “这位又是?”洛靖端又问。 老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马就知道了洛靖端问的就是墨太医。 老夫人连忙回复道: “端儿啊,这位可是我们暖阳侯府的大恩人,他是墨太医,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暖阳侯府恐怕真的要散了......” 见洛靖端的神情还是有些疑惑不解,老夫人只好详细的大致给他解释了一下这几日侯府里发生的前因后果。 包括张大夫投毒自尽、包括墨景栎给他二次解毒的事。 洛靖端听完,心中不禁掀起了惊涛巨浪。 张大夫是侯府的老人了,他万万想不到张大夫会做出这种伤天害己的事来。 一时间只觉得痛心。 但是现下他也没有时间过度哀伤,张大夫已死,这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眼下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才是。 不过,方才母亲喊这位戴面具的男子“墨太医”。 太医?母亲莫不是喊错了? 他倒是没有当着面直接问出口,只是用眼神暗地里跟老夫人询问着。 老夫人自然猜得到洛靖端的疑问,她捏了捏洛靖端的手心。 下一秒,在他的手心里偷偷地划上了一个字,紧接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洛靖端一瞬间就看懂了老夫人写给他的那个字,心中大惊失色。 那个字竟然是一个“皇”字! 他略带扫过在场的众人,一下子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这位神秘的戴面具的男子,竟然真的是那传闻中玄烟房的人! 洛靖端不好多问,他抬头看向墨景栎,真心诚意地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墨太医,暖阳侯府感激不尽。” 眼看着老夫人好像还是没有履行承诺,让她单独与暖阳侯洛靖端单独谈话的意思。 苏婉宁皱起了眉头,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声在寂静的集福堂里显得十分突兀。 老夫人在听到这声咳嗽后,浑身顿时也像应激反应一样,微微抖动了一下。 她好似想起来了什么,再次朝洛靖端开了口,“端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母亲,我感觉好多了,已无大碍。” “母亲,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洛靖端刚从墨太医的震惊心情中回过神来,反过来还安慰起了老夫人: “母亲,你说罢,我听着。” 老夫人有些支支吾吾,又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苏婉宁。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让这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跟侯爷独处一室。 再加上他的端儿此时又是大病初愈,她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 但一想到旁边那个更为可怖的墨太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 “端儿,苏小姐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洛靖端闻言,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讶异之色。 这个苏小姐要单独见自己? 这又是为何? 他又重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苏婉宁。 按理说,苏小姐这么富有个性的一张脸,他若是见过的话,肯定会有印象。 他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思索。 最终得出了结论:这个苏小姐,他的确不曾见过。 不过,好歹这个苏小姐也算是半个他的救命恩人。 她或许是有什么不宜在众人面前说出口的话,所以才需要单独私下里当面同他说。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而且对于恩人的请求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第101章 原委 洛靖端想了想,一边宽慰着老夫人,一边朝苏婉宁颔首: “母亲,您不必过于担心。既然如此,母亲不如就让苏小姐单独留下吧。” 既然暖阳侯洛靖端都这么说了,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也只好照做。 率先从床榻边站起了身,带头走出了房门。 侯府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在老夫人的身后,默默地一同走出去了。 集福堂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房间内只剩了洛靖端和苏婉宁两个人。 洛靖端静静地躺在床上,靠在床头,又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苏小姐......不知道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苏婉宁看着眼前这个因疾病缠身,浑身虚弱的男人。 虽然此刻他的脸上与上一次昏迷时相比,精神了不少。 但毕竟洛靖端也不再年轻,与林娘临走前转交给她的那幅画的翩翩公子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这个虚弱不堪的男人,就是她的生父。 暖阳侯浑身散发着一种和煦温暖的气息。 苏婉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为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也许是因为暖阳侯在原主的记忆里,从未谋面过,就如同一个陌生人。 也许是因为她自己的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没有出现过父亲这样的一个角色。 对所谓的父女亲情也十分淡漠,所以尽管暖阳侯如此温柔温厚,她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洛靖端好像看出了苏婉宁的不适应,他咧开嘴角,微微朝苏婉宁笑了一下。 他也并不急着催促她,只是用那双温润的眼珠安静地看着她,眼底里全是一望无际的温柔。 洛靖端的这双眼一直瞧着她的时候,苏婉宁只觉得自己好像沉浸在了深邃广阔的大海里。 海浪带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力量,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底里隐藏着的小小的局促不安感。 感觉到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后,苏婉宁再次动了动嘴唇。 这一回,方才那种被异物哽住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嘴中发了出来:“民女......见过暖阳侯......” 洛靖端闻言,冲她微微颔首,仍旧微笑着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苏婉宁一鼓作气,直截了当地问道:“暖阳侯,您可记得林岚儿?” 林岚儿自然就是林娘的全名了。 “林......岚儿?”洛靖端蓦地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愣了一瞬。 隔的时间太久了,他一时没想起来。 只觉得这个名字念在口中的时候,有那么几分熟悉。 真奇怪,这到底是谁的名字呢? 为何心底里会突然之间涌上来一股悲喜交加的感觉? 洛靖端忍不住在口中轻轻地多念了几遍,林岚儿......林岚儿...... 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女子五官单看都不出奇,但偏偏组合在一起,瞧着就格外的和谐。 这女子有着螓首蛾眉双瞳剪水,眉眼之间全是柔情蜜意,犹如一朵清纯的百合花。 最让他心动的是女子脸上那又圆又大的眼瞳上面,一对又细又弯的新月眉。 他想起来了,林岚儿! 林娘!是他那个多年来深藏在心底的女子。 不过,眼前这个小丫头,为何会知道林娘的闺名? 洛靖端此刻心里已经是大吃一惊。 他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林岚儿,本侯自然记得。你究竟是何人?” “为何你会知道林岚儿这个名字?” 洛靖端一时间产生的疑惑太多了,因此他按捺不住地连问了两个问题。 林岚儿的事情在这些后辈之中,应该都不清楚才对。 况且,暖阳侯府早就明令禁止提起这个名字,不听从的人皆按家规处置! 这个从乡野村间来的小丫头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暖阳侯洛靖端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的面色一下子竟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苏婉宁看出来了洛靖端这些微小的变化。 仔细想想其实她十分理解洛靖端在听到她问出的这个问题之后,做出的这些截然不同的反应。 招种女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 尤其是在暖侯府这种有权有势的府邸更甚。 不过他应该想不到,接下去她要说出口的话只会让他更加震惊。 苏婉宁稍稍思考了一下,缓慢而又坚定地再次开口: “林岚儿是暖阳侯府二十年前招的种女......跟您——暖阳侯生育了一个女孩......” 洛靖端听到这话,干瘪的眼珠突然之间睁得很大。 这等秘事,这个贫民小丫头怎么也会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 难道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敌家派来的欲行不轨之人? 洛靖端有些害怕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就要喊人:“来人.....来人啊......” 苏婉宁见状,眼疾手快的打断了他,“暖阳侯,您先别急,我还没说完......” “你......你还想说什么?” “这个女孩儿,您可想知道现在在何处?” 在何处?不正在暖阳侯府里么? 前段时间都已经认了祖归了宗,这个乡野丫头莫非开始胡言乱语了罢? 暖阳侯没有多加思考,脱口而出: “在何处?自然在我们暖阳侯府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记得林娘,记得林娘还带走了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就是他的骨肉。 前不久这个女孩就带着当初她送林娘的那副画登门,顺利地进了侯府。 这个女孩就是苏婉如啊! 不过如今应该叫洛婉如了...... 苏婉宁知道,现在光凭嘴上争辩已经是站不住脚。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暖阳侯洛靖端来说,更是毫无说服力。 第102章 相思之词 暖阳侯一脸狐疑地盯着她,全身充满了戒备。 他实在看不懂面前这个小丫头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婉宁紧紧地抿着嘴唇,她不再多加辩解。 因为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必须要拿出些什么“证明”来。 否则任谁都不敢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更别说这个人接下来还要说出一些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可是眼下她手里林娘唯一留给她的信物也早就被苏婉如抢走了,实在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啊...... 如果直接开口叫暖阳侯洛靖端与自己滴血认亲,侯府的人会同意吗? 恐怕只会认为她是以下犯上,寻衅滋事。 因为不相信,所以怕是连证明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苏婉宁的脑筋疯狂地转动着,看着洛靖端的脸。 他的脸过分瘦削,但骨相上还是能看到与自己的脸有些相似之处。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洛成林那张同她几乎一模一样、九成相像的脸。 对了! 她现在脸上还带着曾经墨景栎给他制作的那张人皮面具! 如果给洛靖端看到了自己这张同洛成林如此相似的真面目...... 只要是不傻的人应该心中都会觉得惊奇,继而起疑吧。 有了这个“导火索”的话,她就可以顺着这条“导火索”,接着提出滴血认亲。 这样一来,想必暖阳侯府的接受程度就会大大增加,一切的事实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苏婉宁也不再犹豫,她抬起双手,覆在那张人皮面具和自己脸颊的相接处。 墨景栎做的这副面具,虽然手艺高超,但毕竟当时时间紧迫,做出来其实并不算十分精细。 用手指指腹仔细地来回触摸,还是能摸到有一点微微的起伏不平。 她的手就停在那摸起来有些凹凸触感的边缘。 几秒钟过后,苏婉宁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眸里露出一丝坚定不移的神色。 伴随着“撕拉”一声细微的撕扯声过后...... 苏婉宁已经完完整整的从自己的脸上,扯下了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 洛靖端早在苏婉宁做出扯自己脸皮的动作时,就惊讶地睁大了嘴巴。 眼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硬生生地从脸上扯下来一块人皮。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骚操作”的暖阳侯,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这是要做什么?快停下快停下!”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人好似旁若无人一般,硬生生地扯下自己的脸皮? 他不忍看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女孩,扯下皮肤后,脸上露出那种血淋淋的肉块的场景。 连忙闭上了眼睛...... 苏婉宁刚想说些什么,抬眼一看,却发现躺在床上的洛靖端竟然闭上了眼睛。 她倒是没想到,暖阳侯竟然如此见不得血腥? 苏婉宁只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侯爷,请您睁开眼一看究竟。” “你究竟意欲何为?”洛靖端并不睁眼,而是哆嗦着嘴唇,心有余悸地问道。 苏婉宁冷声回应:“民女敢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况且,暖阳侯府守备森严,我即便有任何异动,只怕也走不出暖阳侯府的大门......”苏婉宁补充道。 这句话肉眼可见地大大降低了洛靖端的警惕之心。 洛靖端沉下心来,认认真真思考了几秒钟后,许是洛靖端也觉得苏婉宁说的这句话有着几分道理。 苏婉宁的话音刚落没多久,就看见洛靖端抖动着眼皮,一点一点眯起了一条细缝。 在他看到苏婉宁的脸庞的那一刻,他原本微微眯着的眼睛蓦地瞪得圆溜溜的! 这张脸! 竟与他的亲儿子——洛成林像了个九成。 这也太奇怪了! 一个乡下野丫头,怎会与他的亲生儿子如此相像? 洛靖端忍不住,他的上半身前倾了几寸,人为缩短了与苏婉宁相距的距离,企图看得更仔细些。 他仔仔细细地又来回观察了一番,洛靖端惊愕地发现: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仅与洛靖端十分相像,甚至眉眼之间与他的一生挚爱——林岚儿,也有着几分相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洛靖端那疑惑不解的表情,苏婉宁就知道,她的办法奏效了。 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让洛靖端端详。 两人互相之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恍惚之间,洛靖端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好似在照镜子。 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细看与他自己年轻时的容貌,也有着几分神似。 看着她,有种自己在照镜子的感觉。 过了半晌,洛靖端才从这种震撼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你......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讷讷地问。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你为何会知道林岚儿这个名字?” 见洛靖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苏婉宁这才娓娓道来: “我当然知道林岚儿这个名字......” “因为林岚儿,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苏婉宁的话宛若一道晴天惊雷一样,炸响在洛靖端的耳边。 林岚儿她的女儿,不是那个他前不久已经认回的女孩么? 怎么突然之间,面前又多出了一个? 消息太过于炸裂,洛靖端哆嗦着嘴唇,不敢相信,“你......你......不可能!” “你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会诓人了!” “你说你的亲生母亲是林娘,那你可有我当年给林娘的信物?” 洛靖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心,生怕她突然之间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那幅他当年亲手画出来的丹青。 苏婉宁摇了摇头,“我拿不出来,因为那幅画被‘小人’偷走了......” “但是!”苏婉宁话锋一转,“我还记得那幅画上的题词。” “应是绿意晓声浓,不及卿语思连弄。” 苏婉宁的清洌的嗓音缓缓地念出了这句相思之词。 清清冷冷的声调配上这透着缠绵之意的诗词,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第103章 滴血 苏婉宁回想起了那天,林娘看着那幅画作时,眼角滴落下来的眼珠。 对了!她想起来了一个细节。 生怕洛靖端还带着怀疑,也为了更加让他相信,苏婉宁再次补充道: “那幅画上最后这句题词上面,有个‘思’字被液体晕开了对吧?” “那晕开的液体就是林娘的眼泪!” 洛靖端听了这话,心中不免一紧。 这下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说的话......或许可能是真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最直接的证据证明,但是她既然能说出这么多隐秘的细节。 不管怎么说,也定是与林娘的关系不浅。 他只觉得心中有些刺痛,“林娘她......哭了?” “是,林娘离开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苏婉宁点了点头。 洛靖端闻言,心底里犹如潮水涨潮一样,涌上来一阵悲恸。 脑海中犹如播放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闪过曾经他与岚儿的点点滴滴。 当初他在她身边时,她的笑颜是那般明丽。 与她相比,望香园里的百花都显得黯淡无光。 然而他不在她的身边时,他的岚儿在临死的时候,那张明艳的小脸上却布满了泪水。 他想象不出来,那个时候,岚儿她该有多么悲伤。 洛靖端想到这里,默默地伸出手,艰难地从自己的枕头下,抽出了那张依旧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他的双手颤抖着,一点点把那张纸摊开了来。 画纸上仍旧是一对才郎女貌的璧人,最底端的那句题词上面赫然印出一个液体晕开的痕迹。 洛靖端默默地把手盖在了那个“思”字上。 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全部都跟眼前这个苏小姐说的一模一样。 洛靖端默默地隐藏好情绪,收拾好心情,转而看向苏婉宁: “即便你说的都对,可是这也只能证明你跟林娘的关系不浅......” “也许你是通过什么别的渠道得知的这些秘事......” 洛靖端也不是个单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全然相信的人。 苏婉宁点了点头,她也不是个习惯感情用事的人,洛靖端的疑惑她十分理解。 虽然他此刻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她,但是起码他现在愿意且听得进去她说的话了。 苏婉宁又想了想,的确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世。 “侯爷,不如这样吧,我提议可以用最简单也正是最直接的方式。” 苏婉宁眼神里充满着坚贞不屈,“我可以与侯爷您用滴血认亲的方式证明!”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斥着力量,让人莫名的信服。 虽然她知道滴血认亲这个方法其实并不科学,但是在古代人的观念看来,滴血认亲还是很可信的。 用这个方法最为直截了当,且结果也是最有说服力的。 苏婉宁眼珠转了转,她想到了之前洛成林在柱别山森林时说过的话。 苏婉如当初进府的时候并没有进行过滴血认亲这一流程。 不过也不难理解,苏婉如与暖阳侯洛靖端,根本就是毫无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苏婉如她怎么敢同意滴血认亲呢? 反观她自己就不一样了,她有主动提出滴血认亲的底气! 见洛靖端仿佛呆住了,迟迟没有回应,苏婉宁出言小声提醒,“侯爷,你认为如何?” 洛靖端这才回过神来,当下确实如苏婉宁所说的一样,滴血认亲确实是最有说服力和信服力的一个办法了。 他找不到什么理由不这样做,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已经升起了一个充斥着怀疑的气球,气球随着怀疑心的增加也变得越来越大。 这种七上八下的不安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诱惑着他: “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你真的不在乎吗?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在这一声声魅惑之音的蛊惑下,洛靖端不自知地微微点了点头。 见暖阳侯已经点头同意,苏婉宁立即从腰间取下了那把从钟溶山的溶洞里得到的金色小弯刀。 她先是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了一个碗,再从旁边放着的水壶里朝碗中倒进了半碗清水。 然后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暖阳侯,紧接着面不改色,手起刀落间,用那柄小弯刀轻轻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啪嗒”一声,一滴色泽鲜艳的血滴滴落进那杯碗中。 苏婉宁舔了舔手指,因着伤口并不深,所以很快就止住了血。 接着她端起手中泛着红色的碗,一步一步走近暖阳侯的床榻。 “侯爷,请。”她把碗端到了洛靖端的面前。 洛靖端也没有推脱,他接过苏婉宁递过来的小弯刀,也利索在自己的食指指尖上轻轻划了一下。 下一秒,一滴同样鲜红的血滴,滴进了那碗清水中。 暖阳侯紧张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碗中浮在清水之上的两团血滴。 这两滴血刚滴进去的时候,两滴血团还隔着一小段距离。 渐渐地,两团血滴之间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相互拉扯着,相互试探着。 紧接着,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像两块吸铁石一样,不断地急速靠近,最后彻底地相融在了一起! 这结果真的太令人惊心触目了! 不仅洛靖端满脸是掩饰不住的讶异,就连苏婉宁自己看到这个景象,也是有些称奇道绝。 毕竟这也是她活了两世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古人是如何滴血验亲的。 因为她知道滴血认亲这种方式其实并没有科学依据,并不能百分百的成功。 只不过近亲之间成功的可能性会相对更高一点罢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不负众望的出现了血滴相融的结果! 看来,她今日的运气还算是不错,连老天都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洛靖端看着碗里相融在一起,难舍难分的血滴。 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真的就是他与林娘的孩子! 他呆愣地坐在床榻上,久久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一时间回不过神。 等他终于消化了这个愕然的结果后,他整个人好像突然被吸干了力气,重重地倒回床后面的靠背上。 既然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他与林娘的孩子...... 那么前几日那个拿着他与林娘信物踏上暖阳侯府的女子又是谁?! 第104章 往事 “侯爷,您......还好吗?”苏婉宁轻声询问。 她的声音唤回了暖阳侯洛靖端的思绪。 眼前这个姑娘出落的已经是亭亭玉立了,这张与林娘有着七分相像的脸庞在他的眼中越发清晰。 看着苏婉宁,洛靖端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林娘。 可是,她们除了这张相似的脸以外,其他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尤其是两个人有内而发的气质,面前的这个女孩偏冷,林娘则是偏柔。 洛靖端久久地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忍不住的开口轻声问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侯爷,我叫苏婉宁。”苏婉宁不卑不亢,一言一行间透着礼貌和疏离。 婉宁,婉宁。 洛靖端不断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还记得当初林娘抚摸着圆滚滚的胎腹,笑意盈盈地昂着小脸问他: “端郎,你说给我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比较好?” 那个时候的他看着林娘那美丽动人的小脸,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诗词。 丝毫没有犹豫,他情不自禁地吟诵出声: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诗词刚说到这里,洛靖端就有意地停住了。 他嘴唇一抿,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在林娘不解的眼神里,他慢慢地俯下身,靠在林娘的肩头,贪恋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才喃喃地道出最后半句:“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听了这句话,林娘的脸色蓦地飞上了两团薄红。 因为这句诗词的意思是: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亮闪闪。 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又艳。 不期而遇真正巧,正好适合我心愿。 如此直言无隐的告白,让她心中犹如潮水一般泛滥,喜悦之情满的仿佛都要溢出来。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就听见她的端郎继续说着: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如同岚儿一般婉约动人,不如就取名婉字,岚儿你觉得如何?” 林岚儿脸上仍旧盛满了笑意,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娇斥道: “如果是个男孩儿,不是个女孩儿呢?” “若是男孩儿,自有家中长辈操心取名,我们大可不必操心。” 洛靖端好似又想到了些什么,顿了顿继续道:“这次大概率轮到成字辈了......” 林娘看出他眼神中的落寞,身为长子,成家多年却仍是一无所出。 因着这个子嗣问题,暖阳侯府也没少被人诟病,想必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林岚儿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反过来还安慰起了洛靖端。 她轻叹一声,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言语,只是伸出手去,牢牢握紧了洛靖端的手心。 “端郎,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昔日佳人的话一点点远去,最终消失。 回忆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洛靖端突然想到,面前这个女孩叫苏婉宁,却不是苏婉婉。 “宁”字想必是林娘自己给孩子加上去的字吧。 因为他惝恍迷离间想起来,林娘曾经同他说起过。 她不求孩子能有多么大的尊荣,多么荣耀的出息。 只求子女能够一世无忧,健康快乐地长大。 面前的这个女孩名字里的宁字不正是代表了林娘的期望吗? 她一直都希望她的孩子能够一生安宁,平安顺遂。 “婉宁.......是个好名字。” 洛靖端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的他越来越想不起来当年那些与林娘在一起时的具体细节了。 方才突然浮现在心头的画面让他的心中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的他心中早已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 洛靖端眼里的神色从怀疑变成了担忧。 天知道这个小丫头从偏远乡下跋山涉水到了都城,一路上都遭遇了什么。 一定是困难重重,舟车劳顿。 想到这里,洛靖端脸上表情变得担忧起来: “孩子,你这一路是不是受了不少苦?” “你别怕,既然你现在已经回到了侯府,本侯......为父一定会补偿你的......” 虽然现在认了亲,但长久以来的说话习惯,自称方式一时间改不过来。 他心里是想和面前这位自己的亲生骨肉多多亲近一些的。 但是一对视上她那淡漠无比的眼神,洛靖端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自知,亏欠这个孩子的事情太多,因此也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小丫头方才就跟他说过:当年自己与林娘的信物被偷了。 这里面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敢对他暖阳侯府的小姐不敬,一定不能放过! 洛靖端面露焦急之色,连忙开口询问起苏婉宁: “婉宁,你先前说的信物被偷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好,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苏婉宁一直在等着洛靖端认清事实。 等他消化好情绪之后,等待着洛靖端能发现一系列事情当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想了想,沉静的开口:“现在暖阳侯府里的这个大小姐,是个假的!” 苏婉宁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她的真名叫做苏婉如,与我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什么? 即使今天晚上已经发生了好多件令他吃惊的事情了。 但是听到这个炸裂的消息,还是让洛靖端再次震惊了一下。 同母异父?那就是林娘同别的男子生下的孩子。 这么说来的话,现在侯府里这个正在吃香的喝辣的侯府大小姐,其实完完全全跟侯府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洛靖端沉下了脸色,“你继续说。” “苏婉如给我下了迷药,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抢走了林娘留给我的信物......” 苏婉宁说着,眼睛里露出一丝狠厉。 她眼瞧着洛靖端的脸色逐渐变得担忧,听到洛靖端再次开口,“然后呢?” “苏婉如和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我的养父,两个人狼狈为奸,把我卖给了刘丰县的刘府当做种女......” “简直是岂有此理!” 洛靖端听到这里,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的变得更加大声。 第105章 真相 洛靖端的话语之间隐隐透出怒意。 本来就算是凭着林娘的关系,他偌大的侯府也可以保护林娘其他的孩子衣食无忧。 但那个冒牌货千不该,万不该,竟敢把他的亲生女儿,暖阳侯府的小姐,当做牲口一样卖掉!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宁宁,你想让为父......让我怎么做?” “我要让她身无分文,身败名裂地从暖阳侯府里滚出去!” 苏婉宁的声音一如往常般的没有起伏,但却比平时更加冷上三分。 身无分文这好办,也就是一句话、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但是身败名裂,洛靖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也不太清楚苏婉宁想要的身败名裂是个什么样子,什么方式的。 让那个苏婉如身败名裂搞不好会影响到侯府的名声。 洛靖端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身无分文,这很好办,宁宁你说的身败名裂是要如何?” “我要她从侯府中贬出去,不论是做乐伎亦或是艺伎,定要她被贬为贱籍!” 苏婉宁毫不留情,一想到当初她那副奸恶狞笑的脸,一想到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苏婉宁就只觉自己的心如刀尖一样冰冷。 听了苏婉宁的话,洛靖端沉思了起来,他并没有立马就应诺。 这个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因为毕竟苏婉如此时已经入了暖阳侯府的族谱。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算是侯府中人了。 上了老祖宗的族谱之后,就不是光凭他一个人就能决定下来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变得有些棘手,并不全凭他一人说了算。 这件事情若是按照苏婉宁的要求去解决的话,首先就要再开一次“家族会议”。 要三房三位当家人和正妻再加上老夫人,全部都同意才行。 这已经算是一件大事了,即便他是暖阳侯府的侯爷,也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尤其是......他想到了自己的正妻沈氏,沈氏跟他向来不恩爱,不亲昵。 两人可以说是同床异梦。 母亲她的意见也十分说不准,是个摇摆不定的。 且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暖阳侯府的名声和利益。 他一下子也实在不敢开口承诺,他不敢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同苏婉宁打包票。 在这漫长的几分钟的等待过程中,苏婉宁敏锐地发现了洛靖端的迟疑和犹豫。 说不清为何,她的内心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浮上了一丝失望。 暖阳侯洛靖端——自己的亲生父亲,好像也并不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 一时间,集福堂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洛靖端面上也有些傀赧,他感到自己脸上的温度也烫得吓人。 一瞬间的功夫,只觉得脸上无光。 就在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补偿面前这个小丫头,这个他多年未曾见过的亲生女儿。 却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苏婉宁心里已经有了个最坏的打算,“父......” 她话已说出一半的一句“父亲”,硬是梗在嘴边,迂回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婉宁也不纠结,想了想,跳过了这个称呼,“您......能为我做主吗?” 洛靖端回过神来,他有些不敢与苏婉宁对视,别扭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只听见他的声音很小,飘飘忽忽地从那头传了过来,“宁宁,这件事......我不能现在就准确答应你......” “你要理解为父,我的心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事情很多......” 洛靖端嗫嚅着,声音越说越小,他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苏婉宁。 看着苏婉宁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冷漠后,又迅疾地再次移开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这个小丫头,即使跟林娘的脸高度相像,但周身却萦绕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他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怵。 而此刻的苏婉宁眼睛微眯,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 她心底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不安感。 苏婉宁的内心深处隐隐已经有种预感,洛靖端也许并不会同意她方才提出的“办法”。 “宁宁,你别急,你今晚就先在我的集福堂内住下,为父会给你准备好集福堂内最好的房间......” 洛靖端终于开了口,果然并没有当面第一时间就肯定苏婉宁说的话。 不过也没否定,只是僵硬的企图转移话题,“等我与侯府长辈商议过后,再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宁宁,你放心,为父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帮你说话的......”洛靖端语无伦次地再三保证。 苏婉宁此时此刻对他的不信任感也是越来越深,这种含糊其辞的解释实在是太过于苍白。 她的眸光阴沉了下来,苏婉宁知道,必须要自己为自己想个备用方案才行。 眼下最差的结果就是暖阳侯府说不准会站在苏婉如的那边。 为了侯府的名声和脸面,反过来选择息事宁人,最终不让苏婉如身败名裂。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那苏婉如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这她怎么能忍? 她费劲千辛万苦进了暖阳侯府,除了一方面是为了完成林娘的遗愿,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苏婉如得到应有的惩罚! 苏婉宁沉下心来,她要冷静地想一想,当下该怎么办...... 对了,既然暖阳侯府的侯爷洛靖端也靠不住,不如就把这件事情闹得更大些。 让这件事暴露在更多人的面前,最起码也要在侯府内上上下下的全部众人面前。 这样子,暖阳侯府就必须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苏婉宁的小脑瓜转得很快,不多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走上前了几步,不矜不伐地开口: “侯爷,既然你已经确定了我所言的全部属实,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才是暖阳侯府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我并不强求。” “但是我希望明日侯爷您能给我一个风光体面的认祖归宗的仪式......” “在侯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面前。” 第106章 宁宁 洛靖端闻言,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宁宁她说得不错,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的侯府大小姐。 既然是侯府的子孙,自然没有一直流落在外的道理。 她总是要认祖归宗的,现在只是要求一个体面的仪式,这并不过分。 他没想到苏婉宁这么懂事,知道了自己的难处,还能反过来为他着想,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无言的感动。 洛靖端当即点了点头,应诺了下来: “这是自然,明日一早我就会告知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在正觉堂内,郑重的宣布这件事情。” 苏婉宁得到了暖阳侯的这句肯定后,心中才宛若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稍稍放下心来。 洛靖端许诺给苏婉宁明日的认亲仪式后,休息了一下,重新积攒了一些力气。 这才又开口哄着声劝慰苏婉宁道:“宁宁,那你看,你今晚不如就在集福堂里好好休息一晚......” “明日在正觉堂上的认亲仪式上才好有精神和力气不是?” 苏婉宁此刻也不再与洛靖端计较,毕竟他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只见苏婉宁很轻微地点了点小脑袋。 洛靖端看到了,面上喜出望外,随即便朝着门外大声喊道:“碧翠,进来回话......” 房门外很快地传来一道细细的女子应诺声。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一个穿着青绿色的丫鬟便走了进来。 这丫鬟看着有点眼熟,那一身翠绿色的衣衫,让苏婉宁不禁多看了两眼。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这丫鬟,不正是先前给侯爷换香的那个小丫鬟么。 碧翠迈着小步子,很快到了洛靖端的床榻边,“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洛靖端指了指一旁的苏婉宁,“带宁宁去集福堂内的上等好房间里休息一晚,一定要尽心尽力好生伺候......” “宁宁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得违抗......” 洛靖端还是有些虚弱,两句话断断续续才说完。 碧翠不敢质疑洛靖端,连忙应和道:“是,侯爷,奴婢知道了。” 接着她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着苏婉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苏小姐,请跟我来。” 整个过程中,碧翠都是恪尽本分的低垂着眼眸。 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乱瞟过,完全是把苏婉宁当做贵人主子一般对待的。 毕竟在天黎国,做奴婢的若是敢正着眼看着自己的主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尊重。 碰到脾气不好的主子,一句话就能叫她们做奴婢的掉了脑袋。 苏婉宁也不再多加言语,默默地转过身,跟着那位名唤碧翠的丫鬟身后,向房门口走去。 苏婉宁的头低得很低,她还微微立起了衣领,遮挡住了脸颊的下半部分。 她不愿太多人此时此刻看到她的脸。 毕竟就这么几个时辰的功夫,突然从侯爷的房间里变了一张脸,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纠缠。 况且,她这张脸,最好是在明日的认祖归宗的仪式上再亮相才比较好。 到时候给侯府里的所有人来一个巨大的“惊喜”。 尤其是她的好姐姐苏婉如。 苏婉宁想到这里,心中越发的期待。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苏婉如明日再正觉堂里,见到她这张久违的妹妹的脸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碧翠刚打开房门,苏婉宁就看到门外还站着不少人,老夫人更是首当其冲。 见房门打开,苏婉宁出来后,老夫人便焦急地大步冲进了房门。 老夫人急冲冲的,连个眼神都没给苏婉宁,自然也没有发现苏婉宁脸上这些微小的变化。 她根本不在乎苏婉宁怎么样,她只怕她的端儿可千万不能遭遇什么不测才好。 倒是大夫人跟在老夫人身后走进房门时,似乎看出来了苏婉宁与之前有点不一样。 不过苏婉宁遮着大半个脸,她也没有深究,不过还是感到有些奇怪。 擦身而过的瞬间停下了脚步,多看了苏婉宁两眼。 感受到大夫人的目光,苏婉宁更加深深地低下了小脑袋。 她心底隐隐涌出一丝忐忑,偷偷祈祷着大夫人千万不要走上前来...... 大夫人的脚尖已经隐约有着朝苏婉宁这边迈过来的趋势...... 苏婉宁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得很厉害,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 “秦氏,你还在磨蹭什么?侯爷想见你,有事要跟我们说。”房屋内飘来了老夫人的催促声。 老夫人这句催促声实在及时,不早不晚的,刚好叫住了大夫人正欲朝苏婉宁走过来的双脚。 大夫人不得已再次停住了脚步,一边嘴上回应着老夫人,“来了,母亲。” 一边转过了身体,双脚也改变了前行的方向,她没有再过多的计较苏婉宁那微小的异常。 很快,原本等在暖阳侯洛靖端房门外面的一行人,陆陆续续都进了集福堂的房屋内。 苏婉宁看着一个一个从她身边走过去的候府之人,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碧翠,“你继续带路吧。” 苏婉宁交代的事情,碧翠不敢不从,立即回应道:“是,苏小姐。”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 ...... 等到碧翠带着丫鬟碧翠远去的身影不见后,洛靖端才看向先前从房门外进来的这些家人。 老夫人满脸的心慌意急,上上下下检查起了洛靖端的身体,嘴上还不停地问着:“端儿,你可有什么不适?” 洛靖端刚想回答自己并无大碍,耳边就传来了老夫人一声低低的惊呼: “端儿!你这右手食指的指尖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了一道血痕?” “是不是刚刚那个乡野丫头以下犯上,有什么图谋不轨之心,故意划伤你的?” 老夫人的脸上怒意俱现,此刻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她生气极了,干瘪瘪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颤抖着手指就叫喊人: “来人......把那个不知好歹的野丫头......” 洛靖端连忙握住了老夫人的手,轻轻地安抚道:“母亲,这个是我自己划的,并不关宁宁她的事。” “宁宁?”听了洛靖端的话,老夫人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叫“宁宁”的人? 宁宁到底是谁? 第107章 身世 老夫人也是见过了不少大场面的女子,很快她就收拾好了情绪,冷静了下来。 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方才就是正当她要问责那个乡野丫头的时候,端儿他打断了自己的话。 因此也不难猜到,宁宁莫非就是那个乡野丫头? 老夫人有些愣怔,眼神里有些困惑。 她的双眼徒然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天方夜谭,带着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 端儿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刚刚那乡野丫头下了降头? 她久久地一直盯着洛靖端的脸上看,企图能在她的端儿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证据来。 哪成想,看了半天,洛靖端的脸色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下她不得不相信,也许端儿他没有说错话,也不是胡言乱语。 老夫人面上疑惑之色不减,她只是动了动嘴唇。 刚想问问洛靖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发现洛靖端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一言难尽。 都说知子莫若母,老夫人一见当下这个情形,就知道她的端儿定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她想了想,洛靖端大病初愈,她还是不要凡事都急迫的逼问他好。 还是等着端儿他自己斟酌之后,再慢慢道出最为妥当。 因此即便老夫人心中已经是满腹疑团,询问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躺在床上的洛靖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感激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不过眼下的他确实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苏婉宁是私生女的事情算是他这个当家侯爷的私事,且还是那种不太雅观之事。 所以想当然的知道这件事越少的人越好。 而现在的他做不了决定,他需要跟母亲和妻子协商过后,再敲定结果如何,究竟该怎么做。 想到这里,洛靖端小声的示意老夫人,“母亲......孩儿有些事想同您和秦氏说......” 他的话说了一半却又没说完,只是说到末尾,眼神瞟了瞟一旁的二房,三房。 那两个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们。 老夫人一下子就看懂了洛靖端的示意,端儿定是有些私事想同自己房内的人说。 她清了清嗓音,头也没回的吩咐洛靖文,洛靖武,“文儿,武儿,你们俩个先下去吧。” 洛靖文和洛靖武听了老夫人的这句话,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有着不甘心和不服气。 他们两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看得出老夫人从小就格外偏爱他们的这个大哥。 眼下又要把他们支开,指不定又要背着他们俩偷偷密谋些什么事。 谁叫大哥才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呢,谁叫是大哥世袭的爵位成了侯府当家人呢? 但即便他们什么都知道,也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当下的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与洛靖端抗衡,便只能装傻。 两人后退的步子迈得格外小,犹犹豫豫地,他们还想找个什么机会或者理由留下来。 只见洛靖文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立马就被老夫人的话打断了。 “侯爷这里人太多,也不利于他的休息。” 老夫人严厉的目光看了过来,“你们俩还在磨蹭什么?” “聋了是吗?” 这下两个人再也不敢多言,嘴里不断应诺着,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快。 他们都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那定是说一不二的。 哪还敢触老夫人的霉头,两人不断后退着,很快的就退出了集福堂的房门。 两人的正室妻子也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们身后。 自己这房当家的都没说些什么,她们身为一房的女主人,自然也没有什么立场和底气与老夫人顶嘴。 等洛靖文和洛靖武已经完全跨出了集福堂的院门,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 老夫人才朝候在房门两边的丫鬟道: “你们两个,去侯爷房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其他人进来。” 那两个小丫鬟连忙小跑着,按照老夫人说的,静静地守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老夫人这才转过头,看向床榻上的洛靖端。 她脸上笑意盈盈,满脸的慈爱。 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洛靖端开口说话。 洛靖端神色凝重,她先是看了看老夫人,正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集福堂的房门还没有关严实。 他从床上微微坐起上本身,指了指虚掩的房门,随口吩咐另一个贴身丫鬟:“去,把房门关上。” 那丫鬟丝毫不敢耽误,连忙走过去,“啪嗒”一声,把房门紧紧的关牢了。 眼下,集福堂内就只剩下了洛靖端、老夫人、大夫人、还有那个洛靖端派去关紧房门的他自己的贴身丫鬟。 现在在场的都是自己房内的体己人,洛靖端脸色凝重。 他思考了一会儿,脑中正在不停地组织着语言。 迁思回虑的思忖着自己改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老夫人见集福堂内已经没有了外人,这才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端儿,你方才所说的‘宁宁’,究竟是何人?” “莫非......真的是那位‘苏小姐’?” 看着老夫人越来越焦急的表情,大夫人那依旧是一脸不温不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洛靖端咬了咬牙。 还是先不管这么多了,把实际发生的情况跟她们说明吧。 “母亲,你说的不错,宁宁就是那位苏小姐......” 突然之间再次从洛靖端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老夫人还是控制不住的再次被震惊了一下。 她颤抖着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苏小姐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端儿啊,你从小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 “千万不要被来路不明的女子蒙骗了......” 老夫人说的话一句接一句,句句语重心长。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多虑深忧。 第108章 青岚 洛靖端没等老夫人把话说完,立即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叮嘱: “母亲,你想多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娓娓道来。 “苏小姐就是宁宁,她的全名叫苏婉宁......” 苏婉宁? 老夫人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只觉得这名字念着倒是还挺顺口,有种贤淑宁静的感觉。 一个乡野丫头的名字竟然还有些可圈可点,这名字与本人倒是一点也不相匹配。 老夫人略微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她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多想,丝毫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来。 她更加关心的是端儿为何要唤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宁宁”,这未免也太过于亲切了些。 一旁的大夫人听到这个名字,出人意料的抬起了头。 她抬起头时的动作又猛又急,一向冷若冰霜,毫无表情变化的脸庞,此时也不经意的划过一丝讶异之色。 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转瞬即逝,就如同夜空中瞬间划过的流星。 众人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逝的无影无踪。 因为消失的太快了,集福堂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大夫人掩饰的十分巧妙,她重新变回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淡漠表情。 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大夫人的耳朵动了动,暗地里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洛靖端接下来要说的话。 洛靖端停顿了一会儿功夫,好似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同母亲和妻子解释。 终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轻轻地再次开口:“母亲,您还记得二十多年前进过暖阳侯府的林岚儿吗?” 老夫人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 不过......林......岚儿? 这个名字乍的一声听去,居然令她感觉到了几分熟悉感。 这个名字萦绕在老夫人的嘴边,她反反复复默念了好几遍,这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林岚儿!这不就是二十多年前,她给端儿招的那个种女么! 二十多年前,当初端儿娶秦氏的时候,正是老侯爷遭遇不测后的第三年,整个侯府为侯爷守孝三年过后。 那个时候暖阳侯府因此在朝堂上的势力大减,而秦氏的母家家族背景雄厚。 若是洛秦两家能结成亲家,成为一家人...... 那么暖阳侯府那时的现状就能得到很大的改善,继而转危为安。 为什么老夫人会选择秦府呢? 说起来,秦府的家族历史比暖阳侯府还要长久。 早在先帝还在位的时候,秦家的那位当家的大人就一直忠心耿耿的协助先帝,统一了边疆战乱。 当时可谓是风光无限,若是说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即便是现在先帝的第三个儿子墨帝在位,秦家也是尽职尽责的辅佐。 可是墨帝的思维更加激进,而秦大人的想法还停留在老一辈的那个时代里。 因此现在在位的墨帝并不是很看重秦家,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二十年前,秦府的势力那可是不容小觑的。 更加重要的是,二十年前的秦好,秦家的嫡长女,再一次皇室举办的猎兽会上,对洛靖端一见钟情。 少女的情窦初开,总是那样的浓烈、不顾一切。 洛靖端从小就是一表人才,对谁都是温润有礼的样子,当年就是明启城内不少大家闺秀的爱慕对象。 秦好热烈、直接,对洛靖端的喜欢毫不掩饰。 她跟其他大户人家的女子不同,因为她的母家让她具备了这样的底气。 这一切一切的种种,都被老夫人全部看在眼里。 有着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什么人比秦好更合适呢? 老夫人当年立马就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一定要让当年正当如日中天的秦府的嫡长女——秦好,嫁到暖阳侯府里来,做她的儿子洛靖端的正妻! 在老夫人的暗自筹谋下,事情果然按照老夫人计划着那般发展...... 洛靖端和秦好没过多久就成了婚。但是老夫人她千算万算还是比不过天算。 两人成婚后整整五年了,秦氏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老夫人也找过都城里有名的大夫们问诊过,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煎给秦氏吃的那是丝毫不带犹豫的。 结果还是不尽人意,老夫人每天愁的眉头紧锁,连续好几天都没有一个笑脸。 叫端儿纳妾是行不通的。 当年秦好嫁过来的时候,暖阳侯府就承诺过秦府,秦好嫁进暖阳侯府里来,绝对不会受任何委屈。 老夫人更是逼着洛靖端下了誓言,此生只会娶秦好一个正妻! 可是老夫人怎么也想不到,秦好竟然是个生不出子嗣的! 老夫人自知,过去做出的决定,过去做出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她只能不停地朝前看...... 她只能想一些其他的法子! 心底里浮现出来的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暖阳侯府不能没有嫡子!且嫡长子必须是她的端儿的! 后来经过多方打听,老夫人终于打听到了底下黑市里有种名叫“种女”的交易......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夫人就好似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她高兴的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十岁。 她偷偷地联系了黑市里做种女交易的人,经过多方面的筛选,终于看中了一个种女。 老夫人的要求很高,她希望能找一个相貌上等,身子清白,最好还可以冬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女子。 要找到这么一个符合老夫人的要求的女子可不容易。 暖阳侯府当年可是费了不少财力和精力才找到了那么一个。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就是叫林......林岚儿! 老夫人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因为当年那个种女,除了样貌出众以外,更是自带着一种清新淡雅的气质。 就像是初夏里的第一阵微风,像雨后山涧里的青岚色的雾气。 让人心旷神怡,喜爱得紧。 第109章 旧事 青岚色......林岚儿,老夫人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她回过神来,恍然大悟般回道:“我记得,是当年那个招进府的种女......” “林岚儿......她怎么了?” 老夫人说完这句话,有些心虚地偷偷瞄了一眼秦氏。 当年这个事情说起来,也算是她先斩后奏。 不过后来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也不怕秦氏知道,反而主动告知了秦氏。 秦氏虽然愤怒,但她成婚五年没有所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况且当年老夫人还承诺她,这位种女永远只会是种女,她的作用只是为了侯府的子嗣。 一旦种女生下孩子,就会被赶出侯府。 这位种女,甚至连个侯府妾室都不是。 而这个种女生下来的孩子,也会以嫡长子的或是嫡长女的身份过继到她的名下,在她身边养大。 对外就说是她秦氏亲生的孩子。 这样一来,老夫人也不算违背了当年的誓言。 毕竟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身体与常人有异,她这一生注定与孩子无缘。 古代女子不能生育这可是大忌,秦氏知道,老夫人没有用这个理由休了她,那也是全看在她母家的势力上。 但相应的,她那个时候在听到老夫人先斩后奏,早就给洛靖端准备好了种女,甚至让那种女进了侯府之后。 也只能是咬掉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却没有什么立场能坚定地反对了。 感受到老夫人的目光,大夫人面上还是一如往常。 但心底的疑惑却像滚雪球那般,不断地变大,甚至变得越来越深。 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越发清晰。 难不成那个苏婉宁跟当年的种女林岚儿有关系? 但是她又想起来了苏婉宁那张十分丑陋还五官不协调的脸。 那张脸看上去可是跟当年的林岚儿差的是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十万八千里。 苏婉宁和林岚儿,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怎么看那个乡野丫头苏婉宁也不像是林岚儿的孩子。 “母亲,苏婉宁是我与岚儿的亲生女儿!”洛靖端的声音不大,但却显得格外有力量。 尤其是在这十分安静的集福堂中,他的声音就仿佛是敲响了一口警钟,说出来的话重重地敲在集福堂内的众人心头上。 老夫人有些焦急,她伸出手,用手背贴在洛靖端的额头上,“端儿,你是不是糊涂了?”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她以为洛靖端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之前的病症又复发了。 洛靖端轻轻地抚开了老夫人伸出来探他额头的手,再次坚定地肯定道:“是真的,母亲。”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现在的我很清醒,我没有说错话。” 大夫人心中早就有了预感,此刻即便是听到了洛靖端的这句话之后,也不像老夫人那样不可置信。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老夫人张大了嘴巴,疑惑地询问:“端儿你为何要这么说?你可有证据?” 洛靖端好似早就知道老夫人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他默默地抬起那只食指指尖被划出一条刀痕的右手。 与此同时,另一只左手也抬了起来,指着右手食指,“这就是证据。” “方才苏婉宁进来,同我道明了她的来历......” “一开始,我也是不相信她说她是我的亲生女儿的......” “但是,她能说得上来当年我赠与林岚儿的丹青画作上的细节之处。” 说到这里,洛靖端的语气停顿了一瞬。 他还是有些虚弱,休息了一下,喝了一杯老夫人递过来的水后,这才继续说道: “其实到了这里,即使她能说得出来那画作上的细节,我也只是心中产生了怀疑,并没有全然相信。” 老夫人听到这里,一边不住地点着头,一边又附和道: “端儿,你做得对。那个什么苏婉宁,定是机缘巧合看到了那幅画,又或者可能是做了些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听了这话,洛靖端脸上稍稍有些不满,他这位母亲,把人的尊卑看得太重了。 好像在母亲的眼里,那些家世贫穷之人,生来就是下等之人,且还伴随着品行不端。 他不太认同母亲这种给所有人带上尊卑标签的行为,但他也不能当场斥责母亲的不是。 毕竟百事孝为先,是他刻在骨子的礼教。 洛靖端只能是连忙摇了摇头,打断了老夫人的无端猜测:“不是的,母亲。” “婉宁她是个品行纯良的好孩子......” “她见我仍旧心存怀疑,为了证明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她还主动地提出了......” 老夫人紧接着追问:“提出了什么?” “她竟然主动地提出了‘滴血认亲’这个办法!” “什么!”老夫人一声惊呼。 事情讲到这里,果然不出意外的大大地震惊了暖阳侯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好似又想到了些什么,蓦地抓起洛靖端的右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最终老夫人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她颤抖着指尖,指向洛靖端那带着划痕的右手手指: “端儿,莫非,你已经跟那个苏婉宁滴血认亲过了?” “正是如此!母亲,您若是还不相信的话,方才那滴血认亲的结果还在那方桌子上......” 老夫人急忙站起身,或许是起身起的太猛,她的身躯摇摇晃晃的,有些步履蹒跚。 待她走到那张桌子前,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个白瓷碗。 碗里有两团血滴,此时此刻,宛若两块吸铁石一样,紧紧地相融在一起。 这下眼见为实,由不得老夫人再怀疑了。 但老夫人的反应却很奇怪,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反而出人意料的有些呆滞。 她好像受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样,一屁股猛然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那个苏婉宁竟然是端儿的孩子? 那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抬起眼眸,两道摄人的狠厉眼神直直地看向一旁的大夫人。 第110章 定夺 “我一开始也很惊讶,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靖端察觉到了房间内有些紧张的气氛,连忙出来打圆场。 察觉到了老夫人那审视的目光,大夫人心中虽然有了猜测,面上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她只好略微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或许是当年那林岚儿隐瞒了真相,偷偷地藏下了一个孩子......” 听了大夫人的这句话,老夫人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直觉告诉她,当年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但是眼下的情况,再去追究当年的事情没有什么用,毕竟时光怎么也不可能倒流。 还是先想想眼前这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该怎么善后吧。 老夫人收回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了自己的心情。 等到她的情绪和思想都渐渐地冷静下来之后,老夫人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既然这个苏婉宁是林娘与端儿的孩子,那不久前那位拿着信物登门拜访侯府门槛的苏婉如又是谁?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苏婉如手上拿着的,确确实实是端儿的画作丹青,上面题的字也确确实实是端儿的笔迹! 如果苏婉宁才是真的大小姐,那苏婉如又是怎么拿到那张信物的? 等等......苏婉宁......苏婉如...... 老夫人在心中不断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十分相像的名字。 多念了几遍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来,这两个名字怎么会如此相像? 莫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姐妹罢? 她压下心中的猜测,原先目视着前方的双眼,转而看向床榻上的洛靖端: “端儿,既然苏婉宁是暖阳侯府的小姐,那前几天那个刚刚才认祖归宗的婉如......” 听到老夫人提起苏婉如的名字,洛靖端不禁神色一暗。 他想到了宁宁一路上的苦难艰辛,连带着说出口的话语气也变得有些冷了下来: “母亲,这正是我想说的......” “那个苏婉如是与宁宁同母异父的姐妹,也正是因为这个蛇蝎心肠的胞姐从中作梗,这才导致宁宁她现在才与我相认......” “那幅我赠予林岚儿的画作丹青,也是那个苏婉如从宁宁手中抢过来的!” 洛靖端越说越激动,音量也在不知不觉间提高了许多。 他一想到宁宁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本来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哪成想现在还被别人鸠占鹊巢,恶意中伤,甚至差点危在旦夕。 一想到这些,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抢了宁宁回侯府的信物,竟然还......还把宁宁当做种女卖进了刘丰县的刘家!” 洛靖端的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一时间集福堂内安静得可怕,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竟然......竟然还有这种事?”老夫人眼珠子瞪得很圆,震惊过后,她又感到一丝局促。 种女这个词汇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二十年前,她自己也进行过这种交易。 只不过与苏婉宁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是买家,而现在的苏婉宁,却是个卖家。 二十年后,老夫人再一次地久违地听到了这个名词,情不自禁地讶异了一瞬。 但实际上,她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呢? 毕竟,她也曾经是种女这个风俗的交易链里的一员。 因此她在震惊过后,脸上也不免有些青一阵白一阵的局蹐不安。 但听端儿的口气,好像还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老夫人招种女的事情并没有跟洛靖端说得十分详细,只是说给他新找了一个暖床的贴身丫鬟。 因此其实洛靖端并不知情。 老夫人偷偷看了一眼大夫人秦氏的表情,秦氏脸上倒是依旧一如往常。 看来秦氏也还算听话,遵守了当年的约定,并没有跟洛靖端说起过。 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洛靖端那边还是义愤填膺,句句都在控诉苏婉如的这种悖逆不轨的所作所为。 他太气愤了,一时间只觉得胸口中好似有一把火焰,越烧越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老夫人连忙走上前,一下一下用手心轻轻地拍抚洛靖端的背,让他得以缓解,消散消散怒火。 她不禁联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那就是苏婉宁既然已经又或者可以说是曾经,做了那种女的交易...... 那会不会她此时此刻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底里涌现上来的更多是轻视和鄙夷。 在古代这个世界背景下,把女子的贞洁看的还是十分重要的。 尤其是还未谈婚论嫁的黄花大闺女。 自然更不用说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暖阳侯府了。 也怪不得老夫人会这样想,毕竟在天黎国,女孩嫁人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又或者以政治家族联姻居多,自然格外看中这个女子是否为清白之身。 况且普遍女孩的地位也比不上男孩,不然也就不会有种女交易了。 一个女儿身罢了,又不是男孩......女孩更多的是一个代表侯府脸面的角色,而男孩才是传宗接代的正主。 老夫人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 “端儿,那苏婉宁若是真的被卖给别人府里当了种女,即便她现在逃出来了,会不会......身为女子的清白也还是......没有了?” 洛靖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母亲,不管宁宁发生了什么,她也始终是我们暖阳侯府的小姐啊!” “她是我亲生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洛靖端的声音掷地有声。 老夫人当下心里就有了预感,她的心里早就摆好了一杆秤。 秤的两端一会儿这边高一会儿那边高,眼下还分不出胜负来。 哪头重哪头轻在她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方才的那句试探也让老夫人看出来了,端儿他还是比较在意那个叫苏婉宁的乡野丫头。 而她也不想让洛靖端动怒,因为先前墨太医就叮嘱过,端儿的病今后还需要好好的休养。 若是情绪起伏过大,只怕是会反弹的更加严重,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能是药石无医。 这下秤的两端孰轻孰重也一下子在老夫人的心中就有了定夺。 第111章 族谱 老夫人缓和了脸色,顺着洛靖端的话茬,一边舒缓着洛靖端的心情,一边看似无意地开口询问: “端儿,你说得对,侯府的血脉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老夫人顿了顿,巧妙地暂时转移了话题: “端儿,你先消消气......这个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洛靖端充满怒意的脸庞稍稍缓和,他深呼吸了几口,重新抬起眼眸,看向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秦氏。 又过了片刻,待他整理好思绪,这才缓缓开了口:“母亲,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明日,我想在正觉堂内给宁宁举办一场认祖归宗的仪式,到时候要让侯府所有人都来观礼......”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这个倒是不难,顶多就是费点精力布置一番。 她刚想应诺,不想洛靖端的话竟然还没说完,也没给她打断的机会,紧接着继续接着上面那句话说了下去。 “母亲,您也看到了,宁宁她从小就流离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 “那个苏婉如做了这么骇人听闻的坏事,理应受到惩罚才对。” “方才宁宁也同我说过,她想让那个作恶多端的苏婉如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夫人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连忙插嘴道:“什么代价?” “宁宁她说想让苏婉如身无分文,身败名裂的从侯府滚出去......” 洛靖端说完,抬眼看向老夫人,他的语气变得诚恳,“母亲,您怎么看?” 他那原本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眸光,此刻也变得亮了不少,正是一脸期待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却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身无分文确实好办,但是要想让苏婉如身败名裂怕是没有嘴巴说说的这么容易。 若是苏婉如还没有入族谱,那这事也比较好办,可问题就出在这个族谱上面。 入了族谱之后,那就是属于侯府中的一员了,不论是谁,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跟侯府联上了关系。 这桩二十年前的种女事件,还留下了一个没有处理好的“小尾巴”——平白无故跳出来了一个私生女来。 想到这里,老夫人阴沉着脸,声音也有些沙哑,她又仔细权衡了一番,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端儿,你知道的,身无分文这很好办,但是身败名裂恐怕一时间还没办法完成。” “毕竟那个叫什么苏婉如的,前几天才刚上了侯府的族谱......” 听了这话,即便老夫人话都没有说完,也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洛靖端还是听懂了老夫人的话外之音。 对于这个结果,洛靖端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老夫人的回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就猜到了母亲会这么说了。 看着洛靖端越来越凝重的脸色,老夫人当下心里就察觉到,端儿他定是有些悒悒不乐,郁郁寡欢了。 生怕洛靖端的身体再出些什么状况,老夫人立马就下定了决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稳住端儿的心境,不能让他情绪太过激动,伤了身体才是。 想到这里,老夫人连忙出言宽慰他: “端儿,你莫要着急,敢到我们暖阳侯府招摇撞骗之人,定是不能轻饶。” “只不过,就算是要惩罚那个苏婉如,也不是现在,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我们需要一个更好更恰当的时机。” 洛靖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虽然依旧有些小失望,但他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之人。 一个时辰前,在苏婉宁还在集福堂的时候,他也早就提前跟苏婉宁说过了这件事的不易...... 幸好先前并没有在宁宁的面前夸下海口,不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到头来却没有做到,实在是叫自己面上无光。 洛靖端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老夫人的说法,又再三嘱咐: “母亲,那明天宁宁的认亲仪式还麻烦母亲费些心思好好布置、安排......” 老夫人见洛靖端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忙不迭地答应: “那是自然,端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件事我交给秦氏去做,秦氏安排的事你还不放心吗?” 老夫人话锋一转,直接把这件操办仪式的事情推到了大夫人的身上。 秦氏脸色也有些不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差事一看就是个不讨好的。 她之前一直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现在老夫人当面点了她的名字,即便她再怎么不情愿,但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推脱。 毕竟侯府的操办事宜交给她这个侯府大夫人来做也是情理之中。 秦好没有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她面上不显,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老夫人的话开了口: “是,母亲说得对。妾一定会竭尽所能去操办。”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眼看着老夫人一脸轻松的神色,岂能让你坐享渔翁之利? 大夫人秦好停顿了几秒,接着又说道: “母亲,到时候您也会在旁边监工把控一下的对吗?” 两个女人之间你来我往,仿佛有好几道肉眼看不见的火光在两人中间乱窜。 老夫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大夫人秦好会说出这种话,她印象里,秦好嫁进侯府以来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虽说一开始是盛气凌人,威风八面,一副典型的权势家骄蛮大小姐的模样。 但自从成婚五年都生不出子嗣,自从老夫人招了那个种女之后,秦好她的性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变得不争不抢,淡泊寡欲,冷心冷面。 还迷上了吃斋念佛,连带着对侯府里的大事小事似乎都不再关心。 简直可以说是变成了暖阳侯府里的局外人也不为过。 第112章 把关 老夫人心中讶异,脸上却仍旧是一副微笑和蔼的模样。 她维持着她那一贯的善气迎人的形象,却并不反驳大夫人,但也没有明确说出同意的字眼。 “老身知晓了......”老夫人从洛靖端的床前转过身,双手亲切地拉住大夫人秦氏的手,又轻轻地拍了两下。 一举一动间仿佛都对秦氏寄予了厚望。 两人面上都十分模式化地笑着,暗暗较着劲,谁也不肯让谁。 最终还是洛靖端打破了现场略微也有些紧张的气氛: “母亲,秦娘她一个人做的话难免会有些疏忽之处......” “母亲,你就替她把把关吧......” 对老夫人说完这些话,他又费了些力气,把头转向大夫人秦好这个方向,不出意外地也开了口: “秦娘,你也多听听母亲的意见,切莫一意孤行......” 老夫人毕竟还是最疼爱她这个亲生儿子的,既然洛靖端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推脱。 顺着洛靖端的话便应承了下来,“端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按你说的这样安排吧。” 秦氏在一旁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她也没有开口反对,洛靖端便只当她也是默认同意了。 洛靖端看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心中很是开心,当下就双掌合在一起,不间断地连续拍了几下。 他一边鼓掌一边扬起了嘴角,声音中都染上了笑意:“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有了母亲和秦娘的安排,明天定能给我们侯府的小姐宁宁一个体面又风光的仪式!” 老夫人见她的端儿心情如此喜悦,也不禁高兴了起来,应和道:“端儿说得对......” 两个开心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大夫人秦好,脸上闪过了一丝狠厉。 但她隐藏得很好,那一抹狠厉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就宛若那转瞬即逝的流星,瞬间不见了痕迹。 秦氏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冷淡的脸色,看着眉欢眼笑的老夫人和洛靖端两人。 在他们愉悦的目光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谈妥,为了不影响洛靖端的休息,老夫人也没再多待。 她再三叮嘱了端儿的贴身丫鬟要好好照顾好侯爷后,便一步三回头地领着其他人出了集福堂。 ...... 眼看着老夫人走出了集福堂的院门,苏婉宁才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她跳下来的时候选的位置很巧妙,刚好就在那房门外面的阴影死角处。 不得不说,宗小蕊交给她的那套轻功,再加上她自己的那套独一无二的气经,实在是相得益彰。 就跟锦上添花似的,实在是太实用了。 所以方才她和宗小蕊一步步走出集福堂的身影,其实只是个幌子。 苏婉宁在走出门的时候就吩咐让宗小蕊先回了煮雨苑。 而自己则是一个灵巧的翻身,直接就飞到了洛靖端房间的屋顶上。 方才那几人在房间内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苏婉宁她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洛靖端果然没有骗她,明日的认祖归宗仪式确实也并不是光凭他一人说了算。 老夫人也确实是个硬茬,把侯府的名声名誉看得很重,是个不好说话的。 整个暖阳侯府里,恐怕也只有洛靖端的性命才能跟侯府的名声名誉有一席相比之地吧...... 这侯府里的人,一个一个,都有着八百个心眼子,全都是两幅面孔。 苏婉宁用手撑着小下巴,略微沉吟了一会儿。 就从她刚才听到的内容来看,大夫人秦好似乎跟老夫人的关系也不想表面上那么和和气气。 更重要的是,她还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自己的认祖归宗仪式。 苏婉宁摇了摇脑袋,把发散出去的思维连忙收了回来。 她的脸上变得有些冷峻,既然侯府的这些人靠不住,自己的生父洛靖端也靠不住...... 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得要靠自己! 苏婉如,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即使只靠她自己,也一定能让苏婉如得到让她毕生难忘的惩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明天的到来也越来越近。 但出乎苏婉宁自己的意料,离那认祖归宗仪式越来越近,她的内心却反而越来越冷静。 她想起了苏婉宁手帕和李管家的串珠......一个绝妙的计划在她脑海中一点一点浮现了出来。 苏婉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也不再继续在集福堂众逗留。 又是轻轻地一点脚尖,几个轻盈的跳跃,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奔去...... 很快在漆黑的夜幕中就不见了身影。 ...... 等苏婉宁回到了自己的煮雨苑,已经是夜半三更。 宗小蕊坐在桌子旁,一手平放在那桌子上,另一只手还撑着脑袋。 她已经有些犯困,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的向下点着头。 苏婉宁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她放轻了脚步,踮着脚尖走了过去,轻轻地拿起一旁矮榻上的薄毯。 只见她双手一展,那薄毯就被平整的展开了来,接着苏婉宁就这么举着这席薄毯,正准备轻轻地盖在宗小蕊的背上。 苏婉宁的动作已经很轻很轻了,但薄毯才刚刚碰触到宗小蕊的背部的瞬间,宗小蕊她原本微眯的眼睑同时也上下动了动。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惊弓之鸟,一下子就抓住了苏婉宁的手腕。 这是何等敏锐的反应速度! 宗小蕊不愧是做过刺杀任务的,即便没了内力,但反应速度也是普通人比不了的。 宗小蕊抓着苏婉宁手腕的力道不算轻,对于普通人来说甚至已经有些大力。 如果是一个寻常深闺女子,恐怕早就大神叫喊了起来。 但对苏婉宁来说,这点力道却不算什么。简直就像小孩子挠痒痒一般。 不过苏婉宁她也没有直接反转手臂回抓过去,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只怕会伤到宗小蕊。 她只是任由宗小蕊抓着她的手腕,静静地看着她。 第113章 解释 苏婉宁那薄薄的唇线向两侧上扬,微微开启了两瓣淡粉色的薄唇,“小蕊,你怎么了?” 看着如此应激的宗小蕊,苏婉宁不禁有些疑惑。 苏婉宁卸去了那张丑陋的带着大黑痦子的人皮面具后,前后相差太大。 宗小蕊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美女就是苏婉宁。 宗小蕊听了这话,呆呆地愣在原地两三秒钟,才忽然恍然大悟般:“宁姐?你回来了?” 眼前这个女子,面容虽然有了变化。 但苏婉宁那一贯清冷的嗓音一下子就让宗小蕊反应了过来。 对啊,宁姐她先前在集福堂的时候,撕下了那张丑的发指的人皮面具来着。 宗小蕊猛地睁大了双眼,看到站在她旁边的人是苏婉宁之后,这才连忙放开了抓着苏婉宁的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宁姐,你的样貌变化太大了,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宁姐......这是你的真实面目吗?”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宁姐你一直带着那副人皮面具......” “没想到,宁姐你竟然是个绝世大美女......” 宗小蕊低着头,时不时地用小眼神瞟着苏婉宁。 宁姐这变化太大了,她不由得感觉有些自惭形秽。 长相漂亮的女子自然是十分吸引人的。 刚认识苏婉宁的时候,她就知道宁姐强大,冷静,有主见,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只不过人无完人,宁姐的相貌确实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点不足,才让宁姐看起来更像个人,而不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但是现在宗小蕊没想到宁姐身上唯一一个短板其实也就是个根本不存在的短板...... 而反观她自己,除了长得还算有些姿色,会些射箭技巧。 其他好像就没有了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被废了武功,丧失了内力。 与宁姐相比,实在是不堪入目。 宗小蕊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心,宁姐会不会嫌她是个累赘? 这么一想,宗小蕊莫名的心底里升起了一丝委屈。 她站在桌子旁边,不说话了。 苏婉宁看出来了宗小蕊的局促不安,她想了想,便也只当做不知道。 只不过仍旧是坚定地把方才没有从宗小蕊悲伤滑落下来的薄毯,再一次稳稳地盖在了她的肩头。 “我不是有意要对你隐瞒的,一开始是没有必要,后来是没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且,那张面具是别人给我做的,一旦撕下来了,只凭我自己的能力的话,我根本也戴不回去......” 苏婉宁也不想欺骗宗小蕊,一字一句都对她如实相告。 “小蕊,你要相信,我交朋友并不是看长相的,”苏婉宁清冷的嗓音中带着强韧,“我交朋友,只凭心,凭人品。” 宗小蕊听了苏婉宁的这些话,脸上不禁有些动容,她稍稍抬起了眼眸,圆溜溜的杏仁眼里有些泪光闪烁: “宁姐,我没了武功,这么没用,你会......嫌弃我么?” 她的声音很小,言语间带着满满的不自信。 宗小蕊的话音刚落,苏婉宁就立即抬起了手,轻轻地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为什么会嫌弃你?” “你教了我轻功,若是真的追究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小师父呢!” 破天荒地,苏婉宁难得一次开起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听了这话,宗小蕊不由得笑出了声,方才的抑郁之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姐,你不嫌弃我没用,那真的是太好了......”宗小蕊喜极而泣。 苏婉宁摸了摸她有些湿润润的眼角,“小蕊,不瞒你说,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我......” “什么事?宁姐你尽管说!”宗小蕊立马敛了神色,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婉宁想了想,先是简单地跟宗小蕊复述了一下当下的情况: “小蕊,你也听到了,我是暖阳侯洛靖端的私生女。” “洛靖端已经答应我,明日就为我准备那个认祖归宗的仪式......” “但是你知道的,认祖归宗是我的目的,但却也不是我的主要目的。” “我的主要目的是要让我那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姐姐得到惩罚!” “可是,后面你回煮雨苑后,我并没有及时回来,其实我并没有离开集福堂,而是偷偷躲在他们房间的屋顶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宗小蕊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继续静静地等着苏婉宁继续往下说。 苏婉宁继续说道:“他们明日虽然同意让我认祖归宗,但是对于我那个姐姐苏婉如,却仍旧是选择听之任之,并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惩罚......” 听到这里,宗小蕊稍稍也有些气愤了起来,暖阳侯府怎么还“助纣为虐”呢? 苏婉宁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将宗小蕊义愤填膺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所以,我决定我明天要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惩治一下我那恶毒的姐姐。” “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宗小蕊点头如捣蒜,她连忙义不容辞地回应:“宁姐,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虽然明日的仪式上,侯府答应了我会让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来观礼,让侯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我觉得还是不够‘声势浩大’......” 说到这,苏婉宁想起来了苏婉如一心谋划的想嫁入绥平公府,当上大少奶奶的好谋算。 还想到了那绥平公府里与苏婉如有些暧昧的李管家,她的声音就沉了下来: “明日我是主角,定是不能缺席的,但是小蕊你不是,你的身份更容易自由活动,还不易被别人发现。” “小蕊,我需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苏婉宁把声音压得低了一些: “明天你寻个机会,偷偷溜出暖阳侯府,去外面散播出去暖阳侯府多了一个私生女的言论......” “别的地方都可以粗略带过,但重点一定是要在绥平公府的附近,再引出一个暖阳侯府私生女不洁的谣言来......” “就说那暖阳侯府的私生女的姘头好像就是绥平公府里的人......” 宗小蕊闻言,瞪大了眼睛,连原本小巧的樱桃小嘴都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形: “宁姐,这种谣言对你可是很不利的啊!宁姐你真的想好一定要这样做了吗?” 第114章 帮忙 苏婉宁目光沉沉,冷静地看着宗小蕊,半晌过后,她点了点头: “小蕊,我想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你放心,之后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明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苏婉宁的声音淡淡的,她的语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强迫的意味,只是平心定气地等待着宗小蕊的回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小蕊她不肯做这件带着风险的事,苏婉宁也绝对不会强求。 她一向是个明事理,从不仗势欺人的人。 只不过若是小蕊真的不愿意的话,那她就要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宗小蕊听了这话,连忙摇了摇头,她摇头的频率很快,小小的脑袋就像在摇动一个破浪鼓似的: “宁姐,你误会我了!”宗小蕊的语速很快,生怕苏婉宁误会了她。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担心你,如果明天真的把这件事情闹大了......” 宗小蕊张了张嘴唇,又闭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最终还是动了动嘴唇道: “毕竟你才是真正的暖阳侯府的小姐,也是......传闻中的那个私生女......” “苏婉如是惩罚到了,可是恐怕对你认了祖归了宗,又或者是入了族谱之后......” “这个不好听的名声可是会一直存在了啊!” 宗小蕊的语气十分诚恳,她是真的在替苏婉宁着想,替苏婉宁担心。 感受到了小蕊的诚挚,苏婉宁也知道,宗小蕊她字里行间的确都是为了她好。 小蕊的担忧也确实不是空穴来风,但苏婉宁一向是个十分有自己主见的人。 她的脑海里就像有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她把这些得失利弊都条条框框列得十分清晰。 此刻的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宗小蕊说的这些问题,其实她都有想过。 