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牵手闲王去种田》 第一章 恶梦初醒 西秦国旧都苑川城东明月楼 曲角人字拱的高台阶大门内,长廊水榭被柳树环绕,单座三层楼阁里的架子床上卧着一个年约双十四的女子,沉睡中的她眉心的花佃一直紧蹙着。 “熙月!熙月,你不能死!” 一支飞来的带火焰短箭斜插在女子胸上,一位白衣翩翩的贵公子嗓音焦急扶住女子哀号。 “殿下!熙月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孟熙月在梦中看见一自称名字和自己一样的古装绝色女人,那女人声音虚弱地倒在白衣公子怀中再也没有醒来。 搞什么啊?电视剧电影看多了,还是跟随古装话剧团为演员化妆太累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啦! 风声轻轻扫过屋檐上的铃铛声音,空灵而寂静。 醒来后的孟熙月眼前的景物是陌生的。她感到左胸上方不舒服,也没有多么在意就起身走向窗边。 “唏!”还没有挪动步子,才一走下床撩开床帷这身上的伤口就疼的站不稳了。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道:“女郎,你可是醒来了!” 随着声音,一胖妇扭腰从卷纹描红漆的屏风外面过来,声音和形象不协调。 孟熙月看得难过到蹙眉,再低头一瞧自己一身右衽白锦丝衫的古装,领口略低的左胸前贴着一块膏药布,镜中模样白皙妩媚又端庄。未施粉黛樱唇却自然石榴红,眼形细长,体态婀娜近完美。 乖乖!这身软件相当不错呢!这样子就穿越了?貌似穿越软件的品质受损,这要怎么混? 胖妇半天没有得到孟熙月的应声并没在意,试探着还是想说些什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住。 “女郎,看你起来我也就放心了!不然,天水公可是要将这苑川城的大夫都杀光的。” “哦。有这事。那我睡了多久?” “你昏睡了可是整整一夜啊!我的女郎。我,我可是做好了些准备的,我原打算就手把这里卖给”暗月楼“的楼主,然后我就带上春桃跑回仇池,跪请太守看在昔日我为府上做教习的功劳能收留我。” 胖妇说话的神色略微凄楚,那是一种当期望变成绝望后的凄楚。此刻,孟熙月这个期望再度醒来了,而她的绝望暂未还原。 “难为你了。”孟熙月目光冷淡扫一眼胖妇,还是忍着疼赤脚走过连着床的木榻把脚步移动到窗帷前。 “唉!你这是何苦呢!我的女郎。”胖妇面带凄色过来脱下皮履斜坐在褐色的榻上,身姿特地保持成了半卧的坐姿。 听起来这个叫天水公的男人简直太没有品德!连看病的大夫都要杀。 孟熙月凝着这个胖妇,假发撑起的头发包着大饼脸有些盛气凌人,小眼小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粗短的蛾子眉配上描画仔细的红唇,看着别扭,更别扭的是她说的什么公不会是个老头吧?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拉开窗帷盯着底下石板街,浏览着街景发呆。 目光来去间,很难忽略那一处横着竖着的死人尸体堆,那些完好的尸体分明有些眼睛都未合上,蚊蝇飞舞在尸堆上方,简单用柳树枝条盖着。近旁的衣着破成条缕的互相依偎着躺在树下晒太阳,根本不在乎死人堆。着官服的人昂首骑马穿行路中,店铺酒楼门外倒也有少数衣着干净的人进出。 这看不出来是什么朝代,但很乱的一个世道。 窗外的景象看着让人心慌,转身扭头问胖妇:“你说的天水公他是……谁?” 胖妇眼见孟熙月连人都记不住了,急的粗短蛾眉竖成了八字。 “啊吆吆!我们女郎这,一个受伤发热都把脑子病坏了,这如何是好?” 恩,就当是吧。孟熙月不想说什么。左胸中了毒矢的伤势本就命悬一线,脑子发昏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熙月呼气一重,胸口马上就闷疼到不得不弯腰。她个性倔强,哪怕只有一点的力气也要站起来的人。此刻就装作是意识半模糊半清醒的,才能有机会把形势掌握。 铺着白棉绒布的松木圆形大床,描金线的帐帷,妆台后挂满整墙的精巧古乐器,乐器挂了满墙怎么说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吧。 敢情这位天水公是她至亲?她是被束之高阁的贵女,这高楼外乱糟糟的世界与她无关。 这样一想,孟熙月心里安稳了许多,缓缓坐下正要擎起一枚精巧的红翠盏喝口茶。 此时帘一挑,进来一个少女带两个小孩,两个孩子一望见孟熙月就喊:“母亲”。 就说嘛!天上掉下馅饼,不会没有理由。 孟熙月在现代就是个孤女,异性缘虽然从没有断过,可一到谈婚论嫁时候就因为工作不能丢,娘家横竖都她一个人,一人吃饱家不饿成了习惯。谁想娶她也都嫌弃她无父母无房子无人教养,这种三无让她干脆放弃谈恋爱。工作结束就回家喝酒,喝完酒一觉睡醒继续工作,什么事儿也不发愁,就这样日子久了喝酒一过量就心肌梗塞抢救不及时,再也没有恢复生命迹象。 现代孤女的孟熙月,生活对她而言从来都不容易。好运气若是降临到她头上,必定是一波多折。 甭看这胖妇声声“女郎”叫的多好,可那眼神飘忽不定也不像个善类。 铜镜里,孟熙月的样子端丽脱俗到无可挑剔,胖妇和这少女一定就是寄生在她身边的米虫。 看外面那么多饥寒交迫的人,偏这楼里面优雅讲究。不管这景象是假的也罢,暂时的也好,她就当是她进入某个剧组的场景里面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屋子里的陈设也就是镜花水月的点缀罢了,没有这些点缀她就和街上那些饥民没有两样。 孟熙月心里冷笑连连,嘴角牵动一对大酒窝的笑容很甜,伸手揽住两个白净“小团子”。 “你们饿不饿?” 两个小团子目光一致凝着孟熙月,那两道清澈的水瞳由惊喜转变为习惯性的胆怯,男孩推了一下女孩的手肘,两个娃一起应声:“娘,我们吃过了!” 胖妇小眼睛狠狠瞥着他们娘三个,风月场上捞命混饭吃的女人带这两个孩子像什么话,明明就没生过孩子还真是装的像是亲生的。 胖妇似乎是要提醒孟熙月,她清了清嗓子正经地说开了。 “女郎,你当初收留这两娃硬是说你生的,就这样让咱们姐妹两个没有回去仇池国的机会了。不然,太守念及旧情也会网开一面接咱们回去的。可你现如今还为天水公吕郎君差点把你的命搭上,你乃名扬四国的女琴师啊!姿容绝佳无人能居你之上。若不因为此,谁会踏入这明月楼一步呢?” 胖妇说的激动,孟熙月忍着疼痛撑起一个笑脸看着少女对两娃轻声说:“不要怕!有娘在。” 少女和两娃听了孟熙月这话才将脸上的忐忑消失,萌萌的两双眼睛谁见了都会心里一颤。 胖妇斜睨着她们大小四人无奈叹气:“我的女郎啊!我说你就好好躺着歇口气儿,他们三个一直都是好好的。你说你……唉!” 这胖妇的话听着不大好听,至少开启了原主的部分记忆。就这一双莹白如玉的修长美手,一看镜子这惊艳的杏仁脸一个巴掌量得住,无暇雪肤琼鼻樱桃红唇,细长眼中褐色眸子是比寻常女人淡定了不少。 对于胖妇这么多牢骚话孟熙月只需记住,而不必要回应。 “我姿容绝佳吗?”孟熙月盘腿坐在榻上的羊皮垫子上,随口自语也当是回应胖妇的话。 胖妇急得摇头:“我的女郎啊!你就算是受了伤也还是美的很,美的无价。” “我这不是活下来了吗?”孟熙月缓和着呼吸强压住疼痛说的这话总算让胖妇止住了牢骚。 也许是孟熙月醒来后对他们很温柔,两个小小身子感觉甚是激动,她把下巴紧靠在两娃的小肩上,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谁能不喜爱? 甭管原主这个妈在过去有没有尽心地当好这个妈,到了她这里,尽管心里没底也要迎接这份挑战。 有孩子是福气,不是吗? “女郎,您还未用早膳呢,底下厨房的人都把午膳备好了!”少女站在红木榻外方脆声提醒道。未待孟熙月应声,胖妇从屏风一侧冲进来瞪着少女:“春桃,你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这些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只管把两个娃看好,女郎跟前的事情不是你这等不灵醒的丫头能做的。” “安静!”孟熙月眼睛一闭厌恶地把手一挥,她最讨厌吵闹。 胖妇还想继续骂那少女,那个被她叫春桃的少女已经委屈地把头垂到单薄的胸口了。 “这,女郎……”胖妇听这两个字的呵斥她原本张着的歪嘴巴瞬间即可闭上,片刻又觉得她没作错什么欲再呵斥少女,孟熙月眸似利剑直直瞪了她一眼。 胖妇心有不甘,却奈何她不够年轻漂亮没有孟熙月这等气场,悻悻然走出屏风外面去了。 孟熙月和蔼地望了一眼春桃,再淡淡扫视红漆卷纹屏风外面的胖妇,那女人一脸的憋屈。 “春桃,你和孩子们留下陪我。外面的那个,你先下去厨房吧!” “是!女郎!”少女低顺的目光受宠若惊,连连福身应声。 “女郎,这……。”胖妇快步走过屏风到了孟熙月的面前,大饼脸上神色错愕,双眸骤紧到不愿接受这情形。 “恩?” 孟熙月颇有威严的眸子裨睨着胖妇,就是要迫她服从于她,不管彼此之间是主仆还是姐妹。 ------题外话------ 本文女主专情,男女一对一的!放心入坑! 第二章 春桃诉说 发什么疯啊?若不是我在这里把里外事儿张罗,你以为就凭你生得美貌就能够掌控一切了吗?哼!走着瞧! 胖妇极度不甘愿狠狠地把孟熙月瞪了两眼,没有得到她的丝毫在意,只好扭过脖子走出屏风。 春桃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一丝得意,把孩子们牵到了她身边,脱鞋上榻坐在羊皮垫子上。 这使唤人得先从知道名字的开始,谁让春桃单纯良善到惹人怜惜,而这胖妇一脸的贪婪世故很难不讨人厌。 而这胖妇一脸的贪婪世故很难不讨人厌。 胖妇嘟囔着什么孟熙月听不到,或许觉得她也是美女,是该把仪态维持住闭上嘴,她步子刻意带动着她那肥腰肢扭动的很夸张地下楼去了。 待胖妇的脚步声消失木楼梯下方后,孟熙月低声问春桃:“春桃,她时常为难你吗?” 叫春桃的少女抬起水杏般的黑眸略微恐慌,跪在垫子上直起腰身闪烁了几下睫毛犹豫起来。 “春桃,我既然收留你在我身边我就有责任把你照顾好,我问你话,你不得隐瞒我。” 春桃未见孟熙月发怒反是语气很平和地问她,她这才放了心地点头:“女郎,我与艳娘没有不合。艳娘让我把梨花和茂陵带好,别让他们两个乱跑,这些活儿春桃做的欢喜,只要不逼迫我跟她学跳舞就好。” 孟熙月瞧着春桃也就是正植抽条长个头的时候,凝声问她:“她让你学跳舞,你愿意吗?” 春桃的桃子脸呼哧一下挂不住地幽怨:“我不要啊!当初是女郎你把我从河州的贩奴所解救的。你当时说春桃就是你的贴身随从,就做些随从该做的事儿,哪怕是一辈子也不要把我分出去。” 孟熙月连忙安慰她:“对。春桃不能跟着艳娘学跳舞,永远都不要!” 春桃听了这话才露出甜甜的酒窝。她目光瞥了一下门口确定艳娘不在这才压低声音说:“可是艳娘总是在你不在的时候说,等我好好跟着她学三年的舞技就可以成为这里有名的舞娘了。还说我底子好,到了时候就会有数不尽的贵族公子围着我献殷勤。但我不相信这些,在这明月楼我看见过他们动不动就扭断舞姬的脖子,艳娘还说只要那些公子们没有喝酒喝的很醉就不会这样做的。” 春桃话一说完瘦削的身子就颤抖个不停。 “这个艳娘,她那是在为了她自己盘算的吧。春桃,你别听她的鬼话。” 孟熙月就知道这个叫艳娘的做法,很肯定她这是怂恿良家少女走向歧途,她好从中牟取暴利。 春桃得了孟熙月的鼓励继续说:“可我不愿意学,她就讨厌我,说我没有志气,还说她不养没用的人。若不是你坚持把我留下来,我恐怕就被她作主卖给苑川城的大户人家做通房丫头了。可是春桃最愿意跟着女郎,哪怕过得有些担惊受怕。” 孟熙月面色无波,春桃眸光略含凄楚很快又转为平淡。 “还有,在这明月楼里谁都知道她实际上是您的姐姐。” 孟熙月挑眉:“是吗?她平日都做些什么?” 简直胡扯!原主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岁,这胖妇艳娘脸上皮肤松垮少说也四十多了,二人容貌差别那么大硬要凑成姐妹。这主仆关系不明确就要尽快地立起威严,让她凡事以孟熙月这个主子为首。否则,这里迟早被这个老娘们给玩完的。 春桃很实在地说:“后院浣衣的婆子和厨房的婆子们都说的,她们说艳娘实际上就是明月楼的第二楼主,她对各房管事婆子们很严厉,所以大家都怕被她惩罚连续打扫十天的庭院。 明月楼里外三大庭院六小居院的尘土又时常清扫不完,那些男奴们害怕被艳娘贱卖到军营去受苦也都不敢违背。” 孟熙月听春桃这么说来,艳娘就是和原主各取所需的关系,还不能以主人对待奴婢的方式致使她。就当作是受了伤损了记忆硬拗个理由顺带立个威风试探一下这个艳娘吧,只能这样。 “春桃啊,我这头疼的记不住以前的事情了,我若是不记得了你可要随时告诉我呀。记得,别让旁人知道我头疼失忆,否则不利于你家女郎我啊!” “是!女郎。春桃不会让艳娘知道的,她此刻正去前院督促人修剪花树呢,她没有多少闲功夫的。”春桃略微压低了声音说着。 ------题外话------ 春桃其实很勇敢很得力 第三章 茂陵梨花 孟熙月半卧式坐在床头的榻上,手揽住两娃还是触碰到了左胸的伤口,疼痛使她眸光极度严肃,实在是习惯了独撑苦疼的不愿呻吟出声。 那种持续的凛然让春桃不敢多看孟熙月也没敢多说什么,垂首整理着架子床上散落的衣物打算下楼时顺手丢给洗衣房的粗使奴婢。 孟熙月用腹腔的慢呼吸缓和伤口的疼痛,又怕这样的深呼吸让两娃感到不自在。 “不用担心,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喔!” “娘,你伤口疼不疼?我帮你呼呼!” 说要呼呼的是小女娃,就仰着小脸蛋用她那双水洗的双眸望着她娘。 这两个可爱的团子名字叫梨花和茂陵,孟熙月目光温柔把两个娃看了看。她没有生育过,那两娃萌萌的憨态让她忘记了所有的顾虑。难怪原主会收留他们,根本就是疗愈心灵的萌货嘛! 茂陵一直盯着孟熙月腋下包着那块膏药布看,伸出小手尝试着摸一下又怕弄疼了。 孟熙月忍疼尽量笑的很轻松,把他拉到身前问:“娘受伤昏迷时候你和妹妹害怕么?” 梨花抢着说:“娘,我们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春桃说,如果是那样她就带我们一起出去外面讨饭。” “不会的,娘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这奶声奶气的话听的孟熙月心酸,气息沉下丹田,右手把梨花的小身子揽的更紧了些。 难道她孟熙月这棵大树倒下了就把这明月楼给连根拔起了么? “梨花,娘已经醒来了你就不要说这些了。” 虎头虎脑的男娃茂陵身形已比同龄孩子显得修长些,盘膝端坐在孟熙月面前,眉心还未舒展开来就埋怨他妹说话不合适,那对星眸满是担忧。 孟熙月把他的小手放在贴了白膏药的地方:“看到没有?伤口不会再流血 了。” 怎么可能?他娘已经昏迷了一整夜的。 七岁的茂陵星辰般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又伸手往孟熙月额头摸。 “娘,你的额头不发烫!” 七岁的小孩懂这未免有些早熟,或许这和从小被人遗弃有关吧。 就在这么柔软的氛围中艳娘的脚步声上楼来了。 艳娘有些不悦这种亲子场面,眸底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我说艳娘,是谁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谁欠了你钱么?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们?” 艳娘慌忙堆起笑容:“我的女郎吆!我还不是担心你这身子这才醒来就让孩子打扰了你的清静,这怕是不利于伤口复原啊!况且,平日里你就是喜欢清静的人啊!” 孟熙月浅笑:“自己的孩子说什么打扰,以后你就让他们待在我房内的榻上吧!” “哦……”艳娘把头微微垂下险些懵圈,好不容易身子稳住像是沉重妥协了似的点头:“是!女郎,天水公来的时候我让春桃带他们回避出去吧!” “那就让春桃带着在这底下二楼屏风内的榻上玩耍,记得找些孩子玩的物件和吃食。” 明月楼的女琴师与她的金主兼恩客共处一室,面对面的画面始终不适宜两娃看见。 春桃过来一边一个牵着茂陵和梨花的手就要下楼,梨花这个五岁的女娃还是个寸步离不开娘的年纪,春桃麻利地帮她穿上了花瓣头的小鞋。 梨花的小手在春桃的手里,小脸回过来还望着她娘,这让孟熙月心里一抽难过地冲她微微点头,她的小手一下攀住孟熙月的肩膀娇滴滴地:“娘,再抱一个我就走!” “好!娘再抱一个!” 肩膀神经牵动着左边胸口,孟熙月那个伤口恍若被刀削的疼啊,沉下呼吸张开右边臂弯揽住这温软的女娃。 “女郎!你这伤……”艳娘一声尖利的喊叫把梨花吓的更是不愿意离开孟熙月的怀抱。 孟熙月仍将呼吸放缓:“我不碍事的,春桃记得要照看好茂陵和梨花,有什么事就上楼到我屋里来啊!” “诺!”春桃含糊应声松开茂陵,一手把梨花抱着,另一手牵着茂陵下楼去了。 艳娘欲言又止缓缓摇头一副无可奈何。 第四章 梳妆打扮 试琴以待 孟熙月平躺在榻上重新调整过呼吸活动了下右手腕,听到榻上有人的脚步声,一个挺身抬头迎上艳娘:“有事吗?请说吧!” 艳娘小眼眸划过一道疑惑,她家女郎与她说话何时变的这样客气了?可能是阎王那里走了一回把性子改变了。 “对了!女郎,请尽快用膳!天水公的人进来明月楼通报说,他们家王爷的生辰头宴傍晚就要在咱们明月楼举行哪!” 孟熙月眸色淡漠:“那又如何?” 艳娘的大饼脸一愣:“如何?你倒是真的被那带火的箭矢伤的不轻啊!” “恩。感觉记忆不是那么好了。还有,我为何要为他挡这一箭?我是疯了吗?” 孟熙月下示意揉着额头,眼角余光不时留意艳娘的反应。 “就是说呀!”艳娘眸露惊喜,她家的女郎还记得利与弊,也总算是活过来了。 “女郎,你深谋远虑从不做亏本的事情。相当初,咱们刚来苑川城先是得了天水公夫人的赏赐,加上离府时候公子杨胜赠送的五百金也赶上机会把城西的平地买了二十亩,植桑种菜让咱们吃穿有了着落。苑川城隐居半年,咱们又得了西秦公子秦博的支持才有了这明月楼的。秦博曾经许诺,来了苑川城你是他的夫人我是后府的总管。听着好听,可差点就等于入了虎穴了。亏得咱们偷偷打探了他原配夫人宁氏是个狠毒的,咱们才没有入他的公子府。记得你当时说什么来着?说你不是招惹不起那种女人,是怕费时。” “对,就是怕费时!”孟熙月仔细听着艳娘的话,捉住话锋接住了话尾。 艳娘见此刻的孟熙月算是神智清楚了,她眉头一蹙接着说下去。 “我后来听说那秦博的箭上用了巫术,我是眼看着那火矢就要插上天水公的心口,你就身子一歪替他挡住了,奇怪的是那火矢一碰上你的身子就熄火了。不管怎么说,天水公这回可是被你所救,他那么至情至性的人,西海国的天水公夫人你是当定了。” “艳娘,我乏了,我先歇息会儿。”孟熙月对艳娘说, 她想一个人静心梳理下艳娘说的这些事,原主经历的波折不少,她需要心里留下底。 “女郎,那你歇着吧!一会儿我忙完前后院就来,你也记得梳妆打扮啊!” 孟熙月闭上眼睛没应声,她从事梳化十多年了,什么朝代该用什么头饰妆容她门清的很。 孟熙月胸口伤疼的再度斜躺在榻上,艳娘走过来从架子床头的屏风格子里取了两个靠枕让她靠上。这样看起来,她的女郎即便是斜躺在榻上也是媚的。 什么古人的巫术?切!孟熙月牙根就不是迷信的人。 孟熙月瞅着左胸这伤口若再偏些可就是心脉位置,没有一命呜呼是靠了运气的。原主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心里鄙视原主的傻和蠢。 有这么可爱的一对儿女,好歹更加爱惜自己好不好?好吧!就算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策略。 西秦公子秦博和天水公都倾慕她这个绝色女琴师,双方争夺之下势要玩命,且还没有玩完呢!还有什么仇池国武都太守的公子,叫杨胜的赠送了五百金给她和艳娘,就为了跑来这个苑川城里经营这个风尘事业。 五百金呢!据现代的专业人士换算过,五百金等于五千万现代的人民币呢! 乖乖!她的价值很高呢!那还赶紧不振作起来! 于是,艳娘一个下午在这明月楼里外忙着布置,找来了五十人的舞姬班子为孟熙月造势哄抬场面。春桃看顾着茂陵梨花。 孟熙月有意要观看这世代的人们要怎么为她梳妆,她坐在榻上在两个梳头婢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香油薰身,梳发挽髻,摩面敷粉描眉画眼了整整三个时辰。 镜前的孟熙月浑身散发牡丹香味,经过假发支撑的栗色百花髻正中饰着赤金孔雀发叉,层层相叠的鬓发如蓬松的蝉翼,瓜子脸庞显得小而精致。 孟熙月把这些步骤都记住了。若是她自己,沐浴化上一刻钟,梳头一刻钟,抹脸描眉化眼也是一刻钟。 眼形细长带着自然的威仪,原本花瓣似的樱桃唇上淡淡地抹了些无色的唇油,墨绿薄锦外裳罩金丝绣牡丹花的袿衣,这样的孟熙月华贵清丽又有不容侵犯的凌云气势。 关于原主来这苑川城之前的遭遇,孟熙月透过春桃的话知道了不少。 她是仇池国太守杨礼圭府中的琴师,不堪忍受府中男子骚扰,带着舞姬艳娘逃到这西秦国的旧都城苑川。两个小团子中的男孩茂陵七岁,女孩梨花五岁,还有十七岁的春桃都是她三年前来西秦的沿途收留的。 据说,这位天水公吕延是西海国主的嫡亲弟弟,清俊无比,个性孤傲精通音律也非常仰慕孟熙月的琴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一个剧组梳化师,什么俊男美女没有看过? 孟熙月听过,古代的风月女子就是有能力把男人玩弄于掌中。以前不相信,现在听来似乎是个事实。 没有想那么多,且先试一试。孟熙月仔细地为她的十指戴好甲片,她没有想到这手一摸上琵琶,就像手指找到了路径,上下左右的指甲拨动之间,动听婉转的曲子起伏不断。除了一首《广陵散》,很多曲子她连听都没有听过,原主修长的手指果真就拥有着非凡的琴艺啊。 究竟是有多清俊无比的男人?孟熙月很期待这位天水公吕延,这男人对原主很重要,对于初次来到这里的她也很重要。 她用瑜珈的慢呼吸方法缓和着胸部伤口的疼痛,费力起身挪步站在窗帷边眺望街上。 ------题外话------ 目前情势,三男对一女,下回出场 第五章 叫声阿奴情真意切 金阳下沉,西山上空火红一大片。 视线中,一辆镶金白杨木马车被数十名英姿高大挺拔的甲士簇拥着,那些甲士红长缨兜鍪裹首,胸背铠甲发亮。 这阵势,见识过无数舞台剧和电视剧拍摄场景的孟熙月丝毫不惊讶。 这马车简约华丽不凡这是什么人?这般派头。这些甲士周身寒光闪烁如行走去地狱的修罗,哪里像是来赴宴,倒像是随时去撕逼的,道路两旁成群的饥民似乎习惯了这些人的威仪,纷纷后退让路。后面还跟着一辆黑木镶白边的马车就没有这等声势了,但也是高头良驹驾车。宝马香车,唯独缺少美女衬托。 到了明月楼大门口,衣着鲜亮的艳娘扭腰迎接上前。 “吆!是轩辕公子啊!艳娘在此恭候多时!快请!” 待衣冠华丽的贵客一进大门,艳娘收起来谄媚的嘴脸对身后几个这马车简约华丽不凡这是什么人?这般派头。这些甲士周身寒光闪烁如行走去地狱的修罗,哪里像是来赴宴,倒像是随时去撕逼的,道路两旁成群的饥民似乎习惯了这些人的威仪,纷纷后退让路。后面还跟着一辆黑木镶白边的马车就没有这等声势了,但也是高头良驹驾车。宝马香车,唯独缺少美女衬托。 男奴呵斥:“二黑,拴马到马厩。大黑过来为公子掸尘,热手巾为公子净手。” “谁要他们几个碰我呢!我要你亲自为我掸尘净手!”那男人磁性嗓音低沉而足够威严对艳娘说。“哦…。我这就来!”艳娘稍微一楞,随即脚步迈进门槛顺从那男人去了。 莫非是个衣冠楚楚的普通花货而已,什么谪仙,没有看见就不算。 孟熙月心里就这么琢磨,却见底下那白木马车内并没人出来,黑木马车里出来的男人是这个大陆上少见的深眸阔鼻脸,尤其那双光芒四射的金棕色瞳。那金棕色眼睛一下就对上了窗内的孟熙月,孟熙月迅速离开窗口弯腰坐到榻上了。 才一坐下,孟熙月的双眼被一双修长男人手蒙住了。 不是疏于防范,是她感到对方的气息并不凶恶。 佛手柑的淡香裹挟到孟熙月的头顶,很好闻,但这种凭空被蒙住眼睛的感觉还是很讨厌。 十秒后,孟熙月就用力捏住他腕骨,一下就分开了他的手。这一招是剧组的武术指导老师传授的,她没有想到头一次使用就凑效了。 谁这么大胆?岂有此理!敢蒙住她孟熙月的眼睛。就算人在风月场上混,她好歹也是这明月楼的楼主。 “呵!这么大的劲!”男人吃疼了,松开了双手撩袍很不羁坐在榻旁温和望住她,目光含着宠溺和隐隐地愧疚。 男人的脸白净如瓷,深眸挺鼻,唇红齿白,银白锦衣的身形贵气逼人。刚才这动听的嗓音优美的难以忘却,好在她也不是双十年华的小姑娘了,不会轻易把持不住自己的。 就这声音,抒情动听到完不输给演艺圈的歌手:“熙月,你不躺下来养伤,怎么就起来了?伤口还疼么?” “殿下的生辰宴会,我怎好意思说疼?”孟熙月于冷漠中溶开一丝浅笑,动作优雅把身子移开,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应该称呼郎君的怎么又忘了?” “殿下就是熙月头顶上这一片天,庇护我这明月楼的神。”孟熙月用了一句电视剧中的台词。 吕延墨瞳晶亮闪烁目光转为喜悦,他欣赏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清高却不骄傲,与那些贵族女郎们一比,如皓月与星光之别,吸引力明显地很。一定设法让她从心里属于自己。 孟熙月仍浅浅笑着,动作自如弹了一曲《广陵散》,琴音似风中淅沥的雨声。是一再测试这一双保养极好的手,再次证明这手不是梳化师略显粗糙的手指。这双细嫩的妙手拥有琴艺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吕延目光潋滟,柔声一句:“今夜来的人有些多,阿奴无需要理会旁人,阿奴身子不适,就歇息着吧!” 这个昵称“阿奴”虽然别扭,但这男人声线优美动听,听着是极其顺耳的。这些话语饱含了多少羡慕死人的蚀骨柔情啊,好像他们已经是老夫妻了。 孟熙月纤指飞速绕拨,琴音似流水嘎然被斩断。 “你,可以不要叫我阿奴么?很难听!” “不,本王就是要你做本王的阿奴!” 吕延起身为她卸下十指的甲片就想要揽住她,被她肩膀一斜躲开了。初次见面就这样好难为情的。 他谄笑着眸光带着爱怜:“好!那就唤熙月,只要你愿意,等你伤愈了,本王就请求皇兄赐婚正式让你成为夫人。且那杨氏已经受了休书的,料那武都太守杨礼圭会兴兵质问为何休他嫡女。可本王不惧怕他,本王手下三千精卫就够他丧胆的。” 吕延有意提到他原配杨氏的此刻顿了一下,孟熙月面色毫无任何反应,他接着表白:“熙月你放心,杨氏不同于她父,她知晓本王无意也无心待她。而她不过是她父亲的一枚棋子,娶一枚棋子还不如娶到知心的可人呢!” 他想休妻,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真的吗?王爷。”孟熙月有意用荣幸到不的了的口吻。 男人眸华真诚很肯定地点头:“恩!到了彼时你就可唤本王一声郎君了!” 孟熙月听他这么一说顿然思绪复杂,吕延负了原配杨氏的心来讨她一个风尘女子的欢心,见异思迁。 吕延瞅着面前的女人眸色复杂似在犹豫什么,柔声说:“不然,今夜本王的生辰宴会你就不要去了,你身子要紧啊!” 这不去太没有趣味,她来到这个世代只见到高楼外成群的饥民,成堆的饿殍,什么繁华奢侈都还没有见识呢。 “今夜即是王爷的生辰,作为明月楼的楼主我若不去,必然多了些不利的是非与纷争。或许说,明月楼这快招牌从此也无法在这苑川城内立足的。王爷你认为呢?” 吕延眸色蕴含焦急,竟然无话可说。半响才仿佛下了重大决定般重重叹息:“熙月,你始终与俗世中的女子不同。” “何以见得?我也是普通女子,就是我不胜酒力恐扫兴于当场徒惹宾客嫌弃!” “你就是很会为本王设想,姑臧城别院的十二个通房和另外的四个舞姬谁都不及你的一半。你原本就滴酒不沾的人坐我身边就好,累了就先行着人扶你回来歇息吧!” 孟熙月心里冷笑连连,男人都是一样的自私,他的面子永远重要,女人的一条命和男人的面子相比较之下就是轻飘飘的羽毛一片。 视线瞄了一眼不远处梳妆台的镜子,确定自己的笑容完美自然才把脸转向吕延。 吕延抿嘴笑她:“你呀,时时刻刻在意你的容色,你已经那么美了还看镜子。” 孟熙月虽然需要适当的称赞提升她不太自信的外表,可这男人说的也过于肉麻了些。 “熙月这就随郎君下去。” “恩!来,本王搀着你!”他亲手为她穿好了鞋袜。 这一张嘴声音如银铃般婉转,自己听了都吃不消的声音,女人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对此,孟熙月心里对自己说,这是适应琴娘身份的开始。 这乱世中的风月场,有个英俊的恩客就是衣食父母啊。吕延的英俊更多的是出身高贵的脱俗,他衣袂翩翩揽住她柳腰几乎是大手有力地半撑着她的身子走下了楼梯。 ------题外话------ 男主不算华丽的出场了 第六章 楼主琴艺无双 殿下威震四方 明月楼的庭院很大,据说是西秦国一个败落贵族的宅子,孟熙月得了西秦国主之子秦博相助买下来这一处的宅子,其余整成耕地安排了一些屯田能手种菜养羊。平日在庄园帮忙的年轻婢女和稍有姿色的少妇被艳娘训练成了歌舞姬,这样一来,多了些哄抬孟熙月的美女资源,宴会急需人手时候也无需从外面寻找。 孟熙月对原主的生存规划敬佩不已,身边只留下捡来的春桃和艳娘可见她们两个是最得以信任的,就算艳娘看似品性不怎么好,那也一定是有重用的。 中庭宴会厅门前一排的廊檐下张灯结彩,高高的直柱是砖铺的台基,抬头可望见的人字形天花气势非凡。成队的婢女成排站着恭候在门上,她们统一穿着各色鲜艳的平织锦长袖对襟长裳和长及胸的襦裙,红纱外裳隐约透见白玉般的肌肤,衣服宽大却把腰束的紧紧的。 远看各个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百里挑一。近看桃腮杏眼眸间娇羞明显,都是期待今夜的宴会能够入了什么贵公子的眼睛,从此入高门晋升为富贵家眷。 这些婢女福身恭敬向着孟熙月行礼,那呼声像极了合唱团齐声歌颂某个伟大人物。 “美人称绝世,丽色譬花丛,虽居李城北,住在宋家东,教歌公主第。学舞汉成宫,多游淇水上……” 晋人萧纲的《和湘东王名士悦倾城》里的词句,看来这是上等风月坊的潮流。孟熙月依着吕延被这些婢女们唱的词句分了神,耳畔婢女们的呼声还伴随着卷起舌头的尖叫。 “明月楼主琴艺无双,天水公殿下威震四方!” “很好!好!”吕延听的很受用到双眸泛起亮光赞了这些婢女。 孟熙月推开了吕延的双手,一种排斥男人本能的矜持动作,面前的婢女们神色略微怔忪。 她们女郎今晚性情似乎不对,难道是身中箭伤把人变的胆怯了?此刻她们多么希望吕延手挽着的会是她们中的谁,哪怕就一个瞬间也好,谁让这个男人高贵挺拔又英俊到慑人心魄呢。 孟熙月淡淡冲她们一笑,这些是她的婢女班子,她们很不错!让今晚的明月楼有气势也有士气。 艳娘尖利的嗓子到了宴会厅的门口压低了提点:“你们这些人今晚要好生卖力地跳舞,还要笑的好看,里面可都是高贵的人们,若是出了差错就给我下田种地去。手脚都磨粗糙了我看还有机会攀不攀得上高枝儿!你们灵醒点儿!” 里面丝竹管乐震天响,愣是把艳娘的呵斥声盖下去了。 “遵命!教习姐姐。” 婢女们诚惶诚恐地应了声,声音同样被鼓声和着琴弦声声淹没了。 吕延直接漠视这些婢女,他反正习惯了这种被瞩目的礼遇,谁让他母亲将一副当世无双的俊颜传承给了他,四国当中谁人都道陌上人如玉,公子无双唯吕延。 当孟熙月出现在里面时,所有人瞬间没有了呼吸声,只有管乐声音洪亮而悠扬衬托着她的出场。 孟熙月其实很不自在这样就成了焦点,她一直当人家的影子和陪衬习惯了,只得大方地亮声:“诸位晚上好!熙月来迟了!” 顶梁上那颗紫色夜明珠的光束把孟熙月和吕延整个笼罩住,吕延还是半搀扶着孟熙月,孟熙月腾出一只手抚胸潦草地行了一个西域礼。 “多谢诸位光临本王的生辰宴,那么就在此刻开始吧!” 瞬时,一袭阔袖衣裳戴着三色面具的歌女吟唱声伴着舞姬的旋转,宾客们纷纷起身对吕延行礼,就只有两个人没起身。 在座宾客中有个女的大约二十多岁,细眉细长小眼睛,裙摆扇子一样铺在身后威仪十足。高高的飞天髻上赤金花朵点缀,似笑非笑睨着吕延,对孟熙月连看都不看。 男的端坐在牛毛垫子上,有一头乌黑微卷的发,墨瞳紧盯着孟熙月满是带着深情的怨毒。就好像恨她恨的不敢奈何她,却有厌恶的不行。 孟熙月避开这目光思忖他究竟是谁,听见吕延很随便地拱手道:“秦郎也来啦!” 这不就是让这个身子中了巫术箭的西秦国主之子秦博么?看上去很文气的一个年轻人。 第七章 这个男人不一样 说话张狂声音又尖利到有些聒噪,就是那个漠视孟熙月的女人 “秦博好歹也是本公主的侄子。怎么,天水公还以为这苑川城是你们西海国的地方吗?”梳飞天髻的女人话说的很酸又呛口,目光始终流连在清俊的吕延身上。 吕延连忙拱手郎声道:“公主这是什么话呀!西秦与我西海乃是友邦,公主这么赏脸来本王的生辰宴,本王就是感激不尽!” 这公关模式好虚伪罗嗦啊!她这现代人听着就烦。 孟熙月身上如影子一样锐利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是心境复杂的秦博,他本想一火矢夺命吕延,却未料孟熙月舍命挡了。而孟熙月曾一心想要委身于他秦博的,此刻成了这样的局面实属难料吧。 对于秦博这个冤家,孟熙月的目光尽量回避他,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吆!什么时候你们西海国的人变的这么谦虚了啊!”秦伽罗她们西秦女子本来就豪放疏于礼节,今夜这样的吟诗奏曲畅快时候更是忘了矜持。 “公主何出此言啊?今夜本王会亲自为诸位奏琴。”吕延眸光璀璨。 “这还差不多!”听吕延这样说,秦伽罗笑得妩媚到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还有意无意地伸手抚摸了自己的耳垂一下,面对吕延她很难不想撩。 吕延和西秦公主秦伽罗你来我往地寒暄起来。孟熙月作为琴师仍需尽职,缓步走向舞台一端,那里乐人们正等着她。 未料到,“嗤”一声,孟熙月丹碧双纱的裙摆裂开一角,回眸一望竟是那双金棕瞳,他的皮履无意踩到了裙摆,白玉色的脚背立刻露在舞台光芒中。 那人腰配镶红宝石的宽刀,窄腰骨,身形微阔而健美,金棕色眼睛含笑端视着孟熙月,那笑里如盛夏山峦背后的瀑布深潭,灯光迷离只为烘托他的屹立,而他就离她近在咫尺。灯光是火,他眼中含水,混合在一起是一股魔力萦绕…。 单纯的孟熙月在现代为不少高颜值帅哥描眉化眼,被她摸过脸的男人不少,面对面凝视过的眼睛也不少。但这男人很不一样,山形的粗砺轮廓,高情商的睿智神态就那样暖洋洋看着她。 吕延英俊的接近完美,而他却带有隐藏的傲然——看不透。 “女郎,请借步!”他声音平和如艳娘春桃一样称呼她。 吕延是亲昵地称她“阿奴”,而这个人好歹当她是明月楼的楼主,也很重视她。 不管这人是谁?孟熙月手捏住裙摆走开,人多处还是少言语为妙,这是她自保的本能。 身份地位悬殊,就算她借助吕延的爱护有机会改变地位,在这群高贵的人里面她仍然是个尴尬的角色。 孟熙月落座才深深吸一口气,侧眼望见那人坐到西秦公主秦伽罗身边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敢直接坐到公主身边。可他又不像那些人一样穿的华贵,但眉宇中带出来的气场可是甩那些人十几条街。 只见,吕延在几个贵公子半起哄中翩然朝这边走来,半拥着孟熙月眸光向着众人说:“苑川城里有个地方不属于西秦,就是这明月楼。” 他就是这样提醒而已,完没有说明该怎么为她的伤势讨要个说法。 是因为这里是别人的国土,他没有魄力讨公道呢?明显就是。 话音未落下,就听见西秦公主秦伽罗尖锐的声音:“昨日,你身边的明月楼主舍得娇躯为你挡下一箭,这美人护英雄的妙事传遍了整个苑川城,明月楼自然连人带楼都是你天水公的。” “吼吼!美人名不虚传!天水公真是命好呀!”一个西秦的贵公子酸溜溜地接住话尾。 “哼恩!名不虚传哪!”另一个暗中把手伸向舞姬的下腹狠摸了一把就好像餍足了似的说着。 秦伽罗狠狠饮了玉杯里的半杯酒,微微起身拢了拢就要滑下肩膀的外裳襟边,她虽算不上容色顶尖但胜在衣裳的变化多端,身姿也非常婀娜是以不断吸引在场多数贵公子瞄她。 “公主殿下也是豪爽美丽名不虚传啊!”秦伽罗身边的男子赞叹了一句,秦伽罗眸光迷蒙了片刻悄悄把她襦裙上衣拉低了,那一抹胸前的深邃即可吸引住对方眼睛挪不动了。 “你嘴巴真甜!来,赏赐本公主未喝完的酒给你。” “恭敬不如从命!” 秦伽罗这一说,那些贵公子们再度公牛一样“嗷”声不断,顺着气氛把手伸向身旁陪坐的也是婢女的舞姬,惹得这些女子娇吟声连连。 ------题外话------ 氛围有些奢靡 第八章 被迫操琴 吕延代替 孟熙月明白了,这位伽罗公主就是个浪荡女人,假装是跟这这些贵公子参加生辰宴会,实则混在其中为她自个儿寻找刺激的。 艳娘手下那些会跳舞的婢女们渐渐抛开了女人的矜持,舞台下面那些人又骚动不已。 “你说,咱们哥几个也算是西秦的贵族,咱们怎么没有他那么好运呢?” “怪咱们爹娘没有把咱们生得英俊呗!” “是人家西海国势力居四国之首,咱们只有羡慕的份儿。还是喝酒吧!少说这些没有用的话。” “对!这些舞姬可是明月楼调教出来的,你就当是搂着天水公身边那位不就得了嘛!”有一个爽快的这么一说,其他的贵公子也瞬间被点透了。 “对对对!太对了!今晚看上哪一个了直接向明月楼的艳娘讨要,大不了多送她些田产和珠宝。来来来!喝酒……” 搂着这些舞姬的腰肢他们是多麽羡慕天水公吕延,天下男人的好运气都让他占了。西海国主是他亲哥,人风流又俊美无双,就连骄傲的西秦公主都垂青的男人。眼下这个名扬四国的绝美琴娘竟也是归他所有。 隐约有一道凌厉目光,眼底闪烁着得意与不甘心猛然推开舞娘自斟自饮,那是秦博。 他得不到的女人,你吕延也休想得到,一箭不死也伤得你们够呛。 秦博连喝两杯后似乎有意要引起台上孟熙月的注意,故意揽过舞姬的颈子用嘴把酒渡到口中跟着捏了两把腰肢,那舞姬忍不住倒向他怀中尖叫。 “哦啊!公子殿下请您饶过奴婢啊……” “哈哈哈!秦博你好有兴致啊!” “本殿下还不是学着你们,风花雪月不就是这样玩的吗?” “哈哈哈!对极!” 那些旁的公子们看到秦博比他们还动作幅度大,他们虽知内情也忍不住调侃了几句。 吕延墨眉微蹙,轻声对孟熙月说:“就待他们这些西秦的糙人们多喝上几盏酒,我等就可以消停了。懂么?” 孟熙月浅笑着点头。 孟熙月侧眸望见吕延狠瞥了一眼公主身旁的人,那人低首为公主斟了一杯:“公主,来了明月楼,就不要说这样多余的话,无痕会说荤段子,不吝为公主解闷。” “好!本公主要听和那些南方宫体诗一样的段子……”秦伽罗开始嗓音变的迷离。 “这小子对付女人还真是无所不为啊!”吕延轻声嘲笑。 原来他叫无痕?原来他是专门调解气氛的面首,难怪体魄性感,气度也带着些不凡。 秦伽罗平日就喜欢让绣娘为她做各种样式的衣裳,然后她一日更换七八套地驾车游离边境,惹的邻国的将士们眼馋。多数样式是上半身紧绷,下半身宽大,她又是上围傲人的,酒酣耳热时外裳下滑只留一道深邃白玉沟壑引得几个贵族子弟频频往她身边蹭,她似乎也乐与被这样注目。 “天水公殿下,今夜是你生辰你就不要吝啬让你的琴娘奏一曲《东飞伯劳歌》来让咱们尽兴嘛!就是里面有一句我记得是,开窗秋月光。” 另一人附和道:“灭烛解罗裳。” “对对对!就是这两句。” “这,你要问明月楼住愿意不愿意啊!呵呵!公主今晚也增长了雅兴啊!” 秦伽罗带着被男人门聚焦的得意随意地指使着吕延,吕延也顺势舌头打滑把注意力引到孟熙月这边。 “对了,本公主倒是忘了你有一手的好琴艺,快!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孟熙月目光迎住的是秦伽罗尖尖的一根食指,那根食指和她两手的其余九根指头一样瘦骨包皮,水蛇头一样细。 “遵命!公主殿下!”孟熙月款款颌首。 堂堂西秦国的公主此刻的仪态失,围着她的那些西秦贵族丝毫未感到有任何不妥的。这或许就是西秦国的习俗,公主非要与周围这些也是奴婢的舞姬争夺艳光。 这时,有琴师弓腰过来递上琵琶,被吕延两手接住了。 “不就是《春江花月夜》吗?我来!”他双目柔情似水睨着孟熙月。 孟熙月只得坐在他身后,抱着另一把琵琶成了协奏的,不用出多少心力,这样最好。 众人闻得琴声赞叹,一看他俊美无双的侧影,那修长指尖灵活翻飞,还甩动额发一个绕拨,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那些贵族公子平日就是什么稀奇,他们就向着那里聚拢。加上西海国这些年没有战事,许多龟兹以西的乐师纷纷向东跋涉移居在了西海的姑臧城,故而让吕延也有机会学会了很多新乐器。贵族公子操琴奏乐这在诸国之间是了不得的稀奇,况且有名扬四国的女琴师相伴在侧,就算听不懂乐曲,光是欣赏美人琴师也就不辜负这个良宵了。 第九章 红鸾衔月 无动于衷 孟熙月不卑不亢手扶琵琶在怀跟着吕延共奏。她深怕弹错了音节,也顾不上那些人的目光直勾勾向着台上的她聚拢。 “听说这个女人大有来头,虽是杨礼圭府上一琴娘,可是倍受珍视呢!” “就是说嘛!天水公英俊不凡又出身高贵,如此宠爱一个乐人,可见她定然有她与众不同之处。”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这女人不光拥有绝世容貌,来历也不简单……” 这些话很刺耳,想不听见都很难,孟熙月抬首目光淡然看着台下,吕延递给她一个眼神要她专心弹琴。她略微收回目光,耳朵还是想听多些关于原主的传闻。 秦伽罗似乎很享受吕延的琵琶声,听得惬意之余主动执角斛与蒙逊对饮。 轩辕无痕那厮横看竖看都像现代的男公关,还是专门应付厚唇外翻重口味女人的那类货,那个秦伽罗不就是吗。 以前曾经翻看面相书,里面多次指出,厚唇且外翻的女人,口是心非又欲望强烈,秦伽罗就是这样的唇相。吕延的琵琶声就是专为公主秦伽罗的热情风骚加料的。 秦伽罗抖了抖手肘弯的繁复饰带,婉声道:“好妙的琵琶声呀!这个叫无痕的你真是个知人心的甜心儿呢!” 轩辕无痕假装无意扫视一眼台上弹奏的吕延与孟熙月,转脸笑得很有深意举杯:“公主殿下真是多才多艺的妙人哪!” “哈哈哈!你这么说本公主很高兴……” 其实秦伽罗也很少听到琵琶这种稀奇的乐声,这种乐器在他们西秦还没有人会弹奏。为了面子,也为了与这些西秦的贵族子弟们玩到一起,她秦伽罗不懂也要装懂得。 众宾客附和道:“天水公琴艺无双,妙绝天下!” 吕延缓缓放下琵琶,目光潋滟,长臂端住一一拱手。 “这琵琶都是熙月教我的,若说这无双,应该非熙月莫属。”吕延道。 众人鸦雀般收了声,秦伽罗勾唇笑望孟熙月:“都说这明月楼主琴艺名扬四国,那就让本公主见识见识她的绝活吧。” 所有男人女人交头接耳之余再度期待孟熙月,期待她昨日才为吕延挡下一箭的身子会用什么神力应对秦伽罗的要求。 人一旦有了低点时总会相应地遭遇几只踩踏你的脚,那些脚企图踩着你倒向更低的地方。 胸部受了伤的人持续弹奏琴曲要用情,用心地拨动琴弦,对于伤口的复原是反向的。 孟熙月很少骂粗话的,此时心里把这个秦伽罗用三字经数落了很多遍。 谁让自己这么不幸地穿越到古代的风月场上?无论男女她都得听命侍奉。我还是受着重伤的人呢!否则不管你是哪里的公主也都先把你打趴下了再说。 孟熙月强忍着心里的不甘愿正要拨动琴弦时,吕延长手一横,按住了她的手。 “公主不必如此,你若想再听,本王再与你弹一曲便可。今夜还有一事告与众友听。” 吕延说着就从广袖内拿出来一条金色穗子缀着的物件,孟熙月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东。 有识货的人先声道:“哇呀!是匈奴大汗爱妃的红鸾衔月!” 孟熙月按住胸口,伤口隐隐的疼她可以忍住,这个玉坠怎么现在才出现啊? “不错!就是这玉坠,乃是本王母亲所有,她老人家说要送与本王心爱之人。” 那不是前任男友在佳士得拍卖会为她高价竞争买下的稀有红玉吊坠吗?拿回来就可以回到现代了。 西秦公子秦博圆润脸上疑惑顿生,和他同一张案几坐着的姑母秦伽罗,瞬间把颈背挺直,目光温婉期待。 秦伽罗就凭着西秦国主嫡亲的妹妹这一身份足够接受“红鸾衔月”,她一个琴娘横竖都没有她出生高贵。她等不住了,拢了拢衣袖拖着长长地后衣摆就走上台。 “我说吕延,你若是想把这坠子送给我就私下里送来我的公主府即可,你这般多此一举是何必呢!” 吕延俊眸微瞠:“哦!公主殿下我想你或许误会了!有些事儿稍候再对你解释!” 吕延这样一说,秦伽罗略有悻然,为了面子她转身坐回座前丢下一句话:“好!我等你把你的红颜知己应付了再说。” 孟熙月思忖着,这个玉坠外观普通,自从她和前任分手后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来到这个世代就没有找到。那又怎么会在这个男人手上呢?还说是他母亲所有。 也说不定就不是她的那一个玉坠,可能是同名的。他这是要用这玉坠向秦伽罗求婚吗? 众宾客将头颈转向秦伽罗,她发髻上金华闪烁,眉心半朵金花耀眼,怎么看都华贵高尚。 秦博近身对秦伽罗说:“姑母,天水公爱慕你已久,西秦国无人不晓得。至于孟熙月这个琴娘,再如何被垂青也充其带回姑臧城当个宠妾养着,高贵的物件得要高贵的身份匹配。” “那是。是呵!” 亲侄子一席话说得秦伽罗张开厚唇笑的很得意,那种得意谁都看得明白红鸾衔月非她西秦公主莫属。 孟熙月自觉不关她的事情,大方地看那金棕眼睛的男人轩辕无痕,看他这个面首会否有点失落?这男人八字美须下的唇带着些许嘲讽,假装很期待望向秦伽罗。 他的胡须修剪的的确精致,孟熙月偷瞟了两眼之后斜依着琵琶,垂首无动于衷。 众人开始唏嘘赞叹一片,就见孟熙月雪白锁骨上一条细细的金色穗子坠下,来不及惊讶,那串着红鸾衔月的玉坠就这样凉飕飕贴到她皮肤。 ------题外话------ 红鸾衔月的价值其实就是一种象征 第十章 欢场表白 浮夸陪衬 好似多么神圣的一刻,温馨感人。 孟熙月赶紧端正了颈项,受宠若惊起身。即使是她对这红玉坠子不怎么感到稀奇。 “熙月,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你不必起身的。”吕延柔声说她。 众目睽睽,这在座的随便一个人物都比她一个琴娘出身高贵,她怎么好意思坐下? 吕延帮她卸下琵琶,面对面十指相叩住对方,这场景羡慕煞旁人,但无人出声。 “你为了我可以不要命,我怎会辜负你?” 他不只这样说,那目光还十足真诚,这让孟熙月无言以对即可从心里挤出两行热泪当做是无限的感激,实际上是感慨自己穿越后的身世这般悲凉。 吕延的确是英俊无双,可她是个穿越过来的人,彼此完没有感情基础。 何况,彼此身份背景悬殊这么大,他可是一个国主的亲弟弟,她不过是风雨中漂泊的琴娘。 孟熙月优雅捻起袖口拭干泪,目光不敢继续对着吕延的脸,她顺他肩瞧见,轩辕无痕有距离地扶住了秦伽罗。秦伽罗发髻歪斜,一把金如意双头三股叉从她头顶落下被轩辕无痕顺手接在手掌心,他竟然仔细地为她别在顶端的发髻上将秦伽罗的发髻理顺了。 秦伽罗癫狂了,气得脖子摆动:“岂有此理!把本公主放在何处?”她们西秦女子一半是氐族血统,祖先一半黑水匈奴的飒爽豁达血液,在她这里没有半点影子。 轩辕无痕将她掉在地榻上的丝帕递给她:“公主息怒!公主请别和不相干的人一般见识,有些事儿就是镜花水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啊!” “无痕你小子说的是啊!