也许是因为她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的灵魂,所以其实她对这些流言蜚语什么的并没有特别在意。 她更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莲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认为,人应该比莲花更甚。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苏婉宁她一向是不在乎的。 只不过是被别人说几句闲话而已,甚至不痛不痒,身上也不会掉下一块肉来。 这点损失与她的复仇目标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苏婉宁一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对于坏人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更别说还是一个伤害过她的人了。 而且前天撞见的苏婉如正在与绥平公府的李管家谋划要做大少奶奶的场景。 就如同一张张幻灯片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这件事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给她敲响了警钟。 苏婉宁知道,惩治苏婉如这件事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再拖延下去,苏婉如说不定就会察觉到她的举动,那无异于就等于是打草惊蛇。 而且说不定也会给了苏婉如苟延残喘的机会,苏婉如都已经在想离开暖阳侯府的退路了。 如果真的让她得逞了,那之后再想复仇,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更重要的是,要想让苏婉如身败名裂的滚出暖阳侯府,没有比明天的认祖归宗仪式更加合适的场合了! 明天的仪式是她一手策划的,尽心尽力地布置出来的,专门给苏婉如搭建的一个万众瞩目的巨大舞台。 然后,在这场华丽绚烂的舞台上,狠狠地将苏婉如拽下来,撕破她的伪装面具,让她那张丑恶的嘴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想到这里,苏婉宁还是沉着声,缓慢而又坚定地再次轻轻点了点头,“小蕊,你的担心,我都明白。” “但是我还是要这么做。” 眼瞧着苏婉宁狭长的美眸里愈发深沉,宗小蕊就知道,宁姐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她也不再劝阻苏婉宁,当下就拉起苏婉宁的纤细的手腕,重重地点着头: “宁姐,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肯定站在你这头。” “你放心,明天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尽自己全力去完成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握紧了苏婉宁的手心,好像握得越紧,就越能彰显自己的决心似的。 苏婉宁知道,宗小蕊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 她能感觉到宗小蕊握着她手心的手,有些湿,有些滑。 想必也是除了一层薄薄的手汗。 细细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意料之中。 宗小蕊她毕竟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武功,此番又是要去大名鼎鼎的绥平公府府外“造谣”。 这种事情怕是也是小蕊她人生中的第一遭。 苏婉宁想了想,轻启了嘴唇,“小蕊,明日还是首先以你的安全为重。” 这句话是让宗小蕊万万没想到的,她一直以为宁姐是一个严峻冷酷,不善表达的人。 属实也没想到宁姐竟然也会主动出言关心她的安危。 宗小蕊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声音里还不自禁的带了一丝闷闷的鼻音。 两个女子相视一眼,似有心电感应一般,“噗嗤”一声,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此时此刻的她们,看起来却比亲姐妹还要亲。 交代好宗小蕊之后,苏婉宁就送她回她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临走之前,很自然地又叮嘱了一句:“小蕊,你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 宗小蕊闻言,轻轻的“嗯”的一声。 送完宗小蕊之后,苏婉宁自己也回了煮雨苑的正房。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确保明天的行动万无一失,苏婉宁今日也准备早些睡觉。 一夜无话。 ...... 第115章 传信 第二天清晨。明媚清新。 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 东边已经高高挂起了一轮金黄色的太阳。 暖光从云层中射了出来,再映照在煮雨苑前的小院子里的小树上。 一张张叶片无风自动,银子似的闪闪发光。 阳光又洒在地上,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苏婉宁昨天的那一觉睡得特别饱。 一早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她好久没有睡过一个这么舒服的懒觉了。 上一次睡得这么饱的时候还是那次与墨景栎一同在那间破庙里躲雨的时候。 那双惑人的狐狸眼就这么突然浮现在她的心头。 话又说回来,这几日都不曾见到墨景栎的身影,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去了。 苏婉宁甩了甩脑袋,把那双恼人的狐狸眼抛到九霄云层之外。 她去关心墨景栎干什么? 墨景栎毕竟是专属于皇帝的“墨太医”,又有那一身变幻莫测的高深武功,比她的处境可好多了。 她可真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苏婉宁不再去想墨景栎的行踪,她转手就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心情是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苏婉宁耸了耸小巧高挺的鼻尖。 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沉浸地享受着这一瞬的岁月静好。 紧接着她慵懒地向上抬起双臂,将手臂抬过了头顶,拉伸着背部的肌肉。 像一只小猫一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煮雨苑院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吵闹的声音,苏婉宁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这都快到正午了,怎么会有人在她院门前如此不知分寸的吵闹? 这也太奇怪了。 她面露怀疑之色,走到煮雨苑的院门边。 不过她没有贸然就打开院门,只是侧着头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门上。 木扉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叽叽喳喳女子说话的声音。 “我听说那个苏小姐是个脾气不好的,她竟然都敢扇刘嬷嬷的耳光!” “什么?这是真的吗?” “当然,那日我就在现场,那个苏小姐真的就像一个索命的女鬼似的!” “而且我还听说,她不仅脾气不好,长得也很吓人......” “啊!那我可不想进去......” “老夫人派我们过来给她传信儿的,不进去这可怎么行?” 这句话话音刚落,门口就十分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看来门口那些丫鬟是真的怕了她的“威名”,话说到这里,一个一个就突然都哑了火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得出来,谁都不想上赶着趟这趟浑水。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是十分尖细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 “其实我们这么多人,也不用全部都进去啊,老夫人只得吩咐只要是话带到了就行......” “不如我们直接派一个代表进去,其他人就在院门外等着,只要给进去的那一个人给那个什么叫苏小姐的传递一声就行了。” 听了这话,其他丫鬟纷纷附和,“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但她们互相推推搡搡的,又说不出来该派谁。毕竟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揽这个不讨好的差事。 又是那道尖细的声音响起,这回她直接点了一个人出来: “那就派我们这里最‘柔弱’的人去吧,说不定那个凶神恶煞的苏小姐看在你这么‘柔弱’的份上,会网开一面呢~” 看来,不管是在哪里,欺软怕硬,畏强凌弱的现象都有存在。 苏婉宁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变得如此“穷凶极恶”了。 听到这里,苏婉宁直接站直了身子,她已经懒得再听下去,她都已经猜到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她把手搭在了煮雨苑的门环上,正准备打开门。 哪成想,还没等她用劲,门外就传来了一股大力,直接就把两扇本就有些破旧的木门给撞开了。 苏婉宁反应很快,连忙向身后跳出了一丈远。 一个娇小瘦弱的人影速度很快地从撞开的门外飞了进来,“咣当”一声,正好匍匐在了苏婉宁的脚下。 这是一个一身灰色衣衫的小丫鬟,她把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个动作能比较全面地保护她身上的要害部位,减少了不少痛楚。 小丫鬟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女子绣鞋,立马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她吓极了,此时更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瞧着煮雨苑的门被破开,苏婉宁放眼看去,门外还站着其他几个小丫鬟。 门刚打开时,她们脸上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门打开之后,突然就看到门后还站着一位女子,脸上的表情又带着一丝惊讶,她们身体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这几个丫鬟是万万想不到,煮雨苑的门后竟然还一直站着一位穿着主人华服样式的美貌女子。 伺候人伺候得久了,自然分得出来贵人和下人的区别,丫鬟们猛然间也反应了过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几个丫鬟脸上的表情就像闪电一般变成了低眉顺眼的样子。 站在最前面的带头的女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苏小姐在吗?” 苏婉宁没应声,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看过去,她先是蹲下身,把刚刚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小丫鬟轻轻地扶了起来。 那小姑娘哪敢如此麻烦眼前这个面容姣好,气质出众的女子? 苏婉宁只是虚虚的拉了一下她,她就诚惶诚恐地避开了。 硬是自己强撑着,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奋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她低着头,静静地候在一旁。 苏婉宁见她没有大碍,这才朝着院门口那个出声询问的带头丫鬟斜去了一个眼神。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就像是从空中飘过去的一根没有一点重量的羽毛。 但那目光却又不似羽毛那般柔软,反而像夹杂着一把锋利的刀片,锐利地划过,直直地刺进人的心坎里。 那感觉就仿佛是突然被人从头淋下了一盆冰水,无端地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苏婉宁看不惯那个仗势欺人的带头丫鬟的所作所为,自然不想跟她多加言语。 不过她也不好贸然发脾气,因此只是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苏婉宁转头看向方才那个被她从地上扶起来的穿着灰色衣衫的丫鬟,放缓了声音: “你们来煮雨苑所为何事?” 第116章 邀请 既然眼前这个看着就不像个普通人的女子问了,身为下等奴婢的那个小丫鬟也不敢装作没听到。 她只犹豫了一秒,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低着头回道: “老夫人和大夫人请苏小姐移步正觉堂......” 苏婉宁心下了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道:“那走吧。” 那丫鬟讶异地微微抬起了眼角,看了一眼苏婉宁后又飞快地别过眼去。 她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倒是站在煮雨苑门口的那个带头丫鬟最先沉不住气,那道尖细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是何人?老夫人和大夫人让我们请的是苏小姐,你又是哪个?” 苏婉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那个说出了这句话的丫鬟。 这个丫鬟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 即便不认识她,但她既然能出现在暖阳侯府里面,能这么泰然处之的站在煮雨苑的院门内,身上的穿着又不像丫鬟小厮等下人。 那么用脚指头想想也总该能猜到她一定不是什么一般人吧。 但是她还敢这么目无尊卑地冲苏婉宁大吼大叫。 真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婉宁正想开口道明自己就是她们要请的苏小姐。 恰好这个时候,宗小蕊也从她的房间出来了。 她刚睡醒,就看到本该清寂安静的煮雨苑里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十分疑惑。 一时间没想太多,脱口而出:“宁......” 话刚说了个开头,她却突然止住了。 因为宗小蕊忽然想起来,宁姐跟她说过在外人面前最好称呼她为“苏小姐”来着。 宗小蕊连忙调转了话锋,向前走了两步,走到苏婉宁的身边才开了口,“苏小姐......这些人是谁啊?”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阵震天巨响一样回荡在那几个丫鬟的耳朵边。 什么? 这个五官清丽,气质就像空谷幽兰一般清幽素然的女子...... 竟然就是那个传闻中,相貌丑陋,举止粗鄙的从乡下来的苏小姐? 那几个丫鬟呆愣愣地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那个离苏婉宁最近的丫鬟反应最快,只听到她“扑通”一声,毫不犹豫地就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伏下头,对着苏婉宁行礼道:“请苏小姐移步正觉堂......” 灰色衣衫的小丫鬟的这一番举动,拉回了那几个呆若木鸡的丫鬟的思绪。 为首的那个反应过来,她连忙低下头要给苏婉宁行礼。 也许是太过于震惊和害怕,没想到下一秒她就脚步一软,整个人摔了下去,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在她身后的那几个小丫鬟,也紧跟着呼啦啦地跪了下去。 他们一个个紧张得不敢抬头,心里后怕极了,就像等待着宣判凌迟一样,一个个嘴上不停地求着饶。 苏婉宁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她就跟没看到煮雨苑门口那些跪在地上求饶的丫鬟似的。 这些丫鬟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就是仗势欺人,有些狗眼看人低罢了。 当然,苏婉宁也绝不对惯着她们。 她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了方才带头出言挑衅她的那个丫鬟的面前。 伸出了她那圆润平整的指尖...... 这几日在侯府里不用遭受风吹日晒,不用给养父苏强处理家务,她的手上的茧子都变得薄了一些。 肤色更是变得肉眼可见的白皙了起来。 想来其实这具身体原本的肤质就很不错的缘故。 苏婉宁用指尖轻轻地抬起了那个丫鬟的下巴,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那丫鬟已经是被吓得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也没想折磨这个丫鬟,不过下马威还是要给一给的。 抬起那个丫鬟的下巴之后,苏婉宁用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嘴角,“以后不该说的话要少说。” 苏婉宁的手冰冰凉凉的,贴在皮肤上面的时候,那凉意便感觉仿佛渗透了皮肤似的,一直凉到了心底。 好像这双修长白皙的手已经变得不再像一双手,而是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冷剑。 这下这个丫鬟哪里还敢再生出些什么其他的心思来? 她就像一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不等那丫鬟回答,苏婉宁又说道:“给你个忠告,少管闲事,祸从口出。” 说完,苏婉宁猛地一抽手,那丫鬟的脸受到反作用力,朝相反方向别了过去。 苏婉宁拍了拍手掌,站了起来,她转过头。 朝着之前在她身边摔倒的那位灰衣小丫鬟努了努嘴,“你带路。” 一旁的宗小蕊亲眼瞧着苏婉宁要被带走,稍稍有些焦急,“苏小姐,这是要去哪?” 她心中虽然有些预感,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情急之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话在嘴边顺口而出。 苏婉宁掀起眼睑,她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那般波澜不惊。 只不过看着宗小蕊的眼神却显得熠熠生辉。 她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弯出了一个圆滑的弧度,苏婉宁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宗小蕊一路跟着苏婉宁,两个人也算是建立了不浅的默契。 就在此时此刻,两人对视的瞬间,她就立刻看懂了苏婉宁的意思。 宁姐这是叫她不必担心,一切按计划行事。 宗小蕊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又上前几步行了个礼,这才用低低的声音说道:“苏小姐,早去早回。” “我......奴婢在煮雨苑等您回来......” 苏婉宁听了这话,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一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下也不再犹豫。 利落地转身,跟在那个灰色衣衫的丫鬟身后,一点点走出了煮雨苑的大门。 ...... 第117章 春燕 众所周知,煮雨苑位置有些偏僻,去正觉堂的这条路上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那小丫鬟带着她,慢慢地走在侯府长廊间。 苏婉宁思索了一小会儿,决定还是先提前打探打探正觉堂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比较妥当。 她也不想拐弯抹角,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只顾着带路的小丫鬟,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苏婉宁冷不丁的一声提问,吓了那个小姑娘一跳,她整个人猛地抖动了一下。 缓过神来后,她连忙停住脚步,弱弱地开口:“苏小姐,奴婢名唤春燕。” 春燕?好俗气的名字,跟她这个小巧机灵的形象一点也不搭配。 不过苏婉宁也没有多说,她现在还算不上是正式的侯府中人。 没有立场对此说些什么,更没有立场私自给一个丫鬟改名。 苏婉宁不再纠结春燕的名字,继续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是老夫人和大夫人请我过去的是吗?” “正是。” “那你可知老夫人和大夫人是因为何事才要请我过去的?” “这个奴婢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并未对奴婢说起过。”春燕赶忙摇了摇头。 主子的吩咐,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敢擅自揣度主人的意思? 见春燕一问三不知,苏婉宁也不再开口询问她。 不过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叫春燕的小丫鬟是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脑子也是个十分灵光的。 这个小丫鬟,是个聪明人,恐怕也不简单。 不过,就算春燕啥都不肯说,苏婉宁她也知道,正觉堂里定是已经摆好了一场鸿门宴正等着她呢。 一路上无话,春燕带着苏婉宁,很快就来到了正觉堂的门外。 正觉堂一眼望去,虽然门外还是同前几日看到的那般宽广壮阔。 但还是有些与前几日看到的有所不同的地方,今日的正觉堂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门口还挂着红幡。 迈过高高的石阶,再迈过那几节高高的门槛,苏婉宁推开了正觉堂的门扉。 里面早已是宾客满座,侯府上下所有贵人少爷小姐们都坐在了两侧。 每个人面前摆着矮桌,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上一秒还满是欢声笑语的正觉堂,随着苏婉宁“吱呀”一声的推门而入,下一秒就蓦地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好几百只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就像一盏盏小型探照灯一样。 全都集中在了正站在正觉堂中心正门口的苏婉宁的身上。 苏婉宁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衫,在这大红的背景色调里稍稍显得有些突兀。 但这白晃晃的颜色却衬得她宛若一位谪仙美人一般,越发的鹤立鸡群。 卸掉了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之后,苏婉宁小脸的上的皮肤白皙了不少。 她的皮肤一直很好,脸上没有一点瑕疵。 苏婉宁的脸部轮廓线条并不是那种能给人凌厉美艳视觉效果的深邃型,反倒温润柔和。 可她大多时候都不笑,面若寒冰。 尤其是那双狭长型的长眸微眯的时候,更衬得她自身由内而外的清冷气质。 就很容易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即便是此刻被当成了正觉堂内所有人的注视的焦点,苏婉宁也没有丝毫的露怯和怯场。 她先是微微扬起了下巴,眯起了眼睛,静静地扫视了一圈众人。 老夫人坐在最中间的高处,旁边竟然就是墨景栎和洛靖端,两人分别坐在两边,比老夫人稍稍低了一点点。 墨景栎仍旧带着他那副僵硬极了的银白色面具,原本斜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在看到苏婉宁进门后,立马坐直了起来。 苏婉宁能感受得到,墨景栎大约是有几分惊讶的,虽然他戴着面具,而那张银白色的面具遮挡得严严实实。 但苏婉宁还是有种预感,墨景栎其实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眼神就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墨景栎可能也没想到苏婉宁竟然早就撕下了,这张好久之前他随手给她做的面具了。 他本来还以为,小宁儿会在今日这如此宏大的场面上隆重地揭下面具来呢。 墨景栎有些惊讶,看着小宁儿那张好久不曾见过的美人脸,竟然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小宁儿原本的模样更耐看些,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十分赏心悦目了。 他想到这里,饶有兴致地用手撑住了半边脸颊,他可是对小宁儿今天会有什么表现期待得很呢。 苏婉宁看了墨景栎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暖阳侯府的这些人,基本上上次家宴的时候都已经看到过了。 她对他们露出惊讶之色不意外也并不是很关心。 苏婉宁的眸光扫了一圈坐在暖阳侯府几位长辈们底下的少爷小姐们。 在看到她那位“好姐姐”苏婉如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苏婉宁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毫不掩饰自己这张与苏婉如有着两三分相像的脸。 苏婉如眼睛并不瞎,一眼就看到了苏婉宁的脸。 这张与她朝夕相处生活了二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此时此刻的苏婉如,早在众人惊呼苏婉宁的美貌的时候,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坐在原位,整个人僵硬了不得了。 她想说话,嗓子眼里却像被塞住了棉花,噎得厉害,硬是发不出一句声音来。 她想赶紧起身逃离这个炼狱一般的正觉堂,却发现自己全身关节好像都变得不是自己的了一样,麻木得厉害,她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一时间,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疑团朝她扑涌过来。 这些疑团就如同好几座大山一样,重重地朝她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连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那同母异父的妹妹,她那本该被她以种女身份卖进刘丰县的妹妹,为何如今能毫发无伤地站在暖阳侯府中? 甚至还穿着以她们从前的出身,根本穿不起的云锦丝帛。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苏婉如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她的脑中一下子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剩下突如其来的疑团塞满了她的脑袋。 倏尔,她看到那个自己本该是柔弱怯懦的妹妹,不仅高高扬着小下巴...... 更是诡异般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对她露出了一抹冷笑! 第118章 序幕 苏婉宁唇边勾起的弧度并不夸张,只是微微的一点点。 但那笑容,却更像是万叶丛中突然惊现的一抹红蕊,格外地引人注目。 苏婉宁故意地盯着苏婉如看,两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地对视在了一处。 她看着苏婉如呆愣的脸上的表情一步步变得惊恐,变得不安。 就像一面原本光滑无痕的镜子,一点点从中心处割裂开出了碎痕。 蜘蛛网状的碎裂纹路速度很快地辐射了出去。 最终“哗啦”一声,将她整个人都要打成无数张散落一地的碎片。 一想到这种场景,苏婉宁只觉自己的心中宛如在闷热的夏天喝到了冰镇柠檬汽水一样。 一股爽意从心底一点点涌了上来。 她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猫捉老鼠的时候,明明已经把猎物抓到了手里,却并不急着让它魂归西天。 而是十分有耐心地先把玩一番,直到把老鼠玩死后,这才慢条斯理地享用大餐。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确实让人爽心悦目、痛快淋漓。 苏婉宁饶有兴致地继续盯着苏婉如,后者已经从惊恐到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间,苏婉宁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大了些。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胜利者对一个失败者露出的,那种不屑一顾,好似把人踩在了脚底板之下的神态。 这一刻,即便苏婉如是坐在柔软舒适的座位上,即便她坐的位置高度甚至比苏婉宁站在门口的高度相比还要高上一些。 但站在正觉堂底下的苏婉宁——她的妹妹,却更像是一位女王一样,傲睨自若,睥睨众生。 眼前这张她本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自始至终都是那般淡定平静。 没有一点点的惊讶,连丝毫的失态都没有,甚至都不曾皱过一次眉头。 这强大的气场,不禁震慑住了苏婉如,也让正觉堂内所有的暖阳侯的人都惊讶得仿佛被魇住了一般。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美若谪仙的女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婉宁就这么在正觉堂所有人的目光里,朝前微微地走了一步。 她收回了方才一直看着苏婉如的目光,上下两片嘴唇轻启,正想开口说句什么...... 但没成想,一道噼里啪啦的响声突然从正觉堂的中间响了起来! 这道突然出现的刺耳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苏婉宁也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发出这道声音的始作俑者倒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那声音的来源之处竟然就是从她进门开始一直呆若木鸡的苏婉如发出来的! 苏婉如弓着腰,双手颤抖得厉害,满脸的焦急。 她的身旁的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上等白瓷做成的瓷碗碎片。 那道声音正是瓷器做成的碗砸落到地面的声音! 苏婉如这个时候像是终于从那无比震惊和不可置信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似的...... 她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彻底回过了神,紧接着身体微微摇晃着......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莽撞?”老夫人见状严词厉色道。 苏婉如不再与苏婉宁对视,她转过头,看向了老夫人。 对于老夫人的询问她并不意外,要说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刚刚是她故意装作不小心打碎的碗。 她知道门口那个女人就是她这么久不曾见面的妹妹,也看出来了苏婉宁正要开口说话。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苏婉如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她算是小瞧她这个妹妹了。 没想到当初把她卖进了刘府之后,竟还能让她逃出来! 现在她不仅逃了出来,还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暖阳侯府的大门...... 若说苏婉宁是来找她叙旧姐妹情深的,苏婉如自己扪心自问,怕是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那么苏婉宁还能来干什么?! 必定是找她寻仇来了! 她可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先想办法脱身才行...... 这里毕竟是暖阳侯府,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纵使她苏婉宁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来。 只要她出了正觉堂,只要她在苏婉宁开口之前,在整件事情暴露之前,赶紧抓紧一切时间逃走,事情就应该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眼下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只要她还能活着,凭着她这段时间跟其他贵府打下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苏婉如稳了稳心神,她从来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眼下她能做些什么事情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呢? 苏婉如的目光停在了身前矮桌上的白瓷碗上。 有了!可以假装身体不适,不小心打碎了碗,这样就能理所当然地悄悄退场了...... 不过光是打碎碗恐怕还不够,应该再加上一道苦肉计,真真假假参半,这样才能更加情真意切。 苏婉如想通了这一切,当下便不再纠结犹豫,立马狠下心来,一只手偷偷地从宽大的衣袖里伸了下去......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口的苏婉宁身上的时候,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紧接着,揪起一团软肉,狠狠地使劲一掐!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猛烈的刺痛感还是让她差点叫出声。 那毕竟是大腿上的肉啊,平时几乎都被保护在层层叠叠的衣裙之下,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害,那地方的肉着实柔嫩得很。 不过相对的,掐了自己的大腿肉之后,得到的效果也是十分显着的。 身体感受到疼痛感的瞬间,苏婉如就觉得自己的鼻尖已经开始发酸,眼睛里顿时有了湿意。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此时在耳边听到了老夫人那句问话后,苏婉如忍着疼痛,缓缓地抬起了头。 待她把整张小脸都抬起来后,众人才发现,苏婉如脸上已经是噙满了泪水。 眼珠里亮晶晶的,还有一滴饱满的泪珠挂在眼角,要落不落的。 整张小巧的面庞就像那遭受了一夜狂风暴雨的摧残后,花枝乱颤的娇花,柔弱得很。 光看这副表情,属实是当之无愧的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不仅如此,她的眉心还微微地蹙起,嘴角微微向下。 两片红艳艳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两只手交错在身前,不停地绞着手帕。 就仿佛是一个犯了错,受了惊吓的小孩子一般。 因为害怕夫人们的怪责,期期艾艾的不敢开口似的。 第119章 想逃 老夫人看惯了这些,并不为所动。 倒是一旁的洛靖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自然是站在他的亲生骨肉苏婉宁这边的。 此刻看着苏婉如,那是要有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 洛靖端脸色有些发黑,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苏婉如,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众人还没察觉出什么异常,但这句话在苏婉如听来,心里却是再度惊恐了起来。 暖阳侯......他怎么知道自己原来的苏姓? 苏婉宁心底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逐渐地开始失去了控制。 但眼下她根本没有功夫再细想,察觉到了洛靖端有些隐隐发怒的口气。 她也不敢再矫揉做作地继续装可怜,连忙解释道: “父亲,婉如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来着,实在是坚持不住......” “那白瓷碗又太滑,婉如恍惚之间,一时滑了手......” “惊扰了大家,扫了父亲和祖母的兴致,婉如实在是有罪......” 她的这句话说得巧妙,字里行间说得既有理有据,又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似的。 但苏婉如万万想不到,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那些长辈竟然一个个地都不接她的话头。 原本按照她的预想,她这样“请罪”之后...... 怎么着也该有个人接上来一句,让丫鬟扶她下去休息一下啊. 又或者是让她放宽心,不必如此请罪啊什么的。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整个正觉堂安静得可怕,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 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苏婉如有些急了,这样子下去他岂不是被硬生生地架在了这个让她如此难堪的境地? 这下叫她该如何收场? 今日这种场面算是侯府里面的大场面了,女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利,眼下能帮她说话的只有侯府里的男子。 她先是含着泪水,看了一眼先前一直都很宠爱她的“父亲”。 但洛靖端就仿佛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儿也不向着她了,连个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她。 苏婉如没有办法,她又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洛成林的身上。 这个弟弟心思单纯,头脑简单。 平时自己也从来没有与他恶言相向过,反而她一直对待这个弟弟十分温柔可亲。 说不定只有洛成林能帮她了...... 苏婉如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望着洛成林,时不时拿起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眼角。 洛成林见状有些疑惑,平时父亲是那么宠爱“阿姐”的,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他看“阿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有些可怜。 “阿姐”她虽然平时有些爱财,对待下人也有些苛责。 但平心而论,对待自己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挺和蔼温柔的。 洛成林想到这里,决定还是帮“阿姐”递个台阶下。 他张了张嘴,正想站起来为“阿姐”说句话,帮苏婉如解围。 就在洛成林要站起身来的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一股相反方向的力量拉住了。 他茫然若迷地朝那股力量的来源方向看去。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夫人——自己的母亲拉住了他。 大夫人拉住了正欲起身的洛成林,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洛成林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她平时虽然不怎么关心他。 但是心里也明白,这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心眼太少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太容易引火上身。 洛成林被大夫人这么一打断,渐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来。 一个是刚进府没多久的“阿姐”,一个是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母亲。 孰轻孰重,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结论。 母亲虽然一直是不苟言笑的,但想来总归不会害他。 更何况,百事孝为先,母亲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他为人子女,也不该忤逆长辈。 洛成林终究也是无奈,他偷偷看了眼大夫人的脸色,最终只得无奈地叹气了一声,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苏婉如把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眼看着原本要帮她的洛成林最后不得已还是坐了下来...... 她的心头只觉得更加焦急了,若说之前还只是觉得有些不妙,有些诧异,现在她的心境却已经变成了极度的不安。 苏婉如只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正被捆在铁板上炙烤。 正面反面,里里外外,都让她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实在是焦躁的厉害。 那感觉就仿佛是浑身上下都爬满了小蚂蚁,搞得她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完全没有了底。 苏婉如的脑筋急忙转动着,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越是急躁,脑袋却越像是糊满了浆糊一样,粘粘糊糊地搅成一团,完全想不出办法来。 怎么办?眼下她该怎么办? 暖阳侯府里的人好像一个个都成了陌生人似的。 苏婉如呆愣在原地,脸色涨红得厉害。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这下子仿佛真的开始有些隐隐发痛了,尤其是太阳穴的两边,简直快要裂开了一样。 眼前也有些晕眩了起来,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眶里含着的泪水缘故。 一切人和事都变得云雾迷蒙,像被浓雾遮住了似的。 事已至此,苏婉如的心一点一点地快速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侯府大小姐,现在站着倒是看着挺精神的啊,身子也不歪了,头也不晕了?” 一道清清冷冷,犹如切冰碎玉般的女声从正觉堂的门口处响了起来...... 第120章 大夫 苏婉如像是听到了什么恶毒诅咒一样,她猛地抬头,朝方才那道声音的来源——正觉堂的门口恶狠狠地看了过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婉宁竟然会主动跳出来接了她的话头...... 不过仅从当下的情形看,苏婉宁也算是变相的帮她解了围。 不至于让她继续尴尬地站在大厅上,像那舞台上无人理会的小丑,自己一个人演着独角戏。 但是苏婉如依旧不敢完全放松下来,谁知道苏婉宁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她这个妹妹,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婉如自己也知道,当初她设计骗取了苏婉宁的信任,还直接把她当做种女卖进了刘府。 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早就已经撕破了脸皮,苏婉宁现在却突然出声接过了她的话茬...... 莫不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苏婉宁她肯定是没安好心,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绝对不是真心地要帮她解围! 一想到苏婉宁那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神情,苏婉如心底里更加怨恨了。 凭什么这个女人的运气永远这么好? 她明明抢走了她的信物,她明明已经断了她的后路。 她明明亲眼看着她被压上了绑到刘府去的马车,明明亲手签下了和刘府交易的金银单据。 为什么苏婉宁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更让她气不过的是,苏婉宁嘴角始终洋溢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那笑容仿佛就是在肆意嘲笑着她所布局,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徒用功。 可恶!可恶! 每次她想拥有某一件东西,苏婉宁总是要把它抢走。 小时候也是,现在还是! 苏婉宁!你怎么不去死?! 想到这里,苏婉如眼眸里的不甘、怨恨满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她瞪着苏婉宁的眼睛眨都不眨,两个瞳仁几乎要迸裂出来似的。 苏婉宁就这么迎着她那恶狠狠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近了些。 刚刚那句话,正是从苏婉宁的口中说出的。 苏婉宁宛若旁若无人似的,径直走到了苏婉如的面前。 生怕她没听清楚刚才的话,怡然自得的又重复了一遍: “侯府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耳朵不好使?”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还在“大小姐”这三个字上加上了重音。 仿佛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苏婉如现在的身份和处境。 苏婉如咬着牙,脸颊两侧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一口银牙仿佛要咬碎似的。 她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破苏婉宁这张惹人厌的面皮,但是她不能。 眼下的情况和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其实都对她自己不利。 侯府里现在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她说话,也没人愿意站在她这边。 若是如此莽撞的上去不管不顾的公然反驳苏婉宁,只怕是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苏婉如强行压下了心中冲上去与苏婉宁撕破脸皮,同归于尽的冲动。 她盯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清丽女子,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问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婉宁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声音沉沉地回道: “姐姐稍安勿躁,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的声音跟苏婉如的声音一样,十分小声,只能在距离最近的两人之间听到。 这话让苏婉如的心中莫名的发紧,她不禁心中开始了些胡思乱想...... 该死的苏婉宁说这话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 难道今日的一切都是苏婉宁故意做的局吗? 都说未知的事情是最让人恐慌的,因为你知道不好的事情一定会来。 但却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来,这种心中忐忑的七上八下,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苏婉如此刻就是这种心态,她再度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谁知苏婉宁却根本没有想同她细聊的意思。 苏婉宁根本没有给她详细询问的时机,她的话音才刚落,苏婉宁就紧挨着苏婉如走了过去。 两人身子交错的瞬间,苏婉宁的右侧的肩膀重重地摩擦到了苏婉如的肩膀。 她依旧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连肩膀都没有晃动一分,整个人就像那山间最挺立的青柏。 苏婉如却被撞得整个人都微微摇晃了两下。 她本就因为心中思虑的事情太多,加上脑子也有些恍惚,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样一来就更显得她当下的脚步委实是虚浮得很,险些一个不稳毫无形象地摔在地上。 “老夫人,既然婉如大小姐身体如此不舒服,不如叫个大夫来给她看看。” “这样若是真的得了病,也好及时医治不是?” 苏婉宁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婉如的丑态。 随即开口提议,她的声音是一贯的平淡至极,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但她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带着一股不容忽视,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夫人听了这话,也觉得苏婉宁说得有些道理。 况且昨日端儿刚找她聊过,她心中也明白端儿当然会站在苏婉宁的这边。 而那个苏婉如,当然比不上端儿重要,只不过是侯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姐而已。 自己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苏婉如,而惹端儿不高兴。 再说了,苏婉宁只是说给她看看病,这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生病了,那么理所当然就该找个大夫给她看看病。 这个要求怎么看,都是一件对彼此都有利的事情。 既答应了苏婉宁的请求,端儿也会十分满意,还给苏婉如检查了身体,维护了她的健康。 这下子,可是面子里子都做足了,那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论老夫人怎么想,苏婉宁的这个请求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婉宁说的是,确实应该派个大夫给如如看一下......” “这样,老身也可安心......” 老夫人说到这里,伸出了带着长长的指甲套的手,随意挥动了一下。 金光闪闪的指甲套在空间划过一个优雅的弧线。 “来人啊......”老夫人威严的嗓音响起。 第121章 改口 “祖母!不必找大夫了!” 苏婉如突然在一旁喊出了声: “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已经不妨碍了,不用再耗费祖母的心思特意找大夫了......” 苏婉如连忙打断了老夫人正欲喊大夫过来给她医治的话。 她又不傻,她本来身体就没病。 整个人浑身上下好得很,方才也只是想找个借口脱身罢了。 若是真的叫来了大夫,大夫一检查她的身体,那她没病装病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心口不一,撒谎骗人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要被人耻笑的! 侯府里的人也会一个一个瞧不起她。 那她进侯府以来的所有谋划不就全都成了泡影? 这怎么可以? 苏婉如偷偷地抬起头,再次恶狠狠地瞪了苏婉宁的背影一眼。 这个苏婉宁果然是故意的!她肯定早就看穿了她故意称病的计谋。 却不当面拆穿,而是故意喊来大夫,想让她出丑,再度下不来台。 装病这个办法已然是脱不了身了。 若是等到别人来揭穿,让自己颜面扫地,那还不如自己主动舍弃这个办法! 耳边听到老夫人已经开口叫大夫了,苏婉如知道再不开口打断就晚了。 这才突然开口打断了老夫人正欲说出口的话。 苏婉宁闻言,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似有意又似无意般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吓得苏婉如连忙低下头。 刚刚她的脸上还充盈着那宛若吃人般,恨不得当场把苏婉宁拆骨入腹的恶毒眼神。 现在立马被她不动声色地隐藏了起来。 她的动作太快了,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苏婉宁全都看在了眼里,她的这个姐姐,那些昭然若揭的小心思,还是和以前一样,上不了台面。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今晚的重头戏本来也不在苏婉如装病的这个事情上面。 听到苏婉如这么说,也就随她去了。 最重要的是,只要苏婉如人还在正觉堂里就行,可千万不能让她轻易地“退场”。 老夫人先是看了看苏婉宁的脸色,见她听了苏婉如的那句话后,完全没有什么要反驳的意思,这才回道: “既然你身体感觉无碍了,那就也不要麻烦大夫再过来一趟了......” “你回到座位上坐好吧......” 老夫人都已经发话了,苏婉如也不敢不从,静静地转过身,在自己的矮桌前重新坐下了。 看着苏婉如默默地重新坐下身子之后,老夫人顿了顿声,扫了一圈正觉堂内的所有人。 最终目光定在了正觉堂中央的苏婉宁身上: “今日召集大家相聚在正觉堂中,其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终于,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 众人其实心中都有些预感,老夫人即将说出口的这件大事。 必定是跟这个突然出现的,之前从来没见过的美貌女子有关。 众人纷纷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的听着老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夫人的目光在苏婉宁和苏婉如的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了好一番。 其实自从昨日洛靖端跟她讲明这件事之后,老夫人一直在想该如何让苏婉宁回归侯府大小姐的身份。 既能完成端儿交代的目的,同时又不能让这件事显得太过匪夷所思。 毕竟侯府前不久才刚认了一个侯府小姐,而现在又来了一个。 她想来想去,既然苏婉宁和苏婉如本来就是姐妹,不如就如实说。 对于暖阳侯府而言,不过只是又多了一个侯府小姐而已。 另一方面,也能大大地保留了侯府的名誉和颜面。 “苏婉宁小姐,以后就是我们暖阳侯府的小姐了。”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正觉堂内就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声。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小姐啊?” “前不久这才刚认回来一个大小姐呢,现在又多了一个......她们关系是不是非常‘不一般’啊......” 眼看着底下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老夫人还没说什么,高台上的洛靖端倒有些恼怒了。 看来他昏迷卧病在床的这些时日,侯府里简直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之间洛靖端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的矮桌。 “啪”的一声巨大的声响,矮桌上的杯盏都跳起来了一小段距离。 底下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洛靖端毕竟是大病初愈,刚刚那拍桌子的一下用了他不少力气。 此刻他再也支撑不住,接二连三的咳嗽了起来。 老夫人见状,连忙起身去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帮洛靖端顺着气。 洛靖端缓了缓,这才继续说道:“苏婉宁是暖阳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是本侯的女儿!” “我看谁之后还敢对她不敬!” 这话一说完,底下的人皆是面面相觑,小辈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二房的当家洛靖文和三房的当家洛靖武倒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 很快,洛靖文一脸吊儿郎当的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问道: “大哥,这先后才一个月不到,你就找回来了两个女儿,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莫不是随随便便进了侯府的年轻女子,都成了侯府的小姐了?” “我作为暖阳侯府的二爷,自然也有权利问问清楚。” 洛靖文说到这里,一旁的洛靖武附和搭腔道: “是啊大哥,靖文他说的话虽说有些鲁莽,但意思说的也没错......” “靖文一向都是如此的,大哥你别怪罪他说话耿直。靖文也是担心大哥心善,会被这些来路不明的女子骗了......” 洛靖武一边帮衬着洛靖文解释着,一边也变相的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洛靖武也站在洛靖文的这一边,觉得洛靖文说的在理,他也持怀疑态度。 与洛靖端相比,洛靖文和洛靖武倒是更显得兄弟情深一些。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搭配的好不默契。 第122章 兄弟 两个人对话里的字里行间的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 但若是仔细听,其实就是怀疑洛靖端的话而已。 再说得难听一点,说成是变相的公然挑衅洛靖端也不为过。 洛靖文和洛靖武者一来一去的对话一说完,整个正觉堂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现下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紧张。 洛靖端听了他们两个人的话,却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眼下这个情形他不好反驳他这两个弟弟,他自然也已经听出来了洛靖文和洛靖武的话中带着其他的意思。 他这两个弟弟都在怀疑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么多年了,洛靖文和洛靖武这两个弟弟因为跟他并不是一母所出...... 加上他当初能顺利继承了这个爵位更多原因是靠着老夫人的帮助。 再加之自己还占据了嫡长子这个有力的身份,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才能得以世袭到这个暖阳侯的爵位。 天黎国的爵位一般情况下是传给嫡长子,但是若是有其他出色的兄弟,也是可以传贤不传嫡的。 若是单论个人才能,三弟洛靖武更喜爱读书,还考取了功名,显然比他更强一些。 二弟洛靖文则喜爱舞刀弄枪,虽然还不曾上过战场,没有像老侯爷那样为国增光过。 但若是单论个人身体素质,恐怕也是比他如今这副“病秧子”的身体要好上不少。 因此洛靖文和洛靖武明里暗里都有些不服他这个大哥。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其实洛靖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全都知道。 但他一向待人宽厚,总觉得兄弟之间可以将心比心,这么多年了,从来不跟两个弟弟计较。 反而对他这两个弟弟不论是吃穿用度都可以是算上的是上乘,从来没有过亏待。 而今天的这场认亲仪式声势浩大,场面可以说比前几天的家宴还要更加严肃一些。 两个弟弟虽然是故意对他所说的话提出的质疑,但说的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洛靖端要想让他们服众,就必须要拿出点什么切实的证据来。 眼见为实,现在只有拿出板上钉钉的铁证出来,证明了宁宁是他的亲生女儿,才能堵住众人的猜忌,才能让他们信服。 宁宁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恢复侯府大小姐的身份。 他虽然不能答应宁宁惩罚苏婉如,但是答应宁宁让她认祖归宗的事情总要做到。 两件事总要做好一件吧,况且还是他昨日已经信誓旦旦答应了宁宁的事情。 洛靖端他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眼角余光就看到了自己昨日跟苏婉宁滴血验亲后留下的刀痕。 他的手指很瘦,就显得指尖更加瘦削。 也许是因为卧病,还有长年累月的身体虚弱,使得他几乎都不怎么见到阳光。 因而他的手指指尖就比常人的显得更加白皙了,甚至看起来竟有些惨白。 昨日划的那道刀痕才刚刚结痂,还没有好完全,此刻在那苍白的手指指尖上就显得更加突兀。 但洛靖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是盯着那道疤痕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而后立马转头朝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去拿一把小刀过来。” 那侍女闻言停顿了一下,主人吩咐的事情,她一个做下人的,没有任何质疑的权力。 即便是侯爷现在叫她自刎,她也要照做。 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就是这么蛮横不讲道理。 侍女喏了一声,迈着小步子就要下去去取小刀过来。 老夫人喝住了她:“慢着!” 紧接着,老夫人转过头,她一听到端儿要取刀,就已经知道端儿要做什么了。 她目光担忧地看向洛靖端,小声的询问:“端儿,你莫不是又要再试一次‘滴血认亲’?” “太伤身体了,端儿,你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啊......”老夫人语重心长。 洛靖端深深地回看了一眼老夫人,他自然知道母亲是在为他着想,但他有着自己的决断。 他知道这件事是必做不可的,洛靖端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坚定了些,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母亲,我心里有数的。” 老夫人知道洛靖端这件事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多说也是无意,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再阻止了。 刚才那句话一说完,洛靖端又转向方才被老夫人喝住脚步的侍女,重新又说了一遍:“还不快去?” 这下侍女不再停顿也不敢犹豫了,立马小跑着退下取刀去了。 苏婉宁在正觉堂的中央,把发生的一切事情因果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中依旧是毫无波澜,眼看着洛靖端遭到了质疑要取刀,她心中就明白了洛靖端接下来要做什么。 估摸着也是要重新当着整个暖阳侯府的人的面,再来一遍滴血认亲,让这些人都心服口服罢了。 苏婉宁的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也许是当初她已经对这个所谓的血缘上的父亲,说明了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提出了要惩治恶人的请求时,洛靖端却没有坚定地站在她的这一边。 苏婉宁就明白了,在她这个女儿和侯府的名誉上面,她始终是后者。 那个时候苏婉宁心底里涌上来的是深深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失望。 那一刻她就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就已经死了心。 她知道,这个父亲终究是靠不住的,万事都得靠自己。 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到洛靖端要滴血认亲也没有拒绝。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一遍她也没什么损失。 苏婉宁从来都不是个傻子,当着侯府所有人的面滴血认亲的确是堵住众人的悠悠众口的,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有说服力的办法。 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拒绝或者是阻止。 苏婉宁想到这里,也便堂然皇之地接受了。 不多时,方才那名被洛靖端叫下去取刀的侍女就回来了。 她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红布把整个盘子都遮住了。 不过苏婉宁也能猜得出来,盘子下面应该就放着一把冷冰冰的小刀。 第123章 证据 洛靖端此时也站起了身,他从正觉堂的高台处走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了那名侍女身边。 沉了沉声,开口道: “二弟三弟说的也有道理,宁宁是不是本侯的亲生女儿,本侯光凭嘴上说说当然不算......” “那如果本侯与宁宁当场滴血认亲,若是滴血认亲后的结果出来是血液相融......” “那是不是就能证明本侯的所言非虚了?宁宁她就是我们暖阳侯名正言顺的小姐!”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洛靖端控制不住的有些疲乏,有些气短。 他停顿了一小会儿,顺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这才接着说道: “二弟三弟,你们可认同本侯说的?” 洛靖文洛靖武听到大哥点到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后,再次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惊讶之色。 因为他们也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提出滴血认亲这个办法来。 大哥的身体虚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先前给大哥看病的老大夫都说大哥的身体气亏血虚,老夫人为此还天天想尽办法给大哥补血气来着。 现在看到大哥竟然为了这个小丫头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找出证据来证明她的身份,两人眼中的讶异之色更甚。 他们不禁联想到,恐怕大哥前面说的话是真的...... 想到这里,洛靖文收起了刚才质问的神色。 他勾了勾嘴角,脸上堆起了笑容,一脸的谄媚之色: “大哥,你身子不好,不必如此耗费精力了,小弟信了大哥所言就是......” 洛靖武也站起身,紧跟着洛靖文的话说道:“是啊大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两个连山都假模假式地笑着,一副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形象。 洛靖端闻言皱了皱眉,他既然已经决心要用滴血认亲的方式帮宁宁证明身份,那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否则既已说出了口却没有做到实处,今后不还是给人拿住了重新将此事单拎出来,在宁宁的身份之事上面说三道四的把柄? 洛靖端黑漆漆的眸子扫过他的这两个一直讪笑着的弟弟,一边摇着头,一边嗓音低沉地开口: “阿文,阿武,你们只需回答我,若是滴血认亲之后,出现了血液相融的结果......” “你们是不是就认同本侯所说的一切?” 洛靖文和洛靖武面面相觑,大哥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他们俩若再推三阻四,避而不答,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他们只得是轻轻点了点头,闷闷地回道: “大哥,这是自然,如果滴血认亲的结果真的是血液相融,这个证据自然足以证明这个女子就是我们暖阳侯府的小姐!” 听了这话,洛靖端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正对着正觉堂内的所有人,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都听见了?” “可有异议?” 底下的众人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侯府的二爷三爷都这么说了,纷纷摇着头,“没有异议......” “很好。”洛靖端见没有人再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一把掀开了那张盖在托盘上的红布。 红布一开,底下那把锋利无比,闪着寒光的小型匕首就出现了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把匕首一看就是一把上乘的好武器,也只有在暖阳侯府这种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见到。 洛靖端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自己的手伸出前去,拿起那把匕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他看了眼老夫人担忧的脸色,又看了看底下唯唯诺诺的众人。 最后看了眼站在正觉堂中央,辨不清神色的苏婉宁,终究是狠下了心。 随着一道锐利的锋芒闪过,洛靖端再次拿开手时,那把匕首的刀锋边上已经被染上了血丝。 出了血,洛靖端的身体开始有些摇晃。他那单薄的身体,就像秋风中挂在树上的枯叶。 仿佛下一秒,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被掀倒在地似的。 老夫人一看,急忙过去搀扶住了洛靖端,同时还大声喊道:“快去取个瓷碗过来!” 刘嬷嬷是除了洛靖端外距离老夫人最近的人了。 她对老夫人也一向是忠心耿耿,听到老夫人的这句大喊后,连忙冲下高台,很快取回了一个白瓷碗。 在迅速地跑回老夫人身边,抓起面前矮榻上的水壶就向里面倒满了清水。 老夫人一只手扶着洛靖端的手,另一只手端起那个白瓷碗。 小心翼翼地接住了洛靖端那从指尖低落下来的血滴。 “啪嗒”一声十分清脆的水滴滴落的声音响起。 只见暖阳侯洛靖端指尖上的缓缓渗出了一滴血。 那滴血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轻盈的滴落进了白瓷碗中。 见血滴已经滴落,老夫人连忙吩咐吓人拿来了止血的药膏,忙不迭的敷在洛靖端的伤口上。 老夫人的注意力都在洛靖端的身上,看也没看那个碗,随意的一挥手,“把这个白瓷碗端给苏婉宁。” 侍女得到了命令,双手端着那个白瓷碗走了过来,她走的很稳,径直走到了苏婉宁的面前才停下。 “苏小姐,请。” 苏婉宁也不推辞,一只手接过那把锋芒逼人的小匕首。 她的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面不改色的把那小匕首牢牢的捏在手心。 紧接着,苏婉宁的速度很快,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十分利落的手起刀落间,就从手指尖上挤了一滴血滴出来。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甚至离她最近的那个端着白瓷碗的侍女都没看清苏婉宁的动作。 侍女只能感觉倒一阵微弱的疾风从眼前略过。 下一秒,就看到了苏婉宁已经完成了划破指尖的动作。 苏婉宁把握着小匕首的手心一转,轻轻地放回了侍女端着的托盘上。 侍女惊讶过后,倒是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她稳稳的举着那端着白瓷碗的托盘,一步一步走回了正觉堂中心的高台。 老夫人接过那个装载了洛靖端和苏婉宁两个人血滴的白瓷碗。 看了一眼正觉堂上的众人后,再小心翼翼的把碗面朝向所有人。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白瓷碗。 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第124章 结果 两滴血落进那白瓷碗中后,过了一会儿,两滴血便很快地从两侧向中心靠近。 就像是磁铁的正负两极受到了吸引力的牵引一般。 很快的,在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的紧张气氛中,它们不负众望地终于靠近在了一起。 两滴血滴碰触的瞬间,就好像是两个初次见面的好友,只是礼貌地试探了一番,并没有立即产生什么变化。 有点像孙子兵法里“先礼后兵”的意思。 但紧接着,那白瓷碗中不出意外地开始出现了猛烈的变化。 只见方才那两滴不断彼此间轻轻“试探”的血滴,一点一点地,不断地靠得更深,更深。 仿佛突然之间对上了暗号似的,下一秒就紧紧地相融在了一块! 这个场景一出,结果一下子就十分明了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众人瞩目的滴血认亲的结果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铁证如山的证据摆在了众人面前,正觉堂底下的人都看呆了。 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以外,离正觉堂中心处的那个高台上最近的就是洛靖武和洛靖文了。 他们是最先也是看得最清楚的,此刻也是宛如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张着大嘴,瞪圆了眼睛,他们二人被这个结果震惊得体无完肤,久久回不过神来。 两人的心中不断打着鼓,因为他们属实是万万想不到,洛靖端和老夫人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竟然还真的是大哥洛靖端的女儿!是暖阳侯府的小姐! 反应过来后,他们猛然抬头朝苏婉宁看了过去。 只见苏婉宁依旧是不卑不亢地负手而立。 对于这个结果她仿佛早就胸有成竹似的,一点也不吃惊,甚至连微微下垂的眼睑都没有抬起来过。 她只是仍旧一声不吭,静静地站在那儿,衣袖飘飘。 整个人周围充盈着与世无争的气息,仿佛周身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洛靖文和洛靖武在心中暗暗啧奇,这个叫苏婉宁的女子心性真的是稳超常人,是个不太一般的女子啊。 不过这事也发生的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吧。 他们二人忍不住,又再次审视起苏婉宁的脸庞,企图找到一丝理亏心虚的破绽来。 但即便是被他们这样目不转睛地盯了苏婉宁足足有一分钟,苏婉宁依旧没有任何发虚的迹象。 其实细细地打量了苏婉宁的长相之后,也能看得出她的容貌确实与大哥洛靖端有着几分相像。 两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不得已,只得作罢。 洛靖文抬起头,看向高台中央坐在靠椅上的大哥洛靖端,脸上露着讨好般的笑意: “大哥,是弟弟我有眼无珠了,只求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弟弟的这次莽撞。” 他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地弯下腰给洛靖端赔着罪。 一旁的洛靖武见状,也连忙走到旁边,同样弯着腰朝洛靖端赔礼谢罪。 洛靖端见两个弟弟主动认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倒显得他这个当家人小气了。 他摆了摆手,“无碍,起来吧。” 说完这句话,洛靖端再次转向正觉堂的众人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宣布: “现在证据也拿出来了,在场的可还有谁还有疑问?” “若是没有......那我今天就要当着暖阳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面宣布——” “苏婉宁,从今日起认祖归宗,正式成为侯府中的一份子!” 这句话一说完,他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等着众人反应。 洛靖文很会察言观色,立马领悟了大哥的意思,带头附和道:“大哥说得对!” “恭迎大小姐回府!” 有了洛靖文的带头,其他人立马都反应过来,纷纷道贺起来。 “恭迎大小姐回府!” “恭迎大小姐回府!”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庆贺道喜的声音,苏婉宁却不为所动,从进入正觉堂那刻起到现在她几乎就没说过话。 苏婉宁不是没话要说,她只是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能有人提起苏婉如,等待着有人能提到她跟苏婉如的关系。 然而,一直等到洛靖端已经帮她的身份正名。 一直等到周围人的祝贺结束,都没有等来她最想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她先前即便有预感所谓的亲生父亲不会为她惩罚苏婉如。 但心里总归还抱有着仅剩的一丝丝的侥幸的话。 此刻苏婉宁的心中连这么一点仅剩的期待也开始逐渐消失。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一点一点地爬上她的心头。 苏婉宁缓缓地抬起头,最后在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台上坐着的洛靖端。 只见洛靖端脸上正在洋溢着笑容,笑呵呵的与他的二弟三弟做着那些虚礼。 几个人互相之间客套极了,彼此之间仿佛忘记了半个时辰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反倒是熟稔的不得了。 看来,洛靖端终究是靠不住...... 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苏婉宁突然动了,她迈开了腿,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高台。 老夫人最先注意到了苏婉宁的举动,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到底是没有学过规矩的乡野丫头,现在看来确实是一点规矩也不懂,竟敢不声不响直接走到长辈席这边来。 老夫人抬起头,丝毫不客气的瞪了苏婉宁一眼。 紧接着那只有些皮肤发皱的手就朝苏婉宁指了过来。 “你不回末尾席坐着,竟敢走到这里来?” 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打破了方才那家庭阖家欢乐似的有爱气氛。 刚刚还面上笑嘻嘻的几个人一下子就跟突然哑了火似的,突然噤了声。 洛靖文和洛靖武相视一眼,这个情况他们俩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悄悄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洛靖端闻声也朝苏婉宁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纤细的小丫头孤零零的站在那儿,不发一言。 显得有那么一点跟周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这莫名的让洛靖端浮起了一丝爱怜。 他看着苏婉宁这张与林岚儿十分相像的脸,又想起了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遭遇。 突然就有了一种想把他这个多年不曾见过,现在刚刚相认的女儿抱在怀里轻怜疼惜的冲动。 洛靖端倒是没有察觉出来任何的不妥,他反过来朝老夫人挥了两下手,打断了老夫人的斥责。 接着微笑着,转过头朝苏婉宁招呼道:“宁宁,过来,坐在这边......” 第125章 狂言 苏婉宁目光沉沉,她没有反驳。 看着这些人脸上的讪笑着的表情,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此刻这些人在苏婉宁看起来,一个个都只是一个外表看起来伪善,内心阴险的人罢了。 不过即便苏婉宁心中这么想,但是她的面上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淡漠。 她不吭一声,看起来很是顺从地走了过去,走到了洛靖端的身边。 但是苏婉宁并没有听从洛靖端的话,没有坐在他的身边。 洛靖端有些疑惑,宁宁这是何意?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之色,他正欲开口询问...... 很快的,他就听见—— “我刚进侯府的时候就曾经听闻,一个多星期前侯府里就已经回来了一个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应该就是侯府里的这位婉如小姐吧?” “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这位婉如小姐在当初认祖归宗的时候可有滴血认亲过?” 听了这句问话,正觉堂的众人纷纷愣住了。 他们一个个歪着脑袋,皱起了眉头,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会儿。 最终十分惊愕地发现,当初那个婉如小姐认祖归宗的时候,确实不曾滴血验亲过! 很快的,底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不觉间互相窃窃私议了起来。 苏婉宁当即趁热打铁,抬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趁着今日刚好是最严肃的认祖归宗仪式,本小姐有个提议——” “何不让我们侯府的大小姐也来自证一下自己的身世?”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洛靖端都呆住了,他们根本想不到苏婉宁会突然口出狂言。 正觉堂此刻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可谓是变幻纷呈。 有吃惊的,有疑惑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纯看热闹在吃瓜的...... 一时间,场面竟然有着朝失控方向而去的趋势。 老夫人不愧是见识广的老人了,她这会儿已经反应了过来。 顾不上斥责苏婉宁的口不择言,而是连忙开口稳住局势: “都给老身闭嘴!” 作为暖阳侯府里最年长的长辈,老夫人说出的话自然带着严肃威仪。 加之她刚才的声音也不算小,一下子就盖过了底下人那些小声的议论。 正觉堂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老夫人这才继续说道: “婉如虽然没有滴血认亲,但她当初手里可是拿着侯爷亲手作的笔墨丹青!” “那副笔墨丹青上还印了侯爷的私印!” 老夫人又停顿了一瞬,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她现在要做的是眼稳定局势,稳定住暖阳侯府的人心。 苏婉如的事情此刻暴露只会是有弊无利。 坚决不能让苏婉宁就这么随意的公之于众! 想到这里,她接着立即补充道: “众所周知,侯爷的私印样式都是自己定制的,整个天黎国也只有侯爷这里才有!这可是独一无二的证明!” 老夫人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肉眼可见的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底下的人听了老夫人的解释,也纷纷如同墙头草一般,此刻又觉得是老夫人说的有理。 嘴上的议论便更是偏向了老夫人这边。 甚至有些人的话锋一转,开始攻击苏婉宁目无尊长,没大没小起来。 苏婉宁不慌不忙,只是静静地听着老夫人这套掩人耳目的说辞。 也听着这些根本就没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吃瓜群众的无端猜测。 再反观坐在座位上的苏婉如,她本来在苏婉宁开口说话的瞬间,脸色就突然惨白得吓人。 尤其是苏婉宁又提议出叫她也来异常滴血验亲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满脸的神色慌乱。 因为她确实不得不如此惊惶,若是真的赶鸭子上架,叫她当场与暖阳侯滴血认亲,那她的身份不是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吗。 毕竟真实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无论她嘴上怎么狡辩,她本来就不是洛靖端的女儿。 她哪里敢主动答应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滴血认亲自证身份? 她跟苏婉宁又不一样,苏婉宁有着自证的底气,她却没有。 不过,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老天还是更偏向她这头的。 幸好老夫人还站在她这边,主动站出来还帮自己说话。 原本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焦灼心情,再听了老夫人的话之后,稍稍安定了些许。 这会儿迫在眉睫的危机有了转机,苏婉如麻木的大脑也开始思考了起来。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细细的思考了一会儿。 苏婉如看了老夫人的神色,又看了看苏婉宁。 她回想起来,就在苏婉宁提议让自己也进行滴血认亲自证的时候,老夫人的脸上好像也闪过了一丝惊讶来着。 正觉堂上这巧妙的气氛也让她觉察出了意思不对劲来。 本来先前无人帮她解围时,她还以为老夫人是站在苏婉宁那头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看下来,这个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了。 老夫人和苏婉宁之间,也许并没有达成共识。 否则为何老夫人现在反倒是会帮她说话,与苏婉宁站在了对立面? 不过老夫人怎么会突然像转变了性子一样,开始帮她说话了呢? 苏婉如想不了这么多了,她只知道她现在一定要牢牢抓住老夫人这根“救命稻草”才行。 她一定不能去滴血认亲!不然那跟自爆身份有什么区别? 苏婉如想到这里,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哭哭啼啼的开口: “妹妹,你我同为暖阳侯府的小姐,为何妹妹对我的敌意这般大?” “若是我有什么惹了妹妹不高兴的地方,婉如愿意跟妹妹道歉......” “只求妹妹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恨我就好了......” 第126章 腹背受敌 苏婉如的这句话无异于是在烈火上又浇了一层油。 让正觉堂当下发生的一切的火势变得更猛烈了。 尤其是再加上苏婉如那柔柔弱弱的嗓音,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可怜姿态。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般的先信了苏婉如三分。 他们在朝苏婉宁回头看过去的眼神里便充满了鄙夷之色。 仿佛在说,婉如小姐都这般放低姿态求和了。 若是苏婉宁还要揪着不放,咄咄逼人,那就是苏婉宁的罪过了。 此时此刻苏婉宁脸色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现在的她可以说是腹背受敌。 前有老夫人来势汹汹的压力,后有苏婉如装模作样的装惨。 还有周围人的偏向与偏见。 一来一回倒是堵得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苏婉宁也没有丝毫在害怕的。 即便现下的情势对她再怎么不利,她也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来。 只见苏婉宁嘴角一勾,溢出了一抹冷笑,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如果我说侯爷的那幅笔墨丹青是原本应该是我的呢?” 这句话一说出口,正觉堂在场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再次定格住了。 一个个震惊的下巴好像都快掉到了地上。 老夫人急了,她虽然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苏婉宁说的不是假的。 但她心中更清楚,这件事是暖阳侯府的污点,决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若是这件事情传扬了出去,暖阳侯度的名誉和名声那必定是大大受挫。 她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呵斥苏婉宁,“一派胡言!” “来人呐,婉宁小姐身体不适,脑子开始犯糊涂了,还不快扶小姐下去休息?” 老夫人生怕苏婉宁再次口不择言,说出些别的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话语来,便想着先把她支开。 她的话音刚落,很快就冲出来了几名家丁。 苏婉宁一左一右身边两侧还走过来两个身材比较壮实的丫鬟。 两个丫鬟不由分说的就架起了苏婉宁的手臂。 得了老夫人的命令之后,她们二话不说,一脸严肃地就想急忙拉扯着苏婉宁退出正觉堂。 苏婉宁手心里暗暗蓄着力,她早在昨天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 今日的认亲仪式上她定是要大闹一番的,不惩罚苏婉如她绝不肯善罢甘休。 老夫人想对她使用蛮力,那她也没在怕的。 现在她的实力虽说依旧打不过墨景栎那个级别的高手。 但对付寻常有点力气的丫鬟和家丁,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倒要看看,现在的正觉堂内,除了墨景栎,谁能轻易地拉她出去? 苏婉宁不动声色地让那两个侍女将手搭上了她的手臂。 正准备将默默蓄在身上的力释放出来的时候...... “慢着——” 一道低沉中却带着一丝沙哑的男声从正觉堂的高台处蓦然响起。 突然出现的男声打断了那两个侍女的动作,他们猛不丁地停顿了下来。 苏婉宁朝这道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待到看清楚了说话的人是谁之后,她也不禁有些惊讶。 因为这道声音正是一直都不曾说话的墨景栎发出来的。 在苏婉宁的印象中,墨景栎一向也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倒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刻,他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苏婉宁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墨景栎帮她解毒后,叫她履行承诺的事情来。 也是,墨景栎想让她去办的事情,本来就是说过需要她恢复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后再去办的。 虽说她现在算是被承认了侯府小姐的身份,但是还没有去拜过侯府的祠堂呢。 族谱里也更是还没有把她的名字加上去。 若是在这个时候她出了其他问题,因而前功尽弃了,对于墨景栎来说,只怕也是得不偿失。 想来墨景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这个时候才会站出身,主动帮她说话了。 果然,天上没有白白掉馅饼的事情。 苏婉宁想到这儿,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冷淡地瞟了墨景栎一眼。 墨景栎本身就感官超人,苏婉宁刚刚那一眼自然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没想到自己帮她解围,到头来却只换来这么生分疏离的轻飘飘的一瞥。 墨景栎心中不免有些发笑。 不过他一向是个目标明确有大局观的人,当下也没过多和苏婉宁计较。 老夫人反应过来了,见墨景栎发话了,立马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笑脸: “墨太医,您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只见墨景栎姿态十分优雅的轻轻端起了身前矮榻上的茶杯,轻嗅了一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又开了口: “本官有些拙见,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虽然嘴上说着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却根本没等老夫人的回答,直接自顾自的继续讲了下去。 “老夫人也是见多识广的长辈了,老是打断小辈的话也是有些不妥......” 老夫人张了张嘴,她心中还是不死心,还想要再垂死挣扎一下。 她转了转有些浑浊的眼珠,语气里恭恭敬敬: “墨大人,你有所不知,婉宁她一定是因为入府前的劳累奔波,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 “老身是断然不敢欺瞒大人的......” “那笔墨丹青怎么可能做得了假呢?那可是板上钉钉的证物啊!” 老夫人语气里十分诚恳,生怕墨景栎觉得她在说谎似的。 墨景栎听完,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把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又停顿了几秒,就像故意吊着老夫人的一颗心似的。 看着老夫人渐渐变得有些发白的脸色,墨景栎轻笑了一声,这才继续接着说道: “但是本官还是觉得婉宁小姐方才没说完的话十分有意思......” 墨景栎的语气漫不经心,轻飘飘的语气就像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有意思的故事了,本官不论到底是真亦或是假,本官就是想听婉宁小姐把话说完。” 墨景栎说完这句话,猛地把手中的茶杯盏“啪”的一声,重重地放在了身前的矮桌上。 那可怜的茶杯盖好像也察觉出了主人的不满,向上跳了起来,再狠狠地跌落回杯口。 茶杯里的茶水也顺着茶杯和茶杯盖的缝隙之间,向四周溅了出来。 热气腾腾的茶水滴落在矮桌上,晕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渍。 第127章 关系 老夫人听到着突然起来一声杯盏撞击声,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尊大爷心情开始不好了,那她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这下老夫人再也不敢多说其他,只得顺着墨景栎的话说,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这尊大佛。 生怕他一怒之下,对暖阳侯府又生出了什么偏见,以后寻到机会去墨帝面上告上一状。 见老夫人半天没说话了,墨景栎稍稍有些不耐烦了。 他侧着头,森白的银色面具转向了老夫人的那一边。 黑润润的眼珠透过面具上的孔,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的脸看去: “老夫人年纪莫非太大了,反倒是听不清楚本官说的话了么?” 寂静无声的正觉堂里响起墨景栎那空荡荡的嗓音,只听到他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 “本官说,本官就是想听苏婉宁小姐把话说完......” “老夫人可否准许本官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 墨景栎的话虽然是个问句,但是话里行间却不像个疑问句,反倒像个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隐约中还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老夫人连忙回应道:“老身不敢,墨大人说得有道理,墨大人说得对!” “其实老身也觉得应该让婉宁把话说完,是老身方才考虑不周了......” 老夫人看出来了墨景栎的强硬态度,不敢再反驳墨景栎。 但她身为暖阳侯府里最年长的长辈,也只能干巴巴的对自己说几句让自己有台阶可下的话。 以此用来过度一下,保全一些身为老夫人的面子。 这句话一说完,她宛若旁若无人一般,随即转过身。 朝先前正要去强行将苏婉宁押送出正觉堂的侍女,快速地朝外挥了挥手: “你们都赶紧退下!” 那两个身材比普通女子壮上三分的女子听到了老夫人都已经这么吩咐了...... 立马就松开了抓着苏婉宁手臂的手。 她们一边嘴上应诺着,一边很快地向身后倒腾着步子。 仿佛苏婉宁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毫不留恋地退出了正觉堂的大厅,很快不见了身影。 身上没有了禁锢,苏婉宁抬起方才被限制住的手,左右摇晃了一下,给自己松了松筋骨。 然后她抬起了头,朝着老夫人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老夫人也觉得我应该把刚才的话说完......” “那我就继续说了?” 听了这话,老夫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夫人可以认定,这个小丫头就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故意还要重新再提一遍! 这个小丫头片子,简直就是高粱杆点火——顺着杆儿往上爬! 真是欺人太甚!老夫人有些气恼,但当着墨景栎的面,又不好发作。 只能是深呼吸了两口,脸上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 “墨大人想听,你可要‘好好’说......” 当着墨景栎的面,老夫人没有说得很直白,但她说的这句话带着些许巧妙。 既没有阻拦苏婉宁不让她说,又偷偷地传达出了她的潜在意思。 老夫人叫苏婉宁好好说,那什么才是好好说? 自然是不该说的不能说,对侯府不利的事情不该说。 这段时间,这几场交锋下来,老夫人也能看出来苏婉宁虽然不懂规矩。 但绝对不是个没有脑子的愚笨之人。 她相信苏婉宁能听得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苏婉宁当然听出来了老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老夫人生怕她听不懂似的,特意在“好好”说中“好好”那两个字上加强了重音,还在这两个字上拖长了尾音。 她觉得有些好笑,当下就决定了,她要继续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平生她最讨厌的就是受制于人,凭什么所有事情都要顺着你侯府老夫人的愿? 再说了,亏本的、没有好处的事情她苏婉宁向来也不乐意干! 苏婉宁嘴角咧出了一抹坏笑,纵使老夫人你想得再好,但是我却偏不让你如愿。 苏婉宁下定了决心,让老夫人的算盘落空! “老夫人说得对,婉宁记住了,一定会好、好、说的。” 苏婉宁说完这句话后,立马转过头,面向了正觉堂的众人。 只听到她清了清嗓音,继续方才她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的话: “侯爷的那幅笔墨丹青,原本就该是我的!” 老夫人和洛靖端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因为他们知道,苏婉宁既然已经说出了这句话,想必关于苏婉如和苏婉宁她们二人的关系怕是已经瞒不住了。 但眼下苏婉宁背后有着墨景栎撑腰,他们也确实没有办法可以阻止。 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期望苏婉宁说出口的话可以仔细斟酌一番。 不要过多地把事情与暖阳侯府扯上关系。 眼瞧着苏婉宁道出了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语来,偏偏老夫人和暖阳侯洛靖端也没有出言否认。 虽然老夫人和暖阳侯他们也没有明确的附和苏婉宁的话,并没有当面认同。 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既然没有否认,那就是等同于是默认了。 看着大哥和母亲这样的态度,洛靖武转了转眼珠。 这件突如其来发生的小插曲让他意识到,事情竟然反转了! 也许这也是个搅乱暖阳侯府的契机,也许是个将大哥从那高高在上的爵位上拉下来的契机! 他狡诈的一笑,计上心来。 “婉宁小姐,你说大哥的那副笔墨丹青原本就是你的,这就奇怪了,那它是怎么跑到婉如小姐手上去的呢?” 苏婉宁白了他一眼,冷声道:“问得好!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就要先介绍一下我和婉如小姐的关系了。” 听到这句话,苏婉如终于支撑不住,她突然从高台下的座位上冲了出来。 整个人仿佛失了神智一般,左摇右晃地跑到苏婉宁的脚边,抓住了她的裙角: “好妹妹,我求求你了,别说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 “以后不论是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全都听你的!” “绝无二心!” 第128章 往事2 苏婉如生怕苏婉宁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似的。 抓着苏婉宁裙角的手抓得很紧,手指关节都隐约有些泛白。 此刻的她就像一条被痛打过后的落水狗,丝毫没有了往日里目中无人的神气。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婉宁的神色,整个人更是害怕地一直颤抖着。 仿佛得了癫痫一样,抖动着停不下来。 眼下苏婉如真的是快要山穷水尽了,偌大的暖阳侯府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说话。 但苏婉如又实在是舍不得暖阳侯府里的荣华富贵,叫她就这么轻易舍弃那她定是不愿意的。 已经尝过了这种极尽奢靡的上等人的生活,叫她如何再甘心重新过回以前那种穷酸穷苦的下等人的生活? 苏婉如只能厚着脸皮,匍匐在苏婉宁的脚边,祈求苏婉宁的原谅。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她跟她的妹妹从小就生活在一起,足足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 印象里的妹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心善心软的小女子。 她还记得...... 小时候家里穷,有一年过年,林娘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盒糕点,递给她们姐妹两个平分。 但是那盒糕点实在是太好吃了,她自己囫囵吞枣般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一半吃完了。 但她还是没吃过瘾,砸吧了几下嘴唇,满脸的意犹未尽。 一阵甜腻腻的香味飘进了她的鼻孔,苏婉如不自觉地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苏婉如就把目光看向了苏婉宁手里的另外半盒糕点...... 妹妹她吃得慢,手里还剩了大半。 那个时候的苏婉宁也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糕点,她实在是舍不得一下子全部吃完。 只见苏婉宁一口一口的吃得又慢又小心,尽量尽可能久地停留糕点在嘴巴里的时间。 回味着唾液和糕点混合在一起后,那种甜滋滋的味道。 苏婉如记得,当时她就是直接走了过去,一句话都没说,伸手一扫。 直接就把苏婉宁手中剩下的全部糕点夺了过来! 那个时候苏婉宁她是什么表情呢,她只是撇了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却也不敢再从自己的手上把糕点抢回来。 直到她把从苏婉宁那里抢来的糕点全都吃完了。 苏婉如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起来,如果妹妹去向林娘告状怎么办? 她在林娘前面一直都是乖巧可爱的形象,她可不想破坏自己在林娘心中的美好形象。 更不想看到林娘脸上出现对她感到大所失望的那种表情。 那时的她是怎么做的? 苏婉如想起来了,她当时也只是装作可怜的样子。 硬生生地挤出了好几滴眼泪,抓着妹妹的衣角给她道歉来着。 那时候的苏婉宁看她哭得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倒是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结果自然是顺其自然地原谅了她,并且还承诺到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告诉林娘。 那个时候的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苏婉宁会那么信守承诺。 说好的不告诉林娘,竟真的就从来不曾提起。 甚至是林娘到了濒临之际的时候,也不曾告知她当年的这件事。 也许......也许这一次...... 妹妹也会像小时候那般,念着一起长大的手足之情,宽恕她这个姐姐...... 苏婉如从回忆中回过神,泪眼婆娑地抬头,朝二十多年后的妹妹苏婉宁看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眼里的泪水太多,模糊了她的视线还是因为苏婉宁的脸色太过晦涩难辨。 苏婉如抬起头的瞬间,竟然从苏婉宁的脸上看到了森寒的冷意。 完全没有了小时候那个柔弱可欺的妹妹的影子! 不知怎的,这种眼神突然又让她想到了林娘去世的那一天。 苏婉宁打断了苏强的腿的那个时候的样子。 苏婉如感觉心里面宛若沉下了一块巨石,变得越来越沉重。 好像......好像就是从那天起,妹妹她仿佛是有些地方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没由来的心头开始发紧...... 而此时此刻的苏婉宁正在冷冷地看着苏婉如趴在她的脚边,面不改色地“欣赏”着她的表演。 看着她脸上一会儿装着可怜,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又变成了茫然。 方才苏婉如的求饶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她的这个“好姐姐”可真是能屈能伸,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演得一出好戏。 若不是她早就看清了苏婉如的真面目...... 说不定看在林娘的面子上,她还会真的动了那么一丝恻隐之心。 但苏婉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苏婉如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苏婉宁忽然回想起了林娘临终前交给她的嘱咐: “娘亲再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认了祖归了宗,你带上小如,让她跟随你一起进府......” 林娘,对不起。 婉宁没办法遵循当初跟您许下的承诺了。 苏婉宁在心中歉疚的对早已不在人世的林娘道歉。 苏婉如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不可能原谅! 她始终记得那天苏婉如和苏强联手对她设下的局,那场为她精心准备的鸿门宴。 那一声声狂妄,不屑的笑声仿佛此时此刻又开始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 还有苏婉如肆意的用她那肮脏的鞋底压碾自己特意给她买的包子的那一幕场景...... 一遍遍的在她脑海里回放。 想着想着,苏婉宁的心就变的越来越冷,冷到了极致,就宛若结成了冰块。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人,同样的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苏婉如,你的好算盘,要落空了! 想到这里,苏婉宁毅然决然的退后了一步,与高台边上的苏婉如拉开了一点距离。 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衣衫完完全全的收了回来。 也正因着这一步,苏婉如的手再也抓不住苏婉宁的裙角。 苏婉如感觉到,她心里那最后一丝侥幸...... 仿佛也要跟着手心里这抹再也抓不住的裙角一般,一同从她手中溜走了。 她努力的张开五指,手心里却徒然只剩一团空气。 察觉到了苏婉宁的动作,苏婉如惊愕的抬起了头。 现在的她连装哭都没有心思装了。 她这才几个月没见面的妹妹,就像从里到外都变了个人似的。 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第129章 反转2 反观此时此刻的苏婉宁,她依旧是漠然冷酷地静静看着苏婉如。 狭长的眼眸泛着星星点点的冷光,看着人莫名地感到心中发寒。 那眼神,不像在看着一个人,更像是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苏婉宁转过头,朝着正觉堂的大厅,对着堂内的所有人,轻启红唇: “婉如小姐原名叫苏婉如,而我的原名叫苏婉宁......” “我们是货真价实、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 苏婉宁轻飘飘地斜了一眼低垂着头,仿佛一条丧家之犬的苏婉如。 朱唇一抿,下了最后的判决: “不过,我们可不是什么亲生姐妹,而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苏婉宁没有看到的是,深深低垂着头的苏婉如。 在听到苏婉宁说出那句对于她来说,如同灭顶之灾的话之后。 方才那满眼的可怜与讨饶之色,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代而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鸷和狠毒。 苏婉宁的话音才刚落,在一旁恨不得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的洛靖武。 却仿佛像听到了一句十分好笑的无稽之谈一样。 他惊异地看向苏婉宁,再次重复了一遍: “同母异父?” 苏婉宁同样再一次坚定地肯定:“是。同母异父。” 这句话无疑是在正觉堂的所有人当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这个信息量可谓是巨大的,同母异父意味着什么意思? 苏婉宁的亲生父亲方才用已经用滴血认亲的方法认证过了,说明暖阳侯洛靖端就是苏婉宁的父亲! 这件事情是大庭广众之下见证的,做不了假! 然而现在却又爆出来婉如小姐与婉宁小姐是同一个母亲却不是同一个父亲。 那岂不是说明了暖阳侯洛靖端与婉如小姐其实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两人之间只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苏婉如她不是暖阳侯洛靖端的女儿,那也自然同暖阳侯府没有了任何关系! 她怎么还好意思顶着侯府大小姐的名头的? 实在是厚颜无耻啊! 众人纷纷朝低垂着头靠在高台边上,看不清神色,一言不发的苏婉如身上看去。 大厅里渐渐地有了一些小小的议论声。 “她怎么好意思的啊,明明跟暖阳侯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还堂而皇之地占用着小姐的这个身份......” “就是,就是。你们还记得不,她不是一直都嚣张得很吗。” “话说,我们暖阳侯府怎么会让这种弄虚作假之人进来?” “你别说,前段时间不是还刚把这位婉如小姐写进了族谱吗!” “没想到暖阳侯府也太......” 眼看着议论声越来越大,场面开始逐渐有些失控了。 老夫人面色阴沉极了,她心中也开始不淡定了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人言可畏,这个事情传出去了对侯府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 底下小声议论的声音中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有人开始猜测苏婉如当初得以进府是不是就是抢了苏婉宁进府的机会? 老夫人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好抢救一下这正在失控的场面。 但还没等她开口,苏婉宁就已经抢先一步继续说道: “我们的母亲在弥留之际的时候,将当年与暖阳侯的信物托付给了我......” “但是我的好姐姐,却和我的养父沆瀣一气,设下圈套,从我这里抢走了娘亲和暖阳侯的信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都不禁开始对苏婉如指指点点了起来。 洛靖文也在苏婉宁、苏婉如和老夫人三人之间来回巡视,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不论苏婉宁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对姐妹花也定与大哥洛靖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许,只要他在加上一把柴火,让这个流言蜚语闹得再大些...... 只要大哥的名誉威望一落千丈,说不定就能达成把大哥洛靖端拉下高台的目的! 想到这里,洛靖文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奸笑。 他冲三弟洛靖武使了个眼色,见洛靖武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后,立即开了口: “母亲!婉宁小姐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简直是就是天理不容!” 他的声音又响又急,仿佛被亲人陷害,抢夺了亲人信物的人是他一样。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是罪大恶极!” 洛靖文说着,原本吊儿郎当的浪子脸此刻竟然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看不清神色的苏婉如气愤填膺: “这种恶女,我暖阳侯府那定是万万留不得!” 洛靖文发表了一通自己的愤愤不平的言论,又把眼下这件最为棘手的事情推还给了老夫人: “母亲,您打算如何处置?” 老夫人面色不喜,她知道洛靖文和洛靖武都没安什么好心,气得瞪了他们两眼。 不过有一件事还真是叫他们说准了,苏婉宁现在捅出来的这件事确实棘手。 她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没想到一直低垂着头的苏婉如突然说话了: “老夫人......侯爷......请大家稍安勿躁......” “婉如自知自己曾经一时鬼迷心窍,走过歪路......”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请大家再听我一言......” “其实,我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公布......”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表情依旧楚楚可怜,眼里却没有了方才面向苏婉宁时的讨饶神色。 取代而之的是深藏在柔弱面具之后,那隐藏在眼底里的狠厉和恶毒。 其实在苏婉如的心里早就掀起了惊天骇浪。 自从苏婉宁方才拒绝了她的讨饶之后,从她脚步向后退去的那一刻起。 苏婉如心中就已经明白,如今她这个妹妹可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眼看着对自己的乞哀告怜不屑一顾,她不得不为自己再另谋出路。 幸好她之前早就给自己预留了一条后路。 说起来,她原本也没想一直在暖阳侯府里待着。 第130章 信物 一个暖阳侯府,哪里比得上如日中天的绥平公府? 只不过这条路还没有铺垫完整,还有待改善。 她本来想着,等一切都板上钉钉,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 再寻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把事情公之于众的。 但眼下显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只能提前先讲出来了! 苏婉如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扶着身旁的高台,自己站了起来。 她故作镇定地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又扫视了一圈正觉堂的众人。 最后才转过身,给老夫人和洛靖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祖母,父亲......” 苏婉如刚唤了一声老夫人和侯爷的名讳,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 “这或许是婉如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们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不舍,好似在做着最后的诀别一样。 “婉如在这里给您们赔罪了!”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不由分说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婉如虽然不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但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婉如是真心把老夫人和侯爷当做自己的亲人和长辈来看的。” 苏婉如的话里行间,情真意切,再搭配上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人不免有些于心不忍了。 “若是老夫人和侯爷念在婉如这段时间的陪伴上,还请听婉如把这句话说完......” 老夫人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正发着愁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既然这个苏婉如提出来了,她倒是也想听一听这个苏婉如还能说些什么。 顺带着还能再重新考量一下,这个苏婉如究竟能不能为侯府所用。 若是她本来就是一个头脑不灵光,胸无点墨和计谋的花瓶...... 暖阳侯府里从来不缺花瓶,那么该舍弃的时候还要是要毫不留情地舍弃掉的。 若是她在这情况下还能自己想到办法自救,那就从另一方面证明了:此女可不简单...... 老夫人摩挲了一下手指,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乐意再帮她一次,拉她一把。 想到这里,老夫人朝着苏婉如点了点头,应允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且说说看。” 老夫人身边的侯爷洛靖端显然有些惊愕了,他虽然被当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震惊得体无完肤。 但是毕竟血浓于水,他还是站在苏婉宁这边的,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同意给那个欺上瞒下的恶女苏婉如一个辩白的机会。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夫人毕竟是她的母亲,现在又是在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 他也不好当面反驳母亲,暖阳侯府里权利最高的两位主理人互相内讧,传出去实在是不太好听。 再者说,其实这也算是后宅内院之事,他身为男子,其实也不好过多的插手。 洛靖端只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坐在正厅高台上,不再说话了。 老夫人收回目光,等着苏婉如继续往下说。 苏婉如嘴角一勾,看着老夫人暂缓的脸色,听着老夫人叫她继续往下说的那句话,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步了。 当下心中一喜,这可是个好兆头、好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住!苏婉如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老夫人,侯爷,婉如自从进了暖阳侯府以来,一向与绥平公府的独女肖若烟大小姐交好......” “时常去绥平公府与肖大小姐游玩......” 她说着说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老夫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忍不住催促道:“这和绥平公府又有什么关系?” 苏婉如顾不上娇羞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就是阿弟回来那天,肖若烟大小姐请我去绥平公府的府上赏新到的春花来着,就在那天......” 苏婉如说话故意只说一半,却又不急着一股脑全部说完,吊足了众人好奇和胃口。 老夫人也不例外,听到这里,她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那天怎么了?” “那天,婉如就与绥平公府的大少爷互换了信物!”苏婉如不慌不忙,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什么!这可不是一件随意能用来开玩笑的话! 今日正觉堂内的这场认亲仪式,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接连不断地袭来。 老夫人满脸的不敢相信,她的声音此刻都变得有些哆嗦:“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事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万万不可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老夫人神情严肃地警告着。 这确实是一件开不得玩笑的大事,且不说这件事事关苏婉如她自己的闺名名声。 更重要的是,这事牵扯上了势头正旺,权力正盛的绥平公府! 如果苏婉如说的事情属实,那苏婉如可就除不得了。 因为能和绥平公府攀上亲家的关系,这可是八百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对暖阳侯府而言,更是一件光宗耀祖,锦上添花的好事。 暖阳侯府的势力,只会是更上一层楼! 但如果苏婉如说的是假的,那就是在她原本就欺上瞒下,盗用身份混进暖阳侯府的罪过上更加罪加一等。 若是真的如此,那暖阳侯府必定是要把这个祸患永除。 老夫人眼里的眸光忽明忽暗的,脸色也是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天,喜怒难辨。 “空口无凭,你可有什么人证或者物证来证明你说的话句句属实,是真的而没有说谎?” 还是老夫人考虑得周全,她很快压下了自己心中的诧异,沉着声追问道。 苏婉如早就料到了老夫人会这么问。 也幸亏她前几日就拜托绥平公府的李管家,早就办妥好了一切。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故作冷静地开口: “回老夫人的话,婉如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自然是有证据的。” 苏婉如一边说着,一边拍了两下手掌。 她叫来了她的贴身丫鬟红鸾,“红鸾,你去我房间的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把那个紫檀木的盒子拿过来。” 红鸾垂着手小声地喏了一声,得了命令之后立马下去了。 “请大家稍等片刻。待我的侍女红鸾回来,一切自见分晓。” 苏婉如信誓旦旦。 ...... 第131章 纨扇 没过多久,红鸾小跑着,双手抱着一个精美的紫色木盒,再次跑进了正觉堂。 苏婉如看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盒子,眼睛里的喜悦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她等红鸾跑到面前,再从红鸾的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木盒。 苏婉如像抱着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贝一样,动作轻柔极了。 这也怪不得她会如此小心,毕竟,这个盒子里面装的,可是她最后的后招了。 那定是出不得一点儿马虎。 苏婉如抱着这个雕工精美的紫檀木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扫过了一脸淡漠的苏婉宁一眼。 那眼神,带着点儿傲世轻物,白眼相看的意思。 苏婉宁心中冷笑,她心中早就知道了苏婉如的一切算盘,但是现在的她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毕竟,只有当自己做的无比美好的白日梦由自己亲手打碎才会更加让人万念俱灰,不是么。 苏婉宁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婉宁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抱着那个木盒。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里...... 装的应该就是绥平公府的李管家前几日,在夜黑风高的晚上。 与苏婉如私会时,带给她的那把纨扇吧。 苏婉如当然不知道苏婉宁早就猜到了她接下来的举动,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只见她当着正觉堂内所有人的面,轻轻地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盒...... 果不其然,入眼的就是那把白木纨扇。 这柄纨扇的扇骨是白色的,白得无暇。 扇面则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 画的背面不是古诗词,而是一个很大的“肖”字,旁边还带了一个看不太懂的符号。 一看就不是一件寻常人家能拥有的物件。 苏婉如手法轻柔地拿起那把纨扇,握在手心里,高高的举在胸前,向正觉堂的众人展示着。 她生怕老夫人看不清,还特意将手一挥。 “啪——”的一声,扇面就被她打开了来。 洁白无瑕的扇面上画着一幅显得十分具有诗意的、栩栩如生的山水画。 那高耸入云的孤山,那水流湍急的、从山涧上飞驰而下的瀑布,再衬着山腰上忽明忽暗的薄云...... 可谓是活灵活现,仿佛让人置身其中。 众人还在这幅形具神生的山水画里久久回不过神的时候,苏婉如手腕一转。 山水画的背面那个笔力茕劲的书法字“肖”字,再一次引入众人的眼帘。 这......这是! 这个肖字一出,众人已经信了苏婉如的话三分。 天黎国的都城——明启城中,只有一户敢用肖这个姓,那便是绥平公府的直系人员。 或者是一些对绥平公府做出了巨大贡献之人,倒是也可以被赐予这个肖姓。 苏婉如观察着正觉堂上的所有人脸上的神色,从质疑变成了震惊。 她又回首,着重观察了一下老夫人脸上的神情,虽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夸张,但也所差无几。 苏婉如心中更加得意了,她知道,自己这下,应该是赌赢了。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富贵险中求,成功细中取。 “老夫人,侯爷,你们看。”苏婉如一句话让大家回过了神。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把这柄纨扇交到了老夫人的手中。 老夫人拿起了那把纨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那个潇洒无比的“肖”字,直直地印在了她的眼中。 这柄纨扇不论怎么看,都不像个赝品。 应该就是绥平公府的肖家之人才会拥有的东西。 这让她不得不相信,也许苏婉如说的是真的,苏婉如真的与绥平公府的肖大少爷,情愫暗生? 如果真的是男有情女有意,那苏婉如可得好好供着,可千万不能磕着碰着了。 至于苏婉如之前的隐瞒身份的行为,在能与绥平公府结交的事情上面,反而不值一提了。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人像傻子似的,要与权势富贵过不去吧。 绥平公府,那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了。 不过,老夫人脸色又变得有些担忧。 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和端儿已经默认了苏婉如的身份是与暖阳侯府毫不相关之人。 若是突然的改口,这也太随意了,面子上也实在是说不太过去。 但是苏婉如既与绥平公府攀上了关系,这门亲事,暖阳侯府怎么能白白错过? 老夫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间仿佛被鱼刺梗住了喉咙似的。 一时间,她只觉得进退两难。 老夫人身旁的刘嬷嬷见主子沉默不语,一脸的忧愁,不禁也在心中替主子着急。 刘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与老夫人的默契那自然是不必多说。 此刻她一瞧老夫人的脸色,心中就知道了老夫人忧虑的原因。 刘嬷嬷忽然间福灵心至,脑中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走上前,俯首贴在老夫人的耳边道: “老夫人,眼下最要紧的事要保存侯府的名声和名誉,不如我们对外就宣布,把婉如小姐收作了侯爷的养女......” “这样一来,其他人便也没有了再能用以攻击侯府的理由......” “而且,侯府养女的身份对外那也算是侯府的小姐,这也不耽误与绥平公府结亲......” 刘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偷偷朝洛靖文和洛靖武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算是洛靖文和洛靖武不怀好意想要搞事情,用了这个说辞之后,也能足以堵上他们的嘴了。 老夫人闻言,眼中的神采一亮! 刘嬷嬷不愧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腹,想出的办法当真是不错! 虽说还是显得有些草率了,但总归是可以解决一下这个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此法一举多得。 第132章 养女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眉眼就如同那春天里盛放的花朵一样,松垮的皮肤瞬间都舒展了。 她笑意盈盈,收起了这把纨扇,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随即和颜悦色地扭过头,对苏婉如开口: “如如啊,祖母倒是没想到,你竟早已跟肖大公子私定了终身,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呢?” 她的语气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轻轻的,柔柔的。 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只见老夫人将那把纨扇收了起来,重新放回紫檀木盒中,然后又交还给了苏婉如。 洛靖武见状,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开口便再欲挑起事端: “母亲,苏婉如她假借侯府小姐的身份,又与绥平公府的少爷有‘私情’的话......” “这传出去可是大忌啊!” “这简直就是罪加一等!” 洛靖文也紧跟在洛靖武说完话之后开口附和:“是啊母亲,三弟说的不无道理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搭配得好不默契。 老夫人见多识广,依旧保持了她那深谋老练的姿态。 她脸上不笑的时候,隐约透出一丝严肃威仪。 她回想了一下刘嬷嬷方才偷偷在她耳边给她支的说辞,清了清嗓子,这才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说的有理,虽说苏婉如不是我们暖阳侯府的血脉......” “但如如她跟婉宁,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们可是亲姐妹......” “按照这个关系说起来,如如她也算是婉宁娘家那边的关系,老身也算是如如的半个祖母了......” “既然婉宁的母亲已经离世,若是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如如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话......” 老夫人情真意切地说着,脸上划过一丝爱怜和怜悯之色。 她疼惜地抚了抚苏婉如的手背,声音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说道: “老身看着也着实是不忍心......” “这可怜的孩子,和老身也可说得上是一见如故。” “思来想去,老身还是决定,从今日起,就收婉如做暖阳侯府的养女!”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正觉堂惊讶得一片哗然,一时间,连空气都好像变得静止了。 这可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所有人都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提出将苏婉如收为侯府的养女! 就连一向冷眼旁观的大夫人也不自知地露出了诧然的表情。 苏婉宁的眼睛眯了起来,突然听到老夫人要收苏婉如做养女,她也有点吃惊。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老夫人做出这个举动也是情理之中。 她早就该了解到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只要能跟绥平公府攀上亲家关系,苏婉如是什么身份就变得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自古以来,古代女子最大的作用就是结亲联姻,尤其是这种权势富贵人家。 自己嫁入高门得以荣耀的同时,也为母家带去了高升的机会。 相应的,谁还会关心她这个真正的侯府大小姐曾经又遭遇过什么? 说到底,其实她这个正牌的侯府大小姐...... 在老夫人这类唯利益至上的人看来,与跟侯府没有血缘关系的苏婉如相比,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只要是女子,都逃不开这样的宿命。 苏婉宁的眼神这下是彻底地冷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原本她还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没有把暖阳侯府的事情说得很绝,只说了苏婉如抢夺了自己的信物。 却没说侯府审查不力,还让这样心思不纯的人入了族谱。 她丝毫没有提起堂堂一个暖阳侯府,竟然做事情如此草率。 倒是低估了老夫人势利眼的性格,竟然倚财仗势到了这种地步。 苏婉宁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冷哼了一声。 她面上倒是不显,依旧是那么泰然自若,从容不迫。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还是那句老话,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不过,也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胡乱地发展下去。 苏婉宁知道,自己也该做些什么了。 现在也是她该进行反击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苏婉宁脚步向前一迈,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苏婉宁一边走,一边用她那清冷透亮的嗓音的嗓音说道:“老夫人,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她眼中的寒光宛若一把把闪着锋芒的利剑,“我如今倒是开了眼界,涨了知识了......” “没想到堂堂的名门望族——暖阳侯府,做起事来却都是寥寥草草......” “不论是在让一界无名女流、与侯府根本就没有关系的人,如此轻易地就将名字写入族谱这件事......” “又或是像现在这般,随意地认下养女这件事......” “都只能说是草率从事,不矜细行!” 说道这儿,苏婉宁不禁嗤笑了起来,“呵呵,原来暖阳侯府,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一阵怒火攻心,她气急败坏地呵斥苏婉宁: “你一个小辈,敢在这儿挑衅侯府的权威?” “你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何居心?” 一句又一句接连不断地逼问,看得出来老夫人已经很生气了。 但苏婉宁却没有害怕,“祖母,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笑您看人看事都太容易轻信别人的话而已。” 这话听得老夫人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人突然攥住了软肋一样,莫名地叫她紧张了起来。 她忍不住的去想,苏婉宁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听苏婉宁又开了口: “祖母,苏婉如说她跟绥平公府的肖大公子私定了终身,您就信了吗?” 第133章 搜查 老夫人被反问得一愣一愣的,她喃喃自语似的开口: “这......如如都已经拿出来绥平公府肖大公子的纨扇......” “这纨扇还能有假?” 她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似的,指着苏婉如手中的紫檀木盒子里的纨扇,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 一旁抱着紫檀木盒的苏婉如忍不住插嘴: “祖母,您可千万不能信她!” “信她就要中了她的圈套了!” “这柄纨扇,婉如愿以性命担保,在此发誓,一定是真的!” 苏婉如大声喊着,生怕老夫人被苏婉宁的三言两语说动。 她已经是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拿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了,可不能再出差错...... 现在最重要的是首先要先稳住老夫人才行! 被苏婉如这么一喊,老夫人回过了神。 她心底里暗暗心惊,如果不是苏婉如突然的插嘴,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差点就要被苏婉宁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沉下心来,暗自思忖...... 方才她已经将那柄折扇拿在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零距离的“检查”过了。 这柄纨扇不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不像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更何况,扇子上还题上了那么大的一个“肖”字。 天黎国谁家还敢用题着“肖”字的东西? 这柄纨扇,定是绥平公府里的人的。 老夫人决心还是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她不再怀疑其他,张口斥责苏婉宁: “小小年纪,信口雌黄,胡诌乱说倒是有一套!” “呵——”苏婉宁这下再也不遮掩了,直接笑出了声。 老夫人也不打算在听苏婉宁再说些什么惑乱人心的话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苏婉宁看准了时机,在老夫人再次有所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老夫人在惩罚我之前,不如派人再去婉如小姐的闺房里,仔仔细细地再搜上一搜......” 她细长秀气的眉毛轻狂地向上一挑:“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苏婉宁也不等老夫人回答,她此刻甚至已经不在意老夫人的想法了。 刚才的这些话,也不单单只是讲给老夫人听的,而是讲给了正觉堂内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果然,众人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众人都被苏婉宁的几句话吊起了好奇心。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 听了苏婉宁话里有话地发言,大家都不由得浮想翩翩。 苏婉宁说的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婉如小姐房间里还会有其他东西嘛...... 到底还会有什么东西? 众人怀疑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来回回。 老夫人阴沉着脸,苏婉如一脸的狐疑,再加上一个始终面色冷峻,始终毫不改色的苏婉宁。 一时间正觉堂的气氛变得十分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好似正要一触即发。 洛靖端和洛靖文那是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态度自然就成了作壁上观。 几位夫人之间因为身为女子,在这种侯府大事上也不敢吭声。 最终还是苏婉宁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苏婉宁一步一步,走到了苏婉如的面前。 看着苏婉如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冷笑着再次开口: “姐姐,你说你已经与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私定了终身,还互相私下里交换了信物......” “对此,妹妹我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但是你既然能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想必定是对自己有着十足的信心......” “那你为何不敢让人再搜搜你的房间呢?” 苏婉宁巧妙地用了激将法,以她对苏婉如的了解,十有八九定会上勾。 苏婉如一向是个有点小聪明但却永远用不到正道上的人。 并且目光短浅,只能想到眼前的利益并且骨子里还带着那种狂妄自负的劣根。 果不其然,苏婉如听了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瞬间变得不淡定了。 她回想了几秒钟,这几日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上次去绥平公府参加了雅集会,她也早已妥当地安置了自己的手帕。 再说了,雅集会那天到今天的认亲仪式,前后也就差了一两天的时间。 苏婉如十分肯定,这几日她几乎整日整夜的待在自己的花舞苑中。 一直安安分分的,并没有惹是生非,断不可能会被苏婉宁抓到什么把柄。 花舞苑里也是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可疑人士曾经混进来过...... 想到这里,苏婉如心中有了底气。 她没有什么好怕苏婉宁的! 她这位几个月时间不见的好妹妹,当真是变了很多啊,现在竟是连虚张声势也学会了。 好一出漂亮的“空城计”! 若是自己不同意,倒显得是自己做贼心虚了一般! 苏婉如脸上的狐疑之色很快地消失不见了,她也抬起了头,当面迎着苏婉宁的目光回看了过去。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婉如自认为循规蹈矩,恪守本分......” “若是妹妹一定要如此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来搜我的闺房......” “婉如也不是不肯......但是,婉如也不能叫别人胡来是不是......” 苏婉如一边说着,一边又掏出了一方丝绸制成的帕子。 只见她翘着小手指,捏着丝帕的一角。 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眼尾,擦拭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苏婉如一边擦着,一边偷偷从丝帕与手指的缝隙里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就坐在那儿,听了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之后,倒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表示。 就好像......默默地认同了她所说的话一般......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起码现在的老夫人,是站在她这头的? 苏婉如一下子心中就好像找到了靠山似的,腰板也挺直了不少。 她转了转眼珠,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婉宁妹妹,这样吧......” “如果我同意你的提议,你找人搜了我房间后,却没有找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那你就当着暖阳侯府所有人的面,双膝下跪,对我——你的姐姐,恭恭敬敬地下跪道歉!” 苏婉如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就像一朵有毒的罂粟花随风摇曳着,正在阴险妩媚地绽放。 她的嘴唇微张,充满挑衅意味的话再次从嘴边道出: “好妹妹,你看如何?” 第134章 对峙 听了苏婉如的那句话,苏婉宁不躲不避。 她完全没有被苏婉如的高昂气势吓到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不过,几秒钟过后,“噗嗤——”一道十分突兀的女子笑声,在如此寂静的正觉堂里响了起来。 苏婉宁这回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笑得毫不掩饰。 只见苏婉宁微微弯下了腰,弓起了背,双手向前,正捂着自己的肚子。 紧接着,那止不断的,犹如银铃般的笑声就从她唇边溢了出来...... 苏婉宁的笑声让苏婉如感觉自己有些出乖弄丑,还有些莫名的胆怯心虚。 毕竟就在几秒钟前,她早就放出了狠话,还叫苏婉宁给她下跪道歉来着。 谁能想到,这个苏婉宁,竟然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 不回答她的问题就算了,连一丝害怕惊慌的神色都没有! 还会莫名其妙地自己先大笑了起来! 简直是......蛮不讲理! 简直是......根本无法沟通! 苏婉如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也不再装柔弱了,上前一步,走近了苏婉宁的身边。 此时的两人距离很近,几乎快要相贴了。 “婉宁妹妹,你这笑声可是在欲盖弥彰、虚张声势?” 苏婉如问出这句话后,她也不等着苏婉宁的回答,紧接着又张开了嘴。 这下,她的声音陡然就变得恶狠狠的,她贴着苏婉宁那白皙小巧的耳朵,大声的追问: “对于方才我提出的提议,婉宁妹妹到底是同意呢?” “还是不同意?” 话毕,苏婉如就将身子站回了原位,双手抱着胸,双眼更是嚣张地斜视着苏婉宁。 苏婉宁原本因为大笑,而微微低下去的头颅,在听到苏婉如的这句丝毫不客气的追问后,随即抬了起来。 身体虽然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笑得抖动不止了,但是嘴角的冷笑却依旧没有停下来过。 苏婉宁两眼轻飘飘地向苏婉如看了过去,两片薄唇一勾: “姐姐当真是勇气可嘉!” “既然姐姐这么想看人下跪,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奉陪呢?” “不过,”苏婉宁说着,方才的笑意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那狭长型的眼眸里透出来的是阴寒到了极致的冷酷: “如果在姐姐的房中,真的搜出来了一些‘有意思’的物件......” “我的好姐姐,若是真的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 苏婉宁的反问让苏婉如猝不及防,当场就呆愣在了原地。 这?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苏婉宁说的这种可能。 苏婉宁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其中真的有诈? 苏婉如在思索间,不知不觉就把交叉在胸前的手默默地放下了。 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心里暗潮汹涌不断,一时间竟让她慌了神。 但是眼下的局面,却没有时间再给她犹豫了,正觉堂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她们。 况且方才她也早就已经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 还大声的喊着让苏婉宁给自己下跪道歉来着,这些都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做出的事情,没有办法再抵赖。 苏婉如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管了! 她决定还是相信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布局! 苏婉宁?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不过才刚进侯府几日,侯府这么多人怕是都还认不全呢,她怎么可能会有人脉,有手段来跟自己竞争? 一定是在那里故弄玄虚、诳师惑众罢了! 想到这里,苏婉如脸色再次变得坚定,“我思来想去,妹妹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若是真的让妹妹你说中了,真能在我房中搜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婉如自然敢作敢当,真到了那时,我也会下跪在大家面前,郑重道歉!” 苏婉如说着,再次瞥了苏婉宁一眼,“我的好妹妹,这样你可还满意?” 谁知苏婉宁却丝毫不领情,只见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同时还伸出了一根纤长的食指,左右晃了晃。 “不不不,不用向别人道歉,你......”苏婉宁坏心的停顿了一秒,“你该向我下跪道歉才行。” 话音还没罗,苏婉宁好似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姐姐,我又想了想,你除了要向我下跪道歉......” “我还希望姐姐能更加诚恳些,那就再给我磕个头吧?” 苏婉宁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红艳艳的嘴唇亮晶晶的。 天使般靓丽的面容,说出口的话确实冷漠至极,丝毫不带感情。 苏婉如咬了咬牙,这个苏婉宁! 简直是欺人太甚!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反唇相讥:“行,那便依妹妹所言......” “不过......若是我说对了,妹妹你也得加上下跪这一条哦。” 苏婉宁听后,潇洒的打了个响指:“成交!” 两位主人公都已经相约好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老夫人,我看不如就叫刘嬷嬷去搜一搜吧?”苏婉宁提议道。 “刘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想必检查起来应该是更为细致......” “而且,我也一向敬重老夫人的一言一行,诚心正意。” 苏婉宁先给老夫人带上了高帽。 这样一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也不敢过分的偏袒苏婉如。 老夫人沉着脸色,虽然她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着,赶鸭子上架似的感觉...... 但眼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理由,反驳苏婉宁。 毕竟,苏婉宁说出口的话,可都是一直在夸赞自己的话。 这让她有种去拳头有打在棉花上,无从发力的感觉。 老夫人只能是顺着苏婉宁的提议,接下去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那就以你所言,就这么办好了......” 说完这句话,老夫人转过头,朝身旁的刘嬷嬷努了努下巴: “刘嬷嬷,听到了没?” “老身现在就派你亲自去如如的房间里查一查!” 第135章 串珠吊坠 老夫人再三叮嘱,刘嬷嬷一一应诺着,紧接着便要起身退出正觉堂。 就在刘嬷嬷后退着,正要与老夫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老夫人嘴唇微不可闻的动了动。 好像跟刘嬷嬷偷偷地又说了一句什么话......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发生的速度也很快,在场的人根本没人察觉到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 就连苏婉宁其实也没看清...... 但站得高,看得远。 坐在正觉堂的高台之上的墨景栎倒是刚刚好把这一切全部尽收进了眼底。 墨景栎不仅看到了老夫人与刘嬷嬷之间的小动作。 甚至同一时间,他也读懂了老夫人对刘嬷嬷说的话。 毕竟在他所处的这个高度以及位置的角度,轻轻松松地就能看懂老夫人的嘴型。 再稍稍动一下脑子,心中默默跟随者老夫人的口型,一转换,立马就知道了老夫人说的话。 她说的话不长,一共就八个字:“掌握证物,见机行事。” 这种情况下,这几个字代表的是什么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老夫人表面上说着叫刘嬷嬷秉公处理,实际上还是站在苏婉如的那一边。 特意的最后交代这句话,不正是在告诉刘嬷嬷: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首先要确保那个“证物”在自己手里。 再见缝插针找到一个恰当的机会,把证物偷偷地藏起来,又或者是私底下不为人知地悄悄处理掉...... 这不正就是所谓的“掌握证物,见机行事”么? 不愧是从侯府后宅中走出来的“赢家”,看来小宁儿的那套,在老夫人的面前,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墨景栎想着想着,原本撑在手掌上正在悠然自得看戏的脑袋,不知不觉就转向了苏婉宁的那个方向。 小宁儿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嘴边还噙着那一抹冷笑没有散去。 亭亭玉立般,就像那一株盛开在高耸入云的崖边的空谷幽兰,让人移不开眼。 正觉堂的其他人跟她站在一起,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墨景栎本来不想管这等后宅女子相争之事。 但是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蓦地就想起了方才小宁儿和她的那个恶毒姐姐约定的下跪的那件事情来。 虽然他心中相信小宁儿断然不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小宁儿既然开口出言叫人搜查苏婉如的房间,那必然是带着十足的把握。 想来这件事件应该尽在小宁儿的掌握之中。 但是老夫人最后这个有些出乎意料的反转,一下子就让小宁儿的胜算跌了一大半。 这种颠倒黑白、暗箱操作的事情,对小宁儿来说,那也确实是不太公平。 尤其是当墨景栎又想象了一下,小宁儿输了赌局后,不得不在众人面前给那个苏婉如下跪的情景......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场景,让他竟然隐隐的冒出了些怒火。 小宁儿至今都还没对他服过一次软呢,怎么能跪别人? 想到这里,墨景栎的另一只捏着茶杯的手,一点一点的,捏得越来越紧...... 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那一个可怜的白瓷茶杯终于不堪重负。 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了如同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墨景栎不再犹豫,既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那他现在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刘嬷嬷即将退出房门的身影,突然发话了: “没想到侯府竟然这么有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本官坐得有些乏了,闲着也是无事,不如就由本官带着刘嬷嬷去查看查看......” 墨景栎说着,转向了老夫人那边,看着好似在询问,说出口的语气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老夫人,不知本官可否有这个荣幸啊?” 墨太医都发话了,老夫人哪敢和他顶嘴。 老夫人只能是陪着笑脸,“当然有,当然有了......” “墨大人的身份自然是配得上的,若是有墨大人亲自带头,那可是侯府的荣幸啊......” “如此便好。”墨景栎一边说着,一边立即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带路吧。” 刘嬷嬷没有办法,只好小跑着在前边带起了路。 ...... 墨景栎和刘嬷嬷出了正觉堂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就再次回到了正觉堂。 墨景栎首先抬步走了进来,进来后他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那张戴着银白色面具的脸,转向了苏婉宁所在的方向,似有意又似无意般,看了苏婉宁一眼。 紧跟在墨景栎的身后进来的,就是一脸慌张的刘嬷嬷了。 老夫人见状,连忙走上前了几步,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如何?” “可是有找到什么东西?” 刘嬷嬷听了老夫人的问话,也不敢不答。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微妙。 像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一副想说却又不太敢说的样子。 老夫人急了,“刘嬷嬷你倒是说啊!” 刘嬷嬷又看了一眼已经在座椅上重新坐下的墨景栎,恰好墨景栎也正在看着她。 那张银白色的鬼脸面具不怒自威,刘嬷嬷心里知道,有那么大的一个瘟神正看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根本没有办法隐藏。 更没办法撒谎。 刘嬷嬷回过头,带着歉意看了看老夫人,心中嘀咕着:婉如小姐怕是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最终还是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回夫人的话......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呈上来了一个形状十分小巧的事物。 老夫人低下头,定睛一看。 那小巧的物件竟是一条玛瑙红色的串珠吊坠! 此时此刻,这条串珠吊坠正静静地躺在刘嬷嬷的手心里。 第136章 来人 但老夫人一见这条串珠吊坠,面上却突然变了脸色! 因为在天黎国,串珠吊坠一般是男子挂在腰间的装饰物。 有点儿类似腰带一样,其实也跟贴身之物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而这吊坠一般也是同腰带绑在一起使用的。 苏婉如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老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哆嗦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这条串珠吊坠,口中有些语无伦次的问着刘嬷嬷: “刘嬷嬷,这就是从如如房间里搜出来的吗?” “你可是亲眼......还是亲手从如如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刘嬷嬷低下了头,她不敢看着老夫人厉色逼人的眼睛。 大约是心里底气不足,说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结结巴巴: “回老夫人的话......是,是奴婢亲手从婉如小姐房中搜出来的......” 刘嬷嬷磕磕碰碰地说着,她话还没说完,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突兀的女声打断了。 苏婉如在听到刘嬷嬷亲口说出这条男子的串珠吊坠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时候,立刻变得激动了起来。 她像是被踩住了什么马脚一样,一蹦三尺高。 当下更是早就把身为侯府小姐的礼仪抛到了九霄云层之外,指着刘嬷嬷的鼻尖就大声叫喊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刘嬷嬷,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刘嬷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她虽然是一个奴婢,但也不是一般的奴婢。 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心腹,侯府里哪个少爷小姐不得给她几分薄面? 除了那个一向与老夫人不太对付的苏婉宁,这还是第一次有其他小辈指着她的鼻子怒骂。 不仅刘嬷嬷的脸色变了,现在就是连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刘嬷嬷是她的人,苏婉如这么明目张胆地怒骂刘嬷嬷,这不也是在打她自己的老脸么? 老夫人回首就是一句怒喝:“你闭嘴!” 苏婉如一下子愣住了,本来还恨不得窜上天的怒气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她立马缩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刘嬷嬷,你把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头到尾地仔细讲讲。”老夫人故作镇静地再次问道。 “夫人,是这样的,奴婢与墨大人到了婉如小姐的房间,就按照您的吩咐翻找了起来......” “这条串珠吊坠......是奴婢在婉如小姐的床榻上......” 刘嬷嬷很明显地停顿了,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似的。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 “在婉如小姐床榻上的枕头下发现的!” 这句话终于被刘嬷嬷说出了口。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得合不拢嘴。 天哪,一个还未出阁的名门闺秀,竟然把男子的贴身之物放在日日夜夜枕着入眠的枕头底下! 这种行为即便是放在寻常普通人家里,那也是十分炸裂的。 更别说还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暖阳侯府了。 苏婉宁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刘嬷嬷的话,她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说到底,这条串珠吊坠还是她亲手放在她的好姐姐——苏婉如的枕头下的呢。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苏婉宁心中只觉得大快人心。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事情一点点地开始逐渐走上了正轨。 苏婉宁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接下来,就只要等着看好戏就好了。 不过,苏婉宁想了想,如果在这颗即将烧起来的火星上面,再添上一把柴火的话,好像也不错...... 苏婉宁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哇哦,这可是不得了了!” “堂堂侯府大小姐的枕头下,怎么还私藏着这种东西啊?” 老夫人闻言,眯起了眼睛,脸色黑如锅底。 她指着那串玛瑙色的吊坠,面色不善,声音低沉极了:“婉如,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婉如失了分寸,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刘嬷嬷身边,抓起那条串珠吊坠,放在手心里,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 越看这条吊坠,越让她感到心惊! 因为,这条串珠吊坠,她可是认识的呀! 这条串珠吊坠,可不正是绥平公府李管家的么? 苏婉如此时此刻心里当真是心虚极了,她的心头就像是在一直不断地打着响鼓。 “咚、咚、咚”的一下接着一下,打得直叫她的心脏剧烈地颤抖收缩着。 因为她害怕自己私下里跟李管家的那点儿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若是真的叫人揭穿了她与那李管家的私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眼下的情形,她是万万不可能主动承认她认识这条男子吊坠的。 对!打死也不能承认她认得这条吊坠! 苏婉如立马下定了决心。 可是,让她也摸不着头脑的是,这条串珠吊坠究竟是如何跑到她的闺房中去的? 难不成这吊坠还能长了脚自己跑进去的? 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婉如想到这里,猛地一抬头,双眼里充斥着仇恨,猝了毒一样的目光直直地朝着苏婉宁就瞪了过去。 一定是这个贱人搞的鬼! 苏婉如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苏婉宁,心中就更恨了。 但眼下的首要事情,是要撇清楚这条吊坠的来龙去脉。 也就一个扭头的功夫,苏婉宁回过头来时的表情就又变了。 又变成了那副饱含泪水,一脸的委屈之色的神态,苏婉如抱着老夫人的大腿哭诉着: “祖母!你听我解释!” “这个东西如如不曾......” 苏婉如正想跟老夫人说明这条串珠吊坠她不曾见过,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栽赃给她的时候...... 门外突然跑进来了一个神色急急忙忙的小厮。 小厮嘴里大声地通报着:“大夫人!侯爷!绥平公府的人来了!” 老夫人听了小厮说的话后,当下也顾不上苏婉如了,一抚衣袖抚开了苏婉如。 苏婉如的这点破事儿哪里比得上绥平公府大驾光临的事儿? 只能等会儿再来处理这些侯府里上不得台面儿的“家事”了。 她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苏婉如一眼,转身连忙问起了小厮: “什么?绥平公府的人怎么突然来了?他们到哪儿了?” “这会儿正在前厅后着呢!”小厮连忙回道。 第137章 绥平公府 前后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功夫。 刚刚黑如锅底,一脸怒色的老夫人一下子又换上了喜气洋洋的笑面。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迈着步子就要朝前厅走去,“快,哪能叫绥平公府的人等着呢?” “还不快去迎进来?” 倏尔,老夫人想起了什么,谨慎地问了一句,“绥平公府那边儿都来了些什么人?” 小厮回想了一会儿,谨小慎微地道: “是绥平公府的几位少爷还有一些京都里的其他名门望族的贵公子们......” “还......还有一位......” “谁?” “是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的表哥......” 什么?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整个人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那位绥平公府大少爷的表哥竟然也来了! 也怪不得老夫人会如此大惊失色。 因为这位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的表哥换一个称呼,那就是当朝墨帝与皇后的亲儿子、天黎国的太子啊! 听到这位身份相当不一般的人物的名号,不仅仅是老夫人,就连暖阳侯洛靖端也坐不住了。 今日到底是什么大风,竟会把这尊大佛也吹来了? 洛靖端也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连忙吩咐道:“快!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 小厮得了家主的命令,一边嘴上连连应诺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忙不迭地小跑着下去了。 正觉堂里的其他人也没闲着,洛靖端和老夫人更是直接亲自带头,早就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此刻正候在正觉堂的大厅房门前的两边,静静地站着。 时不时还会伸长脖子,踮着脚尖,称得上是倒屣相迎。 其他人也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个个皆是垂首恭敬的样子。 偌大的正觉堂,看起来倒是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这么多人都挤在了门口,却唯独有两个人没有动。 这两个人一个是苏婉宁,一个就是墨景栎了。 苏婉宁没动完全是因为眼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些正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早在来参加今日所谓的这个什么认亲仪式前,她就吩咐了宗小蕊去绥平公府附近散播了一些“谣言”。 苏婉宁歪着脑袋想了想,她是怎么让小蕊说的来着? 想起来了,她当初让小蕊讲的不正是说的暖阳侯府私生女品行不洁,与外男私通...... 私通的男姘头说的不就正是绥平公府的人嘛...... 绥平公府这样的名门望族,甚至跟皇室还有着关联,也算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 听到这样不堪入耳的传闻,自然要来探究一番。 怎么可能会让人平白无故地损毁绥平公府的声誉呢? 现在看来小蕊做的不错,甚至还能锦上添花,带来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苏婉宁转过头,朝正觉堂门口一层有一层紧紧簇拥在一起的人的背影,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苏婉宁忍不住嘴角上扬,勾勒出了一抹坏笑。 她可是巴不得来参观这场“盛宴”的人越多越好。 这样才能给苏婉如一个重击,最好叫她爬也爬不起来! 因而方才听到小厮跑着过来通报绥平公府来人了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惊讶了。 甚至可以说,在听到了那小厮的通报的内容后,苏婉宁还默默地在心里给宗小蕊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不说,小蕊来得可真是时候! 不愧是她苏婉宁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啊。 苏婉宁其实对绥平公府完全没有任何的私人恩怨。 绥平公府恐怕此时此刻都不知道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吧。 但如今情况特殊,她要想扳倒苏婉如的话,也不得不借助一下绥平公府这道“东风”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空旷了不少。 正觉堂两旁的少爷小姐们,此时都跟在长辈们的身后。 也一样垂手恭顺地等在正觉堂的房门两旁。 苏婉宁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也不太好过于地鹤立鸡群,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太过于显眼了。 况且,直到现在她还没看到小蕊的身影呢,也不知道小蕊她现在怎么样了。 传播谣言虽说只是个动动嘴皮的事儿,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需要有过人的观察力和机灵劲儿。 万一被绥平公府的人抓住了,那可是也要受杖刑的啊。 一直都没看到宗小蕊的身影,苏婉宁的心中也不免有些隐隐的担心。 她抬起了腿,向前走了几步。 还没等她走到人群的后面,突然听到了一道十分微弱的瓷器破裂的声音。 眼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即将要到来的绥平公府的人的身上。 那么细微的声音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偏偏就是被苏婉宁听到了,不知怎的,听到了这道声响之后,苏婉宁只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一股不祥的预感蓦地从她心中升起,窜得很高,仿佛直直地窜到了嗓子眼里似的。 苏婉宁转过头一看,这才发现...... 原来在听到绥平公府的人要来,所有人都去远道相迎的时候。 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墨景栎也坐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 墨景栎不仅没有一丝一毫要站起来的意思,反而看起来他坐得更死了。 他的双手撑在面前的矮桌上,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个玉白色的瓷制的茶杯...... 现在,那个可怜的白瓷茶杯,终于还是不堪重负,被墨景栎徒手硬生生的捏碎了! 有几片尖锐的碎片,尖尖的断截面甚至刺入了墨景栎的手心。 殷红的鲜血顺着那洁白无瑕的碎片边缘流了下来。 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轨迹。 但墨景栎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整个人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他戴着那副银白色的鬼脸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他周围的那道森寒阴冷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浓郁了,想叫人忽略都做不到。 苏婉宁看到之后,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 第138章 意外 墨景栎,他现在的这个状态感觉不太对劲儿。 他这是怎么了? 一开始不都是好好的吗? 苏婉宁心中讶然,不免有盯着墨景栎多看了几眼。 她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发现墨景栎好像是在听到那小厮说那位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的表哥也要过来的时候,周身的气息才突然间冷了下来。 苏婉宁知道,墨景栎现在的这个状态,像极了前几次即将失控之前的“前兆”。 不行,不能让墨景栎真的失控! 苏婉宁和墨景栎这一路走来,也逐渐地摸索出了一点儿“规律”。 墨景栎失控的时候,那可真的能称得上是六亲不认。 失控状态下的他,或许当真是什么样的事情、再离谱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 但是眼下的这个情形,若是真的叫墨景栎失控...... 那她自从进了侯府之后,暗自谋划,苦苦经营的这一切,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全部白费! 想到这里,苏婉宁停下了去正觉堂大门的脚步。 她回过身来,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墨景栎走了过去。 苏婉宁很快走到了墨景栎的身边。 二话没说,拽着墨景栎另一只完好的,紧握成拳的手,同时丹田处蓄起了力。 “腾”的一下,直接就把墨景栎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把墨景栎拽起来的瞬间,苏婉宁还有些惊讶,她自己都没想到真的能把墨景栎给拽起来...... 没想到,墨景栎还挺“轻”的? 其实她的原先的本意......就只是想打断墨景栎的这种逐渐陷入癫狂的状态而已...... 墨景栎原本正在回想往事,猛不丁的被人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他抬眼望去,就看到了小宁儿那双略微有些讶异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无比,黑润润的眼珠中心里,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紧接着,那双眼睛就在他的面前急速的被放大。 女子那百里透红的白嫩脸蛋也越来越近...... 近到他已经能看清小宁儿的脸上那些软软的、细细的小绒毛。 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叫墨景栎忘记了方才想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将他从回忆的漩涡里拉了上来。 苏婉宁的拉得又猛又急,拉起来的瞬间只感觉墨景栎很轻。 但是拉起来了之后,由于惯性的力量,墨景栎此刻却像一座小山一样。 拉过了头,墨景栎的整个身体就宛如直接朝她“扑”了过来似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也跟着向身后倒了下去。 苏婉宁反应很快,连忙想伸出双手,控制一下平衡...... 同时再转过身,避免自己的摔倒在地。 但她忘了,刚刚她还拽着墨景栎的手呢,现在电光火石之间想松开,哪里来得及?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苏婉宁也只能心中默默地哀嚎一声。 她用尽全力将脑袋向上抬起,避免自己的后脑勺直直地撞击在坚硬如磐石的地面上。 照这个倒地的力度,如果真的实打实的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怕是轻微脑震荡是逃不掉了。 苏婉宁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着那一击令人头晕目眩的剧痛感的来袭。 一秒钟过去了,五秒钟过去了,没想到预想里的疼痛感却迟迟没有降临。 不......不对,撞击感是有的,但是怎么这触感怎么会是软软的,温热的? “哈,本官倒是没想到小宁儿这么享受本人的怀抱啊?” 耳边传来了一道戏谑的低沉男声。 苏婉宁赶忙睁眼一看,首先引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正是墨景栎那副银白色的鬼脸面具。 两人此时挨得很近,虽然因为戴着面具的关系,苏婉宁并不能看到墨景栎的脸。 但是那一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实在是太亮了。 即便只是透过那面具上小小的两个孔缝勉强能看到一点儿影子。 也挡不住墨景栎的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映射出的熠熠光辉。 苏婉宁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 没成想脸庞才刚刚转过去,就感觉贴上了一个柔软微热的事物。 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墨景栎的手心吗! 原来,墨景栎在方才那倒下的瞬间,早就用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撞击在地面上的时候,更是直接用手垫在了她的后脑勺的下面。 他的手掌心又宽又大,五指修长。 手指撑开的时候,就像一个稳稳的花托一样,正托着她的小脑袋。 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 难怪她刚刚明明已经感觉自己撞在地上了,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也亏的是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墨景栎恢复了正常。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宁儿的举动,看着她从惊讶变得羞赧。 小宁儿的反应当真是有趣极了。 墨景栎瞬间就把方才那即将处于暴怒的边缘的情绪抛之脑后,现在的他也已经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墨景栎也知道此时的他还不足以与那人当面抗衡。 避其锋芒才是良策。 他这么思考着,一时间也就没有了其他动作。 苏婉宁听着墨景栎那调侃着她的话语。 当下就已经看出来,现在的墨景栎应该是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既然墨景栎已经恢复了神志,她自然不想再与墨景栎又过多的纠缠。 但不知道墨景栎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在她身上趴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动作。 终究还是苏婉宁先坚持不住了,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墨景栎的呼吸时不时地从那副银白色面具的口鼻缝隙处呼出来,挠得心头痒痒的。 这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你的鼻尖上坏心眼地故意搔着痒。 想躲却躲不开,想抓却抓不住,十分恼人。 苏婉宁挣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挣脱不开,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量还是有些重量的。 但很快苏婉宁就发现,自己还有身体两旁的手可以动。 她当下也没有犹豫,速度很快的就要抽出手...... 苏婉宁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把墨景栎那恼人的气息推开。 当时只觉得脑中一热,抬起的手心就朝着墨景栎的面部挥了过去。 手掌挥舞过去掀起的掌风又猛又急,这下墨景栎感受到了。 他下意识的就想压住那朝他挥过来的女子白嫩的柔夷。 第139章 压制 墨景栎先前被苏婉宁拽着的那只手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他条件反射般地翻了个手,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是直接反过来钳制住了苏婉宁的双手。 墨景栎的手掌真的很大,与他的大手相比,苏婉宁的小手只占了一半儿。 他轻轻松松就把苏婉宁的两只白白净净,纤细瘦长的小手抓在了手心里,毫不费力。 墨景栎抓着苏婉宁的双手,就这样禁锢在了自己的胸前。 现在墨景栎回过神来了,但他依旧没打算就这么放开苏婉宁。 毕竟,小宁儿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脸上的表情才会变得“生动”起来,墨景栎看得玩心大起。 小宁儿这副小脸泛红的模样,可比往常那淡漠寡欢的模样好看多了。 “你......干什么?” 苏婉宁见挣脱不开,反倒还让墨景栎拉住了双手,心中一紧,仿佛突然落空了一拍。 她张了张口,也许是气势不足,苏婉宁说出口的声音也和往日里的声音比起来有些软糯。 “小宁儿,你可不能冤枉人,方才可是你先要‘打’我的......”墨景栎语气沉沉。 结束音末尾的语调微微上扬,不像是言行逼问,倒像是循循善诱,反倒显得十分勾人。 苏婉宁这下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腾”的一下,好似那终于烧开了的,正达到了沸点的开水。 烫得吓人。 她扯了扯嘴角,但是一时之间竟然也找不到反驳墨景栎的话。 若是刚才墨景栎没有抓住她的双手,或许她还会真的朝着墨景栎的脸部打了下去...... 但她并不是有意想去打墨景栎的。 还不是因为他一直压着她没有起来,她又一心想着脱身。 根本没经过大脑,也没想那么多前因后果。 这才条件反射般,直接凭借着肌肉记忆,顺着本能就打了过去...... 苏婉宁自知有些理亏,声音也变得小了很多。 她轻轻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干巴巴地开口,“你准备趴在我身上到什么时候?” 不能顺着墨景栎的话,否则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苏婉宁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唔......”听了这话,墨景栎喟叹了一声。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也并不急着从苏婉宁的身上爬起来。 虽然他们俩的此时此刻的姿势显得亲密。 但若是仔细看,其实两人中间也还隔着一小段距离。 墨景栎好似想到了什么,再一次开了口:“小宁儿,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方才我可看得清楚,明明是你......” “主动将我拉过来的......” “倒是没想到,力道竟然还控制不好,拉着我直接摔在了地上......” “方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及时地护住了你的小脑袋,现在恐怕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与我‘告状’了。” 墨景栎这语气就像在逗趣一只小猫一样,听起来竟然还带着一丝宠溺。 苏婉宁连忙摇了摇脑袋,她莫不是中了邪不成? 宠溺?墨景栎? 这两个词完全不搭边,墨景栎怎么可能会对人用宠溺的语气? 一定是她听错了。 苏婉宁决心不再理会墨景栎这些有的没的的胡言乱语。 虽然现在她的双手被缚住了,但是她的双腿还在啊。 而且还没有一点束缚,自由得很,完全可由她自己支配。 想到这里,苏婉宁没有回答墨景栎的打趣。 她只是暗中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趁着墨景栎一个愣神的功夫,小腿一抬,膝盖一弯,就想把墨景栎顶到一边去。 谁知墨景栎就好像是在全身都装满了雷达似的。 她的小腿才刚刚用力,膝盖都还没碰到墨景栎的身体,墨景栎就已经用他的大长腿压了下来。 这回是实打实的牢牢地压住了,他的大腿压着她的小腿。 透过几层薄薄的布料,甚至都能感受到墨景栎身上隐隐约约透过来的身体那自带的温度。 还有......男人身上独有的那种茕劲有力的,蓄势蓬勃的肌肉肌理。 不仅如此,墨景栎的那双长腿,在苏婉宁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变本加厉地挤进了她的两腿中间。 苏婉宁到底是学过近身格斗的,她知道这个动作能牢牢地压制住敌人的两条腿。 还能阻断敌人所有的腿部反抗动作。 这下好了,墨景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直接把苏婉宁能想到的反抗的方式全部都堵死了。 此时此刻的苏婉宁,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完全了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下子,苏婉宁不免也有点嗔怒了。 她再次扭动了一下身体,不死心的还在尝试着其他的破解墨景栎束缚的办法。 墨景栎就像一只抓到了老鼠的猫,笑意盈盈地看着小老鼠在手心里蹦跶。 哪成想,随着苏婉宁的扭动,不知道蹭到了哪里,墨景栎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苏婉宁能明显的感觉到,墨景栎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然后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处,那被墨景栎压制住的地方,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松懈。 苏婉宁的眼睛亮了一亮,看样子有戏! 八成是碰到了墨景栎身上哪处命门,这下说不定有了抽身的机会! 苏婉宁以为自己找到反击的办法,更加剧烈地扭动了起来。 在她这一番操作下,事情却出乎意料好像跟想象里会发生的情况完全背道而驰了。 只听见耳边传来了墨景栎的一句闷哼声,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伴随着这句闷哼,墨景栎的头还垂了下来,伏在了她的头侧。 滚烫如熔岩似的热气像一条滑腻的小蛇一样,强硬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要知道,苏婉宁浑身上下,耳朵就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了...... 这下苏婉宁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那种麻酥酥的痒意顺着耳朵,又一次爬上了她的脊背。 更要命的是,那越来越热的气息再搭配上墨景栎低沉磁性的男低音,简直是太“销魂”了。 一下子能让人忘记了今夕是何年。 第140章 你别动了 苏婉宁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让别人占了便宜的随便之人! 苏婉宁想到这里,更加剧烈地扭动了起来。 意图用自己的肩膀撞开墨景栎,或者是将他从自己的身体上方“翻”下来也行。 “唔......”又是一句闷哼,墨景栎咬着牙,音色沉沉,“你别动了!” “小宁儿......你要是再这么动下去,我可不能保证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了......” 墨景栎的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但苏婉宁却真的不敢再动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处好像是有个硬硬的东西正顶着她...... 苏婉宁不傻,她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硬硬的东西是什么。 她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下苏婉宁很听话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还以为自己刚才是找到了墨景栎身上的命门,哪里想到根本就不是什么命门! 亏她还想着扭动自己身体把墨景栎“翻下去”...... 此时此刻的苏婉宁羞赧得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拳,然后立马钻进地洞里。 她虽然活了两世,但在感情上就如同一张白纸。 这种事情她也只在教科书上见过,却从来没有自己切身体会过啊。 墨景栎趴在苏婉宁的耳边,静静地缓了一会儿。 眼瞧着身下的人不在扭动,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 那种难以描述的躁动的感觉慢慢地退了下去...... 但不知怎的,看着小宁儿这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略显呆萌的模样...... 墨景栎一时间竟然产生了就这么多看一会儿的恶劣想法。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再继续装作不适的样子,就这样多呆一会儿的时候。 耳边再次传来了身下苏婉宁的声音,她轻轻地问了一句:“墨景栎,你能起来了吗......” 墨景栎也不好再次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他只好干咳了几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然后墨景栎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松开了先前抓着苏婉宁的手,正准备翻身从苏婉宁的身上站起来...... 哪成想,就在这个时候,正觉堂门口恰好同一时间响起了老夫人那惊喜的声音: “暖阳侯府拜见太子殿下!”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带头朝着正觉堂门口的几个高大身影跪了下去。 身后的其他人也紧跟着老夫人的动作呼啦啦地跪下去了一片。 “绥平公府的大少爷大驾光临,暖阳侯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明明是欢天喜地的语气,但在苏婉宁听来,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这下完蛋了,绥平公府的那些人已经到了正门口,苏婉宁此刻根本来不及站起身来迎接。 若是让绥平公府的人看到自己和墨景栎两个人这一副拉拉扯扯,衣衫不整的样子,那可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婉宁心中浮起一丝慌乱,嘴上不由得有些喃喃出声,“完了完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她没好气地瞪了墨景栎一眼,撑起手腕,不断地推着墨景栎的肩膀。 “慌什么?”墨景栎倒是依旧怡然自得,他原本正打算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覆了下来...... “别出声......”墨景栎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别出声?为什么会出声? 她又不傻,这个时候出声不是故意引人注意了么? 苏婉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刚想反驳墨景栎。 眼前就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人群,房梁,矮桌,就宛若走马灯那样轮番在她眼前展现。 “啊......”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苏婉宁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 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不过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墨景栎刚刚说的那句“别出声”是什么意思了。 墨景栎竟然直接抱着她翻滚了一圈! 原本已经叫出口的惊呼声,被她硬生生地截断,只发出了开头的那一句气音。 剩下的声音苏婉宁硬是憋了回去。 待到身体重新碰触到实地,苏婉宁才发现,两个人原本的位置就在正觉堂正厅的高台边缘处。 现在墨景栎抱着她十分利落地翻滚了一圈后,正巧就翻身下了高台。 高台下的边缘黑漆漆的,是一片视野盲区。 不得不说,墨景栎当真是算得上是机智过人。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还能眼观八方,发现了这处常人根本就不会注意的死角。 一套翻身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又快速又利落,不仅如此,还能一点撞击的痛楚感都没有一分。 嗯?怎么没有撞击感? 不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反而双手与之接触的地方还是软绵绵的,手感一流。 就像是人身上的那种又软又滑的皮肤,又有点像早餐店里那刚出炉的蓬松柔软的大包子...... 苏婉宁连忙低下头一看,手心底下的哪里是什么早餐店里的大包子啊? 那可是真真实实的男人的胸膛啊! 墨景栎的衣襟早在刚刚的争斗翻滚间松开了一大片。 之前墨景栎拉着她的手,苏婉宁还没有发现。 直到刚才墨景栎抱着她翻滚下来后,两人的位置倒了个个儿。 刚才是男上女下,现在却是女上男下。 偏偏又好巧不巧的,苏婉宁的小手,就撑在了墨景栎散落开的衣襟处。 所以她才会觉得手感那样舒服...... “小宁儿,你打算还要摸到什么时候?”墨景栎一副笑谑的口吻。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也随之震动。 手掌下的皮肤贴的就更近了,隐隐约约地,苏婉宁感觉自己好像还摸到了小小的圆形凸起。 她就像被蛇咬到了一样,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第141章 道歉 苏婉宁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说是个意外,但她确实是摸到了些不该摸的东西。 她立马一个跳跃翻身,从墨景栎的身上爬了起来。 眼见苏婉宁没有什么大碍,已经站起了身...... 墨景栎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整理着自己散开的衣衫。 苏婉宁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一旁。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烫得厉害。 想了想,还是很小声的开了口:“墨景栎,刚才......” 她的声音又轻又小,再加上墨景栎此时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苏婉宁这边,他听得不是很清晰。 只能听到如蚊子一般的哼哼声。 墨景栎转过头,随口一问:“小宁儿,你说什么?” 苏婉宁咬了一下后槽牙,做错了事理应该道歉。 她深呼吸了一口,一鼓作气,“刚才......对不起了!” 这下墨景栎听清楚了,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宁儿为何要向他道歉? 见墨景栎一脸的疑惑神色,苏婉宁只好解释了一下: “刚才我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苏婉宁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红了。 听了这话,墨景栎不禁哑然失笑。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小宁儿是为何道歉了。 天黎国向来只听说过男子非礼女子,倒不曾听闻女子非礼男子的。 听小宁儿这意思,倒好像是他被非礼了一样。 墨景栎整理衣衫的手停顿了一瞬,小宁儿真的是有意思,思想也与旁人当真是不同。 他本来是觉得没有什么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了亏。 甚至小宁儿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小小的手心伸进他的衣襟的时候,也全然没有半分的反感。 反而莫名地觉得她的手又小又软,身上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的味道。 墨景栎小时候听别人说起过,有些女子身上就会天然带着与生俱来的香味,称之为“女子香”。 从前的他对这种传闻向来是不信的,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在别人的女人身上闻见过。 直到遇到了小宁儿...... 她身上那股像兰花一样清幽的香味,仿佛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 感觉就像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派到他身边的情缘之人一样。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墨景栎没由来的突然感到有些烦躁。 