来!喝酒看舞!”秦伽罗被他的话顺了心头的某处,瞬时安静了些。 “公主果然是西秦第一公主,来!无痕为你满上这杯!”轩辕无痕举起玉杯话是对着秦伽罗说的,眸光侧过来冷幽幽扫视夜明珠光束下的孟熙月,牙根浅咬。 右侧座的秦博猛地咽下一斛酒,目光复杂而略有绝望。 孟熙月只瞟一眼秦伽罗就迎上那束毒辣目光躲也躲不掉,扫到孟熙月脸上,她本就姿态盛气凌人,此刻更有将孟熙月杀剐的凌厉。 红鸾衔月的玉坠是吕延要送的,关她孟熙月什么事啊。 孟熙月无辜眼神坦荡迎住秦伽罗的怨怼,看那架势,秦伽罗欲以泼妇撕逼模样上前一步。 孟熙月看得出来秦伽罗根本不具备半点身手,她连走路都要让人扶着的,就等看笑话。 “吕延,你就这般待一个琴娘……” “公主万万不可!坏了心绪是对容色不利的喔!”轩辕无痕这样劝她。 秦伽罗酒喝多了连说话声都哑的没有人听到了,她细如枯枝的手捏着一把锋利的簪头发三股叉就准备冲上去的。 却未料到,左边秦博,右边轩辕无痕挡住秦伽罗脚步,被劝了几句的秦伽罗终究以身份高贵不与下等琴娘计较的理由拂袖坐下了。 秦博似乎酒量很好,酒喝着一直没有停住手里的角斛,看也不看吕延孟熙月这两个焦点人物。 他姑姑秦伽罗早就失去了众目焦点干脆也随她侄子的样,大口喝酒。 这场景,只有喝酒是不尴尬的。秦伽罗姑侄就算耍横也还知道,吕延是西海的储君,西海国的强盛远在西宁国仇池国和西秦国之上,他们其他三国相互侵略争夺领土之时西海国屯田练兵储备兵力,就等他们闹的不可开交时候出兵制衡一下。 能让秦伽罗那样的刁妇一瞬间消停下来,那个金棕色眼睛的男人本事不小嘛! 就是这个轩辕无痕,孟熙月一直对他有兴趣,趁着吕延拱手向场人得瑟时候,她目光移不开这个金棕瞳的男人。 只见这个男人厚唇略带笑意颌首对她:“恭贺楼主!”目光平淡,这让孟熙月心内略有不甘,却也释然。 吕延执着孟熙月的手一个时辰都没有放下,根本也没有发觉这女人的眼睛一直偷瞟着别人。 “姚二公子,你可知道本王三日前猎获了整整一百头石羊,厨房用了乌孙国进贡的香料撒上去那是香飘十里啊!” “天水公好箭法!这乌孙的香料据说就是芫荽和一种褐色的果实用在石羊肉上吃了不涨肚子。” 说话的姚二公子是苑川城的世家豪族,见识颇多。今夜宴会上吕延频频奏曲的兴致都是喜在有他这样的知己在。 另一个紫面颊的男子眸光轻薄划过孟熙月对吕延说:“我还知道这香料对驭女也有奇效,听说咱西秦的二王叔夜夜欢歌一夜驭七女皆是因这香料呢!” “真的还是假的?会有这般厉害!”吕延眸光轻浮笑问那人。 紫面颊男子得意妄笑:“我都在我府上那九个通房丫头身上试过了,她们呀清早还爬在我身上不下来呢!” 几个男人搂着舞姬又一阵狂笑。 孟熙月今日醒来时,窗外街道两旁饥民众多,看这吕延完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浮夸货,没有心肝还庸俗之极。 孟熙月这样想着,脑袋竟感到昏沉沉地很想睡,她今夜滴酒未沾,没有理由这么早就有睡意啊? 第十一章 胸伤未愈 巫术发作 孟熙月长指甲伸向自己的小腿,使劲掐下去迫使自己清醒。 这样不行啊!这个身子作为一枚仰赖美好仪态吃青春饭的琴娘,失态就是丢饭碗的大事情啊! 况且,脖子上这枚红玉吊坠可是她穿越回去的重要物件。 这个时候,撒娇永远比硬撑住机智的多,就算现代的她从来未尝试过,此刻也必须得这样做。 “吕郎,熙月忽感头不适,昏沉沉的。” 她把身子略倾向他,温婉地说。 他握住她手背,俊眸深情凝望她:“是不是伤口疼啊?” “恩!”孟熙月神志渐茫却仍支撑着一张淡笑的脸。 孟熙月忽然记得艳娘曾说,她左胸上方伤口中的短箭被施了巫术,她此刻绝对不能离开吕延半步,否则后果堪忧。 “来人!先扶楼主回去歇息。”吕延略感扫兴,那声音里就透着的。他一声喊过,艳娘就连忙从门口摇曳着过来扶熙月。 “殿下,我走不动路,我要你陪我!”这话孟熙月还是没有说出口,若是说出来了还了得? 木榻上坐着行乐的贵公子们有人眼见艳娘扶着孟熙月就要离去了,他们忽然不甘心难过地啸了一声:“心疼哪!” 今晚,我孟熙月果然在这里就是一个华丽的陪衬,是你这浮夸货的花瓶。 路有饿死骨,你这般浮夸合适吗? 孟熙月心里这样骂着,陡然间浑身发抖,这个身子的免疫力也太差了吧。咋回事?就算这西域的夏夜再怎么冷也不至于浑身筛糠似的哆嗦啊? 加快脚步上了楼梯,很负气又厌恶地甩开艳娘径自脱下鞋袜走上架子床,两手对边拉住帐帷只露出两个眼睛。 “去为我找些厚衣服,去吧!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艳娘受到如此冷漠待遇,语气很不高兴还是脱了鞋袜坐在床榻边。 “女郎,我差人去找,这儿我还是守候着您比较合适。” 孟熙月视线模糊到连看碧纱窗的影子都是重复的,穿越以后吃亏吃大发了,这种无法掌握的未知恐惧感很不好受。 “艳娘,怎么不去给我请大夫呢?” 孟熙月盘膝坐在床上,两手伸开五指箍住太阳穴,声音带着威仪质问艳娘。 “天水公定会为女郎请大夫,女郎定要挺住啊!” 艳娘说的很有把握,在孟熙月听来其实就是狡猾的推托。 熙月再如何讨厌眼前这个胖女人,此刻身边还是有个人使唤比没有人妥当。 就拿利益链条来说,她这个做主子的福乐安康了,这个依靠她过活的胖艳娘才会好过。 “艳娘,我浑身无力又看不清楚了,这是怎么了?”既如此,她只好实话实说了。 “哦!我这就让春桃去拿艾草叶子和荨麻叶子来吧。” 巫术呀!这么草率地对待?艳娘还是没有把她这情况当做一回事地说。 这艳娘就怎么不害怕这样的巫术,比她这个现代来的灵魂还淡定。 孟熙月听过艾草入药的,没有听过还能够解巫术的,只好由她去张罗。 艳娘一下楼,熙月就很吃力地下了床坐在地榻的羊毛垫子上。开始闭上眼睛用瑜珈方式的冥想,这样能够凝神静气稳住思维。 没有到一刻钟,春桃一张小脸焦急地脱鞋上来榻上,手上端着手指状的荨麻干叶,还有一撮艾草叶。 “女郎,请背对着我们除去里衣吧!”。 “娘亲,您这是怎么了?”茂陵小手牵着梨花依门唤着孟熙月。 艳娘这样说话还算是有一份恭敬,即便是孟熙月觉得她们之间或许应该有姐妹情的。就算是主仆之间也要有隐私需要维护不是吗?刚才用冥想保持住了思维的稳定,这点原则不能够抛弃。 艳娘这个女人世故又贪婪,春桃纯真善良,心思干净,身子就让春桃看见吧。 “艳娘,你去把茂陵梨花带下去照顾好别让他们饿着,春桃你留下来。” 孟熙月忍着周身的冷寒,眉头不敢蹙起,怕养成了不雅的行为习惯变的不美。 艳娘面色稍微不悦,撇嘴应声:“是!女郎。”艳娘转头对春桃凌厉而威严地问:“那春桃你记得怎么用了吗?” 春桃欲摇头,熙月替她说话:“你教的好,她一定也学的好,是不是啊?春桃。” 春桃背对着艳娘,偏过脖子回声道:“艳娘姐姐,茂陵和梨花我已经给他们吃了南瓜饼和菜粥了,过一会儿就该歇息了,你在生辰宴也累了,等他俩睡着你就先在二楼打盹一会吧。” 春桃这贴心的话说的艳娘的面色一下就缓和了,罗嗦了几句:“荨麻叶子要沾水,艾草叶子用揉的。” “诺!春桃知道了,姐姐先去歇着,女郎这里有我呢!”春桃细声道。 “对!这样回答才像个样子嘛!”艳娘看着春桃越发像个奴婢了,她满意地带着茂陵梨花下楼去了。 孟熙月顾不得矜持拉过被角掩住身前,一把拉过春桃。 “你们怎么知道这法子的?管用吗?” 春桃知道她被巫术吓住了,扶住她双肩:“女郎,您快把衣衫拉下一半,我先用这些叶子为您祛除这巫术的毒。这个法子我记得我祖母用过,一定会减轻您的痛苦的。” “好!我这就听你的。” 露个背给春桃这样的少女看,也比给艳娘那个亵妇看的心里好受些。 孟熙月迅速解开左侧的绑带,雪白背部露一半,春桃先擦荨麻叶子,再揉了几遍艾草叶子。 两种药草的味道袭上神经,她头昏的症状减轻了些,但此刻穿衣服时手完使不上力气,脱的时候还有些力气。 所谓的巫术还真有这么回事! 这巫术还真不是唬人的,神志清醒了,头疼的好了,就换到身子绵软麻木,无骨般瘫在羊毛垫子上。 “春桃,快为我穿好衣服,说不定有人会来探望,我这般情形会把人吓到的。” 琴娘是依靠姿色和琴艺吃饭的,孟熙月有些着急。 春桃也不应声,两手利落为熙月穿好了里衣,蠕裙和上衣,眉心扭成了块,看着心疼。 “这秦郎不知道用了什么巫术?荨麻艾草都管不住,他要对付天水公殿下,竟让我们女郎受这份罪。” 春桃跪在床榻边两手没有停止地忙着,也叹息着。 ------题外话------ 胸口的伤加上无法预料的巫术,听着就够烦恼 第十二章 红鸾玉急 巫术紧急 让春桃这样年轻的少女为她叹息,浑身麻木无力无知觉的这种窝囊的活法不如去死了的好。可就这样死了,那两个让人心疼的小“团子”茂陵梨花谁来养? 孟熙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头没有那么疼了就摸着颈间的玉坠思索着怎么可以回到现代去。漂泊的女人,这世代若要活得顺心得要多累啊! 如果回到现代,她大不了不再回到电视台为那些电视主播化妆,偶尔也跟着剧组一对一地为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或者是女主角们化妆梳头。闲暇时候她也玩石膏模型的制作,就是那些活儿做起来累人,而她不知道在这个世代如果材料找了她也可以玩一回石膏人像制作呢。 反复盯着手里红玉坠的孟熙月,两眼发光,却没有发现屏风外一双绣花皮履的脚悄声地移开了。 孟熙月一说伤口疼就离开了生辰宴,吕延也没有心思和那些贵族子弟们把酒话风月了,脚步匆匆上来孟熙月的三层阁。 “殿下,您先前已经把苑川城的大夫都请了大半,这次谁也不敢再来明月楼看病,都躲着。”轩辕无痕扶着吕延。 “本王不管,你要设法让本王心爱的女人好起来呀!”吕延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孟熙月的里间。 “殿下,请容无痕思虑片刻,西秦的苑川城属下可是头一回到来!属下将那些不曾为孟楼主看过病的大夫都请过了,他们都对巫术没有把握。” “那就尽快想法子!”吕延催促着轩辕无痕,轩辕无痕将一副龟壳托在掌心内占卜着什么。 两人站到一起黑白分明。一个是脱俗不染尘的谪仙,另一个轩辕无痕是隐藏无数能力即可凌驾一切的黝黑山形男子,魅力与存在感丝毫不输吕延。 西秦人都知道,天水公吕延依仗西海国兵强马壮,国主吕光威名远扬,根本就不把西秦的大夫当成有地位的人看待。一次若不把伤病治好就会挨他的鞭子。他的豹皮鞭子一抽就皮开肉绽,这让那些世代受到尊敬的世家大夫们如何受得了?有人甚至甘愿送钱送物讨他欢心也不愿意出诊到天水公府。 也就秦博年轻气盛,偷袭他一箭,给苑川城的西秦贵族暗暗出了气。 此时,轩辕无痕立即献策吕延:“殿下,那秦博爱才,据说他门下光是西域各国投靠来的巫医就有不少精通巫术,明月楼主身上的巫毒定是非同小可。” “毒箭是他发,巫术也必定是他在行的。你即可就去找秦博,去!” “殿下!请恕属下无能,我与那秦博姑母八字相克,她若再看见我会把我采了的!” “岂有此理!轩辕无痕!就算是秦伽罗把你给采了补了你也不吃亏,本王看你就是推诿,不给你拆一快骨头你不长记性啊!” 吕延今夜强忍耐孟熙月的伤势办了这场生辰宴会,一为掩饰他的慌乱不甘愿让秦博看见。二为稳住他在西秦国的气魄。这气魄就是让西秦的贵公子们对他在明月楼的设宴不失望,热闹不间断。 但他对自己人,身边誓死相随的轩辕无痕呵斥打骂已经视为常事。他猛力地撞击无痕腋下,无痕挨打有诀窍,挨几下就闭气蹲地上了,这样他几乎也没有伤到那里。他知道吕延打他自己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我得了熙月,他未能除了我而生恨还会好意指派他的巫医过来明月楼吗?轩辕无痕,西海国人人都说你是个鬼才可在本王看来就是个庸才。你快想法为本王治好我的美人熙月!” 吕延听见秦博的名字比看见秦博本人还恼怒,轩辕无痕冷瞳瞬间再度不显心绪建议吕延。 轩辕无痕假装缓和着被打的疼痛,蹲着好一会直到吕延就要恼怒了才起身:“我去问公主秦伽罗,苑川城是西秦的旧都城,这里占卜成风。既知是秦博所为,公主定然有解巫术的法子。” “去吧,甭管你用何方法速速将本王的女人治疗好。” 吕延一拂袖将此事交与沮渠蒙逊去办,自己上来明月楼看熙月。 孟熙月靠在四个雪白软枕撑起的床上,雪白锦被裹着翠绿纱袍的曼妙身姿谁见了谁心动心疼。 春桃侍立在侧,对他福身道:“殿下!我家女郎好些了。” 吕延拂袖示意春桃下去,春桃脚步轻轻退下楼。 瞥一眼美人锁骨正中那精致的红玉坠子颤动着,心里阵阵得意,多么妙的“红鸾星”配红鸾。 “熙月,你戴这个玉坠最好看!” 他声音总是那么好听,现代的情歌王子也差不多就这声线了。 这个颜值顶尖的男人那副简单心思,让孟熙月心里冷笑连连。 我的伤口没有痊愈,还有这该死的未知的巫术害我害的如同活死人,你给我说这玉石坠子,对你来说难道比我的命重要? 想是这样想,说可不能这样说。 “吕郎,这玉坠我喜欢,可我这伤,听说被施了巫术……” 孟熙月自从穿上这纱质料摇曳的古装,声音自然就脆生生带着楚楚可怜。 吕延眉带一丝不耐烦,这女人要是没有受伤就能随时为他充场面。关键是这女人有更重要的利用价值,那是秦伽罗没有的。 想到这里,他薄唇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干脆坐在床沿。 “玉坠喜欢就好,有本王在,不要怕!” 他摸住她浩腕,目光潋滟锁定她俏丽容颜和锁骨,说的很狂妄 “本王已命无痕那小子催促秦伽罗找最好的巫医来,她若怠慢,别怪本王翻脸无情,到时向王兄请命灭了西秦。” 他那么重视这红玉坠子,一定暗藏什么企图心。 孟熙月正欲找话题试探一下,吕延就挥退了春桃,若无其事地问熙月:“熙月,你在仇池国的时候有无听说”红鸾星“下凡?” 第十三章 吕延推拿 熙月无奈 胸口的伤疼让身都不能动弹,只有唇齿吹气如兰般应声:“未曾听说!” “那就是杨太守把你拘束的过多了,难怪你不懂。不懂也好!” “即便如此,熙月也未曾听说仇池人有这等传言的。” 吕延挑眉略显疑惑,再次端详熙月的锁骨,红色展翅如弯弓形状的玉鸾衔住那弯月正好就成了一个圆形。这个女人对此事什么都不懂是最好不过了,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传言即是传言,你的身子最要紧,本王已差使轩辕无痕那小子去请巫医了。无痕这小子,只要是本王交待的事他必定做的好好的。熙月,你或许不知道他们轩辕家族在我后西海国的重要……” 孟熙月听到这些旁杂的话陡感无聊,伤口的疼痛牵扯着周身阵阵麻,索性就闭了眼睛装得疼痛难忍耐到昏睡。 妈的!一个人包括脖子以下的身体皆毫无知觉,这草包还套问这话又说那个特别的男人轩辕无痕做什么? 孟熙月闭着眼睛,唇角带着矜持的薄笑。关于原主的来历她本来知道的就不多,在这样个性张扬的英俊草包面前,否认事情远比捏造事实有力。 闭眼缓和了片刻的呼吸还是睁开眼睛了。 “吕郎,我这伤后醒来,就不记得有些事情了,不如您去问问看艳娘或许知道。” 孟熙月被巫术折磨的头疼的像要裂开,说话也只能半句,半句地说。 见她神情那样不堪,吕延墨眉稍显烦躁,锦袍一撩就坐到床上来。 孟熙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就距离她这么近,可她连一点回避的办法都没有,眸光凄楚睨着他。 “我先为你疏散疏散筋骨,这个巫术可能就是吓唬人的,量他秦博没狠毒到那般境地。” 这样的夜晚,男女授受不亲唉! 孟熙月被迫闻着他身上佛手柑混合男人独有的清凉体味,说不出来话,主要是说话费力气。 周身没有什么知觉,孟熙月的呼吸中搀杂沉重的无奈,一种任人鱼肉的无奈。 被他从后颈项顺着脊背,大力地半捶半捏着身子骨逐渐从麻木中有了温度。 话说这男人的手还算老实,不该碰的地方也没有逾越的地方,他周身的佛手柑味道就仿佛也是她的味道,是俩人离的太近了。 女人的矜持,和羞耻感早已红了面颊,一等身子恢复知觉就移开了他盘膝坐着的地方。 “殿下,熙月万分感激!” “言语这般生分,你可是我的女人。” 吕延见她如此,勾唇得意浅笑。他就是一个教养不错的草包美男,是有些肤浅。 不知道是春桃擦过的荨麻叶子有效果,还是吕延这推拿手法管用,她身子恢复了知觉,带着骨头的酸疼疲倦地睡在美人靠上。 动作倜傥抖了抖广袖伸出双手两指顺直了冠带,那样子孟熙月瞧着郑重而带有妖孽的味道,吕延满意地迈步走出屏风外面。 孟熙月料定,吕延这货暂时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那她就歇息会儿把伤养好吧。养好了伤,才有能力把日子过下去。 第十四章 更衣 他为她洗伤口 兴许是累得够呛,孟熙月这一觉睡到了次日近午。 正午阳光金灿灿地撒进白纱窗,塌上的孟熙月两手伸开指腹按摩着自己的一双细长美眸。掀开身上盖的裘皮毯子,赤脚踏在地毯停住脚步把脸贴近屏风。透过屏风的缝隙,吕延就坐在纱制的屏风后面,身边还站一个身形清瘦有灰色长须的巫医。 屏风外面看不见里面,熙月咳了两声。 外面吕延对巫医说:“醒了!” 春桃闻声从一个角落进来唤着:“女郎,您可是好些了?殿下带了西秦国最好的巫医在这里候了您一夜啊!” 这吕延,定是在孟熙月睡着时对春桃洗了脑了。 窗帷外的光线投射到春桃的小脸,眼睑下的卧蚕上发暗,她是比艳娘忠心多了。 “身子感觉如何?可还麻木无力?” 孟熙月脸上褪下羞涩笑地疏离:“好些了!” 吕延听见声音也走进来,一双俊眸欣喜望住孟熙月。哄女人只要用些心力没有哄不好的道理,就算是孟熙月这样一身的风情藏在端庄外表之下的女人也是他能够把心攻下来的。 巫医还未有得命,不敢擅自过来,他知晓这明月楼主和公主秦伽罗一样身份有重量。 “殿下守护了熙月一整夜,这让熙月惭愧万分。” 孟熙月美眸淡定而语调分外客气,这让吕延习惯性的狂妄在此刻往心里一顿,化作暖洋洋的体贴话。 “熙月,你快躺着说吧!免得伤口疼啊!” “殿下请回避!熙月要更衣了。” 孟熙月柔声恳求吕延,吕延狠狠地睕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无奈抖了抖广袖穿鞋下榻。 孟熙月在没有真正成为他的人的此时,那可能还躺得住。一招手春桃就将外裳捧到她眼前,穿衣,扶住床就起身坐到了近窗的榻上。春桃又从外间拿来挂在墙上的枣木折叠榻打开来,吕延这才从屏风外面进来落座。 “熙月有幸得到天水公殿下的关照,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对付男人,她得装腔作势才不辜负这一身绝美的容颜。外面的巫医听了他这些话正好也对外面的人把谣言解开了。 美人辞藻谦卑,吕延倍感受用,不觉眉梢颤动忘却了方才的不悦。 “你我琴瑟和鸣,情意滔天,这两日都成了苑川城最美的佳话了,你就不必如此客气!” 他话说的很不正经,目光端正的让孟熙月认定这个男人是说情话的高手,但也虚伪的就让孟熙月倍感心凉。 话说,我一个穿越过来的人,醒来前为你挡了一箭,这叫情意滔天?我的老天!别这么恶心人好不好? 也就原主为了生存和你假意恩爱吧,我们彼此之间是毫无感情基础的啊。 孟熙月面带歉意:“殿下,熙月想要更衣用膳,可否回避?” 吕延:“……” 这女人姿色绝顶就连用膳也要再度更衣,这作派不就是与他不谋而和吗?他是四国少女心目中的男神,不知道多少贵族女郎争着在他面前露脸,这女人还真不知好歹。 孟熙月保持着良家妇女本能的矜持,虽说原主是不得以沦落风尘的,但她是卖艺不卖身啊。 谁知这货完没有打算离开,恬不知耻道:“本王还是为你把伤口的毒清出来了再用膳吧!” 那巫医也上前隔着屏风躬身道:“女郎,您的伤口不能再耽搁了!定要将诱发巫术的毒液清出来,否则要待痊愈,恐要月余。” 月余啊!饶了我吧!一个女人后面拖着另外两个靠她吃饭的女人,外带两个娃娃,一个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指不定都要和这大街上的饥民抢食去,弱质女流能够有多惨,想都不能多想的。 想到这里,孟熙月眉心拢上浓浓的愁绪。 吕延沉声吩咐屏风外面的巫医:“梁大夫你先下去吧,回头调配些理气养血的药给孟女郎吧。” 那位被他称作梁大夫的巫医温吞地应声“殿下,那么属下就告辞了!” 巫医下去后,吕延似乎下定了决心要那么做的,一招手向春桃:“你,去换上新的痰盂,再打一盆清水来。” “诺!”春桃手脚麻利,不消片刻准备好了这些,目光仍带忧色凝望她家女郎。胖妇艳娘还没有起来,倒把熬夜的苦差事推给了春桃,春桃心怀被收留之恩默默做的甘愿。 现代的孟熙月成为电视台梳化师之前美术三专毕业,也练了几年柔道。跌断肋骨时候,医生说等待三天让筋膜恢复再手术,那时候也疼的像是掉到了地狱的感受。要把胸前伤口中的毒清干净是要动手切割伤口的,她也淡定地期待那血肉撕剐之后的轻松感。 谁知她没有看见麻药瓶子和针筒,就连个镊子也没有,吕延目光一凛就逼视着春桃退出了房。 心思单纯的春桃有些不放心她家女主人,脚步到了门外还很不甘心地凝望熙月,熙月对她点头她才离去。 这货莫非有什么神力,还是另类的巫术?她很好奇他要用什么方式为她清理伤口。 “你还是躺下吧!有点疼,你要忍住喔!若忍不住就咬住我的手腕,咬破也无碍事的!” 声线迷人,目光蕴含柔情万千的男人让孟熙月有些不适应。 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她除了把心给了现代那个人,还真没有和异性贴这么近过。孟熙月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可面对事实,她这不是在梦中,这个谪仙似的男人他就是这样的暖男。 别无选择,优雅躺下,伤口位置就在衣裳领口,孟熙月闭上了眼,吕延侧身坐在床塌边沿动手为她揭去伤口的布。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痂,他动作轻柔的像对待婴儿,孟熙月比普通女人皮实,耐得住疼痛,那动作带来的感受是痒痒的,她还需要把呼吸放慢忍受住带有异性气息的指腹温热。 简直是另类精神凌虐,又不得不接受。 室内只有吕延拧着棉布手巾,偶尔的水声在铜盆中滴答,他气息均匀,她怕她一个忍不住娇弱出声会引发什么暧昧的突发事件。 才经过了一天一夜,眼前清俊无比的男人与自己毫无交集就这样放下尊贵,亲自动手为她洗伤口算不算肌肤之亲近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身上的伤口快好,她要努力带着小“团子”们好好活。 一阵有力稳重的脚步声音出现在门口,孟熙月警觉转动眸子。 第十五章 轻率洗伤 无痕瞧见 屏风外侧传来磁性的男人声:“殿下,请恕无痕无礼…。” 那男人的声音略微浑厚,语气带着轻微的愕然,人也走到了床上的一男一女视线中央。 他轩辕无痕侍奉的天水公此刻亲手为明丽的明月楼主清洗私密位置的伤口,那个动作任何角度看都是少儿不宜。幸好,他也是有见识的人,看了不觉得稀奇。 是以,他一眼瞥见了室内的情形急速低头装没有看见,淡定地再次弓腰垂首:“殿下请恕无痕莽撞,是有要事相告!” 孟熙月受惊的欲以起身,吕延左手按住她肩膀,他一回首,唇上紫血染齿到孟熙月见了都感到可怖。 “轩辕无痕,你个杂碎,有何事?你为何不等一会再来禀报?” 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惊扰了他为他心爱的女人洗伤口。吕延怒吼一声,骂完了脸上还带着恼恨把一双眸子紧盯着轩辕无痕。这个轩辕家的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他为他的女人吸出胸前的毒这些事情虽然不算很私密,可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走上楼啊。 