瞬间他的声音就冷了下来,“哼。” 苏婉宁一头雾水,她好脾气地跟墨景栎道歉,哪想这个人根本不领情。 当真是喜怒无常,是非不分! 原本墨景栎帮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苏婉宁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想着也许他这个人本性不坏。 没想到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又开始原形毕露了。 一时间,苏婉宁觉得自己的火气也有点翻涌。 反正已经跟他道过歉了,苏婉宁也懒得再跟墨景栎纠缠。 看在墨景栎也算是小小帮助了自己一次的份上,她决定不跟墨景栎计较。 眼下还是先看看绥平公府那边如何了,这才是首要事情。 幸亏墨景栎带着他翻身下来的这个地方是个阴影死角。 他们两人站在那儿,完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苏婉宁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让别人看到刚刚她和墨景栎之间发生的一切。 眼下正觉堂门口的那一群人已经把绥平公府来的人迎了进来...... 苏婉宁朝着人群的方向迈出了腿,趁着现在人多,正是神不知鬼不觉混进人群的好机会。 她此时站着的位置也还不错,旁边就是一根又粗又高的房梁柱。 眼瞧着老夫人走在最前面,领着一群人即将在她面前走过...... 苏婉宁悄悄地从房梁柱后绕过,再接着一个侧身,小巧的身躯就隐匿在了众人之中。 老夫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两旁身侧一边是洛靖端,另一边是两个苏婉宁不曾见过的男子。 一个略微高一点,一个略微矮一点。 矮的那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皙。 但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却有些发黑,一张俊脸上隐隐露出怒意。 高的那个同样也生得十分好看。 但与矮一点的那个男子相比,周身却萦绕着一股诡谲阴森的气息。 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莫名的就会让人觉察出一丝寒意。 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苟言笑、不好说话的主。 苏婉宁偷偷地瞟了一眼这个稍高一点的男子,总觉得好像在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太子殿下,这边请。”老夫人正欲将那个个子稍微高一点的男子领到了高台那边。 听到老夫人口中唤出了太子殿下的名讳,苏婉宁不由得一愣。 原来这个气质阴冷的男人就是那位太子殿下! 那另一位想必应该就是绥平公府的肖大少爷了。 听了老夫人那句话后,这位太子殿下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走上前。 他只是轻轻抬起了眼皮,看也没看老夫人一眼,随口回了一句: “不必了......今日本宫可不是来暖阳侯府‘喝茶’的。” “本官只是凑巧去看望看望表弟......” “哪想到竟会听闻到这种事情......”他的语气阴沉沉的,叫人听不出喜怒。 老夫人满脸的疑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这种事情究竟是何事情?” 老夫人很会察言观色,她见两人面上都不似喜悦的表情,反倒好似压抑着什么怒火一样。 太子殿下心思一向深沉,现下面上倒是不显。 但反观另外一位,绥平公府的肖大少爷,到底是年岁稍小,资历也稍浅,脸上的怒意开始有些压制不住了。 老夫人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可是绥平公府出了什么事?” “若是有什么暖阳侯府能帮得上忙的,老身首当其冲,必定义不容辞。” 如果能帮太子殿下的忙,那便是与太子打好了关系,此举只会对暖阳侯府更加有利。 老夫人连忙上赶着想寻得“表现”的机会。 听了这话,肖大少爷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他怒容满面,高高竖起的发冠的发尾都竖了起来: “果然就是你们暖阳侯府造的谣!” 第142章 肖少爷 这句话一说出口,老夫人从刚才的疑惑不解立马变成了惊恐万分。 “肖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夫人摆着手。 一旁的洛靖端也有些不知所措,上前一步仔细询问:“肖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涵映冷哼了一声,“不是你们造的谣吗,现在倒装作一问三不知起来了......” “造谣说你们侯府的一个私生女,披着侯府的小姐的身份......” “自己私生活不洁也就算了......” “竟敢还造谣说是与我绥平公府里的人有染!” 肖涵映的音量又大了几分:“小爷我倒是想反过来问问暖阳侯府,为何要放出这样的谣言?” 闻言,暖阳侯府的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暖阳侯府的小姐与绥平公府有染? 怎么能是有染呢?不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应当是一桩美谈才对呀。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苏婉如的身上。 苏婉如慌了,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我也不知道......” 就在她张皇失措的时候,苏婉如突然想到,肖涵映只说是好暖阳侯府的私生女。 虽然她在外人眼中,还是暖阳侯洛靖端私生女的身份。 可是现在又不止她一个私生女,也许肖涵映说的是苏婉宁也说不定啊? 若是就事论事,按照现实情况来讲,她跟暖阳侯洛靖端又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换句话说,苏婉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侯府私生女! 想到这里,苏婉如连忙开口,把矛头指向了苏婉宁。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谁知道是哪个小姐......” “现在侯爷可不止有我一个‘女儿’了呢......” 大家又觉得苏婉如说的也有些道理。 肖涵映只说是暖阳侯府的私生女的私生活不洁,具体却又没说到底是哪一个小姐..... 现在的暖阳侯府可是有两个名义上的私生女呢。 这么一想,确实苏婉宁的可能更大些。 众人又将鄙夷的目光大咧咧地投向苏婉宁。 好像一个个都默认了就是在说她一样。 苏婉宁心智超乎常人,她朝着众人扫视了一圈,这群人却全然不敢与苏婉宁对视。 苏婉宁的视线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睛。 说到底,这些人还不就是“狗仗人势”,就宛若那墙头草,风往哪吹就朝着哪边倒。 看着眼前这一个一个对她冷眼相待的人,苏婉宁的心却更加平静。 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苏婉宁终于开了口:“肖公子,还请先稍安勿躁......” “听肖公子方才话语之间的意思,肖公子既然说暖阳侯府的小姐与绥平公府的人有染是个谣言......” “换言之,就是说暖阳侯府的人和绥平公府的人应该毫无瓜葛,是也不是?” 肖涵映高昂着下巴,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是又如何?”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位绥平公府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脾气确实急躁。 苏婉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倒是想请问一下肖公子......” “自古以来,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是敢做敢当,不知为何肖公子都已经与我的姐姐私下里互换了信物......” “如今却还是选择遮遮掩掩,甚至矢口否认,这又是为何?” 肖涵映听了苏婉宁的这句话,顿时呆愣了原地。 面前这个女子说出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是怎么连在一起后,他就听不懂了呢? 不过肖涵映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什么信物?” “就是那柄你和我的好姐姐私定终身的信物啊......” 苏婉宁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婉如心中一紧,心脏控制不住地猛烈跳动了起来。 该死的苏婉宁! 这个时候又扯出信物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是冲她来的么。 她的布局早就在先前因为苏婉宁突然跳出来认亲的缘故,不得不提了前。 因而根本还没来得及跟绥平公府里——她的帮手李管家提前报信,达成一致。 苏婉如原本想着,在今日的认亲仪式过后,再寻个机会跟李管家通报一声。 然后由李管家做媒,自己再设个局与肖少爷露水姻缘一夜。 若能生米煮成熟饭,她的计谋就是成功了,也不会被人识破。 但现在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肖大公子是听闻了什么子虚乌有的谣言...... 竟然会毫无预兆的到暖阳侯府里来质问什么谣言的事情。 苏婉如的心中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知道,现在的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点什么。 苏婉如来不及多想,赶忙出声打断了苏婉宁正欲回答肖公子的话。 “肖公子,您可曾还记得小女子?” 苏婉如扭着小腰走上前,话音未落,扬起欲说还休的小脸看着肖涵映。 肖涵映略微端详了一会儿苏婉如的面容。 眼前又出来一位女子,肖涵映看了半天。 半晌,他好似才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这一位看着倒是比上一位面熟多了。 只见肖涵映拍了拍手掌,恍然大悟,这个女人他有些印象! 他想起来了,这一位小姐,不是整天跟在妹妹身边玩耍打闹的那一位吗。 之前在妹妹的赏花宴上倒是见过一回,她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好像是叫洛婉如。 肖涵映对她的印象谈不好有多惊艳,但也不算太差。 印象里这个婉如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还算是比较识大体、懂礼数的那种。 不过她这身扭扭捏捏的姿态他却不是很喜欢。 想到这里,肖涵映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你与我的妹妹肖若烟关系倒是比较亲密。” 苏婉如心里有些惊喜,她没有想到,原来肖涵映居然会记得她!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也许肖涵映其实对自己也是有些好感的? 毕竟,传闻中这个肖涵映肖大少爷可是向来不近女色。 而且除了她的妹妹肖若烟,他对其余女子都有些脸盲,也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过。 没想到现在,肖涵映竟然会对她留下了印象! 第143章 挑明 苏婉如大喜过望,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肖涵映其实是对她也有着那么点儿好感的? 这是个好机会,她说不定可以通过这个契机巧妙地带出信物之事。 再说得含糊一点儿,也许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蒙混搪塞过去了。 苏婉如组织了一下语言,正想开口...... “肖少爷,现在可不是叙旧拉家常的时候啊......”苏婉宁突然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话。 她哪里会看不出来苏婉如的小心思? 这种时候还想着攀关系套近乎,以为这样就能把信物之事搪塞过去吗? 苏婉宁怎么会遂她的愿? 今天这盘特意为了她的好姐姐下的局,苏婉如是怎么着都要进的。 如果她不想进,苏婉宁也会逼得她进。 这招就叫做“请君入瓮”。 肖涵映突然被旁人打断,回过了神来。 他一拍额头,对啊,他今日可是来询问谣言之事的,跟这个洛婉如有什么好拉扯家常的呢? 这个女子提醒得倒是时候。 肖涵映反应过来,朝苏婉宁看了一眼。 他这才发现,这个说话的女子虽然长得十分漂亮,却面生得很。 他除了自己的妹妹肖若烟以外,几乎记不住其他女子的相貌。 但是他对一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气息却很是敏锐。 碰到那种气息异于常人,与众不同的人,肖涵映自然也会“记”在心里。 眼前这个女子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她本来就是这副冷傲的样子。 虽然说的话里语气冷冷淡淡的,但反倒更加衬得周身的气息清冷。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踽踽凉凉的黑夜里,高高悬挂在半空的一轮明月。 “你是谁?”肖涵映指了指苏婉宁,眼睛里露着不解,“你也是暖阳侯府里的人?” 苏婉宁张了张嘴,刚想回答,老夫人却接过了话: “肖少爷,这位是我们侯府失散在外多年的小姐,名唤婉宁,也是最近才刚寻回来......” “今日也正是要为她接风洗尘,认祖归宗呢......” 肖涵映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 他没有这份闲心去关注别人家府里的“家事”。 既然是暖阳侯府的人,那肖涵映就打算直截了当地问了: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谣言里说的那个与我们绥平公府里的人有染的那位小姐了?” 不等苏婉宁的回答,肖涵映又上下来回打量了苏婉宁几眼。 没想到气质如此出众的人,竟也会私生活不检点。 未出阁的小姐若是与外男拉拉扯扯,勾勾搭搭...... 除了给家门蒙羞之外,那可是还会被浸猪笼的! 浸猪笼也分轻的和重的,若是轻的,一般会让犯人露出口鼻,只是浸在显眼处示众,让人颜面扫地。 倒是不会让人因溺水而亡。 若是重的,那就是将犯事的男女一起塞进猪笼里...... 再将笼子扔进深水之中,没过身体,没过口鼻,再一点点的,没过头顶。 那可是硬生生的将人淹死! 肖涵映想到这里,微微地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苏婉宁看着肖涵映的表情一会儿惊奇,一会儿惋叹,倒是觉得有点好笑。 她虽然并不知道肖涵映都想了些什么,不过想来也不难猜到。 这个肖涵映想必此刻已经是认定了她就是那谣言中与外男有染的人了吧...... 不过,怕是要叫他失望了。 苏婉宁莞然一笑,“肖公子怕是搞错了......” “我确实是暖阳侯府的小姐不假,但是我今日才刚刚认祖归宗,绥平公府的大门都甚至没有进入过......” “试问,我又怎么去跟绥平公府的男子有接触呢?” 苏婉宁的语气淡淡的,不急不缓,每个字咬字十分清晰。 “这个私通之人应该是另有其人才对呀......” 很快她话锋一转,紧接着又说道: “其实不瞒肖公子你说,就在你来暖阳侯府的前一刻......” “侯府里也正巧发生了一件跟肖公子你息息相关的事呢。” “什么事?”肖涵映困惑极了,“什么事竟会与我有关?” 就连一旁穿着一身藏青色衣袍的太子殿下也闻言转过了头,移来了目光。 话已经被苏婉宁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正觉堂内一时间安静极了。 就连老夫人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因为她知道,这个事儿已经开了头。 眼下太子殿下和事情的主人公之一——绥平公府的肖大少爷,都已经当面在了现场。 都已经让这两个大人物听到了,知情不报和蓄意隐瞒那可都是能降罪的! 事情发生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也阻止不了。 不过好在,既然是男有情女有意,暖阳侯府能与绥平公府结姻的话,左右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老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了。 当下只有一人的表情是惊恐万分,那就是先前被打断说话的苏婉如。 她脸上的表情如同便秘,又似被什么东西噎住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插嘴。 如果只有暖阳侯府的人在场的话,苏婉如还不用如此的束手束脚。 但现在可不止有暖阳侯府的人,更让人发憷的是,当朝皇帝的儿子,太子墨景城也在场! 饶是苏婉宁再怎么大胆,终究还是畏惧皇权的。 她没有那样的勇气,也没有那样的胆识。 现在就算是借给她八百个单子,苏婉如也不敢造次。 苏婉如只能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期望肖大少爷的心中,能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 暖阳侯府在这件事情过后,十有八九是已经待不住了的。 苏婉如在心里暗暗的思忖,她必须要想其他出路才行。 即便当不成正妻,能当个平妻或者是妾室,苏婉如咬了咬牙,这样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求老天能让她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第144章 拆穿 很快,众人都听见了苏婉宁那清脆如山涧涓涓细流的嗓音响起:“是这样的......” “我的好姐姐,苏婉如......哦不,现在应该叫洛婉如才对。” “洛婉如小姐当着众人的面,说已经跟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私下里已经交换了信物!” 话说到这里,苏婉宁还十分贴心的停顿了几秒: “肖大少爷,交换信物是什么意思,您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苏婉宁看着肖涵映呆若木鸡的神色,高声问道:“肖大少爷,这事可否属实?”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肖涵映因为震惊而有些微微张开的嘴。 大家都不由得都放轻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肖涵映的回答。 肖涵映此时已经是完全的怔住了,苏婉宁的话信息量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自己与女子交换了信物?这个事儿发生的也太突然了吧。 肖涵映此时就像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突然之间被人揭掉了覆盖着疑团的面纱的人一样。 震惊。茫然。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略微显得有些迷茫不解的嗓音: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本少爷何曾与女子交换过信物?” 听到肖涵映这么说,众人已经都不是吃惊的程度,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变成了震撼。 毕竟谁也没想到,肖大少爷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肖大公子这个意思,莫不是不承认与婉如小姐互送信物一事? 肖大公子这是不打算承认吗? 又或者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编造的不成? 那婉如小姐又是为何会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 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苏婉如一下子瘫软在地。 她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突然就颓废了下来。 苏婉宁当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看到苏婉如面上那万念俱灰的表情,这下子苏婉宁真心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唇角勾起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嘴上正准备回答肖涵映的话,眼睛却瞟向了她的好姐姐——苏婉如。 看着苏婉如那一副宛若丧家之犬的模样,苏婉宁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当初她和苏强联手的下药给她的时候...... 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孤立无援的一天? 她倒在饭桌上,眼看着怀里那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特意买给苏婉如吃的包子,却被她狠狠地碾碎在肮脏的脚下的时候...... 苏婉如可曾有过愧疚之意? 往事浮现在脑海里,苏婉宁再次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苏婉如的眼睛。 她的眼睛失去了灵动色彩,整个人像个呆愣愣的木偶人。 虽然没有了表情的变化,但苏婉宁看了半天,苏婉如的脸上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过之色。 果不其然,苏婉如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苏婉如,一直没有变过。 卑劣。自私。 苏婉如自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欠了她的,可实际上一直都是她欠了别人的。 也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审视的目光,苏婉如猛地一抬眼,这下她也是毫不掩饰了。 恶狠狠的眼神直直地朝着苏婉宁瞪了过来。 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把她的皮剥了,骨抽了一样。 苏婉如光是眼睛死死地瞪着好像还不过瘾,她的嘴唇也抿得很紧,隐隐约约的还在左右移动。 看起来咬牙切齿极了,就像是在生吃着苏婉宁的皮肉一般。 苏婉宁不禁啧啧地轻叹了两声,随后她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到底是改不掉吃屎的毛病。 瞧瞧苏婉如现在这个狼狈不堪的样子,都快死到临头了心思还是那样的恶毒。 不过,这下苏婉宁也更加坚定了不会对她有任何妇人之仁,更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决心。 因为从苏婉如背叛她的那个时候起,两人之前的姐妹恩情早就已经斩断! 苏婉如,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敢陷害我苏婉宁的人,要付出的代价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呢? 光是拆穿你的谎言,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 想到这里,苏婉宁从苏婉如的脸上移开了视线,她回过头,专注起回答肖涵映的询问来。 “肖大少爷,您莫不是健忘了?” “我的婉如姐姐可是说,你们早就已经私底下交换了信物......” “若是真的互相有着情意,倒也不用如此遮遮掩掩的......” “自古以来,都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如果这事是真的......” “相信我们暖阳侯府自然是双手双脚赞成这桩婚事的。” 肖涵映见有理说不清,开始有些急了:“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叫我如何承认?” 他再一次想到了几个时辰前听到的那道谣言,顿时恍然大悟: 莫非,这谣言里暖阳侯府里的私生女小姐就是这个洛婉如? 而他自己,则成了那谣言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与暖阳侯府的私生女小姐有染的——绥平公府的男子? 他堂堂一介绥平公府的肖大少爷,竟然成了别人饭后谈资里的“男姘头”?!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肖涵映越想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心中隐约涌上来了一股怒气。 这些人怎么只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贸然断定一件事情的结果? 他思考了片刻,略带焦急地问道:“你说我与其他女子私下里交换了信物,你可是能拿得出来证物?” “若是拿不出来证据,那不就是污蔑造谣吗?!” “敢污蔑造谣本少爷,不论是谁,可都是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肖涵映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确实是有些气急了。 苏婉宁倒是一如既往地不卑不亢,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两下头,道: “肖大少爷说得在理,这个证据嘛,自然也是有的。” 话毕,苏婉宁就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暖阳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这会儿好似才刚刚如梦初醒,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太突然了...... 暖阳侯府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发生过这么兴师动众的“大事”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仿佛身处梦中,周围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起来。 她回过神来,连忙点着头:“对对对,快去把肖大公子的证物拿出来!” 第145章 二少爷 刘嬷嬷得了命令,立马小跑到苏婉如的身旁。 “嗖”的一下,从她手中夺过了那个紫檀木的木盒。 苏婉如没有阻止,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此刻倒是有些出奇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刘嬷嬷捧着盒子,走回来,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在肖涵映和其他一众绥平公府的人面前...... 啪的一声打开了盒子,紫檀木盒子里的那柄白色纨扇就这样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肖涵映自然也看到了,他离得最近,看的也是最为清晰。 刚看到这柄纨扇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熟悉得不得了。 肖涵映满脸的疑惑,他向前走出几步,从那紫檀木盒中轻轻地拿起了那把纨扇。 做工考究,雕刻细致,确实像是权贵之家的物件。 再打开扇面,那副山水画一看也是名家之作。 直到肖涵映反手一转,看到了扇子的另一侧的扇面。 看到了那山水画的背面竟然题着一个笔锋茕劲的“肖”字草书! 草书的旁边还印着一个特殊图案的章。 自从看到了这枚印着的章之后,肖涵映的脸色就突然变了。 只见他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柄纨扇,确实是肖家的物件不假。 但是这柄扇子却并不是他的所有之物...... 而是他的二弟——肖子明的物件。 绥平公府的少爷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特制的,代表自己身份的私印。 他身为绥平公府的大少爷,自然也有,他的私印图案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野鹤。 而他的二弟,肖子明的私印图案正是一匹简化的烈马形状的图案。 与这柄纨扇上的私印图案,可谓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肖涵映的目光穿过身后的人群,看向一脸无所事事的肖子明。 说起他的这个弟弟,年纪与他相差无几,是父亲的妾室所生。 那妾室出身并不好,因而在教育子女方面,也显得比较市侩。 久而久之,肖子明的性格也就成了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样子。 今日肖子明也来了,肖子明一向是顽劣不堪,贪花恋酒之人...... 碰到这种可以看热闹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来? 此时此刻,肖子明还在咧着大嘴笑着。 难得有一次看到大哥闹出这样的“花边丑闻”,他定是要好好“观摩欣赏”一番的。 回头若是父亲再寻着机会教训自己不求上进的时候,他也好将此事说予父亲听一听。 让父亲也看一看,一直让他引以为傲的嫡子作风也就不过如此啊。 肖子明想着,心中的小九九便更加按捺不住了。 因为他的距离并不在第一排,紫檀木里的东西也就看的不太清楚。 肖子明当然是好奇极了,甚至踮起了脚尖时不时探出头颅,想要一探究竟。 猛地一对上自家大哥的视线,他急忙缩回了脑袋,换上了一副畏畏缩缩的神情。 见肖涵映仍旧是一直死盯着他看,肖子明不由得露出了讨好般的笑意。 “大......大哥,这是怎么了?” 肖涵映冷哼一声,朝着肖子明勾了勾手,“你过来。” 肖子明不明所以,他不敢反驳大哥的话,便乖乖走了过来。 待肖子明走近,肖涵映也丝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举起了手中的那把纨扇: “这柄纨扇可是你的东西?” 肖涵映一边说着,一边还指了指扇子的扇面上,那独一无二,十分具有个人特质的章印。 闻言,肖子明朝大哥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这一眼直接让他惊讶住了,“这......这......” 他结结巴巴起来,但那枚烈马纹样的图案已经是板上钉钉,肖子明找不到借口狡辩。 “大哥,我......我不知道啊......” 肖子明慌了。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看热闹吃瓜竟然会吃到自己的头上。 肖涵映听了肖子明的话,一双剑眉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太熟悉他的这位弟弟是个什么样人品的人了。 成日里花天酒地的,本身也是金美楼那种地方的常客。 如果说他的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死在了酒桌上,又或者是死在了哪个女人身上,肖涵映也不会感到意外。 现在瞧着肖子明这样的反应,肖涵映心中就已然明白,这柄纨扇,确实是他的二弟的。 他到底是肖子明的大哥,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不管。 肖涵映朝老夫人和洛靖端恭敬地行了个礼,“侯爷,老夫人,这柄纨扇确实是我绥平公府的。” “但是的确不是我的,而是我的弟弟肖子明的物件。” “还请老夫人讲一讲整件事情的缘由,以及此物是如何到了婉如小姐手上的?” 老夫人也有些迷糊了,苏婉如不是亲口说的这柄纨扇是她和肖大公子私定的信物么? 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肖二公子的东西? 老夫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道明,她看着一言不发的苏婉如,“婉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来说。” 苏婉如听了这话,身体终于轻微的动弹了一下,她循着声音,先是看了老夫人一眼。 再从老夫人的脸上向旁边扫视了过去,玉树临风的肖涵映和唯唯诺诺的肖子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下信物的事情已经被揭穿了,再坚持否认只会是适得其反。 但不知道为何,明明应该是肖大少爷的物件如今却变成了肖二少爷的了? 苏婉如心里也很是疑惑,难道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难道是李管家搞错了对象,拿错了东西? 想到这里,她猛地朝人群边缘的李管家射去了目光。 李管家微微低着头,站在一旁。 尽管他的头颅是低着的,但看到苏婉如看过来的眼神后,却也没有丝毫的闪躲。 甚至十分明目张胆地回看了过去。 在李管家的眼睛里,苏婉如看到了...... 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不仅如此,李管家更是斜视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嘴角的弧度轻蔑极了。 苏婉如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李管家对她也不是真心的! 什么肖大公子的纨扇,什么让她做绥平公府的大少奶奶,统统都是骗人的! 第146章 另寻高枝 恐怕今日的这个信物事件,就是哪个人精心布下的局吧。 苏婉如知道自己是这局中的一枚棋子。 但现在的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她还想活命的话,就只能按着别人给她布下的局一直走下去。 既然这柄纨扇是肖二公子的,那也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苏婉如想了想,道:“祖母,许是我一时激动,将名字说错了......” “不是肖大公子与我互换了信物,而是肖二少爷......” 在座的众人都了解绥平公府的二少爷是个什么品性,那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 这位绥平公府的肖二少爷的身上,那花边传言可是多的满城乱飞。 明明是跟肖大少爷差不多的年岁,这个肖子明却已经纳了不少小妾。 苏婉如说的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见众人已经信了七分,苏婉如赶忙趁热打铁,她扑闪着自己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朝肖子明看了过去。 “肖二少爷,您可是忘了我?” 苏婉如的声音娇娇柔柔的,话末的“我”字语调婉转,听着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先前肖若烟大小姐经常喊我去绥平公府里玩耍来着......” “自从上一次在雅集会上见到二少爷后......” “那天在绥平公府的花园里,我大着胆子上前,与少爷相谈甚欢......” “那天子明少爷手中正巧拿的就是这柄纨扇......” “我瞧着这柄纨扇也甚是喜欢......” 苏婉如的话故意只说了一半,那其中的意思已然是不言而喻。 肖子明本身就经常玩转在女人之中,哪里还听不出来苏婉如的言外之意? 眼看着一位娇滴滴的女子正对着自己“暗送秋波”呢,肖子明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送了纨扇给眼前这位叫婉如的暖阳侯府的小姐。 但因着他给不同的女子都送出过礼物,也许是他自己记不清了倒也有可能。 肖子明才不会纠结于他到底送没送出过纨扇。 左右不过是一柄扇子而已,哪里比得上软香在怀重要? 暖阳侯府的这个婉如小姐细细看来,其实长得也确实不差。 大眼睛。细弯眉。 尤其是还有一个扭来扭去的小腰。 再看她那勾人的小眼神,听着她那欲说还休的娇嗔,肖子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美人融化了。 现在这不是明摆着这位叫婉如的小姐对自己有意思吗,送上门来的艳遇傻子才会不要。 肖子明当即就应了下来,“啊对对对,我好像是送出过一柄纨扇......” 他转过头,对着大哥肖涵映一脸的谄媚讨好: “大哥,阿弟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是一柄扇子而已......” “一柄扇子有什么好纠结的,送了就送了罢。” “左右我也已经送出去过不少物件,也不差这一个。” “婉如妹妹我还挺喜欢的......” “不如你就跟母亲说一说,让我娶了她算了......” 肖涵映闻言,先是震惊,震惊过后又是一脸的无奈。 他这个弟弟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婚姻之事说得就如同在说无关痛痒的玩笑一样! 事情发生到了这个地步,肖涵映也是无可奈何。他根本没有想到,那谣言竟然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这件事放任不管,等于是谣言坐实,对于绥平公府来讲,那就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丑闻! 眼下最妥善的处理方式,就是让弟弟娶了这位婉如小姐,方可保存两家的脸面。 但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也不好当面就将此事定下,还是先回府禀明父亲和母亲后,由长辈们再下决断罢。 想到这里,肖涵映有些歉疚地说道:“老夫人,既然我的阿弟和贵府的小姐,彼此之间都已经互通了情意......” “不如就待我想父母亲说明情况后,改日再向暖阳侯府登门下聘......” “您觉得如何?” 老夫人就等着肖涵映的这句话呢。 她根本就没指望苏婉如能当上正室,就算是做了肖子明的妾室,那对暖阳侯府来说,也只会是有利无弊的。 只不过略微可惜的是,那信物不是肖涵映的。 如果能做了肖涵映的妾室,那暖阳侯府可真的是如日中天了。 肖涵映的话音都还没落,老夫人的面上就已经是喜笑颜开: “好好好,如此甚好啊!” 老夫人的这句话一说完,整个正觉堂的气氛与先前相比,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止老夫人一脸的高兴,苏婉如一脸的如释重负。 就连站在肖涵映身边的那位太子殿下,也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两家人话都说开了,还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肖涵映行了礼,正准备离开。 “慢着!” 苏婉宁突然大声地叫住了肖涵映正要离开的脚步。 这件事情还没结束呢,怎么能如此轻易草率地就处理完了? 眼看着肖涵映都要走了,苏婉宁知道,她再不站出来的话,就晚了。 果不其然,随着苏婉宁的出言打断,肖涵映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来,“怎么?” “婉宁小姐可还有事?” 也许是他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贸然出言怎么看都有些不成规矩,肖涵映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但他还是十分礼貌,没有开口呵斥,依旧是停了下来,回头询问。 “肖大公子,我还有个疑惑,您暂且先听一下,听完之后若还是想走,那我也绝对不会阻拦......” 肖涵映听了苏婉宁的话,顿时来了些兴致。 人的好奇心一旦上来了,就都会心中惦记起来。 左右他也没有其他十分要紧的事,现在他倒是想听听这位婉宁小姐还有什么话想说。 “你说。” 苏婉宁清了清嗓:“既然婉如姐姐说的是互送了信物,想必男方手里应该也有一件婉如姐姐的贴身之物才对吧......” “不知道婉如姐姐送给肖二公子的信物是什么?” “可否能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第147章 丝帕 肖涵映听完,觉得苏婉宁说的也有些道理。 肖子明一向没个正行,这点是众人皆知的,如果是一时的精虫上脑也说不定。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苦了一个女子家? 这不是等同于亲手将一个正是青春年华的女子推入了火坑吗? 还是问得清楚些比较好。 只见肖涵映点了点头,温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婉宁小姐说的也在理......” “子明,你且拿出洛婉如小姐赠予你的信物,也让大家看看......” 听了肖涵映的这句话,肖子明和苏婉如两人皆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他哪里会有什么洛婉如小姐的信物?这叫他如何才能拿得出来? 苏婉如也同样忐忑,因为她先前的布局,可是将自己的贴身手帕放进了肖涵映的房间里。 肖子明的房间她可是去都没有去过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就穿了帮? 苏婉如的心里越发紧张,她的眼神乱飘,瞳孔里也没了焦点。 突然之间,眼角余光就看到了站在太子殿下身旁的李管家。 她猛然想起来,前几日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自己不是曾经将另一块手帕交给过李管家的么? 既然李管家有意存心下这个局,说不定李管家早就将她的手帕放在了肖子明的房间里。 苏婉如急忙开口:“我的那个物件......是一方我曾经一直带在身上的手帕......”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瞄着李管家。 这句话正是她故意说给李管家听的。 如果李管家这一切是李管家布下的局,那么李管家应该不会坐视不管才对。 果然如同苏婉如料想的那般,李管家没有辜负苏婉如的期盼,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公子,既然婉如小姐已经说明了她交予二少爷的信物是一方手帕......” “但想来如此贵重之物,子明少爷也定然不会随意的带到外面来......” “想必定是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府中......” “不如我们先回府,派人到二少爷的房中寻一寻,如此便可真相大白了。” 李管家一边出着主意,一边朝肖涵映这边走了过来。 苏婉宁听到了李管家的话之后,心中不免冷笑起来,李管家可真是有意思。 他怕是也没想到,他跟苏婉如私下里的那点儿事,早就被自己知道了吧。 计划设计的还挺好,只不过,既然被她苏婉宁知道了,那只能说是对不起了。 定要让你们全部计划都如同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婉宁目不斜视,静静地等待着。 她就像一只十分具有耐心的、正在狩猎的猫,在猎物的必经之路上安静地潜伏着。 就在李管家即将走过她身前的时候...... 她悄悄抬起了自己的右脚,朝前探了出去,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苏婉宁的速度很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一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利落。 “啪——”的一声巨响,李管家就已经面朝下毫无形象的趴在了地上。 他摔得很是惨烈,李管家根本就没有料到竟会有人敢绊倒他。 因着那向前的冲击力的惯性太大,他整个人被绊倒之后,身体海空不住的向前滑行了几厘米。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正觉堂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几秒钟过后,倒是有些人反应过来了,捂着嘴偷偷地发出了几声轻笑。 这下李管家哪里还忍得住,只见他满脸怒气地转过头,盯着一旁的苏婉宁。 一双吊梢眼里窜出了愤怒的火苗。 他方才明明走得好好的,突然感觉到左脚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严严实实地绊了一下。 李管家此刻身子的左侧,不就只站着苏婉宁一个人么?! 刚刚伸出脚绊倒他的,定是这个刚进暖阳侯府不久的婉宁小姐没错了! 李管家用手撑着地面,将自己的上半身微微的撑了起来。 双腿膝盖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一时间无法动弹,根本起不来身。 他紧紧地死盯着苏婉宁,这个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摔倒的“罪魁祸首”。 “你!你!”李管家气急,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倏尔他想起来了自己当下的身份。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公府里的管家,而对方却是一个侯府名正言顺的小姐。 论尊卑,他是没有资格质问苏婉宁的。 但李管家也不想默认吃了这个哑巴亏,好歹他也是背靠着“大树”,上头有人。 如果能证实这件事是苏婉宁故意为之,再加上自己背后的那一位说上几句公道话...... 那么就算是暖阳侯府,也不能一味地帮亲不帮理吧。 李管家收敛起了脸上那股滔天的怒气,重新变得容忍起来。 他斜斜地坐在地上,一会儿捂着自己的隐隐透出血色的膝盖,一会儿又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老腰。 一边看着苏婉宁,一边开口呻吟喊冤道:“婉宁小姐,您这是何意?” “在下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管家,您要是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对着一个奴才身上发泄呀......” “在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婉宁小姐竟不顾身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管家说的话,句句带着真情实感似的,就差泪洒当场了。 苏婉宁算是发现了,天黎国的这些人,不论是尊贵的名公钜卿,还是卑微的下人,都练就了一番说话阴阳怪气的本事。 不愧是能和苏婉如走到一块去的人,装模作样,惺惺作态的神情倒是出奇的相像。 李管家的这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将她送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苏婉宁当然是丝毫不慌,她既然敢做出绊倒李管家的事情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苏婉宁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斗”。 第148章 良心 李管家的话果然博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同情。 在场的众人的目光纷纷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一样,不停地“扎”在苏婉宁的身上。 就像一场无声的凌迟。 然而这些苏婉宁都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等着李管家的“表演”演完后,才轻笑了两声: “李管家,你没事儿吧?” “刚刚也不知怎的,腿脚突然就......抽了一下筋......” “把你绊倒了确实不好意思......” 苏婉宁说到这里,听起来仿佛真的在诚心诚意的道歉。 谁料,很快的,只听到她的话锋一转。 语调重新变得冷淡了起来,上一秒还好似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下一秒这“阳光”就被乌云遮得密不透风。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苏婉宁整个人看起来和刚才判若两人。 她斜睨了李管家一眼,“李管家,我原先看着你的口袋里露出来了一物......” “因着吓了一跳,这才腿脚突然如同抽筋一般的软了下来......” 苏婉宁说着,脸上故作惊讶状。 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一边向前伸出了一根如玉一样白皙的手指。 指着李管家的一边身侧,大声地问道: “李管家,我现在倒是想问问你,你口袋里的这个......” “究竟是何物?” 李管家摔在地上,哪里有那个心思和时间翻看自己的口袋? 直到这时,苏婉宁突然问起,他这才低头检查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左侧的口袋掉出了一条...... 颜色看起来是白白的,手感摸起来是丝丝滑滑的东西。 那东西团成了一团,此刻一大半露了出来,铺在了地面上。 还有一小半还“藏匿”在李管家的口袋里,看起来摇摇欲坠似的。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管家一脸的疑惑,他伸出手,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地捏起了那东西的一角。 慢慢地提了起来,那东西便一点点地完全展现了出来。 柔软的布料,精致的刺绣图案,隐隐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女子脂粉的香味...... 那是一条女子用的丝帕! 苏婉宁见状,“恰到好处”地再次开口:“李管家,这......这不是女子用的手帕吗?” “方才我听着,我侯府的婉如姐姐与肖二少爷的定情信物,不正是一条‘贴身丝帕’吗?” 苏婉宁的这句话说得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甚至还在“贴身丝帕”上着重强调了重音。 她应着在场所有人震惊的目光,继续“循循善诱”: “李管家,这也太奇怪了,你一个外男,竟敢私藏侯府小姐的贴身之物?” 这在天黎国可是大忌,传出去被人耻笑就算了,严重的那可是要受整整一百鞭杖刑的。 这一百鞭子下去,就算是铁骨铮铮的肌肉壮汉,也定会皮开肉绽。 李管家此刻已经是慌了,他那只原本提着丝帕的手,就像抓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苏婉宁的话都还没说完,李管家就飞快地一甩手,忙不迭地扔掉了那条丝帕。 他这个时候,腿不痛了,腰也不酸了,两膝着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跪爬了过来。 李管家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双膝跪在地上,并没有起身。 两只手拽着肖子明的衣角,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声音也是颤抖着,“公子!公子!这事我不知道啊!” “我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 肖子明一向对下人的态度称不上和蔼,在他的眼里,下人不过都是卑贱的廉价劳动力罢了。 若是女子的话,还可把玩潇洒一夜,至于男子,那完全就如同没用的废柴一般。 因此对着男子,他也一向不会有什么同情怜悯之心。 所以即便李管家真的做了什么强抢民女之类的事,他其实也不会在意一个奴才的死活。 只不过,一个狗奴才,竟敢来抢他看上的女人? 肖子明不傻,他自然看清了这一点。 这条手帕一看就是女子的手帕,上一秒苏婉如又刚刚才说完那信物就是一条手帕......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不仅如此,更是巧合地发生在同一时间? 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一想到一个卑贱的奴才,竟敢“肖想”他看上的猎物,肖子明心中不爽到了极点。 肖子明丝毫不顾及脸面,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李管家抓着他衣角的手。 他看着李管家那张痛哭流涕的脸,只觉得心中一阵心烦。 光是甩开了手,肖子明心中还是觉得不太解气。 他又飞快地抬起一脚,重重地朝着李管家的胸膛踢了下去! 这一脚肖子明可是一点儿也没放水,力气那可是用了个十足十。 踢的李管家第二次重新“趴”在了地上。 只听得李管家闷哼了一声,嘴中喘着粗气。 就如同那种年久失修的老式封箱,呼哧呼哧的上气不接下气,久久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肖子明还想上去补上几脚,苏婉宁见状连忙走上前,拦住了肖子明的“暴行”。 “你干什么?”肖子明正在气头上,看都没看苏婉宁一眼,“给爷起开!” “小爷我教训自己手下的奴才,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 肖子明一边说着,一边竟然想直接上手把苏婉宁拉开。 “子明!住手!”肖涵映的一声大喊,硬生生地拦下了肖子明朝着苏婉宁袭去的手。 大哥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肖子明只好退了回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肖涵映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脸色已然是阴沉了下来。 苏婉宁这才不急不忙,神色从容地回道: “肖公子,其实实不相瞒,今日在你们还未登门之前,暖阳侯府里还发生另一件事儿,到现在也还没处理呢......” 老夫人隐隐有些预感,苏婉宁想说的事儿恐怕......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她抖动着嘴唇,想出言制止。 苏婉宁哪能叫她如意?眼疾手快地在老夫人开口前抢先了一步: “肖少爷,我一向是个有一说一,不爱撒谎的人,” 苏婉宁停顿了一瞬,把一副内心纠结无比,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神态做足: “本着不愿意撒谎欺骗别人的心态,也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能够得到安定......” “我思考了这么久,决定还是应该告知绥平公府的各位......” 第149章 吊坠 肖涵映听出来了苏婉宁语气里的小心慎重。 他知道,接下来,苏婉宁要说的事情必定是惊世骇俗,或许还跟绥平公府的声誉关系紧密。 受了苏婉宁的影响,他的语气也不禁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 肖涵映朝着苏婉宁客客气气地拱手,“婉宁小姐,当讲无妨。” 说完这句话,他还站在原地,再次回想了一遍苏婉宁上一秒才刚刚讲过的话。 苏婉宁却没有立即开口。 肖涵映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 或许苏婉宁在暖阳侯府身份地位还是过于低微,如此这般,当众掀了暖阳侯府的老底...... 必定也会让她之后在侯府里的生活变得举步维艰。 肖涵映想了想道:“婉宁小姐,你不用怕,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知绥平公府即可......”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扫视了一圈暖阳侯府的众人,还特意在老夫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叫婉宁的小姐身为暖阳侯府的人,却丝毫不为自己的母家遮掩。 让他不由得对苏婉宁有些刮目相看。 这么说来,绥平公府也有义务保护一下她的人生安危才是。 想到这里,肖涵映用他那浑厚的男低音继续说道: “今日我绥平公府的人在此,我看谁敢对婉宁小姐不够尊重?” “婉宁小姐,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肖涵映向前走了几步,侧身挡在了苏婉宁的身前。 不仅言语上力挺了她,更是在身体的切实行动上证明了,绥平公府在此事上甘愿当她的后盾。 肖涵映代表着绥平公府的强大势力,就算是老夫人和暖阳侯洛靖端,那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既然肖涵映都已经发话了,老夫人原本已经冲到嗓子眼的话,顿时又只能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婉宁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就在三个时辰前,老夫人派人从我的‘好姐姐’的房中,又搜出来了一条男子的腰间配饰!” “什么?!”肖涵映大惊,语气急促,“是谁的?” 苏婉宁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抬起了腿,稳稳当当地走到了苏婉如的面前。 一边蹲下了身子,一边回应肖涵映道:“喏,肖大公子不如亲眼看看......” “您一看便知。” 苏婉如此刻已是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面上,原本干净华丽的衣裙裙角都染上了灰扑扑的脏东西。 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朝天发髻此时也歪向了一边。 额边凌乱的小碎发跟随着已经干涸的泪水,糊在她的脸上。 接二连三,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和变故让苏婉如身心俱疲,她早已没了招架的心思。 那条玛瑙红的串珠吊坠就在她的手指缝隙里,落了半截下来,剩下半截挂在了她的指腹处。 苏婉宁遂心满意地看着苏婉如的丑态,朝那条串珠吊坠伸出了手,正欲把那吊坠拿过来。 没想到苏婉如却捏得很紧,一时间竟拿不过来,苏婉如狠狠地瞪着她,仿佛恨不得要将苏婉宁碎尸万段。 苏婉宁也丝毫不客气,既然你不愿意给,那你就拿着好了。 她猛地一松手! 苏婉宁这边突然卸了力,苏婉如那边就如同一栋轰然倒塌的大楼一般。 不受控制地再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她摔得脑瓜子嗡嗡的。 手心里那条玛瑙红色的串珠吊坠也“啪”的一声,从她的手心里滑落到了身旁的地面上。 苏婉宁抚了抚手,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肖涵映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肖涵映见状,便走上了前,他捡起了那条串珠吊坠,仔细查看着。 这条串珠吊坠看起来除了做工还算精巧,但若是仔细看,这珠子里的颜色并不是那么纯粹。 那鲜艳的红色里也掺杂着一粒粒十分微小的黑点点。 勉强算是一件上乘的饰品吧。 但这种货色,在他这个绥平公府的大少爷眼里,还是十分不够格的。 肖涵映自然是看不上。 不过他还是提着那条串珠吊坠,举到了他的弟弟面前,“子明,你可认得此物?” 肖子明看到了这条串珠吊坠,好似想到了什么,更加气愤了。 这条串珠吊坠,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是他手底下的那个狗奴才——李管家天天带在身上的物件啊! “当然认得!”肖子明气冲冲地走上前,一把从大哥肖涵映手中扯过了这条串珠吊坠。 他抓在手心里紧紧捏着,又大步走到了李管家的面前。 “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向了跪在地上的李管家! “这不是我那条忠心耿耿的“好狗”李管家的东西吗?”肖子明的语气越发的轻口薄舌。 李管家挨了肖子明的打,却一点儿也不敢躲闪,只能硬生生地承受着。 那条串珠吊坠也咕噜噜地滚到了他的面前。 李管家的眼睛里算是惊骇之色,他不可置信的抓起那条串珠吊坠,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反复看了好几遍。 越看心中却是越发的沉重...... 因为眼前的这条串珠吊坠,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确实是他的物件不假。 李管家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婉如怎么会有他随身佩戴的东西呢? 每次同苏婉如私下里见面的时候,他可都是万分小心谨慎的呀。 这下事情闹大了,难办了起来...... 主人交代的事情没有完成,还被人摆了一道,事态几乎完全失控了。 李管家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一股心惊胆寒的恐惧来。 跟着那个主人这么多年,李管家自然深谙“那位”的折磨人的手段和惩罚。 想到这儿,他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看似无意地看了站在一旁一直一语未发的太子殿下一眼。 “公子!这......这我不知道呀!” “这条串珠吊坠是奴才的不假,可是早在前几天,它就丢了!” 李管家急了,脑中只想着保命,他猛地朝苏婉如指去,“定是她!她偷的!” 苏婉如闻言,瞪大了眼睛,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李管家竟然丝毫没有念及旧情。 不管不顾地朝她身上乱泼脏水。 这下她也不客气了,同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若是我偷了李管家的东西,那我的丝帕怎么也会在李管家手中呢?” 第150章 警钟 苏婉如到底还是比李管家稍稍冷静一些。 她倒是没有明说“李管家也有可能偷了自己的东西”这句话。 不过用了另外一句反问,巧妙地隐喻了同样的意思。 看着一样一副狗咬狗的场面,苏婉宁满意极了。 演出倒是十分精彩,不枉她精心为苏婉如准备好的“表演舞台”。 但是还是不够,苏婉如,这回定要叫你插翅难逃! 苏婉宁双手并拢,两掌相击,手心与手心的碰撞发出了“啪啪啪”的掌声。 “这下有意思了。” 苏婉宁的语气里透着惋惜,脸上也故意装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婉如姐姐,你这是为何啊?” “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天黎国的国法,尚未婚嫁的闺阁女子,和多名男子有染的话,那可是要受刑的......” 苏婉宁的音色凉凉的,听起来丝毫不带感情。 肖涵映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 这下不单单只有苏婉如慌了,老夫人也慌了。 她倒是不在乎苏婉如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苏婉如即便就是死了那也就死了罢,无关痛痒,不足为惜。 但如果坐实苏婉如与多个男子不清不楚,与肖二少爷的婚事吹了不说,怕是自己侯府也脱不了关系。 若是真的把这事闹上了衙门...... 那也委实太过于难看了些,传出去整个暖阳侯府都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老夫人连忙跳了出来打圆场:“这件事情实在是处处有着蹊跷......” “也许是另有什么隐情。” 说着,老夫人还想再挽救一下逐渐失控的局势,她转过头,朝着苏婉宁低声问道: “婉如,你再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这是还想给苏婉如一个辩白解释的机会。 毕竟要是能攀上绥平公府的亲家关系,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本来即将到手的煮熟的鸭子现在却要“飞”了,老夫人私心肯定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婉如却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直是涕泪横流。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也一直小声地啜泣着。 眼看着苏婉如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老夫人就知道,与绥平公府结亲的这件事恐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要提前扼杀掉这种对侯府不利的丑闻...... 要做到将侯府的损失最小化才行...... 老夫人满脸的厉色,在沉默了几秒钟后,终究是缓缓地开了口: “苏婉如!你竟敢做出这种不齿于人的事情来!” “亏老身还有意要收你为养女,现在看来,你德行不正,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老身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地宣布:即刻起从暖阳侯府族谱中剔除苏婉如的名字!” “且苏婉如的养女身份也一并收回!” 一个接一个令全场人震惊无比的消息传过来,谁都不敢贸然说话。 一时间,正觉堂里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 在场的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纷纷恨不得权当一个聋子和瞎子,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有时候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少反而会越安全,大家都不傻,谁都不想惹火上身。 老夫人年轻时一向就是个雷厉风行,做事爽利之人。 刚宣布完苏婉如的身份的处置结果,下一秒,她又转过头,直视着肖涵映和肖子明的眼睛。 老夫人心里也明白,这事自然也是要给绥平公府一个交代的,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只见老夫人微微弯下了腰,她年岁已过半百,身子骨虽然还比较康健,但毕竟底子还是比不上年轻人。 平日里她可不会轻易对着什么人弯下腰,可是在今天,老夫人还是这么做了。 甚至是在两个小辈的面前,这个举动可以说是给足了绥平公府的面子。 老夫人那有些发皱的手,攥紧了手中的木质拐杖,低声道: “肖公子,这事儿有我们暖阳侯府的疏忽,实在是难辞其咎......”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暖阳侯府愿意交给绥平公府,任由绥平公府处置!” 老夫人的声音不大,听起来确实十分的斩钉截铁。 好像这样就能更加突出她与苏婉如划分开来的决心一样。 “祖母可是好魄力!”苏婉宁是由衷地敬佩老夫人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果断。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离她想要苏婉如身败名裂的目标更近了一些。 现在,苏婉如已经完全失去了暖阳侯府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靠山。 现在的苏婉如,连侯府的养女都不是了。 苏婉宁脑中转过了无数种想法,她一边想着,一边朝半天不曾开口说话的苏婉如看了过去。 苏婉如此时此刻已然是毫无形象地跪趴在地上,整个人显得颓废极了。 察觉到了苏婉宁看来的目光,她也回看了回来。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黑漆漆的瞳孔占了整只眼睛的三分之二,就像一汪黑得发臭的死水。 空洞洞的眼眶里,全然没有了生气。不像个黄花大闺女,反倒是更像个死人。 但苏婉如即便眼睛里没有了灵动的光,她看向苏婉宁的眼神里也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反而在那双瞳孔的视野中心,仔细看去...... 好似有条油光发亮的毒蛇盘踞着,透出了铺天盖地的恨意。 这让人无法忽视的,淬了毒一样的眼神...... 就像一把锤子,一下下重重地砸向了苏婉宁的心头,给她敲响了警钟。 苏婉宁在着对视的须臾之间,突然想起了一句老话:“白眼狼是永远养不熟的。” 有些人,骨子里就带着恶。 第151章 东窗事发 苏婉宁在想明白这点之后,当下便决定要与苏婉如做个了断。 原本她还想着因为答应过林娘临终前的嘱托, 在她那深不见底的心中,还埋藏着一丝丝微弱的恻隐之心。 林娘算是苏婉宁活了两世,心中不可多得的感受到的温暖之一。 更别说她还答应了林娘临终前用虚弱的嗓音交代给她的后事...... 如果不是苏婉如这般的不知悔改,心中毫无歉疚之意的话。 苏婉宁也许会看在林娘的面子上,给苏婉宁一条生路。 但是现在苏婉如那种恶狠狠的眼神给苏婉宁敲响了警钟。 苏婉宁知道,如果她因着那一丝丝的恻隐之心真的放了苏婉如...... 那可以说是不亚于放虎归山,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是后患无穷。 她前世过的就是刀尖舔口的生活,心肠向来就是硬的。 既然苏婉如不仁不义,她又何须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苏婉宁移开了与苏婉如对视着的目光,不再理会苏婉如。 声音就像高山上的皑皑白雪一样冷酷,她转头询问肖涵映道: “肖大公子,您看这事情基本上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暖阳侯府的老夫人也摆态了......” “您要怎么处理?” 众人一时间都放缓了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肖涵映即将要下达的,那最后的通判。 肖涵映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复苏婉宁的问题。 既然暖阳侯府的这个婉如小姐品行如此浪荡,那绥平公府断然是不许二弟肖子明再将她娶进府中的了。 若是娶了这种还未出阁就与多个男子拉扯不清的女子,那岂不是让天黎国的百姓诟病? 说句不中听的话来,现在的苏婉如,就是给绥平公府的少爷做妾室,那也是不够资格的。 只是......这个李管家,肖涵映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毕竟李管家严格算起来,是二弟房里的手下。 奴才的去留和死活,还是要他的主子说了算。 肖涵映转头问起了肖子明的意见:“子明,你想如何处置?” 肖子明一脸的鄙夷和不屑,虽然他有些垂涎苏婉如的脸蛋,但也不是非她不可。 论起美人的话,肖二公子那可是见得多了。 既然这个苏婉如跟别人的男人拉扯不清,想来身子干不干净那都要另说了。 肖二公子虽然是好色风流,但他还是个有些精神洁癖的。 他一向只会挑选身子清白的女子。 别人用过的二手货,他堂堂绥平公府的二少爷,自然也是看不上的。 因此,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肖二公子自然也不愿意再把苏婉如娶进门了。 他远远地斜了一眼苏婉如,就离开了目光,“大哥,这门亲事的话......” “我看还是算了......” “至于这个狗奴才......”肖子明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向双腿跪在地上的李管家看去。 李管家害怕极了,不停地抖动着原本就显得有些佝偻和瘦削的身体。 一句轻飘飘的话从他的头顶上方飘落了下来...... “这种不守自己奴才的本分,乱搞男女关系之人,那就按天黎国的国法处置......” “锁进猪笼里,沉下去罢!” 这可了得?!肖子明这句话的意思,那不就是宣布了李管家的“死刑”吗。 李管家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猛然抬起了头,现在可是与自己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 李管家知道肖子明一向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更别说自己现在还犯了肖子明的大忌。 但是......他不想死...... 李管家的心中不停地打着鼓,心脏也好似被人提到了嗓子眼里。 “砰砰砰”的猛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 豆大的汗珠一条接着一条,从他的额头两侧缓缓地流下,在皮肤上面蜿蜒出一条条的水痕。 仔细看看李管家的后背上的衣衫,此时也完全被汗水浸湿透了。 若是把双手放上去,简直可以立马拧出水来。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面,显得李管家战栗不止的身体更加突兀了。 李管家咬了咬牙,四肢着地,毫无形象地爬过去,抱住了肖子明的大腿: “公子饶命啊!小人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辛劳啊......” 他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还没等他说完,“砰”的一下,肖子明就再次踹开了他。 “谁让你做出这种男女私通的腌臜事?”肖子明的语气更狠了。 听了这话,李管家就知道,肖二公子这是一点儿脸面也不给,一点儿情分也不顾。 肖子明,这是下定了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决心! 眼下,或许也只有“那位”肯帮助自己了...... 李管家这么想着,眼角余光却瞟向了始终未曾说话,却是一脸阴沉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身影有一半站在了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李管家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他手脚并用着,立即以一种慌不择路的姿态跪在了太子殿下的面前。 就在肖子明正想喊出“拖下去”的时候...... 李管家抱住了太子殿下的大腿,高声地哭诉着:“主......太子殿下您宅心仁厚......” “求太子殿下饶小人一命!” “求太子殿下开恩!求太子殿下开嗯呐!” 李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接二连三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 他磕头磕的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掺水分,实打实的一下一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那青石板的地面上已经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再反观李管家的额头,早就已经磕破了皮,此刻更是血流不止,看着十分骇人。 有几缕血丝从他的额角流下来,眼看着即将要流入他的眼角...... 李管家也丝毫不敢抬起手来擦拭。 这一幕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第152章 忍耐 苏婉宁稍稍移开了眼睛,她与李管家本就是无冤无仇,但每个人各自生死有命。 况且苏婉宁曾经在私下里也亲眼见过李管家的作风作派,他不是曾经还在背地里对着自己的主子暗骂不止么...... 李管家他看起来也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的忠心耿耿。 再从现实上来讲,李管家不是暖阳侯府中的人,也轮不到她这个身为暖阳侯府中的人出面说话。 因此苏婉宁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并没有开口帮这个李管家说话......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李管家向肖子明求饶不成,倒出人意料的敢到太子殿下的面前求情...... 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殿下,看着也不像个很好说话的和蔼之人啊。 只见那被李管家牢牢抱住小腿的太子殿下脚步略微晃了晃,他终于动了。 太子殿下伸出了手,先是把李管家从地上扶了起来,下一秒,他就从那阴影处走了出来。 “阿映,在本宫小时候,父皇曾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厚爱臣民......” “李管家在绥平公府也算是干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 “不如今日就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免了他的死罪吧......” 太子墨景城嘴上虽然说着替李管家脱罪的话,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冷漠至极的样子。 苏婉宁皱了皱眉头,她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太子殿下此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何用意...... 按理说,李管家与太子殿下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关联才对。 堂堂天黎国的太子,完全犯不着屈尊降贵,替一个奴才求情。 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小题大作了。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点让人觉得真的十分奇怪。 苏婉宁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太子殿下几眼。 既然太子殿下都发话了,绥平公府自然是要给太子一个面子的。 左右都是下人之间那点儿放不上台面的事情,如此兴师动众确实也对绥平公府的声誉不好。 想到这里,肖涵映微微颔首道:“表哥说得在理......” 李管家虽然罪不至死,但没有惩罚的话也是说不过去。 肖涵映想了想,接着说道:“李管家虽然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 “从今日起,免去管家的职位,被贬为绥平公府里最下等的苦役......” “李管家,你可有异议?” 李管家喜极而泣,他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下来了,现在的他哪里还有权利奢求更多? 只见他磕头磕得越发用力,嘴里不停地道着谢,“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闻言,肖涵映点了点头。 倒是肖子明撇了撇嘴,好像对这个处置有些不太满意似的,想说些什么却被肖涵映一个眼神制止了。 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一个,那边还有另一个苏婉如还没有处理。 肖涵映看了过去,心中却犯起了难。 虽说暖阳侯府老夫人已经发话任由绥平公府处置。 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苏婉如才显得公平公正,合理得当...... 苏婉宁看破了肖涵映内心的纠结,这是一个亲手处置苏婉如的好机会! 她走上前,毛遂自荐:“肖大公子,不如就将苏婉宁交给我处置吧......如何?” 肖涵映自然是巴不得赶紧扔出去这个“烫手山芋”,他面露喜色道: “真的吗?如此的话......” “阿映,本宫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旁的太子殿下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插嘴了。 “表哥请说。”肖涵映有些歉意的看了苏婉宁一眼,太子殿下说话了,那自然首先是要听太子的话了。 他的脸上变得恭恭敬敬。 “婉如小姐如今已经不是侯府小姐的身份了,她与李管家既然早就交换了各自的贴身信物......” “想必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有些旧情在的......” “不如就将苏婉如许配给李管家结亲......” “也算是满足了他们彼此之间的情意,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太子殿下忽然提出的这个办法,让苏婉宁越听面上的两道绣眉却皱得越紧,心中也是越发的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苏婉宁原本想的是出言请求肖涵映将苏婉如交由她来处置。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将苏婉如与自己之间的种种个人恩怨一并清算。 谁会想到,这个太子殿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嘴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还提出了让苏婉如和李管家结亲的馊主意来! 半路杀出来了太子殿下这样一个“程咬金”,这不是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计划么! 苏婉宁的心中渐渐地升起来一种奇怪诡谲的感觉,这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 她总觉得,这个太子殿下,好像是故意要这么说,故意提出来这个结亲的办法似的。 这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他在故意给自己使绊子,他在故意跟自己作对! 苏婉宁意识到了这点,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这个太子殿下,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肖涵映听了这话,略微沉思了一会儿...... 他觉得表哥说得在理,结亲确实是个能解决两家之间发生的这场乌龙闹剧最合适的办法,还不会丧失两家各自的体面。 “那便就依表哥所言的这么办吧......” 苏婉宁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可以改变肖涵映的看法的话语出来,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反驳。 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暖阳侯府里的一个小姐,提出这个办法的人却是当朝皇帝的儿子。 于理,她现在的身份比不上太子殿下尊贵,自然是说不上话。 哪来的立场去反驳?甚至她都没有提出自己看法的权利。 于情,暖阳侯府里最尊贵的老夫人都已经发话了...... 已经与苏婉如断绝了关系,将苏婉如交由绥平公府处置,那苏婉宁就更是没有了插花阻止的立场。 苏婉宁攥紧了手心,轻轻地咬住了嘴唇。 小不忍则乱大谋,苏婉宁眼中的神色暗了暗,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 第153章 腰牌 耳边只听到肖涵映忽远忽近的温润嗓音,“老夫人,暖阳侯,既然事情到现在已经全部明了了......” “那肖某此番也就带着众人回府了......” “今日冒昧地叨扰侯府了,还请老夫人和暖阳侯海涵......” 肖涵映一边说着,一边带头作揖。 “那么李管家李肆和苏婉如小姐的大婚便暂定在三日后......” 说到这里,肖涵映又想了想,转头朝苏婉宁说道: “苏婉如是你的姐姐,想必你们姐妹情深,出嫁前再让你们姐妹叙叙一些体己话。” 肖涵映倒是十分贴心,他想起来方才苏婉宁只说了一半的话,还以为她们姐妹是真的“感情深厚”呢。 “结亲之后,恐怕你们姐妹此生再见也是难了......” “今日我便不带她走了,三日后再派李肆上门迎娶。”肖涵映道。 李肆想必就是李管家的本名了。 苏婉宁在听到肖涵映说让她们姐妹俩说说体己话的时候,苏婉宁心中虽然在冷笑,但并没有拒绝。 这样也好,苏婉如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自己亲眼看着,想必也作不了妖。 还有三日的缓冲时间,也能让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又该如何做。 听了肖涵映最终的处置办法,老夫人领着侯府里的其他人连连点头。 肖涵映眼见着把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当下也不再继续拖延。 行礼作揖之后,转身就正欲带着绥平公府的一众人要离开暖阳侯府...... 老夫人带头,礼尚往来地站在正觉堂门口处目送着肖涵映一众人的离开。 苏婉宁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此刻的位置刚好就处在正觉堂的大门左边。 肖涵映就这么从她身前走了过去,紧接着绥平公府的二少爷肖涵映也跟在他的大哥身后,从苏婉宁的面前走了出去。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那位太子殿下却在肖子明之后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看起来依旧目中无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坚硬得就像高山上的磐石。 但就在这位太子殿下在苏婉宁的面前走过、那一个擦身而过的瞬间...... 一阵微风掀起了太子殿下的玄青色外袍...... 露出了外袍里裹着的淡黄色的衣衫,还有他精瘦的腰间,一抹金黄色飞快地晃过苏婉宁的眼前...... 那种金灿灿的,如同黄金一般的颜色并不常见,一下子就吸引了苏婉宁的目光。 除去亮到反光的颜色,那东西的形状呈长条形,两端却被打磨成了半弧形状,正中间却又有些凹陷了进去。 苏婉宁匆匆一瞥后也觉得十分的眼熟。 看那事物的形状,再看太子殿下把它别在腰间的位置,应该是个腰牌没错了。 不过......金黄色的腰牌? 仿佛有什么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在苏婉宁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突然涌现的念头一闪而逝,消失得太快了,苏婉宁感觉太阳穴有些隐隐的刺痛。 苏婉宁抚了抚额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一件接着一件,她一时间竟然抓不住脑海中那飞快闪过的思绪。 还没等她细想明白这其中的渊源,太子殿下就已经迈开步子正要从她前面走过去了...... 太子殿下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也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审视般的眼神,太子殿下脸色一如往常。 只见他伸出手来,不急不忙地拢上了被微风吹开的衣角,遮住了那一抹耀眼的金黄色。 随着他身影一起飘过去的,还有一声轻蔑的冷笑声。 他的笑声不大,反而显得十分短促,冷笑声随风飘散在了从大门外吹进来的穿堂风里。 苏婉宁一时愣在了原地,待太子殿下已经戴着那枚金黄色的腰牌的身影渐渐远去,她还一时间回不过神。 这位摸不清心思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明明自己应当是与他无冤无仇,互不相识才对。 方才那声从她头顶上飘过去的冷笑声,直到人已经走不见了,却仿佛还回响在苏婉宁的头顶上空中...... 太子殿下最后的那一声冷笑声,苏婉宁反复琢磨了几遍,心中都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无论苏婉宁怎么思索,那笑声听起来就像是故意的...... 还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挑衅意味。 莫非,他真的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莫非先前突然开口提出了让苏婉如和李管家结亲的办法......也是故意为之的? 苏婉宁忽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像一条堵塞住猛然被疏通的河水一样。 “哗啦”一声,脑海里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不过,苏婉宁又很快地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位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做出这样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婉宁正想着,那块金黄色的腰牌不知怎么,又忽然闯进了她的脑海。 方才一直想不起来的曾经在哪里见过那枚腰牌,现在此刻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清醒了。 那枚金黄色的腰牌,她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枚金黄色的腰牌顿时唤醒了苏婉宁那天夜里在望香园里发生的一切...... 前几日撞破苏婉如与李管家的背后的交易时,在苏婉如离开后...... 最后出现的那名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身上不也正是带了一块金黄色的腰牌么? 那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还曾经想要取他性命来着。 苏婉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苏婉宁还记得,李管家称呼那个穿黑色大氅的男人为“主人”来着。 看起来两人之应该的关系应该是不同一般。 难道......前几日那名与李管家是一伙儿的男人......就是太子殿下? 第154章 局势 苏婉宁的心头涌上来一阵忐忑不安,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了头,就像阴云密布一样笼罩。 散不去,丢不掉,越想越让她感到心烦。 不过,光凭一块金黄色的腰牌...... 也并不能完全确认那天与李管家密谋的穿黑色大氅的男人,就是今日见到的太子殿下。 更何况,苏婉宁自己心里知道,那天晚上,她当时已经退出了很远。 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金黄色的事物。 甚至都不能十分确定那天晚上她见到的东西,就是腰牌。 苏婉宁有些不敢确定,只是在心中隐约有了这样的一个猜测。 虽然现在只是有了这么一个猜测,但苏婉宁也不得不防。 可是手眼通天的太子殿下,今日又是为什么要与她作对呢? 苏婉宁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她又重新思考了一会儿,仔仔细细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那天夜晚在望香园里发生的事儿。 苏婉宁记得,那天夜里,李管家好像是向那穿黑色大氅的男人汇报了一件什么任务来着...... 到底是什么任务来着?苏婉宁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刚拍了没几下,苏婉宁猛地一睁眼,她想起来了! 李管家汇报的那件事情,不正是要让苏婉如和绥平公府的肖二少爷定下婚约的事么?! 再联想起今日李管家在正觉堂上,原本就是要给众人证明肖二公子的房间内也有苏婉如的信物的事情来着。 然后......被她“横插”了一角,苏婉宁把李管家绊倒了...... 这才牵扯出了后面李管家和苏婉如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男女私通有染的事情来的。 这么一通思考下来,苏婉宁忽然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说,今日发生的一切,其实完全就是个别人精心布下的局...... 但眼下,却被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搅乱了。 甚至可以说是被她搞得一塌糊涂。 苏婉宁的心就像发生故障急速降落的电梯一样,飞快地坠了下来。 一直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面掉下去。 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子殿下方才为何突然开口就是与她作对的发言。 还有临走时为何故意在她面前冷笑...... 原来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有迹可循...... 苏婉年这么想着,这个猜测倒是变得越发真实。 但是苏婉宁知道,眼下她手里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此刻的猜想就是真的。 况且,刚上来就要跟太子殿下作对,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 手上握着权利,不论是谁都要先礼让他三分。 而自己人微言轻,势单力薄的,能吃到什么好处? 若是一味的头铁,想与太子殿下硬碰硬,那不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么? 苏婉宁压下了这件事情的疑惑,也压下了对太子殿下本人的猜测。 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今后对于太子殿下这个人,怕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凡事多留个心眼,在这深宫宅院里,总归是没有错的。 现在绥平公府的人和那个行事诡谲、看不透的太子殿下都离开了...... 正觉堂内一下子又只剩下了侯府里的众人,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说话。 正觉堂瞬间又恢复了先前静默的气氛,仿佛就连空气中也染上了几分局促与尴尬。 这突然的鸦默雀静让苏婉宁回过神来,重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眼下还是先想想,暖阳侯府里的这些破事儿吧。 老夫人目送绥平公府的人离开,直到眼睛里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这才转过身来。 她斜睨了一眼苏婉宁,倒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 声音里充满了对苏婉宁的嫌怨与不满。 老夫人一甩衣袖,最后再次扫视了一圈暖阳侯府的众人...... 随后她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拄着她的木质拐杖,领着刘嬷嬷一众丫鬟和下人们,走出了正觉堂。 老夫人一走,其他几房的人也纷纷都寻了理由离开了。 到最后,正觉堂内只剩下了苏婉宁、苏婉如、洛靖端、墨景栎四人。 人走茶凉,人走楼空。人一下子少了很多,正觉堂就显得更加空旷。 只听到洛靖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宁宁,你身世坎坷,一路走来想必也是不容易......” “如今既已回复了暖阳侯府小姐的身份,之后可千万不要如此肆意妄为了......” 洛靖端语重心长,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 也许是身子骨依旧虚弱,没有好利索,他深吸气了两口,这才接着又说道: “这几日我就吩咐洛家的长老们,将你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你这段时间也不要随意走动了,就安心待在煮雨苑里,”洛靖端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教导嬷嬷,教导你好好学一下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进了侯府的族谱之后,代表的可就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了......” “而是整个暖阳侯府......”洛靖端的嘴还在眼前一张一合的,苏婉宁却没有那个心思听了。 她听出来了洛靖端的意思,洛靖端说的这些话,其实话里话外都有些埋怨嫌弃她的意思。 洛靖端怕是心里也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与他心里期望的那个乖顺温柔的女儿形象,完全是背道而驰了吧。 说不准心里已经对她这个女儿失望极了。 苏婉宁握紧了手心,即便早就猜到会这样,她依旧对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再重来一次,苏婉宁相信自己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洛靖端语重情深,做足了一个慈祥父亲的姿态,深情厚意地说完,正站在原地等着苏婉宁的回应。 苏婉宁顺着洛靖端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今后会‘注意’的。” 洛靖端这才满意地笑了:“宁宁,只要你肯改,你就还是为父最爱的女儿......” 这副神情在苏婉宁看来,却是虚伪极了。 第155章 子时 洛靖端说完,便让几个丫鬟左右搀扶着他,慢慢地也走出了正觉堂。 眼下正觉堂里的人就更少了。 苏婉宁立在原地没有动,又过了片刻,苏婉宁动了,她看也没看仍旧狼狈不堪地趴伏在地上的苏婉如。 抬起步子,向前一迈,也正准备离开正觉堂这个是非之地。 哪成想,一阵劲风拂过,墨景栎就如同一个鬼魅一般,蓦地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小宁儿,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就像情人之间的低语一样,缠绵在她的耳后根。 答应墨景栎的事情? 苏婉宁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自己正要行走的脚步。 她抬到一半的脚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苏婉宁细细回想了一会儿,倒是让她记起来了。 之前在柱别山森林时,用那枚自制的戒指作为凭证,许诺给墨景栎要帮他做一件事情来着。 当时墨景栎说的就是要让她恢复了侯府大小姐的身份之后,再告诉她具体是去做什么事情。 现在她已经成功地恢复了暖阳侯府大小姐的身份,于情于理也确实要履行曾经许下的承诺了。 苏婉宁想到这里,点了点头,许诺别人的事情确实应该做到,她没有装傻,也没有推辞。 “我自然记得要帮你做一件事......” “但是你究竟要叫我帮你做一件什么事情呢?”苏婉宁说着,抬起了头。 因为墨景栎的身高太高,她要微微地抬起一点儿下巴,才能直视着墨景栎的眼睛。 只听墨景栎轻笑了一声,“今晚子时,去望香园里的假山处等我......” “我自会详细交代你要帮我做什么。” 墨景栎话都还没说完,修长的长腿一迈,也出了正觉堂的门,他两步三步的,很快也不见了身影。 苏婉宁摸了摸下巴,只是帮他一件事而已,怎么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是要去“小树林”里偷情似的。 不过苏婉宁也没多想,墨景栎既然这么吩咐了,那自然也有他要这么做的道理。 不论是在煮雨苑,又或者是在望香园跟他“接头”,其实都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 望香园就望香园吧,反正离煮雨苑倒也不远。 苏婉宁这么想着,重新抬起了腿,正欲离开。 双脚才刚刚踏过了正觉堂的门槛,突然一道唯唯诺诺的女声就叫住了她。 “婉宁小姐......” 苏婉宁闻声抬眸一看,叫住她的不是别人,倒是她之前见过的名唤“红鸾”的丫鬟。 红鸾低着头,不敢光明正大地抬眼看苏婉宁,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婉宁小姐......那个......奴婢的主子,不对......是苏婉如小姐,该怎么处置呢?” 闻言,苏婉宁抬头,她想起来了,苏婉如虽然现在已经被废了暖阳侯府的小姐身份,但却还没有被赶出侯府。 那个爱管闲事的太子殿下,还有那个都没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绥平公府的大少爷——肖涵映。 自顾自地就让她们彼此之间隔着千仇大恨的姐妹互诉体己话。 她跟苏婉如能有什么好说的? 因着还念着林娘临终的嘱托,苏婉宁倒也没想着非取了苏婉如的性命不可。 现在能给她留下一条小命苏婉宁都算是发了善心了。 苏婉宁回头看了一眼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苏婉如。 她如今已然是个普通人了,三日后就要嫁给同样被贬为苦役的李肆。 这一生背上了这样大的一个污点,一辈子怕是也别想翻身了。 这下也算是让她切身体会到了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滋味。 而她们两人,此生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知怎的,苏婉宁心中有了一丝怅然,她朝着红鸾摆摆手: “苏婉如已经不是侯府的小姐,你无需再侍奉她了......” “将她扔进下人房里,一切吃穿用度都等同于下人的待遇......” “三日后,等李肆前来提亲,就把她扔出侯府去罢。” 红鸾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大小姐。” 她应了苏婉宁的话,却没有立马就走开。 苏婉宁有些疑惑:“你可是还有什么事?” 红鸾浑身紧绷,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之色,“婉宁大小姐,我......我今后能跟着您么?” “我很能干的,还会很听话......”红鸾的语气急促,像极了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小狗。 现在苏婉如已经不是她的主子了,按暖阳侯府的家规来说,应该等着老夫人或者大夫人的分配。 分到了哪个小姐的房中,就要过去伺候。 完全没有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己选择的余地。 但是红鸾这几日见了很多苏婉宁的“光辉事迹”,也看到了苏婉宁对待身边之人的态度。 婉宁大小姐与那个叫小蕊的侍女,关系可以说得上是情如亲姐妹。 那种深厚的主仆情,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暖,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跟着苏婉宁。 因此即便是冒着大不敬会被治罪的风险,她还是想主动说出口来,她想试一试。 红鸾鼓起了勇气,终于把她的心里话讲出来了。 没想到说出了心里话之后,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是更加忐忑不安。 苏婉宁一直没有说话,这等待的几秒钟就显得格外的漫长。 就像是一把时时刻刻悬在她脑袋上的利箭,你一直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会掉落下来。 看着红鸾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身体,就能看得出来,红鸾此刻的心境,一定是心慌意乱,惶恐不安的。 不过,红鸾的所作所为,苏婉宁却很是欣赏。 几秒钟过后,苏婉宁忽然就笑了。 她脸上的笑容宛如那悄然绽放,又迅速消失的昙花,美丽却又短暂。 第156章 消失 “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寻个机会,跟大夫人或者老夫人说一说,” 苏婉宁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红鸾的肩膀,“叫他们把你安排到我的房中做事。” “我的煮雨苑现在还没有几个得心趁手的丫鬟,想必我只是要个人......”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在合适不过的事儿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应该也不会太过于为难我。” “你就放心吧。”苏婉宁的话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一下子就稳定了红鸾的心绪。 “红鸾谢过大小姐!”红鸾口中忙不迭地道谢着,脸上的表情也是大喜过望。 苏婉宁转过身,指了指趴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苏婉如,又道: “至于你曾经的主人,现在身份跟你也所差无二......” “你看情况给她安排一下......” “这几日一定要盯好她,等待三日后与绥平公府的人交接就好......” “万万不可在横生什么变故......” 红鸾恭敬地应着,“是,大小姐。” 想着红鸾在侯府里呆的时间也不久了,应该也是个有分寸的。 苏婉宁便没有多想,交代好了红鸾,她便不再犹豫,抬腿离开了正觉堂。 苏婉宁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前脚刚刚离开正觉堂,后脚红鸾就朝倒在地上的苏婉如走了过去...... 红鸾带着恨意的嗓音回荡在正觉堂空旷的房间内,“婉如大小姐......”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的贱名了,苏婉如!” “你不是很喜欢掐人的么?不如今天也来尝尝被人掐的滋味如何?” “不对,奴婢认为,光是用手掐的话,这点程度只怕是都不够苏婉如大小姐塞牙缝的。” “那不如再试试这个?”红鸾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之间提高了不少。 苏婉如原本已经是心如死灰,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但听了红鸾的话之后,她身体倒是突然震颤了一下。 只见她的乱糟糟的头顶微微转动了一下,待她看清楚了红鸾的动作时,苏婉如终于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丝害怕的情绪。 红鸾手心里有着有个小圆点,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正泛着斑斑点点的森寒冷光! 苏婉如眯起眼睛再仔细一看,那东西哪里是什么小圆点,分明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 银针的头部太尖锐了,又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圆点一样。 她......她难道是想......? 苏婉如这下真的有些害怕了,她蠕动着身躯,咬着牙,费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但不知道是因为地上太干净,而她的脚步又太滑。 还是因为她的心里,脑袋里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法调整好自己的四肢。 苏婉如手脚并用着,刚爬起来了一点儿,却又很快地重新摔了回去。 眼看着面前的红鸾,手中举着那枚长长的银针,越走越近...... 苏婉如自知已经逃不掉了,就算她能逃掉,正觉堂里又会有谁能帮她呢? 她转过身,双手撑着地,不断地倒退着,口中呵斥道,“你!你敢?!” 听了这话,红鸾倒是笑了:“你还真当自己还是暖阳侯府的小姐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今日我就叫你看看我敢不敢!” 红鸾脸上露出了瘆人的笑容,此时的她就像一个从阴曹地府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苏婉如走过去...... 很快的,正觉堂里就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凄厉无比的女子惨叫声...... 那惨叫声声声力竭,惊飞了暖阳侯府院子内的鸟儿无数。 ...... 苏婉宁走在路上,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事情。但偏偏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这让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烦躁。 直到她回到了自己煮雨苑中,推开了眼前的院门,看着眼前孤寂空旷的庭院,才忽然记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从绥平公府的人来到暖阳侯府,到他们刚刚才离开侯府这段时间内,苏婉宁心惊地发现了: 她一直都不曾见到过宗小蕊的身影! 小蕊去哪里了?苏婉宁站在煮雨苑的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立在原地,仔仔细细地回想...... 方才在正觉堂与众人对峙的时候,苏婉宁曾经扫视过正觉堂在场的人好几遍。 无论她怎样回忆,就是不记得自己看到过小蕊回到侯府的身影。 也许宗小蕊直接回到煮雨苑去了? 苏婉宁想到这个可能,连忙小跑着进了煮雨苑,四处张望着,口中也不断地呼喊着小蕊的名字。 “小蕊?” “小蕊,你回来了吗?” 苏婉宁喊了好几声,回应她的却只有傍晚时候有些微凉的晚风吹动树枝树叶的沙沙声。 她不死心,马不停蹄地将煮雨苑的东南西北,大大小小的房间全都推开门检查了一遍。 结果依旧是令人大失所望,整个煮雨苑里也没有宗小蕊的踪迹! 她就像是一串透明的泡沫一样,被风一吹,被水一冲,如同凭空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找不到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这也太奇怪了! 莫非是小蕊去散播“谣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测?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在她心急如焚的心中野蛮地生长了起来。 苏婉宁就彻底坐不住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莫名地窜起了一股焦急迫切的火焰。 小蕊是为了她才会身陷囹圄,下落不明的...... 如果不是她请求小蕊帮忙的话,小蕊此刻又怎么会不知所踪? 万一小蕊真的遭遇了不测,苏婉宁默默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那她不管说什么都是要去救小蕊的! 苏婉宁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知道自己这样干着急手机没有用的,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首先是要搞清楚小蕊究竟去了哪里。 暖阳侯府没有瞧见她的身影,那就只有...... 苏婉宁的眼神暗沉了下来,她想到了另一个地方——绥平公府。 第157章 找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婉宁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先前她交代小蕊帮忙的时候,心中隐隐地就有些担忧小蕊自身的安危。 但想着小蕊本身脑子就比较机灵,她一向惯会审时度势,想必这次应该也可以全身而退。 当时的时间也是十分紧迫,苏婉宁来不及再想出一个更为稳妥的办法。 绥平公府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谣言的这回事,应该早就下达去搜查传播之人了。 难道......小蕊她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 苏婉宁甩了甩脑袋,阻止了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不过她再也待不住了,整个人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嗖的一下立即转过了身,小跑着出了煮雨苑的门。 趁着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她要赶紧去绥平公府看一看。 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丝宗小蕊行踪的蛛丝马迹。 不多时,苏婉宁就到了暖阳侯府的正门不远处,远远地就看见大门那边守了不少人壮丁。 一个个膀大腰圆,膘肥体壮的,人数也比之前多了两倍不止。 苏婉宁皱起了眉头,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侯府里刚刚出了苏婉如那点儿“丑事”,老夫人也加强了防范。 拍了这么多大门守卫,恐怕还没走出侯府的大门,就被拦住进行盘问了...... 苏婉宁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跟侯府的人满嘴“扯皮”,看来她要另外想个办法了。 她不动声色地撤回了自己正要朝侯府大门走去的脚步,慢慢地一步步后退了回去。 幸好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可是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有了内力和轻功。 既然大门出不得,那不如直接翻墙算了。 更能节省时间,还可以人不知鬼不觉,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婉宁这么想着,挑了个地理位置在暖阳侯府里较为偏僻的角落,平时人也比较少的地方——望香园。 望香园里果然僻静,现下是太阳即将落山的时间,就更不会有人往望香园这边来了...... 苏婉宁很快就选中了一处长着一棵千年大树的地方。 那棵大树枝繁叶茂的,高高分叉的树枝早已伸出了墙外。 墙头隐藏在密不透风的树叶里,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个影子。 实在是一处天然的隐蔽之处。 苏婉宁满意极了,她转了转头,向四周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影,终于放下了心。 只见苏婉宁丹田提气,踮起了脚尖,向上轻盈地一跃。 她就像一只轻盈无比的小鸟儿一样,稳稳地落在了墙头上。 苏婉宁站在墙头上,拍了拍手,没有丝毫的留恋,很快又从墙壁的另一侧跳了下去,不见了身影...... 暖阳侯府和绥平公府隔了一段不算太近的距离,苏婉宁紧跟慢赶,比上次跟随苏婉如去绥平公府时花费的时间快了不少。 在离绥平公府的大门距离不足一里的时候,苏婉宁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 绥平公府的大门口,也同样多了不少守卫。 不仅如此,绥平公府甚至连着整个公府的外墙,都增加了好几列来回巡逻的士兵,比暖阳侯府的防范还要强上不少。 现在的绥平公府,看起来就像一座坚不可破的牢笼一样,简直可以说是“插翅难逃”,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按照眼前看的这个情况,想要翻墙进去看起来也不是很容易了。 贸然硬闯的话,无异于是自投罗网,以卵击石。 到时候不但宗小蕊没有找到,反而还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了,实在得不偿失。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苏婉宁可不想干。 这可怎么办?苏婉宁心中焦急万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躲在拐弯的墙角处,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绥平公府门外的那些一直在巡逻的守卫们......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苏婉宁突然微微地睁大了眼睛,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这些守卫巡逻的顺序和规律。 那几列巡逻的守卫,都是从南边巡逻到北边这样的方向顺序。 相邻巡逻的守卫各自转向的时候,会有那么几秒的错隔开的时间。 而那些在绥平公府的几处大门处看守的守卫,则是笔直地立在原地站着,并不会过多地走动。 苏婉宁眼前一亮,她有办法了! 只要把握好那两列巡逻守卫转变方向时,错开的几秒时间。 那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现在软件熟练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墙过去! 这个办法虽说不是百分之百一定能成功的办法,但也是眼下苏婉宁能想到的相对来说最合适的办法了。 说干就干,苏婉宁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挺起胸,正准备神色自若,旁若无人地走近些...... 但还没等她迈开第一步,她就忽然感觉到耳畔旁吹来了一阵微风,皮肤上的小绒毛都竖了起来。 苏婉宁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明明身边的大树上的树叶根本就没有被风吹动,怎么自己的身边会有风呢? 她立即想要转过头去查看...... 然而下一秒,脖颈间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这痛感来得又快又急,先是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刺痛,而后就变成了铺天盖地涌来的猛烈疼痛。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苏婉宁根本来不及抵挡。 她只觉得先是肩膀一麻,然后这股麻意顺着脊背,很快地蔓延到了全身, 苏婉宁心里暗道一声:糟了,不知道中了什么人的暗算...... 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小蕊还在等着她呢...... 失去意识前,苏婉宁感觉到有一双厚实,宽阔,充满着力量感的手臂在背后接住了自己。 ...... 第158章 打断 再次醒来时,苏婉宁发现自己回到了暖阳侯府的煮雨苑中,正仰面躺在自己那张雕花木床上。 苏婉宁心中一惊,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般,一个鲤鱼打挺,速度很快地就从木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脚都好好的,没有疼痛,没有淤痕,也没有被无缘无故地捆绑住。 这是怎么回事儿?苏婉宁疑惑极了,她只记得自己在昏迷前,好像是被一个人挟持了来着...... 现在又好像一个没事人儿一般,好端端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煮雨苑,甚至身上也没有被捆绑束缚。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婉宁一边想着,一边起身下了床。 透过木床前的屏风,苏婉宁看到了一个人正坐在她房间正中间的红木雕花椅上。 那人影在屏风的另一侧,隐隐约约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他肩膀很宽,到了腰部却又徒然收窄,这让苏婉宁不禁想到了一个词“猿臂窄腰”。 倒三角的身材堪比模特,看这身型,应当是个男子。 苏婉宁的视野再向上看去,他的头发只扎了一半,顶端束起了一个锃亮的发冠。 发冠下面则是一头乌黑柔顺的黑发,流云一般铺在那男子的肩膀上,平添了一丝妖媚。 很奇怪,一个人竟然可以同时拥有阳刚和妖媚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 甚至能将这两种相悖的气质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还一点儿也不突兀,就仿佛本该就是这般浑然天成一样。 这景象倒是让苏婉宁想到了一个人来...... 墨景栎倒是与眼前这人有着几分相像。尤其是那种说不清的亦正亦邪的气质,更是像了八分。 倒是不知道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婉宁绕过了屏风,走上前,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先前为什么要打晕我?” 听到了苏婉宁的声音,那人的背影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话音未落,苏婉宁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背后,单手搭上了这男人的肩膀...... 既然你不肯回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她就只好自己动手看看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了! “小宁儿,你怎得还是如此的心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苏婉宁的耳畔响起。 说话间,面前的男人背影在眨眼间动了起来...... 另一只属于男人那种更宽,更大,温度也更高的手掌抓住了苏婉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滚烫的温度从两人相触碰的手心和手背之间,一路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苏婉宁仿佛被蛇咬了似的,反应过来后,缩回自己的手的同时,飞快地甩开了那男人的手。 与此同时,那背对着苏婉宁的男人终于转过了身来...... “墨景栎?!怎么是你?”苏婉宁看清了那男人的脸,一声惊呼。 墨景栎此时此刻早已摘下了那张银白色的鬼脸面具,露出了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 他的脸依旧是如同初次相见时那般,没有任何变化。 白皙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倒是衬得那双狐狸眼更加波光流转。 墨景栎一手搭在木桌上,撑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举在了半空中,还保持着刚刚被苏婉宁甩开后的姿势。 他对苏婉宁震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意外。 只见他毫不在意地放下了自己那只在空气中空落落的手,抬头看向苏婉宁: “是我,小宁儿好像很失望啊?” 苏婉宁走上前几步,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才不急不缓地回道: “倒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轻呷了一口茶水,苏婉宁的脸色变得有些冷。 墨景栎在这里,说明十有八九先前打晕她的人就是墨景栎没错了,墨景栎此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墨景栎,刚才是不是你打晕我的?”苏婉宁语气阴沉。 “是。”墨景栎倒是一如往常,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就好像刚才打晕她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一样。 苏婉宁有些生气,墨景栎坏了她的事情,还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现在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宗小蕊已经消失很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已经被抓到了吗?又或者是正躲在哪里等着自己去找她呢? 本来就是地不利,人不和,现在更是多添加了一条天也不时,晚上再行动只怕是更加困难了。 造成这一切,归根结底,就是墨景栎自顾自的打断了她的计划所造成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婉宁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不善。 墨景栎听出了苏婉宁言语之间的冷漠,抬眸向她看了过来,不怒反笑: “小宁儿,你可知我又救了你一命?” 苏婉宁疑惑不解:“救了我?” 墨景栎道:“你可知,现在绥平公府周围早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轻轻地瞥了一眼苏婉宁,“就等着你这样的呆子主动‘送’上门呢.....” 苏婉宁愣住了,她心里原本就有些预感,经过这些事情,绥平公府定然会加强防范。 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是布下天罗地网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 苏婉宁有些怀疑墨景栎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想来看不懂墨景栎的所作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也许他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许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么? “绥平公府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苏婉宁面上疑惑之色不减。 墨景栎看出来了,小宁儿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小宁儿啊小宁儿,你说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呢?”墨景栎破天荒的有耐心的解释道。 “本来这事确实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但是今日你也看到了......” “跟绥平公府的人一起来侯府的人里面,可是还有那位太子殿下.....” 说到那位太子殿下,墨景栎的声音就变了,原本浑厚磁性的嗓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凶狠了起来: “那位太子殿下,你可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第159章 分身乏术 苏婉宁被问得一愣,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她确实不知道。 那位传闻中的太子殿下,先前只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提起过这个人几句。 至于她自己,严格算起来可以说是今日才算初次与他见面。 通过正觉堂上的匆匆几眼,她倒是能察觉到那位太子殿下,应当是个心思深沉,不宜深入相交的人物。 其他方面可以说是跟这位太子殿下完全不知,说是点头之交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再加上她心中隐隐的对那位太子殿下有些别的猜测。 现下倒是不太想与那位太子殿下打交道,不想与之牵扯过多。 墨景栎的这句突如其来脱口而出的提问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苏婉宁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个太子殿下,我确实不是很了解......” “但是......我今日才与那位太子殿下初次见面,应当是萍水相逢才对,太子殿下总不至于事事针对我吧?” 苏婉宁抬眸朝墨景栎看去:“墨景栎你这么说的意思,倒显得太子殿下一定要同我作对似的......” 墨景栎闻言,一点儿也不生气,只听到他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又轻又浅,就像不经意间从嘴角边漏出来的气音一样。 “所以你宁愿相信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太子殿下不会害你,也不愿相信我的话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狐狸眼角有些泛起了薄红,眼睑也略微地阖了起来。 “你若是非要去,那我也不拦着......”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要是要去的话......”墨景栎摇头叹息了一声,“那就只能证明我看错人了......” 说着,墨景栎的语气忽然之间降下了好几个度,变得冷嗖嗖的,“这么愚蠢的人......死了死就死了罢......” 墨景栎说完,也不再看她,别过了头,正准备从木桌前站起身。 苏婉宁仿佛被人兜头猛浇了一盆冰水,冷冰冰的水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浇”透了似的。 也浇透了苏婉宁心中方才因为牵挂宗小蕊的事情,而燃起的焦急之火。 墨景栎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并非没有道理。 苏婉宁沉默了片刻,这下子已然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眼看着墨景栎就要离开煮雨苑,苏婉宁连忙开口喊住了他:“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现下不去绥平公府就是了!” “但是,宗小蕊不见了,我定是要去寻她的!” 苏婉宁眉头紧锁,再三思虑后,她知道她还是不能弃宗小蕊于险境而不顾。 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抛弃”了宗小蕊,她此后的余生,定是会因为这件事而后悔的。 这会日日夜夜让她备受自己良心的谴责。 苏婉宁一直都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对于仇人她必会让对方付出代价,得到相应的惩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除之! 但相对应的,对于对她真心相待的朋友,苏婉宁也是断然做不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来。 想到这里,苏婉宁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坚定了。 听了这话,墨景栎不出意外停下了正准备离开煮雨苑的脚步。 只见他转过身,又重新坐回了木桌前。 现在苏婉宁的理智已经回来了,就能听得进去他的话了,说明他没有看错人...... 墨景栎再次开口沉声道:“你想救宗小蕊,那是你的事。” “我不会阻止你救,但是能不能救成功,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知道宗小蕊现在在哪里?”苏婉宁不由得略微提高了声音,语调上扬,透出一丝喜悦。 “自然,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宗小蕊现在就在绥平公府里。” 墨景栎似乎觉得苏婉宁有些大惊小怪了,抬起了一点儿眼皮,白了她一眼。 闻言,苏婉宁稍稍定下了心,果然不出她所料,宗小蕊真的被抓进了绥平公府。 绥平公府周围突然增加的好几倍的守卫,也就讲得通了。 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宗小蕊人在何处,那就省去了四处寻找的时间。 现在就可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地救出宗小蕊这件事情上来。 不知不觉间,苏婉宁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许是她思考得太过出神,墨景栎在什么时候凑近了过来也没发现。 直到脑门上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疼痛,伴随着“咚”的一声骨节与皮肤之间碰撞的声音,苏婉宁才回过神来。 她捂住了自己的光洁白皙的脑门,猛然朝墨景栎看了过去,“你干什么?!” 苏婉宁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之间变得很近。 近的她能看清墨景栎那双潋滟的狐狸眼上,根根分明又向上卷翘的睫毛。 不过,虽然他的脸色很是白皙,但是,苏婉宁没却没有看到一根汗毛,甚至连那种微小的毛孔都看不到。 墨景栎的脸,就像是一件雕塑大师用水泥雕刻的精美艺术品一样,光滑地看起来不像个人。 这真的是一个人的脸么? 他的手还举在空中,腾空举在苏婉宁额头前面的位置。 手掌很宽,却不显得笨重,五根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却不显得突兀。 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弯曲,还保持着敲击的姿势。 方才墨景栎就是用手指的关节的指腹位置,如同叩门一样,叩了两下她的额头。 见苏婉宁从沉思中回过神,墨景栎就坐正了身子。 “小宁儿,你可别忘了你可是答应我一件事情来着......” 墨景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深幽,看起来有些严肃。 这件事情,苏婉宁自然没忘,她权衡了一下道:“我自然记得......” “但是......但是我现在想先去救宗小蕊......” “把小蕊救出来后,我自然会帮你。” 苏婉宁斟酌着话语,她的音量不大,透着一点儿小心翼翼。 苏婉宁想跟墨景栎商量商量,救宗小蕊和履行与他的承诺这两件事,必然是都要做的。 但人命关天,两件事情凑到了一起,而她只有一个人。 第160章 计划 苏婉宁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两件事情总要有个前后顺序。 她没有办法,还是硬着头皮,顶着墨景栎那仿佛要杀人似的目光,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果不其然,这句话才刚说出口,话音都还没落,墨景栎的脸色就像那变化莫测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 看得出来,他已经隐约有了些怒火,墨景栎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婉宁看。 隐藏在宽大的袖口里的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后又重新攥紧。 如此反复了几番,墨景栎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那股怒意。 墨景栎移开了目光,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气极反笑: “无妨,我要让你去做的事,顺带着也可以让你去救宗小蕊。” 苏婉宁感到有些讶异,这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还可以顺带也能救出小蕊? “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这事说简单也比较简单......”墨景栎顿了顿,“你去绥平公府,帮我‘取’来那位太子殿下身上的那枚金黄色的腰牌过来即可。” 金黄色的腰牌? 苏婉宁愣了一下,这个腰牌她是有印象的。 那腰牌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件寻常之物,且不说还被那位太子殿下随身携带着,只怕是难上加难。 见苏婉宁没有回话,墨景栎又补充说道:“你不是想救宗小蕊么?” “我可以告诉你,宗小蕊现在就被困在那太子殿下房间的密室里。” 苏婉宁眸色一暗,墨景栎一个玄烟房里的太医,怎么会对太子殿下的事情这么了如指掌? 总觉得墨景栎她的身份不仅仅是个玄烟房打工的太医那么简单...... “你没骗我?”苏婉宁有些疑心。 “我此时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墨景栎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苏婉宁心里盘算着,墨景栎说得确实不错。 他既然需要自己去帮他做事,东西都还没到他手上,自然是不能叫她死了的。 金腰牌到手了之后,先不急着给他,待到救出宗小蕊之后,再给墨景栎也不迟。 这样手上也算是有了一个可以与之谈判的“筹码”。 不过,她又该怎么才能近太子殿下的身呢?现在的她可是对那位太子殿下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苏婉宁又问道:“墨景栎,那位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墨景栎坐在木椅上的姿势变了,原本右手撑着脸颊的姿势变成了左手,看着苏婉宁的眸光亮了一瞬。 小宁儿恢复理智的时候,明显的稳妥多了...... 他不紧不慢的轻启嘴唇:“那个太子殿下啊......他叫墨永城......” “是个十分该死的人......”墨景栎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仿佛是在说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自知地用着劲。 握成拳的手背鼓起了一条条虬结的青筋,像泥地上呜咽的几条细河,充满了爆发力。 苏婉宁看得出来,墨景栎应该与那太子殿下墨永城之间,有着不小的过节。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墨景栎,苏婉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墨景栎继续往下说。 哪成想,瞪了一会儿,墨景栎也没有接着下一句话说出来的意思。 苏婉宁有些不解的朝墨景栎看了过去,只见墨景栎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的僵硬。 他的腮帮子咬得很紧,连带着两腮旁边的下颌线看着也紧绷了起来。 眼睛的亮色也比平时暗下来了不少。 整个人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境地中。 苏婉宁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离得墨景栎更近了些。 她先是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摇晃了几下。 果然不出意外的,墨景栎没有丝毫反应,苏婉宁暗道这下不好了,墨景栎的状态不太对...... 她不知道墨景栎如果继续维持着这个状态下去,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发狂”起来。 若是墨景栎现在再一次失控,那不就是耽误事儿么? 想到这里,苏婉宁不再犹豫,伸出手去,重重地拍了两下墨景栎的肩膀。 她这两下可不轻,用了她五成的力气呢。 苏婉宁的这两掌下去,只见墨景栎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像一个从睡梦中刚刚醒来的人一样。 肩膀上传来了痛感,墨景栎揉了揉,“小宁儿,你的手劲儿可真大......” 苏婉宁没有好脾气:“劲不大我还怕叫不醒你。” 她白了墨景栎一眼,“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情绪总是反差这么大......” 感觉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苏婉宁没等墨景栎回答,又立马把话题扯了回来: “太子殿下那事儿你还没讲完,他到底哪里该死?” 墨景栎顿了顿,却没有立即回答苏婉宁的这个问题,他想了想道: “墨永城这个人,一向老谋深算,善于玩弄人心。” “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人。在他眼里,只有死人和他自己才能相信。” “他为了皇位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你这次坏了他的计划,他定然会对你产生疑心,还会调查你的身份。” 苏婉宁越听下去心中越凉,这墨永城,听起来就是那种六亲不认,薄情无义的人。 想从他身上取走腰牌,只怕是个不小的挑战。 “墨永城可会武功?”苏婉宁又问。 “这是当然,他的武功,也就比我差点儿吧。” 这种关头了,墨景栎还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贬低敌人的同时,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 这下苏婉宁是彻底没了主意,一个有疑心,善谋划,还有绝世武功的人,她该怎么才能近墨永城的身? “照你这么说,这太子殿下根本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破绽之处啊?” 苏婉宁一脸的疑惑不解,“那我该如何靠近那太子殿下的身?” 第161章 唯你 墨景栎闻言,看向了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神秘之色。 他倏尔凑近,声音呢喃:“这个你无须担心,你只需按我说的做......” “自然能靠近墨永城......” 墨景栎一边说着,一边靠得更近了些。 两人之间一下子拉近的距离,使得墨景栎身上那道清冽的薄荷香气更浓郁了。 像是寒冷冬季的时候,牢牢盖住全身的棉被...... 四周都被充盈着这股好闻的气味,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这种窝在被我里的舒服,不知为何让苏婉宁的心里突然漏掉了一拍。 她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了几步,“墨景栎!你......你有话好好说......” “突然靠得这么近干什么!” 只见墨景栎的胸膛轻微地起伏了几下,一声轻笑就从他的嘴边溢了出来。 墨景栎的眸色看似随意地掠过了苏婉宁的颈间,瞟过了苏婉宁脖子上那条挂着黑色玉佩的绳链一眼。 接着音色沉沉的开口继续说道: “别的人靠近墨永城肯定行不通,只有小宁儿你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可能......” 苏婉宁被他说的这句话一下子吸引过去了注意力,墨景栎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倒像是在说这个人非她不可似的。 这就奇了怪了,她有何德何能啊? 苏婉宁自认为虽然她这副皮囊很是不错,但天下美人这么多,她苏婉宁也绝对算不上是整个天下最漂亮的那一个。 论才能,琴棋书画苏婉宁虽不至于是完全的一窍不通,但确实也算不上惊艳娴熟。 再论魅惑男人的技巧和功夫,那苏婉宁她在这方面完完全全算是个新手,是个雏儿,更谈不上有优势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靠近太子墨永城说不定才会有一线可能? 苏婉宁心中不免感到困惑,一时间脑中闪过了很多猜测和想法,但始终想不出一个准确的头绪。 直觉告诉她,墨景栎一定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墨景栎含着笑意的侧脸,脱口而出地问道: “墨景栎,为什么非我不可?” 苏婉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音调有些低沉,带着一丝诘问的意味。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和了解,苏婉宁早就知道,墨景栎这个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看重别人的性命。 如果墨景栎让她做的事有丧命的风险的话,苏婉宁是不会答应的。 她要好好思量之后再做决定。 重活一世,她可不想因为别人的事情,别人的利用,而稀里糊涂的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有句俗话说得好: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苏婉宁之前就已经被墨景栎骗过一次, 如果墨景栎嘴里还是不肯对她道明真相的话...... 苏婉宁眼底的涌现出了漠然冰冷的神色,那就恕她难以从命了! 毕竟她当初在承诺墨景栎帮他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早就说过,违背她自己的原则的事情她不会做。 苏婉宁双目里的眼神变化并没有遮掩。 她倒是一贯的光明磊落,反而就这么大大方方直直地盯着墨景栎的脸对视着。 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因而墨景栎看得也是十分的清清楚楚。 墨景栎当然不是个傻的,如此直白的意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向来说出的谎话要比真话多,以往的他对任何人都不可能会推心置腹地真心相待。 墨景栎下意识的就要说出似真似假的谎话出来了。 但在看到小宁儿的冷冰冰如同万年寒冰似的眼神后,那到了喉间的谎言却突然哽住了一样。 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来。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小宁儿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毅然决然的表情...... 墨景栎心里便有了预感,如果他此时此刻,选择说谎话的话,小宁儿真的会把事情做绝。 但他现在又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小宁儿全部的真相,知道得越多,就会越发危险。 想到这里,墨景栎移开了目光。 他只觉有些难以直视小宁儿的眼睛,直到看不见苏婉宁那熠熠生辉的眼眸后,心中的不安感才稍稍稳了下来。 他没有立即回答苏婉宁的问题,停顿了几秒后,紧抿的嘴角才终于微微地分开了一条缝: “因为你身上有着一件让他拒绝不了的东西......” 苏婉宁安静地听着,直到听到墨景栎的这句话后眼皮才蓦然一跳。 听墨景栎说的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她身上有个绝世秘宝不成? 她狐疑地张开了双臂,抖了抖自己的衣袖。 又低下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正面反面都仔细地环视了一圈。 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事物。 她的衣衫材质摸起来还没有暖阳侯府的其他小姐的丝滑,款式也不是天黎国当下最风靡的流行款。 发髻上也只是简单地插了一根素簪,算不得什么绝世秘宝,甚至可能都不值几个钱。 至于手镯项链一类的,她向来也并不看重,只因那些首饰带得太多,反而不利于她的行动。 说到项链,苏婉宁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她的脖子上只挂着唯一一条用红绳系着的黑色玉佩...... 难不成是这枚黑色玉佩? 苏婉宁默默地将那枚黑色玉佩握在了手心里...... 这玉佩乌漆嘛黑的,一眼瞧去,说是玉佩,但其实看起来却更像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件人人都渴望想要的绝世珍宝吧...... 想到这里,苏婉宁松开我这那枚黑色玉佩的手心。 她检查完,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与别人相比,有什么特殊之处。 刚想开口详细地问问墨景栎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没想到不等她开口询问,耳边就又响起了墨景栎的声音。 他说话的语速又轻又快,生怕苏婉宁继续追问一样,紧接着他方才还没说完的话之后又说了下去: “总而言之,当今世上,只有你才能有机会接近墨永城......” 第162章 布防图 墨景栎这话确实没有欺骗苏婉宁,但他也很是聪明地并没有与苏婉宁详细解释。 说出的话自然而然的就有些模棱两可。 “三日后,你就借着送你的那个姐姐苏婉如出嫁,以送亲为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绥平公府......” “李肆虽然被贬为了下人,但总归还是在绥平公府里做事,你用这个契机混进绥平公府并不会引人注意......” 墨景栎话刚说到这里,又突然地停顿住了,好似在等苏婉宁的回应。 苏婉宁点了点头,墨景栎不愧是墨景栎,混进绥平公府的办法早就被他想好了,还想得十分天衣无缝。 不过现在还是存在一个问题: 那就是太子殿下即便与绥平公府有亲戚关系,但墨永城毕竟还是太子殿下。 皇宫才是他的“家”,墨永城总不可能一直待在绥平公府。 而墨景栎的方案又是要三日后才进行,天知道三日后小蕊的情况如何了,太子殿下又是否还留在绥平公府? 这两个问题可是必须要确认和解决的大问题,想到这里,苏婉宁问道: “你的计划确实不错,但是你说要三日后进行,如今才第一天......” “待我们等到三日后再行动的话,那位太子殿下还会待在绥平公府吗?” “更重要的是......墨景栎,你能保证三日后,小蕊她还能安然无恙吗?” 苏婉宁刚把自己的疑问说完,就转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墨景栎的脸。 只见墨景栎不慌不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折扇。 “啪”的一声,扇柄就如一朵鲜花一样在他手中展开,看起来潇洒极了。 折扇的背后传来了他不疾不徐的话语: “小宁儿,这个你大可放心,三日后也是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肖若烟的十八岁生辰,墨永城一定会到场。” “至于那个宗小蕊,根据我的可靠消息,她三日后也定然没有性命之忧......” 苏婉宁仔细地听墨景栎说着。 墨景栎说墨永城三日后一定会去参加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肖若烟的生辰宴,这件事应该没有说谎。 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大事,苏婉宁费点心思就能打听出来。 墨景栎根本就没什么必要在太子殿下的事情上面撒谎。 但是关于墨景栎说的宗小蕊三日后也无性命之忧的话,苏婉宁却并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 但眼下,她也没有别的更为合适的办法,如果墨景栎真的敢再一次的欺骗她...... 那么即便是她能成功取来了太子墨永城的腰牌,她也绝对不会交到墨景栎的手上! 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蒙骗她的人,苏婉宁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她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狠厉。 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至于现在,暂且再相信一回墨景栎所言。 苏婉宁下定了决心,当下也便不再犹豫,既然已经确保了太子墨永城和小蕊的行踪,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过苏婉宁脑筋一转,又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 绥平公府那么大,她又怎么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太子殿下的房间呢? 上一次她之所以能偷偷溜进绥平公府,是有苏婉如在前面带路。 苏婉如本来就心怀鬼胎,她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肖涵映的房间,不用费什么吹灰之力。 但这次二探绥平公府,情况却与上次那可是大不相同...... 这次她完全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带路,绥平公府那么大,她甚至每条道路,每个长廊,还有每个院落,苏婉宁她都不太清楚。 这完全是真眼瞎看告示——两眼摸黑。 这样子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寻找,风险太大了! 苏婉宁一脸的凝重,她可不想因为准备的不充足,白白丢了自己的小命。 她眯起了那狭长型的眼眸,一脸严肃,“墨景栎,你先前说的话,我暂且就先相信你......” 顿了顿话头,她又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太子三日后也在绥平公府,小蕊在三日后也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绥平公府那么大,我该怎么找到太子所在的房间?” 她的话音还没落,墨景栎就磊落不羁地打了一个响指,嗓音变得有些放荡不羁: “不愧是我的小宁儿,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见苏婉宁不搭腔,墨景栎又自顾自地说道: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自然会为你考虑周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的衣襟处缓缓地拿出了一个卷筒形状的事物。 苏婉宁定睛一看,那东西乍得一眼看去,倒是与那种装饰用的画作的卷轴有着几分相像。 不过眼前的这个比市场上的那种装饰画作整体大小却小上许多。 看起来大概只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心那般大。 “这是什么?”苏婉宁有些好奇,这样的东西她倒是不曾见过。 墨景栎却没说话,直接手指抓着那事物的顶端一侧,向下一抖。 “哗啦”一下,那东西果然如同一卷纸一般展开了来...... 这东西即便是完全的展开了,也不过一个正方形帕子的大小。 看着与纸张很像,但细细观察它的颜色,还是能发现与普通纸张不一样的地方来。 它的颜色偏棕黄,不似普通纸张那般纯白。 在灯光的照射下,表面隐隐约约有些反光,显得它的表面更加光亮。 上面还画着很多图像...... 不仅有围墙,院落,甚至连各个院落之间相连的小道都画在了上面! 不算大的画布上,画满了线路,但却布局得十分精细。 这么多东西花在一张不算大的画布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杂乱无章。 反倒是一目了然,甚至让人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 这张图的左上角,倒是用一种特殊加黑的字体标注了四个字:绥平公府。 看到这几个字,苏婉宁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绥平公府详细的院落布防图! 第163章 竹林 这! 绥平公府的院落布防图!苏婉宁在看清楚这是何物的瞬间,惊讶地朝着墨景栎看了一眼。 她如今再次刷新了一次对墨景栎的认知。 先前虽说有预感知道墨景栎身份不同寻常,却万万不曾想到,他竟然能把绥平公府的详细布防图搞来。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很多有关墨景栎的画面。 不得不说,墨景栎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一直是一个强大神秘,心思缜密,却又喜怒无常的角色。 而且墨景栎也不是第一次让苏婉宁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么一想,她又感觉墨景栎能拿得出绥平公府的布防图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 这事发生在墨景栎的身上,原本不合理的事情也让人觉得合理了起来。 震惊过后,苏婉宁很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脸上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也有些过于大惊小怪,显得有些失态了。 苏婉宁默默地把自己的小手握成了一个拳,再慢慢地移到了自己的嘴唇前面。 轻轻地干咳了几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企图遮掩过去。 苏婉宁不知道的是,墨景栎拥有的可不是一般人的眼神,早就把她这点儿写在脸上的小心思看在了眼里。 墨景栎的狐狸眼转了两下,在欣赏了苏婉宁几秒钟的窘态之后,难得的没有拆穿苏婉宁的掩饰。 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宁儿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呢。 想当初,小宁儿的脸上就如同面瘫一样,了无生气得很。 她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倒是更像个机器,不像个人了。 越相处越能发现,小宁儿那副淡漠的面皮下,还藏着这么多有意思的反应。 这感觉就像是丛林探险,密室寻宝一样。 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喜让墨景栎觉得十分有趣,心里不自知地就涌出越来越多的期待。 墨景栎低低的浅笑了一声,一手举着那张绥平公府的布防图,另一只手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食指。 他的食指微微弯曲,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点在了那张布防图的一个用黑笔描绘出来的图案上,“这里......” 苏婉宁早在墨景栎伸出手指的时候,目光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吸引了过去。 看着他那好看的手,弯曲成一个倒钩的形状后,那食指的指节就微微地向上突出一块。 不大不小,不高不低,更是在夜晚烛光的映照下,像极了一块上等白润润的羊脂玉。 苏婉宁仿佛被迷惑了一般,一时间被他那双好看的手迷了神志。 墨景栎的话像一阵音乐似的飘进她的耳朵,她只觉得悦耳,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里......”墨景栎一抬眼,刚好就看到苏婉宁略微有些呆滞的眼神。 为了唤醒苏婉宁早就飘到九霄云层之外的神志,他手下稍微使了点力气。 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那张绥平公府布防图硬纸的边缘。 “小宁儿!看这里!”他的声音也比先前又提高了两度。 这声音一下子让苏婉宁如同从梦中惊醒一样,回过了神。 她轻轻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怎么突然就被“美色”迷昏了头? 她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前世的时候几乎没有男的能入她的眼,更别提能让她牢牢的记住了。 没想到重生了反而改掉了她那不记人的毛病? 前世的事不提也罢,但这个让她失了态的人竟然还是墨景栎! 苏婉宁感觉自己的脸颊莫名的有些发热。 她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墨景栎明明长相也就一般般。 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声: 这张路人脸倒是可惜了他那一身堪比模特的好身材了。 苏婉宁朝他手指的那个地方看了过去...... 墨景栎手下面指着的那个地方,有一个看得不太清楚的图案。 与周围图案不同的是,他手指的那个地方的图案颜色是墨绿色的。 她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怎么了?” “这个地方是绥平公府唯一的一处竹林,”墨景栎回道,“在这片小竹林的后面,就是太子殿下的房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同时随着话语向那墨绿色的图案后面移动着自己的手指。 随着他的移动,那墨绿色图案后面画着的图案也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在那竹林图案的后面,赫然是一个暗黄色的房屋图案。 两个地方在布防图上看,挨的距离很近,几乎跟相邻也差不多了。 墨景栎又指着那个暗黄色的图案说:“这里就是太子墨永城的房间。” “所以你只需找到那片竹林,再找到墨永城的房间便轻而易举。” 墨景栎说完这句话,随手就把那张布防图卷了起来,再很是随意地向苏婉宁的方向一抛。 那张图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啪嗒”一下,正好掉入了苏婉宁的怀中。 苏婉宁接过那张布防图,握在了手心里。 布防图的边缘是硬质的书封,她握得有点紧,书封硌得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钝痛。 没等她把布防图再次打开细细地查看,墨景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布防图上我已经标注好了一条最佳的行动路线,你只需要今晚背熟,三日后按照我标注的路线行动即可。” 苏婉宁看了看手中的那张布防图,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宁儿,你可别叫我失望......”墨景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我可是很是期待你能给我惊喜呢......” 苏婉宁懒得搭理他的调侃,挥了挥手就要赶人,“墨老板,慢走!恕我不远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头,不再看向墨景栎。 苏婉宁的这句话才刚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墨景栎那爽朗的笑声。 笑声很短,并没有持续很久,听起来反倒是越来越小,越飘越远...... 第164章 噩梦 墨景栎如同一阵微风似的,就一个转头的功夫。 等苏婉宁在朝他原先坐着的那个地方看过去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苏婉宁愣了一秒钟,这才站起身,走到那两扇被人打开的窗户边上。 这两扇可怜的窗户晃晃悠悠的,在夜晚的冷风中不停地咣当作响。 一看就是被人故意打开的,墨景栎做出这种跳窗消失的事情来,苏婉宁也不觉得意外了。 她伸出手,静悄悄地又把它关上了。 再次按原路返回,坐到了木桌旁。 不知怎的,苏婉宁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她举起手,重新拿出来那卷绥平公府的布防图,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再小心翼翼地把它展开了来。 城防图上果然如墨景栎所说,上面用一条很细的黑色笔迹,勾勒出了一条细细的路线。 这条路线的起点是在右上方的角落,苏婉宁把头低得更深了些。 看到那一处用一行小字写着“下房”两个字。 苏婉宁想了想,这里应该就是李肆如今所在的地方了,三日后,苏婉如也会即将去到这里。 她把目光从那处移开,接着顺着线路的方向向下看去...... 太子墨永城的房间在绥平公府的东边,房间确实不大。 不过苏婉宁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也正常。 绥平公府这处地方应该也只是给太子墨永城临时歇脚用的。 绥平公府再有势力,毕竟还是比不上东宫,墨永城的房间自然也就小了些。 虽然墨永城的房间不大,不过好在墨景栎已经提前告知了她,太子墨永城房间的旁边,有着一片不算小的竹林。 虽然小房间有些难找,但是那么显眼的一片竹林,肯定会好找上许多。 等到她把整张城防图都细细的看上了一遍之后,才略略放下心来。 墨景栎规划的这条线路确实可行,不仅起点之处标注好了,甚至就连终点之处也标注好了。 苏婉宁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终于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她把那张布防图叠了两折,折成了一个方块形状,端端正正的。 再慢慢地用手抚平,最后才放进了自己的衣袋。 窗外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几声猫叫,苏婉宁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此刻夜已经很深了。 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之后,一阵困意便席卷而来。 苏婉宁打了两个哈欠,拖着步伐,翻身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苏婉宁是被昨夜的梦境惊醒的。 她昨晚梦到了自己三日后孤身一人潜进了绥平公府。 本来一开始都很顺利,直到进入了太子墨永城的房间后...... 墨永城躺在床上,睡得正酣,那枚颜色十分耀眼的腰牌就放在他的枕头旁边。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了过去,朝着那枚腰牌伸出了手...... 手指尖才刚刚触碰到那抹微凉的触感,下一秒,手腕就被一双如同铁钳一样的手抓住了。 苏婉宁记得梦中的自己心脏好像突然被人捏紧了似的。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好像都不再跳动。 那双铁钳一般的手猛地用力一拉,苏婉宁不受控制地朝前方扑了过去。 直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才忽然出现一双好似猎鹰一般的眼睛。 那双眼苏婉宁见过的,那就是太子墨永城的眼睛! 还是那般阴鸷又凶狠,让人不寒而栗,浑身散发着一股死亡冰冷,生人勿进的气息。 苏婉宁都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出现了一道残影,耳边传来一声没有任何感情的低语: “找死。” 她甚至都没看清墨永城的动作,只依稀地看见他手腕一个利落的翻转,一抹寒光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墨永城没有任何一句废话,手里持着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朝她扎了过来! 苏婉宁想躲,但梦里的她不知道是怎么了。 好像被墨永城抓住了命门一样,整个人僵硬得很,完全动不了身。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股凉气扎破了自己的皮肤,左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感到自己的力气都被那股凉气吸走了,苏婉宁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被扎破了的气球。 连带着身体的温度也正在一点点地离开她的身体。 苏婉宁凭借着自己坚韧的意志力,用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微微地低下头...... 一朵血花在她左胸口破裂的衣衫上绽放,花朵随着鲜血的蔓延,变得越来越大,也越发妖艳。 而在那花朵的中心,赫然竖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尖锐匕首! 梦境到了这里,苏婉宁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好久不曾有过这种汗毛倒竖的战栗感了。 她做了这样十分不吉利的梦,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兆头。 苏婉宁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梦里那种冰冷到了骨髓的感觉,就跟真的一样。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下床...... 苏婉宁这才发现她不仅额头上挂满了汗珠,脸颊两边的鬓角也被汗液黏在了了皮肤上。 就连背上的里衣也已经完全被汗液浸透了。 这个不同寻常的梦再一次的让苏婉宁有些心神不安了起来。 苏婉宁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呆坐在床上,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会儿。 墨景栎虽然给她规划好了路线,甚至已经将那张甚是详细的绥平公府布防图给了她。 但是若是正面与太子墨永城碰上的时候,她能有几分胜算? 毕竟墨永城的武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苏婉宁现在的功夫,勉强可以自保,但如果正面与敌人碰上,恐怕也没有什么胜算。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加强自己成功的几率才行! 认命等死一向不是苏婉宁的风格。 眼下距离三日后还有着比较充裕的时间,可以让她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加强自己的成功率。 硬件条件武功打不过,或许她应该去定制一批她最为拿手的暗器才对...... 苏婉宁双目闪过一丝亮光,她想到了墨景栎曾经在刘府使用过的药粉。 如果还能加上一些毒药之类的药粉的话...... 双管齐下,总能助她一臂之力的吧! 第165章 暗器 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后,苏婉宁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即便重生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她还是不太习惯被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 因此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简单地吃了小丫鬟端过来的早餐,苏婉宁就准备出侯府办事。 她没有从侯府的正门走,侯府正门那里还留着不少护卫。 若是看到她要出府,定是要拦住她的。 苏婉宁打算直接从煮雨苑这边靠着大街的外墙处翻墙出去。 临走的时候她还顺手捎带了一顶帷帽,戴在自己的头上,掩盖住了容貌。 苏婉宁打听到,整个明启城内最有名的锻造房就在西边与城郊相邻不远的地方。 她急着赶路,便花了点儿小钱,买了一匹小马。 幸亏先前墨景栎带着她骑过一会儿马,苏婉宁摸索到了一点儿技巧。 虽然她还不敢放开了手极速奔驰,但勉勉强强的骑着马儿小跑已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很快,苏婉宁就找到了那个传闻中的锻造房。 这件锻造房虽然建在城郊,但是占地面积却不小。 外观是灰色和深褐色两色相间,大门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天庆锻造房”。 几个大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形似一把刀剑的图案。 倒是与他的营生有着几分关联。 苏婉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般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苏婉宁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这所锻造房的左右两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 除了耳熟能详的刀剑之外,还有很多奇形怪状,颜色也各异,苏婉宁甚至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兵器。 有大有小,错落有致,看得人只觉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琳琅满目。 正中间的柜台后面,还立着一套铠甲。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银色的甲胄之间好似用什么金线相连着。 就单凭这一个外观,看起来就不像个俗物。 苏婉宁刚把双脚迈进门槛,环视了一圈,却没瞧到一个人影。 她只好出言招呼道:“请问,有人吗?” 说了第一遍的时候,还是没有人回应。 不得已,苏婉宁又提高了音量,再次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这下柜台后出现了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苏婉宁走上前,探头一看。 “啊!”一个少年惊慌失措的叫喊了一声,他应该是被突然出现的苏婉宁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整个身躯打了一个哆嗦,原本靠在矮椅上打盹儿的他眨眼之间就从椅子上掉了下去,摔了个大屁墩儿。 这一下让那少年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忙不迭地赶忙站起身,嘴里念叨着:“师傅我错了师傅我错了。” 还不忘记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此情此景,也许是这少年堪比变脸的速度,一气呵成的求饶姿态,更显得他憨厚极了。 这让苏婉宁不禁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轻轻的低笑了一声。 苏婉宁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很快她就掩去了自己的笑声,恢复往常里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谁知这少年倒是个耳力惊人的,苏婉宁那声低到不能再低的笑声也叫他全部听了进去。 少年猛地反应过来,师父他从来不带帷帽的啊,而且眼前这个人还是个女子! 这人不是师父! 少年有些气恼地放下原先抱着脑袋的手,看着苏婉宁道:“你是何人?” 苏婉宁正色回道:“小掌柜,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来这里,自然是想要买东西的了。” 少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一个女子,要买什么东西啊?” 苏婉宁四处看了看,天庆锻造房四周挂着展示的兵器,虽然材质都比较上乘。 但是几乎都不适合作为暗器使用。 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她认都不认识,那就更加适合了。 苏婉宁想了想,既然没有适合她拿来当暗器使用的,不如她画出图纸,交给这锻造房的人,定制一个。 想到这里,苏婉宁再次开口:“小掌柜,你可有纸笔?” “我想这么大的锻造房,应该也是可以定制兵器的吧?” 这话一出,那少年倒是有点对她刮目相看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会画图纸,想要定制兵器的女子,“可以当然是可以......” 少年再次打量了一番苏婉宁的穿着,苏婉宁穿的布料虽然还算不错。 但她未着过多的装饰,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比较素净的感觉。 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像个有钱人家的贵族小姐。 少年又说道:“定制兵器的话,价格可是比买上一把要贵出不少,这位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苏婉宁哑然失笑,这小掌柜怕是把她当做穷人家的了。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计较,只是再三肯定道: “小掌柜,你放心,我既然能说出这句话,自然是付得起的。” 听了这话,那少年脸上倒浮现出一丝羞赧。 师父曾经教导过他,不能以貌取人,他方才那句话确实显得有些失礼了。 少年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对苏婉宁行了一个礼:“这位小姐,麻烦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取纸笔。” 说着,那少年一个转身,退到了后堂之中。 但很快,他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叠纸张和一支毛笔。 毕恭毕敬地把纸笔递给了苏婉宁。 苏婉宁铺好纸张,拿起了笔,不过她没有第一时间就下笔,而是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前世她用过的暗器很多,但眼下却没有那个条件全部打造出来。 况且时间也比较紧迫,离勇闯绥平公府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她得选择一个比较实用,又不能太过于繁琐,能在两天之内赶工做出来的暗器。 有了,苏婉宁的眼前一亮,她既已想定,便很快地下了笔。 她手腕就像蝴蝶翩翩起舞一般,转来转去,一个清晰的图画就在那纸上一点点的展现了出来。 苏婉宁画在纸上的东西乍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正圆形状,看起来像个手镯。 但是圆圈的周围有着几个凸起。 她不仅仅画了整体,甚至把每个部分都拆解开了,详细的拆解图就画在旁边。 除了这些,苏婉宁把详细的大小数据也在上面详细地标注好了。 第166章 毒药 这东西外观确实是个手镯,但其实是有几枚银针暗藏在周围那几个小凸起的里面。 整体形状比较小巧,打造的话比较省时间。 外观还具有迷惑性,也便于苏婉宁随身携带。 她先前想了很久,觉得这一件暗器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很快,苏婉宁就把暗器的图纸画好了。 她收起了笔,将那幅刚刚画好的图纸朝着那个小掌柜的方向移了移。 少年也顺势抬眼一看,这一下真的让他吃惊到张大了嘴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妙的图纸,还是个女子画出来的。 一时间不禁盯着那图纸看得出了神。 “小掌柜,你看这个能做吗?”苏婉宁的询问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他似喃喃自语一般,“我师父可是天黎国第一锻造师,有何不能?” 苏婉宁又问:“那你师父在哪儿?我现在能否见一见?” 少年摆了摆手道:“师父今日进宫去了,你留下定金,约定好取货的日子就行。” 苏婉宁想了想道:“那便两日后我再来取。” 她说完,留下了一张银票,也没再多留,便出了天庆锻造房。 除了天庆锻造房的大门后,苏婉宁抬头望了望天,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太阳有些耀眼。 幸好她带了一顶帷帽,本想着是遮掩一下面容,不想太过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倒是没想到也顺便在遮阳这上面排上了用场。 苏婉宁正了正帽檐,牵着马慢悠悠朝侯府的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解决完了一件事,她此刻也没有之前那般焦急。 接下来就是去找一间药铺,问问有没有合适的“药”就可以了。 时间绰绰有余,她也不用慌乱。 慢悠悠地走了一小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个药铺,苏婉宁把小马栓好,便抬步走了进去。 店里坐着一个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老头,面相看着倒是和蔼。 瞧着苏婉宁走进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来打招呼道: “这位小娘子,是哪里不舒服啊?” “老板,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防身的‘药’卖?” 苏婉宁故意把想买的毒药说成了防身的药。 两者其实是有些相像的,但是她不想一上来就说毒药,这太容易让人生疑了。 老头慈善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这自然是有的。” 他转身从背后一整面的小抽屉里,用勺子挖了一勺粉末状的东西出来。 再转回身来,指着那粉末朝苏婉宁说道:“这是从夷国来的迷药,药的效果比天黎国的强了好几倍......” “就这么一点儿......”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面积,“就能把一个魁梧健硕的成年男子迷上一整天!” 苏婉宁闻言,眼前一亮,这粉末竟有这么厉害的功效? 老头一眼就看出了苏婉宁有些心动,他转了转眼珠,继续添油加醋搬的说道: “小娘子,我可跟你说......这东西的好处可不仅仅就这么点儿......” “这东西无论是吸进去,还是吃进去,都能达到效果!” 这药铺老头的意思,不就是在说这粉末外用或者内服都可以吗! 那就是说她既可以直接撒到敌人的脸上,也可以倒进敌人要喝的茶水中...... 使用起来倒是方便得很。 听起来确实不错,苏婉宁点点头,指着那粉末道:“那麻烦你给我包一袋起来吧......” “好嘞。”老头一边应着,一边手中就开始包装了起来。 趁着老头忙碌的空隙,苏婉宁看似随口一问地道:“老板,您这里可有什么‘厉害些’的毒药么?” 老头正顾着包药粉,心中也没多加思索,顺嘴就答道:“有啊,小娘子你想要什么样的?” 苏婉宁想了想道:“来个毒性最强的吧......” 老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没多想。 起身去后堂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摆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葫芦形状的瓷瓶。 “老板,这是什么?”苏婉宁问。 “此物名为青玉露,”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那个小瓷瓶。 就在打开瓷瓶的瞬间,一股如同雨后青草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甚是浓郁,十分好闻。 苏婉宁忍不住耸动了几下鼻翼,她有些惊讶的道:“老板,这毒药竟然这么香?” 老头捂着嘴,小声道:“你别看它闻起来人畜无害的......” “但此物溶于水,一旦被人喝下去,那效果是立竿见影,中招者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不用出半个时辰,就会吐血不止,呼吸困难,一命呜呼......” 药铺老板介绍得绘声绘色。 “只能内服?” 苏婉宁思考了一会儿,若是这东西只能内服有效的话,就显得不是那么实用了。 她想买的毒药最好是可以外用内服两用的。 苏婉宁早就已经想好,她要把那药涂抹在正在定做的手镯暗器上,这样子才能稳操胜券。 涂了毒药的暗器,那杀伤力可就大大的提升了一个层次。 药铺老板一拍脑袋,大抵是不想错过苏婉宁这笔大生意,他连忙解释道:“小娘子,您看我这记性!” “这不是赶巧了吗......” “这青玉露当然也能外用!”老头举起那药瓶说着,“只不过,这青玉露若是外用的话,效果确实是比不上内服的......” “内服不出半个时辰之内就会一命呜呼......” “但若是外用,只会使人身体麻痹,皮肤溃烂,失去行动能力,却不能立即让人毙命......” 药铺老头极力推销着他的东西,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是小量多次,时间一久,待到这毒素从皮肤进入了血液,那便有效果了......” 苏婉宁想了想,既然这青玉露外用和内服都能有效果,那便符合她的需求了,当下也不再犹豫。 只见她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可,您帮我把这两样都包起来吧......” 第167章 下马威 苏婉宁将一包药粉和一瓶青玉露装进了随身带的口袋里。 两件事情已经办完,苏婉宁骑上马,回了侯府。 回去的时候,她也同样没有从侯府的正门进。 还是选择了靠近煮雨苑的那侧的方向,将那匹小马栓在了外墙墙角的一棵老树树干上。 再一个轻盈的跳跃,回到了煮雨苑之中。 煮雨苑果然不愧是暖阳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 苏婉宁回去的时候,煮雨苑里一如她离开时那般寂静。 浮生偷得半日闲,苏婉宁将买来的“药物”藏好,又寻了一把木质摇椅,半躺在煮雨苑中。 不过老天爷似乎偏偏不遂苏婉宁的意愿...... 她刚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煮雨苑门口就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只听见一个小丫鬟细细弱弱地通报了一声:“婉宁大小姐,大夫人来了......” 苏婉宁闻声直接从躺椅上半坐了起来,大夫人?大夫人为何会突然造访她? 她虽然心中十分不解,但还是马上从躺椅上站起了身。 大夫人不管怎么说,在侯府里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如果淘汰过明目张胆的不将她放在眼里,也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传出去总归也会有些不太好听,即便做不成一路人的盟友,那少个敌人也是好的。 苏婉宁刚整理好衣衫,大夫人就已经踏进来了,跟随着她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好几个小丫头。 那些小丫头站成了两列,一个个看着年纪都不大,面色很是青涩。 她们垂着手,低着头站在两边,显得十分的恭敬。 这是什么阵势? 苏婉宁瞧在眼里,眉毛向上挑了挑,难不成大夫人这是找了一群人上门“挑衅找茬”来了? 苏婉宁朝走在人群最前面的大夫人秦好看了过去。 秦好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就连喜怒哀乐都看不出。 她就像是一个过来发布任务的npc似的,机械,冷漠,不带感情。 秦好微微地侧了一下身,指着那两排小丫头,看也不看苏婉宁,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苏婉宁,你现在算是暖阳侯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环视了一下装饰有些简陋的煮雨苑的庭院: “你既喜欢这煮雨苑,老夫人也同意,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只不过,身为侯府的大小姐,身边没有一个照顾的人,没有几个得心应手的丫鬟......” “总归还是有诸多不便,传出去也不太好听,还以为侯府苛待了大小姐.....” 苏婉听到这里,再看了看那边站成两排的小丫头,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夫人秦好这次前来煮雨苑的目的。 这怕是让她挑选丫鬟来了,苏婉宁明白了大夫人的来意。 再次抬眼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那些小丫鬟的脸来。 这一看不得了,这两列小丫鬟里面,竟然有几个看着挺熟悉的面孔。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不正是之前在老夫人和大夫人身边服侍的那几个吗。 苏婉宁一个个扫视过去,一直看到左侧的这一排的最后一个小丫鬟,眼睛里倒是惊讶了一瞬。 这最后一个小丫鬟,正是先前在苏婉如身边服侍的红鸾呀! 见苏婉宁的目光看了过来,红鸾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暗自抬起了眼睑,用眼角的余光与苏婉宁偷偷地对视了一眼。 倒有些生怕苏婉宁没看到自己,忽视了自己的意思。 苏婉宁面色不显,心中在惊讶之余,自然也没忘记前几日,红鸾曾经向她毛遂自荐的请求。 她想到这里,伸出手,朝着队伍最末尾的红鸾。 看似随意地指了一下,道:“婉宁谢过大夫人的好意,这个丫鬟我看着面相挺机灵......” “就她了。” 大夫人秦好本以为照着苏婉宁的性子,选了个这么偏僻的煮雨苑,想来肯定不愿意人多。 苏婉宁也不是个逆来顺受,随意拿捏的个性的人,定会万般不从,少不得会与她来一场口舌之争呢。 倒是没有想到,叫她选个丫鬟,二话没说就选了。 不过...... 秦好眯了眯眼睛,朝苏婉宁选择的红鸾看了一眼,这个丫鬟并不是她们给苏婉宁选定的丫鬟。 而且,还总觉得这个丫鬟还有些眼熟。 这次可不是让苏婉宁自己挑选个顺眼的丫鬟这么简单。 “送”进苏婉宁的府中给她当丫鬟的,说白了,其实就是老夫人和她自己送进苏婉宁的煮雨苑中当眼线的。 眼看着苏婉宁带着那名名叫红鸾的丫鬟就要离开,秦好连忙出言阻止: “婉宁,暖阳侯府有暖阳侯府的规矩......” “你光选一个是不够的......” “侯府小姐的院子里最少也要有4个丫鬟......”大夫人秦好说着,也不等苏婉宁回答。 动作利落的指了指站在丫鬟队伍里最前面的三个丫鬟,没有任何间断地继续说道: “这几个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愧是机灵劲还是样貌都是佼佼者......” 那三个丫鬟果然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秦好指着她们几个的手还没放下,她们就已经很有眼力见地走出队伍,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 只听大夫人秦好的声音再次响起:“婉宁小姐,你可不要辜负老夫人和我的一番好意......” 秦好的声音冷漠得仿佛在背台词一样,“不如你就一同全部都收下吧......” 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像是同苏婉宁商量,更像是告知结果一般,直接就下了最后的决定。 苏婉宁又何尝听不出来大夫人秦好的言外之意? 这是在叫她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大夫人可真是下了一个响当当的下马威。 第168章 眼线 那几个被大夫人秦好叫出来的小丫鬟,根本就没等她回应同意,直接就“主人主人”的称呼起她来了。 苏婉宁想了想,若是不留下这几个丫鬟...... 老夫人和大夫人这边一定还是会变本加厉的对她多加试探,那只会让他们的疑心更重。 倒不如将计就计,手下这几个丫鬟,让老夫人和大夫人安心。 当下也不用跟大夫人秦好撕破脸皮,闹得不愉快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甚至她还可以反过来,利用这几个丫鬟向老夫人和大夫人那边传递一些“假消息”。 既能让她们失去戒备,还能有利于自己的行动。 一举两得,岂不乐哉? 苏婉宁这么想着,也便就这么做了。 她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那三个被大夫人秦好叫出来的丫鬟,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 “既然老夫人和大夫人这么有心......” “我身为晚辈也不好抚了长辈们的好意......”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婉宁的声音倒是不大,却一字一句的咬字十分清晰。 “孩子,你要相信老夫人挑人的眼光,你选的肯定没有......” “什么?” 秦好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苏婉宁说的是“恭敬不如从命”? 苏婉宁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 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 大夫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半,立即停顿住了。 只见秦好满脸的惊讶,苏婉宁的顺从让她哑口无言。 本来大夫人秦好都已经做好了要和苏婉宁做口舌之争的准备。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的就让苏婉宁收下了这几个小丫鬟——她们精挑细选出来送到她的院中做眼线的“帮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大夫人秦好想好的说辞哽在了喉间。 话都已经说了一半却不能说完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她好似不敢相信一样,又开口重复了一遍: “你同意收了这几个小丫鬟在你院中服侍?” 反倒是苏婉宁一脸的不解,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在背后耍的这些“小手段”一样。 她再一次点点头,这一次点头的动作比上一次更重了些,嘴唇轻启:“是啊,大夫人。” “这几个小丫鬟看着确实挺机灵,相信长辈的眼光总归是不会差的......” “那么晚辈自然也是愿意的。” 大夫人见状,再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只好摆了摆手,吩咐那几个丫鬟让她们好生伺候新主子。 苏婉宁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好如此“表演”了一番。 一直等到欣赏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口说道: “大夫人,您还有别的事么?”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您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了的话,那我就不送了......” 大夫人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留在这个偏僻的煮雨苑也没有别的事情,当然也不想过多在苏婉宁这里停留。 况且,苏婉宁这种不必挽留的话都说出来了,大夫人又怎么会不懂苏婉宁的话中之意? 她转过了身,客客气气地回复苏婉宁:“也好,那你就在煮雨苑中好好休息吧......” “不必特意相送了......” 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摆了下手,朝着煮雨苑的大门走去。 她一走,后面跟着的那些小丫鬟也都毕恭毕敬地像很多条跟屁虫一样。 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脚步后面。 不多时,煮雨苑中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偌大的煮雨苑中只剩下了苏婉宁,红鸾还有那三个大夫人强留下来的小丫鬟。 苏婉宁看着眼前这几个突然多出来的丫鬟们,略微思索了一下,煮雨苑中的人多了起来一时间让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她前世做杀手的时候独来独往惯了。 因此现在即便已经是侯府小姐的身份,也不是特别喜欢约束别人。 眼下宗小蕊又不在身边,这四个丫鬟里面,苏婉宁只对红鸾比较熟悉。 剩下那三个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派进来的眼线,根本就不是什么可信之人。 想到这里,苏婉宁便朝着她们说道: “以后红鸾就是你们的总管事,你们三个都要听从红鸾的吩咐。” 对于其他三个丫鬟,她也不客气,伸手指了指除了红鸾以外的其他三个丫鬟道: “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个丫鬟不敢反抗苏婉宁,连忙点着头哈着腰地退下了。 红鸾也正想一起退下,不想却被苏婉宁叫住了,“红鸾,你留下。” 许是红鸾之前一直被苏婉如训斥惯了,突然之间听到苏婉宁叫住她...... 她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惹到苏婉宁不高兴了,条件反射般立马跪了下来,朝苏婉宁行起了大礼。 苏婉宁这才看向红鸾道:“红鸾,你我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她眼中投下了一小片的阴影,“以后你就在这煮雨苑里,帮我监视一下那三个丫鬟的动向......” 红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呐呐的应声道:“奴婢遵命,婉宁姐。” 过了半晌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平时一直跟在苏婉宁身边的宗小蕊,从她进到煮雨苑到现在,竟然都不曾露面过。 这也太奇怪了。 红鸾有些惊讶地问道:“婉宁姐,小蕊姐去哪儿了?” 苏婉宁不想让太多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 “她有些事情去办,过几日便回来了......” 看着红鸾还呆呆地跪在地上没起身,苏婉宁弯下腰,朝她伸出了手。 拉住红鸾的手腕后,略微一使劲儿,就把她拉了起来。 轻轻地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苏婉宁吩咐她:“红鸾,你后天陪我去趟绥平公府......” “婉宁姐,您去那儿是为何?”红鸾疑惑不解。 “你忘了吗?后天是我那个‘好姐姐’苏婉如出嫁的日子,我去看看她......” 苏婉宁的声线淡漠,就好像再说一件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她转头看了一眼红鸾,又开口说道: “后天你便跟我一同去罢,你与她也算是老主仆了,去送送她的最后一面也未尝不可......” 第169章 陈谷 红鸾自然不会不同意,这可是她可以表现的好机会。 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忙不迭地点着头应诺着。 苏婉宁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叫她下去休息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临近傍晚,红鸾端来了晚饭。 晚饭还算丰盛,都说吃饱了就容易犯困,苏婉宁这次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她感觉有些疲乏,转身回到了那把正在轻轻摇晃的躺椅上。 躺椅的坐垫和靠背处用的都是比较柔软的藤条,再加上垫上了一层厚厚的软棉。 苏婉宁刚一躺上去就觉得舒适无比,沉沉的倦意袭来,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苏婉宁想起今天她可是有要紧事情要做的,十分利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吩咐好红鸾,苏婉宁也没忘记带上帷帽,被人发现了她的身份恐怕会留下隐患,所以不得不防。她 再次来到煮雨苑的角落那边,检查了一下周围,翻身跳了出去。 苏婉宁在大街上策马奔腾,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昨天曾经来过的“天庆锻造房”。 她刚一走进门,就发现了与昨日有些不同的地方。 天庆锻造房格局和物品的摆放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但是昨天那位小掌柜今日却不见了身影。 今天那柜台的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背影。 苏婉宁出于礼貌,先开了口:“您好,请问我定制的暗器做好了吗?” 那男子闻言,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仍旧是继续做着自己是手中的事。 苏婉宁便走得更近了些,她从男人的侧面看去...... 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身高比普通男子的要高上不少。 最让人有压迫感的是他那一身的腱子肉,这男子并没有穿着寻常男子那样的常服。 他穿的是专门打铁的用的短衫。 两条袖子很短,跟无袖衣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就显得他那发达的肱二头肌在短小的袖口里若隐若现的。 他的肤色也比常人的要显得黑一些,是那种特别健康的小麦色。 小麦色的皮肤再加上偾张的肌肉,在灯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的。 这让苏婉宁不禁想到了前世见过的专业的健美选手。 力量和人体的肌肉感完美契合,不失为一场视觉的盛宴。 他手上好像正在组装着什么东西,这男子的手指不细,十根手指上都长着几个老茧。 光看这一双手,只觉得有些笨重。 但再看他摆弄起机械起来,却好似突然变成了小蛇一样,十分灵巧地“钻进钻出”。 看他正在忙碌,苏婉宁刚想开口叫人的声音默默地咽了回去。 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当一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事情的时候,应该是十分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 有什么事情,不如等他做完了再说。 苏婉宁这么一想,转而选择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不得不说,这男子的手法堪称娴熟,等了没一会儿,他就完成了手中的事。 这下没等苏婉宁主动开口询问,那男子自己就转过了身,声音浑厚,“你定制的是什么暗器?” 这男人说话干巴巴的,声线也硬得很。 不如那药铺老板那般嘴甜,不如药铺老板说话讨人喜欢。 苏婉宁轻咳了一声,道:“是一个手镯形状的暗器......” “请问您做好了吗?” 那男人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他整个人看起来与刚才完全不同,那种不自在的疏离感不见了,反倒是眼睛里露出了狂热。 “做好了做好了!” 那男人说着,连忙跑进身后内堂之中,抱出来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柜台台面上。 苏婉宁微微点点头,朝那个木盒伸出了手,正准备打开那个盒子...... 就在她碰到盒子的瞬间,一只小麦色的大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婉宁没有防范,被他抓了个正着,两道绣眉皱了起来,她没想到这男人竟会如此无礼。 “放开!”她的声音冷极了,苏婉宁一向不是个和颜悦色很好说话的主。 那男人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松开了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期期艾艾地解释道: “姑娘,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天庆锻造房的老板......” “我叫陈谷,”陈谷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有些不自在的揉搓着,“这手镯暗器的图纸,我听我的小徒弟说,就是您画的是么?” 