轩辕无痕丝毫不慌乱,拱手道:“殿下,您让无痕请的梁大夫方才说,孟楼主的伤口只需要再敷一种紫锥菊的汁,就会把毒逼出来。” “什么?紫锥菊!你为何不早说!” “是殿下你传他离去的,他是咱西海国的人,他不敢怠慢殿下!” “你,你怎么不早说?” 震怒的吕延一下从床上翻身而起脚步蹭蹭踩在榻上,挥动拳头就要砸向那满头碎辫子的脸,终是拳头放下啐了一口往轩辕无痕的脸上。那人脖子一转就躲到一边随性地站着,不恼也不畏惧。 唇齿沾满紫血,吕延这样骇人的神色,春桃赶紧递上了面巾,然后缓缓地把身子向后退出了门。 吕延一把抓过春桃递上的布巾狠狠地揩着唇齿上的紫血。 当当当!孟熙月的耳鼓自动敲响,吕延这货都没有把巫医的话给听完就用了笨方法吸毒。 让谁看见不好,偏生让这两撇胡的男人—轩辕无痕,见着了。 孟熙月平淡望了轩辕无痕一眼,反正这漂亮胡子金棕瞳的家伙他是个面首。这样眉眸深邃的宽脸庞在前晚生辰宴,他不是也和秦伽罗勾肩搭背的么?被他这样的人瞧见了不值得顾虑。 但在之后的很多事情却证明了孟熙月是多么肤浅的错看了轩辕无痕,很多人,很多事情就算你眼睛看见了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吕延用帕子抹干净了唇齿上的紫血,指使轩辕无痕:“那就快去为本王准备紫锥菊啊!还愣着干什么啊?” 轩辕无痕神色早已淡定,卷翘上须微微颤动,笑得豁达:“是!殿下。无痕这就去。” 临走时,那双金棕色瞳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孟熙月,孟熙月琢磨了半天是什么意思,却无果。 浓褐色的剑眉斜飞入鬓,那双眼睛忽而是双眼褶,更多时候眼尾是上扬的单眼褶,不怒自威。笑起来是眼皮褶子就有了,他的笑是昨夜宴会场最好看的。孟熙月琢磨着,若是为他做一尊雕像,他的连上工序就比吕延多很多细节,光是那两撇卷须就费些工时。 第十六章 他为她别上他的簪 “秦博那厮太下作了,单挑不过本王就来暗的,让爱姬为我挨了这些苦,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让他们重重地补偿,哼!” “谁是你爱姬?你又没有娶了我?” “哦?……”吕延俊眸怔忪。他放下他的尊贵亲手服侍她,她都不知道他身后有多少女人会嫉恨这些。 古人的简单婚俗孟熙月还是知道一二的,吕延口口声声的“爱姬”就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妾,那也是仅次于正室的位份,难道原主就这样默认了?这也太不对她自个负责了吧。 吕延牙齿还沾染着紫色的伤口血,唇角扬起肆意的笑:“你呀,就是这么爱贫嘴,但我就爱你这贫嘴。” 其实他嘴巴用力吸允的地方就是孟熙月左胸靠近腋下那里,差两公分就是敏感地带了。要说没有什么感觉是假的,她只能闭嘴不说什么。 那个轩辕无痕走后,吕延终于停下他恶心又无比亲密的吸毒动作,赤脚走过屏风外面净手洗漱完冲着外面的春桃喊一声:“外面的丫头,去把膳食传上来吧。” 春桃心里感激天水公没将她视为奴婢欣然应声:“是!殿下。” 春桃应声下楼不到片刻,身后就跟着上来了两个厨房小厮。他们显然是在春桃的安排下早就备好了等在院子里的,此刻正好就端了盘子走上来。 熙月强撑着自己敷完药,就坐在屏风外的靠窗位置,手依着圆形食案,身靠双层垫子很舒适又可以眺望窗外的街市。 说是用膳,食案上就是蒸南瓜,小米粥,葱花炊饼,鸡肉丸子。不算很丰盛,清淡可口,都装在同一色的青罐内,原主还把日子安排的真细致。 吕延就在对座,中间相隔十来方的距离,孟熙月瞄到那里摆着一张白木琴几。 难道,平日吃饭也不忘即兴抚琴?这要讨生活多么不容易啊! 待传膳的小厮退下,吕延眯眼笑着把一个鸡肉丸子夹到了孟熙月碗里。 “爱姬,这是你最爱吃的。” “哦,谢谢殿下!我吃南瓜粥就挺好的,这丸子还是您自己用吧。” 此刻胸口还疼的有些酸涨,吕延这个夹菜的做法好幼稚,身份高贵就要用夹一颗丸子赏赐她这个身份低微的琴娘么? 她说话说的疏离,吕延这货还真就脸上不悦了,望着孟熙月挑眉呲牙。 “本王真是快要把你宠上天了,本王将府中精卫三千带到这鸟不生蛋的苑川城,这都是为了谁啊?” 英俊出尘的大男人一脸的委屈,目光显得很无奈。 孟熙月为了氛围的融洽即可梨窝浅浅,笑意甜甜地开口:“殿下,熙月就是胸口还是不适,怕是胃口因此也受了影响暂时吃不成肉丸子。” 心仪的女人那一笑还带着娇嗔的话不无道理,吕延这才剑眉舒展眸光潋滟。 “那就吃些清淡的先把胃口养好吧!” 吕延伸手为孟熙月拨过额前垂下的一绺发丝,她的发髻很乱,他似乎也不嫌弃,意识到这点的孟熙月以风一般的速度吃下一碗粥,看也不看男人因他吃饭速度的错愕,起身坐到了妆台前。 一个女人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够不修边幅,除非她不想活了。这是孟熙月在现代繁华旋涡中领悟出来的生存规则,面对原主这张饱满的瓜子脸庞,纵是她梳头化妆的手艺老练也不想再多余添加什么,自然就是最美的。 白色寝衣外披了一件翠绿织锦的曳地长袍,栗发微微卷曲披散在后颈的一侧,玉手灵巧在发丝上翻转着挽了一个低髻,光看这背后就引人入神到移不开眼睛。 吕延双眸痴迷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孟熙月手掌心里搓着护肤的雪白油质故做淡定,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痴迷,皓腕转动把手心的油质以指腹抹到脸颊。 “最爱看你梳妆,今日本王要把发簪送与你,闭上眼吧!” 孟熙月半闭眼睛之前,眸光瞟了一眼他把手伸向他的头顶了,他薄唇含笑,情深无须言表! 再睁开眼睛,他的翡翠发簪已经别到了孟熙月的低髻上,和身上的翠绿织锦袍很衬。 孟熙月在镜中仰望就在她身后的吕延:“好看!多谢天水公殿下!” 吕延墨发顶端还留有一把细细的金簪外罩银翅小冠,不知道是否因为少了这根翡翠簪的原因,孟熙月心中陡然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后脑后,但在此刻不好显露这种惊愕,还是保持着无邪的甜笑。 “你瞧你,本王的翡翠金玉簪和这”红鸾衔月“都在你这里了,放眼四国,没有任何女人比得过你。” 吕延两手扶上孟熙月香肩在她锁骨上摸索,握住,“红鸾衔月”的那处“圆月”好比他未来继承的吕氏江山,难耐的激动使得他把手移动到下放接近伤口的地方喃喃道:“本王有些等不急了,这伤势应该也就等待三两日痊愈了。” 孟熙月心内骤感悲哀,他都等不及要临幸她的身子了?她垂首装作娇羞。 他不只贪图她的“凤命”价值,还时刻不忘占有她的身子。 吕延低头启开朱红的薄唇在她肩上落下一吻,孟熙月真实体会到的暧昧却极度回避,以至于惹得吕延以为他欲迎还羞实际上是接纳他的意思。 “殿下,这伤口不适,还请恕熙月无理!” 孟熙月放下手里的胭脂盒即可抽开身子,吕延略感到扫兴的薄怒在瞥见女人两颊的酡红之后转为笑。 “呵呵!都怪本王一时忘了爱姬的伤,谁让爱姬那么美。天水郡的那些世家女郎们见了你都不敢抬起她们的头,在本王眼里你是天鹅她们就是乌鸦。” 孟熙月平淡一笑当作回应,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眉,心里反复梳理着想法。 像这样一个乱世,拥有出众的美貌可不一定捞得到富贵荣华。福祸很难料,凡事都得谨慎。就算吕延再怎么英俊如谪仙气质又风流噬骨,孟熙月心里没有感到安稳是厌烦这儿女情长的。 吕延盘膝坐下来欣赏着孟熙月梳妆,面露一丝疑惑,总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熙月,你原本有些懒的,你不喜欢梳你发髻两旁的蝉鬓,你总是撒娇让本王为你把两侧的鬓发用篦子刮蓬松了再仔细束上发髻的。” “哦,我自从受伤后就心里没有了安感,故而想自个梳起这蝉鬓的,殿下可与我多说一说你在天水郡的日子。” 在现代,已经是近三十大龄熟女的孟熙月脑子反应算是灵敏的,轻松用受伤的理由掩饰过去。 吕延傻痴痴望着端坐在两层牛绒垫子上描眉的孟熙月:“熙月,你总是和寻常女子不同,你说的安可是周的意思?这又是哪一首歌谣里的话呀?罢了,有时候,知而不说也是你的习惯。” 孟熙月抿唇恬笑:“……” ------题外话------ 这个男人偏向妖孽,但也还是温暖的 第十七章 她不领情 他羯琴娱稚 天水郡是吕延的另一处封地,那里东靠仇池,西北靠近西秦国,水土丰美被世人称为塞上江南,国主吕光将那里交给吕延并封他为天水公。 孟熙月知道他是为了追寻她,守护她才来到这苑川城的,他还带来了许多来自西海国的幕僚,轩辕无痕就是其一。说白了就是追着她这个所谓的“凤命”来的,各取所需。她孟熙月需要一个终生的依靠,吕延的三千精卫军是用来护她周的。但在西秦的地盘上仍危险重重,她住在明月楼里就是各方人物的靶子。 既然用膳单调,不如把两个小“团子”梨花茂陵也带来,一个晚上没有看见了,也不知道艳娘那胖妇把他们照顾的怎么样了。 “春桃,你先下去歇息,让艳娘把孩子们都带来这里吧!” 孟熙月轻声吩咐着端盘子跪候在榻旁,脑袋已经止不住接连打盹的春桃。 “是!女郎。”春桃声音带着感激退下去了。 食案对座某男人边吃,边低声叹息:“莫名其妙地有了孩子,也罢,本王养的起,就当是我的儿女。” “我的就是我的,怎么会成了你的儿女?”孟熙月咽下一口粥脱口而出,未再顾及什么完美形象。讨厌他就是忍不住。 吕延稍感委屈表面上仍然带着笑,顿了顿,耐心说:“你一女子本就不易,你看这城里饿殍遍野非你我能改变……” “殿下是真打算接纳我们母子三人吗?你乃国主之弟,我不过是一个琴师,这样合适吗?”孟熙月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他。 吕延的承诺仿佛就不经过脑子思虑的,俊眸饱含真诚:“本王把你从仇池国追来这里,秦博无意纳你,却恨我得了你。而今,他一箭使你重伤把恨意消,你也无须在这苑川城内留太久,等我禀明皇兄就正式迎娶你,届时便可启程往姑臧城了。” 听得头疼,原来内情不简单,男人呀!争夺女人都是为了赌一口气的。她孟熙月为了把两娃养好,只有此一时,彼一时了。 “娘!娘!”两个模样招人疼爱的小“团子”先艳娘一步奔了进来脱下小鞋直接奔到榻上卧坐着的孟熙月身旁,一人一边将她依偎。 孟熙月径自看了一眼吕延,很稀奇他面上尽是慈爱,他还真是个不会装的人。孟熙月放下琵琶伸开双臂一边一个抱在怀里,两个小人儿一看见吕延就垂下小脑袋不敢说话了。 “来,让我也抱抱吧!你们的母亲身子不适。” 吕延把那清俊的脸上笑得夸张到像一多灿烂的夏花,也还自然。 他那样气度不凡又威仪十足,两个娃明显没有见过世面,梨花吓得把孟熙月的脖子抱得紧紧,茂陵躲在他母亲身后探出了半边脑袋。 孟熙月忍着伤口的余疼将心里的母爱慢慢溢出来。 “女郎,您身子要紧啊!快些将他们交给艳娘吧!” 艳娘因为吕延在这里,她刻意将声音修饰得娇滴滴地,谁听着都很别扭,吕延似乎见怪不怪并未在意。 “你来的正好,两个娃儿就交给你了,带他们下去吧!”吕延冷凛吩咐艳娘。 “遵命!天水公殿下。来!梨花,茂陵快跟我下去吃糖饼。”艳娘这个女人在吕延面前哄娃快又准。 吕延正愁着怎么将两个小团子与孟熙月分开,艳娘出现的真及时,牵着孩子们的手还不忘记回头给了吕延一个讨好的笑脸。 “怎么,郎君到底还是嫌弃他们呢?就让我们娘三个在一起。” 孟熙月笑的好看,语气却是坚硬不容商量的。 “哦!也无不可,就是……” 孟熙月讨厌男人故意绕弯子,柳眉竖起:“……” 吕延一手潇洒抵住下颌,眼珠滴溜。 切!嫌弃两个娃娃是碍眼的,就偏要这样!你个浮夸货你想怎么样? 孟熙月假装没有听到,也装着不明白。两眼一闭,暂时不看吕延。 这个两个小“团子”不能离开她的视线,昨夜到现在身上的巫术发作,那种无法掌控的滋味就像即可被黑洞吞噬成残骸的感觉,空落落的。 孟熙月甜笑着吩咐艳娘:“艳娘,你就让他们在我身边,一会儿等你用过了膳也把春桃唤来,我们一起待着,这样我心里安生。” 爱她就会爱她身边的人,她量他吕延不会硬生生把他们母子分开的。 吕延对她如此善待艳娘有些瞧不顺眼,眸光蕴含薄怒。他眼里的奴婢就是下等人,不必要这么对待。 “你们两个好生给本王把女郎侍候着,缺什么就找本王身边的人,如果有什么差池,看不把你们贬为私奴!” 动听的声线一出自这俊美威严的男人之口,就如同置身天籁,艳娘与春桃待一回过神几乎一起跌坐在地上。 “是,殿下!”春桃艳娘跌跌撞撞着齐声应道。 艳娘听见后面的“私奴”二字,吓得腿肚子发颤,她和孟熙月离开仇池时就只有一个人带着释奴文书的,那自然是孟熙月而非她。 春桃虽然也被这话震慑到了,倒还没有这般没出息到抖腿,一手搀扶着艳娘夺门而出。 春桃拉着艳娘守侯到了门外,屏风这边的两大两小乍看像极了一家人。 一左一右偎在孟熙月腋下的两个孩子怯怯地,吕延勾唇一笑有意把眸子瞪得大大的要博得两个小人一笑,茂陵把头抬起来怔怔看着他,梨花把原本藏着的脸从孟熙月手腕上探出来。 “我奏琴给你们听吧!” 吕延起身走到挂满乐器的墙边,长手一伸,拿下一把三尺长的羯琴边舞边弹。忽而耸肩忽而如蛇般晃动他修长的颈,墨黑余发随着节奏摆动起来的样子风流而多情,一口细白如瓷的好牙笑起来瞬间让茂陵不再躲着他了。 “母亲,是您弹奏过的《疏勒乐》!” “是么?娘有些忘了。” 茂陵听出来了曲子名兴奋地对孟熙月说。 很多记忆对孟熙月来说都是知道个大概,原主会的这些曲子名儿都要的等身边的人说出来她才能在此刻牢牢记住,不然就好似碰运气一样地费心思摸索。旁人以为她是胸口受了箭伤失去了部分记忆,实际上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得到原主的完整记忆。 两个孩子一下就来了兴致,跟着吕延伸出小嫩手打起了节拍。 ------题外话------ 俗世中最简单完美的痴情也就是这一刻了 第十八章 岁月静好 顷刻别离去 一家四口奏琴打着节拍和谐而美好,孟熙月因受伤而烦乱的心片刻的以安慰。如果时光能永远停留在此刻,那便一生无遗憾。 午饭毕,吕延的随从上楼禀报:“殿下,西秦国主邀请您傍晚一同出猎。” 吕延浓眉蹙起,神情显得惊讶。 “本王来这苑川城大半载了,也只赴过一次西秦的国宴,甚至还有些怠慢本王。 “想必是国宴上别国的重臣也在,殿下若被额外重视岂不是让这西秦国主难为了嘛!” 孟熙月隔着屏风明显看见说这话的中年随从一对老鼠眼睛飘忽不定,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吕延。 “西秦国主可有说随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殿下,西秦国主说就只有您和他。” 吕延眉目转为傲然,轻嗤一声:“算他识趣,他这破败西秦,那些所谓贵族都是些莽汉粗糙之辈,本王看见了会吃不下饭。” 随从恭敬道:“殿下,那小的这就去回他们的话,就说您答应了国主的这份邀请。” 吕延一挥手就将他的随从挥退了,随后他就来回踱步,也不知道想什么。 孟熙月隔着屏风听见他这话摇头叹息,这人的为人也太不圆滑了!很是为他捏一把汗。 这里怎么说都是西秦的苑川城,你后凉吕氏再如何强大,在别人的地方你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下锋芒呢? 孟熙月斜依在架子床的软枕上,茂陵捧着一本《墨子》放在窗边小书案上翻看着。梨花依靠在他娘的膝盖上就快要睡着了,因为她娘的手掌一只温柔地搓着她柔软的小脊背,这种按摩很舒服。 屏风外边吕延挺拔的身子迈步进来,白裳白袍俊美的有些不真实。略微深邃的褐眸满含不舍,孟熙月看了他一眼,轻声唤了茂陵。 “茂陵,来,先带妹妹下楼去,将你看的书也带上吧。” 茂陵一听他娘出声,马上起身合上书,眸光始终不敢看吕延。他稚嫩的声音只应了一声:“好的!娘亲。”就走过来拉起梨花,还在胳膊上用了些力气才把他妹拽下楼去。 孟熙月眼看着岁月静好的画面就这样匆匆收起来,心里说不出来的怅然。 吕延白衣挺拔的背影一步一个回转:“熙月,我去去就回来,你好好在这里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后凉的姑臧城!” 孟熙月手扶着受伤的地方,碎步款款走下床榻曼妙身姿依住屏风:“殿下可要记得明月楼中我们母子三人都在等着你的!” 男人一双眸子清亮而澄澈,让孟熙月心头掠过道道担忧,那是她的直觉。 吕延伸出两手缓缓按住孟熙月,孟熙月微微一蹙眉强忍着伤口疼的双肩,他见她如此便扶着她坐在榻上。他搂住她肩,凝住她受伤的地方:“为了本王让你受罪了!还疼吗?” 孟熙月腹部深呼吸恬淡笑望吕延:“这里不疼了!只是殿下别使熙月心里有伤有疼那便是三生有幸了!” 雪白俊挺的身影两手将她的身子扶着端坐在雪白羊毛垫子上,捧住她一双莹白无骨的素手缓缓将他脸颊放上去,他总是对她依恋不够。 “熙月,你可记得,我皇兄曾将姑臧城赐予我,说那是我的封地。” “殿下,你打算带我们娘三个去你的姑臧城?那里当真容得下我?” “恩!先父还是前秦太尉时候就在姑臧城诞下我即可命名我为延,绵延我天水吕氏。由此,皇兄在拿下姑臧城之时便赐予我。” 这个世代还真是乱得可以啊!后凉吕光登基为国主之前就奉行父命已有准备让他亲弟弟吕延继承吕氏江山?那么他们也应该早就听说了红鸾星下凡的女人是母仪天下的凤命。 吕延久久凝视孟熙月,孟熙月心思还在门外,思忖着那两个小团子有没有哭。 吕延懊恼地擒住她下颌:“你思虑啥啊?我说姑臧城是我的封地。” 没有等他说完,孟熙月弯着眼睛凝住他:“到时候熙月就在殿下的羽翼之下过着安然无忧的日子了!” 她的笑和她的话即可冲淡了吕延的懊恼,他目光潋滟,两手环住她:“ 到时候,你我弹琴弄瑟共赏祁连山雪景,任谁都羡慕。” 孟熙月顺从地点点头,小女人姿态依偎在他肩膀上,就算是假戏也要演的逼真才算对得起原主的美貌了。 眼下四国之中也就只有后凉国的地盘是太平的,湟水流域的南凉,西秦还有偏向南方的仇池国战事不断。她一个身份卑微的两个孩子妈能有一个安宁的地方很不容易,唯有指望吕延。 吕延捧住她的脸庞,修长美颈的锁骨正中“红鸾衔月”是那么的完美,也和这个女人的美貌气势很契合。怪不得,龟兹来的法师暗中对他指明孟熙月就是凤命。 孟熙月仰头对上男人变换来去的眸子,瞬时明白了他的心思。有自个的封地再加上一个拥有红鸾命格的女人,这不正是一个贵族男人梦寐以求的所得吗? “殿下,这块玉坠放在熙月这里合适么?这么贵重。” 孟熙月美眸十足真诚望着他有意地试探他,就看他眼睛里的答案了。得意与欣喜之色并存在吕延的褐眸中,使他明显比之前更加狂傲。 吕延后退一大步,长手擒住她的下巴,似远远地观赏一件价值连城的稀罕物件。 “这不像是你说的话,你何时变得这般没有煞气了?” “可这是殿下您母亲的遗物。” 孟熙月在现代是随着艺术大腕们游走在纸醉金迷中的人,为人做事即要保持中庸也要稳住底气,适当的谦和不也是生存之道吗? 孟熙月目光转为平淡不再说话。 吕延重新凑近她:“阿奴就不要再想太多,阿奴为我挡了一箭,阿奴就是本王心中的要人。” “殿下能不能不要叫我阿奴,叫我熙月即可。” 吕延轻笑一下:“好啊!本王就是喜欢你不罗嗦的性子。” 男人的承诺总是听上去让女人感动万分到无言以对。 “熙月,这些天你无需抚琴,好好在这里歇息,明月楼的后院我指派了王府的厨子和药师为你疗养身子。这个大夫姓梁,他是个巫医也是我后凉来的人,他的药你要记得吃!” 吕延执起孟熙月的手对坐到窗前,这些话说的诚恳体贴,很像一对老夫老妻中的丈夫短暂离别前对妻子的温柔叮咛。 孟熙月眼梢一润似是愁绪满腹:“殿下此次与秦国国主的围猎何时能回来呢?围猎完了应该会有宴会吧?那么殿下应该也推辞不掉这些吧?” 吕延笑的温润:“哦,这很难说。不过是分离片刻你就思虑如此多啊!“ 防人之心不能没有,在情敌秦伽罗的地盘上要紧的是她和他都不要分开了。 看她因为思虑得紧张那一双细长眼梢斜飞入发鬓,吕延瞧着她的眼梢舒展眉头笑了,这个女人自然是没有他就活不成的。西秦国主面子大,他吕延如何猖狂也得给面子去赴这场约。他只好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放回她的身侧:“不管如何,本王应付完了就回来喔!” 吕延在随从服侍下穿好鱼鳞铠甲,红缨兜鍪顶端一个小孩头颅大的铁骷髅寒光闪烁,红斗篷罩身,威风凛凛。 吕延迈步下楼前扭身叮咛半依着屏风的她:“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要擅自离开这里,楼下皆已安排了甲士守护你们。” 他穿这样把小“团子”们吓的不轻,梨花嘤嘤哭着靠到熙月身后,茂陵也躲过去。 有两个小团子挡着,他不至于来什么肉麻的调调吧?心里这么想的时候,某人已经昂首行至楼梯口了。 踏步下去又匆匆赶上来说:“记得,本王入夜前会回来!” 一句安心的话,算他有心了。除此以外,孟熙月没有想太多,至少有他这国主之弟的身份暂时是依靠。 第十九章 殿下不归 大火突来 孟熙月一个下午静静地和两个娃儿说着话,她弹着琴,让娃儿们用小手打节拍。人世间的快乐莫过于这无忧的一刻。 接近入夜前,吕延的随从上楼禀报孟熙月:“禀告孟女郎,殿下已从猎场回来了此刻还在西秦国主的宴会上会友。” 孟熙略一思忖,放下矜持忍不住追问:“苑川城夜里凉,我带件裘皮大氅给天水公殿下。” 那随从伶俐回答:“孟女郎不必操烦这些事儿,奴才们会备着的。殿下交代女郎您养伤要紧,不必出去露面的!” 这样也好,她的伤口已经褪了暗紫色,开始泛红,总是包着白色膏药布片露脸在人前也很不好看。 等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等来吕延,指使艳娘去看看宴会什么情况。 艳娘一溜烟回来时说:“女郎,我塞了一朵珠花给伽罗公主的管事,她偷偷带我从角门进去,我看见殿下心情大悦,还让贴身侍卫转告我说让我们女郎安心养伤,殿下他等宴会散了就回来明月楼。” 孟熙月按住心绪波动而牵动的带伤胸口,略感安然:“艳娘你说,我这样做是否太小家子气了啊?” “嗷吆我的女郎,你这是在体贴自己的郎君哪!如今就差后凉国主一道许可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天水公夫人了。要说我的女郎这份儿精细怕是西边那些部落小国也没谁家女郎可比较啦!” 孟熙月淡淡收起眸光,闭目渐入睡。这个艳娘,哄抬孟熙月的话永远都不嫌多,若是再接着说下去她说不定能把一座山给说垮呢! 孟熙月一个上午都在睡觉养伤,过了会儿睡不着。先让艳娘到二楼去睡,春桃就在屏风一角的锦垫上卧着,两个“团子”在熙月身边依偎了一会儿被抱到床上了。 掀开窗帷,夏夜的风凉飕飕钻进来耳朵。明月楼外的暗夜格外寂静,星斗耀眼,成群乞讨的饥民们裹着破而厚的衣服卧在树下。 拉好窗帷,窗外情景不断惹她惆怅满腹。 若不是这楼,若不是英俊而猖狂的吕延,她将何去何从? 披一件绣工上好的碧丝白绸玫瑰阔袖上袄,静静地坐着等吕延,忽然闻到似炭火,又不似炭火的味道。 不好!是硫磺。先不管是谁要燃火干坏事,先飞快扯住裙角飞奔下楼摇着艳娘。 “女郎,白日操劳,夜晚就让我多睡一会儿,有事就唤春桃吧!” 艳娘睡意很浓,耍赖不起来,她依仗她和孟熙月一起从仇池来的,也知道她性格内里绵软。 “你给我起来,火烧楼啦!”一把拽住艳娘的后领口,是因那硫磺的味道已经很浓了。 “这楼是有名的工匠修造的,女郎你别吓唬咱们啊!” 这明月楼是她亲自看着工匠一砖一石修造成的,当时这楼只有二层,她为了哄抬孟熙月的身价和名气,硬是请来逃亡在苑川的长安工匠。是以这会儿艳娘根本就不相信这楼会着火,手提着一双皮履,被孟熙月毫不客气地推搡着上楼了。 “这?还真是着火了!”艳娘一下子惊讶到丧气,木然地蹲在角落。 孟熙月一开窗帷,木刨花燃着硫磺的味道伴着浓烟扑面而来。来不及解释了,先把一壶水泼湿到窗帷。就先吩咐年轻伶俐的春桃:“春桃,把所有的被褥都用水弄湿,快!” “女郎!梨花茂陵这就上来了!” 春桃没有多问,快速把孩子们带到楼上就照着孟熙月的吩咐做,艳娘流泪满面手足无措傻站着。 艳娘跟着孟熙月一路西行而来苑川的路上都是顺遂的,她接受不了眼前浓烟弥漫的屋子。黄灰色烟雾窜进来室内让屏风内的架子床,满墙的乐器都看着缥缈不清。 孟熙月迅速用湿窗帷掩蔽口鼻,也指示艳娘用湿桌布掩住茂陵和梨花的口鼻。 天干物燥,火势烧的很快,偏偏就在这三楼的四个巨大松木柱燃烧的最厉害。还在中间停留了片刻,俯身朝底下看见几个饥民成排尿尿,还玩笑般笑着。好像他们见惯了硫磺大火烧楼,觉得不关他们的事。 “喂!你们可以找来绳索抛上来救人么?每人赏赐新泉币二百。”她尖利的声音朝底下喊。 底下的人们常年以街道为家,从来也不敢奢望看见这华美明月楼里的人,别的不说,就说这四国通用的新泉币可稀罕哪。二百新泉币可买一匹楼兰马,有这一匹马就可以入伙军营成为一名吃军粮的马夫。 有个胆子大些的尽管蓬头垢面,也还知道羞耻地呵斥其余人穿好裤子,弓腰施礼道:“女郎,我们立即找绳子,可有吃的没?先给我们些。” “给!”孟熙月抛下几个包子,那些人疯了一样快速分着吃了。 吃了包子的这些饥民什么也没有说,其中一个用他杂耍的家什,十二根竹子灌满了河水撒向明月楼。 顷刻间,三楼的火势减缓了,四个松木柱燃烧的火暂灭,浊色浓烟缕缕分散在一二层的墙面,楼顶的火红红黄黄烧断的松木椽子横着竖着脱离顶梁的支撑。 “救命啊老天爷!我仇池艳娘没有作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啊!”艳娘似乎绝望了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断了她和孟熙月的生财行当。 此时孟熙月心里也急躁,偏偏艳娘这样一个凄凉的叫喊差点就让她没法定神。一把拽住艳娘:“你能不能别这样嚷嚷?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啊?晦气!我告诉你,有我孟熙月在,你们四个大小都给我好好地活着!” 艳娘眸光焦虑缓缓摇头:“我不要这样饿着肚子活着!我们两个辛辛苦苦在苑川城内置办的田产,我还栽培了那么多的舞姬歌姬为明月楼充场面,这座宅子就这么没了呀!这样活下去也活不了多久就会被饿死,或者被卖身为奴为婢,那样儿苟活我还不如死了呢!” 孟熙月此刻绞尽了脑汁设想如何把人一个个送下楼去,真切地给了艳娘几句:“死了容易,可你还曾想过我这个活着的人容易吗?我说你就别胡说这些丧气话。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有柴烧吗?” 此时此刻,艳娘已经不在乎情同姐妹的主仆情分,小眼睛眸底尽是戾气:“哼!我这样说可不就是跟你学的吗?要我过埋汰窝囊的苦日子我不过!我要等在这里,等天水公殿下。” 孟熙月没想到艳娘比她想像中还要愚顽透顶,当下挽住两个孩子和春桃的手,忍着浓烟她先把头颈伸向窗口。 底下传来饥民的声音:“老大,这火势独特没有法子救人出来啊!” “就是说啊!明月楼的楼顶必定添加了火油的,咱们兄弟没有那个能耐救出明月楼主别去冒死把命丢了可就啥都没有了,我还想这昨晚吃的烤鸡香味呢!” 一说到吃食另一个饥民也丢开竹竿:“对!对!对!一定是明月楼主太貌美仇家也太多了。说不定是仇池的杨家嫉恨她撬人家女婿休人家女郎寻仇的,你们可有去天水公那里送个消息啊?” “对,各位兄弟们你们好歹吃了我投下来的包子,那么就快找到殿下为我送个消息,定当重谢!”孟熙月急的顾不上他们说的嫌弃话,她此刻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些饥民。 饥民中大头目问小头目,小头目摇头不敢说话。有个年少的乞儿低声凑近他们老大。 他们老大皱眉:“什么?西秦国主为防邻国奸细混进皇宫严加盘查身份!那你们说该怎么救她啊?要说,明月楼主可是个好人啊!虽说咱们落魄成了饥民但不能够忘了人家的施舍之恩,我平日就教你们这可是活人的本分。” “嘘!老大,不是咱们见死不救,是咱们没有法子递给天水公任何消息,沿途也没有瞧见他的随从半个人影啊!” 顶楼明月楼总管家艳娘的悲泣声被烈火燃烧的吡啵声衬托得如鬼魂哀号。孟熙月手上仅有的一串方孔新泉币此刻无用,她将这串钱币一把塞给艳娘:“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你拿着吧。” 艳娘的哭声止住了,两手捧住这串钱意外地睨着孟熙月说不出话了。 第二十章 艳娘怨怼 忽来铁钩救大小 橘黄大火中带着不明植物的油味道,孟熙月稍一思忖就知道这是有人存心不让她们老小五人活着离开明月楼。头疼混合着胸口的伤疼使她顾不上猜测是谁下的手,亲自动手把两条棉被和艳娘的棉衣都在水缸泡水,然后分别披在茂陵梨花和春桃身上。 艳娘看着孟熙月这般镇定的样子有些愣神,她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个法子防备大火了? “艳娘,来我们两人把这条棉被一起裹上吧!别发愣了!” “哦,这样能成吗?女郎。” 艳娘有些不愿意披这滴答着水的棉被,胖手懒散地掖住一角到她胖腰上立即遭孟熙月急切斥责:“艳娘你要不裹这浸过水的棉被你就必须跳进水缸里,快啊!快把被子裹住头啊!” 孟熙月当然知道艳娘发愣就是疑惑她,非常时期人会跳脱常态的。 艳娘因为挨了孟熙月的骂心里不顺,她可是明月楼里外的第二主人,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呢。 艳娘精心描绘过的脸被湿棉被的水弄得很狼狈,加上对孟熙月的不满,她起身狠狠推开两个娃骂:“就是你们两个小乞丐,阻碍了我和女郎的荣华富贵,没有你们,我和女郎两个人不知道过得多轻松。” 两个孩子头上顶着湿的棉衣,一时听到这些话啼哭不止。 春桃身上围着湿桌布,伸手把两个娃拉到她身后怒目向艳娘道:“你骂谁乞丐?” “我就说你们大小三个,还有你这个丫头总是仗着女郎袒护你不把老娘我放在眼里。哼!要死你们先死去吧!反正这外头死的人多了去了,你们跟着我和女郎好歹过了两年安逸的日子啊!” 春桃听了这些话的瞬间就和两个孩子哆嗦成了一团,艳娘的话虽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少女彷徨的脸上凄凉与愁苦并存。 孟熙月正将巨大的梨木屏风费力地移到楼梯口,因身上有伤她做这动作吃力还得稳住心绪,哐当一声屏风滑下楼梯去。她即可趴在地板上听楼下的火势,楼下火已经多半熄灭但这楼梯口的门框仍燃烧不止,若带着大小四个退下楼去也很容易被楼顶的砖石和椽柱砸伤的。 那知道就在她决定冒险撤下楼时,楼下的火里被投入无数火油棍,刚刚滑下去的屏风四角窜起一团蓝色的火焰窜到孟熙月的脚前。 难道是天要灭绝他们不可? 绝望与无措的烦躁使得孟熙月回身上前先给艳娘一个耳挂子,艳娘撇着嘴顿时哑巴了。 是应在合适的时候发威震慑这艳娘,这样的人要胆没有胆,关键时刻只会带给众人负面影响力。都还不知道外面这火势何时会蹿上来这三楼,这胖妇先给人添乱。 看这样子没法下楼去,要嘛捣鼓些绳子坠下楼,要嘛部死在楼里。 大眼小眼焦急失神望着孟熙月,她必须想辙。 “女郎,女郎,您快看,有三个铁钩伸到窗边了!”春桃眼尖,惊呼一声。 果然有三个不小的三角铁钩,钩住窗边,一端是看不清楚材质的绳索,清一色的黑衣人守候在底下。 孟熙月瞬间想透了,不管这铁钩是何人所有,是敌是友都是唯一生还的机会。 “女郎你先下去!”艳娘忽地提起精神不容别人发话先做了决定。 只有三个铁钩,一个铁钩拴一条粗麻绳,一条绳子最多撑住百来斤的重量。 “春桃,你抱住孩子把他们一个个带下去。”孟熙月吩咐春桃。春桃早就抱着梨花了,马上腾出另一只手将茂陵拢到她纤腰旁,以一带二也毫无畏惧。 “母亲,茂陵自己来。让春桃姐姐带梨花就好。”茂陵很机灵地率先出声。 其实,以春桃的体格把一个四十斤重的女娃梨花抱在怀里刚合适。茂陵平日食量大,他少说也有五十斤重呢,一大一小若是都和春桃坠到一条麻绳上,春桃很够呛。 孟熙月面上担忧疏散,很庆幸茂陵这么懂事。 “茂陵,那你先下去。那你可要抓牢了绳索啊!”孟熙月沉着地叮咛茂陵。 孟熙月看着茂陵把绳子拴在他腰上,一脚在窗沿上滕开来避着火焰坠了下去。春桃也把梨花两脚夹住她的纤腰,绳子拴好一大一小的腰坠下去了。艳娘还抱着两大布包两脚颤抖不敢看窗沿底下,没功夫等她犹豫完了把绳子扯上来给她腰拴好急速叮咛:“下去!看着别让你和绳子碰上火!” 方才紧急时刻先让春桃艳娘迅速收拾了两包细软物品,艳娘收的头饰,春桃收了两件孩子的厚衣服。此刻这顶楼室内烟尘滚滚,看得见的地方狼藉一片,陡然想起来那重要的“红鸾衔月”和吕延的束发金簪。疾速披着湿棉被匍匐到壁角的屏风格,那屏风已倒下,所幸的是那块血红色玉就在燃烧着的一段屋椽旁无损。而那支金簪被烧的歪曲,赶紧在湿棉被上搓了搓收好了。 “女郎!你也要赶快下来啊!”春桃艳娘的声音渐渐远了。 孟熙月也不知道,这七丈多高的楼底下是谁要救他们,眼看着春桃带梨花和茂陵艳娘一一坠绳而下了,她该怎么下去? 眼看这脚下的砖石都塌陷了,她头伸出窗沿不得不把身子弯成一匹马站着的样子,脚不能靠近窗沿了,那里已成了一个窟窿。 窗外至少有八丈高呢?唯有这样跳下去一搏活命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救楼主 恩人心难测 孟熙月正在犹豫用什么法子的时候,又一个铁钩凭空如爪飞了上来牢牢扣住窗边。 天无绝人之路! 身边老小四个都脱离这片火海了她反而放轻松了,到底是谁要解救他们呢?可别是什么圈套。 眼前精致华美的阁楼此刻如恶梦般变黑变丑,曾经墙上挂的一把把精致琴阮早就成了焦木,顷刻间变成焦黑的带有黄色火焰的木棍砸向孟熙月。她闪避到空荡荡的窗框上向下望春桃艳娘和两个娃使劲向她招手,不知道吕延在哪里。她要等他来救她。 一个男人磁性的声音飘了上来:“明月楼主,你的楼要塌了,快跟我下去。” 这个轻松语调让孟熙月听着想哭,她胸口的伤还没有好她的落脚之处就这样没有了,她将何去何从?此刻她觉得她脆弱的没有比艳娘好到那里去。 她被这深夜突然的火势搅的心里急躁,缓和了呼吸才发觉这声音有些熟悉,这不就是那个侍侯秦伽罗的面首么。 “轩辕无痕,你可曾看见天水公吕延?”孟熙月一手扶窗口,另一手掩住口鼻对绳索上那人说。 “先别说这些了。女郎,得罪了!”那人不待她把话说完,便一个长臂兜住她柳腰往下蹿。 他身躯很暖和,也很有力,腋下的艾草味道清苦让人神经轻松。她已经顾不得女人的矜持,脱离火海无暇顾及太多。 为什么来救她的人不是吕延?这草包该不是被人灌醉了吧? 绳索一落地,孟熙月迅速从轩辕无痕的腋下弹跳出来,仰望着上方残缺的顶楼斗拱。 “孟女郎你还是闪远一点为妙,万一你有了什么闪失我无痕可就无法向天水公殿下交代的。”说着就一把拉住孟熙月狂奔起来。 孟熙月刚想问他什么人已经被拽着跑。转头回望,明月楼那一具巍峨突兀的楼阁焦土四溅,砖石纷纷下落。 “喂!你要带我去见天水公殿下?他在哪里?” “明月楼主啊!你两个娃娃并一老一少奴婢都在车上,你也与我一同上车吧!”那人亮棕眸有些冷漠。 “去哪里?轩辕无痕,你这是要绑架我们吗?”孟熙月不禁联想到现代社会案件中的情节,怒目质问他。 那人先不答话,眸光一亮,于冷漠中融化出新奇,八字卷须梢上翘,冲他身后轻轻摆手。一个身形挺拔眉目深邃而略显瘦削的窄袖衣袍随从疾步跑来。 “阿丹,吩咐马四策,让他今夜务必不要喝酒。”他声音平和不失威严。 “是!郎主”那随从护卫自一丈以外恭谨后退,原来是因孟熙月怒吼他主人的大名,他警觉了。 轩辕无痕冷淡的语气,很漠然的双瞳端视孟熙月:“既没有绑你,也没有架着你,只是请女郎你到我们的地方住上一阵子。上车吧!时辰紧迫,再若不走,楼塌了就麻烦了啊!是硫磺的威力。烟雾浓厚看不清楚,我敢肯定你明月楼的楼阁庭院都烧完了。我是后凉人,我效命于天水公自然也就应该救你。” 凭知觉,孟熙月知道他不可能说出吕延的行踪,可她没有犹豫地破口问他:“告诉我吕延此刻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轩辕无痕于冷漠中匀出一抹嘲讽:“殿下他好的很!倒是孟女郎你此刻已无由去处了,唯有随我西行姑臧方可保你大小一行的周。” 看来轩辕无痕不愿说实话,也或者吕延就是因故离开苑川城,因为事情急迫而没有顾得上她,更不知道这场大火的阴谋。吕延没有想到,因为他在众人面前将那匈奴王妃的稀世珍宝戴到她颈上就是这场祸事的引子,秦伽罗与她侄子秦博的夫人即刻就想致她这个卑微琴娘于火中烧成碳渣。身份卑微还敢得到吕延的珍爱,这是西秦贵族女人最不能够容忍的事。 此刻苑川城的街上空无人迹,贵族们在自己的宅子里饮酒作乐,没有明月楼他们也不缺地方享乐。这个卷翘八字胡的男人话语冷淡,孟熙月顿时领悟,他救了她是要利用她的。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救她是用作对付吕延的棋子。 这乱世中,漂泊到哪里就去哪里活着吧! 直到远处人影憧憧,孟熙月才反应过来她是和轩辕无痕共乘一辆普通的两匹马驾的马车。那是一队身形异常高大,肤色漆黑如黑碳的黑甲士整齐侍立在马旁,漆黑的巨轮大马车有两个,就等在石板街的一角。 看来这位叫做轩辕无痕的面首有实力啊!雇来这么强壮有气势的一队人马救她。就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是西秦人还是仇池国的。吕延为她洗伤口时他声称他是后凉人,那么他就是背主求荣。且看且行吧,如今落到轩辕无痕这样的奸佞小人手里务必保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要紧。 一走下这小马车,孟熙月就不顾平日维持好的仪态,急切敲着镔铁包木的马车门:“春桃艳娘,茂陵梨花你们可在这里?” 这镔铁马车的隔音似乎很好,孟熙月连续拍了十几下马车门,里面才打开门钻出来春桃和茂陵梨花三个脑袋:“女郎!娘!娘!” 车内坐着艳娘春桃和两个娃,艳娘还在里面一个人坐了一条长凳睡着了。见到大小四人安然无恙。孟熙月这才心口平复了下来,扶着心口捏紧外裳就要攀上马车。 “孟女郎,你下来!”那人如一股风一样捉起她的手腕使她的白玉手离开马车。 孟熙月气愤难耐:“轩辕郎君,你这是待客的礼数吗?” “请恕无痕失礼!女郎身份尊贵,不可坐这样的马车。”轩辕无痕一双亮棕瞳冷笃笃看孟熙月,不容她多话。 孟熙月瞬间无奈妥协:“那么我的马车在哪里?请带路!” 轩辕无痕广袖一挥,留给孟熙月一个挺拔的背影,孟熙月只好紧随其后经过魁梧而肤色漆黑的甲士身旁,是套着四匹马的漆黑马车。 夜凉衣衫薄,孟熙月大方地坐进车内。 哗!别看这车外表黑漆漆,里面的毛皮座椅,牛毛地毯,中间还有个镔铁丝镂花屏风。车顶的葱头铁罩里夜明珠昏黄光亮将车内一分为二,轩辕无痕取下头顶翻边的羊皮圆帽端放在屏风格子里,彼此相隔半边屏风的对座。 “你是否被这火给吓着了?脾气都上来啦!”轩辕无痕问她,语气平和没有多少温度,一种清冷禁欲的气度很明显,眸光中未减少对她的好奇。 她本来不愿意这么说的还是说了:“不到一个晚上,我这明月楼就化成了焦土一块,简直莫名其妙地梦一场嘛!” 孟熙月细长眼对上他亮棕瞳,是该询问这火是不是他放的吗?但这男人她看不透,反而他棕色双瞳似镜无波,就这么直端端探测她。 “你知道这火是谁放的?”她觉得他应该会知道,至少比艳娘和春桃知道原因。他抿唇淡然道:“是秦博的夫人联合公主秦伽罗。” “是为了什么?非要将我赶尽杀绝。”孟熙月对秦伽罗这样做不感到意外,她那么在意吕延,可是吕延明明就对秦伽罗没有意思。至于秦博更是荒缪,横插在中间的一个人而已。 轩辕无痕扬脸向着车顶,他不愿接她的问话而挤出一份习惯性的嬉笑:“我就说嘛,再如何风华绝代的美人也是有粗鲁的一面,女郎你也一样。我把你救了回来,你就不要设想是谁要害你,今夜你已安然离开西秦了,你别指望谁会记着你的人了。那火势那么猛烈,街上的人都被我清了个干净,西秦人定以为你被大火烧死了呢。” 听的孟熙月茶点被自个的口水呛着:“我,我死了?那不是又要重新的地方开始过日子了?” 此时的车轮颠簸了一下,轩辕无痕头顶竖成条条的辫梢耷拉下来,有些不羁。他半闭眼答道:“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么幸运,四国相互倾轧之间,生死与离乱有多么频繁,好好地在我的车内歇息着吧!勿思虑过多。” 难道他是个训练有素到接近完美主义的面首?是看不管女人有个性瑕疵么?可我是现代来的,岂有此理! “人无完人,我就是这样敏感心思的女人。是天水公吕延派你来救我的吗?殿下可知道明月楼着火的消息?”孟熙月故意试探他。 他干脆把靴子脱了,腿横放着坐下,给她一个侧影,懒洋洋答道:“殿下自顾不暇了,暂时顾不上你呢!” 孟熙月紧紧追问他:“轩辕郎君啊,你的话很是费解啊!难道你不是天水公的幕僚吗?” 轩辕无痕没有好声气:“殿下连他心爱的女人你都不顾了,他还能想得到我无痕是他的幕僚吗?” 横放着的腿一下放端把身子坐直了些,深邃亮棕眸划过一瞬间的轻蔑,一低头用右手拨了两把头顶的辫子。这个动作洒脱的很,孟熙月更是发现他手上皮肤白又细腻,手背和手肘上的绒毛很放肆地生长着。 第二十二章 绝地人质 抵达姑臧 月朗星璀璨星斗照耀山影重重。 夜里的马车走的很急,但又听不到马蹄声。孟熙月早在上车前抓下脖子上戴的红鸾玉坠藏在腰带中了,屏风两边的匣子里装了书,起身过去抓了一本,强迫自己看懂那些字体优美,字义生涩的词句。屏风置于两人的中间,只起到空间层次的作用,于彼此间毫无遮挡,轩辕无痕见孟熙月拿书翻阅并未做任何反应,就翻了翻眼皮干脆睡着了。 连他是什么来路都不清楚,有点瞎却又无路途可去。 此刻,吕延这个人怕也是葬身另一个火海了吧?秦博的夫人与秦伽罗既然要对付她孟熙月,不会是就在西秦王宴会上将他置于火海了吧?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若是西秦国主杀了吕延就等于灭了西海的储君。吕延曾经对孟熙月的深情,连带着那些美好的诺言灰飞烟灭了吧? 走过去摇醒了轩辕无痕,他本能地手伸出袖子拂了几下被她碰过的地方,有些无奈地笑道:“路有些长,不过我的马很快。你先看看书,还有六个时辰就到了!” 孟熙月故意提高声音:“六个时辰之后就到哪儿了呀?” 轩辕无痕闭着眼睛似乎非一般的疲乏,有些不情愿地说:“姑臧城” 这人话一说完,那笑容随即不见,原来这是他的说话习惯而已,人是笑面虎的类型。 孟熙月口气有些软和地试探道:“轩辕郎君,敢问府上都有些什么人啊,我好做个准备,以免失礼!” 那人于方才禁欲的神情中衍生出一丝轻佻,歪着颈子将头顶麻绳似的发辫带向一边,洒脱又倜傥。如果说吕延的洒脱是一种养尊处优的完整,他的洒脱气质是野性又有桀骜不驯的味道。 “我有七位姬妾,家中人不少,上有高堂母亲,你叫我无痕就好。”他说完继续拉起毯子睡着了。 每次开口说话都是一样的笑容,看着很坦荡的个性。但这个姬妾的数目还真是整齐繁多啊,好在咱们算是去避难的,不关我的事。 记忆中隐约得知,西海轩辕氏是随了他们祖母的汉家姓氏,精通汉学更加武学战术了得。可面前的亮棕瞳男子却是喜当面首,这么多的老婆都是依靠他当面首过活的,也真是不容易啊! 巨轮漆黑马车疾驰一夜又半日,次日黄昏进了一处城郭,孟熙月从马车窗口仰望见“姑臧”二字。此后这巨轮马车就一直在高门豪宅间的宽阔街道行驰,城中楼阁紧靠一座挨一座,高耸的屋檐斗拱重叠卷瓣的花样不重复,有楼阁的宅子连着宅子看不到头。 孟熙月正对这些气派非凡的楼阁浏览的时候,轩辕无痕在马车内起身将一臂横在马车处,他这是怕她弯腰走下去时碰到头。孟熙月见他如此略一征愣,他深眸匀出一抹温和:“女郎,到我家的宅子了,要下去了!” 无痕前面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人影子,他是被一队锦袍公子簇拥着走了。他是宅子的主人他去那里没有必要理会孟熙月。 孟熙月身后跟着春桃艳娘,还有梨花茂陵两个孩子,跟着奴仆走了半个时辰穿过窄巷到一个砖铺的直棂栏杆院子,门上大字匾额“君子院”。这院是个总院,她们沿着长廊又走了一刻钟到一个更朴素的砖石门楼,一个奴婢说:“女郎,东侧院到了!这里就是您歇息的地儿。” 这院子朴素清雅,今后的日子也就远离歌舞丝竹吧。从明月楼的主人到轩辕府的人质,这样凄凉的转变真是始料未及啊! 说好听些,谁都知道她美貌名扬四国且承受着吕延心尖上的宠爱,还得到匈奴大单于爱妃传下来的红鸾玉坠,那可是后凉国主母亲的稀罕物。话说这些物件随时都会成旁人觊觎的焦点,一等独处时刻立即设法隐藏。 孟熙月坐在屋檐下简陋的石阶上,茂陵梨花跟在春桃的身后默默打量着正房大屋,这里没有明月楼的精致华丽孩子们也没有丝毫的雀跃。里面的架子床是白木的,床到屋檐下一铺到外的榆木地榻细看也还平整。 一个时辰后,一身姿瘦弱眉眼娟秀非西域人种的锦衣女子,人未到一丈的距离就呵斥奴婢们:“君子院来了贵客,今后你们就好生伺候着,否则夫人我让你们挨鞭子挨到半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把一口细碎的下牙紧紧咬着,眸光先自地面扫视一遍孟熙月他们大小所有的鞋履,然后斜过一个无人的角度转换回原再再度缓缓抬头睨向孟熙月。孟熙月眸光含温缓缓一个颌首算是施礼了,对方虽然没打算实在地迎接她而她是很有必要养成这个习惯的。 “诺!”四个少女奴婢齐声应过恭敬后退步四散到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忙碌去了。 一道磁性的声线从大门传来:“她是我表妹紫彤,你无须惧怕的。” 原来是表兄妹结亲。那么这位紫彤应该是老夫人的内侄女了,那神态很有几分相似,性子虽然嚣张却不轻易鲁莽的南方女子禀性。 孟熙月早就从石阶上起身谦卑地站着:“方才因初入这里,来不及整理衣妆过去拜见,那就在此见过夫人!” 王紫彤对孟熙月的这一谦卑行礼很满意,浅浅一笑:“免礼!” 她自持出身高贵不与琴娘这样的女子多话,便紧紧挽住轩辕无痕的手臂当孟熙月是透明的,双眸含水就那样凝住她表哥的脸。 随之与轩辕无痕俩俩相携着离开这简朴的东侧院,王紫彤是他其中一位妻子,却和另外两位平妻在这宅内势力均等。看那仰望他侧影的目光说不尽的柔情,对孟熙月他们大小五人又是一种木然的应付。 君子院内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院四个小院,艳娘以为这整个小院子里都将归她们大小四人居住了,喜滋滋地说:“这下好了,女郎,我们四人每人配一个奴婢,很好啊!” 孟熙月瞪住艳娘:“艳娘,这里是轩辕府,你说话要谨慎些。”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啊!”艳娘喜滋滋地嚷着。 这个艳娘,苑川城的明月楼里威风惯了,到了这姑臧城里陌生的大宅内还妄想呢。孟熙月叹息一声未再说什么。 春桃艳娘她们跟随奴婢们走入东侧院,放包裹,铺床扫炕缝被褥罩各自忙活。孟熙月很想找个地方透一会空气独自思索些事儿,她很想把身上系着的珍贵物件找个地方藏起来,信步走进一个穿廊尽头的亭子里坐下了。 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即可遭到这样别离的变故,心里怨恨这原主的命途比她还波折,低头整理繁复的裙摆缀饰,再如何也要把仪态保持住努力地活着。 