苏婉宁点点头,“是又如何?” 陈谷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您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生平还从没见过如此精巧,又如此大胆的暗器!” 陈谷说着,语气变得越发高昂,他郑重其事地给苏婉宁行起了礼: “我......我想拜您为师!” 这下轮到苏婉宁满脸的惊讶了。这个陈谷在说什么?她没有听错吧?拜自己为师? 苏婉宁下意识的就想拒绝,这着实是有些太过于突然了,“什......什么......” “我不收徒......” 陈谷就仿佛没听到苏婉宁的拒绝的话似的,仍然是一腔热忱,“小姐,您不用着急拒绝我......” “您自己想想,如果论天黎国谁家的锻造术最厉害,那必然是非我莫属。” “我陈谷大老粗一个,空有一身的锻造本领,但是我就算是穷尽一生,也设计不出小姐您这样精妙绝伦的图纸来......” 陈谷一边说着,一边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 这么多年了,这算是他身上最大的“伤疤”,但此刻,他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女子如实相告。 想到这里,陈谷的眼中坚定之色更加浓郁。 他知道要想完成他的梦想,他毕生的夙愿——造出举世无双的兵器的话,就必须要这么做。 苏婉宁看出来了,陈谷应该是那种热衷于打造兵器的狂热工作狂,并以此为荣,引以自豪。 他可以将自己的一生都花费在这个事情上,并且毫无怨言。 这种精神苏婉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禁也有些为他动容。 但是她现在并没有功夫将自己的精力花费在陈谷的这件事情上。 她还有自己其他亟不可待的事情要做。 牵扯上太多人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170章 提前 苏婉宁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为了大局着想,她还是不能答应他: “陈谷,我理解你的初衷...... “但眼下我还有其他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现在的我,还是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陈谷在听到苏婉宁的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像是一个被针扎破了的气球。 肉眼可见的一点点萎靡了下来,仿佛是被什么鬼神吸走了精气神一样。 苏婉宁有些不忍,陈谷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她想了想,开口补充道:“不过......” “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如果有机会,我愿意跟你合作。” “今日便当我们相识结交为朋友好了,陈谷你好,我叫苏婉宁。” 陈谷像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喜讯一样,猛然抬起头,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好好,苏小姐!我陈谷永远在天庆锻造房等您!” 苏婉宁点点头,看向柜台台面上的小盒子,“这盒子里装的就是我之前定制的手镯暗器吧?” “没错。”聊到这个,陈谷有些兴奋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打开了盒子。 苏婉宁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盒子吸引了过去...... 待她看清了木盒里的东西,苏婉宁微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 这也怪不得她,实在是因为那东西,做得远超她的期望! 那木盒里装的是正是苏婉宁定制的手镯! 只见那个手镯通体银白色,手镯上几个圆形的凸起确实暗金色的。 陈谷应该是还特意抛光了,整个手镯看起来光滑无比。 苏婉宁本想着有些连接的地方可能按照现在的工艺水平,或许做不出来。 没想到这个陈谷不但给她做了出来,做的还比她预期里的好上了太多太多。 苏婉宁伸出手,将那个杀手镯拿起来,戴在了手上。 大小也与她的手腕尺寸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皓白纤细的手腕配上这个银白色的抛光手镯,显得更加玉骨冰肌了。 苏婉宁转动着手腕看着这个手镯,越看越觉得满意,忍不住赞叹: “陈谷,你的手艺确实一绝!” 陈谷嘿嘿地憨笑了两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苏婉宁见事情都已经办妥,从怀中拿出银票,放到了陈谷面前: “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有缘再会。” 陈谷点点头,朝着苏婉宁挥手,“师父,我等您凯旋!”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送着苏婉宁离开...... ...... 三日后,明启城内久违的下了一场绵绵不断的春雨,街边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起来。 暖阳侯府里没有张灯结彩,连红幡都没有挂。 大门看上去与往日里的并无差别。 只是在东南边的一处偏门偷偷开了一道不大的缝,刚好能容下一顶小轿子的空间。 不多时,从那偏门就抬出来了一顶挂着稀疏的几根红布条的小轿。 苏婉如就坐在其中,她的脸色木讷讷的,完全没有一个出嫁新娘喜悦的神色。 因为这算不上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 苏婉如的嫁妆只有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里面放了些她偷偷藏起来没被发现的几样值钱首饰。 这些东西曾经在她还是大小姐的时候短暂地属于过她。 但现在她却只能偷偷摸摸地掩藏起来,这可真是讽刺。 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如今的她只剩下怀里的这点儿“保障”了,可不能再有所损失。 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苏婉宁害得! 简陋的小轿子抬出侯府偏门后,苏婉宁回头看了一眼,埋藏在眼底的是沉沉的阴霾。 如果有一天,她还能东山再起的话,她定要亲手杀了苏婉宁! ...... “婉宁小姐!婉宁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苏婉宁是被红鸾的呼唤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色迷雾蒙蒙的。 外面下了雨,整个天空都好像笼罩上了一层纱雾。 此时天色还尚早,红鸾为何如此慌张? 苏婉宁从床榻上坐起身,看着急急忙忙从院中跑进来的红鸾道: “红鸾,怎么了,什么事情如此紧张?” 红鸾明显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苏婉如她一大早坐着小轿子离开了!” “比约定好的时辰早了不少!” 苏婉宁听后有些惊讶,这事发生的突然,也确实没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苏婉宁的眸子一暗,苏婉如就算早走了又如何? 今日她是一定要去参加她的这位“好姐姐”的婚礼的。 毕竟想要混入绥平公府中,苏婉如的婚礼是最合适不过的机会了,绝对不能白白浪费。 想到这里,苏婉宁闭了闭眼,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红鸾问道:“苏婉如走了多久了?” 红鸾答道:“刚走没一会儿,我听到消息立马就来给您报信儿了。” 只是刚走,想必还没走出很远,应该还能赶得上成亲仪式...... 苏婉宁想到这里,立马翻身下床,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 “去帮我牵一匹马过来。” 她想了想又道:“红鸾,你也收拾一下,等下随我一同去一趟绥平公府。” “是。” ...... 苏婉宁和红鸾到暖阳侯府大门处的时候,果不其然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们的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干将——刘嬷嬷。 刘嬷嬷早就已经站在了大门边,脸上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看到苏婉宁过来也丝毫没有惊讶。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苏婉宁会过来,才特意专门在那儿等着她似的。 “婉宁小姐,老夫人下了命令,侯府女眷近期不能出门......” 苏婉宁的脚步坚定,不退反进,“我的好姐姐今日出嫁了,我理应应该去参加一下她的成婚宴......” “这有何不妥?” “难道暖阳侯府的规矩如此陈腐?” 刘嬷嬷被苏婉宁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苏婉宁是个尖牙利嘴,惯会说话的聪明人。 也不想再跟苏婉宁又过多的口舌之争,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老奴也只是按老夫人的命令办事的,若婉宁小姐今日一定要出门,可要想好后果!” 苏婉宁不屑一顾,嘴中冷哼了一声,“让开!” 第171章 咎由自取 苏婉宁的声音不大,却实打实地让刘嬷嬷打了个寒噤。 那冷冰冰的语调一下子让她回忆起了苏婉宁扇她脸时的感觉。 这下刘嬷嬷哪里还敢阻拦?只能是在一旁嘴里不断地放着狠话。 苏婉宁懒得再听她的“胡言乱语”,一边拉着红鸾的手,一边牵过了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侯府大门。 大街上的潮意似乎比在房间里的时候更甚,湿漉漉的感觉围绕在周围,有些黏黏糊糊的。 让苏婉宁心里不禁有些躁意。 她原本还想着或许可以从暖阳侯府里借一辆马车来用用。 但刚到门口看到了刘嬷嬷那个架势,她心中就已经了然。 侯府根本不可能会同意,她便没开这个口。 苏婉宁看了看马,又看了看红鸾,“红鸾,为了节省时间,你与我同乘一匹马。” 红鸾惊讶极了,连连摆手:“小姐......我......我不会骑马啊......” 苏婉宁宽慰她:“没关系,我会。” “我带着你,你抱紧我就好。” 话音未落,苏婉宁就已经一个翻身,稳稳地骑在了马背上。 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垂下,朝着站在地上的红鸾伸出,“拉着我的手,上来。” 红鸾还是害怕,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给苏婉宁拖后腿。 只得暗自咬了咬牙,眼一闭心一横,握上了苏婉宁的手。 “啊——”红鸾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 红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升高,脑海里有些头晕目眩。 她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在她眼前的是苏婉宁那有些单薄的脊背。 红鸾偷偷地向地面上看了一眼,脚下已经不是坚实的土地。 而是就这么悬挂在半空,左摇右晃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随着悬空的双腿一样,上不去下不来。 红鸾不敢再看,只能目视着前方,紧紧地盯着苏婉宁的背。 “坐好了!”随着苏婉宁的一声令下,屁股下的骏马扬起了前蹄。 紧接着一马两人就像离了弦的箭一样,飞快了朝着前方道路飞奔了过去。 呼啸的风声擦着两侧的脸颊吹过,速度很快。 这是红鸾人生中第一次骑马,她全程不敢睁开眼睛。 她心中既期待又害怕,不由得环抱着苏婉宁的细腰的双手搂得更紧了些,生怕自己被甩飞出去。 看婉宁小姐的这个架势,不像是刚学会骑马的人,红鸾在心底里暗暗啧奇。 这也怪不得红鸾如此的小家子气,就像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因为天黎国的女子向来都是被从小教育要循规蹈矩,要相夫教子,要守女德。 这种默认的习俗在权贵之家中更甚。 因而会骑马的女子在天黎国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红鸾这么想着,心中就越发的庆幸。 幸亏她看人看得还算准,抱住了苏婉宁这条大腿。越发地崇拜苏婉宁了。 骑马的速度很快,就在红鸾还在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到了绥平公府北边的偏门。 苏婉宁对照着记忆里那张墨景栎给她的布防图,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这里没错,这才翻身下马。 红鸾有些不解:“小姐,您怎么知道是这处偏门啊?” 按理说绥平公府那么大的宅院,除了一个正门以外,其他的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有偏门。 而婉宁小姐没有多余的犹豫,一下子就认定了这北边的偏门,这也太神奇了。 看着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苏婉宁没有多过的解释,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我猜的,也许运气很好,第一回就猜中了呢?” 面前的那道偏门不大,门口脸红幡红灯笼都没挂。 只在门上贴了两张不大还有点显得单薄的“喜”字剪纸。 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已经迎了一门喜事。 苏婉宁抬腿迈了进去,离公府偏门最近的地方,只有一间看着有些破败的房间的门开着。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好像还夹杂着几句男人的怒骂。 苏婉宁和红鸾两人进去的时候,刚好苏婉如也才刚到没多久。 苏婉如心中一直郁结了一口气,她是千不愿万不愿嫁给李肆的。 因此脚下的步伐当然是磨磨蹭蹭的,一副不情愿到了极点的样子。 李肆自从被降了职位,心中也是窝着一团的火。 他本来也是个易怒暴躁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心里气不过就去踹树撒气了。 看到苏婉如那个死人样,就像一座正处在活动期的火山一样,“嘭”的一下,一下子爆发了。 苏婉宁人还没到房间里,耳边就先听到了李肆的谩骂:“你跟我狂什么?瞧你那副死人样!” “你以为老子乐意娶你么?” “我口袋里的手帕......是不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放进来的?” “如果不是你,老子会被降成苦役么?!” 李肆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那房门外面的两扇木门并没有关严实,虚虚地露出了一条缝。 苏婉宁她们能将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李肆正恶狠狠地一把抓起了苏婉如的头发,用力地向身旁一拽...... 苏婉如一个女子,即便李肆在瘦削,终究还是比她更有力气的。 她根本反抗不了,苏婉如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男人拉拽着。 下一秒,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婉如穿着一身很是简朴的婚服,此刻更为雪上加霜。 本就不华丽的婚服上更是沾上了灰尘和污渍。 她整个人倒在地面上,暴露在空气中未着一物的手背上,全是一道一道渗着血丝的划伤。 看这个情形,李肆绝非一个良人,压制不住的暴力倾向太重了。 苏婉如今后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能过。 苏婉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恶人终有恶报,苏婉如会有今天,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心底里没有一丝波澜和起伏,就像在看一场陌生人的表演。 第172章 林边屋 亲眼目睹了苏婉如的“结局”,苏婉宁在此刻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两人之间的恩怨。 她从来没有原谅过苏婉如的所作所为,但她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只要苏婉如以后不再作死,硬要往她的眼皮子底下凑,苏婉宁也不打算再追究她了。 眼下还是该想想另一件更为重要的要紧事才是。 她停在门口,迟迟没有抬步走进去。 苏婉宁想了很多,她今日前来绥平公府,暖阳侯府的人可是亲眼看着她出门的。 她来绥平公府的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赖不掉的。 为了以防事后追究起来,她必须要想办法给自己做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苏婉宁转了转眼睛,看向了一旁的红鸾...... 她猛地一伸手,将红鸾拉到了自己的身侧。 “啊......婉宁小姐......这是怎么了?” 红鸾突然被拉走,一时反应不过来,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 苏婉宁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红鸾是个机灵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婉宁的意思。 她冷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苏婉宁的吩咐。 “红鸾,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苏婉宁压低了一些声音,她的表情有些严肃。 也许感觉到了空气中略微显得有些紧张起来的气氛,红鸾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知道既然苏婉宁这样说了,这件事一定不是一件“一般的事”。 红鸾想到这里,立马举起了一只手,放在耳侧,做出了一个发誓的姿势。 忙不迭地宣誓着自己的决心:“红鸾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 苏婉宁和缓了一下脸色,声音变得轻了,她指了指前面虚掩着的房门道: “我需要你代替我,去苏婉如和李肆的成婚宴上,当一个见证人......” “我们俩身型身高都很相像,而我一向也不爱说话,你不用多言,想必以假乱真不在话下。” 红鸾虽然心中仍旧有些忐忑,但看着苏婉宁期待的眼睛的时候,她不想苏婉宁失望,还是咬着牙答应了。 “小姐,我听你的......” “但是......参加完成婚宴之后,若是你还没能回来,我要在绥平公府等你么?” 苏婉宁摇了摇头:“不必等我,你去距离绥平公府最近的那家客栈等我。” 红鸾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苏婉宁又看了看自己和红鸾的衣裳,好似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就动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袍。 她一边解着自己的,一边也吩咐红鸾,“你也脱掉你的外袍,我们两换一换。” 红鸾明白了苏婉宁的意思,也动手解了起来。 两人互相换上了对方的衣袍之后,苏婉宁又把那顶帷帽戴在了红鸾的头上。 这下一眼看过去,确实从身型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总觉得好像好缺了点什么,苏婉宁歪着脑袋又想了一会儿,从头上摘下了一支素簪。 “这支簪子是我一直戴在头上的,想必曾经见过我的人应该都有印象......” “你到时候就把这只簪子当做贺礼给苏婉如好了。” 红鸾结果那只毫不起眼的素簪,点了点头。 还是婉宁小姐想得周到,有了这只簪子,旁人就更加不会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一切事情都已经交代完毕,苏婉宁静静地看着红鸾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直到红鸾的背影消失在了那扇半遮半掩的房门之后...... 苏婉宁才移开了目光,她利落地转过了身,朝着记忆中的绥平公府的布防图标记的方向小跑过去。 那张布防图苏婉宁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基本上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她的目标很明确,苏婉宁打算先找到那片目标比较大的竹林。 那片竹林找到了,再找太子墨永城的房间就能变得轻而易举。 苏婉宁顺着房屋与房屋,院落与院落之间的小道,低着头快步走着。 有些奇怪的是,她这一路上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 只碰到几个丫鬟小厮,想要躲避他们,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苏婉宁再拐过了一个转角之后,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呈现在她眼前的正是一片看起来郁郁葱葱,高耸入云似的竹林。 这些竹子一看就是长了有些年头了,那些竹子仿佛是一根根藕连接起来似的。 竹叶宛如小雨滴,绿绿的又像一片片晶营剔透的绿色翡翠片。 在阳光的照耀下,忽闪忽闪的,十分美丽。 随着微风的吹动,不停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就好像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面上一波又一波不断涌来的海浪一样。 不得不说,这片竹林是真的好看,有种“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的意境。 不过苏婉宁此刻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欣赏这样的美景。 她的时间有限,红鸾还在等着她呢,没有功夫浪费在这儿。 若是事情能够办理得顺利,苏婉宁想要早点回到暖阳侯府里去,以免夜长梦多。 她马不停蹄地穿过了那片竹林。 果然同墨景栎那天晚上跟她说的一样,横穿过那片竹林之后...... 苏婉宁抬眸,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比正常院落稍微偏小一些的院落。 这院落的外观瞧着很不起眼,门口竟然连一个牌匾都没有。 外面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堆满了落叶和灰尘。 一看就是好几年不曾有人坐过的样子。 虽说墨永城身为太子,平时或许也很少来住绥平公府的院子。 但是偌大的绥平公府,即便太子不住,那也应该经常打扫才是啊...... 这不禁让苏婉宁心里有些不安。 苏婉宁在院落的大门前徘徊了一小会儿,沿着围墙的边缘又搜索了一圈, 她向来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再三检查后,周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陷阱与异常。 这下她才稍稍放心了一点儿。 苏婉宁屏气提力,飞身翻过了那不算很高的院落围墙。 她轻盈地在半空中一跃,平稳地落在了院门之中。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苏婉宁睁大了双眼。 第173章 空无一人 只见这所小院子里,依旧是不见一个人影,整个院落里冷冷清清的。 装饰布置都显得有些陈旧,更衬得它静谧得有些可怕。 苏婉宁的耳边只能听到从竹林那边吹过来的偏冷的微风。 吹得她手臂上起了不少细小的鸡皮疙瘩。 苏婉宁总觉得这个院落没那么简单,太正常反倒显得有些反常了。 她拍了拍身上由于刚刚翻墙留下的灰尘,四处张望了一下,朝面前的那扇房门走了过去...... 苏婉宁朝前伸出两只手,推开了那两扇看起来有些腐朽的木门。 “吱呀”一声,那两扇门发出了听起来十分刺耳磨人的摩擦声。 有点儿像病弱老人躺在病床上,因承受不了剧烈的疼痛而发出的惨叫。 这声音来得突然,不禁让人心里更觉得发毛。 屋子里没有点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围绕着高耸竹林的缘故,又或是因为下了雨天色有些阴暗的缘故。 现在明明是大白天,但这间房子里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苏婉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没有立马就开始行动。 因为房子里很黑,她一时间还不能确定这房间里是否有人。 太子墨永城究竟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里? 苏婉宁很聪明,她想到这里,赶忙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靠在身后的门扉上。 这样一来,即便这房间里真的有人,苏婉宁也不会陷入腹背受敌,两面夹击的境地。 她只需要专心面对眼前的敌人就可以了。 这个举动还可以让她集中起十二分的精神。 黑暗中,苏婉宁的双目就像在黑暗中捕食猎物的黑猫,严厉的神采矍铄极了。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按理说,一个人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不可能可以闭气这么久...... 哪有人可以不呼吸坚持与她对峙这么久的? 难道整个房间里除了她自己,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太子墨永城不在这个房间里面? 一直在门口傻站着终究也不是个办法,看来还是要主动出击才行...... 苏婉宁这么想着,脚下开始了小幅度的移动。 她试探性地往旁边移动了一点点,见没有异常,又往旁边移动了一点点...... 同时伸出双手,虚虚地摆在身前,不断在黑暗中摸索着...... 终于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东西有些发冷,表面就像涂了油漆一样光滑。 苏婉宁再次沿着那东西的边缘摸索着,终于让她触碰到了一个棱角。 她心中便隐约有了预感,这应该是个桌子才对。 既然已经摸到了桌子,那想必离烛台也定是不远了。 眼下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先拿到照明工具再说。 苏婉宁朝着前方探出了更多的距离,终于让她碰到了圆柱体形状的烛台。 她把那盏烛台放在手心里,又在旁边摸索了一下,不负众望地找到了一盒火柴。 “刺啦”一声,苏婉宁划亮了火柴,小小的火苗跳跃着,照亮了她面前的一小方天地。 火柴比较短,一根火柴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眼看着就快要烧到底了,苏婉宁连忙再次拿起那座烛台,将吐着火焰的小火柴递了过去。 很快,蜡烛一下子就被火光点亮了,暖黄色的烛光亮起,照亮了房间里更多的空间。 苏婉宁朝前面看去,这个房间看着其实并不算很大。 整体房间大小用肉眼估算着,也就跟她的煮雨苑相差不多。 不过让她感觉有些奇怪的是,整个房间里最显眼的并不是床榻,而是一个又高又宽的柜子。 为什么苏婉宁会觉得这个柜子有些奇怪呢? 因为一眼望去,她的目光从整张柜子的左边看向了右边。 苏婉惊讶地发现,这个柜子,竟然占据了这一整面墙的大小! 在这个本就面积不算很大很宽阔的房间里,看起来就显得十分突兀。 这应该是个展示柜,上面除了摆满了书籍字画,还放了不少摆件。 有精致的花瓶,镶了金的烈马摆饰,还有一只叼着一枚圆孔金币的蟾蜍...... 每一样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不仅做工考究,还十分栩栩如生。 看着就有种低调的奢华那种味道...... 苏婉宁不禁有些感慨,不愧是一大强盛之国的太子殿下啊。 瞧瞧人家这家底,这可不是一般能比得上的。 估计连暖阳侯府这种,在太子殿下的这些藏品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苏婉宁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柜子看起来总能带给她一点儿不太对劲的感觉。 但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苏婉宁从柜子的左侧开始,先是抬起手臂,拿下了一本离她最近的书籍。 不出意外的,就在她拿起书本的同时,指尖上也沾上了一层薄灰。 苏婉宁皱了皱眉,这一看就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翻阅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那本拿下来的书,朝书的扉页上看去,书本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商君书》。 随意的翻开扫了几眼,苏婉宁就知道了,这是一本讨论兴邦定国的古书。 苏婉宁对兴邦定国不太感兴趣,见书籍没有什么异常,便又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位。 她把目光投向了旁边几层摆放着的书籍...... 苏婉宁一本本扫视过去,发现这些书都是什么《政训》,什么《盐铁论》,还有一本《孙子兵法》等等...... 墨永城看的书倒是很正经,都是研究治国打仗这一类的。 那些字画卷轴苏婉宁也没有放过,一张张地展开看了一遍。 墨永城在柜子上摆放的东西字画并不多,她很快就翻阅完了,苏婉宁不禁有些失望。 这些字画也没有任何的异常,都是一些名人的着作,倒是个十分适合收藏的物件。 不过,上面落的灰尘倒是跟那些书籍上面的一样的多...... 最后,苏婉宁走到了那些摆件的面前。 乍一眼看去,这些摆件看着也跟那些书籍字画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和异常。 第174章 金蟾蜍 苏婉宁顺着柜子的高低顺序,一排排的扫视着。 好像是突然之间苏婉宁心中莫名的升上来了一种很特别心电感应。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般, 苏婉宁的眼角余光看向了那个叼着圆孔金币的蟾蜍。 这个蟾蜍羽羽如生的,全身更是金光闪闪。 光看外形,那就是一只有着集财集福寓意的普通摆件,但却总是让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一手举着烛台,另一只手朝那只金币蟾蜍摸了过去...... 苏婉宁的眼眸一亮,这下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太对劲了。 这只蟾蜍跟别的东西不太一样,方才不论是书籍字画,还是摆在旁边的其他摆件,身上都积了一层薄灰。 但是这个蟾蜍却与他们都不尽相同,因为它......身上竟然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这可是说明了一个大问题,如果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只有这只蟾蜍身上一点儿灰都没有的话...... 那就能说明,这只蟾蜍肯定是经常又或者是近期,经常被人触碰,所以身上才没有一丁点儿的灰尘。 苏婉宁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墨景栎曾经跟她说过的“情报”。 墨景栎之前可是说过,小蕊就被关在太子墨永城在绥平公府的房间里的密室里。 眼下她已经身处太子墨永城的房间里了。 说不定眼前的这只蟾蜍就是打开那间密室的“钥匙”! 不过,究竟该如何触发这把“钥匙”呢? 苏婉宁把烛台举得离那只蟾蜍更近了些,同时也稍稍伏低了身子,她观察得更加仔细了。 但不论她怎么观察,还是看不出一点儿显出异常的地方。 难道是她想错了? 这个蟾蜍没有问题? 苏婉宁虽然有些气馁,但是她可不是这么轻易就选择放弃的。 一不做二不休,她不再犹豫,直接将手放在了那只蟾蜍的身子上...... 稍稍用了一点儿力气,下一秒,那只金蟾蜍就被苏婉宁提了起来! 这只蟾蜍想必是用实打实的金子做的,提在手里还是能感受到那不是很轻便的重量。 苏婉宁本来还以为,这只金蟾蜍是与那柜子“连接”在一起的呢。 随意向左或者向右转动几下,就能开出一道密门来...... 但是万万没想到,就目前的状况看起来,这只金蟾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摆件。 能放下去,也能提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也许那太子墨永城,对这只金蟾蜍特别的喜爱,所以时常抚摸把玩,这才导致了它身上没有那么多的灰尘...... 苏婉宁想到这里,内心已然是大失所望。 这下她是真的不得不相信,也许这只金蟾蜍真的不是什么可以打开密室的“钥匙”。 她举着那只金蟾蜍,正准备放回柜子,眼眸看向柜子的时候...... 那柜子上面好像有一片小小的,黑黑的阴影,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苏婉宁靠近那柜子,看得更仔细了些。 靠得近了,她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阴影啊,那分明就是一个嵌在柜子上的凹槽! 这凹槽的形状,圆圆的,中间有个正方形的小孔,看着倒是挺像...... 挺像那只金蟾蜍嘴上叼着的金币! 苏婉宁连忙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金蟾蜍嘴里的金币,与那个凹槽的形状再三对比...... 她十分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两者的形状一样确实不假! 这凹槽就在摆着金蟾蜍摆件底座的下面。 被挡的可谓是严严实实,如果不把金蟾蜍拿起来,根本发现不了。 苏婉宁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来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凭着自己敏锐的第六感,竟真的发现了这个隐秘的机关。 她把烛台放在了一边,一手捧着金蟾蜍,另一只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去掏那金蟾蜍嘴上的金币。 那金币只是虚虚的搭在金蟾蜍嘴巴上的,取下来并不困难,反而出人意料的十分轻松。 苏婉宁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金币的边缘,对准了柜台上的凹槽,毫不犹豫地把金币使劲按了进去! 金币才刚刚按进去,那一整面墙的柜子就忽然抖动了起来,时不时的还发出了那种机关运转过程中发出的“咔咔咔”的声音。 苏婉宁不知道这面柜子会发生什么,有些戒备地向身后退了两步。 很快,那个巨大的,覆盖了一整面墙的柜子从中间分裂成了两半! 随着柜子的“解题”,四周扬起了地上很多灰尘。 灰尘像白雾一样四处飘飞,一时间迷了苏婉宁的眼。 还有一些细小的浮尘钻进了她的鼻子和嘴巴。 苏婉宁忍不住,急忙抬手用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眯着眼,等周围的尘埃重新落定,才放下遮着面庞的衣袖。 苏婉宁定睛看去,原先一整面完整的柜子中间,十分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缝隙! 这道缝隙不大,堪堪只能容一人走过。 这分明就是一道暗门嘛! 苏婉宁心中一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心中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道暗门,定是通向太子墨永城的那间底下暗室的。 太好了,很快她就可以救出小蕊了! 苏婉宁不由得有些急切,她抬起腿,朝着那扇暗门走去。 越走近那道暗门,越能感受到里面扑面而来的阴森森的寒气。 抬眼朝里面望了过去,黑的彻底,什么也瞧不见。 这股阴风吹得真是时候,苏婉宁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底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苏婉宁觉得自己应该做好十足的准备。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瓶青玉露,又打开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手镯”开关。 将手镯暗器上的细针沾满了青玉露,再轻轻地放回手镯中。 最后,苏婉宁把青玉露收了起来。 这下才算是全都准备好了。 苏婉宁摸了摸怀里的迷药药粉,又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镯暗器。 这些后手让她的心底稍稍有了些底气。 第175章 地牢 苏婉宁好似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毅然决然地迈下了台阶。 她才走了没几步,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一样,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围绕着她。 这种略微有些不安的感觉让苏婉宁再次回过了头。 在她身后,仍旧是那两道又高又大的柜门。 仿佛一直在那里,亘古不变。 在黑暗的环境里,这两道柜门仿佛变成了两只凶猛的野兽。 而她自己此刻正在它满是獠牙的大嘴里。 如果......这只猛兽的大嘴突然关起来了......那该怎么办? 苏婉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假设和猜想。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一团噩梦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连忙转过身,噔噔噔的三步并作两步,又跑回到了柜门的外面。 苏婉宁四处探头查看了一番,终于在理外边房门的边上,找到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棍。 不知道这根木棍是拿来干什么用的,不过此刻的苏婉宁也没有多想。 看着这根木棍合适,她便走过去,将它捡起拿在了手中。 再次返回到柜门面前,苏婉宁将那根木棍牢牢地卡在了两扇柜门的中间缝隙处。 这样一来,这件密室的大门便不可能再会关上了。 做完这一切,这下苏婉宁是彻底的放下了戒心,她没有再犹豫,提步下了台阶。 这个台阶又陡又长,苏婉宁摸着旁边的墙壁,又走了好一会儿,眼前才蓦然出现一点儿微弱的光亮。 苏婉宁朝那光亮走去,那点微弱的光亮似乎是从墙壁上一块略微有些凸起的石头发出来的。 亮度并不是很亮,能照亮的范围也不是很大。 也就堪堪照亮眼前的那一小片十分有限的地方,不过好在数量还算不少。 这层楼梯走下来刚好处于一个拐角的位置,前方依然是个死角,没有路了。 苏婉宁一转身,她才发现楼梯走下来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整条走廊的两边墙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装了一个那种可以自己发光的特殊石头。 看来是要向着左边这个方向走没有错了...... 来都来了,自然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苏婉宁稳了稳心神,朝着那发出光亮的走廊走了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个地下的密室建造的算得上是十分的宽阔,面积比上面的房间可是大出了两倍不止。 走廊的两边被隔开了好几个房间,这些房间的门都是栏杆做成的。 看着就像......监狱里的牢房的牢门一样。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牢房的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着的,并没有关押着什么犯人。 苏婉宁左右不停地查看着,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粗心,遗漏掉什么线索,或者漏看了小蕊身在何处。 有几扇房门都是大开着的,苏婉宁路过的时候,顺带着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苏婉宁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只见那间完全敞开的房门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正中央是一个十字形的捆绑台。 旁边还散落着一地的铁质锁链,那些锁链锈迹斑斑,七扭八扭地弯曲缠绕在一起。 像极了一条条冰冷冷血,正在突着猩红信子的毒蛇。 它们一旦“咬”上了敌人,就会紧紧地收缩着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松口。 地上,墙壁上,都是早就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也许是因为时日已久,那些血迹变得发黑,变得不再像血,倒像是什么勾嵌在上面的污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潮湿的刺鼻气味。 苏婉宁前世常年在刀尖上舔血,对于鲜血的气味她并不陌生。 但是这间地下密室里的气味却完全不一样。 更像是许多种让她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味的融合。 再加上本来就身处于地下,稀薄的空气本就不太流通。 可想而知,那气味简直难闻到了极点。 苏婉宁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胃酸有些翻涌,用上了喉间,涌上了鼻头,让她忍不住想吐。 她尽量放轻了自己的步伐,虽然速度不快,却很坚定的朝前走去。 虽然这是一条不算特别长的走廊,但苏婉宁这一路走过来,越看越是心惊。 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也在不停地放大。 这个地下密室目前看来,也能算是半个牢房,关押或者严刑拷打犯人的地方。 一看就是那种不能暴露在众人的眼下的,这让她越发的担忧宗小蕊的安危。 眼看已经快要走到了头,苏婉宁不禁加快了一些步伐。 她睁大了双眼,目光朝那最后一个房间内看去。 下一秒,她垂在两旁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件牢房里...... 一个用精铁制成的巨大的十字捆绑架子,直直的矗立在房间正中央的位置上。 如同一只虎视眈眈的怪兽,冷冰冰的就这么立在那儿...... 而这只怪兽的身上,正垂吊这一个娇小的人影。 这道人影穿着一身浅红色的衣衫,一席黑发毫无生气的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她的双手被完全的展开到了最大限度,左右两边都被牢牢的捆绑在了那个巨大的铁架上。 笨重粗壮的贴脸将她的手腕绑的很紧很紧,连接处甚至已经被磨破了外皮。 裸露出来的手背手心上,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痕。 有几道特别的深一些,已经可以用肉眼清晰地看到那处伤口的皮肉,向外侧翻卷了起来。 伤口没有痊愈,隐隐的渗出血滴。 那些翻卷的伤口就仿佛变成了一张张血盆大口一样,口中不断地诞下血水,贪婪的想要更多。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从身形上看,再从她穿着的衣衫来看...... 苏婉宁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是谁...... 第176章 红衣 她怎么会忘了这件浅红色的衣衫呢? 当初与小蕊的第一次见面,她就是穿着一袭红衣。 那鲜艳欲滴的颜色可以衬得她更加妩媚,更加动人。 而认亲仪式的那天早晨,苏婉宁临走前的匆匆一眼,恰巧也看到了小蕊那天的穿着。 也是同面前这位女子一模一样的浅红色的衣衫啊...... 苏婉宁见过的所有女子里,没有人可以把红衣穿得比她更好看,更明艳的了。 所以......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苏婉宁心中一直担忧着的宗小蕊!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 她很庆幸自己做出了先来救宗小蕊的决定,而不是先去拿太子殿下的那面腰牌...... 虽然墨景栎没有骗她,小蕊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照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小蕊她明显还是被人用刑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苏婉宁连忙跑到那间牢房前,用力地抓住了牢门的边缘。 她不停地晃动着手臂,整扇牢门随着她那剧烈的晃动也同时前后摇摆了起来,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 可是那两扇门还是紧紧地绑在一起,好似粘上了强力胶水一般,却是纹丝未动。 苏婉宁察觉出了意思不对劲来,她用的力气已经不算小了。 更别提她现在有了气经,力气更是比正常女子大上不少。 现在竟然连一扇小小的牢门都打不开? 苏婉宁面露疑惑,她的目光朝下面看去...... 果不其然,这牢门上不出意外地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这下苏婉宁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推不开这扇牢门了。 眼下没有钥匙,苏婉宁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钥匙。 毕竟从她进入到这个宅院里,还没有见到除了她自己与宗小蕊之外的其他人。 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苏婉宁毫无头绪,她该去哪儿找钥匙呢? 现在时间紧迫,苏婉宁更加担心宗小蕊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还吃不吃得消。 她想了想,伏低了身子,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趴伏在牢门上,苏婉宁轻轻地喊了一声: “小蕊......小蕊!” “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然而,牢门内被绑在十字形架子上的宗小蕊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指尖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办法进去看看宗小蕊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婉宁再次将目光放到那把锁上。 她用指尖捏起了那把锁,苏婉宁有点嫌弃。 这把锁生锈了不说,侧面还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长年累月下来,让她感觉那颜色好似都已经被完全渗入进去了一般。 因而手指与之接触,摸起来触感也是黏腻腻的。 如同被一团像鼻涕那样的粘液包裹住了一样。 苏婉宁忍着这种恶心的感觉,把那把锁仔仔细细地全面观察了一下。 这把锁构造倒是不算复杂,只是最简单的老式挂锁罢了。 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前世她还做杀手的时候,开个锁什么的自然也是拿手绝活。 这把锁就是一把比较古典的老式挂锁而已,只要能有一个稍微趁手些的工具...... 她就可以打开这把锁! 苏婉宁移开了目光,开始在四周的地面上搜索了起来。 她需要一个类似于薄铁片,或者结实一点儿的小细棍之类的东西...... 正在搜索的时候,地上一个反光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蹲下身,扒开地上散落着的杂草小碎石块,一眼就看到了那反着光亮的东西是什么...... 竟然真的是一块薄铁片! 苏婉宁喜上眉梢,她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估计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小小的薄铁片就能开锁吧...... 因此就更加不会有人去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一块毫不起眼的铁片了。 苏婉宁伸出手,捡起了那枚薄铁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这可是个十分趁手的好工具啊! 她再次站起身,一手重新捏起了那把铜锁,另一只手攥着薄铁片。 苏婉宁对准了铜锁的孔眼,将手心里的薄铁片轻轻地推了进去。 她推的手法轻柔,速度缓慢,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一插到底。 每把锁的内部锁芯的齿状线都是不同的,因此薄铁片自然不可能十分畅通无阻地直插到底。 推入的过程中需要时刻观察前进的方向,从而不断地调整才行。 苏婉宁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枚薄铁片,不断地调整着方向。 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又朝右轻轻地倾斜。 她不能太过于用力,薄铁片本身就比较薄。 如果用力不当或者用力过猛,很可能会让薄铁片直接断裂在锁孔里! 如果真的断裂在了锁孔里,那么这把锁基本上可以说是报废了。 这扇牢门怕是要永远也打不开了! 宗小蕊的情况看样子已经是处于不太乐观的局面,一分一秒的时间在此刻都显得十分弥足珍贵。 苏婉宁的眸色彻底地暗了下来,她坚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无数颗细小的汗珠从鬓角流下来,逐渐汇聚成了一颗大大的汗珠。 豆大的汗珠沿着苏婉宁有些瘦削的脸颊滑落,眼看着就要落进眼角...... 苏婉宁不得不暂时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手臂,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额头,将那些汗珠一股脑的全部拭去。 因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苏婉宁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不能慌乱,越是面临棘手的事情的时候,越是要静下心来! 苏婉宁暗暗地在心底里告诫自己。 这么想着,她就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次挣开眼睛时,苏婉宁的眼底已然是一片清明。 苏婉宁的手活动了一下,她的手此刻已经不再发抖。 她坚定了神色,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她再一次握上了那枚薄铁片! 这一次,事情进行得比苏婉宁预期里的还要顺利。 似乎是老天爷也看透了她的决心,不忍也不想再为难于她。 只听见“咔哒”一声略微有些沉闷的弹跳声,那把锈迹斑斑的老式铜锁的锁扣应声弹开。 笨重的锁头“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牢门终于开了! 苏婉宁却没有那个心思去看那把锁。 只见她立马松开手,扔掉了手里的薄铁片,迫不及待地朝牢门里飞奔了过去。 第177章 嗜血 苏婉宁小跑着,跑到了那个穿着浅红色衣衫的人影前。 离得近了,苏婉宁才发现,她被捆绑的位置略高,竟然离地面还有着一段不算很近的距离。 整个人说是半吊在那个十字形的架子上也不为过。 小蕊浑身上下的着力点就只有两只纤细的手腕和同样被捆缚在架子上的双脚。 可能是捆绑的时间有些过长,而那用来绑人的铁链又粗又重,她的双腕已经乌黑瘀青了好大一片。 再配合着周围皮肤已经向外翻卷,正在不断地潺潺流血的伤口,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苏婉宁见状,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被捏紧了。 她立马丹田蓄力,使劲提气,一个灵巧的跳跃,同时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那十字架的一侧。 她轻柔地拨开宗小蕊脸颊两侧的鬓发...... 引入眼帘的是小蕊毫无生气的脸庞。 她的脸色惨白,看起来甚至开始有些发青的迹象。 这样的脸色苏婉宁曾经见过的,和当年林娘病重濒临之际的时候相差无二。 “小蕊!小蕊!” “你怎么样了?” 苏婉宁内心是止不住的担心。 然而宗小蕊却依旧是紧闭着眼睛。 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一般,任凭苏婉宁怎么呼唤,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苏婉宁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脸。 手心里的肌肤有些微凉,但还是尚存着属于人体自带的那种温热的体温。 苏婉宁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又将那只手慢慢地伸到了宗小蕊小巧上翘的鼻头下面。 直到切身感受到一股平稳轻微的气体正在不断地呼出,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既然呼吸正常,那想必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蕊她一直不醒? 瞧着宗小蕊现在的这个状态,倒是有些像被人下了什么迷药一般。 还是先不想这么多了,先把小蕊救下来,带出绥平公府再说。 苏婉宁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再犹豫。 她掏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金刃小弯刀,对准宗小蕊手腕上的铁链,重重地砍了下去! 这把小弯刀不愧是世间罕见的珍品! 这一刀下去,溅起了不少小火星,那么粗的铁链也应声被斩断成了两截。 铁链从半空中砸向地面,发出了几声沉闷的撞击声。 宗小蕊那娇小的身躯也软软地从铁架上跌落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跌落到了地上,苏婉宁一个转身,同时手臂向前一探,抱住了她的腰。 宗小蕊的腰细得吓人,才短短几天没见,她好像整个都缩水了一圈。 本来就比较纤细的身材变得更加瘦削了。 苏婉宁轻柔地抱着她站在了地面上,宗小蕊的头无力的倚靠着她的肩膀。 眼下小蕊已经找到,要快些离开这个地牢才是...... 她正想扶着宗小蕊离开,却忽然听到了凑够走廊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那声响不大,但在空无一人的地下走廊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苏婉宁总觉得这声音她在哪里听过,她不自觉地用自己的脚底蹭了蹭地上的干草碎石。 突然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她心里一紧,脑海里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醒悟了。 这......这不是正常的声音! 而是人为发出的声音! 因为此时此刻从她脚下传出的细小声响,和外面走廊里传来的那道声响一对比。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也难怪苏婉宁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她方才一路从走廊走过来,虽然刻意的放轻的一点儿脚步。 但那种脚底与干草摩擦的声音,还是无法完全去除的。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外面来人了! 苏婉宁神色变得凝重,她的脸沉了下来,阴云密布的,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这里可是太子墨永城的私人地下密室。 至于走廊里的来者,苏婉宁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来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而是她的敌人! 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苏婉宁自然无所畏惧。 但眼下还有一个尚在昏迷的小蕊,苏婉宁不想与那人有过多的纠缠。 她现在只想尽快的完成自己要做的事,然后安然无恙地把小蕊带回侯府医治。 该怎么脱身呢? 苏婉宁冷静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个牢房还挺大的,但根本没有摆放什么家具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法遮挡。 一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全都能尽收眼底。 根本找不到什么藏身之处嘛。 走廊外,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近,还变得......越来越轻。 外面那人想必也不傻,定然是已经发现了那把被苏婉宁撬开的老式铜锁。 铜锁都已经被人破坏,肆意的丢在地上,这幅场景任谁看到都会产生戒心吧...... 外面那人定然也已经知道地牢里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越来越轻的脚步,想必也是打算杀苏婉宁一个措手不及。 没有时间犹豫了! 坐以待毙那可不是苏婉宁的风格。 只见她狭长型的眼眸一转,蓦地朝那牢门口看去...... 这一眼倒是叫苏婉宁看出了一个办法来。 那扇牢门是向内侧开的,就在那扇牢门的背后,是一处三角形的阴影地带。 简直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藏身之处! 只要提前在那儿埋伏好,就可以先发制人。 小蕊也可以先安置在那儿,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后背受敌,只要专心应对眼前的敌人就可以了。 前世当了一辈子的杀手,隐蔽自己的行踪那可是必修课。 想到这里,苏婉宁连忙抱着宗小蕊,朝那处三角形阴影地带奔去。 她先放下了宗小蕊,让宗小蕊靠着墙壁,自己也紧挨着那面墙站立着。 苏婉宁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不可避免地即将到来一场打斗。 这种急迫感让她的肾上腺有点儿激增。 她久违地产生了那种渴望嗜血的感觉。 苏婉宁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两侧的脸颊。 第178章 投掷暗器 入手的肌肤滑嫩柔软,苏婉宁突然想到,她在暖阳侯府行事,一直露着这张脸可不行。 碰到见过她的人,那岂不是留下了隐患? 苏婉宁想了想,从身上扯下了一块纱布。 这片纱布完全是装饰用的,是用暗扣扣在衣服上的。 扯下来也就是一件顺手的事情,并不费力。 她将这块扯下来的纱布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再绕到耳后系上了一个死结。 苏婉宁系面纱的方式很是粗暴,且戴在脸上硬是没有带出一丁点儿的美感。 不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女,看起来倒像个月黑风高想要做坏事的小偷。 不过苏婉宁却毫不在意,她只在乎作用,并不在乎外观。 她扯了扯面纱,让它变得更加贴合些。 面纱之上的那两只锐利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牢门口,一只手还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手镯...... 终于......那种细微的脚步声响停下了。 同时,在牢门口,在那些发着微弱光芒的石壁下,一点一点地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影子...... 苏婉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从地上的影子上看,来的人应该是个男子。 他的骨架确确实实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手上正拿着一柄长剑。 苏婉宁不傻,一个突然出现在太子墨永城私人的地下密室的人,又拿着武器,那一定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她抿起了嘴唇,满脸的戒备,来者不善,看来她不能手下留情。 苏婉宁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那只她刚刚特意打造成的手镯暗器上。 幸好她提前将暗器里的真染上了青玉露,这下不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待走廊里的那人再走得近些,直接掷出银针,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最好可以一击致命! 苏婉宁此刻整个人就好似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等待着猎物上钩的猫。 冷静不慌乱还十分具有耐心。 那个男人显然也有防备,见最里面的这件牢门的门大开着,并没有毫不设防就大咧咧地大步走进来。 他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微弯着腰,弓着步的形态,两只手一起握着他手中的那把剑。 不仅如此,他握剑的姿势也是另有玄机,他手中的剑握在身前。 因而首先进入牢门内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剑。 苏婉宁的眼睛暗了暗,这个人倒是个聪明的,他还知道将剑用另一种姿势立在身前。 用了这个动作,就相当于他用这柄长剑去探了风险。 别人要想伤他,只怕是还没碰到他这个人,而是先撞在了长剑的剑刃上。 这样一来,即便这间牢房里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也能留有时间做出应对之策。 不至于让自己一下子就跳进敌人的陷阱之中。 苏婉宁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是个有些智谋的人。 不过今日也算他倒霉了,谁叫他碰到了自己呢? 即便他做了这样的防备,单凭这个,可阻止不了她苏婉宁! 那柄长剑已经有半截都进入了牢房中,那男子却没有急着走进来。 反而有些异常地站在原地停顿了两三秒。 那人堪堪只踏入了半只脚就再也没了动作。 也许是他一眼瞧进来,十分反常的一个人影也瞧不见,让他有些起疑了。 苏婉宁仍旧是十分有耐心的静静地靠在墙壁上等待着。 很快,那男人嘴里嘟囔了起来,语气带上了一点儿焦急: “怎么回事?那红衣女犯人竟然跑了?!” 这下那男子不敢再磨蹭不前,他要亲身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状况才行。 如果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就更好了,说不定可以戴罪立功。 不然他该怎么跟主上交代? 他心中占据了许多大大的疑团,这些疑团像烟雾一般,将他的思绪蒙了起来。 蒙得密不透风,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明明是个没有什么遮挡的牢房,难不成那红衣女犯人会飞天遁地不成? 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那男子整个身躯此刻已经全部进入了苏婉宁的视野。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男子身高不算很矮,也有个一八零的样子。 一身的黑色劲装,束着高高的发冠,看起来像个侍卫。 只见那男子举着剑,终究是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再往前走一小步,那人体上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颈脖,就会完全暴露在苏婉宁的视野之内。 那个时候,就是她出手一击必中的最好时机! 廖双刚准备再走进去一些,好仔细检查一下这间牢房里的每个角落,他迈出了一只左脚...... 风驰电掣间,他的脑袋仿佛闪过了一道闪电! 不对!有诈!! 那红衣女子已经中了主上的秘药,就如同一个植物人一样,不可能还会有行走的能力。 更别说,她身上还受了不少伤。 光凭她一个不能行动的女子,怎么可能有“越狱”逃跑的能力? 定是还有一个“第三人”在这间牢房里的暗处!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廖双的脑海里闪过,他就感觉到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廖双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那简直是快得不像是人能达到的速度。 他向后跳跃了一步,同时很快地侧过身。 但是显然还是晚了,苏婉宁手镯暗器里,那淬了青玉露剧毒的银针已经朝他射了出去。 苏婉宁投掷的暗器,那准头自然是不必说。 可是就连她也没有想到,这个黑衣男子的反应速度竟然会这么快。 那枚银针射到了黑衣男子的身上,却没有射中苏婉宁设想里的颈脖间的大动脉处,而是射在了他的上臂。 苏婉宁狭长型的眼眸立即眯了起来,千不该万不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手。 这下子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了,俗话说得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眼下已经跟这个男子打了个照面,她完全失去了敌明我暗的先机。 不过她投掷出去的那枚银针暗器可是猝了毒的,在毒素的加持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苏婉宁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黑衣男子的动作,就等着他露出疲态的时候再补上致命一刀。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并没有贸然行动。 ...... 第179章 打斗 廖双情急之中,后退了一步后,抬起了那只中了银针的手臂。 方才他在躲闪之时,只看见一点银光闪过,紧接着就是胳膊上臂处传来了一阵钻心似的刺痛。 他此刻目光循着那点痛处看过去,那痛楚的来源处赫然插入了一枚银针! 银针不算长,但是几乎有一半的长度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胳膊。 时间才过去了几秒钟,他的手臂已经开始感觉到了麻木感。 整条手臂好似变成了一截枯枝,渐渐地没了任何知觉。 廖双心头一紧,莫非...... 他来不及多想,立马催动了体内的内力,将那枚银针震出了体外。 掉落在地的银针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残留在上面的呈翠绿色的青玉露。 果然如同他猜想的那样,这银针上面猝了毒! 最毒妇人心,好一个“毒女”啊! 廖双的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毒的毒性究竟有多强。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立即采取了措施。 只见他飞快地扯下了自己的腰带,用腰带在那条中了银针的手臂末端绕了一整圈。 一手拿着绳子,再用嘴巴咬着绳子另一端。 绳子的两头交叉穿过,他在自己的手臂末端,靠近心脏的那头牢牢地打了一个死结。 一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速度快得令人惊奇,整个过程中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这毒是通过血液进入人体,他绑住了手臂末端,便是切断了这只手臂的血液传输。 大大的延缓了那毒素的流淌速度。 这下,他可以好好地跟眼前这位“毒女”好好算算账了。 苏婉宁没想到这男子也是个狠角色,发现自己中了毒之后,没有慌慌张张。 而是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处理了这个对于他自己来说,十分棘手严峻的局势。 他虽然用这种办法暂时得到了缓解,但是整条手臂的血液不流通。 青玉露的全部毒素都只能在他这条手臂上汇聚。 不计数祛毒的话,不出半个时辰内,他的这条手臂定然被废! 苏婉宁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冷冷地开口:“小子,你中的毒可不是一般常见的什么小毒......” “如果不及时祛毒的话,除非你不想要这条手臂了,不然你今后可是只能当一个‘独臂大侠’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带上一丁点儿的感情,全是警告的意味。 苏婉宁自然是想省点力气,她还带着昏迷不醒,无法行走的宗小蕊呢。 现在她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先保证她们二人的自身安危。 如果能叫这个男人知难而退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男子却是看也没看自己的手臂一眼,双目里只印着苏婉宁这个“大敌”。 仿佛要断臂的不是他,苏婉宁口中警告的人也不是他一样。 他猛地一抡起手中的长剑,剑锋直指苏婉宁,口中振振有词:“我廖双岂会听信你的谗言?” 苏婉宁扶了扶额,这个名叫廖双的黑衣男子,看样子脑子不太行。 不会转弯贯通,简直就是个一根筋。 不等她再次开口,廖双挥着他手中的那柄长剑,速度很快地向她这个方向冲刺了过来。 他的攻势凌厉,招招直指要害,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苏婉宁心中一沉,这个人只怕也是个不太好对付的! 瞧他的武功,比起自己这个初学者,只怕是武功比她还要强上几分的。 傻子才会跟他硬碰硬。 苏婉宁赶忙调转了自己全身的气息,向一旁躲避。 她手里眼下能用来对打的武器只有那柄小弯刀。 说是弯刀,其实大小也就比一把匕首大不了多少。 拿匕首与那长剑对阵,可是吃了不少亏。 匕首还没碰到对方的身体,只怕那长剑就首先刺入了她自己的身体里了吧。 苏婉宁只能暂时先凭借着自己小巧轻盈的体重优势,不断地向四周跳跃,不停地躲避着廖双的攻击。 一边拖延着时间,让青玉露的药效能尽快的呈现出来,一边想多消耗一下廖双的体力。 他追她逃,过了好一会儿,廖双的攻势变得稍稍有些慢了下来。 他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左手臂上的针孔,伤口本来是不大的。 一个被银针扎了的伤口能有多大? 只不过是一个小点罢了。 但是现在,那被银针扎了的伤口边缘开始严重地泛红起来,还起了不少水泡。 方才进攻眼前这女子的时候,在墙壁上蹭破了其中几个水泡。 皮肤一破裂,黄黄绿绿的脓水就流了出来,还夹杂着暗红色偏黑的鲜血...... 那伤口的伤势一下子就变得严重了起来。 若只是这些,那也就罢了,他廖双一样能忍下来。 更让他头疼的是,整条左臂那麻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现在的他,整条左臂完全不能动。 不仅如此,那麻木的感觉甚至顺着手臂正在慢慢地向其他地方蔓延。 他已经隐隐地感觉自己的左肩和左背也开始变得有一点麻木了...... 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他岂不是半个身子,甚至可能整个身子都被麻痹,不听使唤了? 这无疑让他的行动大大的受限...... 这女子是会点儿武功,尤其是一手轻功确实不错。 不过只是会躲的话是没用的,如果没有中毒,他肯定能抓住她。 但是偏偏...... 失去了一只手,毒素还在缓慢蔓延,这种情况下,他的武功反倒是跟这女子不相上下了。 一时间,他竟不能奈何得了这女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好几个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场面一度焦灼了起来。 廖双这么想着,眼睛倏尔朝苏婉宁看了过去。 这一眼就恰好看到了苏婉宁眼中一抹还没来得及消失的冷笑。 一股冲天的火气“腾”的一下在廖双的心头烧了起来,他顿时就明白了! 这个女的是故意的,她在故意拖延时间,故意消耗着他的体力! 第180章 逃脱 等待毒素蔓延到他的全身,整个人都被麻痹再也动弹不得的时候,这个女子定然不会浪费一招反杀的机会。 那个时候的自己,岂不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想到这里,廖双终于停止了攻击,站在不远处,面朝着苏婉宁,也不再主动发起进攻。 不过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两只如铜铃似的大眼死死地盯着苏婉宁,生怕苏婉宁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两人面对面地对峙着,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再次贸然发起攻击。 苏婉宁见廖双的动作变慢了下来,她心中就已经知道: 他定是手臂上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到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开始限制他的行动了。 苏婉宁原本正想趁着毒素开始蔓延发作的时候,就在他的下一次攻击时......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接攻击他的要害来着。 却是没想到,他竟然反应了过来,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也不再朝她发起攻击。 苏婉宁脸上唯一露出的双眸之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她没想到廖双竟然猜到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就算他猜到了,不再进攻,只是站在原地与自己对峙又如何? 在时间上,那还是她更占有优势,毕竟她可没有中毒。 廖双的身体素质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筋疲力尽,山穷水尽的时候...... 但是...... 苏婉宁微不可见的转了一下头,她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一旁的宗小蕊。 她可以耗得起,就是不知道小蕊她能不能“耗”得起...... 苏婉宁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之色也没逃过廖双的眼睛。 瞧着她看了一眼红衣女犯人,廖双便猜到了苏婉宁的顾虑。 只听廖双有些轻蔑地轻笑了一声:“我中了毒,她又何尝不是呢?” “要知道,她中毒的时间可比我还要久呢......” “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廖双自以为掌握住了苏婉宁的痛处,一直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想要激怒苏婉宁。 毕竟眼下这个情形,谁先露出马脚,谁就输定了。 廖双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苏婉宁的耳中,她的心也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廖双说的确实是事实,也正巧说到了苏婉宁最担忧的点上。 不过有一点他算错了,苏婉宁不是那种越是慌乱越是难以自控的人。 与之相反,她越在紧急的情况中,反而会超乎常人的冷静。 苏婉宁那狭长型的眼眸已然彻底地眯了起来,她眯起眼睛的时候,有一种凌人睥睨的气质。 好像她此刻就成了天地间唯吾独尊一般的存在。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臣服。 廖双也不例外,他没由来的涌上来一丝后怕。 在看到苏婉宁的眼神的那一刻,他说话的声音就已经在不自觉的越说越小声。 最后更是变成了喃喃自语一般。 廖双原本还想说几句狠话,变本加厉刺激一下苏婉宁,想让她慌神...... 现在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后,他有些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完全不敢再说了。 廖双面上的两只宛若铜铃一般的大眼睛左右不停地转动着,飘忽不定。 苏婉宁看着廖双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她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再等了...... 她不能拿朋友,拿姐妹的性命开玩笑...... 眼下是个好时机,苏婉宁看得出来,廖双的心境已经开始被她搅乱了。 这个小侍卫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就在下一次廖双转动眼珠的瞬间,苏婉宁如同无形的鬼魅一般,移开了自己的脚步,她动了! 一转眼的功夫,苏婉宁已经行至廖双的面前,廖双的心神已乱,反应速度比之前慢了一点儿。 他停顿了一秒钟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向身后退去,企图再次拉开与苏婉宁的距离。 但就是这一秒钟的相差,苏婉宁早就握在手心里的粉末已经朝他撒了出去。 虽然无法判断廖双具体吸入了多少,但苏婉宁可以肯定的是,廖双必定或多或少的有吸入体内。 眼看着廖双朝后撤退,苏婉宁伏低了身躯,长腿向前一个扫堂腿,紧贴着地面朝后退的廖双踢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廖双被绊倒在地,这一下摔得有些狠了,他完全是毫无防备。 他撑着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正想从地面上重新爬起来...... 脚踝处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闷哼了一声,撑着地面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 趁着廖双倒地不起的功夫,苏婉宁早就利索地背起了宗小蕊。 她一点儿也不想恋战,更不想与廖双再这么纠结下去。 这迷药应该能让他老老实实地“睡”上一会儿...... 苏婉宁这么想着,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廖双一眼。 如同一阵疾风一般,眨眼间从他的身旁飞快地奔过...... 飞身而过时,扬起的衣摆像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抽”了廖双的左侧脸颊一下。 倒在地上的廖双此刻已经是气红了脸,果然,“女人都是祸水”这句话一点儿也没说错。 碰上了这个女人之后,他可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 廖双的眼角余光一直瞟着苏婉宁离开的背影,他那如同铜铃一般大的双眼没有害怕,反倒露出了一丝凌厉。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紧盯着一个猎物一般。 只见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明觉厉的坏笑...... 下一秒,本应该被苏婉宁迷晕过去的廖双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廖双站起身,拍了拍系在腰间的一个看着不太起眼的香囊。 多亏了这个主上赏赐给他的专解迷药的香囊,据说还是从夷国带回来的呢。 几乎现在市面上存在的迷药都能解,不过会有一点儿解除时间所需要的时间长短的差别。 所以方才他也只是被苏婉宁的迷药晃了一下神,这才被苏婉宁脚下偷袭成功了而已。 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地下密室走廊,那毒女已经走出了地下密室。 可千万不能放跑了她! 第181章 大意 廖双想到这里,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自己。 紧接着没有片刻的停歇,连忙飞身快速朝着密室出口跑去。 他廖双可不是这么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被打发了的。 想要逃出绥平公府,可没有这么容易...... 廖双马不停蹄地跑出了密室,来到外面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朝空中发射了一枚信号弹。 信号弹在高空中裂开,拖曳着一道白色的气浪。 与普通信号弹不同的是,廖双发射的这枚,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只留下了一串儿白烟。 不知道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这是他们组织里最为特殊的联络方式。 很快,从四处来了不少黑衣人,那群黑衣人看到廖双后,纷纷单膝跪在地上向他行礼: “您有何吩咐?” 廖双道:“全公府搜索两个女子,一个是一身红衣昏迷不醒......” “另一个是蒙着纱布,会轻功,穿着一身黛青色衣裳的女子......” “找到者,重重有赏!” 那些黑衣人听后没有半句多言,领了命之后立即四处散开了,像一阵黑旋风似的掠过,消失在了院落中。 廖双也正想离开,他打算先去找主上汇报一下情况,心甘情愿地前去负荆请罪。 若是主上心情好,说不定这回只是小惩大戒。 若是主上心情不好,那他可就是真的要被刮掉一层皮肉了。 他抬眸的一个不经意间,忽然就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这个院落是太子殿下的私人院落,太子殿下一向不喜欢人多来打扰他的清净。 因而这个外观本就显得破败的院落自然外面的小道也不曾铺设鹅卵石,而是纯天然的土泥路。 恰逢昨天夜里和今天清晨,明启城都在绵绵不断地下着春雨。 都说“春雨润无声”,淅淅沥沥的小雨早就浸湿透了整条土泥路。 现在廖双面前的这条土泥路上,赫然留下了一行一会儿深,一会儿浅的脚印。 这脚印不大,也就36.37码的样子,男子不可能有这么小巧的脚。 更重要的是,印在土泥里的鞋底花纹式样,分明就是女子的常用款式。 廖双面上露出了喜色,他心里一阵窃喜。 这脚印,十有八九就是方才劫走红衣女犯人的女子的啊。 估计她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留下了痕迹。 只要他循着这脚印的方向追捕,还愁找到不到那个女人? 这不是老天开眼,特意留给他的一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么? 廖双瞧了瞧那行脚印消失的方向,脚印向着前方延伸出去,最终消失在了竹林中。 看样子,那女人应该是穿过了竹林,朝着中心方向去了...... 这还真是巧了,那不是与主上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么? 廖双不带丝毫的犹豫,立马提起步子,顺着地上脚印指引的方向,追风逐影般地立即追了上去。 这下,他倒要看看,方才那个让他吃了闷亏的女人,究竟还能跑到哪里去! ...... 苏婉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背着宗小蕊一口气跑出了那间地下密牢。 再一次回到那间竹林旁边的小院里,苏婉宁停了下来。 身后倒是不出她意料的那般,那个自称廖双的男子果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 苏婉宁估摸着,应该是那个她特意买来的夷国迷药奏效了。 也不知道那迷药能迷住廖双多久...... 苏婉宁依旧不敢完全放下心,她只在门口的院落中停顿了一瞬。 这个地方还是太过于危险,不可久留。 宗小蕊被她救走的消息只怕会很快就传遍这个绥平公府,她可不能啥也不做等着敌人上门来抓她。 当务之急最好是先将宗小蕊带离绥平公府,确保小蕊不会再次被他们抓到才行。 想到这里,苏婉宁将后背上的宗小蕊向上颠了颠,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竹林。 她记得布防图上有标注过,这片竹林位于绥平公府的偏东南方向。 距离这里最近的就有一个偏门——南边的小偏门。 那处偏门不大,平时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几乎都不会用,也就是些下人方便劳作,或是出门采买才会进出罢了。 倒是个绝佳的混出绥平公府的出口。 眼下她已经救出了宗小蕊,从那南边的小偏门离开才是上策。 至于墨景栎要求那枚太子殿下随身的金黄色腰牌,大不了她先将小蕊送出公府后,再回来想办法帮他取就是了...... 天空中的绵绵细雨依旧下个不停,濡湿了苏婉宁鬓角的碎发。 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颊两侧,苏婉宁却没有那个心思去管,她现在可是要分秒必争。 一个坚定的念头不断地提醒着她,一定要赶在太祖墨永城发现小蕊不见了之前,想办法将小蕊送出公府去。 苏婉宁不断地在竹林中跳跃,穿梭。 这个竹林比一般人家的竹林要大上不少,竹叶在半空中密密麻麻地交叠着,光线显得更加昏暗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前方才出现一丝透过竹林的光亮。 那一丝光亮在此刻苏的婉宁看来,就如同即将胜利的曙光一样。 她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充满了力量,一路奔波的疲惫感似乎都消失了。 苏婉宁干脆一鼓作气,深吸了一口气后,全力提速,就这么冲出了竹林。 然而还没等她喘口气,一阵凌厉的刀光劈头盖脑地朝她的头顶斩了下来! 什么人?动作竟然这么快? 苏婉宁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个攻击她的人的脸。 她的反应速度很快,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侧身抱着宗小蕊的身体快速地朝旁边一扑。 堪堪躲过那人的一刀。 几缕黑发随着吹拂而过的微风一起,落在了苏婉宁的手心。 她低头定睛一看,自己右侧的一缕细发已经在方才的躲闪之中,被那人的快刀斩掉了一小截...... 苏婉宁暗暗心想,是她有些大意了。 刚才如果晚上那么一秒钟,现在削断的可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脑袋了。 第182章 黑衣 苏婉宁面色凝重,一双绣眉紧蹙了起来。 她随手扔掉了手心里的黑发,微微仰起头,朝那对她发起攻击的人看去。 就在苏婉宁的身前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垂手握着一把巨大无比的大刀,正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那男子除了身上的衣服是纯黑色的,他还带着兜帽和面巾,同样也都是黑色的。 这男子的装扮苏婉宁看着很是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有些疑惑不解,最近是怎么回事儿? 总是能遇到喜欢穿黑衣的人。 刚刚才解决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廖双,现在又蹦出来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无名氏”。 “你是什么人?”苏婉宁冷言问道。 那握着大刀的男人却像是一个聋子一样,仿佛听不见苏婉宁的询问声。 苏婉宁的话音都没落,那男人已经操着大刀,再一次不由分说的就发起了进攻。 这下苏婉宁有了准备,哪里还会再叫他伤到? 见那人根本没有交谈的意思,苏婉宁心中就知道,这怕是又要来一场生死搏斗了。 苏婉宁的双眸彻底冷了下来,这人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也不会对他客气。 她本不喜欢无故杀人,但是这人非要上赶着找死,那便怪不得她了! 苏婉宁对人对战不喜欢蛮横无脑的一味进攻。 她喜欢观察敌人的招式,找寻敌人的命门和弱点,最后一击致命。 苏婉宁心里明白,带着宗小蕊在绥平公府多待上一秒钟,那都是多增加了一分的危险。 因此,她必须要速战速决,坚决不能浪费时间! 眼看着那男人的大刀已经快要劈到身上,苏婉宁灵巧地朝旁边跃出。 她轻盈的身姿犹如一只飘飞的蝴蝶一般。 仅仅是一个转身,不费吹灰之力的就与那男子拉开了一小段的距离。 而后背上的宗小蕊早就在她躲掉第一次攻击的时候,就被她暂且靠在一棵距离她最近的竹子边上。 苏婉宁早就发现了,这男人的目标是她不是宗小蕊。 把小蕊先安顿在旁边,自己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应对眼前这位虎视眈眈,满是杀招的男子了。 还没等她喘口气,那男子接连不断地手握大刀,一下接着一下挥舞过来。 但都被苏婉宁巧妙地化解了。 几个回合下来,苏婉宁看出了一点儿门道。 这男子使出的招数都十分有力,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再加上他的那把大刀,比普通常见的刀要大上不少,这便使得他的身子显得十分的笨拙。 看破了这一点,苏婉宁躲避他的招式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这位使用大刀的男子,似乎连跳跃的高度都比别人矮上一些。 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的体重太重了,还是他的那把大刀太重了的缘故。 苏婉宁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见她双眸里的神色亮了一瞬,遮掩不住的狡黠之色露了出来。 她已经想到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个莽汉了。 既然他的招式都是更加偏向于大开大合,且只知道一味地进攻,根本不懂得防守和躲避...... 那么......暗器自然是最适合对付他的办法了...... 苏婉年摩挲着手腕的上银色手镯,眼里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那莽汉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下一招横劈又挥了过来...... 苏婉宁看准了时机,弯腰躲避的同时,指尖夹着一枚从手镯上取出的、沾满了青玉露的银针,朝着那莽汉的心口直直地射了出去! 那莽汉即便是瞧见了苏婉宁对着自己射出去的暗器,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银针泛着冷光,没入了自己的胸间心口处...... 因为他的大刀已经挥出,那可是用上了他十足十的力气。 那气势磅礴的力气可不是他自己想收手就能收得回的。 就算是能成功地收回,自己也会遭受到反噬。 与其承受反噬,不如放手一搏! 如果能用他自己的命,换上这个女人的命,也算是完成了主上交代的任务。 等他死了,主上也能好好安顿他的家人...... 那莽汉朝苏婉宁砍来的大刀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他胸口从来不曾中过苏婉宁的银针一样。 苏婉宁讶异极了,她没想到,这男人也算是一条猛汉。 中了银针之后,竟然依旧不躲不避,维持着方才的招式继续朝她杀来! 不过......她的青玉露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苏婉宁不慌不忙地向身后倒退了一步。 她的动作就像饭后散步那样不疾不徐,透着一抹淡漠悠然,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样。 苏婉宁在心里默默地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她心中默念着的“一”字才刚刚念完,那黑衣莽汉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倒了下来,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他手中的那把大刀也松开了,锋利的刀刃离苏婉宁的脚尖相差只隔一寸...... 如果不是中了银针暗器,暗器上又带着毒的关系,说不准这男人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可能威胁到她。 苏婉宁拍了拍手,走上前,抬起脚尖,轻轻地踢了踢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然而那男人只是面朝下,任凭苏婉宁怎么踢都没有了反应。 她蹲下身去,将那莽汉的尸体翻了过来。 青玉露不愧是上等好的剧毒,眼前这个只会使用蛮力的家伙已然是死透了。 唇角涌出了好多颜色红得发黑的血,血糊糊的,糊了他满脸,就连衣衫上,地上都沾上了不少。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十分强硬的钻进了苏婉宁的鼻孔,她皱了皱鼻尖,伸出手,拔掉了那莽汉胸口上的银针。 紧接着,苏婉宁又从莽汉的身上扯下了一块看着还算干净,没有被血渍污染的衣角。 仔仔细细地将那枚银针擦干净。 她的银针一共也就四枚而已,在地下密牢里的时候射了廖双一枚,现在又用了一枚。 这银针可是趁手的暗器,不回收使用的话岂不是浪费? 苏婉宁将那枚银针擦干净后,正想起身,眼角余光略过倒在地上的那莽汉的伤口时,却忽然一顿。 那莽汉胸口处的衣衫被银针划出了一道又长又宽的口子。 衣衫下的皮肤隐隐约约地露了一些出来...... 看着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黄色肌肤,怎么瞧着有些发黑呢? 第183章 收尸 苏婉宁起了疑心,她重新蹲下了身,从身旁地上捡起了一节树枝,小心翼翼地挑开他的衣服一看。 那莽汉胸口中了银针的地方不出意外地开始泛红。 密密麻麻红色小水泡布满在了伤口周围。 这些都不能足以让苏婉宁感到意外,更让她感到吃惊的是那些起了红色小水泡的皮肤颜色...... 那颜色,竟然是灰黑色的! 苏婉宁凑得更加近了些,她发现,只有那伤口周围的一小片皮肤是这个颜色的。 那莽汉身上的其他皮肤颜色还是正常人的颜色。 她歪着头,又再三打量了一番,那灰黑色的纹路,更像是......某种图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婉宁再看向那图案的眼神就变了。 她的眼神阴沉了下来,越看越觉得这图案着实眼熟得很那! 苏婉宁仔细辨认着,那银针划开的伤口,正巧划在了那图案的中心。 仿佛将那诡谲的图案一分两半了似的,像极了一条断了尾巴的怪蛇...... 苏婉宁的脑海中仿佛有一束灵光一闪而过,她一下子忽然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这图案眼熟...... 这突然她可是见过好几次了,这不正是噬蛇卫的图案么! 苏婉宁的心中徒然一紧,脑子里浮现了许多疑团。 这莽汉竟然也是那噬蛇卫的人,又出现在绥平公府,莫非...... 那传说中的噬蛇卫与绥平公府有关系? 而且,这人偏偏在她救出了宗小蕊之后出现,前后总共相差也不过才几分钟而已。 太过于巧合了,简直就像是提前在此处埋伏好了,专门等着她一样。 可是,唯一与她当面交手过的廖双此时应该还不能动弹才对啊。 苏婉宁混入绥平公府救出宗小蕊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出去才对。 她这一路上忙着赶路,简直可以说是分秒必争。 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被人围追堵截到了,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十分的蹊跷。 一时间,苏婉宁也没能想出头绪。 她有些气恼的再一次踢了几下那莽汉的尸体,将他的尸体踢到了身旁的竹林之中。 如果任凭这尸体就这么赤裸裸的放在外面,被绥平公府的其他看到了,只怕会将事情闹得更大。 勉强藏在那密集的竹林之中,能拖延一下被发现的时间也是好的。 苏婉宁拍了拍方才由于打斗粘在身上的灰尘,就在她正想离开的时候...... 竹林里传来了一阵很是轻微的异响声。 苏婉宁那又圆又薄的小耳朵条件反射般地动了动。 按理说今日是阴天,还下着雨,偶尔有微风从竹林中吹过也是正常,不应该大惊小怪。 但苏婉宁耳力惊人,立马就发现了这声响不同往常。 竹叶被风吹起来的声音是哗啦啦的,一波未落一波又起。 更像是风吹麦浪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律可言。 但是现在苏婉宁听到的这个,很像叶片之间激烈碰撞的声音,还带着特有的节奏感。 比较像是有人不断地在竹林间跳跃,身子和周围树叶相碰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不是自然现象形成的,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苏婉宁朝着竹林深处的方向扭头看去,整个竹林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 一片朦胧之中,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苏婉宁那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第六感在心中不断地提醒着她,此地不宜久留,身后保不齐还会有追兵。 噬蛇卫的人苏婉宁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他们可是个训练有素的地下组织。 有了第一个要杀她的人,那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是怎么的,苏婉宁突然又想到了地下密牢里的廖双。 廖双穿着那身黑衣,与现在倒在地上的这位的,倒是相像得很...... 所以说,那个廖双,莫不是也跟噬蛇卫有着什么关联? 苏婉宁摇了摇脑袋,算了,还是先不要想这么多了,先离开此地才是要事。 她连忙小跑回到了宗小蕊的身旁,小蕊依旧是紧闭着眼睛,像极了一个陷入熟睡的公主,不谙世事。 苏婉宁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小蕊,你这一觉睡得可真的是有点久啊。 她半蹲下来,双手朝前伸出,稳稳地抓住了宗小蕊的双臂,再用力朝自己的使劲儿一抛,很快就把他背了起来。 苏婉宁简单地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还是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她朝着南边跑去。 ...... 廖双到达竹林边缘外侧的时候,光秃秃的土泥路上只剩下了那具莽汉的尸体。 周围更是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他行至那莽汉的尸体身侧,先是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同他左臂的伤口一样的症状。 都是针眼大小的一个孔洞,周围的皮肤泛红起泡流脓。 不过,死掉的这位死侍伤口看着还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 原本应该是不大的一个创面现在变成了长长的一条,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这人的主要死因应该是由于中毒身亡的,中了毒不及时截断毒素流淌的速度。 竟然还敢强行发功,这可不是必死无疑么。 廖双不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转身像个没事人儿一样站了起来。 死人他见得多了,心中早就已经毫无波澜。 没本事的人活着也是浪费主上的资源,那人死了就死了罢。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人死也死得如此废物。 竟然连拖延一下时间都做不到,若是能再多牵制住那女人几分钟...... 等到他赶来的时候,那还勉强算是有点用。 地上的大小脚印交叠着,时不时还有几个重合在了一起。 倒是不难想象,几分钟前这里应该是发生了一场“热闹无比”的缠斗...... 但是他们身为噬蛇卫的人,向来都是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而现在,最终的结果就是——还是叫那女人跑了! 想到这里,廖双心头涌出一股不忿,他踹了两脚地上的莽汉尸体,鼻间还冷哼了一声。 这个废物的尸体等下再派人来收尸好了。 