刚才这么多人走过来这长廊都没有半个人影,此刻怎么这亭子里还有一双男人的布履?那人捧书端坐,目光也诧异对上孟熙月的目光。 “失礼了!打扰了您的清静!我这就离开。”孟熙月语气微叹,提起裙摆就要离开。 那人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回应:“女郎,不必客气,鄙人也不是这里的主人。” 那人说完就把亭子让给了孟熙月,瞅着这人往隔壁院去的背影。黑纱小冠罩鹤发童颜,颇有一些仙风傲骨,有这样的风采人物,怪不得这里被称为“君子院”。 如果这里住的人都是这样的人,那么说来日子倒也应该顺畅些才对。看来要把红鸾衔月这块红玉坠藏在东侧院内才安心,院子外的长廊是不要指望了。 孟熙月一走进这依着墙的长廊就被两侧的树木吸引了,略高的桑树混在西域玫瑰树丛间,玫瑰花期过了之后结了红珍珠样的果实,桑树上也是紫的红的桑葚多的掉落在树丛底下没有人捡拾。 摘下两边大大的桑叶分开包了两包,红的紫的桑葚带回东侧院厨房窗棂缝隙间晾着先,如果再能够找到旱獭油就可以代替凡士林了。想到这里,孟熙月心中一喜,有些事儿是该尝试一下了,或许过程很艰难,如果不尝试就永远没有获得的机会。 第二十三章 初入芙蓉院 东院内侧不大,厨房柴房,大小三间屋里白杨木的榻虽很陈旧,窗很大光线足也还干净明亮,四个布衣奴婢打水扫地擦洗屋檐下的青砖地。孟熙月琢磨着她们就是为“君子院”做粗活的下奴,看那机械似的动作就知道了,尝试问她们话,总也巧妙推托不知道。 暮色渐近时,来了一个绸衣小褂的奴婢,姿色略比先前的四个俏丽些,款款作揖道:“明月楼主,我家老夫人宴请,请准备好随我来!” “多谢姑娘传话!我这就准备片刻,姑娘可否稍等?”孟熙月打量这个伶俐的婢女很客气地说。 绸衣奴婢就双手交握站在屋檐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孟熙月想带上春桃,却怕艳娘那个不正经的一人照顾不好两个娃,只得简单嘱咐她们两个贴心照顾好两娃,梳妆从简跟随绸衣婢女离了君子院。 一路经过穿廊走拱门,到一处巨石基座的气派院门正中匾额“芙蓉院”。孟熙月从容踩上石阶,数不清身份的女人从她们站着的方向打量着孟熙月。那目光里不断对比同为女人的不一样处,孟熙月着翠绿丝卷纹对襟阔袖衫,雪白蠕裙祛了飘带,主要是嫌走路绊脚。此时就有个浓眉牛眼的女人嘴里议论:“裙子是没有饰带的,真粗鲁啊!” 孟熙月心里一个嗤笑:“这身衣裳我可是尽可能地把它穿出了简约,要那么多的飘带,走路时候脚步也不利落,不是么?” 牛眼女人身边一个矮个女人斜瞥着孟熙月,扭头努嘴:“瞧瞧!那腰,那腿也细的不像话。” 捏着帕子假装淑女的另一个高瘦女人,捂住嘴干笑几声说:“要瘦也要像我这样一顺地瘦,才像话嘛!” 牛眼的肥妇跟着笑到浑身发抖,孟熙月只把她们看一眼便不再理会。没有什么好理会的,样子看着别扭。 快要行到老夫人院子的一个拐角,孟熙月趁着没人问绸衣婢女:“方才取笑我的三位可是府中什么贵人吗?” 绸衣婢女薄唇带有一丝嘲讽的笑:“她们三位是郎主的侧夫人,马夫人牛夫人和羊夫人。” “哦!她们三位看起来很清闲。” “女郎您有所不知,她们三位是最闲也最命好的。”绸衣婢女说这话的语调嘲弄又艳羡。 孟熙月对轩辕无痕有这样的姬妾再次惊讶,他果然口味和正常男人不一样啊! 大屋里并没有轩辕无痕的身影,正中紫槐木塌上端坐的该是王老夫人王曼云,轩辕无痕的母亲了。 绸衣婢女背对着孟熙月恭敬地向着室内槐木雕花锯床上轻声道:“老夫人,明月楼主来了!” 孟熙月学着这里所有女人的恭敬习惯,低下头:“仇池民女孟熙月见过老夫人!” 有年长者在此,孟熙月学着先前向她作揖的奴婢,也叠掌作一揖。 大屋里虽然静默无声,四面八方的目光集结成一股气流打向孟熙月的脊背,发寒又沉重,使她不由得端正了肩膀。 “孟女郎,听说你的明月楼已毁,我们这君子院的屋子可还满意?”王老夫人五十岁不到的年纪,容颜端庄看着面善,声气浑厚似她儿子轩辕无痕。 第二十四章 他的妻妾 对孟熙月来说,他们大小五口能够有个落脚地方已经不错了。刚刚把包袱放下梨花和茂陵疲惫地睡下,东侧院住着满意不满意都得住下。 孟熙月还是大胆地抬起头:“回老夫人的话,熙月借住贵府已属荣幸岂有挑剔之心,郎主救熙月于大火中,此等恩情如同再生父母!” 轩辕无痕妻妾满堂,她这样一说就是为了立即减少男女间的误会。 王夫人满目惊叹掩饰在祥和的笑意中:“你这番谈吐很难想到你又生得这般绝美,住在东侧院有什么需求就给我身边的人说吧!来人,看座!” 尊重来客就是尊重自己,轩辕家人的迂回手腕不错,老夫人待人很有一套。她的口音也不像是西域人,完没有西域贵夫人一到年迈就身形臃肿还言语随行,她该是南方名门世家出生才对。 “多谢老夫人!若有需要定当劳烦!”孟熙月保持适度的笑,即不张扬也不太矜持,目光相对间思忖这老夫人除了有些胖以外,再若年轻个十来岁也是明丽动人。 “和君子院的先生们住着,四时衣裳吃食可都是我轩辕府中最好的!”紫槐木床榻左侧锦垫上有人开口了,这女人姿色中下。那目光隐含嘲讽和傲然的不屑,皮肤白净到几经透明如白瓷,细眉碎亮眸子一看就是精明不甘愿吃亏的女人。 孟熙月是客,于礼之间还是保持谦卑的笑,猜测她是轩辕无痕的哪一位妻妾,是比院子台阶上那三位长相体面,也穿得体面。 王老夫人急忙开口打圆场:“婉珍,按说孟家女郎是你家叔尚未迎娶的姬妾,只待行过大礼就是你家婶母了。而今在咱们家也就和自家人一样了。” 吕婉珍稍微收敛了嚣张态度,翻了翻细小眼梢强笑:“女郎,您到咱们轩辕家的事情可不得让外人知道,这是我家郎君特地交代我们的。此外,还请在东侧院以外切勿随意走动。” “夫人说的是!熙月明白。”孟熙月淡笑着应声。 吕婉珍这是很客气的警示了,掳来的人当然得软禁着,这个常理谁不懂? 外头鞋履蹭蹬着槐木地板的声音,跟着带头走进来蓬乱头发的牛眼女人,后面一矮一瘦不是领口歪斜,就是裙角不整齐。 “老夫人,您要给媳妇作主,她骂我!”矮个的羊氏用哭腔指着高瘦马氏的鼻子,手捻着帕子装淑女却装不像只好半遮住小脸。 马氏马兰花不恼也不笑,手指牛氏羊氏:“老夫人,她们两个说我不像女人。” 高瘦的马兰花那身子板的确就和搓衣板没有两样,一马平川也就罢了,肩胛骨突兀到隔着对襟薄袄都看得见。 世家豪门的颜面贵于一切,老夫人王氏本就出自名门,轩辕家族在祁连山方圆八百里赫赫有名。若不是顺应儿子无痕的周详打算,她是说什么也不赞成让这三个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相的女子成了这后宅小主的。面上有责备意思碍于是长辈不便发作,于是凌厉地递了个眼刀子给吕婉珍。 吕婉珍起身微叹一下,忽地把嗓子提高呵斥:“马牛羊氏,你们太不识大体了,也不看看这是老夫人的屋子,这里还有贵客呢!你们都随我出来吧!” 第二十五章 老夫人变脸 吕婉珍嗓门高亢,马兰花牛莲花,羊槐花她们三个女人慑于正室的威严根本不敢出声音。 吕婉珍说着就起身跟着姓马,牛,羊氏这些妾室出去了,脸上得意与鄙视并存,庶出的女人难得在夫家有露脸的机会,趁机过一把瘾。孟熙月借着抿茶的动作强忍住笑,这世上还真有人姓马牛羊的,怪不得样子别扭,或者说西域人里面就是有些人姿态奇怪的。 吕延的庶出侄女吕婉珍对她不友善,右侧坐着的那位看上去神情平和,肤色是健康的麦色,孟熙月目光对上她的时候,她谦卑地点头。她头上斜叉一支单翅金凤,娘家地位应该比吕婉珍略高贵。 老夫人命吕婉珍带着马牛羊三位小妾出去训话去了,这位右侧的女人才开口说话。 “孟女郎,我们轩辕家人多,请勿介意!这是老夫人专用的玫瑰花茶,还有京兆来的厨子做的玫瑰糕点,请用!”这女人生得大气姿容不俗也面善,说话口气让人听着倍感舒服。 “恩!夫人这玫瑰花茶真的好味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盛情难却啊!”孟熙月嫣然一笑,这氛围中没有了吕婉珍就好了很多。 王老夫人见孟熙月神色放松她便也目光和婉:“孟女郎,这也是我家的福气,妙华虽贵为南凉国的郡主,却愿意到我轩辕家这区区府君宅子。” 脑海一丝记忆滑过,记得世人皆说,西宁国主宁得鹿欲招轩辕无痕入赘到野莫湖畔的皇宫呢,最后怎么就成了其女宁妙华甘愿下嫁来此。想必是姑臧城的繁华,比那逐水草而居的湟水流域让一个女人心里更安定。 “郡主,熙月在此不胜荣幸!”孟熙月颌首行礼道。 “免礼!”宁妙华没像那个吕婉珍细碎眼中满含对孟熙月琴娘身份的鄙视。 强劲的西宁国主宁得鹿的势力,目前与西海实力平均,这国主却愿意把女儿嫁给轩辕无痕,到底看上轩辕无痕这男人什么了啊? 一个男奴脚步匆匆地行进来,给老夫人磕头完上前低声禀报着什么。 “西秦国主上的郎君亲率五千轻骑围困广武城,声称讨要美人孟熙月,此时……” 孟熙月距离老夫人就一百公分的距离,隐约听的见也差不多都听明白了。 那个害她身中巫毒箭的秦博,他果然不死心,那么吕延又在哪里呢?事情是严重牵扯到她孟熙月的,她当然低眉敛目作无辜样沉默着。 王老夫人焦急问道:“主上还未增援?这是他天水公的人那,我儿真令我担忧。” 孟熙月干脆把眼睛闭上了,情势将她一个无辜女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又如那夜明月楼的夜宴,她走到哪里都将是众人恶意矢之的箭靶。 又听得老夫人凌厉吩咐那奴才:“去,再换双鞋密切留意郎主的动向,有何变动直接回府报与我知。” “诺!” 男奴被老夫人挥退了,脚步匆匆消失在夜幕中的院子里,孟熙月觉得她该表示一下想法了。正要说话,抬头迎上王老夫人的目光,老夫人也正注视着她。 令她意外的是,这老人双眸未变平和还带着些惋惜,女人对女人的惺惺相惜。老夫人王氏虽说年已五旬多,满月脸庞好看的翘下巴,倒退二十年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但这惋惜的目光顷刻又化为一抹厉色,低声厉言:“孟家女郎,我们身为女儿家的就是这般无奈,你的命是由不得你自个的,老身就想请你允诺一件事。” 第二十六章 轩辕棠棣 身为被人摆布的人质,就是由不得自个。孟熙月抬眼迎向王老夫人,淡定稳住心绪。 “老夫人请说!” 她这份淡定让对方略有钦佩,以协商的声调说:“若是我儿无痕在广武城被那西秦国秦博拿住了,你就必须亲临广武换得我儿无恙!” 孟熙月在明月楼醒来就身中巫术箭毒,还是秦博所为的,秦博虽原本对付的是吕延,孟熙月是替吕延挡的箭,可这个秦博是否真的爱惜她孟熙月这个人,她半信半疑。她这个人质即将运用在要紧的地方,不知道会否成为秦博与秦伽罗的人质呢?不!她孟熙月若是落在秦博的手里一定比死还难过,秦博的夫人和着秦伽罗这两个女人恨不得撕碎她。 孟熙月此刻心如冷灰只得干脆回应:“应该的!” “很好!我儿算是没有救错人。” 风华犹存的车老夫人渐将眸中厉色淡去,吩咐门口奴婢:“来给孟女郎把玫瑰茶续上。” 端起茶盏的孟熙月没来由地就把心放宽了些,这就是她受人摆布的命。 第二十五章奏起天竺乐指滑心惊却无险 得到孟熙月的承诺王老夫人的神色就放松了些,转换了话题,想改变这氛围,仍然居高临下口吻说:“听闻,女郎的琴艺精湛,不知有无此幸能够听得一曲?” 既然被你儿子救下了,今日哪怕是被迫身穿彩衣跳舞也由不得我了。 孟熙月目光不觉扫向宁妙华,宁妙华厚唇略一沉吟,眸光征询一眼她婆婆王氏,婆婆王氏未变脸色,她才慢腾腾说:“老夫人也略懂琴曲的,你会弹奏《天竺乐》么?” 孟熙月不懂这些乐曲名字,只听过这曲子名称大概在前朝时候就开始传入西部的姑臧(武威),而后就西风东渐广传到整个华夏大陆。既然原主那么精于此道,就动手弹奏看看她们懂得不懂得。 “老夫人,郡主,这曲名我知道,但不一定记得清楚弹奏的曲子节拍,如果弹错了,请见谅!”孟熙月试探地开口,也当作是有些抗拒。 王紫彤冷凛盯着门口的绸衣奴婢,那俏丽奴婢即可招手向屋外的另一个奴婢道:“去把龟兹娘子们叫来,速去!” 有奴婢将一把二十公分宽的枣心木的瑶琴抬了进来,东海贝制成的琴徽雪白如豆,琴弦紧紧的,应该没有经常弹奏。 随着赤足露肚脐的数十名舞姬进来的还有一中年男子,那人年近五旬双眸精茫闪烁,称呼王氏为“嫂夫人”,也冲宁妙华点点头,气度清隽不俗中蕴藏风流在那眼梢子上。 孟熙月低着头,纤纤素手调节琴弦到合适的松紧度,几回抚琴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听老夫人直呼:“小郎来了!请坐!” 那男人简单颌首:“家嫂不必客气!”利落的脚步已经走上雕花锯床的下首的锯床就座。 前奏低音的时候,舞姬们伸开曼妙略胖的四肢列队轻舞,那人的目光穿过舞姬光滑的肚脐直瞄向枣木琴身上孟熙月的这双素白玉手。 第二十七章 闻听消息 指滑心惊 其实两手弹奏凭感觉,天竺乐那类的节奏不就是舞姬的妩媚风骚与热情似火吗? 一曲奏完,舞姬们腰肢未停止摆动。素纱帐围起的案几前,宁妙华以及老夫人与那人商谈着什么,根本就没有注意孟熙月和舞姬们的动作。 孟熙月和这些肢体妖娆的舞姬就是制造氛围的玩意,没有王老夫人开口喊停,她的双手就得运转在琴身上,舞姬们就算疲倦也不能够倒下。 她只好将心中的天竺乐继续弹奏着,舞姬们纱衣上碎铃铛的簧片持续抖动起来,仿佛乾坤晃动的频率,昏天黑地也如进入战场厮杀。耳畔可听见那些可笑愚蠢的男人们为了争夺她孟熙月而纵马持刀戈相搏在尘土中,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赤红着双眼相持不下。说是为了她一个女人,实则为了男人们自私又为己的雄心志气,男人爱赌是天性,为了赌一口雄赳赳的志气而互相杀戮不停。这就是男人,只在乎拥有的片刻却不懂得珍惜到永久。 记忆中艳娘对她说过一句话:“舞姬的舞姿和琴娘的琴音都是为贵族们谈话的提神药。卖力些用心些,只要别把真情投入部,这往后的机会中你就能够连本带利拿到很多你想要的。” 这句话刺得她心里冷笑:“真情那有那么容易投入?我除了卖力弹琴我还会各种擒拿术和新式武器的,只不过在眼下的冷兵器世代我暂且没有用武之地。” 琴音时缓时急的间隙,孟熙月不禁心中陡感悲凉,有谁像她这样?穿越穿得憋屈的,处处身不由己。 就这样,她就连想一想她才拥有的茂陵和梨花她都不敢多想。只一想,她就必须得化哀叹为淡定,此刻就是单纯靠两手吃饭的琴娘。 让她抚琴是看得起她,不然她就得和这遍地大路边躺着的饥民一样,飘零四处乃至变成饿殍面目非…… 她手指尖稍微不稳,迅速定神拨弦连续…… 琴音急转,面前地板上一个舞姬身姿不稳差点跌倒,排身后另一个舞姬伶俐地把她扶稳继续扭腰摆臀迎合曲调。 舞姬们都俏颜含愤怒,却要不间断配合乐感把腰肢扭动。孟熙月分明听的她们骂她:“这就是名扬四国的绝色女琴师,我呸!出了这样的差错是要我们都跟着你陪葬吗?” “怎么回事?” “琴弦过紧,不是她自个的琴怕是有些用不习惯吧!” 王老夫人与她小叔扭头看向孟熙月这边。 孟熙月不用抬头,也知道他们叔嫂质疑她琴声的突变,她还是微微抬头笑着表示一下歉意,小王氏唇角弧度一拉,嗔怪她一眼。而那人剑眉蹙起,似乎质疑她到底会不会弹奏古琴。 这些人质疑她的结果让孟熙月的委屈平衡了不少,她心里狂笑。她非常确定原主的非凡琴艺,只这是一场含而不露的作派,她有意不让他们当她是风月琴娘。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小王氏挥退了舞姬,舞姬们袅娜的身影散去后,一男奴近前向车老夫人和那人禀报:“使君大人,老夫人,郎主他们已退出广武城了,西秦损兵过半而我家郎主毫发未损。” 第二十八章 人琴合一 深藏不露 “恩,下去。”王老夫人向那男奴摆手。 被男奴称为“使君大人”的男子捋了一把垂在耳前的鬓发,手指纤长还留有长指甲,王氏似乎对她儿子轩辕无痕退兵早就有把握,面色并无过分喜悦。 既然轩辕无痕毫发无损,孟熙月就不用随时准备以命换命当筹码再被迫无奈地接受支配了。 “孟女郎,你是否有些疲倦了?还是心里惆怅呢?怎么这琴音有些不对啊!”兴许是听到她儿子无恙的消息,王老夫人面色格外和婉问她。 孟熙月连忙把笑容对向王老夫人:“没有。刚才有一根弦上的过紧了,才会如此的!” 王氏的小叔平淡地出声:“这琴,孟女郎定然是用不习惯吧?无事的!” 这中年男人的声线也是极度富有力道的优美洪厚,普通女子听了怕是一见就钟情于他了。孟熙月仅仅是欣赏他声线,还有他的相貌风范,这样的人或许具有士大夫的才华也颇懂音律。 糟糕了!遇上会弹琴的高手了,看这男人捋鬓发的手指就知道他也是抚琴的高手。那一双手指柔软又灵活,指尖饱满略显糙茧。 就在孟熙月假装淡定地谄笑时候,那男人精亮眸光直对着她走来,她连忙起身。 那人颌首笑得有深意:“女郎,可否将这琴借与我来抚一曲?” 孟熙月低眉保持该有的矜持双手捧着琴:“使君大人,这琴本就不是我的,请!” 他坐下来,左手拇指连续滑过便是道道洪亮如雨落湖水般的音韵。 人琴合一,这样精湛的琴音,原来是嫌弃她弹奏的粗鄙。 你们弹得好,早说嘛!我不过是被迫混饭吃的女人,身后有大小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要养活。可我也用心弹奏了,不是吗? 一刻钟之后,这人一曲弹完起身对孟熙月很风雅地说:“得罪了!孟女郎,方才一曲《流水》只为我侄儿轩辕无痕得胜而退的应景,枣木心作的琴,就此送与女郎吧!这琴要用柏籽油日复一日地浸润过了它才用的顺手。” “多谢!”她低垂下头不看他。 是他的叔伯辈,怪不得气质有些相似,只是这人儒雅沉稳的多。 “孟女郎,我家叔精通音律今日就是特地来听你奏琴的。往后你在我们家也不会烦闷,我们家的乐师可能就此交于你管教了,母亲,您说媳妇说的对也不对?” 宁妙华这么纯真的话让王曼云听了略显不悦,碍于场面她强自展颜:“孟女郎今夜刚刚入府,这一路上也疲乏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孟熙月收琴抱入怀,那人就出去了。送琴给她的人名叫轩辕棠棣是轩辕无痕最小的家叔,这是后来她听艳娘说的。 母子心相连,轩辕无痕人在百里外的广武,她母亲王曼云为他亲自守住孟熙月这个掳来的筹码,还于琴音舞蹈中静候他的消息,有这样的母亲真有福。 忽地,门口绸衣奴婢脆声禀报:“老夫人,郡主,马家姬在院外求见。看样子是来讨要赏赐的!” 第二十九章 小妾的赏赐 黄豆麸子 宁妙华新月眉一挑:“她怎么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都过亥时了。况且母亲在府中有立过规矩,她们妾室过了晚饭就不能来芙蓉院和前庭走动的,怎么她都忘了吗?” 王夫人眼一闭沉声:“让她进来。” 孟熙月面前,儿子的小妾丝毫不顾及颜面,王夫人眉间一丝嫌弃。 马兰花她们三位看来只是占着名分的低等妾,难怪就连奴婢们也只是在外人面前称呼她们“夫人”,到了后堂老夫人面前就直呼“马家姬”。 宁妙华知道她婆婆重视颜面,先声替她吩咐那绸衣奴婢:“今夜有客在此,先让马兰花在她屋子里候着,郎主不知今夜回不回得来?明日再赏赐她也不迟。” 绸衣奴婢传令院子里的奴婢,院子里的再小跑去传给这院子外的马氏,很快那马氏就径直走了进来。 “夫人,夫人,你说的来客可是这个胸大,腰细脸盘子好看的女人啊?她不是郎主掳来的么?就为了她,您就不给我马家的赏赐了吗?” 马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谁家的锣破了,黑眼仁子里蛮横十足,那粗俗也似乎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 她连宁妙华这个郡主的称呼都省略了,似乎她们马家在这轩辕府是挑大梁的角色。 王曼云自从嫁进轩辕家就被族人推举为掌家娘子,是因轩辕家尊崇汉学而家族上下百来口女眷几乎目不识丁。王曼云原本极不乐意父兄将她留在西域指嫁给蛮族轩辕氏,她绝食过也冷漠逼迫所有人不准靠近她,直到已往生的婆婆把她叫到房里手脚伏地磕了个等身头完了说:“媳妇啊!我们轩辕氏在西海湖畔繁衍到三代很不容易啊!我老了,我轩辕氏三生有兴能够娶得到你这样出身世家还有学识的媳妇是我们极大的福分。即日起,你若不愿与我儿圆房就不必强求,但我们轩辕氏偌大的后堂二百多位女眷就让你管吧!我们祖先以牧羊为生,我们有句俗话说,过日子就是一日复一日的过下去,慢慢地就过顺溜了。” 王曼云见人家一个长辈用草原最高的礼节求她接下掌家权,她是家教很好的人一下子也手脚伏地磕头:“你别这么行大礼!这对晚辈是一种折杀,我只暂时不适应这西海的气候。这个掌家之权您还是分放给同辈中人一同执掌较为适宜,我初来乍到又是个汉家女子,很多事儿不懂得。” 但那老人家双膝跪地就是没打算起来,王曼云只好略微退让:“那么您看这样可好?如若有大事我可参与主持商议,各家的家务事情还是各自掌管!” 就这样,婆婆将轩辕氏他们这一支三代的掌家大权叫给了她。 王曼云气的胸部起伏却不愿意因此坏了自个的心绪伤了心腑,她端起精巧的茶盏慢慢地放在唇上抿着,谁也不看。就当马兰花是个贱奴,她不需要与贱奴说话。 孟熙月眸光迎向这个粗鄙的马氏,她一张紧蹦的苦瓜脸庞,就连进来讨个赏赐都这副嘴脸,越看越想知道王老夫人怎么处理她的要求。 王老夫人,宁氏看来是真的习惯了马氏粗鄙的言语,她们略微尴尬地沉默了片刻,宁妙华说:“上个月才分给你母家十二升黄豆,这个月没有黄豆了,麸子十斛如何?” 第三十章 她家的马驹比她矜贵 西域本来就物产有限,黄豆麸子都可以用来赏赐小妾的娘家了。 就见马氏的苦瓜脸庞上黑眼仁子转动,无半点喜悦噘嘴:“黄豆十升做来年的种子,二升泡了黄豆芽就没有了。麸子十升再加二斤盐巴可好?我们家的大驹要生小马驹了,吃了盐巴好补充体力。阿母说这些马驹们可都是天山以西的种,矜贵着呢!” 老夫人身侧的奴婢燕儿笑得捂着嘴不敢出声,要她看这马家姬还真是自个埋汰自个,可她在这后院深宅完就没谁当她是个什么,就连浣衣的婢女也样子比她中看呢。 孟熙月也是头一次惊讶,她讨要赏赐不是为了谁,竟然是为了她家的母马驹,这女人真没有拿自己当人看。 老夫人王曼云始终面色无波,少顷,笑得恬淡地说:“兰花,此番你家兄制绳索让广武城的军士们安然脱困,功不可没,就照你说的,赏!” 宁妙华应该是掌管府中库房的,见她婆婆答应了,她也痛快应声:“马兰花,明日上午过来领取盐巴。” 马氏的要求得到肯定的回复,薄嘴笑的歪向一边,提起拖地的裙摆给老夫人王曼云磕了头:“贱婢替家兄家父谢过老夫人的恩赐!只是家母腿脚不便,家中劈柴做饭的人手不够,您看这,记得您曾经和郎主说今年要给马家拨几个罪奴使唤的……” 王曼云可能忘了这事,蹙眉与宁妙华互看一眼。 宁妙华敷衍地笑道:“马兰花,老夫人心慈,家中的罪奴多数未年满十五岁,你家的活儿可都是出大力气的重活。可别使唤人不到一年半载的就被你家父的马鞭给打死了,罪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至少也得等人家长得强壮些再做安置啊!” 马兰花得了这个话似乎也满意:“那好,我就照着郡主你说的说给家父听。” 王曼云对宁妙华的这番话颇为满意,抬眸赏识地微微点头。而她还是不愿意多看马兰花一眼睛,像怕弄脏了她的眼睛。 就在此刻,孟熙月惊见马氏的脸庞如昙花一现般灿烂的笑容,与之前干瘦歪斜的嘴脸判若两人。 尝到一种甜头之后,似乎也被甜蜜滋润灌溉了,再期待对方的允诺就算是谄媚也只剩了女人的媚。 宁妙华见她笑,也就口气软和地说:“马兰花,你既已成了郎主的小妾,你就该把府上的规矩学仔细些。也就不要总是为你家母家兄作想,你应该为郎主和老夫人多着想才是,你若是与郎主有了一男半女可都是姓轩辕的。” 宁妙华认为她说的句句在理,可她越说到最后,老夫人缓缓摇头把脸别过去不想看她,马兰花灿烂的笑容早没有了,骤然如死灰般黑眼仁里一片怨怼凝住车氏。 孟熙月后来从另一个小妾梁氏那里才得知,轩辕无痕和他母亲王曼云根本就没有打算和马牛羊三家的女儿有子嗣。也是宁妙华说话前不多思量,不看清楚那三个小妾均无子女所出。 今晚,孟熙月算是知道西宁国宁得鹿的女儿宁妙华是个不爱思量的主。 第三十一章 艳娘敲边鼓 孟熙月子时才从王曼云的芙蓉院抱着琴回到君子院,一夜侍琴没有什么可怨可叹的,最关心的还是梨花和茂陵。一推开外屋,就见梨花被春桃拥在怀中睡着了,茂陵也在地榻上铺了牛毛褥子睡着了。 春桃到底是个孩子,心里不搁事,搂住梨花在外屋木塌上睡的打酣睡。艳娘听见熙月的脚步声就醒了,伸手向春桃后颈把她挠醒了。两人悄声怕吵醒了两个娃:“女郎,您回来了?” 孟熙月回到这里总算放松神经了,放下瑶琴揉了揉左胸口的伤笑望了春桃一眼当作回应。 “女郎,你可有听到天水公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这轩辕家郎主有三位夫人,四位小妾。”艳娘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兴奋,她似乎对世家大族的后宅有无尽的兴趣。 “嘘!小声些别吵到孩子们。春桃你在桌案上铺上被子睡吧!”孟熙月很不愿让还在长身子的春桃熬夜。 “是!女郎。”春桃拿出衣橱里面原有的被褥,一件件抖开掸了一边灰尘才铺到桌案上。 孟熙月自己动手梳头洗脸,艳娘帮着她盛水,拆头发上的发绳。 艳娘很有兴致地说:“女郎,你可知道这位轩辕郎主只比天水公吕郎君大了三岁,才二十八岁的男人就妻妾成群,我看这宅子也没有似仇池杨家那么排场嘛,听说他的家伯只是后凉的一个府君。不过他们轩辕家算是西海湖畔乃之后凉的豪门大族,人丁兴旺势力庞大。” 孟熙月自己动手拆下发叉满头栗色自带金华的柔丝倾泄在颈后,艳娘赶紧端上洗漱水侍侯她漱口。 “艳娘,这里不是明月楼,你说话当心点!” “知道了!” 东侧院里柴房还有四个粗使的奴婢住着的,在别人的地盘上得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艳娘声调压低了些:“那四个木头女娃我都给她们下了些粉子早就睡下了,你若不信你去柴房门口听听,她们这会儿都打鼾呢!”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真是不地道!” 孟熙月最鄙视这种下三滥手段,气得脸色紧绷。 艳娘抿紧了薄唇,眸底深含怨怼:“我这还不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你也放心,她们就是睡得沉些,明早起来啥都不知道。” 此刻身不由己的处境实在不能对身边人斥责,孟熙月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整好呼吸。 “艳娘,人家的事情人家自己会说,若是不说就是定有不想人知道的原由。” “女郎,我听你的话,以后不捉弄这些粗使的女娃了。我想知道的有些事儿,不见得这些粗使奴婢会知道,但这里只有她们可以利用啊!” “你想知道什么事儿?轩辕无痕和吕延不一样。他其中的一位夫人是南凉国主嫡亲女儿,另一位是吕延的庶出侄女,这些事情不用打探,老夫人就主动对我说了。” 艳娘小眼睛忽闪了几下显得很惊讶:“这轩辕郎君还真是个英才,两个国主都把女儿嫁给他。你说,假如天水公咱们找不到了干脆你就嫁给轩辕无痕得了!” 第三十二章 厨房叙话 这个艳娘真是低俗!难怪世人常说风尘女子最无情义。才离开苑川城别了吕延也不过两天有一夜,她竟然就把算盘打到了轩辕无痕身上。我看她是昨天傍晚进了这高墙高门楼的宅子就有此打算了吧。 “他已经有了三位夫人,似我这般的琴娘出身只配成为她的小妾。他的小妾领的赏赐是麸子和黄豆,你要天天吃麸子过活吗?艳娘。” 艳娘长大了嘴巴:“不可能吧?我在明月楼就听姑臧的客人们说,泸水轩辕氏是西海国的左膀右臂,祁连山的百年世家。要小妾吃麸子过活!我没有听错吧?” 孟熙月瞪了她一眼:“你没有听错,你是心疼明月楼和那些田产吧?别想了!此刻咱们能够活着,就好好地活下去!” 艳娘被孟熙月有些悲壮的语调怕到了,没敢再说什么。春桃睡了长桌,她还有一间侧室和单独的小架子床可以舒服地就寝。 换上雪白寝衣坐在塌上的孟熙月疲累不堪,还在生长愈合中有些疼的伤口使她记得必须睡眠充足,方能够痊愈的快些。 艳娘不甘心地推开侧屋门之前又鬼祟地附耳说:“不觉得奇怪吗?他的三位出生工匠之户的小妾都没有为他诞生子嗣,可就那位姓梁的姑子有身孕。” “去睡吧!”孟熙月摆手让艳娘离去了,她一向对人家后宅私事兴趣不大。自己的宿命本来就不顺遂了,哪里有闲功夫操心别人。收好那把枣木琴,把红鸾玉坠和金簪藏在一个半人高的油灯石座底下了。 次日一早,四个奴婢端着食盘送来了米粥,腌萝卜和几颗大杂菜肉包,也送来几捆柴禾和面粉蔬菜放在了屋檐下。 意思已经很明了,孟熙月自带奴婢应当自己动手料理三顿吃食。春桃和艳娘很自然地被他们当作孟熙月的带娃嬷嬷和贴身奴婢。 艳娘在明月楼享受惯了,很不满意地嘟囔着:“说好的拿咱们当贵客的,这轩辕家宅子大,我看都是空架子,吃的可真苦啊!奴婢不够吗?不可能吧?记得轩辕家的几位将军跟着国主东征西讨地也掠了不少的奴隶。” “艳娘,别再说了!这样其实很好,你不做,我和春桃做。”孟熙月其实不大习惯让人侍奉,前世就自己动手习惯了。 两个小团子茂陵梨花面对面端着碗,小手捏住包子就米粥吃着,好一对无忧虑的萌宝贝,兄妹两人只要孟熙月在跟前就安然不吵闹。 昨日乘车颠簸的骨头酸疼,昨夜宴会上遭遇马氏言语的侮辱,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可又能怎么样呢? 饿肚子事儿是最重要的,孟熙月的童年跟着年迈的祖母一起过日子的。乡下地方,乡下人拥有的物资寡淡。祖母说,某些年月,冬天吃腌制的野菜萝卜加上一些杂粮煮成糊糊,春天地皮枯草中冒尖的嫩草都被揪下来和麸子皮混合成汤水充饥。到了孟熙月出生的年月是不会有那么苦的过日子光景了,但她传承了祖母的过日子法子,只要有供给,节省度日,没有什么可怕的。 “春桃,陪孩子们玩。艳娘来,咱们看看这些柴禾,面粉还有蔬菜吧!”孟熙月吃饭吃的快,一吃完就这样吩咐春桃艳娘。 第三十三章 自给自足 “吆!只是哄娃,不操心要紧的事儿,不用费脑子多轻松哪!”艳娘薄唇一噘,看看春桃,很不满地瞥一眼孟熙月。 春桃为茂陵和梨花擦着嘴角的食物渣,她和他们没有丝毫的疏离,她把他们当成了手足,也根本不在意艳娘怎么说。 孟熙月看他们三个,简直就如姐弟三人,春桃未满十七也还是个孩子。艳娘经历的事故多,带孩子还不如春桃这么有耐心呢。 “来吧!艳娘,来跟我学着做饭,我们去厨房。”强硬地把艳娘拉了出来。 厨房有三十个平方大,靠窗户那里竖了一人高的松木枝,这形状要是往灶坑里面添加燃烧是不可能。 艳娘脚步都不敢往柴禾跟前来,两腿颤抖着:“这要怎么办呢?女郎。我不会劈柴啊!” “我会,我来。”孟熙月不加思索地说。 艳娘片刻心跳加速,圆瞪着小眼睛。她家女郎这是要自毁前程,落魄为人质就要颓丧成这样吗?那可不成,她们的后半辈子可就指望孟熙月的无敌容颜和一双细致的手了。 “哎吆!女郎你不要把艳娘给吓死了,这活怎么能让你来做呢?就让春桃那个乡下丫头来做,她手糙,她做惯了。”艳娘急得跺脚。 “别把”死“字挂嘴上,你们跟着我就都得活着!” 孟熙月在现代可是参加过无数次野外生存大挑战的,荒山野岭里劈柴烤野味,上树躲避野兽都不在话下。 裙摆打个结,抽出来一枝小胳膊粗细的柴枝,柴刀挥起一分为四,再把这些小手腕粗的一根根竖直在劈柴的大圆木上,砍下去一分为四。 “我说女郎啊,你这是靠手吃饭的,你手变糙了还能抚琴吗?你手变难看了吕郎君会怎么看呢?”艳娘坐在门槛上一边叹气,一边哀声怨着,孟熙月劈柴劈了两个时辰,她就不停地念叨了两个时辰。 切!瞎操心,对一个现代人来说,手变粗糙了有许多天然保养方法恢复,眼下是生存比什么都重要。人在屋檐下,自己动手总是多了一层尊严。 柴禾劈了一大捆变成了一座白黄的柴堆,该去看看面粉和蔬菜了。 “艳娘,来看看这面粉该擀面条还是蒸馒头呢?”孟熙月打开面粉布袋动手搓了些白面粉在手心里问道。 艳娘已经从门槛上起身了,满脸疑问从后背盯着孟熙月。一瞬间,她好像又从新把孟熙月认识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又学会了和面做吃食了?” “恩,我记得是先用温水倒进面粉盆里,然后搓揉……”孟熙月自言自语故作镇定有意不理会艳娘。 糟糕!看见柴禾面粉就思考起生存问题,可是把一个大疑问忘记了。 不知道原主会不会做这些?可不要穿帮了!“艳娘啊,你可曾记得我幼年在仇池的有些事儿?最近时常头头疼,记性模糊这哩!”孟熙月两手在面盆里揉面,眼睛就瞅着拾柴学燃灶的艳娘。 第三十四章 不会做饭就不会吃饭 艳娘是个憋不住的人,待她一转身就说:“您幼年时候是在厨房帮着做活,可那样也没有三年啊,您如今境况不同了,您不应该再做这些粗活啊!” “做过就该练习,否则日子久了会忘记的。”她敷衍艳娘。 幼年在仇池杨轨府中也还是当过奴婢的,这就对了。至少做过,人生总是起伏不定的,再做粗活已经是必须的。 孟熙月用十指尖尖之抚琴的素手劈了柴,用力过多,差点把小拇指的指甲折断,只好先教艳娘生火。教会了她生灶火和使用风箱,她说只会做炒面,就是把生面粉炒成熟面粉。 孟熙月叹气:“艳娘,要学做吃食得要先学会烧火,烧火很重要。再说,这炒面实在不算是像样的吃食,也算不得厨艺。” 艳娘有些不服气,又不好驳斥,换上笑脸:“我呀,我是女郎你的陪衬,我既不愿把心思花在做这些糙活上,也不愿女郎的指甲接着毁坏。还是往后交给春桃做就好,我帮着她看顾梨花茂陵吧。” 如今这般境地,寄人篱下,身边这个艳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说,还完不会做饭。 “去把春桃喊回来,你跟她学做饭,必须学会!”孟熙月厉声致使艳娘。 “什么?要我跟那丫头学做饭!”艳娘小眼睛恨不得和刀锋一样凌厉。 “怎么,你不干?不学会做饭你就不会吃饭。” 艳娘愣着看孟熙月两手把揉的几经光滑的面团甩出来放到大案板上,面团上盖了一片干净麻布,然后顺手从柴堆上找了一根两头一样粗细的动手把两端削了削。 “这个用来擀面应该合适!”孟熙月自言自语。 艳娘看直了眼睛:“这个你也会啊?”孟熙月在新削的擀面杖两头抹上胡麻油自顾自擀起面条来,她兴冲冲地尝试这种久违的手艺,这是她在童年就会的。 艳娘一直撺掇着孟熙月把春桃当作侍候她二人的奴婢使唤,昨夜她甚至有个新的想法。这个想法就是把春桃就手卖了,卖给轩辕家当大丫头,春桃是经她调教过眼力和手脚的人。容貌和年纪算是中上,再若是成了轩辕府哪个公子的小妾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艳娘,你发什么愣?快去院中喊春桃回来!” 孟熙月把面团摊开擀成厚薄均匀的一个大圆形,忍住胸口伤疼的呵斥艳娘,终于把她从利益的思忖中喊醒了。 “女郎,是去叫春桃回来教我做饭是吧?我这就去!” 艳娘本以为来这里有奴婢使唤,她还能和以前一样跟在孟熙月后面享受着荣华富贵,现在见她家女郎都提起斧头劈柴还动手擀面了,她脚步迈出厨房门槛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艳娘一脚迈出了门槛,瞥见东侧院门口春桃正扯起她的衣襟为梨花擦去脸上的灰尘,她的薄唇本能勾起冷笑。于是收回迈出去的脚,挪回了厨房。 “我说女郎,咱们就把春桃那丫头当奴婢使唤好了,反正她跟着咱们好歹有吃喝,比她一个人时候可是好的多呀!”艳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恳切,仿佛她想的多么周详似的。 第三十五章 斥艳娘 “艳娘,你真不是个东西!我问你,你有良心没有?”孟熙月呼吸放慢舒缓着胸口的伤势,即便是气愤难耐也声气不算很大。 “人若只顾着良心而饿着了自个,那还不如不活呢!”艳娘垂眸犟着嘴,声气低低的。 孟熙月在明月楼着火时动手打过她,此刻也想给她一个耳挂子,把她的良心给打醒。可她不想再打身边人,特别是比自己能力低的人。 她只耐心对艳娘说:“再说最后一次,春桃和你一样都是和我贴着心的身边人,你比较年长,你没有理由不学会过日子。” 艳娘鼓起腮帮子不吱声。虽说,她和孟熙月是一起从仇池逃跑到西秦的,要论容貌及聪明能力她的优势也只有年纪大而已。 再度被孟熙月愤怒目光逼迫的艳娘终究顺从地出了厨房,嘴巴还是不情愿地背着身子嘟囔着:“还说春桃贴心,到底是谁和你一起从仇池逃出来的啊?” 孟熙月没再理会艳娘,不情愿也得情愿。 正如熙月所料的,春桃她几乎什么面食都会做,她说把菠菜洗干净搓成菜汁蒸成绿馒头,这样可以节省面粉。孟熙月就让她们两个做去,她把茂陵和梨花带出来走走。 茂陵小手松开熙月的手,扭身面向她:“娘,您的发丝乱了些。” “啊?好!娘这就去梳头。”孟熙月劈柴劈到忘记整理仪容仪表了,还好有个娃儿提醒她。 对镜梳理好飞云髻,把那薄如蝉翼的鬓发也重新整理了一下,薄扫胭脂在两颊,这样素净而又不突出最好。 出了这东侧院的厚白杨木门,目光焦点的远处就是那一人,那人鹤发顶端黑纱小冠束着,白棉布阔衣阔裤像是练“太极”,不像“太极”应该是“五禽戏”。这个时代还没有“太极”,目光清越笃定。 那人缓缓收起动作背负双手站着,西域的男人肤色都很白,他是白净没有半点皱纹瑕疵的脸庞,目光中格外对茂陵梨花这两个孩子喜爱。 “先生好!”孟熙月这样称呼他,身边两个孩子也伶俐地跟着叫:“先生好!先生好!” 那人声音很清越地连连应声:“你们两个娃儿好!女郎好!” 孟熙月见他目光质疑两个孩子的来历,那种质疑很明显,他端看她身形又看看两个孩子。难道这个世代的女人一生完孩子就变胖了?而她孟熙月虽早过了双十五年华却依旧窈窕如少女的缘故吗? “鄙人李沐,女郎可是姓孟名熙月?”他淡淡笑着问。 孟熙月抬眸:“李沐先生,您知道我?” 孟熙月见这位李沐一副不问时事,似乎不怎么沾染尘埃的仙风傲骨,按说清高到难以接近的。他怎么可能关注她这样流落于风尘又漂泊在此的女人呢? 李沐的目光友好真诚说道:“我友成良,就是你们仇池国人,他是看着你长大的。” 孟熙月不由地惊讶:“啊!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当当当,孟熙月一个早上略显得浑浊的脑袋再次被敲击。 第三十六章 闻得阴谋 看着她长大的人?仇池国来的。 她还以为离开西秦的苑川城之后,就会远离仇池重新开始的。看来,想要脱离仇池国的印象是不可能了。 万般心绪化为淡定,只得问:“那么李先生可知道这位成良先生去了哪里?” 李沐低头牵起茂陵的小手说:“我友成良一直跟随在主上身边,时下应该在高昌城。” 原来他是辅佐后凉国主吕光的近臣,高昌相距姑臧八百里,离得有够远的啊! 孟熙月心绪翻动。 “来!我和你们两人一起玩拍手掌!” “好啊!我要拍手掌!”梨花嚷嚷着。 李沐并不理会熙月,他弯腰伸出两个手掌,分别和茂陵梨花玩起拍手掌。 “来!打一!” “快!梨花,你要赶快接二呀!” 孟熙月坐在亭子里看着李沐和两个孩子玩,君子院难得来了孩子,李沐和孩子玩的花样多,他还会模仿猛兽让茂陵扮演小兽跟着觅食。 艳娘从东侧院里跨出门槛就扭腰过来,一见李沐,她的声音就跟掺了蜂蜜似的粘软:“吆!这位先生就是李沐李先生吧,可真是气度不凡哪!” 此刻,孟熙月和两个娃儿都很无奈。 艳娘那声音十足明月楼里奉承别人的甜腻腻,李沐一听就厌恶地拂袖起身,只对孟熙月点个头就走回他的院子去了。梨花茂陵有些不舍得还小手捧住行礼道:“先生记得常来我们这里喔!” “这李先生还真是的,似乎没有建国女人,一看见我就先被电晕了。为了掩饰他的窘迫这就走了,多可笑啊!”艳娘从腰间抽出帕子有些扫兴地说。 孟熙月问她:“你们做好了饭?是什么?” “女郎,我给你说啊,我也学会了揉面,这个揉面团可好玩了!”艳娘得意地说。 厨房大桌上一篮子绿色馒头花卷,有一些好看,有一些难看。难看的一定是艳娘做的,不用想都知道。 “阿哥,看看呀!绿色的馒头是春桃姐姐做的喔!” “恩!真好吃又好看!” 茂陵和梨花对这颜色的馒头花卷毫无视觉抵抗,一人拿了两个坐下来吃。孟熙月吃了一个这菠菜汁混合白面的馒头,感觉还真不错。想那马氏向王夫人讨要赏赐要的是麸子和盐巴,可想而知,这顿绿馒头不久后还能否吃的长久。 此一时,彼一时。 又过了一个午后,孟熙月起来后再度漫步院外的穿廊,这穿廊依墙而建,贯穿几个小院,而这亭子就在穿廊的终端。所以,这个东侧院几乎不被发现。 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墙壁拐角亭子里传来谈话声,不是很清楚,熙月走至墙根下才听清楚。 “你可知,西秦国的秦博这次可是辜负了他那国主父亲的厚望了!听说西秦贵族已经公然称他为”庸夫“呢!”一人说。“当然啊!他未经思量就以夺回美人孟熙月为出师由追到广武,他低估我们郎主的能力了,他那五千轻骑已有三千被我们郎主俘虏到姑臧城了。”另一人说。 第三十七章 唐突而访 先前一人又说:“我说这主上也真是的,咱们郎主又得把这些轻骑兵都藏起来,以防止吕氏一族的嫌疑,怕咱们郎主功高震主。那就让秦博和天水公两虎相斗,斗个足够好了!哈哈哈!” 孟熙月提起裙摆脚步不敢有声音地回院子里。 自己活得糊涂呀!这个轩辕无痕他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阴险家伙。明月楼大火,说不定就是他背后一手促成的。他想要害吕延又算计秦博,她孟熙月就要甘心这样被利用吗? 孟熙月吩咐春桃看好茂陵梨花,艳娘烧水,她要沐浴整装去见轩辕无痕。 白底绿牡丹镶边的外裳内为翠绿丝卷纹对襟阔袖衫,雪白襦裙,孟熙月也就只有这一身可以应付大场面的衣服了,穿完了还得放好头上只别了一枝翠玉牡丹叶穿花,翠绿配雪白,加上她肌肤胜雪更加出尘脱俗。那个让她风光无限的红玉坠子,她暗暗把它翻出来看一眼挪动床脚放到一个土坑埋好了。 头发上撒了些收集在瓶子里的苹果花露水,沁人心扉的苹果香萦绕在发间,凝神保持住信心走出这东侧院。 上午她问过李沐,李沐告诉她轩辕无痕轮流住在三位夫人的院子,而今可能就在即将临盆的梁氏那边住。 一路沿着穿廊走出来君子院就耗费了近半个时辰,碰到一个奴婢问了问,竟然说不知道。原来奴婢们还被规定不得走出她们侍奉的区域,她只好走过每一处相似的门口都要问一句。 “请问,这里可是郎主轩辕无痕的居处?” 她虽然在这里身份尴尬,可也是有身份的自由人,她一问话,那些守门的男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女郎,您问这些,我们也不确定啊!再说了这里也不是郎主的宅子啊!这里是我们府君大人的宅子啊!”一个领头男奴说。 因为他们家郎主的居所有好几处呢,这门内可能就是送琴给她的轩辕棠棣住的吧?又不对了,棠棣好像没有官衔。 “那你们告诉我,你们郎主平日都住在什么方向,指一下也好。”孟熙月客气地问几个男奴。 领头男奴,四下张望了一下对孟熙月说:“就从这个老梨树园子向左绕过去,那边有个院子就是了。” 太好了!这里门楼挨着门楼,高楼台一座座。真可谓,高门绕重关,很不好找。 “女郎!奴婢有礼了!” “哦!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只是路过走一走。” 西域姑臧城的夏日白天很长,炊烟袅袅升起在高楼阁之间,就是不见落日。 梨树园子底下扫地的,为主子捡拾梨子花朵的都是少女奴婢们,抬头看一眼孟熙月立马俯首行礼。虽然不见得知道她是谁,看她衣裳华丽就得这么做。 她到了那个院子门口站住,期待有人出来却没有人出来,只好走进去二进院的东屋叩动门环。 “哐,哐!” 院子葵花树上蝴蝶飞过就是没有人应门。 这是正房的门环,房门外连个奴婢也没有,真是奇怪! 黄铜门环再叩下去,里面就有女人火气很大的问:“是谁?要什么都会给你们什么,回去告诉梁氏去,别因为有了身孕,就给郎主使小性子三番五次地来找。切!这也太不像话了……” 第三十八章 再遇马牛羊 切!差点就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又不是你说的什么梁氏,不过,这个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啊。 找人也得光明正大地找,孟熙月没有顾及到里面还有个呼吸急促的男人声音,正经地说:“失礼了!我找你们郎主有事情商量,我想我可能走错了门,那我不打扰了!” 里面的女人声音就像突然被切断了一样,完没有了声音。孟熙月才反应过来,她声音很像昨晚那个说话刻薄的吕婉珍。 非礼勿视,孟熙月脚步都快要跨出院门了,身后传来磁性的男人声音:“明月楼主勿走!” “哦……我走错了院门,我……”孟熙月听见他的声音慌乱地答应。 西域人真是豪迈到这重事情也没有奴婢守住院门的。 就在门廊内站住了,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是你哦!”声音婉转甜美。 里面出来人了,是衣衫略微不整齐的吕婉珍,好像也不意外她的出现。笑脸上没有褪去的潮红,那身茜红色对襟的腰带上还有未抚平的皱褶。 她在展示她的宠爱,还带着挑衅意味。 “孟女郎,进来吧!”有男人在旁,吕婉珍的嗓音变得异常温和。 这情形,她进去大不合适,万一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她还能够在君子院住得安稳吗? “不了,改日我再来!” 匆匆丢下这话的孟熙月,仓皇疾步出院门外的斜坡,站在老梨树下喘口气。屋子里的人不可能追出来,某种旁人不适宜瞧见的事仍然进行中。 “吆!这个女人怎么也跑来这儿?她不老实待在东侧院是要出来给我们轩辕家添乱吗?” “三位夫人,熙月就是过来求见郎主。” “求见郎主你也要先给老夫人禀报过先哪,你怎么私自跑来二夫人这里呢?”牛莲花几乎是要把她的牯牛似的头贴到孟熙月身上。 老梨树下的奴婢们没有看见一个,却碰见了马兰花,牛莲花,羊槐花三个别扭的女人。 她们三个对她的稀奇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又是很无礼地周身把她扫视来去,狠不能够用目光把她身上剥干净了,看看她的身体到底哪里和她们不一样。前世的孟熙月,没有被同为女人的同胞这么用猎奇的目光扫射过,浑身像被雷达光束笼罩的滋味,很不舒服。 “你是看见什么了啊?你有些慌张啊,孟女郎。”矮个子的羊槐花问。 “哦,是我来错了时候。”孟熙月迅速回答。 “你看你裙子上的飘带都不见了,你难道看见男人和女人亲热的事情还见的少吗?”牛莲花得意而不屑地说。 “牛夫人,我从来就不系飘带在我的裙子上啊!”孟熙月笑道。 昨天孟熙月的裙子上没有飘带就被这姓牛的女人笑了,她这么快就忘记了啊,真是没话找话说。 “嘻嘻!给你说一件事,就是我们中的一个骚货她怀了娃了。这不是,郎主就来二夫人这里了嘛!”马氏眨巴着眼睛笑得很兴奋。 宁妙华身份尊贵为轩辕无痕的大夫人,吕婉珍是四国最强大的西海国主之庶女屈居二夫人,梁氏虽是名士梁熙之女,但在马牛羊这三家工匠人家眼里还是很不屑的。 第三十九章 一对三 四个女人叙一场 这姓马的不说话还勉强中看的一张瘦瓜子脸庞,话一说开就俗到你想抽她两下,太恶心! 孟熙月就想等在这梨树园子里,看看能否等到轩辕无痕从吕婉珍的院子里出来。 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个话头说话,只好对马氏恭维:“马夫人笑起来真好看!” 马兰花大概极少被人称赞,半张着嘴发愣,人一下就哑巴了。 