廖双看着地上朝着南边而去的脚印,脸上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 第184章 舞女 苏婉宁背着宗小蕊,一路上尽量都是缩着身子,靠着墙根儿溜着走。 生怕遇到人,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一开始都挺好的,刚出那片竹林附近的地方,少见人烟。 石板路上几乎没有看到几个人影。 就连绥平公府底下办事的丫鬟小厮也不曾碰到几个。 但是天不尽人意,苏婉宁发现,越是靠近南边,公府内的人倒是多上了不少。 尤其是前面的廊间偏房里,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有说有笑。 苏婉宁在一棵大树背后停下了脚步。 她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那种墨景栎给她看过的绥平公府的布防图。 她记起来了,布防图上那处南边的小偏门,是要经过一个小花园后,才能达到的。 苏婉宁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花草树木,湖水假山......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应该就是布防图上标着的拿地小花园了。 只要能穿过这个小花园,那离那个南边小偏门的距离可以说是触手可及了。 不过她该怎么不被人发现地穿过眼前这个小花园呢? 苏婉宁这么想着,眸光不由得看向了那群有说有笑的女子。 她们一个个穿着黛粉色的长裙,裙子与一般女子日常所穿的裙子款式很不一样,分为上下两截。 上衣是一件挂着流苏的小褂,更有特色的是,她们双臂上的衣袖比平常的衣裙长出了不少。 一层层叠在手腕上,像极了潺潺流动的水波。 中间的腰部虽是裸露着的,但却装饰了一条挂着亮片和银铃的腰链。 亮片时不时地反着光,衬得一抹细腰盈盈在握。 走路的时候,那银铃相撞,发出好听悦耳的声响,显得更加娇媚可人。 下身则是一条长裙,那长裙一层围着一层,中间有绢纱相间,更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看到她们这种装扮,苏婉宁单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她越看越觉得这些女子像是特意在什么重大场合上表演一样。 这些女子,莫非是专门在肖大小姐生辰上献艺的舞女? 也许......她可以混进这群舞女之中,用舞女的身份穿过小花园,到达南边小偏门。 “姐姐,献艺要开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子娇柔的询问。 “我有些紧张,刚刚把长穗剑落在房间里了......” “我现在去取来......”另一道女声闻言回应道。 这话刚一说完,苏婉宁就看到不远处那群舞女中间走出来了一位相貌不凡的女子。 她算是那群舞女中间身形最纤瘦的了。 身上穿戴着的衣服饰品虽然与其他舞女大差不差。 但是头顶的发髻上带的饰品发簪却比其他舞女的更大、更精致。 除此之外,最能看出她与其他舞女不同的地方是,她的腰间还别着一张华丽至极的金丝嵌玉面具。 那面具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它的独特,整张面具上镶嵌了各种珍稀宝石,还在五官处用金线勾勒。 简直是五光十色,光彩照人,炫目得叫人离不开眼睛。 苏婉宁转了转眼珠,她能看得出来,这位女子,或许就是那群舞女之间的“领舞”。 如果是领舞的话,那身上与其他人有些小差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眼见着那领舞着急忙慌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转身拐进了身后的小房间里,一下子不见了身影...... 苏婉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她知道,她混出府的“机会”来了。 苏婉宁趁着那群舞女有说有笑,无暇顾及周围的间隙。 背着宗小蕊利落地从大树后面一个转身,很快闪进了那位“领舞女”所进去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方才口中说来取件的女子正背对着苏婉宁,听到房门有些响动,正要转过身来...... 苏婉宁眼疾手快,一个跳跃,飞身向前,直直地朝她的睡穴点去。 那女子都没看清苏婉宁的脸,一声闷哼后,软软地躺倒在了地上。 她身上原本正双手捧着一柄古色古香,刻着繁花的铁剑,此刻那剑也“啪嗒”一声,重重地掉落在地面。 苏婉宁有些歉疚地看着她的脸庞,小声地说了一句:“姐妹,特殊情况,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她一只手伸到了那女子的背下,另一只手架起了她的腿弯。 毫不费力地将她公主抱了起来,再轻轻地放到了房间内间里的床榻之上。 苏婉宁口中默念着:“冒犯了冒犯了......”,随后双手朝着床上那美女的衣领口伸去...... 一炷香后,苏婉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带着广袖的小褂,和腰间那坠着亮片和银铃的腰链。 她左右转动着腰身,颇为全面地欣赏了一下这件衣服。 说实话,这衣服的设计她个人还是挺喜欢的。 不仅将女性柔美的身体曲线恰到好处地展露,还带着一点儿异域风情,但是...... 苏婉宁揪起一颗小铃铛,还是有些招摇了...... 衣服太华丽了自然连带着有些过于张扬了。 如果她制定的计划——混在舞女队伍里逃出绥平公府的办法不能成功的话...... 这一身衣服可不适合隐蔽自己,到了那时定会变成她的累赘。 不过,苏婉宁向来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眼下这个办法是最为可行,最为值得一试的办法了。 不然就只能待在原地,傻傻地等着噬蛇卫的那些人追过来,围着她追杀。 苏婉宁叹了口气,希望这个计划可以成功。 她将自己身上的穿戴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衣衫已经完整地穿戴完毕了,但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一点儿什么...... 少了什么呢? 第185章 木箱 苏婉宁再次抬眸瞧了瞧四周,这才突然想起来还有那个金丝嵌玉面具和长穗剑没拿呢。 她缓缓地走上前,从那已经昏迷的女子身上取下了那张金丝嵌玉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面具触感十分的温润,一点儿也没有冷硬不适的感觉,比苏婉宁前世带过的面具触感还要好。 戴好面具后,苏婉宁又微微地弯下了腰,将地上的那把长穗剑拾了起来。 弯腰捡起那把长穗剑的时候,自己脚上那双沾满了雨水和土泥的绣鞋引起了苏婉宁的注意。 一个要上台献艺的舞女,怎么会穿一双满是泥巴的鞋子? 这可是对雇主的大不敬啊。 苏婉宁抬了抬眸,目光看向一旁那已经被她点了睡穴的真舞女。 她的床榻前放着一双与衣衫一样精致的小鞋。 换装自然是要换上全套才对嘛。 苏婉宁走过去,蹬掉了自己脚上那双脏兮兮的,完全不能看的鞋子。 再将舞女的鞋子拿了过来,穿在了脚上。 她看看脚上的“新鞋”,又看看身旁那双脏鞋。 自己的那双脏鞋一拿起来,地板上与鞋底相碰的地方,霎时间就出现了一个黑黑的鞋印。 苏婉宁盯着那个黑鞋印恍然大悟,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些黑衣人找她能找得如此之快。 这双自带标记的鞋子,不正是为那些追杀她的人行了方便么。 先前因为事态紧急,她还不曾注意到自己的鞋子上竟然隐藏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想到这里,苏婉宁提起那双鞋,丢进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铁盆之中。 再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盒火柴,划着了,轻轻地一抛,将那双沾满了泥的绣鞋烧了个一干二净。 末了,她还不忘将那团灰烬上残留的火星扑灭。 苏婉宁回过头,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串湿漉漉、粘糊糊的鞋印子。 她想了想,鞋子虽然已经烧毁了,但地上留下的鞋印也是应该需要处理一下,不然还是会被噬蛇卫的人寻到。 到了那时,若是被发现了,那就麻烦了。 她找来一块抹布,沾湿了水,仔仔细细地把地上的鞋印也一个一个亲手全部擦干净。 大功告成!苏婉宁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来。 这下没了这双暴露她行踪的鞋了之后,她倒要看看,那些噬蛇卫的黑衣人还能怎么找到她! 只要出了绥平公府,那岂不就是天高任鸟飞了吗。 苏婉宁薄薄的唇瓣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一切都已经穿戴完毕,苏婉宁正想偷偷溜出去,忽然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站在房门外,却并没有推门进来,片刻后,才抬起手,轻轻地叩了几下门扉: “姐姐,你准备好了么?” “绥平公府那边派人来传让我们上台献艺了......” 倒映在门上的女子身影微微低垂着头,看她的形态,很是恭敬。 献艺? 苏婉宁闻言,面上愣了一下,眉心微微地动了动。 她瞧了一眼被她点了睡穴的那个领头舞女,没办法,已经昏睡过去的人自然是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苏婉宁只好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学着那舞女说话的语调回道: “我知道了......” “马上就来,你先去那边跟其他人一起等我吧......” 她想支开门外那个女子,她苏婉宁才不想多管闲事,上台献艺? 那又与她苏婉宁有何干系? 等到门口这女子一走,苏婉宁就打算立刻带着宗小蕊离开绥平公府...... 但是......穿着舞女的衣服背上再背一个不省人事的人瞧着还是有些可疑。 不过,这个问题苏婉宁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她记得方才溜进这间房子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在这房间的后边,放着好几个她们演戏班子放道具的大箱子。 那箱子应该是为了方便移动,箱子的底部还装上了木轮。 只能先委屈一下小蕊,将小蕊藏进那个大箱子之中,苏婉宁再推着箱子,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绥平公府了。 苏婉宁这么想的,便也就这么说了。 谁知,门口的那位女子听完苏婉宁回答的话之后,却并没有如同苏婉宁所想的那样离开。 那女子的身影依旧是站在原地没动,口中说出的话也出乎苏婉宁的意料: “姐姐,那我就在房门前等你好了......” 她说的话语气谦逊,没有反驳苏婉宁,倒也不催促她了。 但这句话在苏婉宁听起来,却如同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一只破坏了她的计划的拦路虎。 苏婉宁有些无语,那女子就在房门口像座瘟神一样守着,这叫她怎么去拿房后的那个带木轮的大箱子? 又叫她如何才能将小蕊藏进木箱中啊? 这可不行,必须要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不用通过房间门就能跑到房屋后面的法子。 苏婉宁抬起了头,左右四处查看着,这间房子不算很大,房间格局也是再寻常不过的那种了。 不过窗户却有两扇,倒是比寻常的房间多出一扇来。 一扇窗户朝着南边,也正是整个房间的背面,另一扇窗户朝着北边,正是苏婉宁来时的方向。 苏婉宁静静地盯着这两扇窗户看了一会儿,双目中似有一抹亮光闪过,她有办法了! 既然这个房间里本来就有一个现成的能通向南面的窗户,为什么她不能物尽其用呢? 直接从那扇朝着南边的窗户里翻出去,再将小蕊也接过来,这事不就解决了? 苏婉宁这么想着,连忙几步快速走上前,一直走到那扇窗户旁边,轻轻地拉开一看。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从这扇窗户看出去...... 刚好能看到几个用来装道具的大箱子,静静地靠在不远处的墙角。 看清楚了窗外的景象,苏婉宁当即说一不二,抱着宗小蕊的身子,飞身出了窗台。 抬手打开那大箱子的箱盖,苏婉宁动作轻柔地将小蕊放了进去。 这个大箱子确实容量也是足够大,刚刚好能容纳下小蕊蜷曲的身体。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小蕊的脸,言语里带着坚定:“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 第186章 闯入 苏婉宁安顿好宗小蕊,紧接着“啪”的一下,关上了箱盖。 她推着那个大箱子,正想朝着后方的小道上离开前去南边小偏门...... 不想,房门外又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鸢姐姐,你好了么?”守在门口的那名女子忽然又开口询问道。 没等苏婉宁想好还要不要回复她的时候,那女子竟然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次,她的语气的带上了一丝焦急:“鸢姐姐,绥平公府来人了......” 来人了?谁会来? 绥平公府还会有人这么多管闲事,管一群舞女的事么? 房门外的身影动了起来,苏婉宁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她站在原地,朝房门口那边看去。 房门外又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女声声线颤颤巍巍的,细细柔柔的,很是小声。 “让开!”这男声却像一道惊雷似的,完全一点儿也不客气,语气里尽是蛮横。 苏婉宁听着这句男声,倒还有些耳熟。 她又回味了一边,脑中不停地辨别着,忽然心头一紧。 这声音,像极了地下密牢里被她迷晕过去的那位——廖双的声音啊! 那廖双中了招,这才没过多长时间,竟然醒了? 苏婉宁越想心中越发沉重,宛若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有些让她喘不过气,那个廖双可不太好对付啊。 眼下既然那个廖双已经追到了这里来,她原来的计划暂时是行不通了。 推着一个大箱子离开绥平公府,若是被这个廖双看见,他必定会起疑。 那不是千里送人头,主动撞到他的枪口上了么! 得先想办法先让门外这个廖双离开这里才行。 想到这里,苏婉宁连忙推动手边的大箱子,将箱子藏了起来。 藏好后,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那只装着宗小蕊的大箱子。 她紧紧地抿着唇角,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翻身从窗台边重新回到了房间。 苏婉宁在心底里无声地默念着: “小蕊,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带我支开门外的这些人后,便立即带你‘回家’......” 苏婉宁回到了房间里,门外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便听得更加清晰了些。 “大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声里的语气充满了惊讶和委屈。 从房门上倒映出来的身影上看,那位小舞女倒是十分衷心,硬是把廖双拦在了门外,并没有躲开。 小舞女旁边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到一个更高更壮的人影,距离小舞女很近,大有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的气势。 廖双闻言,更加有些不耐烦了,他的眼里一向只有主上交代的任务,才不管这些繁琐的礼节。 一个小小的舞女,还想栏他的路? “这个房间疑似有贼人混入,我要进去搜查!”廖双的语气不可一世极了。 他那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前来索命的牛头马面。 小舞女被吓得身子有些发抖,但还是咬着牙没有起身让开。 “大人!女子家的房间,男子岂能随便进入?” 小舞女咬着嘴唇,眼里净是不公,“就算我们只是卑贱的舞女,是供人寻欢作乐的舞姬,可我们也是有清白的!” 廖双皱起了眉头,他才不管这些! 方才顺着那毒女留下来的脚印,一路就寻到了这里,那毒女十有八九定在这间房间里! 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难道就这么叫那毒女跑了? 廖双想到这里,心中没由来地涌上来一阵烦躁的怒火,顿时仅剩的那一点儿耐心也全部烟消云散。 他懒得再和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小舞女废话,大手一挥,重重地推开了小舞女纤细的身体,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 小舞女一下子就被推倒在一旁坚硬的地面上,手心着地,被蹭掉了好大一块皮,丝丝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伤口看着有些吓人。 看着根本拦不住门口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小舞女连忙大声地朝着房间内喊道:“鸢姐姐......”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那两扇木制的门扉已经被廖双一脚踢开。 “咣当——”房门被踹开得太大力,重重地打在两边,又再一次地反弹了回来,发出了更大的声响。 一件不大的、装饰的有些简陋的房间展露在他的眼前。 房间正中央正坐在一位看起来身形十分消瘦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舞女的表演服,脸上带着一张五光十色的面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美人妖媚的气息。 廖双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装扮,一时间有些晃神,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面上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坐在床榻上戴着金丝嵌玉面具的女子正是苏婉宁。 只见苏婉宁一手拿着一方丝帕,另一只手举着那把长穗剑,正在一点点的由剑柄擦到剑尾。 她的动作流畅,就像给姑娘家梳头那样,从头到尾,不间断,不停顿,一擦擦到头。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 即便是看到了贸然闯入房间里的廖双,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廖双一脸狐疑地看向苏婉宁,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声音震耳发聩: “你可有看到一个蒙着面的女子,还背了一个红衣女子的人进来?” 闻言苏婉宁才微微地抬起眉尾,轻飘飘地看着廖双一眼。 她压低了嗓子,学着那舞女的声线,放缓了语气道:“不曾。” 廖双好像早就知道苏婉宁会这么回答一样,他也不想废话,直接自己大步走上前,翻箱倒柜般搜查了起来。 苏婉宁静静地坐在床榻上,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廖双到处东翻翻,西翻翻。 直到把这个空间并不算很大的房间里都翻了一遍后,廖双才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更加阴云密布了,那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简直快要瞪出来似的。 廖双四周环顾着,他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面前这个女人也有些过于淡定了吧? 第187章 声东击西 两道锋利的目光射向苏婉宁,廖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苏婉宁的面前: “你身后那张床上可是藏着人?” 廖双越看越觉得,这女人身后的床上,鼓鼓囊囊的,好像躺着一个人一样。 他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凶狠了:“站起来!” 苏婉宁没动,廖双气冲冲地走过去,眼看着就要动用武力,强行要拽苏婉宁起身。 不想,一个比苏婉宁还要纤瘦的身影从两人之间闪过...... 苏婉宁抬起头定睛一看,闪过的人影正是原本守在门外的小舞女。 小舞女拉着苏婉宁的手,低声的劝慰着她:“鸢姐姐,我们不要与这种粗人计较......” “就先站起身来罢......” 苏婉宁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笑,她本来也没想跟廖双在此刻硬碰硬。 既然都叫她站起身,那便站起身好了,也没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苏婉宁拉着小舞女的手,身形款款地站了起来。 廖双见状,二话不说,握着他那把长剑的剑柄。 用尖锐的剑锋那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挑起了床上的被褥。 他沉着脸,一双大眼朝那床被掀开的被褥看去...... 两人多宽的床榻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枕头垫在被子下面,莫说人影了,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瞧见。 廖双的脸色顿时变得又惊讶又气愤,他有些气急败坏了,床上怎么会没有人? 明明那毒女的脚印就是进到了这个房间里的。 眼看着胜利在望,很快就能抓到她了,结果现在告诉他,一个大活人又凭空消失了? 廖双“蹭”的一下,反手挥出手中的利剑。 泛着冷光的剑刃架在苏婉宁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上,离她白皙、柔嫩的脖子距离不足一寸。 “人呢?!” “说!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苏婉宁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口中才淡淡地回道:“......民女听不懂您说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小舞女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向前,护住了她们的领舞——鸢姐姐。 小舞女对着廖双怒瞪着双眼,即便小小的身躯因为害怕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但还是护在了苏婉宁的身前: “你......你敢!” “大小姐那边的人已经在催我们上台了!鸢姐姐又是我们的领舞......” “若是鸢姐姐有个什么闪失,耽误了表演献艺......” “大小姐发起火来,你当然也逃不掉干系!” 小舞女的大声呵斥拉回了廖双的一丝理智。 她说得没错,今日可是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肖若烟及笄的生辰宴。 如果真的失了大小姐的兴致,自己恐怕真的会被剥下一层皮来。 肖若烟可是绥平公府的掌上明珠,深得老公爷,老夫人的喜爱。 就连主上对肖若烟小姐也是极尽宠爱的。 丢了人质本就是失职了,如果再得罪了大小姐......那可真的是罪上加罪。 想到这里,廖双有些气恼地移开了握着长剑的那只手。他很是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走动的时候,倒是让他无意间看到了那个还装着衣物灰烬的铁盆,“这是什么?” 苏婉宁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轻飘飘地回道:“不过是一个火盆罢了。” 廖双闻言倒是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火盆不假。 但他想问的是里面残留着的灰烬是什么。 这个领舞的舞女看着也不像是个肯说真话的。 从进入房间后,问她的问题,她虽然每句话有问必答。 但回答的内容却都是避重就轻,根本让人无法信服...... 算了,还是他自己亲自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只见廖双蹲下了身,用指尖碾了碾火盆里的灰烬,再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一股织物烧焦后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廖双仔细查看着,这黑乎乎的一团,看着倒有些像是......一双鞋子? 莫非,那毒女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鞋印暴露了? 廖双猛的一站起身,抬头的时候,差一点儿撞到窗户沿。 他这才发现,这个火盆正好就摆在一扇窗户的正下方。 而此时此刻,那扇窗户正好敞开着,还有冷风时不时地从那窗户中吹进来。 难道真的叫那毒女翻了窗户逃跑了? 廖双心中急切,正想翻出窗户去,待他的头颅探出窗户时,窗外的景色却一下子叫他惊醒了。 这扇窗户是朝着北面的,分明就是他一开始赶来的方向。 若是那毒女早就翻窗户逃跑,自己又怎么可能没看见? 这窗户大开在这里,莫不是那女人的障眼法?故意想要引他上钩的计谋? 这个想法一下子拦住了他想要翻窗的冲动。 好一招声东击西!廖双转过身,四处环视着这间房间,眼里全是审视。 那女人十有八九应该还藏在这间房子里! 或许这房间里还有什么隐藏的机关没有被发现,总之,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廖双张了张嘴,正欲再次拷问苏婉宁,不想却被那小舞女打断了。 “鸢姐姐,我们快去候场吧......” “等下就真的来不及了......”小舞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婉宁的胳膊,将她向房间门口那边推。 “慢着!”廖双眼看着两个舞女要走,连忙打断,他还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小舞女却不吃他这一套,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反驳他: “大人!得罪了大小姐你担当得起吗!” 廖双愣在原地,一时间找不到反驳小舞女的话来,因为大小姐他的确得罪不起。 他的脸都憋红了,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绥平公府的大小姐得罪不起,那他自己在这房间里一寸一寸地慢慢检查总可以吧! 廖双重重地哼了一声,挥了一下衣袖,表达他的不满。 第188章 顶替 小舞女趁着这个机会,立马眼疾手快的将苏婉宁拉出了房间。 苏婉宁没有阻止,她虽然不想去那劳什子绥平公府大小姐的生辰宴,更不想上台献艺。 但是廖双还在那间房间里,还没有一丝一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而她自己现在又顶着那舞女的一身行头,强行硬留在房间里也实在说不过去。 瞧那廖双不依不饶的样子,自己若是硬要留下来,只怕是更加加深他的疑心。 不过好在......她早就在廖双闯进门之前,将小蕊和那个真正的“鸢姐姐”早就安排妥当了。 苏婉宁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先前听到门外廖双和小舞女的对话后,苏婉宁就有预感,廖双必定会破门而入。 她当即就想到了“以假乱真”的办法。 真正的鸢姐姐同宗小蕊一样,已经被她悄悄地藏匿在了房间后面那些装道具的大箱子里。 为了以防万一,苏婉宁将两个箱子用绢布遮挡了起来。 又堆在那个放慢了表演道具的地方,可谓是没有一丁点儿的违和感。 所以任凭那个廖双在怎么翻来覆去的找,就是把那间房间拆了,也绝对找不到小蕊和舞女来。 要说这是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苏婉宁早就将那二人转移了啊。 此时此刻的那间房间里,除了廖双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一个活人! 根本就不在房间的人,他怎么可能找得出来呢? 想到这里,苏婉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廖双姑且算是有那么一点儿脑子,但不多,被她耍得团团转了还不自知。 接下来......她只要找个借口离开,回去把小蕊“接”出来。 再按照原先的计划溜出绥平公府去,今日这事就算解决了一半了啊! 苏婉宁在脑海里将整个过程完整的过了一遍,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鸢姐姐,走快些......” “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耳边传来了一声女子轻柔的催促。 “等等!” 苏婉宁反应过来,旁边那有那个小舞女正拉着她的手呢,眼下得先想办法甩开这个小舞女才行。 苏婉宁转了转黑润润的眼珠,不动声色地轻轻拉开了小舞女的手: “咳咳......我......我有点内急,我先离开一下......” 人有三急,苏婉宁觉得这个借口应该比较合理。 她上一秒才刚刚拉开小舞女的手,哪成想,下一秒,小舞女那只软软的小手又“攀”了上来: “鸢姐姐,我带你过去!” 苏婉宁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呆愣了一秒,她连忙想要摆手拒绝:“不不不......不了......” 开什么玩笑,若是还让这小舞女跟着,她还怎么“金蝉脱壳”? 小舞女眨巴着眼睛,脸上净是担忧,“鸢姐姐,你第一次来绥平公府,不熟悉,我怕你迷路......” “还是我带你过去罢......” 小舞女说着,一边拉着苏婉宁的手,一边走在她的身前,给她带起了路。 苏婉宁狭长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冷酷。 她还有事要做,没空陪这个小舞女玩什么演绎的游戏,只能让她也先“睡”上一觉了...... 苏婉宁的手一点一点地在小舞女的背后看不见的地方举了起来...... “鸢姐姐,你不知道,我们这次献艺的节目可是绥平公府大小姐亲自点的‘剑舞’!” “我听她们说,若是我们表演得好,能博得大小姐的高兴,可以得不少赏赐呢。” “但是,如果惹大小姐不高兴了......我们几个姐妹可能都会小命不保的......” 小舞女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苏婉宁的手,好似怕她紧张,又补充道: “不过......鸢姐姐,你是我见过的领舞里跳的最好的了!你一定没问题的!” 她的话音刚落,蓦地转过头来。 冲着苏婉宁甜甜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干净,纯洁。 好像一朵盛放在太阳光之下的向日葵,不知怎的,一下子击中了苏婉宁心里柔软的地方。 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顾,敲晕眼前这个小舞女,自己带着宗小蕊走了...... 那这抹如同热烈绽放的向日葵一般的笑容,是不是在一眨眼之间,瞬间凋零了? 她与自己无冤无仇,若是真的盘算起来,小舞女可以说还帮助了她呢。 廖双闯门的时候,如果不是小舞女再门外拖延了一会儿时间,那自己恐怕十有八九会被廖双捉了个现行。 真的与廖双硬碰硬,只怕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 这么算起来,小舞女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了...... 苏婉宁终究是将举起来准备敲晕小舞女的手悄悄的放下了。 垂落下来的手心隐匿在了长长的广袖里,身前的小舞女还是一脸的天真,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愿意加害别人,尤其是这个人还帮过她。 苏婉宁知道自己这一掌下去,又或者是自己按照先前的计划“远走高飞”了,这个小舞女肯定是必死无疑。 她实在不能对此无动于衷,苏婉宁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不是很想‘方便’了......” “你之前不是说绥平公府的人已经过来催了么.......” 小舞女忙不迭的点着头:“是啊,鸢姐姐,那我们现在就快些赶过去吧......” 苏婉宁想了想,方才小舞女倒是说了此番是要去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肖若烟的生辰宴上表演“剑舞”。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握着那柄长穗剑。 她前世倒是会跳舞,会的舞种还不少...... 但是,如此古色古香的什么劳什子剑舞,却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接触过。 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到底自己还是有些舞蹈的底子在的,至于剑舞,无非就是跳舞的同时再挥挥剑应付一下罢了。 到时候只说这是新研究出来的新奇演绎方式,那些只图个乐呵的达官贵人又会懂什么。 况且,被她借用身份的那个被小舞女唤作“鸢姐姐”的女子,可是整场表演的领舞。 众所周知,领舞的舞蹈动作跟其他伴舞不同,这也是在常理之中。 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可行的。 苏婉宁那双狭长型的眼眸向上挑了挑,心中的底气多了几分。 她再一次轻飘飘地看了一脸喜悦的小舞女一眼,隐在那张金丝嵌玉面具下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无奈。 就权当是自己日行一善,还她那半个救命恩情好了。 第189章 碰面 苏婉宁想多了解一点儿信息,便主动与那小舞女交谈了起来。 “那绥平公府的大小姐生辰宴上......都有什么人?” 小舞女只当她的“鸢姐姐”第一次到绥平公府,不了解,随即热心地解释道: “听说今年的生辰宴上来了好多皇室的人呢,与大小姐同辈的就有好几个皇子......” 皇子?苏婉宁听到这里,握着长穗剑的手紧了紧。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墨景栎让她不要忘记遵守诺言的场面。 既然已经做好了去绥平公府大小姐的生辰宴的决定,不如寻个机会将答应墨景栎的那件事情也一起办了。 反正,来都来了,如果能成功拿到太子墨永城的腰牌,还省去了她第二次返回绥平公府的功夫。 苏婉宁沉吟了片刻,轻启薄唇:“皇子......都有哪些皇子?” 小舞女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对这个事情感兴趣,顿了顿声才回复: “唔......我听团里那个小道消息......据说太子殿下今日大小姐的生辰宴肯定是会来的......” 闻言苏婉宁的眼眸一亮,这不是巧了么。 太子殿下已经也在那个宴会上,那么她此行定然不会跑空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苏婉宁心中暗喜,听到身边的小舞女再次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大小姐的表哥呢,于情于理总归也是要来的......” 苏婉宁点点头,小舞女说得不错。既然有这层亲戚关系在,那的确该来。 不过......方才小舞女说的是好几个皇子,那想必就是不只太子一个皇子了? “除了太子殿下呢,可还有谁?” “好像四皇子和六皇子也来了呢......”小舞女答。 天黎国当朝的墨帝有三个正值青年的皇子,分别是太子墨永城,四皇子墨泓源。 至于那个六皇子...... 苏婉宁搜索了一下这句身体里原本的记忆,却发现这个六皇子甚是神秘。 似乎从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坊间对他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 只听说过六皇子从小便身体不好,似乎一直在深宫内苑里养着病,因而几乎不曾外出见人。 这个六皇子,倒是神秘得很。 小舞女见苏婉宁不再说话了,还以为她的鸢姐姐是因为第一次见当朝的皇子,露怯了。 小脸上随即绽开了一个笑容,口中宽慰她道: “没事的,鸢姐姐,皇子们那都是贵人,想必也不会为难于我们的。” 她的脸上笑意满满,天真无邪。 苏婉宁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小舞女还是涉世未深啊。 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怕就是人心了。 苏婉宁只是在心底里暗暗的揣度,却没有出言反驳小舞女。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越往前走,周围的花草树木便变得越多,郁郁葱葱的。 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花卉争相绽放,很多品种苏婉宁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只有鼻尖那淡淡的花香经久不散。 实在是一幅盛大无比的鸟语花香,生意盎然的美丽景色。 苏婉宁看到眼前这幅壮观的景象,也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惊奇。 即便今日一直在下着绵绵细雨,也挡不住这满园的春色。 这手笔,一看就是人工特意亲自栽培的。 若是光凭自然生长的植物,哪里会如同眼前这般,丝毫没有受到一点儿恶劣天气的影响? 拐过前面的一个小转角,苏婉宁的眼前豁然开朗。 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些花草树木都是栽种在了一个巨大的人造湖泊的周围。 这个人造湖泊很大,竟然不能一眼望到头。 湖水很清澈,湖中也同样种满了水上植物。 苏婉宁大概地扫了一眼,她只能认得出来荷花和荷叶。 一片接着一片,时不时地从绿油油的莲叶中,探出一朵浅粉色的花苞。 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一般,平添了一丝生气。 湖泊中心有个很大的圆台,一眼看去,就像一张巨大无比的圆形瓷盘似的。 苏婉宁眯起眼睛,细细地朝那圆台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原来大大圆台的上面,其实是被分成了左右两边。 两边都各有一个微微高出底部大圆台一些的小圆台。 左边的稍稍大一些,右边的稍稍小一些,右边的圆台正上方,还立着一个挡风遮雨的蓬。 说是篷,但是却是透明的材质的。 若是换一个角度去看,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反光。 这个篷想必就是为了遮风挡雨用的。 还特意做成了透明的,既能遮风挡雨,也不妨碍下面坐着的贵人们欣赏头顶的好景色。 视线顺着那顶透明的雨蓬向下看去,正下方围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小小人影。 因为距离还是有些远,苏婉宁并不能看清那些贵人们的容貌。 只能看到他们身上的金缕玉衣,即便是阴天,少了阳光的衬托,也丝毫遮挡不住那满身的贵气。 他们就像是游戏里的氪金玩家一样,苏婉宁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个词:“金色传说”。 “小柔,怎么现在才来?” 耳边蓦地又响起了一道女声,这声音有些尖细,苏婉宁之前不曾听到过, 她闻声望了过去,原来前面不远处一群同样穿着与她身上差不多的舞女表演服的姑娘,纷纷站在原地等候。 出口问的正是那群舞女当中的其中一个。 拉着苏婉宁小手的那个小舞女停了走上前一步说道:“来了来了,是不是快到我们了?” 原来一路上陪同着她到这里的小舞女名字唤作“小柔”。 有着一副尖细嗓音的女子又说道:“是啊,你们再晚点,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了!” 那女子语气丝毫不客气,一边说着,一边还毫不遮掩地瞥了苏婉宁一眼。 口中继续不屑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派,好意思让别人等她这么久......” 这是......在说自己? 第190章 人造湖泊 苏婉宁微微地抬起头,即便脸上带着那张眩目至极的金丝嵌玉面具。 也挡不住苏婉宁眼里的淡漠神色。 有意思,听这女子的语气,倒是十分的不耐烦。 一脸刻薄尖酸的模样,苏婉宁从心底里涌上来了一股厌恶。 那女子的话音才刚落,围着她的其他好几个女子也不约而同地纷纷附和着。 苏婉宁没说话,只是眼眸更加冷漠地斜睨了那群人一圈。 小柔见气氛不太对劲,连忙跳出来打了圆场:“小梅姐姐,我们这不是来了嘛......” “赶上了就是好的。” 那名被唤作小梅的女子听了之后,仿佛更加不屑。 鼻间用力地冷哼了一声,低低地咒骂了小柔一句: “墙头草。” 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苏婉宁听在了耳中。 苏婉宁算是看出来了,这群舞女怕是都不待见那位叫“鸢”的领舞,连带着连小柔也一并孤立厌恶了。 这样的人放在平时的话,苏婉宁向来是理都不会去理会的。 她的眼睛沉下了一抹暗色,这些人真应该好好谢谢小柔。 如果不是小柔的话,她恐怕管都不会去管这些人的死活。 对啊,这些人既然看着就不像是个良善之人,她们的死活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苏婉宁看了看那片巨大的人造湖泊,眼睛里若有所思...... 小柔面上笑得有些尴尬,只好当作没听见小梅说的恶言。 只是回过头来招呼道:“鸢姐姐,快来。” 那群凑在一堆,以小梅为首的舞女见苏婉宁这边并不搭腔,也只好作罢。 愤愤的一挥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只见她们两两一排,身姿袅袅的走在前方带路。 小柔拉着苏婉宁的手,也紧跟在其后。 原来要想走到湖泊中央的那个圆台上去,还需经过一条建在湖泊上面,与圆台相连的走廊。 走廊不大,堪堪只够两个人并排而过。 两端的雕刻精美,很像是花园里的那种长廊,浸染了古色古香的意味。 苏婉宁不发一言,也走了上去。 这条走廊随是建在水上的,但是却十分的稳当,简直可以说是如履平地也不为过。 她装作不经意的朝湖面下看了一眼。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片湖随虽然是人工造的,但是目测还不浅,湖水绿汪汪的,一眼竟然看不见底。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出现在苏婉宁的脑海中,她转过头,轻轻地拉了拉身旁小柔的手。 小柔一脸的疑惑,声音压的低低地问:“鸢姐姐,怎么了?” 苏婉宁同样也压低了声音:“你可会凫水?” 小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就回应道:“会......会的。” “怎么了?鸢姐姐?” 苏婉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不必在意。” 小柔呆呆地应了一声,她一向没有很多的心眼,心思太简单,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很快,走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离那圆台剩下几步之遥。 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正端坐在高台上的那些人了。 苏婉宁眯起了眼睛,坐在圆台高处的那些人她已经认识了不少。 许是这场宴会已经到了后半场,在场看表演的倒是没有几个父母辈的长辈,全是些平辈的少爷小姐们。 正中间坐着一个有着弯弯笑眼的年轻姑娘。 那双大眼睛即便笑起来,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小。 更像是一轮弯月,无数的星光从她眼里洒落,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大大的笑眼下面就是小巧的鼻子,纤巧秀气的樱桃小嘴。 再配上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活脱脱的一个娇俏软萌的美人儿。 不仅如此,她的皮肤白皙,嫩得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 眉心还点缀了一点朱红色的花钿,衬得她更加的明媚动人, 美的事物自然人人都心生喜欢,苏婉宁也多看了她两眼。 这位坐在正中央的大小姐,想必就是绥平公府的肖若烟大小姐了。 她的左侧坐着两个男子,一个正是先前在侯府里见过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位苏婉宁之前没有见过。 这另一位男子看着年岁应该跟太子殿下差不多大,一脸的书卷气。 不算很英俊,但却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秀气,举手投足间有种恪守成规的味道。 苏婉宁不傻,她看得明白,这男子竟然能跟太子坐在一起,十之八九也是皇子了。 就是不知道是那个四皇子呢还是那个六皇子。 不过,稍稍令苏婉宁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个长相秀气的男人身旁,竟然还摆着一张座椅。 只是那座椅上却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孤单单的空座。 那空座上还十分贴心地摆上了两张坐垫,也不知道是留给谁的。 苏婉宁没有忽略这个小细节,其他人的座位上垫着的,也不过只有一张坐垫罢了。 只有这张空椅,是两张,显得很是特立独行,这也让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再看大小姐肖若烟的右侧,也同样坐着两个男子。 这两人苏婉宁之前都已经打过照面了,正是绥平公府的少爷们。 肖若烟的两个哥哥,大少爷肖涵映和二少爷肖子明。 再往下坐着的,苏婉宁确实一个都不曾见过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但都是华冠丽服,披罗戴翠。 想必应该是明启城内各家有权有势的权贵后辈。 大致的看完高台上的那些人,苏婉宁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太子墨永城的身上。 墨永城正一手举着茶杯,轻轻地放到嘴边,慢慢地品着。 时不时的会出言应着大小姐肖若烟的问话,倒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苏婉宁这边。 也许是谈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题,墨永城还微微地侧了侧身,俯首下来听着身旁的肖若烟同他讲的悄悄话。 正是这样的一个动作,眼尖的苏婉宁发现...... 那枚金黄色的腰牌,不出意外地一如往常那样静静地悬挂在墨永城的腰侧。 苏婉宁的眼眸彻底的暗了下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苏婉宁的脑海里...... 第191章 剑舞 恍惚间,苏婉宁好似又想到了什么。 轻轻地扭开了头,四周环顾了一圈。 这人造湖泊的最边上的外围出人意料的竟然没多少守卫,防守上算得上是十分的薄弱。 也许绥平公府根本不曾想到,会有人能突破公府的大门守卫,偷偷地溜进来吧...... 既然墨永城在场,金腰牌也在场,又借着舞女的这个身份,甚至连周围的防守都变得如此的薄弱。 天时地利人和,不失为一个行动的好时机啊。 这实在是一个动手取腰牌的最佳时刻,苏婉宁隐在广袖下的手默默地握紧成了拳。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至于绥平公府的人事后追究起来,其他舞女的死活苏婉宁本就不想管,只有小柔...... 想到这里,苏婉宁的另一只握着小柔的手不禁变得有些用力。 不过......苏婉宁也已经想好了,一旦行动,会帮助小柔潜入湖水中凫水逃出。 眼看着离那湖中心的圆台处越来越近,苏婉宁双目里的神色变得越发坚定。 离得更近了,耳边微风拂过,从看台那边的圆台处传来了女子细声细气的娇嗔: “二哥,你不是说你寻到了一个夷国那边的特色剑舞表演么?” “怎么还不上场?” “若烟都还不曾见过呢......实在是好奇的紧......” 这句话说完,肖若烟好似想到了些什么,小脑袋微微一偏,面上颇有些哀怨地看了那个空座位一眼。 上一秒还喜悦明媚的小脸,一下子就像褪了色的山水画一样,肉眼可见的,迅速地暗淡了下来。 樱桃小嘴也嘟了起来,有些失望地嘟囔道:“六哥哥要是也能看到就好了......” 肖子明见自己家的掌上明珠不开心了,连忙拍着胸脯,飞快地想要转移话题。 开玩笑,若是真的惹这个妹妹不开心了,他们的老父亲肯定会剥掉他一层皮! 肖子明脸上不停地讪笑着,口中说道:“小妹,莫急,我这就喊她们上台!” “二哥答应过你的事,自然是不会骗你的。” “你就等着看吧!” 肖子明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手掌,很快就从圆台的一侧走出来一个管家服饰的男子。 只见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那些高台上的贵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紧接着转过身,面朝着前方,深吸了一口气后,口中拉着长长的语调大声报幕: “夷国剑舞,出!” 那男人话音都还没落,前面正在走廊上等候着的舞女们纷纷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一手在胸前,一手在身后,脚下迈着小碎步,两两并排着,身姿十分优雅地朝着圆台上走去。 苏婉宁知道,这是要上去表演献艺了。 她学着前面舞女们的样子,也摆出了同样的姿势,迈着一样的脚步,紧跟在她们身后走上前去。 前面上去的舞女每个人都是半蹲着,十分有规律地在圆台中央摆出了一个圆形,苏婉宁正是最后一个上场的。 等她走上去的时候,圆形已经成型,只剩下圆形中间的空位了。 苏婉宁不傻,她当然看出来了,圆圈中央的这个位置,定是给领舞留的。 她也没有任何犹豫,自信大方地走到了那个最中心的位置。 待她们都已经到了特定的位置上,耳边忽然响起了丝竹奏乐的声音。 这音乐时而舒缓,时而紧促,不似现代的钢琴曲那般悠扬婉转,却别有另一番气势昂扬的风味。 清风带起衣袂飘飞,舞女们向四周甩出的广袖,如同一只只围绕在她们周围的蝴蝶一样。 周围的其他舞女脚下舞步忽而同时向前探出,又很快地退回原位。 像花朵绽放一样散开,又像花朵凋谢一样聚拢。 每一个动作都恰好在音乐鼓动的舞点上。 苏婉宁一手举着剑,一手也与周围的舞女一样,向外扬出手腕上那长长的广袖。 她的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地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似乎都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苏婉宁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舞蹈,因为这个剑舞,其实跟现代的古典舞是十分的相像。 古典舞苏婉宁在前世的时候可是学过的。 虽然称不上是知名舞蹈家那样的成就,但是在大部分人里面,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了。 随着音乐的变化,苏婉宁将手中的那柄长穗剑舞得呼啸生风。 她一边手上不停地做着舞蹈动作,一边脚下不动声色地偷偷走上前。 小柔的位置就在苏婉宁的身边不远处,她转动着脚下的舞步行至她的身边。 紧贴着小柔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等下跳水逃命,南边小偏门等我。” 说完这句话,苏婉宁甚至都顾不上扭头查看小柔的表情一眼。 为了不露馅,很快一个高难度的转身,离开了小柔的身侧。 她像是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样,从人群后端转到前方。 又从前方回到了舞女中间,不断地变换着舞姿。 高台上的那些贵人看客都看得目不转睛,两只眼睛瞪得很大,一个一个都看呆了。 这场面,即便他们是看惯了那些没人的歌舞曲目表演的。 但如同苏婉宁这般如此有力量感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大小姐肖若烟更是直接“啪啪啪”地拍起了小手,口中赞不绝口:“天啊......好看好看!” 苏婉宁在心中哂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好看,等下还有更好看的呢。” 心中这么想着,底下的脚步便更加加快了一些,手中不停,挽出的剑花一个比一个漂亮。 其他舞女散开呈现出一个伞状,她们都是熟练有经验的表演者。 看着苏婉宁这一系列的动作,与先前排练的时候很不一样,虽然心中已经是十分的不解。 但面上的表情却依旧处理得十分妥当。 每个人都是如同一开始上场的那般微笑着。 因为她们也知道,若是此刻跳出来质疑苏婉宁,她们自己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的她们和苏婉宁,可以算得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共存亡的关系。 谁又会那么傻,主动说出来自讨苦吃呢? 她们只期望眼前的这个领舞可千万不要出其他的什么大乱子才好。 第192章 飞身 小柔在其他舞女之中,距离苏婉宁的距离是最近的。 就在苏婉宁不停地旋转着舞动手中的长穗剑,脚步也在一点点向前移动的时候,她就最先发现了异常。 其他人只是觉得苏婉宁的舞蹈动作和之前排练的十分不一样而已。 但小柔却看出了苏婉宁隐藏在舞步之中的小动作。 她越看越觉得心惊,今日的鸢姐姐,好像变得与往常十分的不一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小柔的眼眸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鸢姐姐的这个距离,太过于靠近那些贵人了。 被贵人发现怪罪的话,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又忽然响起了几秒钟之前,“鸢姐姐”靠近她的身边小声对她说的那句话。 好像是要叫她跳水逃命,南边偏门等。 可是......为什么要逃命呢? 难不成,鸢姐姐她...... 小柔越想心中就越是心惊,她隐隐的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她有种预感,鸢姐姐恐怕要做一件轰动在场所有人的大事出来! 这件事,恐怕还是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小柔圆圆的小脸上,那双大眼睛,看着苏婉宁的背影的眼神,愈发紧张。 四周的奏乐声开始变得越来越高涨,鼓点也是越发密集。 “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敲击的不是笨重的鼓面,而是在场的所有人的心。 此时此刻的苏婉宁,脚下的舞步有序地交替着,一点儿也没有慌乱。 腰间的装饰银铃链子随着她的舞蹈,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 配上苏婉宁脸上泛着五光十色的金丝嵌玉面具,像极了一个美丽的不可方物,前来索命的妖女。 就在那场最高潮的鼓乐奏响的一瞬间,苏婉宁直指长穗剑的剑尖。 一个大幅度的华丽转身,下一秒,整个人如同一条妖媚的美女蛇一般,来到了太子墨永城的身边。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待苏婉宁已经举着那柄长穗剑,锋利的剑尖离墨永城的脖子只有一厘米的时候。 大小姐肖若烟才忽然发出一声“啊”的惊呼,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肖涵映此刻也反应了过来,立马站起身,正欲呵斥。 太子殿下可是千金之躯,这舞女是怎么回事!定要好好惩戒一番! 就在肖涵映想要开口的瞬间,没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苏婉宁的剑尖巧妙地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剑花! 方才的动作好似只是虚晃一枪似的,根本就没有朝着墨永城的死穴刺过去。 墨永城的神色反倒是最平静的那一个了,面上的表情没有喜,也没有怒。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这个正在挥舞着长穗剑的舞女,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墨永城甚至还十分怡然地轻轻拿起了一杯茶,双眼一直在苏婉宁白皙,纤细的脖颈间流离。 那里只有那枚乌黑的玉佩静静地挂在那儿...... 他的眼底隐起了一丝暗色,这个领舞的舞女,竟然是个老熟人啊。 倒是没想到,一个侯府小姐竟然会跳剑舞,跳起来还有模有样。 几日不见,真真叫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倒要看看,这个苏婉宁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墨永城随意地向肖涵映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声张,他确实并无大碍。 肖涵映见状,这才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子殿下并没有生气。 这个动作估计也只是表演当中的一个稍微特殊点儿的动作罢了。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苏婉宁在近距离的舞完剑之后,会慢慢退下去的时候。 苏婉宁一个快速的转身,整个人像一只翩翩起飞的蝴蝶一样,朝着太子墨永城扑了过去。 苏婉宁可不是随意乱扑的,她早就看准了位置。 整个人微微侧着身,扑向了墨永城系着那枚金黄色的腰牌的那一边。 她的速度很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小巧的身躯就已经到了墨永城的面前。 咫尺之间,两人四目相对。 墨永城的双眸漆黑如墨,眼底尽是散不去的阴鸷,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看出点不屑。 但令人奇怪的是,那双鹰眼中却独独没有慌乱和惊讶。 这让苏婉宁心头忽然警铃大作。 她那敏锐的第六感,就如同被点燃了个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炸响。 不断地叫嚣着:眼前这个人定然有诈! 墨永城,他很危险! “啪嗒”一声,那柄精致的长穗剑如同被主人丢弃的玩物一般,重重地掉落在圆台之上。 墨永城见此情景,整个人稍稍呆滞了一秒。 正是这一秒,让苏婉宁有了反应的时间。 她的手没有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朝着墨景栎腰间的腰牌抓去。 电光火石间,苏婉宁下意识地向前伸出了一只手,推了墨永城的胸膛一下。 紧接着,另一只手在衣袖中摸到了那包迷药,来不及多想,一股脑的迎面撒出! 白色细小的粉末撒出的同时,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合在了一起似的。 周围的人根本没发现这一点儿微小的不同。 在他们的眼里,引入眼帘的是这个舞女直愣愣地向着太子殿下的怀里扑倒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了,别说周围人没反应过来了,就连距离最近的墨永城自己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原以为苏婉宁是报了想杀他的心思,隐匿在墨色衣袍下的大手早就攥成了拳,蓄满了力。 就等苏婉宁的长穗剑刺过来的同时,一掌打出。 在把苏婉宁抓上一个现行,现在的他,正愁找不到暖阳侯府的把柄呢。 却没想到,眼看着都要碰到自己了,这女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扔掉了手中的剑! 这一点是墨永城万万没有想到的,饶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下子也不由得呆愣了一秒。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第193章 落水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胸膛上正印上一只小小的女子柔夷。 苏婉宁的手心温度不似其他女子那般的温热。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得少的缘故,她的手心微微带着凉意。 一股淡淡的女子香气迎面扑来,这香味与其他女子身上的那种寻常的香脂香粉味道截然不同。 没有那么的浓烈,也没有那么的媚俗。 更像是他在自己的房间内,那株养了很久的空谷幽兰花的香气。 墨永城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攥紧的手心不知不觉地松开了,他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苏婉宁朝他迎面扑过来的时候,小巧的身躯就如同一只小动物一样,整个儿“钻”进了他的怀中似的。 苏婉宁冲过来的速度很快,形成的撞击力自然不小。 墨永城的身子晃了晃,顺着惯性,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掉下去的瞬间,墨永城在身旁两侧张开的手臂虚虚地揽成了一个半圆。 一缕女子漆黑顺滑的发丝搭在他半握的手心里。 如同一只滑不溜秋的小蛇一样,很快地又从指缝之间溜走了。 在那一瞬间,墨永城下意识地就想抓住。 他心中猛地一惊,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来? 他紧紧地盯着苏婉宁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小脸。 如同猎鹰死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眼底那狠厉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 正要抬起手,手上用足了力气,朝着苏婉宁的背后就要毫不留情的打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苏婉宁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突然向他撒出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墨永城只看见一阵白粉袭来。 细细的粉末遇到空气中的大量水汽,一眨眼的功夫,两者就融在了一起。 白雾瞬间迷乱了墨永城的眼,他只觉得太阳穴处很是沉重,就连近在咫尺的苏婉宁都变得模糊了...... 周遭的空气里一时间也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几个喘息之间,那种头晕脑涨的感觉却丝毫不减。 墨永城连忙摇晃了几下脑袋,但却不出意料的,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这让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药粉溶于水!围绕在两人周围的水汽有问题! 他连忙闭紧了嘴巴,鼻子也牢牢地屏住了气。 虽然先前吸进去了一点儿,但好在量并不多,墨永城的脑海还保存了一丝清明。 他刚想重新抬臂蓄力,想给这个扑在他身上的女人一记重击。 却让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都变得麻木了。 别说抬起来了,此刻就连动一动小手指,他都不能做到。 可恶,竟然中计了! 墨永城眼里闪过一丝气恼,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他整个人像一个僵硬的人形木偶一样,直挺挺地朝后坠了下去...... 周围的雨势下得更大了,下了一天的绵绵细雨已然变成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湖面上。 平静的湖水也一波又一波的掀起了波浪,一次比一次掀得更高,掀得更猛。 好像湖水已经变得不再只是单纯的湖水。 仿佛不再平静的湖水下静悄悄地隐藏着一只巨大的水怪,正张着大嘴,随时准备破水而出! “太子殿下,小心!” 周围传来了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大喊,墨永城却觉得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了。 “扑通——”圆台边缘的湖面之上溅起了半人多高的巨型水花。 待到那阵白蒙蒙的水雾散去的时候,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只因为本该太子殿下坐着的那个地方,此刻只剩下了一把歪倒在地,散了架的椅子。 原本垫在坐椅上的坐垫,此刻也飞了出去,孤零零地散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那个舞女和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完全不见了踪影! 肖涵映最先反应过来,即刻便从坐椅上“腾”的一下站起身。 口中大声地吩咐下人:“太子殿下落水了,快!快派人来!” 圆台上一时间乱成了一团,散得散,逃得逃。 大小姐肖若烟好似也被吓到了似的,缩着身子躲在肖涵映的背后。 肖涵映摸了摸她的头,叫来肖若烟的贴身丫鬟,护送着她先回院子里去了。 一片慌乱之中,没人注意到,站在圆台边缘的小柔也趁着这个缝隙,偷偷地跳进了水中。 她想起来了苏婉宁几分钟前偷偷跟她说的那句话。 小柔并没有多想,她一直坚信她的“鸢姐姐”是一定不会害她的。 个中的具体缘由,等在南边小偏门与鸢姐姐会合了再仔细询问好了。 就在湖泊中央的圆台上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同太子墨永城一起掉入湖水中的苏婉宁也没有闲着...... 她本来是不想跟着墨永城一起落水的,但先前扑过去的时候,苏婉宁可是用足了力气。 但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察觉到了意思不对劲儿来,悬崖勒马似的改变了计划。 这一下子力道根本刹不住,巨大的惯性的作用力像一只大手一样,在她身后狠狠地推了一把...... 再加上墨永城虽然整个人被麻痹,动弹不得,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还是有着不少的重量的。 这一拖一拽之间,两人翻滚了两圈之后,双双落进了水中。 不过,这个小插曲对于苏婉宁而言,倒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苏婉宁始终记得,她的任务是拿到墨永城腰上的那枚金黄色的腰牌就好了。 取腰牌在平地上可以取,在水下也自然可以取啊。 甚至可以说,在水下取,比在岸上取更加隐蔽,更加不会被人发现。 从这一点上来讲,对苏婉宁来说反而会更加有利。 苏婉宁游泳的本领一向不错,她在进水前的上一秒,早就提前猛吸了一口空气。 下一秒,整个人随着地心引力没入水中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就开始了闭气凫水。 倒是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殿下墨永城他...... 好像凫水技术不怎么样啊...... 第194章 取牌 墨永城入水的时候,也许是没能及时的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再被四周铺天盖地的湖水猛然一灌,竟然直接被水抢到了。 他的口鼻间不停地涌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小气泡来。 再加上他中了迷药,浑身动弹不得,整个人如同一个秤砣一般,沉沉地朝湖底更深的地方坠去。 苏婉宁一看,不免有些心急,墨永城他再这么沉下去,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腰牌岂不是就要飞了么? 她来不及多想,赶忙快速地划动着自己的四肢,朝着墨永城沉下去的方向游了过去。 幸亏苏婉宁的凫水技术还不算不错,发现的也十分及时,她很快就抓住了墨永城的衣领。 再借着湖水的浮力,将他整个人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墨永城闭着眼睛,好像失去了意识一般,任凭苏婉宁抓着他的衣襟,没有一点儿反抗。 闭着眼睛的墨永城看起来比平时倒是顺眼多了,苏婉宁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其实墨永城的五官并不难看,他的五官很是周正。 只是清醒的时候从来不笑,眼睛里仿佛永远有着十分浓重的,散不去的阴翳。 才使得他看起来十分的不好相与,连带着这么一张周正的脸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还是现在这样如同睡着似的模样更叫人看得顺眼些。 闭着眼睛的墨永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形手办玩偶,虽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生机。 但不得不说,还是十分欣赏耐看的。 等等,没有了生机? 他......不会嗝屁了吧? 苏婉宁心中一紧,连忙深深除了另一只手,使劲拍了拍墨永城的脸颊。 慢慢地,墨永城的眼睑在苏婉宁的拍击下,一点一点的再次睁开了...... 不过他还是显得有些迷迷瞪瞪的,倏尔反应过来,眼底里又重新露出了苏婉宁很是熟悉的,那种十分狠厉的眸光。 苏婉宁撇了撇嘴角,墨永城现在只怕已经是怒火中烧了,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了才好。 墨永城清醒后,立马调整了自己肺部剩余的空气,开始了闭气。 只不过迷药的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浑身的肌肉还是有些麻木。 他不能使用自己的武功,他的身体也不听他的使唤。 好在墨永城吸入的迷药剂量并不算太大,指尖脚尖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知觉,可以微微地做出一些小幅度的动作。 他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宁的眼睛,那吃人似的眼神仿佛在说:“还不赶紧拉我上去?等上了地面,我一定会杀了你”一样。 苏婉宁见他已经有了意识,就知道墨永城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她十分自然地忽略了墨永城朝她投来那道如狼似虎般的目光。 苏婉宁那狭长型的眼眸眼尾略微上挑,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的任务都还没完成,想要的东西都还没有到手,怎么能这么快地就“放虎归山”呢? 太子殿下你莫急,很快再送您回去...... 苏婉宁仿佛旁若无人一般,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墨永城的衣襟没有松手。 另一只手沿着墨永城胸膛一点点的向下摸索下去...... 小手在搭上墨永城的胸膛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那副阴影至极的模样。 随着苏婉宁的小手不断地下滑,墨永城脸上万年不变的不苟言笑的脸庞逐渐出现了裂痕。 完全被浸湿了的衣衫在湖水的浮力作用下,变得松松垮垮的。 苏婉宁的手不断地滑下去的时候,时不时就能碰到他的皮肤。 这让那种微凉柔软的触感变得十分的明显,滑溜溜的,如同好几条水蛇缠了上来似的。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墨永城即便是阅女无数,此刻也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感觉。 他只觉得苏婉宁的那只小手虽然是凉凉的,却能在他心中烧起一路的火星。 一个人怎么能是体温是凉的,却让人心里感觉到热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想阻止苏婉宁的动作,无奈身体还是麻痹着,根本做不出大幅度的动作来。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只能是五根手指握成了拳,攥得死紧死紧的。 苏婉宁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墨永城的腰间,抓住了那块光滑的腰牌。 但是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拉扯了半天,那枚腰牌就是扯不下来。 苏婉宁微微的低头一看,那腰牌竟然用了一根绳子系在了墨永城的腰带上! 难怪她硬扯了半天,腰牌就是掉不下来! 用绳子系着,在眼下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只能是多费点劲儿,将那绳子解开再拿下来了。 苏婉宁皱了皱眉,虽然有点儿麻烦,但是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了。 她拉着墨永城衣襟的那只手用力向自己的这个方向一拉,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更近了。 这个距离,能清楚地看到彼此的眼睛上,那些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墨永城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他的瞳孔剧烈地抖动着,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个女子真的是胆大包天! 他堂堂的太子殿下,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有女子敢这么对他! 墨永城能十分清楚看到苏婉宁的黑润润的瞳孔,在周围水波的反射的光的映照下,也变得十分波光粼粼。 像是撒进去了数不清的星光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气憋得太久了的缘故,墨永城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 “咚咚咚”的,比方才表演剑舞的时候敲响的鼓乐声还要激烈。 苏婉宁才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内,太子殿下的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她一心只想去取墨永城腰上的金牌。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后,果然再解起那绳子起来就方便多了。 苏婉宁不动声色地解下了那块腰牌,悄悄的收进了自己的广袖里。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头,看也没看墨永城一眼,双腿不断地拍打着水波,拽着墨永城向上方游去...... 第195章 逃离 圆台上的人都急坏了,肖涵映叫来了很多绥平公府的下人,纷纷跳下湖水寻找太子殿下。 苏婉宁想都不用想,此刻上面定然是守着不少人。 水面之上浮光掠影般晃荡着好多人的身影,嘈杂的说话声,惊慌失措般的碰撞声,像一群吵闹的苍蝇一样,围绕在她耳边,苏婉宁即便还在水下也听见了。 “大哥,我......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这群舞女是我从外边儿寻来的,前几年找的就是这个表演班子,也不曾出过问题啊......” “这次怎么会......怎么会......” 肖子明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听起来衣服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肖涵映冷静了下来,但此刻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分钟了,还不曾见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即便他伪装的再怎么冷静,也不免泄露出了一丝慌乱。 他的这个二弟,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肖涵映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肖子明蜷缩着身子蹲在一旁,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双眼更是毫无焦距,估摸着已经被吓破了胆。 肖涵映只得是摇了摇头,他作为在场的人里面的主心骨,更是代表了绥平公府,若是再乱了阵脚那岂不是完了? “大哥,大哥,我该怎么办?父亲他......” 肖子明仿佛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猛地抬起头,哆嗦着嘴唇道。 眼下再去斥责二弟也已经改变不了太子殿下落水的事实,他只好先将肖子明的心绪安抚下来。 肖涵映轻声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中也并不是很有底,肖涵映一直站在圆台边,双目焦急的一直盯着湖面。 圆台上的动静被苏婉宁听得一清二楚,苏婉宁心中了然,圆台上定是一定乱的不可开交。 要想明目张胆的离开定是不可行的。 如果带着墨永城一起,挟持墨永城当做自己的人质,只怕两人才刚一露头就会被绥平公府的防卫围住。 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只怕根本与这么多人缠斗道力竭,逃出绥平公府的机会也是十分的渺茫。 但是她一直待在水下的话,迟早也是会被寻到,会被发现的。 既然腰牌已经到手,此地并不利于久留,她要想个引开那些人的办法,如此才能方便自己脱身。 自从掉入湖水之中,苏婉宁还不曾换气过,饶是她凫水再厉害,现在也有些受不住了。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的肺部就像是一直被气体胀大到了极致的打气球似的,如果再不释放出来,很快就要“嘭”的一声整个爆炸。 眼下得必须先上去换口气再说。 她不停地划动着自己的双脚,慢慢地靠近了水面,却并没有一下子将自己的头贸然的伸出去。 圆台之上的情况虽然有些混乱,但保不齐正有人死死的盯着水下的动静呢。 若是肖涵映派来了弓箭手,那情况可就更加糟糕了,只怕她才刚一冒头,就要被射成马蜂窝了。 倏尔,苏婉宁头转过头,再次看了一眼身边的墨永城。 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我们的太子殿下......想来应该同她一样,也需要上去换一下气了...... 只见苏婉宁薄薄的、透着血色的唇角一勾,像极了一个小心思得逞的小孩子,在墨永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苏婉宁猛地一拽他的衣襟,将他的头拖上了水面。 虽说是托上了水面,但苏婉宁也没有将他托离水面很高,只是稍稍将他的脑袋探出了水面一点点。也就刚刚好能让鼻孔露出水面的高度。 而她自己,则是侧着身子,将自己的头颅隐藏在墨永城的脑袋下面, 这个动作相当于是拿打字殿下的脑袋给自己做了一个十分完美的遮挡,即便是被肖涵映的人发现了,他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如果想对她不利的话,可是要先掂量一下太子墨永城的安危。 趁着这个缝隙,苏婉宁连忙大口大口的多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 苏婉宁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似的,雨后的空气本就清新,再加上她上一秒已经是闭气了很久的状态。 此刻乍的闻到久违的空气,就如同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渴到极致的人,忽然发现了前方的绿洲一样。 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还没等苏婉宁休息好,圆台上已经有眼尖的人发现他们了。 耳边传来了大叫声:“是太子!是太子殿下!” “肖大少爷您看!那边那个人影是不是太子殿下?” 苏婉宁循着声音,眼角余光偷偷地朝那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圆台上正站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家丁,一手直指着他们这边,微微地弓着腰,正在向肖涵映汇报。 只见肖涵映在听了那个小家丁的话之后,双眼透着审视的神色,如同两盏探照灯似的,也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苏婉宁心中暗道,这下可不好,已经引起了上面所有人的注意了,她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的亮光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苏婉宁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臂猛然弯曲,借着湖水强大的浮力,朝与圆台相反的方向一甩。 同时那只抓着墨永城衣襟的手也松开了,墨永城整个人顺着这股力道,一下子被甩了出去。 苏婉宁还觉得缺了点儿力道,连忙又在甩出去的墨永城的后背紧接着又补上了一掌。 这一掌她用上了体内流转的气经,可以说算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力气。 在这多种力量的加持下,墨永城转瞬间被甩出去了很远的距离。 这一下发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圆台上的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肖涵映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被甩飞出去的墨永城,急的他连忙大喊: “快!太子殿下在那儿!” “所有人都立马给我下去!” 他的语气急促,满脸的焦急。若不是他自己不会凫水,是个旱鸭子。 跳入了水中也救不起来太子殿下,还会白白搭进去自己的小命的话,不然肖涵映他恨不得自己跳下水去救。 墨永城身上的迷药并没有完全消散,根本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在水中游泳。 很快,他的身体直挺挺地,一点一点的再次向水面之下沉了下去。 圆台上不少人“扑通扑通”的,如同煮开了水的锅里,一股脑儿倒进去的饺子一样,前仆后继的朝着墨永城的方向游去。 他们都知道,这可是个“好活儿”,救了太子殿下的话,那就成了当朝太子的救命恩人。 一夜暴富不敢说,但怎么着也会有些赏赐吧,这等儿好事谁不眼红?自然都要积极些了。 一时间,湖水被搅乱成一团,水花四溅,湖面上一下子跳进去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的。 苏婉宁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一切果然如同她所料的那般。 一下子又来了这么多人帮她打掩护,再静悄悄地闭气潜水离开,这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脱身了么。 没错,她就是故意将墨永城当做“诱饵”,也是故意将他甩出那么远的。 眼下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让她能混迹在这群人之间离开,苏婉宁头也没回,深吸了一口气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苏婉宁凭借着自己还不错的凫水技术,潜入湖水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探出水面上过。 有很多人从她的身旁拍打着水花游过,苏婉宁还没潜出很远,身后还在隐隐约约传来那些人的对话: “太子殿下救上来了,太子殿下救上来了!” “快宣大夫过来!” “所有人不要围着,要保证太子殿下周围的空气流通......” 苏婉宁嘴角带着一抹暗笑,加快了手脚划动周围水波的速度。 大功告成,那些“身后之事”,就让它永远的沉在这偏深不见底的人造湖泊里吧。 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地离苏婉宁远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婉宁一向谨慎,直到那点儿变得愈发遥远的谈话声再也听不到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从水面上浮起身子,谨小慎微的偷偷地探出了一点儿小脑袋。 引入眼帘的是低低矮矮的灌木丛,几株杨柳树在灌木丛的中间,如同鹤立鸡群般疏离着。 细细弯弯的柳条垂落下来,随着微风忽左忽右的摆动着,就像雨后蜻蜓点水似的,时不时的碰到了苏婉宁的额头。 除了郁郁葱葱,一片绿意的草木之外,旁边还有各种各样的花。 就在这一片花草树木的中间,若隐若现的,似乎能看到夹藏在其中的一条石子路。 苏婉宁回过头,抬起一只手掌,挡在自己的额头前面,朝游过来的方向望去。 那圆台看起来变小了很多,就连上面站着的人也都变成了宛若蚂蚁似的一个个小黑点儿。 看来,她已经游出了挺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暂且不说肖涵映他们此刻有没有发现少了人。 即便就算是发现少人了,那苏婉宁也不担心,绥平公府的人要追到她,只怕也要费上不少功夫。 利用这个时间差,她可以干很多事情了。 不过......苏婉宁一时有点摸不准,她这是游到哪里来了?这是游到哪个方向了? 苏婉宁飘在水面上,没有乱动,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 看着眼前的这些这些花草树木......苏婉宁只觉得甚是眼熟。 这些花草树木的品种,不正是她来的时候在湖泊边缘处看到的那些么? 可以说不论是花草树木的品种,还是它们的栽种方式,又或者是它们的布局,都相差无几。 这里应该也是人造湖泊的某处边缘的地方, 她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是从偏北的方向来的...... 苏婉宁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了一天的天空云层好像变得薄了一些。 太阳隐藏在云朵里,随着浮云的飘动,时不时的能看点一些太阳的影子。 太阳东升西落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苏婉宁眯起了眼睛,盯着头顶的太阳,辨认出了方向。 这一思索,苏婉宁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喜色!她今日的运气果真不错。 她游到的这处地方,凑巧正是南边啊! 倒是没想到那片人造湖泊的南边,竟然直接挨着一个小花园。 真是天助她也。 苏婉宁连忙动了起来,几下划到了人造湖泊的边缘,两只细若小葱似的的小手攀上了湖泊边缘的石台。 整个人紧贴着湖泊边缘的石壁上,手肘撑着石台,用力的向上一跳,同时高高抬起一跳腿,终于翻身上了地面。 她浑身浸湿了水,身上的衣服都显得笨重了起来,沉沉的向下坠着。乌黑浓密的发丝也在一缕一缕的向下滴着水。 上了岸,苏婉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解开了脸上那副金丝嵌玉面具的带子。 这面具虽然华丽又好看,但是不得不说,好看的背后代价就是它比起其他的普通面具来,的确是重了不少。 一直戴在脸上,并不是很舒服。苏婉宁想也没有多想,解开了面具的系带之后,随手一掀,就将那张做工精致的面具抛在了一边。 苏婉宁平躺在地面上,不停地喘着气,眼下暂且摆脱了被追杀的急迫情况,她终于可以稍稍的休息一下了。 先前一直憋着一股气,头也不敢回的在湖水下面潜水游了这么久,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直划动着的四肢也是早就极度酸软。 现在蓦地放松了下来,苏婉宁连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再动了,她只想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脑子什么也不想的休息一会儿。 目光所及之处的天,很大、很空旷。聚集了一天的乌云终于开始一点点的散开了,雨后的天空放晴,像一张徐徐展开的风景画,隐隐地露出了遮在云层后面的蔚蓝色的巨型画布。 苏婉宁见此美景,心中涌上来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口中不禁轻轻地喟叹道:“真好看啊。” “哪里好看?” 头顶冷不丁的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 第196章 六皇子 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苏婉宁的思绪,心中凭空的跳空了一拍。 上一秒还在庆幸自己虎口逃脱的喜悦之情,下一秒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瞬间让她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背上被湖水浸湿的小褂,与后背上隐隐冒出的冷汗交织在一起,那刺骨的凉意就变得更加冷了。 苏婉宁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休息?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一般,翻过身,坐了起来。 她朝方才那道声音的来源方向看了过去。 那处地方应该是花园的一条小石子铺成的林荫小道,若不是这个男人发出了声音,苏婉宁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处。 林荫小道从半人多高的花草丛中间蜿蜒出来,那男人就呆在那花草丛之间,探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却被茂密的花草丛遮挡住了,完全看不见。 苏婉宁眯起了眼睛,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只见他穿着一席灰白色的衣衫,即便衣服的颜色并不是很抢眼的那种,灰白色看起来还略略有些萧瑟落魄的味道. 但他胜在肩膀很宽,骨型好看,是一个天生的衣架子,那种颜色并不好看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也变得亮眼了几分。 她的目光由下而上,顺着男人的胸膛向上扫视过去,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他的脸上。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男人......竟然这么好看! 修眉斜飞入鬓,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他的鼻梁挺拔,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向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微微地侧开了脸。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下颌线的弧度泾渭分明,像是凭空削出来的雕塑品。 明明是很素净的一张脸,却偏偏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 乌黑的长发一泄而下,纷垂在身后,有一绺发在耳旁飘动,看上去清雅脱俗,洒脱不拘。 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却不像旁人那么好,有些白皙的过了头,更像是......一种病态的白。 苏婉宁一时间得出了神,这人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所有人里面,算得上是长得最好看的了。 他的那双丹凤眼,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一样,让人一不留神,就被深深地吸了进去。 说到了丹凤眼,苏婉宁忽然想起来,墨景栎也有一双丹凤眼来着,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苏婉宁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她脑海里一边回想着墨景栎的眼眸,一边又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眸,再三对比。 这一看不得了,这两人的丹凤眼,简直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什么情况?这年头,丹凤眼都如此这般常见了么?而且不会这么巧合,身边有两个拥有丹凤眼的人,都是男子,又恰巧地都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苏婉宁的秀眉微微地拧了起来,这件事,处处透着不正常的地方。 一个大胆的猜测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一样,涌上了她的心头。 莫非...... 这男子就是墨景栎? 想到这里,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近了两步。 她记得很清楚,墨景栎的右眼眼角处还有一粒小小的泪痣。 如果这个男人也有,那他定然就是墨景栎! 苏婉宁眯起眼睛,细细地看向那男人的右眼眼尾...... 那里很干净,与脸上其他地方的皮肤一样的白皙,但确实什么也没有。 竟然......不是? 苏婉宁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还没等苏婉宁想好该如何处理眼前发生的突发情况,那男人的背后急急忙忙地跑来一个人。 那人看装扮像是谁家的侍卫,腰间别着一柄长剑,见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之后,立即单膝跪了下来: “殿下,太子殿下那边出事了......” “好像是被一个舞女推进了湖......” “不过现在已经被救上来了......救治得及时,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殿下?这个称呼一下子让苏婉宁犹如梦中惊醒,这男的可不是什么朋友!他是皇子! 苏婉宁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一阵一阵的心悸感觉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后背开始冒出了冷汗。 才刚出虎穴,又入了狼窝!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那男人的紧抿着的唇线微微地开启了几分,一道低沉却很悦耳的嗓音响起:“知道了。” “本来我也不曾打算过去,既然发生了这种事,那就更加不必过去了......” 这句话一说完,这位成为殿下的人单手撑着一边的脑袋,像看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一样,泛着流光的眼眸转向了苏婉宁的这边,口中话锋一转:“你是什么人?” 苏婉宁脑筋转得飞快,她身上还穿着舞女表演的衣服,若谎称是绥平公府的丫鬟,迷了路,这又太过于蹩脚,完全不可信。 若说成自己是不慎落水的弱女子,那这一身的舞女服又该怎么解释? 苏婉宁心中焦急,脸上却被她隐藏得很好,她转了转黑润润的眼珠,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当然,实话实说也是有技巧的,只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这也是实话实说。 “我是给绥平公府大小姐的生辰宴献艺的舞女,只不过临近表演前,身体却忽然不适......” “没有办法......就让别的姐妹替我上场了......” 苏婉宁编的理由合情合理,完全找不到错处。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弯下了腰,好似真的肚子痛一样。 刚解释完,苏婉宁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脚底下偷偷的挪动着步子,就等到离开到一定的安全距离后,赶紧拔腿离开。 “极琴,拦住她。” 那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话音还没完全落地呢,苏婉宁面前就出现了那个向男人汇报情况的佩剑侍卫。 极琴猛的一把剑,阴森冰冷的剑尖直指苏婉宁的心口处。 苏婉宁不得已,只好停在了原地,再次的转过身来。 那男人倒是一脸的戏谑,上下扫视了苏婉宁一眼,“那你这一身的落汤鸡又是怎么回事儿?” 苏婉宁心里一沉,这男人果然不是个好忽悠的。 她只好装出了讪笑的表情,“绥平公府太大了,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不就一时迷了路,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吗。” “六殿下,这女子鬼鬼祟祟,说的话也似真似假,殿下不可偏信啊!” 极琴在一旁出言提醒。 六殿下?眼前这个男人原来就是先前在大小姐肖若烟生辰宴上缺席的那位! 苏婉宁心里暗暗惊讶,一打二,他还是个皇子,这笔买卖划算不来,硬闯是不太行的了,只能是见招拆招了。 “唔......”那位六殿下看起来还是一副闲散皇子的模样,只是略微抬起一点儿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苏婉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开口问道:“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就当作没见过我,我能走了么?” 不等这个六殿下开口回答,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景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苏婉宁稍稍探出一点头,朝那位六殿下的身后看了一眼,待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之后,她连忙把头缩了回来。 心里更是不停地打着鼓,那正在朝这边赶来的人,不正是绥平公府的大小姐,肖若烟么。 被她看见了可就不好脱身了,苏婉宁来不及多想,立刻弯下了腰,快速地退了回来。 周围并没有适合藏身躲避的地方,苏婉宁四处望了望,只有那位六殿下所在的那块半人高的花草丛,看起来比较适合。 在极琴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婉宁已经像一只灵巧的小猫一样,“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苏婉宁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六殿下,下半身竟然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这六殿下竟然是个残疾? 不知怎么的,这一点也叫苏婉宁想到了墨景栎那个妖孽。 苏婉宁缩着身子,紧紧地靠在了六殿下的脚边。 周围那些半人多高的花草一下子就淹没了她,只要不走近看,想来并不会发现异常。 那头的肖若烟已然走近,口中倒是十分的亲切,带着一点儿小女儿家的撒娇与娇憨,“景哥哥,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会来了......” 这个六殿下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冷冰冰的,苏婉宁还发现,他偷偷地给身边站着的极琴使了一个眼色。 极琴一下子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走上前一步,拦住了肖若烟眼看着就要扑过来的身躯: “大小姐,小心磕着碰着。”极琴的语气恭敬,但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肖若烟一下子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脚步,双手绞着自己的手帕,大大的瞳孔里透着委屈,眼巴巴的盯着六殿下看。 这六殿下确实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仿佛就跟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他的那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一直低垂着,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脚边的苏婉宁看。 苏婉宁心中一阵无语,这人这是故意的么,正常人谁一直盯着地面看啊,他不会是想把自己供出去吧。 她透过茂密的草丛间的缝隙,看了肖若烟一眼。 其实不难看出来,这个绥平公府的大小姐,应该是心仪身边的这位六殿下的。 