牛氏黑炭眉一挑起,感觉这话的不真实却又双眼打量起马氏,半张着嘴又合上了。 而羊槐花压根就不信马兰花有什么地方是好看的,巴掌脸凑了过来毒阴阴对孟熙月说:“连她阿母都没有夸过她好看的,我看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孟熙月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有人对她表示不友好这很正常。但也有些人是因为天生习惯不够好而对她讨厌,就像马兰花。 孟熙月淡淡看羊槐花一眼,不做任何表示。她笑看马兰花的反应。马兰花这个女人,有胆子涎着脸皮在老夫人面前为她娘家讨要赏赐,她身后一定有多少无奈拖累着她。 “哦!孟女郎你也好看的很!” 马兰花害羞到有些手脚无措,本就瘦高骨感缺乏仪态,驼背垂首又双手耷拉的样子更是滑稽。但至少她知道孟熙月说的是好话,可她不知道应该回应什么话。傻瓜一样地笑着看孟熙月,仿佛眼前的人是庙里的菩萨一样慈眉善目有可亲。 “马夫人,我说的是真的,可能别人没有发现。”孟熙月再次强调。 牛莲花横着身躯走近孟熙月,大牛眼睛好奇满满盯住孟熙月:“她笑起来好看,那你看我什么地方好看?” 轩辕无痕的三个姬妾根本就不是经过容色,身材的挑选嘛! “你眼睛好看。”孟熙月忽略她肥壮如山丘的身躯,只说她眼睛。 “哦!是吗?” 牛莲花感到不可思议地目光惊讶之余,一只肥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庞。 “好像我阿母也曾说我的眼睛好看。还有我表哥说我算是姑臧城里牛家最好看的美女。”牛莲花这样自恋的话让孟熙月连连点头。 牛莲花两眼泛起光华说有事回房一趟,羊槐花眸底聚集嘲讽:“一年到头不照镜子的莲花姐姐她这是找镜子去了!哈哈!” 目光一直未离开孟熙月的马兰花有些怅然:“孟女郎,我就是太瘦了,姑臧城男女之间彼此欣赏的是男要壮,女要胖。可你瞧我,总也吃不胖。” 孟熙月不愿久留这梨树园子,这里明显就是轩辕无痕他家最滋生是非的地儿。他还是忍不住安慰马兰花:“马夫人,羊夫人这胖有胖美瘦有瘦美,娇小有娇小的美丽。是要这样想就没有烦恼了,是不是?” 斜坡下的院子里还是没有轩辕无痕的身影,他这样的花货怎么能够不在乎男女之事?明知道门外就是她孟熙月,他就是有意任由他的女人这般轻佻。 孟熙月保持恰好的笑容,羊槐花仰望高挑的她三角眼一沉,探身问:“你告诉我们,你到底用什么巫术迷惑了四国最英俊的天水公殿下?还有西秦郎君秦博,他们两个男人四处找你,找不到就互相征讨。听说,你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琴娘。” 第四十章 最不起眼的小人 羊槐花来了句:“你……你敢用老夫人压我!你别忘了你是我们轩辕家的人质。”孟熙月的笑僵硬住了,小人果然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这个嘛!你最好去问一声老夫人或者是你家郎主。”孟熙月俯视羊槐花,因为她才到她肩膀的高度。“抱歉!我没有。”孟熙月不想和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怨怼。 “抱钱?还不如抱一头羊儿值钱哩!”羊槐花小脸愤恨竟然说出了这样让人想笑的话。 孟熙月闭眼片刻又淡淡看着面前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羊槐花她们三个嫁给轩辕无痕根本从未与他亲近过,麸子黄豆赏赐她们填补娘家。她们在这个家是有名无实的小妾,只是孟熙月不知道个中原因。 马兰花跟着笑了笑,她似乎明白孟熙月的意思,连忙解释:“孟女郎这是客气话啊,她是说她不懂你的话。” 牛莲花手藏一把镜子,偏过头,目光中百思不解这个女人怎么就任由羊槐花挑刺。 孟熙月心里的不快,一瞬间被抽走了。原来羊槐花是个文盲!马兰花也没有那么愚钝。 四国连年混战正是货币经济萎缩的时候。马,牛,羊三大样是最宝贵的固有资产,马氏的娘家精于养马训马,牛氏的娘家养牛,羊氏的娘家培育羊种。他们三家能够和轩辕家这样的豪强结亲,无疑于轩辕家就掌控了备战屯田的基本能力,恐怕西海国所有的马牛羊都是轩辕家的。 牛莲花一肩膀甩开羊槐花:“起开!你们家的羊早晚都是给人吃的,我家的牛可是能耕田拉东西呢!我说孟女郎,你来时候什么也没有带,你若是闲了就来这梨树园找我们说话解闷吧!” “那好啊!只要牛夫人和马夫人愿意!”孟熙月甜笑着应声。 “孟女郎,就要过端午节了。我娘家到时候会专门抬过来牛三样,咱们府上的大厨会作成胡辣牛筋,烤牛肋条和牛骨髓汤的。” 牛莲花很爱吃,一张嘴巴就说到了吃。 “莲花姐,那你忘了我们马家的红烧驴蹄了吗?好吃到宾客很是赞赏呢!郎主每回来了贵客必定吩咐大厨料理这道菜!”马兰花也不甘心牛莲花说吃的。 “还有她们羊家的石锅焖羊杂碎也很好吃的,我记得槐花说是要用沙地的骆驼蓬燃烧锅底的,是不是?”马兰花一说吃的也替羊槐花说了。 羊氏个头矮被挤到了一边,站在了马氏身边歪着脖子继续瞟着孟熙月。 这个女人真会笼络人心,这么快就和马兰花牛莲花混熟了,还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吗? 孟熙月的眼睛正好和羊槐花对了个正着,羊槐花很不自在把脸扭到了马兰花身后藏了半个身子。 孟熙月目光含笑敷衍三人:“三位夫人,不好意思!熙月该回去君子院了,改日再聚!” 牛莲花快嘴道:“赶着去看你的孩子吗?” 羊槐花惊讶:“她都有娃啦!是谁的?” 孟熙月假装没有听到,脚步加速顺着奴婢们的小道向君子院方向走了。 第四十一章 春桃被打 不知是里面的吕婉珍故意在这三个小妾面前耍威风?还是轩辕无痕就是这么不要脸。 坡上头这个精致庭院的正房内,吕婉珍依偎在男人结实的茸毛胸口呢喃:“这个孟女郎倒是有一副好脾气嘛!” 男人两腿翘到壁柜上懒洋洋挠一下她的发丝:“那你就跟着她学呗!” 离开老梨树园子,孟熙月脚步匆匆回到君子院也已日暮时分。东侧院里艳娘正在厨房添柴烧火,春桃擀好了面条正往锅里下,茂陵和梨花坐在厨房门槛上玩着布偶。 第三十二章送羊肉汤意在成为美人棋。 孟熙月才刚换下那一身好衣服就要穿上灰棉布阔袖常服,就听见东屋对面厨房里艳娘训斥春桃:“乡下人就这么吃饭的么?连个荤腥也没有。” 这艳娘真是不知好歹。三大两小已经沦为人质了,她还在这里以大欺小压迫春桃。 春桃正要回嘴和这艳娘讲理,茂陵稚嫩声音开口了:“艳娘姨,我和妹妹都喜欢吃面条和蔬菜,我们不要吃肉,您也少吃点就不会长太多的肉了。” 艳娘虽没有胖到过分,可她非常在意她的外形,西域连年饥饿,人们把她那样体型的看作完美标准让她得意了几年,当她跟随孟熙月这两年有了对比才没了这份得意。 “岂有此理!连你这个小娃娃也胆敢教训老娘!” 一种懊恼被连根拔起,茂陵这个小乞丐敢笑她胖,她就得教训这小兔崽子一顿。她脱下脚上的绣花皮履就要打到茂陵的头上,茂陵一扭身就转到了春桃身后,艳娘的皮履打到了春桃的胸口。 艳娘稍微一愣马上摆出来一副仁慈主子宽待奴婢的笑:“春桃,你瞧我这是打茂陵这小兔崽子的。” 春桃正在发育的胸口一下子就挨了皮履木头跟的捶打,疼的不是一般,眼眶内马上涌起了痛楚的泪花。 “你,你真不害臊,你连个孩子都要打…….”春桃疼的话说不完整了。 艳娘的皮履掉地上被茂陵捡着捏在手里,三步就跳到门槛外看着她单脚站不稳,他小脸上浮起嘲弄,复仇的快感。 春桃一直站着擀面条又煮面条,累的不想说话,这一鞋根打到她胸部上疼的憋屈,梨花小手搂住她的腰,奶声说:“姐姐疼么?梨花给你揉揉!” 春桃哭笑不得,门槛外的茂陵与扶着灶台边站着的艳娘僵持着,艳娘气呼呼骂到:“你个小兔崽子敢这么对待老娘我……” 艳娘正要好好地骂一顿茂陵就看见孟熙月站在不远处,她忙换了个笑脸:“女郎,你去见郎主了?他怎么说?他何时放咱们去见吕郎君?” 孟熙月方才把她要打茂陵却打上春桃胸口的一幕看了个清楚,伸手从茂陵手里接了艳娘的绣花皮厚底鞋还给她。走过来安慰春桃:““怎么样?还疼么?先回去歇着吧!” 春桃双眸晶莹,感激咬牙应声:“那好吧!春桃先回去一会就来,您先用面条。” 春桃一离开厨房茂陵也要跟着去,被熙月叫住了。人家大姑娘家的有些隐私是不方便他一个小男娃见着滴,好不好? 第四十二章 送来一锅羊肉汤 “我说艳娘,你四旬年纪的人和这三个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春桃她手脚麻利吃苦耐劳,现如今咱们在人家屋檐下你还要求吃肉喝酒不成,哪有你这样的人质作派!” 她原本想好好为春桃训斥一下艳娘的,却说出来这些话。 艳娘刚才误打到春桃心里发虚,赶紧赔笑道:“是,是我糊涂了还当这里是明月楼呢!我这就盛面条去。” 春桃面条作的有筋道,洋芋丁和小白菜煮到汤里盐巴加的合适,清淡爽口,孟熙月今天在府中行走一个下午,饿得吃了两碗。 艳娘知道她吃饭时候都不说话,等吃完了才怯着声问:“轩辕家没有说何时送咱们去吕郎君那里啊?吕郎君在高昌也是有府第的,听说高昌比姑臧城要繁华的多,到时候咱们就不用吃这种白菜面条了啊!” “艳娘,咱们大小五人不可能去你说的什么高昌城,这姑臧城很可能就是咱们往后的落脚之处。” 孟熙月背负双手行出来厨房,蝉鬓已松散,栗发垂两肩站在屋檐下。 就今天中午在亭中听见的话,轩辕无痕要做一个幕后掌控者,他岂肯轻易放走她孟熙月这个棋子的理由,那得等他得到满意的结果也都未必肯罢休。 “梨花你怎么不吃面条啊?” “阿哥,这面条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肉我吃不下。” “你不吃啊!那就把你的那碗给哥哥吃。” “恩,好!” 梨花和在明月楼里吃惯了有鱼有肉的伙食,茂陵把她的那碗吃了个干净。两娃并肩依偎着坐在门槛上眺望院子上方的山顶,那里有秃鹫呼啸着飞过,他们小手认真数着飞鸟影子。 “哐当”一声,双扇大门打开,进来两个抬着食物的男奴和一个绸衣女奴。绸衣女奴不是先前老夫人身边的,她恭敬作揖:“这是吕夫人交代奴婢送给女郎的羊肉汤。” “有劳姑娘送来这里,多谢!” 绸衣女奴俏丽脸上明眸一直盯住孟熙月的脸,没有她期待的赏钱她就满面戾气致使男奴:“走吧!” “我说这位美姑娘,有空记得来咱们这儿喝茶喔!” 艳娘以一个风月场老油条的眸光谄谄追上去搭话,临了人家连个脖子都没有后转。 “切!我是看她模样好,夸了她一句你看她还真就拿她自个当成了什么,还不就是个奴婢吗!” “艳娘,过来看看这汤的味道如何!” 白陶锅里的羊腿肉很嫩,胡萝卜芫荽把味道调和的香喷喷勾的人胃口大开。茂陵梨花已经围了过来,艳娘为他们盛了一小碗之后她自己也吃了肉。 孟熙月没有胃口吃这些,叮咛艳娘:“留一半的肉和汤,不要一下子吃完,春桃和茂陵梨花正在长身体,让他们多吃些。” 艳娘方才误打了春桃此刻心虚,连声说:“是!女郎你说的对!要爱惜他们三个。” 叮咛完这句话,她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她不理会艳娘嘴嚼羊肉还问她:“女郎你不吃一些吗?” 第四十三章 搬入伏室 “你们吃吧!我不怎么饿。” 孟熙月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吃这羊肉汤。 你孟熙月就是笼中鸟,人家喂你什么你就得吃什么。 你就是盘上一颗棋子,你有力道人家才要运用你。 只要你是活的就成,活的好好的才有价值。 今天去求见他,却撞见他的好事,这锅羊肉汤就是答复。让她养好精力,储备好精力为他当好这一枚美人棋。 至于吕延这个浮夸的草包,还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孟熙月就在他们西海国姑臧城的轩辕家大宅,这里高墙重重,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而且,这个运用汉家姓氏的轩辕家支系庞大族亲之间和睦,没有人会将她的行踪透露半分让吕延和吕光知道。就连吕延侄女吕婉珍也是不能的。 “熙月,等回到姑臧城以后,你就成为本王的夫人。整个姑臧城都是本王的封地。” 吕延这句话简直就是白日里说的梦话,轻飘飘的。孟熙月打从吕延说的那一刻就不相信他,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天真的男人! 带着这些对吕延的誓言回味,孟熙月洗了洗身子把心放空了睡下了。 第二天,孟熙月早饭吃完,自己动手为伤口换了药之后信步出来院门。她人一走到东墙边上,靠近亭子那边白衣黑纱小冠的身影就一个转身,只对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完了就匆忙走下长廊。 今天这李沐先生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不爱搭理人么?孟熙月认为博学有成就的人物总是有他们坚持的心态。 东侧院清淡的饭菜和无趣的日子平静过了三天,孟熙月受伤的地方褪了痂长了新肉,不用再贴膏药布了。 三天后的这个早上,三个奴婢并一个绸衣婢子登门传话:“孟女郎,我们家郎主和夫人吩咐奴婢们为您搬家。” “等一等,你们把话说清楚,我们可不是奴婢啊!”艳娘这会儿脑子转的快,抢在绸衣奴婢还没有正式说话前提醒她。 那绸衣奴婢是反应伶俐的,马上笑脸堆起向着艳娘:“这位姐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郎主只是说让你们换个地方住。” 这些奴婢们很麻利地先从厨房后面打开一道石头门,石门只有一米宽的,她们三人合力推转开来,石门洞开,门顶上也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风的小窗。孟熙月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要将他们三大两小藏起来。 绸衣奴婢见孟熙月望着石门思索不语,上前恭敬地说:“女郎,这里面其实冬暖夏凉,她们三个就在外面随时恭候您的差遣,郎主说等一阵子就会放你们出来。” 孟熙月摆手示意她听懂了,这个绸衣奴婢即可离开复命去了。三个奴婢进了正屋就要搬桌椅,艳娘霸道地冲她们吼:“我们的东西很贵重,你们记得不要碰我们的衣橱,要等我们收拾完了再搬。” “诺!” 这个艳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摆个架子。随她吧!她总是要显摆一番的。 第四十四章 石门幽闭 春桃是个善良的女娃,看那三个奴婢和她年纪一般大,似是悻悻相惜。她把茂陵梨花推到艳娘身边柔声说:“姐姐你把孩子看好,我去收拾女郎的衣服。” 艳娘一听让她看那两个烦人的小娃,马上跺脚:“春桃,这看顾茂陵和梨花的事儿不是一直都是你份内的吗?唉!罢了!我就先看顾着算了!” 春桃自从来到这姑臧城就性子活泛多了,脑子反应非一般地伶俐。 “你不看顾梨花茂陵?艳娘姐姐那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艳娘气得瞪着小眼睛鼓着腮帮子,扬手就要打春桃,春桃冲她调皮地一个鬼脸,她没辙了。 这些天在东侧院,从哄孩子到陪孩子玩儿,再到铺床叠被烧火做饭,没有一样是胖妇艳娘插过手的。她除了逮住机会骂人耍威风,她还真没做过什么。 “行了行了!春桃,孩子我看着你忙去吧!” 想到自己理亏的艳娘眼珠子一转暂时妥协。她其实害怕孟熙月搧她耳挂子,毕竟她最年长。 孟熙月趁她们不备,进来里屋飞快把床脚挪开,将那块红鸾玉坠和金簪包在腰带中打了结,束在了腰间。 三人离开明月楼的时候,就两个包袱里面装的孟熙月两套衣服和头饰,艳娘也有两套衣服。春桃本身没有衣服只带了两个孩子的衣服,这些天换洗后穿的衣服还是这三个奴婢中有个叫四儿的。 “四儿,你的衣服我还没有洗好呢!” 四儿习惯性抬起垂着的头:“春桃姑娘,你还是和孟女郎先搬进去吧,衣服你的也可以拿给四儿为你洗。” 春桃自从看见这个四儿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是觉得四儿眼角的紫色月牙印很眼熟。 “哦,那就有劳四儿姑娘了!” “春桃姑娘您别这样说,您这样太折煞了奴婢的!” 四儿说这话的时候把头垂的低低的,看的春桃心里难过。 春桃把三个包袱背在肩膀上,孟熙月背着轩辕棠棣送的那把枣木琴走进伏室。 里面似乎住过人,床榻上深蓝棉布被褥很干净。顶上有木条支撑住,大小区隔成三间。孟熙月自然和两个小团子茂陵梨花住一间,春桃是不会和艳娘那个动不动叫想要奴役她的人住一块的,她住在靠门的那一间。孟熙月知道艳娘挑剔,干脆选了最里边那一间,也是最清静的一间,唯一不好的是光线暗淡了很多三个奴婢就住在东侧院厨房隔壁的柴房里。离开石门前,四儿说:“春桃姑娘,你记得用伏室内的石头敲打石门三下我们三个就听见了,吃饭洗衣都可以招呼我们,浆洗的衣服从门顶的窗户缝隙投下来。” 春桃隔着石门缝隙回应:“四儿,我们女郎很爱干净,你们可要记得一天进来三次更换马桶和清扫里面啊!” 外面隐约的回答:“诺!”随着石门“隆”地沉重关闭就此隔绝了一切声音。 孟熙月灿烂一笑,这才是对待人质的终究方式。 争取自由很难,还是要在被动中一点点争取主动,只有心里祈祷吕延有一天找到这里把轩辕无痕家灭绝,然后带着他们一行大小五人自在地生活。 “喂!你们别走!给我把昨天的羊肉骨头汤端进来,我要吃!我们女郎要吃。”艳娘泼皮一样嚷嚷着。 第四十五章 艳娘浮躁 娃聒噪 伏室外面除了黑漆漆地门顶窗棂透进来的光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三个粗使的奴婢根本不清楚艳娘是什么身份,她们只认春桃的话。 孟熙月坐在床榻上沉思的时候,艳娘这声音破锣声音就这么打破了宁静中的思绪。 孟熙月平心静气拉住艳娘说:“我说艳娘,咱们现在是人质,安静地接受人家的安置,你这样吵闹会让这些奴婢们不敢接近咱们,到时候谁为我们传话啊?” 春桃也接过来说:“是呀!姐姐,她们也不容易的,她们三个如果因为你这样吵闹挨到三夫人鞭子的。” 孟熙月这才想起来,初到君子院与轩辕无痕目光暧昧的小妇人王紫彤,老夫人王氏的内侄女,也是有夫人名分的。 “挨鞭子就挨她的又不是你挨打,你怕个什么!” 艳娘小眼睛突着,很想撒一通怨气在春桃身上,但看见孟熙月凌厉目光盯住她不让她发火,她便不再言语,脱去外裳搭在衣裳架子,拉开薄被卧在床榻上了。 在轩辕家经过了这些日子,既来之,则安之。孟熙月本来就心思宽广,如今能够卧着就不如痛快睡个足够。睡着睡着她就看见一个身穿绛紫外裳绯红深衣的女人,长发如柳絮垂在颈子后面一飘一飘的,饱满的杯形螺髻两边各叉一把金丝箍边的梅花发叉,光看这背影就可以断定她有非凡的姿容,就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伏室内的? 茂陵梨花吵着要出去看飞鸟,春桃剪了些碎布条说为他们缝制一只飞鸟,梨花捏着黍米粒缝的鸟眼睛。 “鸟儿,快飞出去啄虫儿。” 茂陵摸了一下他妹妹的双环髻:“梨花,它是布片做的,它飞不起来!” 上午的阳光顺着窗缝隙撒进这三间伏室,孟熙月醒来之后环顾四周发灰的土墙,一个人影都没有。哪里来的绛紫色外裳,头叉金丝箍梅花发叉又梳着杯形螺髻的美丽女人背影呢? 想起刚才梦中那个女人的背影,不免得心里烦躁不安起来。陡然觉得局促,她还不能把这事儿透露给春桃艳娘,若是知道了就更乱了。 今天不知道李沐有没有在亭子内,那人目光清越没有异心。 孟熙月将枣木瑶琴放于床榻,信手拨了一曲《离骚》。希望有听得懂的人听见,君子院里都是能人,能有人按耐不住与她隔着伏室说些外面的话也好啊。 一曲抚完,觉得自己可笑,这里是君子院,每个人都是操行严谨的君子,谁会和她这样一个被囚的女人有瓜葛。 正午的君子院,李沐正要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耳朵很灵的他猛地听见《离骚》的曲调,是那其中的段落名为“叙”。 整个君子院会弹奏《离骚》的只有他的挚友成良,成良人在高昌。 “难道是她?那个琴娘。” 李沐流露出惋惜佳人的神情,微微叹息。 伏室内两个娃儿依然聒噪着。 “娘,梨花想出去和哥哥一起捉知了玩。” “春桃姐姐,你带我出去赏花拾花朵吧!” 第四十六章 艳娘撒泼 春桃拉住梨花的小手:“梨花乖!我们再住些日子就可以出去了哦!等出去了姐姐再带你去赏花吧!” 梨花口齿伶俐天真无邪一直很想走出去,茂陵一直在母子三人住的的大房坐着看书,他带了几本书进来。 进入伏室的这个上午到下午,两个娃憋闷到不停的吵闹声音,孟熙月和春桃花了些心思安抚,又换艳娘寻死觅活地要上吊把飘带打结在室内木条上,结果她胖的把一根木条撑断了连人带木条摔了下来。 “我呸!我是想去死的人哪!天晓得这支撑的木条也太不结实了吧!” “艳娘姐姐,梨花才三岁不懂什么道理,您都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道活着多好的道理吗?” 春桃讥笑艳娘很滑稽的上吊结果,孟熙月只是过来看了看艳娘没有事就冷冷回她屋子琢磨琴谱去了。难得如此清净。 艳娘心里阵阵失望很不甘心就这样被忽略,她扯开破锣鼓般的嗓子把声音响彻大小三间伏室内。 “我呸!你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乞丐丫头知道个什么啊!我可是过习惯了热闹的日子。哼!我十六岁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就穿楼兰蚕丝绣的内裳配五色蜀锦的外裳。吃的嘛,波斯椰枣膏配南越国的燕窝粥,这些只在我少女时候的仇池国才有的。” “艳娘姐姐,你再说一遍好不好!真的有燕子窝是可以吃的吗?” 春桃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下就被艳娘说的吃食给吸引住了。 艳娘本来就是为了引起孟熙月的重视,孟熙月没有反应,反而惹得春桃这个乞丐丫头追着问,她气的把脖子扭到了一边。 “燕子的窝可以吃啊?真的么?” 梨花和茂陵也围到了艳娘的屋里,艳娘神色颓唐依靠在麦草铺底的棉布炕头上懒得搭理谁。该进来的不来,谁让他们这三个拖累她和孟熙月的。 “哼!”艳娘此刻把孟熙月恨的心里生火,她把她的肥身躯向着炕头的墙壁上后撞。 “啊……春桃姐姐你看!”梨花尖利地声音哭着被艳娘撞墙的样子吓住了。 “艳娘阿姨你别这样啊!你没有听外面的奴婢她们说郎主还会放我们出去吗?”茂陵眸光定定地劝慰艳娘。 春桃双手抱臂斜依在门框上冷眼瞧着艳娘,艳娘撞墙的样子像极了生下她不到七岁就急着卖她的亲娘,她亲娘就是用这种方式勒索她亲爹把春桃送到牙行,真是贪婪又无耻。 “艳娘姐姐,你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春桃听见孟熙月的脚步声了,她移步到了炕头凝着艳娘。 “吆!我说你老大个人了这么还会这种没趣味的调调儿呢?” 中间大屋的孟熙月有些后悔走出来看艳娘耍这些无聊把戏,她没有原主完整的记忆,只有这具身子这双妙手拥有精湛的琴艺,此刻这个宁静的伏室内正是钻研各种琴谱的好时机。至于艳娘这个人心里想什么,她孟熙月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艳娘姐姐,你就别折腾了啊!这墙壁是黄土,你怎么用力也不会把你撞到流血的呀!除非是这道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