那种小女儿家脸上见情郎一般的欢喜模样,明眼人都能一眼就看出来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大小姐肖若烟也看出来一点儿不对劲了,只见她皱起了眉头: “景哥哥,你为何今日都不曾看我一眼?” “地上......可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么?” 眼看着头顶上方的这位六殿下勾起了一侧唇角,又是那种熟悉的玩味的笑意,他正要回答...... 苏婉宁飞快的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你若是把我供出去,我必然一口咬定就是你逼迫我做的。” 男人的眼睛暗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而后抬起了头,声线重新变得冰冷,脸上的笑意也在须臾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只是我旧疾又犯了而已。” “大小姐千金之躯,还是早点回房去吧。”他说出口的话直截了当,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肖若烟看着六殿下如此冷漠的脸,小嘴向下一撇,立马转过身哭啼地抹着眼泪跑远了。 苏婉宁松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总觉得方才发生的场景,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一遍似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没等她想明白,胸前的衣领一紧,苏婉宁赶忙低头一看,一直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因为用了不小的力气,那只手臂上隐隐地有青筋浮现。 眼前的画面一阵变换,苏婉宁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身旁那坐在轮椅上的六殿下提了起来。 这男人脸色一脸的病态,手劲儿却这么大? 被他一手提起来之后,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一股熟悉的清冷薄荷香气萦绕在苏婉宁的鼻尖。 这......这味道她闻到过的!这是墨景栎身上的味道!苏婉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知怎的,耳边忽然又回想起了肖若烟的声音:“景哥哥......” 景哥哥?墨景栎? “你......”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这个男人就松开了手,苏婉宁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本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想到,屁股地下竟然坐上了一个微软温热的事物。 六殿下的脸还在她的眼前,苏婉宁低头一看,原来他将她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苏婉宁对这种亲密接触十分的不适应,屁股地下坐着的好似不是别人的大腿,而是一个滚烫的铁盆。 苏婉宁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 口中的话脱口而出:“墨景栎你!” 那男人挑了挑眉道:“你喊我什么?” 第197章 解药 苏婉宁冷笑了一声,墨景栎还在这里装呢,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再次开口:“墨景栎,别装了。” 墨景栎眼里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却没有一丝讶异,好像苏婉宁这道这件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不愧是我的小宁儿......” “我让你取的东西,你拿来了么?” 苏婉宁从衣袖中掏出了那枚金黄色的腰牌,提在手心里,在墨景栎的面前摇晃了两下,“喏。” 墨景栎眼前一亮,伸出手,接了过来,“没想到你还真的拿到了......” “你还有其他的事么?没有的话,我还得赶着去救人,就不在这陪你闲聊了。”苏婉宁拍拍手,作势要走。 墨景栎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一下子就知道苏婉宁说的救人是什么意思了,没有多想立即叫住了她: “你要是想救人,明天带着要救的人来玄烟房找我。” 苏婉宁米有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如果可以,她不想跟皇亲贵族的人再扯上关系了, 话毕,墨景栎也没有再阻拦苏婉宁,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返程回南边小偏门的路上倒是意外的一路畅通无阻。 苏婉宁现实回到之前舞女的那个房间,换下了身上的舞女表演服。 再找到了藏着宗小蕊的大木箱,将宗小蕊从木箱之中抱了出来。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柔的惊呼:“你是谁?” 苏婉宁回过头,脸上倒是没有恼怒的表情。 看了小柔一眼,轻声解释道:“小柔,我不得已借用了一下你鸢姐姐的身份......” 小柔瞪圆了眼睛:“你不是我鸢姐姐!我鸢姐姐人呢?!” 苏婉宁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个大木箱,“在那里。” 小柔连忙跑过去,打开了木箱,看到鸢姐姐完好无损的在里面,这才放下心来。 苏婉宁又道:“我没有恶意,也不曾象伤害你们,眼下绥平公府的闹剧既然已经发生了......” “你们抓紧时间出了这明启城吧,以后也不要再回来。” 话已至此,苏婉宁重新背起宗小蕊,直奔南边的小偏门而去。 ...... 出了绥平公府之后,苏婉宁先是去离绥平公府最近的客栈找到了丫鬟红鸾。 红鸾见到苏婉宁背上的宗小蕊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给苏婉宁打起了掩护。 她在客栈老板那里租来了一辆马车,让苏婉宁和宗小蕊坐在马车里,自己驾着马朝暖阳侯府驶去。 马车跑的不慢,很快就到了暖阳侯府的正门。 回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刘嬷嬷在门口等着,苏婉宁很顺利的回到了暖阳侯府。 她没有片刻的停歇,连忙背着宗小蕊回到了煮雨苑。 “红鸾,去找个有经验的老大夫来。” 红鸾应着声退下了,很快,一个背着药箱的小老头就走了进来。 “大夫,她怎么样?”苏婉宁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老头摇了摇头道:“大小姐,在下医术有限,实在看不出这位小姐的病症......” 他摸了摸自己的花白的胡须,满脸疑惑地继续说道: “这种病太奇怪了,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她气息尚存,但是脉搏确实十分的紊乱,各项器官的身体机能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这也太奇怪了......” 苏婉宁听到这里,心中就已经知道,这个老头确实医治不好小蕊。她感到有些疲惫,摆了摆手道:“红鸾,送客吧。” 苏婉宁坐在床榻边,双眸中充满了哀伤。 她忽然想到,一个时辰前,墨景栎不是对她说过“要想救人的话,明日是玄烟房找他么?” 苏婉宁轻轻地摸了摸宗小蕊的手,看来。明天她还是得去玄烟房一趟了。 她倒要看看,墨景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苏婉宁就已经跑到玄烟房的门口了。 她抬起手,才刚刚叩了一下大门,门便开了,一个白衣小童探出身子来,“客人,这边请。” 苏婉宁不免啧舌,这感觉就像是眼前这位小童早就在门内等待了好久似的。 小童领着她,左转右转,转了好半天,才带她进到了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 “客人,请。”小童再次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苏婉宁没说什么,抬起手,推门而入。 就在她刚进房间的下一秒,房间门便关上了,那小童的身影也被隔绝在了门外。 房间里有些昏暗,但四周都点上了烛台。 苏婉宁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一直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墨景栎既然叫她来,那一定是有叫她来的原因。 她开了腿,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向前走了没几步,苏婉宁发现屋子里反倒是越来越黑。 这间屋子与寻常房间好像也不太一样。她往前走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走到头? 苏婉宁一边将自己的双手伸出前去,一边开口轻轻地喊了几声:“墨景栎?墨景栎?” 黑暗的感觉苏婉宁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环境总让她回想起来前世小时候那些悲惨的遭遇。 苏婉宁的脚步有些虚浮,语调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一点儿颤抖:“墨景栎,再不出来,老娘不陪你玩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只感觉自己身旁好似有一阵气流涌过,下一秒,探出去的指尖就碰上了一个硬中带软的事物。 “小宁儿,你竟然怕黑?”那股好闻的冷冷的薄荷香气蓦地出现了在的身前。 自己的双手也被一只大手一手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苏婉宁有些气恼,她不习惯跟人靠的这么近,挣动了一下手心,发现竟然还是动弹不得,嘴硬的说道:“管你什么事儿?快放开!” 墨景栎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似的,只是一言不发的牵着她的手一直朝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小宁儿,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他的声音虽然一如往常那边低沉好听,却隐隐的染上了一种落寞的味道。 苏婉宁狐疑的问:“这是哪儿?” “是我小时候待过的天黎国皇室的地下密牢。” 墨景栎说着,不知道按到了墙上的哪一点,身旁的一整扇门“轰隆”一下朝两边打开了。 露出了一道一直通往下面的、深不见底的台阶。 墨景栎拉着苏婉宁的手,一层层的走到了下面。 到了下面,苏婉宁一眼看过去,这个地下密牢虽说是密牢,但其实更像是个巨大的石窟。 里面被隔成了好几个规则不一的石室。 正中央留着一片空地,上面放着...... 一口棺材? 苏婉宁不知不觉间就被这口棺材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 墨景栎却没有立马回答,只是一言不发的拉着她慢慢地走了过去。 等走到那口棺材的旁边,苏婉宁抬眸看去,这才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棺材里躺着的男人跟先前在绥平公府见到过的那位名叫“极琴”的守卫有点相像。 这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身上完好,并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伤痕,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显得十分的平和宁静。 不过......苏婉宁仔细的瞧了瞧,这个躺着的男子年纪看着好像也才十五六岁,面色十分的显小。 “他是?”苏婉宁不解的问。 “他叫极画,”墨景栎看着棺材里的人开了口,“他是我的死侍,但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苏婉宁有些吃惊,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现在是怎么了?” 墨景栎的眼神暗了下来,“跟你的姐妹宗小蕊一样,中了毒,一直睡到现在也没醒来。” 顿了顿,墨景栎又补充道:“是同一种毒。” 苏婉宁心中沉了下去,她虽然早就知道小蕊必定是中了某中毒,但是不曾想到,这毒的威力竟然会这么厉害?竟然能让人昏迷好几年? 那小蕊她不是也...... 苏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那可有解毒之法?” 墨景栎既然跟她说的是想救人的话就来找他,那墨景栎他必然已经有个解毒的办法,不然也就不会叫她来玄烟房找他了。 墨景栎闻言抬起了眸子,他的小宁儿果然聪明机灵,脑筋转的确实很快。 他点点头,道:“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你既然拿到了那枚金黄色的腰牌,这法子也便有了。” 苏婉宁思索了片刻,金黄色的腰牌是太子殿下的东西,墨景栎这么说的意思,这毒是太子殿下下的一定没错了。 但是,为什么太子殿下要下毒呢? 她正想开口询问,却看到墨景栎走到了旁边,那一处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上有个凹槽。 看那凹槽的形状,竟跟那腰牌的形状一模一样。 只见墨景栎拿出那枚匆匆太子殿下那儿取来的金黄色腰牌,对准石头上的凹槽,轻轻地放了进去。 霎时,整个石室似乎都摇晃了一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动。 那石头是个机关!咔咔咔的声响过后,那石头处出现了一个小盒子。 墨景栎将那盒子拿在手上,又走回了苏婉宁的身边,他看了看手上的盒子,又看看了苏婉宁,用眼神示意苏婉宁打开盒子。 苏婉宁没说什么,低下了头,朝那盒子看过去。 这盒子并不大,也没有看到挂锁,只是盒子正上方的盖子上好像有一个十分浅显的椭圆形。 既然没有锁,墨景栎为什么不自己打开? 苏婉宁一脸狐疑的接过来木盒,她一手托着盒子底部,另一只手掰着盖子,这一掰,苏婉宁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手上的木盒像是用502胶水粘牢似的,她不信邪,再次手上用劲儿,但那盒子依旧是纹丝未动。 苏婉宁停下了手,再次仔细看向这个小盒子,莫非有什么机关? 她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仍旧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她对于古代的机关术那是可以说完全没有一点儿研究,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婉宁有些气馁,没好气的再次开口:“墨景栎,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打不开?” 只见墨景栎伸出了一根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木盒子正上方的盖子一下。 苏婉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墨景栎敲的那个地方,正是那个看起来特别特别浅的椭圆形的印记处。 墨景栎开口:“你把你脖子上的那块黑色玉佩拿下来,放上去看看。” 苏婉宁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秉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她还是按照墨景栎说的那般,取下了脖子上那枚乌漆嘛黑的黑色玉佩来。 她拿着玉佩,轻轻地放在那木盒的盖子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盒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苏婉宁才刚把玉佩放上去,它就“啪嗒”一声,应声而开。 苏婉宁一脸惊讶地看着手中的这枚黑玉佩。 为什么自己的玉佩能打开皇族的东西? 墨景栎从那个木盒里取出来一个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枚圆溜溜的药丸之后,便把瓷瓶递给了苏婉宁。 苏婉宁呆呆地接了过来。 只见墨景栎取出那个药丸之后,径直走到了那口棺材的地方...... 他将棺材里的人扶了起来,再把药丸喂入了他的口中。 做完这一切,墨景栎又转过头来,看着苏婉宁道:“这瓷瓶里的药丸,就是解药。” “你可以回去给宗小蕊服下,服下之后,应该不出三天就会苏醒了。” 苏婉宁捏紧了手里的药丸,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开。 她心里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她一下子不知该从何问起。 苏婉宁抿着嘴,决定就先从眼前的事情问起好了:“太子为什么给他下毒?” 她提出来的问题一针见血,苏婉宁也走到了那口棺材的旁边,直愣愣地盯着墨景栎的脸。 事到如今,墨景栎也知道瞒不了小宁儿了。 他思考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出:“这毒原本是要下给我的......” 第198章 悟情 墨景栎的眼神忽然好像飘得很远,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声线也变得幽远了起来: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听宫里曾经伺候过母亲的人讲,我的母亲她是夷国的公主,是父皇曾经最喜爱的妃子。” “但是美人薄命,我出生的那天,母亲难产,太医又迟迟不到,就这么离开了......” “后来,我被安排在皇后房里长大......” 听到这里,苏婉宁身形顿了顿,没想到墨景栎也是个从小便没了母亲的人。从小寄人篱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她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只听墨景栎的声音继续没有起伏地说了下去: “我从小品学兼优,不论是读书功课,又或是骑射武功,都是第一名,父皇小时候最喜欢、最看重的皇子就是我。” 苏婉宁一边听着一边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在皇家,一个没有了母妃庇佑的稚儿,又这么出色张扬,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皇帝的后宫那可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尤其是还有皇后这个后宫之主把持。 墨景栎,十有八九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 她忍不住插了口:“我听外面的传闻说,当今的六皇子几乎都从来不曾出席大场合......” “还说六皇子体弱多病,也不是当朝墨帝最看重的儿子......反倒成了最不在意的儿子了。” 墨景栎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说我生病是真的,我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天天被喂食慢性毒药......” “身子自然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双腿也因为这个原因,再也不能站立行走......” “初遇时,我曾跟你说的寒毒,是真的,并不是我在骗你......” 墨景栎说着,手心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后来遇到了一位高人,捡回了一条小命,还帮我祛了毒。” “但是,这寒毒侵染我的身体太久了,即便祛了毒,也不能完全根治,因此我这双腿,在一天中子时这个时间,会变得僵硬,根本无法行走。” 苏婉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初遇时墨景栎与她说的发作时间是假的! 她没好气地开口:“所以,一开始你就在时间上同我撒了谎。” 苏婉宁的语气清冷,结束语的语气说的是陈述句,而并不是疑问句的语气。 墨景栎没看她,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是,一开始我是在发作的时间上撒了谎。” “但是,中毒的事情是真的,我没有撒谎。” 苏婉宁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跳崖的那天。 难怪那天墨景栎的情绪变化会那般大,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转念一想,其实这个事儿她也能理解墨景栎。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他,她也不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部如实相告,更何况墨景栎这个老狐狸。 苏婉宁摆摆手,“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能理解你当初的决定,你继续说罢。” “皇后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的大哥,也就是那位太子殿下,也是从小便欺辱我......” “一开始只是因为我得了父皇的夸奖,他气不过,便私下里偷偷地打骂侮辱我......” “后来,我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在皇后的默许下,即便父亲后来越来越不喜欢我,但只要他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就会拿我撒气......” “我没有办法,明明身上流的是皇室的血,过得却还不如一个下人!” 墨景栎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一定想到了当初的那段不堪回首,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那双好看的魅惑人心的丹凤眼瞪得很大。 看起来有些恣目欲裂了似的,整个人也变得有些颤抖。 苏婉宁察觉出了不对劲,墨景栎这个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像极了癫狂发作前的征兆。 她连忙小跑跑到了墨景栎的身边,伸出一只柔软的小手。 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墨景栎一只捂着脑袋的手,不由分说的拉了下来。 苏婉宁的手虽然小,但是这一瞬间,充满了坚定的意味。 墨景栎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别人攥住了,这让他瞬间从那痛苦的回忆中脱离了出来。 他抬眸看向苏婉宁那张清清冷冷,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明明是面无表情,但却总能叫他的心莫名地得到平静。 小宁儿的脸上没有同情,也没有惧怕,黑漆漆的瞳仁里只有一个真真实实的自己。 这让墨景栎感觉十分的安心。 他停顿了几秒,一边感受着苏婉宁的小手拉着他,感受着两人相接的手心处,一点点传递过来的暖流,一边继续说道: “转机出现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父皇沉迷于长生不老,又听闻了夷国的炼丹术,一手建立了如今的这个玄烟房。” “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位炼丹技术高超的神人,这位神人就是如今掌管玄烟房中阳真阁的大天师。” 听到这里,苏婉宁忽然想起来,玄烟房里如今是两足鼎立的局面,玄烟房被分为了阳真阁和阴灵轩两个部门。 既然阳真阁是墨景栎说的这个什么大天师掌管,那么......阴灵轩又是谁在掌管呢? 一直听闻,这两个部门算不上十分融洽,说得更准确些,明里暗里都有点对立的意思。 苏婉宁问道:“既然大天师掌管阳真阁,那那个阴灵轩......”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天师可以算是墨景栎这头的,那与墨景栎对立的人,最敌视他的人,不正是太子殿下么? 看到苏婉宁的眼神若有所思,墨景栎就知道,小宁儿定是已经想到了。 他在苏婉宁有些震惊的眼神里,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阴灵轩就是太子掌管的。” “原先阴灵轩是掌管者是皇后,这两年已经开始一点点的移交给了太子墨永城。”墨景栎补充道。 如此也便说得通了。 苏婉宁转头看向躺在棺材里的小青年,“那他......?” 目光朝那口棺材里的人看去,墨景栎的眼尾染上了薄红: “极画他虽然是我的死侍,但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他跟极琴是亲兄弟。” “那日皇后逼我饮下毒茶,极画第一次没有听从我说的话,突然间冲出来夺去了那杯茶,饮了下去!” “幸亏我在皇后下手之前,就吩咐极琴去朝晖殿上禀告了父皇......” “极画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撑到父皇过来就可以了......但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儿,我逃过了一劫,极画他却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次,父皇他便把我送到了玄烟房养病,从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过皇宫。” “不过......也幸亏如此,我才能活到现在。” 苏婉宁听在耳朵里,不知怎么的,心头也有些莫名的发酸。 她轻轻地拍了拍手中牵着的,墨景栎的那只宽厚的大手。 “极画他......他是替我......才会变这样的......”墨景栎说着,声音隐隐约约的,好似有些哽咽。 苏婉宁听完,心中也是叹息不已,都说皇室无情,看来也的确如此。 她一向不太会安慰人,停顿了片刻,还是干巴巴地安慰了他了一句:“都过去了......” “你看你现在,不是一切都好起来了吗?” 这个时候的墨景栎看起来,整个人好似敛去了以往那种阴寒的、生人勿进的气息。 拨开了坚硬的外壳后,似乎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不过苏婉宁还有一件事情十分不解。 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着那枚黑色玉佩,又问道:“为什么我的玉佩能打开这个木盒?” “为什么你之前说太子殿下只有我才能靠近?” 苏婉宁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不知怎么的,她心中隐隐的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联想起一切发生的事情的轨迹后,她有种预感,自己手中的这枚玉佩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挂饰。 墨景栎闻言,目光看向了那枚握在苏婉宁手中的黑色玉佩。 他的那双眼型好看的狐狸眼,在有些昏暗的石室里看得并不是那么的清楚,但却好似闪烁着一丝皎洁的光。 半晌,墨景城才再次开口:“这枚黑色玉佩,并不是普通的玉佩。” “这玉佩有个名字,叫做——血滴子。” 血滴子?这又是什么东西? 苏婉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脸上全是疑惑的神色,“什么是血滴子?” “你不知道?” 墨景栎见她脸上的疑惑之色并不是像是假的,只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传说血滴子是开国始祖留下来的圣物,得血滴子者得天下......” “还有一种传说是血滴子是开启圣陵的“钥匙”,圣陵里有奇珍异宝,武功秘籍,起死回生的丹药......” 苏婉宁皱紧了两道绣眉,圣陵她有印象,犹记得当初在刘府的时候,她还问过墨景栎来着。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枚黑玉佩竟然是那个什么圣陵的钥匙? 苏婉宁握着血滴子的手变得更紧了些,“既然血滴子是开启圣陵的钥匙,那为什么......也能开启这个木盒?” 墨景栎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眼神,不愧是小宁儿,这反应速度确实很快。 “因为这个木盒里面,有一个机关跟你的玉佩是同一种材质,两者相互吸引,这才就是它的锁。” 苏婉宁恍然大悟,最终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难怪你说只有我能靠近太子墨永城呢......原来我身上竟然有这么一个‘宝物’......” 她忽然想到些什么,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墨景栎,“墨景栎,你今日为何会跟我说这些?” “你一开始接近我,恐怕跟这个血滴子离不开关系吧?” 墨景栎知道小宁儿一向机敏,她这么聪慧过人,怎么又会猜不到? 况且,他早在今日叫小宁儿过玄烟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至于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 墨景栎的眼神暗了下来,其实昨天在绥平公府的时候,他并不是最晚到的。 在苏婉宁上台跳舞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到了。 只不过没有登上那个圆台,只是在人造湖泊的另外一头的小花园里,静静地看着圆台上发生的一切。 墨景栎武功高深,目力更是比寻常普通人高出很多倍。 苏婉宁和墨永城掉入水中之后的事情,他也是尽收眼底,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 墨永城与小宁儿两具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的情形,还有墨永城眼里那熟悉的高位者掠夺似的眼神。 墨景栎当时只觉得心中一紧,胸口更是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阵延绵不绝的钝痛感。 墨永城看向小宁儿的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是那种想要攫取侵夺的眼神! 这怎么可以?墨永城怎么能抢走小宁儿? 一时间,头脑里不停地闪回了很多与小宁儿相处的片段。 一帧一帧的,从他们相遇,到相识,到相知...... 有喜,有怒,有哀,有乐。 在这一刻,墨景栎忽然茅塞顿开,小宁儿对他来说,确确实实是与其他女子不一般的! 墨景栎情不自禁地设想了一下,如果小宁儿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离自己而去的画面。 一股无名的冲天怒火一下子烧到了他的天灵盖!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绝对不可以! 墨景栎坐在木质上,平放在双膝上的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的上青筋都鼓动了起来...... 极琴毕竟也跟了墨景栎这么多年,一直站在旁边的他当然也看出了墨景栎的不同往常。 主子如此大的情绪变化,看起来......好像都与那位女子有关...... 他忍不住开了口:“殿下,我们大计还没有完成,万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情说爱啊......” 谈情说爱?这个词语如同一抹拨开乌云出现的阳光,墨景栎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他一下子悟了,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如此特立独行的小宁儿啊...... 远处那一男一女的身影看起来像抱在了一起似的,墨景栎的眼神倏地变得黑不见底。 ...... 第199章 亲吻 现在回想起来,墨景栎还是觉得心里堵得厉害,那种感情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体会。 那滋味就像是一件自己第一个看上的珍宝,却被从天而降的一个过路客横空半路劫走了一样。 墨景栎的身世悲惨,活了这么多年,真正的算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一件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宝物”。 现在,这件“宝物”出现了,尝过了被人用真心相待的滋味。 他怎么能忍受苏婉宁离他而去,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墨景栎早在带苏婉宁来到玄烟房之前,就想好了,把一切真相告知小宁儿。 之后不论小宁儿是生气,还是冷漠,他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也绝对不会离开他的小宁儿。 想到这里,墨景栎抬起了头,这一回,他的眼底里尽是坦诚。 那双流光潋滟的狐狸眼还是第一次什么隐藏的神色都没有,干净的好似一汪世间最清澈的水。 墨景栎看着苏婉宁的小脸,像是做出誓言那般凝重,“是,我一开始接近你,目的确实不简单......” 没等苏婉宁回复他,墨景栎便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今日跟你坦白,我却是真心实意的。” “我愿意跟你交心......” “因为......我大约......应该是......”墨景栎忽然变成了小结巴,声音也变得小了下来。 苏婉宁见他有些不对劲儿,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墨景栎这个样子。 一时间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走上前了几步,离墨景栎更近了些。 “应该是什么?”苏婉宁扬起了小脸,因为墨景栎长得高,她扬起小脸的时候,角度是从下往上看的。 猝不及防的,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交汇了。 墨景栎的眼睛是那般的明亮,有些略弯的狐狸眼里仿佛盛满了星光。 他的眼睫毛微微地抖动着,眼尾一点点的染上了薄红,看起来更加魅惑人心了。 就像是......刚蒸好的桃花酥那样,简直就是......秀色可餐...... 苏婉宁就如同真的中了狐狸精的媚术一般,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只见墨景栎的脸越来越近,他弯下了腰,还低下了头...... 不断缩小的距离让苏婉宁不由得屏住了气。 距离堪堪只剩一厘米左右的时候,墨景栎停下了。 低沉磁性的男声随着呼出的气息伏在她的耳边,“因为......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如同一声惊天响雷炸响在苏婉宁的耳边,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喜......喜欢? 她刚刚没听错吧,墨景栎竟然喜欢她? 苏婉宁一下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这算是活了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有异性跟她表白,她有些手足无措。 震惊过后,涌上来的心绪...... 不是恶心,不是厌恶,不是腻味,不是反感...... 苏婉形容不出来自己的心情,但有一点,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那就是这些五味杂陈的心情里面,夹杂着一丝丝的欣喜,一丝丝的期待,还有一丝丝的甜。 没等苏婉宁反应过来,嘴唇上忽然传来了一道柔软的触感。 这感觉就像是松松软软的,又q又弹的,却比多了一点温度。 这是......墨景栎的嘴唇! 墨景栎......他竟然!亲了她! 尽管两人只是十分简单的贴着,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但苏婉宁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捏紧了自己的手心。 苏婉宁双眼瞪得更加大了,她微微的张开了口,想说些什么,却不曾想,墨景栎竟然压的更深了些。 她的眼角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墨景栎嘴角边,一抹还没来得及消失的坏笑。 苏婉宁有些羞赧,她反应了过来,立马想抬手推开墨景栎。 哪成想,根本没等她做出推开的动作,下一秒,只感觉一条滑嫩的舌尖卷入了她的口腔。 不由分说的轻轻地撬开了她的牙关,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一般,不停地,不停地,追逐着她的小舌嬉戏。 耳膜处似乎传来了“轰”的一道巨响,苏婉宁觉得自己的整张脸好似都烧了起来。 呼吸也变得急促,脑袋逐渐开始发昏。 恍惚间,陌生的情潮如同海浪一般,扑头盖脸地向她袭来。 苏婉宁感觉自己此刻变成了一艘正随着巨浪不停翻滚的小船,一点点的,被这汹涌的潮水淹没了神志。 迷迷糊糊的,苏婉宁看着墨景栎的脸暗暗心想: 墨景栎,他简直就是一个吸人精气的男版狐狸精,不然她怎么会感觉自己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呢。 不过......这种感觉,她却一点儿也不讨厌...... 良久,墨景栎终于停下了这个缠绵在唇边的吻。 苏婉宁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幸好墨景栎眼疾手快,长臂一捞,绕过苏婉宁的身后,稳稳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忍不住急促的呼吸了两口新鲜的口气,脸上那种热辣辣的烫意还没有散去。 苏婉宁的双眸左右乱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墨景栎。 墨景栎这是什么意思呢? 即便苏婉宁平时对人一直是一副冷若冰霜,漠不关情的模样。 但其实稍微了解她一点儿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墨景栎一低头,看到的就是苏婉宁这副难得会外露出来的娇羞模样。 有时候,他时常觉得,小宁儿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刺猬。 拨开表面的那一层带着刺的坚硬外壳后,她内心深处的柔软便展现了出来。 这才显得更加的难得与珍贵。 他摸了摸小宁儿乌黑顺滑的长发,静静地看着她,却也不急着说话。 苏婉宁被他盯着,有些羞赧了起来,墨景栎做了这种事情,竟然还不说话解释一下?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有些气愤了起来,绣眉微皱。 嘴角也紧紧地抿了起来,“墨景栎,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景栎没有松开苏婉宁的腰,只是腾出了一只手来,轻轻地刮了一下苏婉宁的小鼻子,口中带着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小宁儿你如此聪慧,现在还看不出来么?” 没等苏婉宁再次开口,墨景栎却忽然加重了语气,郑重地说道:“小宁儿,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看着你跟别的男人亲近,我就像整个人被投进了高温火炉里那般难受。 看着你决绝的样子,我就会抑制不住想杀人的戾气。 墨景栎心里这么想着,话到了嘴边,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一脸真诚地看着苏婉宁的小脸,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第200章 互表心意 苏婉宁在听到墨景栎说喜欢她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虽然她也有过这个猜测,但真的亲耳听到,还是呆愣了几秒。 后知后觉地,苏婉宁才呆呆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她难得的说话有些结巴,第一次被人表白,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墨景栎听到这句话后哑然失笑,一向果断的小宁儿,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却开始掉链子了? 他对小宁儿的这个回答可不满意,他要一个清楚肯定的回答。 想到这里,墨景栎稍稍使了一点儿力气,捏了捏苏婉宁的鼻尖,“你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你的回答呢?” 话说到这里,见苏婉宁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墨景栎脸上的表情就忽然变了。 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眨眼间就耷拉了下来,眸子里的流光也消逝了不少,“难道......小宁儿......你这是想始乱终弃?” “什么始乱终弃?!”苏婉宁瞪大了眼睛,墨景栎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那刚才......我们都这样那样了......”墨景栎一副好似被女色狼非礼了的模样。 苏婉宁羞赧极了,听到墨景栎这么说,根本来不及思考,猛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墨景栎那张淡粉色的,还在上下不停翕动着的嘴唇。 “你你你......你别说了!” 她冷静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如果,方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的人不是墨景栎...... 苏婉宁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如果不是墨景栎,那她定然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哪还叫那人得逞? 所以......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其实她也是喜欢墨景栎的? 她抬眸,朝墨景栎的那双独特的狐狸眼看去,唔......怎么说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直直地叫人看到了心里面去。 在这一瞬间,苏婉宁一下子忽然开了窍,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声音小得好似蚊子哼哼,“我......我也喜欢你。”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墨景栎还是准确无误的听到了。 上一秒还十分哀伤的狐狸眼一下子变成了月牙形的弯弯眼。 他实在是高兴极了,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开心的一件事。 墨景栎再次俯下身来,抱住了苏婉宁,越来越用力,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去似的。 只听墨景栎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黏黏糊糊地贴在她的耳边,“那我们永远在一起,小宁儿,好不好?” 苏婉宁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摸着墨景栎宽厚结实的后背,觉得心里格外的踏实。 两个人就这么拥抱了一会儿,苏婉宁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微微使劲儿,拉开了与墨景栎之间的距离,转而看着他的眼睛,“墨景栎,有一件事情我突然想起来,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 墨景栎满脸的宠溺,“什么事儿?” “昨天我去太子墨永城的地下密牢的时候,出来也碰到了噬蛇卫的人......” “这个噬蛇卫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们......是不是你的仇人?” 提到噬蛇卫的这个名字,墨景栎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有些紧绷。 过了一会儿,他才语气幽幽地开了口:“噬蛇卫......也算是我的仇人了......” “准确来说,他们是太子和皇后,一手创办的地下组织。” \"噬蛇卫的存在,就连父皇也不知晓。\" 苏婉宁一下子就懂了,果然,那噬蛇卫真的就是太子的人! 那也难怪了,墨景栎与太子一党从小就有过节,那墨永城一看也是个城府极深的阴翳之人。 那之后墨景栎遭遇的这些暗杀也就并不意外了。 墨景栎说着,揉了揉苏婉宁的头顶,“噬蛇卫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你要小心。” 苏婉宁有些不在意,“你更要小心点......” 她看了看墨景栎的那双大长腿道:“太子那边还不知道你这双腿如今已经能行走了吧?” “的确不知,我现在在暗中组建了自己的势力,但是......” “目前还不能与太子皇后十几年的势力相抗衡......” 墨景栎说着,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所以......你才更要小心些......小宁儿,我很担心你。” 只见他轻轻地拿起了苏婉宁挂在脖子上那枚纯黑色,中心却有些泛红的玉佩——血滴子...... “墨永城身为太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如今已经见过你了,我担心......” 苏婉宁握了握墨永城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又不傻,我会注意的。” 墨景栎知道小宁儿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她可不是什么软弱之辈,小宁儿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放在心上的。 再说,他也早就安排了极棋在她身边,时刻暗中保护,这样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小宁儿是否有危险。 就在他舍不得放开小宁儿,还想多报一会儿的时候,一阵稀稀疏疏,十分轻微的响动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两人循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从那口沉木棺材里发出来了声响。 只见沉木棺材里的人的手指尖好像动了动,苏婉宁连忙指给墨景栎看,“墨景栎,你瞧,他是不是要醒了?” 可惜,等他们两人目光再次瞧过去的时候,确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这让苏婉宁忽然想起来,宗小蕊还在暖阳侯府里等着她送药呢。 这可是正事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苏婉宁有些歉意地对墨景栎说道:“墨景栎,小蕊还在等我,我要先回侯府一趟......” 墨景栎虽然不舍,但他熟谙小宁儿的脾性,直到小宁儿下定决心的事儿,旁人阻止不了,也便不再阻拦,“好......” ...... 第201章 提亲 回到暖阳侯府之后,苏婉宁第一时间就喂宗小蕊把那黑黑的小圆药丸吃了下去。 药效没这么快,宗小蕊安静的躺在床上,乖巧得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苏婉宁给她掖了掖被角,守在一边。 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墨景栎,这才刚分别没有半个时辰,苏婉宁就觉得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些什么...... 她正坐在自己的煮雨苑里,守在宗小蕊的床前,发着呆,房门口忽然传来“吱呀”的一声声响。 苏婉宁寻声望去,只见红鸾小跑着,跑进了屋内,小脸上写满了焦急。 “红鸾,怎么了?如此着急忙慌的?”苏婉宁不解地问。 红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连地呼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开口回道:“小姐,不好了!” 苏婉宁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拍抚在她的后背上:“没事儿,你喘口气,慢慢说。” 红鸾顺了一小会儿气息后,连忙开口说道:“小姐,那个太子殿下他......” “他怎么了?” “他刚到府上!我在正觉堂偷听到,他上侯府提亲来了!” “还带着......带着皇上的手谕!” 苏婉宁也被惊讶到了,“提亲?莫非......是和我?”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之前根本就没有与那个太子殿下有过什么亲密接触。 太子殿下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不对......若说亲密接触,昨日的那出落水的闹剧,勉强算是一次。 可是,唯一的这一次,她也是戴了面具的啊,墨永城他应该不知道是她才对。 没等苏婉宁想清楚这其中的原委,那头煮雨苑的院门门扉就已经被敲响了。 红鸾去开了门,门外不出意外地站着老熟人——刘嬷嬷。 今日的刘嬷嬷脸上敛去了平日里那种鄙夷的脸色,反而变得低眉顺眼了起来。 她走进煮雨苑,恭恭敬敬地给苏婉宁行了一个礼,“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正觉堂一趟。” 苏婉宁没多说什么,跟着刘嬷嬷来到了正觉堂。 正觉堂此刻在场的后辈不多,长辈们倒是一个不落的全来了。 在老夫人和洛靖端身边坐着的那位,不正是昨天被她推入水中的太子殿下——墨永城么。 见苏婉宁进了正觉堂,墨永城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就像一个狩猎者紧紧盯着食物的感觉一样。这让苏婉宁很不喜欢。 老夫人见她走过来了,连忙从高台上走下来,满脸的喜悦。 那脸颊两边原先皱在一起的褶皱都像一朵花儿似的伸展开了。 她笑意盈盈地开口:“宁宁啊,你来得正好,这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亲昵地拉起苏婉宁的手:“太子殿下带了陛下的手谕来,要娶你为妻呢。” 苏婉宁没等她说完,丝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了老夫人的手,脸上更是冷若冰雪,“若是我说我不嫁呢?” 老夫人的脸色就如同那夏日的雷阵雨一样,一下子就变了。 她脸上的笑意不见,嘴角处那些松弛的皮都垂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厉: “你在说什么胡话!只要你是暖阳侯府家的人,这事就由不得你!” 她才刚刚说完狠话,也就一个转头的功夫。 再次面向墨永城的时候,脸上又开始假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宁宁她平时被我们宠坏了,胡言乱语,什么都敢说......都是说的胡话,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没等墨永城说话,苏婉宁便先冷哼了一声,这一次,她的声音比方才更大,咬字也更加清晰了,“我说我拒绝!” 这下,正觉堂在场的所有人都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墨永城更是挑了挑眉,不过出乎苏婉宁意料的是,墨永城即便是亲耳听到了她说的话,竟然脸上一色怒意都没有。 反倒是变得更加饶有兴致了起来,就仿佛没听到她说的那句抗旨不尊,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只见他拍了拍手,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开口:“不愧是我墨永城看中的女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行至苏婉宁的面前,一只手挑起了苏婉宁的下巴,“不过......我今日来只是通知你罢了......” “而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 苏婉宁眼底里闪过一抹厌恶,飞快的扭过头,拍掉了墨永城那只挑着她下巴的手,她的拒接直接且强烈。 墨永城却丝毫不在意,转过身又对老夫人继续说道: “老夫人,择日不如撞日,我已经叫人算过日子了,明天就是一个难得的吉日......” “喜服首饰那些,我也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不如明日就成亲,您看如何?” 老夫人巴不得能跟太子攀上亲家,听到墨永城这么说,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点头如捣蒜一样,忙不迭地连声应着:“好好好,就按太子殿下您说的办......” 苏婉宁在心底不停地冷笑着,这些人可真是虚伪至极。 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岂能叫别人如此随意地摆布? 她的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做主! 想要困住她?做梦! 苏婉宁隐匿在衣袖里的手暗暗地开始蓄力。 正觉堂内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墨永城的功夫比她高,其他人都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正常人罢了。 什么皇帝手谕,什么暖阳侯府的大小姐身份,这些她统统都不在意! 苏婉宁眯了眯眼眸,她可不想任人摆布,只要趁着墨永城不注意,用轻功逃走,说不定还是有很大的成功机会的。 手镯里的暗器也还有两根,先用暗器攻击引开墨永城的注意...... 最好能让他中招,这样她逃出侯府的几率就能大大的增加了! 就在墨永城跟老夫人说完话,即将再次转过身的时候,苏婉宁看准了机会,手中的银针速度很快“嗖”的一下掷出,直奔墨永城的死穴射去。 但令她感到十分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墨永城就仿佛是后背上长了两只眼睛。 不但将苏婉宁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在他将身子完全转过来之后...... 还用食指和中指的指间,稳稳当当地夹住了那枚银针。 “大小姐,你有点不乖哦。”墨永城的声色森寒极了。 第202章 信鸦 这不对劲儿! 银针上有青玉露的剧毒,即便没有射中墨永城的身体。 但他的手碰到了,也应该会有中毒的迹象才对。 苏婉宁定睛朝他夹着银针的那只手看过去...... 她这才发现,墨永城的那一只手上,带了一层薄薄的、颜色类似于人体肤色的一层手套。 怎么会这样! 墨永城他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向他投掷暗器一般,甚至他还知道,暗器上猝了毒! 苏婉宁心里大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她的计划,她一下子也没了其他办法。 只见墨永城脸上微笑着,指间抿着那枚银针,一点点地朝她走近,随后很快地伸出手,在她的肩膀处点了两下。 苏婉宁暗道不好,她刚想施展轻功躲开的,但在墨永城的面前,却是根本躲不开。 肩膀上传来了两下剧痛,苏婉宁再想施展轻功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气经突然变的无法凝气了。 墨永城封住了她的气经! 这一发现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墨永城脸上却是依旧微笑着,明明是一张看起来五官周正的脸,笑起来之后却显得格外瘆人。 他俯下身子来,犹如恶魔的低语:“这下你逃不掉了......” 这一瞬间,苏婉宁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墨永城说完,又很快的站直了身子,他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喜悦。 点完苏婉宁的穴位,封住了她的气经之后,他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一样。 更加随意的转过身,彬彬有礼地朝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既然两家都这么说好了,那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明日我会如约上门接亲......” 只见墨永城的眼珠子转了转,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老夫人,我担心我的‘娘子’安危,留下几个守卫在侯府里,您看如何?” 老夫人哪里敢不同意,她知道苏婉宁精得很,也怕苏婉宁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人要是跑了,她明天该怎么交差? 眼前这位可是太子殿下啊! 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整个暖阳侯府都要玩完! 老夫人连忙点头不止,“太子殿下说得对,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有太子殿下您的‘照顾’,宁宁她开心感激都来不及。” 墨永城闻言大笑了两声,便作揖告辞了。 见墨永城走了,老夫人一改脸色,吩咐下人护送苏婉宁回她自己的院子。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了:要严加看管,若是人不见了,所有人提头来见。 ...... 苏婉宁被一群丫鬟和护卫们簇拥着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说是簇拥,其实跟押送没有什么区别。 待她走到煮雨苑的门口,又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先前在绥平公府见到过的廖双。 廖双仍旧是一袭黑衣,站在煮雨苑门口,看起来像是没有认出苏婉宁的样子。 但是苏婉宁知道,廖双定是墨永城派来的,是噬蛇卫的一员。 除了廖双,煮雨苑的东南西北角还各有三名黑衣人。 苏婉宁扫了一眼,心里便已经有了数,这些人都是墨永城派来严加看管她的。 也难怪走的时候,墨永城会说要留下几个守卫在侯府里呢。 苏婉宁被众人压着,回到了煮雨苑中。 小蕊还躺在床榻上昏睡着,门外除了侯府的守卫,还多了太子手下噬蛇卫的人。 就连她用以傍身的气经也被墨永城封住了,难道真的只能乖乖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苏婉宁攥紧了手心,就连指甲陷入了细嫩的皮肤里,传来的刺痛也注意不到了。 她想起了墨景栎的那双潋滟无比的狐狸眼,明明早上才互通了心意。 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一下子就翻天覆地了呢? 苏婉宁忽然觉得心里被棉花堵住了似的,闷闷地发胀,又钝钝地发疼。 眼底闪过了决绝的神色,她坚决不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之人! 必须要想想其他办法,侯府里的所有人她并不在意,更不可能为了侯府里那群虚伪的人放弃自己的幸福。 苏婉宁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着步......思考着其他脱身的办法。 房门前的院子里传来的一声乌鸦叫,引起了苏婉宁的注意。 那只乌鸦毛皮油光发亮的,一看就是有人专门饲养的。 苏婉宁忽然想起来,墨景栎曾经跟她说过,有事情的话靠信鸦联系,这乌鸦是墨景栎养的! 这个消息让苏婉宁燃起了一丝希望,她连忙从房间中取来纸笔,写下了“太子欲娶,我不愿嫁,远走高飞,可愿助我?”这几个字。 她把小纸条卷了起来,又朝着房门外面吹了一声口哨,很快,那只乌鸦盘旋着,飞进了苏婉宁的房门。 苏婉宁捧着乌鸦,将那个小纸条绑到了乌鸦的腿上,她走到房门口,双手张开,用力地向上一抛。 乌鸦扑棱着翅膀,很快飞远了。 ...... 苏婉宁站在煮雨苑内,直到看不到乌鸦的影子后才离开。 她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墨景栎是否真的能收到她传递出去的纸条。 如果他看到了,他会愿意不顾一切过来带她走吗...... 苏婉宁此时此刻的心绪很乱,但她知道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便只有等待了。 ...... 眼看着天色越变越黑,夕阳的余晖都已经完全地消失不见了。 苏婉宁的心也随着那不断下落的太阳一起,向着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地下坠下去。 一直等到一轮银白色的弯月挂上了枝头,也没能等来墨景栎的回信。 苏婉宁望着窗外的天空良久,才最终不得不认清了眼前这个事实。 墨景栎,恐怕今晚都不会再给她回信了...... 苏婉宁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式的笑容,理智告诉她,墨景栎的做法是对的。 他几十年来一直被太子势力打压,又没有皇后那样的靠山......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救她无异于跟太子当面摊牌对质。 这对于还在积攒背后势力的墨景栎来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蠢事? 第203章 他死了? 尽管苏婉宁心中理智的那道声音,一直在找这样那样的理由为墨景栎开脱。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另一种犹如剜心般的剧痛。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脏上割走了一块,伤口处正在不停地流着血。 苏婉宁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那样的冷漠表情,甚至比以前更加冷淡。 重活一世,苏婉宁最恨的就是再一次受制于别人。 逼着她做一只皇宫里的金丝鸟,失去了自由,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不同?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墨景栎指望不上,还是要靠自己。 夜已深,今晚根本没有可以逃跑的机会,看来只能明日在出嫁的路途上再寻一寻有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银针暗器已经被墨永城熟知,他定然会加以防范,必须要想想其他的工具才行。 这么想着,苏婉宁的眼神从房间角落里的一抹亮光处扫视而过。 她走过去一看,那里正放着宗小蕊在进暖阳侯府之前,一直带在身上的秘银铁箭。 看到这秘银铁箭,苏婉宁计上心来。 ......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煮雨苑里就来了不少丫鬟。 她们有条不紊地帮苏婉宁梳洗着,穿上了大红衣袍,带上了估摸有着好几斤重的华丽凤冠。 凤冠上垂落下来的珠帘时不时打在苏婉宁的脸上,仿佛在时刻地提醒着她,这是多么荒唐至极的婚礼。 苏婉宁抬眸朝着身前的铜镜望去...... 镜子里的那个美人,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像一个精致却失了灵魂的假人。 苏婉宁再没有心思欣赏,她挥挥手,看都不曾看周围的侍女们一眼,“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侍女们不敢反抗苏婉宁的意思,一个一个小步后退着,走出了房间。 但她们却并没有走远,从窗户看出去,仍旧能看到她们守在房门口的背影。 苏婉宁在心里冷笑一声,墨永城可真行,这可真是将她防的密不透风,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插翅难飞。 墨永城,你真行,你的目的达到了! 她走到房间的角落边,拿起了那把秘银铁箭,偷偷地藏进了衣裙内。 幸亏这件喜服宽大,又繁琐得很,藏下一柄女子用的弓箭简直绰绰有余。 她刚藏好弓箭,门外就传来了报喜声:“吉时到!新娘出!” 随着房门的打开,侍女给她带上了大红色的盖头,苏婉宁被人搀扶着坐进了一顶软轿中。 她不发一言,静静地坐在轿子里。 那顶轿子时起时落,摇摇晃晃地,抬出了暖阳侯府的门。 苏婉宁记得,从暖阳侯府去往绥平公府的路上,会路过一条人迹有些稀少的小路,她准备在那里动手。 下定了决心后,苏婉宁默默地捏紧了手中的秘银铁箭。 她掀开了轿子上的门帘一角,一眼就看到了墨永城的背影。 他作为新郎,此刻正坐在新娘轿子前面的一匹高大骏马上。 一路上遇到的百姓纷纷欢喜着道贺。 苏婉宁默默地忍耐下了那股嗜血的躁动,心里不断地告诫着自己:还不是时候,在等等,再等等...... 她眼睛时刻关注着前方,眼看着送亲队伍拐进了那条小道,苏婉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就是现在! 她刚想射出手中的秘银铁箭,不料,身下的轿子却猛然发生一阵剧烈的晃动。 苏婉宁不得已,只能先放下手中的弓,先稳定自己的身体平衡再说。 等待再次抬眼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红衣,身上没有其他繁琐奢华的装饰。 乌黑浓密的发丝用一根款式十分简单的红绸高高地束在脑后。 手中一柄银白色的长剑,侧着身,义无反顾的拦在了墨永城的面前。 那身形苏婉宁像是一个印章一样,牢牢地被苏婉宁印在里心里,他......他是墨景栎! 墨景栎竟然来了? 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昨夜传递给他的信? 一时间,苏婉宁的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只听墨永城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瞧瞧,这是谁啊?” 墨景栎缓缓地抬起了头,初升的日光给他整个人投下了一片剪影。 衬得他更像是神话里的谪仙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羽化飞升似的。 墨永城又道:“这不是我那个病秧子六弟么?” 说着墨永城又扫视了一眼他的双腿,出人意料的是,墨永城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十分惊讶,“不知六弟拦在我的面前,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想走,我便要带她离开。”墨景栎的声音平淡极了,一点儿起伏也没有。 话音未落,他手持着剑,脚尖轻轻地一点,飞身杀了过来! 墨永城也不是个吃素的,两人立马扭打在了一起。 只见墨永城一边游刃有余地与墨景栎打得不分上下,一边还有余力开口说话: “六弟,你真以为我今日只带了这么点儿人就来了?” 墨景栎没有理会,只是出手的招式变得更加的凌厉了些。 墨永城在两人颤抖的缝隙,出言嘲讽道:“你这双腿早知道当年就直接给你砍断得好,没想到现在倒是给了你与我叫板的底气......” 墨景栎闻言,眼尾都被气红了,出手的招式更是像不要命了一样,招招都是杀招。 眼看着可以重创墨永城,四周却呼啦啦的突然间涌出了一批黑衣人。 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将墨景栎围在了中间,这个包围圈还在不断地缩小。 下一秒,无数的刀剑兵器一窝蜂似的涌向了墨景栎! 墨景栎就算武功再厉害,也断不可能同时应付这么多人,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啊! 苏婉宁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拽下了头上的盖头,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墨永城的要害射了出去! 那一箭呼啸而出,但墨永城的反应也很快,堪堪被他躲过了,秘银铁箭射中了他的肩膀。 这一下彻底把墨永城惹恼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宁。 飞身过来,一手掐住了苏婉宁的脖子。 熟悉的窒息感席卷了苏婉宁,她看向人群中的墨景栎,心中想的不是自己即将命不久矣,而是墨景栎此次还能脱身逃出吗? 她想开口问,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再看看墨景栎的脸,但脑海里的意识却好像越飘越远了。 “啊啊啊!”前方传来了一声怒吼,“都给我让开!” 恍惚间,苏婉宁好像看到了墨景栎满脸焦急飞身过来的画面。 只见墨景栎不管不顾的提起剑刃,砍向了墨永城掐着苏婉宁脖子的手。 墨永城不得已松开了,墨景栎连忙保住了苏婉宁瘫软下去的身体。 新鲜的空气再度回到了她的体内,苏婉宁猛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真是惊险,感觉从鬼门关外转了一圈。 她看向墨景栎的脸,不过,好在......墨景栎没事儿...... 苏婉宁伸出了手,想摸一摸眼前这张眉眼如画的脸,眼角余光却看到墨景栎身后一个黑影飞快地袭了过来! 跟随着黑影一起的,还有一节高高举起的剑尖! 那是...... 墨永城的手!苏婉宁瞪大了眼睛,她想推开墨景栎,却发现根本来不及。 “噗呲”一声,一道温热的液体犹如一朵绽开的花朵一样,绽开在苏婉宁的面前。 红的太过于亮眼,强烈的铁锈味充斥了苏婉宁的鼻腔。 墨景栎挡在她身前的脸变大了许多,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有些瘫软的倒了下来。 直到此刻,他眼里还满是温柔。 “小宁儿,快走......” “能换你自由,我还是赚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 片刻后,墨景栎软软地倒在苏婉宁的怀里。 苏婉宁有些呆愣地抱着墨景栎的身体。 那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已经慢慢地合上了,就连他嘴唇上的血色也在消退,一点点变得惨白。 墨景栎......死了? 第204章 眼泪 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苏婉宁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场并不真实的梦,也许......梦醒了,这一切就全都会恢复原样? 苏婉宁咬紧了嘴唇,轻轻地呼唤墨景栎的名字:“墨景栎......墨景栎?” 然而,怀里的男人却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任凭苏婉宁怎么呼叫,也全然没有一丝反应。 直到环在墨景栎后背处的手心里,蓦地感受到了一丝丝粘稠的湿意...... 苏婉宁整个人霎时间如同被惊雷劈中了一般,她缓缓地移出自己的手,手心上刺目的鲜红,简直要刺瞎了她的眼睛。 眼前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苏婉宁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眶里早就不知在何时蓄满了眼泪。 她想要大喊,喉咙却哑住了似的,完全发不出声音。 这一刻,苏婉宁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真正的悲伤,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呵,就这?”墨永城捂着自己中箭的肩膀,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满嘴的不屑。 “跟我斗,自不量力。” 墨永城一边说着, “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背后搞的那些小九九吗?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罢了。” “我这个弟弟,可真是小心谨慎啊......几十年都在背地里建立自己的地下势力,我虽然有预感,却揪不住他的把柄,一时间也不能奈何他......” 说到这里。墨永城也蹲下了身来,动作十分轻佻地拍了拍苏婉宁的脸,“多亏了你,今日这招请君入瓮才能得以成功。” 原来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墨永城故意给墨景栎设的局! 他早就在暗地里监视自己和墨景栎了! 今日的这处好戏,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过的骗局! 苏婉宁眼里露出了凶狠的光,她好狠! 她猛地一扭头,躲开了墨永城的手。 面前这个人,真的叫她恶心! 谁知,墨永城却丝毫没有气恼,甚至浑不在意地起身,吩咐身旁的噬蛇卫: “将太子妃送回喜轿,至于我那疾病缠身的六弟,一把火烧了吧......” “事后我自会向父皇禀报,就说六弟病情恶化,不幸地“去”了。” 墨永城说完就要转身,却没注意到地上的苏婉宁攥紧了手心。 苏婉宁双眼满是怒意,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墨永城。 听到墨永城说出烧掉墨景栎的时候,她再也忍耐不住,捏紧了自己手心里沾满了青玉露的银针,趁着墨永城转身的功夫,整个人扑了上去! 她虽没了内力,但前世的格斗技巧还在,一手紧握成拳,直直地朝着墨永城的面门锤去。 墨永城反应很快,连忙侧着身抵挡,这一拳很轻松地就被他拦下了,他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意:“苏婉宁,你乖一些,我不会杀你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却忽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墨永城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好似忽然之间没了知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墨景栎倒下去的时候,满脸不可置信的朝着苏婉宁大喊。 苏婉宁脸上露出了瘆人的微笑,轻飘飘地开口: “没什么,只是用带着青玉露的银针,再多使了点力气,扎进了你腹部处的环跳穴而已......” 周围的噬蛇卫纷纷围了过来,墨永城此刻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发黑,看着情况有些不妙。 廖双立即将墨永城背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风中飘来了他最后的声音:“将苏婉宁抓起来带进皇宫,剩下的尸体,都与那顶喜轿一起放火烧了......” 听到了太子殿下的吩咐后,噬蛇卫自然不敢不从,左右一边一个反手架起了苏婉宁的手,苏婉宁动弹不得。 他们推搡着苏婉宁朝前走去。 苏婉宁不想走,但现在的她也已是将弩之末,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 就这么被噬蛇卫半拖半拽的走出了一段距离后,苏婉宁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一眼...... 冲天的火光迷乱了她的双眼,墨景栎的身体在那火光中若隐若现。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那巨大的火焰越窜越高。 炽热的温度似乎变成了一条实质化的火龙,吞吐着热辣辣的火舌向他们身后而来。 墨景栎的身体一瞬间就被完完全全的淹没了,再也看不见。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苏婉宁发红的眼角落了下来,又瞬间被滚烫的热意烘干。 ...... 三日后,苏婉宁沉默寡言的坐在太子墨永城的东宫里。 三日前的变故,导致她与墨永城的成亲仪式并没有完成,因此她与墨永城,还算不上是夫妻。 这三日里,苏婉宁强迫自己按时饮食,她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因为她还有一件事还没有确定。 三日前,她扎进墨永城下腹部环跳穴的那一针的结果还没出来呢,她怎么甘心去死? 不过,自从进了皇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墨永城的身影。 苏婉宁巴不得永远见不得他,毕竟,只有见不到墨永城,对于她来说,才是个好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越不想看见的人,在第三日的傍晚,苏婉宁还是看见了。 ...... 第205章 仇人没死 墨永城进来的时候,刚好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他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坐在了一张木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来的。 墨永城进了房间之后,立马叫周围的所有下人们全都退下了。 几日不见,他脸上阴鸷神色更深了几分,“苏婉宁,还是我小看你了。” 苏婉宁随意的扫视了一眼他坐在木质轮椅上,不能动弹的双腿,轻笑了一声: “呵,你竟然没死,真是可惜了......” 她那日用尽了全身的剩余力气,将手中银针扎入了墨永城的环跳穴。 这个穴位算得上的人体中最薄弱的几个穴位之一。 本以为加上青玉露的毒素,说不定能叫墨永城一命呜呼呢...... 看来她还是小看墨永城的背后势力了,竟然还是叫他活了下来,但...... 苏婉宁又瞟了一下墨永城那双放在轮椅上的腿,想必墨永城虽然捡回了一条小命,但应该也留下了后遗症。 他的那双腿,他的整个下半身,应该都瘫痪了吧。 像是应征了苏婉宁的所想似的,墨永城阴沉沉地开了口: “我真是小瞧你了,不愧是血滴子的宿主,手段不错,竟然真的能让我有所损失......” “不过......”墨永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变得稍显轻快了起来,“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死,而你,此后的余生,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我在皇宫里呆着。” 墨永城摇动着轮椅,走近了些,“不要想着逃走,你只能跟我成亲,永永远远跟我绑定在一起!” 苏婉宁闻言却笑出了声,她的眼中毫无惧色,大笑着说道:“我宁愿死,也绝不可能做你牢笼中的金丝鸟!” 话音未落,苏婉宁便拔下了发髻中的素簪,用簪子上尖锐的那一端,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大动脉插去! 眼前的墨永城瞪大了眼睛,连忙手中蓄力打出了一掌,他想打飞苏婉宁手中的素簪。 但还是晚了,苏婉宁眼前开始模糊,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一个无底洞吸走了。 墨永城的身影也变得迷离惝恍了起来...... 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苏婉宁曾经一度很是惜命。 可是她知道,若是真的像墨永城说的那样,余生被囚禁在这深宫中,那她还不如死了。 遗憾吗?还是有一些遗憾的,没能亲手杀了这个仇人...... 随着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摇晃,苏婉宁忽然又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墨景栎,我来陪你了。 ...... 苏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度分不清今朝是何夕,她四处看了看,印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金碧辉煌的皇宫色彩。 苏婉宁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墨永城的本事和手段果然厉害,她这应该......还是没有死成。 她动了动四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就连抬起手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十分的力不从心。 苏婉宁不顾身上传来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想下床去倒杯水润一润自己那干涸到发痛的嗓子...... 没想到殿外却忽然传来了“乒乒乓乓”兵器相碰的声音,还夹杂着不少人痛苦求饶的声音。 外面这是怎么了? 苏婉宁甚是不解,莫不是有人起兵造反了吗? 苏婉宁静静地坐在房间内的红木椅上,忽然间又觉得兴致缺缺。 就算是闹宫变了,可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这个身体情况,根本无法支撑她活着走出这偌大的皇宫。 看来,这回是真的可以去陪她想陪的人了...... 没想到,自己重活了一世,到头来还是没办法想得到自己一直在追寻的自由。 真是......天意弄人啊。 “砰”房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那两扇脆弱不堪的宫门被人从外向内一掌打开。 还没等苏婉宁看清门口的黑影,那黑影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朝她扑了过来。 直到那人将一柄泛着冷光的利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苏婉宁才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 是个老熟人了,这人不正是瘫了下半身的墨永城么? 没想到他虽然下半身不能动弹了,但武功竟然还在。 苏婉宁眼里露出了狠厉,她迫不及待的想当场手刃这个敌人,但现在的她,的确是力不从心。 连抬起手都没有力气,又怎么杀了身边的墨永城? 不过......令苏婉宁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墨永城脸上竟然失去了一贯的不苟言笑的冷静神色。 现在的他,整张脸上写满了惊恐。 第206章 归来 苏婉宁正想出言嘲讽一番,但还没等她开口,那扇被打碎的房门口,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个人影。 那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前面的那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配上了一头同样是白色的衣衫。 面冠如玉,眉眼如画,看起来像是一位年轻人,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显得很是稳重。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相互融合,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这人苏婉宁不知道是谁,她这也是第一次见。 银白色长发男子的背后,隐约还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但那人却没有走上前来,苏婉宁看不真切。 “你要是杀了我,这女人也别想活!” 墨永城往日里的老成持重全然消失了,他惊惶的样子,显然已经与他曾经的模样判若两人。 与上一次的有恃无恐,胸有成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墨永城嘴里还在不停地叫嚣着,“大天师!我可是当今天黎国的太子!你这么做......简直是大逆不道!” 那银白色长发的男人闻言,隽秀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的冷笑: “皇后都已经自缢了,你还有什么底气说出这句话?” “太子?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大天师嘴角边的笑意不减,说出口的话却是更加森寒,“至于那个罪大恶极的墨帝,他就更该死了......” “当年他在我夷国境内受伤,得我夷国公主的救治,随后他觊觎公主的美貌,强硬地向夷王提出联姻......” “夷王忌惮天黎国的兵力,不得不含泪同意了这门婚事。” 说到这里,大天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嘴边的那抹冷笑也消失了: “他若是对公主好也就算了,公主当年难产,为什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为什么这么多年,任由皇宫里的所有人欺辱我夷国公主唯一的孩子?” 大天师的话越说越冷,那声音好似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几步。 “别过来!不然我动手了!” 墨永城更加激动了,但他的双腿已废,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只能是嘴上不停地恐吓着对方。 “自不量力。”大天师这句话的话音都还没落地,只见他轻轻地一挥衣袖,墨永城整个人就如同一块破布一样飞了起来。 “砰”的一声,又重重地砸回地面上。一口鲜血从墨永城的嘴巴里喷涌了出来,他整个人如同一只蚕蛹,痛苦地在地上蠕动。 苏婉宁摸了摸自己有些乌青的脖子,大天师的突然出现是苏婉宁完全没有想到的。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大天师是敌是友,但他打飞了墨永城,姑且算是友方吧。 这么想着,苏婉宁用双手撑着地面,强撑着身体想站起来。 尽管她浑身都没有力气,现在的她,虚弱得可能连一只蚂蚁都碾不死,但她还是想真心实意地跟眼前这位大天师好好的道一声谢谢。 苏婉宁强撑着,微微的抬起了头,她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却忽然停住了。 随着大天师的脚步慢慢向前走来,大天师身后的那个人影也一点点的浮现了出来...... 墨黑色的长发无声地随风飞舞,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淡粉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眼看去,最是引人注意的一双丹凤眼。 那双眼睛一如苏婉宁记忆里的那般,流光潋滟,霞明玉映。 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那双眸子里的深情满的仿佛即将要溢出来似的。 苏婉宁看着这人,不知不觉间,只觉得自己的鼻头一酸,下一秒,眼眶里便有了湿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倒在她怀中的墨景栎啊! 苏婉宁一时间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用尽全力,朝前方,朝着墨景栎的方向伸出了手...... 泪眼婆娑间,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逆着光飞快地朝她跑了过来。 直到苏婉宁张开的双臂里结结实实地触碰到了一个温软结实的怀抱。 苏婉宁才如同梦中初醒一般,口中喃喃问道:“墨景栎,是你吗?” 鼻间萦绕着的是那熟悉的薄荷般清冷淡雅的香气,耳边传来的也是那跟记忆里别无二致的低沉好听的男声: “小宁儿,是我。” 苏婉宁眼角的一滴泪落了下来,墨景栎看见了,轻轻地帮她拭去。 看到这么久未见的小宁儿,刚一见面,就落泪,他的心里就如同刀绞一般:“小宁儿,别哭......” 苏婉宁回过神来,哭着露出了一个微笑,“真好,你没死......”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墨景栎语气轻柔,就像捧着一件珍贵的易碎品那般,轻轻地捧着苏婉宁的脸。 “小子,先解决正事吧,这些情情爱爱的以后有的是时间......” 一旁传来了大天师略微有些不耐的话语。 两人这才注意到,在房间里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两个人呢。 苏婉宁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抱着墨景栎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藏进了墨景栎的颈窝。 墨景栎满眼的宠溺,一手揽着苏婉宁的细腰,轻轻松松的便将她抱了起来,“大天师说得对。” 大天师指了指地上像一只臭虫那样不断蠕动着的墨永城道:“小子,这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墨景栎的眯起了眼睛,看着墨永城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如果是以前的他,墨景栎恨不得将墨永城千刀万剐。 可是现在的他,却只觉得眼前这个不断呻吟着的人十分的可悲又可笑。 墨景栎沉默了,一时间没有开口,片刻后,他转过头,轻轻地朝苏婉宁问道:“小宁儿,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他?” “我听你的。” 苏婉宁沉吟了一会儿,重逢的喜悦过后,她脑中的理智回了笼。 方才听大天师说的话的意思,墨帝已经死了。 想必今日这么大的宫变,墨景栎和大天师他们应该早就将皇宫封了起来。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皇帝薨逝的消息总会传遍整个天黎国。 虽然墨帝不是墨景栎杀的,是大天师杀的,但现在的情形看来,墨景栎跟大天师显然是同一阵营的。 苏婉宁看了看墨景栎那张好看的侧脸,她不想让墨景栎背负上一个不孝之子的骂名。 她又转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墨永城,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墨永城,临死之前,你也发挥一下你生命里最后一点余热吧。 苏婉宁下定了决心,轻声道:“再留他几天的小命,宫变之后,就说是太子殿下不孝,谋权篡位,残忍杀害了墨帝,按照天黎国的律法,游街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她的话音刚落,大天师就首先鼓起了掌,他一边鼓掌一边赞叹道:“不错不错,这方法着实不错!” 墨景栎也点点头,“我听你的,既然大天师也觉得不错,那便就这么办吧。” ...... 第207章 携手 是夜,苏婉宁坐在床边,双手轻轻地给墨景栎后背上,那看起来很是狰狞的伤口上药。 她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得轻一点儿,再轻一点儿,“墨景栎,当时你为我挡剑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墨景栎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怎么会,当时真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苏婉宁知道墨景栎在逞强,那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她眼眶发酸,险些又掉下泪来。 “对了,你是怎么从火场里逃出来的?” 苏婉宁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她亲眼看着墨景栎被一人多高的火苗吞噬了的。 墨景栎解释道:“那天也是多亏了大天师的帮助,是他将我从火堆里救了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身,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就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大天师与我的母亲,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夷国公主,他们两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可惜了,母亲她终究是因大局所迫,不得已只能远嫁他国。” “大天师救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墨景栎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们明明是互相深爱着的两个人......最后的结局,却变成了阴阳相隔......” 苏婉宁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听了墨景栎讲的故事,不知怎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她随手摸了摸那枚光滑的血滴子,这倒是叫苏婉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墨景栎,你要当皇帝吗?”她一脸严肃地问。 墨景栎闻言,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 见小宁儿一脸的严肃,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回道:“其实我对皇权并没有什么欲望,但如果你想让我当......” 墨景栎的话还没说完,苏婉宁就一脸欣喜的打断了他,“那你不要当皇帝了好不好?” “我想去闯荡江湖,那该多自由。” 墨景栎哑然失笑,伸出手,摸了摸苏婉宁的小脑袋,语气轻柔,满脸的宠溺:“好好好,我不当。” “陪你一起闯荡江湖。” ...... 三日后,紧紧封闭着的宫门终于重新打开了,从层层的宫墙内传出来太子谋权篡位的消息。 太子墨永城被关在一亮囚车上,从皇宫一路被拉到了城门。 沿路上不停地有百姓朝着他扔烂菜叶,臭鸡蛋,众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鄙夷。 墨永城呆呆地蜷缩在那辆狭小的囚车上,双眼都失去了焦距,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去躲避。 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曾经对墨景栎做的那些事,是多么的可恶。 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如今那个被群嘲,被众人嫌恶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才忽然间懂了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蠢。 可惜为时已晚,大势已去,任凭他心中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囚车离城门越来越近,墨永城被几个壮汉从囚车中推搡了出来,那些人动作甚是粗鲁。 明启城的城门是那般的高,那般的宽,曾几何时,他自己无数次地站在这座高大巍峨的城门上俯瞰。 如今却只能像现在这般,脖子需要仰起一个很大幅度的弧度,才堪堪能望见城门上随风飘扬的旗帜。 旗帜摇摆间,露出了城门上站着的两个人的身影。 墨永城定睛一看,那两人不正是他的六弟,和那个暖阳侯府家的大小姐——苏婉宁么。 墨景栎还是他记忆中的老样子,身姿挺拔,肩宽伟岸。 不过与记忆里不同的是,他那张原本从来不笑的脸,此刻嘴角边却淡淡地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怀中紧紧地揽着苏婉宁,苏婉宁一身红衣,脸上画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浓系妆容。 绯红的唇色与她额间的花钿照相辉映,艳丽得叫人挪不开眼。 高台上的两人挨得很近,好像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墨永城离得有点远,根本听不清。 他再一次抬眸的时候,苏婉宁便朝他看了过来,红唇轻启: “前太子墨永城意图谋权篡位,现当众伏诛,以儆效尤!” 墨永城苦笑了一下,虽然早就知道了是这个结果,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他被压上了城门下面正中央的行刑台上,又被人狠狠地压下了头颅...... 停顿了一会儿,眼前忽然飞来一个黑色的东西。 “啪嗒”一声,那东西重重地砸碎在他的眼前,纯黑色的玉石碎片飞溅。 这是......天下人都想要占为己有的血滴子啊! 墨景栎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砸成了碎片? 还没等墨永城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了那道清冷女声: “今日在此昭告天下,世间没有什么所谓的圣陵,血滴子从此也不会再存在于世间!” 墨永城却忽然笑了,在临死之际,他只觉得自己十分的挫败,又十分的可悲。 “行刑!” 今日的阳光很大,大的有些刺眼了,四周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墨永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 翌日。 在金碧辉煌的朝晖殿内,新皇正在进行登基仪式。 四皇子墨弘元直到自己坐上那把金光灿灿的龙椅之后,还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昨日太子被斩首,他原以为自己也会步了太子的后尘。 毕竟墨景栎小时候被众人凌辱,被太子欺负的时候,他虽没有与太子同流合污,但也不曾上前阻止。 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六弟会把皇位如此轻易的就让给了他? 即便是今日这如此万众瞩目的新皇登基仪式上,也不曾看到六弟和那女子的身影。 墨弘元想不明白,但既来之则安之,皇位也是他梦寐以求的,试问哪个皇家子弟不想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置呢? 看着眼前臣服在他脚下的百官大臣们,墨弘元终于找回了一点儿真实感。 他挥挥手,“众爱卿平身。” ..... 明启城外的一间小旅馆里,两个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女正在大快朵颐。 苏婉宁一边吃着大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朝墨景栎问道:“墨景栎,你既然是夷国公主的儿子,那你可曾去过夷国?” 墨景栎见吃东西吃成了一只小花猫似的苏婉宁,贴心地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方手帕,轻轻地拭去她嘴角的油渍,笑答: “我小时候在皇宫里过得跟软禁没什么两样,自然不曾去过。” 苏婉宁眼睛亮了起来,“那正好,我也不曾去过,我听闻夷国以巫术蛊术闻名,听起来便有趣得紧。” “我们一起去看看?” 苏婉宁怕墨景栎不同意,也不管自己手上还残留着鸡腿的油渍,拽着墨景栎的衣袖摇晃着。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嘴上泛着亮晶晶的油光,直叫人想凑上去亲上一口。 墨景栎眼神一暗,他也是那么想的,便也就那样做了。 飞快地探出头,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他的小宁儿一下。 “都依你。” ...... 若干年后,江湖上一夜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名为“天机阁”的杀手组织。 这个杀手组织隐秘得很,这个杀手组织不看钱,却只接那些暗杀罪大恶极,恃强凌弱之人的单子。 传闻中这个天机阁的头头是个女子,却有着千面。 有人说她是个美艳的年轻女子,有人又说她是个丑陋的老妪,还有人说她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然而不管这个女子如何变换相貌,她身旁却总有一位带着银白色的鬼脸面具,默默站在一旁,给她递刀的男子。 苏婉宁看着眼前这张千万两的寻赏告示,偷偷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墨景栎: “都怪你,每次给我做那些丑了吧唧的人皮面具,你看看,现在竟然有人说我是丑陋的老妪......” 墨景栎笑着,拉过小宁儿,柔声安慰:“我妻子的美貌,怎能叫他人看见?” 谈笑间,苏婉宁的眼神暗了下来: “手下天机阁的密探说,这里的首富竟然偷偷地还在做倒卖种女的生意,实在是罪大恶极,我今晚就要去会会他......” 墨景栎摸了摸她的头,并不阻止,小宁儿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会一直在她身后。 “好,你若杀人,我愿为你递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