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手拿重生剧本》 第1章 重生落水 她就是个傻逼。 余青青坐在自己坟头上想。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坟头风声凄厉，而她的尸体被烧得焦黑如炭，甚至还被割掉了头颅。 不知道谁这么好心，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全尸埋进土里。 还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裴晏端可没那么好心。 上天就像是要让余青青死个明白似的，非但让她以阿飘的形式坐在坟头上，还给她看了本《为我臣服》的话本子。 看完了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压根就是一本书。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龙傲天男主裴晏端，看他如何收服后宫。 * 余青青回想了下这几十年的经历。 终于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就像是被下降头一样，非得舔着脸当女主替身，还死乞白赖纠缠男主。 原来自己就是个背景板啊，从头到尾都是工具人罢了。 这本《为我臣服》讲的就是男主裴晏端当上帝王以后，跟女主宋婉卿各种虐身虐心。 为什么呢？ 因为在自己死后，男主才幡然醒悟，原来他爱的不是白月光，而是白月光替身余青青。 余青青：？ 真你爹的晦气。 总而言之，她其实就是个死去的背景板，自己的存在甚至就那么两三句话，唯一作用就是促进男女主虐恋情深。 可是对于余青青而言，这却是她波澜壮阔的一生。 幼年被裴晏端捡回去，跟他学习射猎书数。 十二岁生辰宴上，她和少年裴晏端同生共死。 二十二岁登基大典，陪他走上至高之位。 …… 可这些经历话本子里却是没有的。 毕竟话本子里要讲的是裴昭霖跟他白月光的虐恋情深。 而她呢，最终却被男主一把火烧死，甚至死后也不得安宁，连头颅都要被他用来做棋子。 原书里这样描写： “冷酷无情的帝王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爱惨了余青青，他心狠手辣杀死女人，为的就是要证明自己最爱的是白月光宋婉卿。” 余青青：…… 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拿我的生命去证明爱不爱的鬼东西。 但她这一生，只要碰上裴昭霖有关的剧情，便如同傀儡般不能掌控自己。 死后才明白，因为她不是主角。 余青青抬头望天，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分明。 “……凭什么？” 可惜没人会回答。 她这副身体正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彻底不存在于天地间。 * 余青青在下坠，底下像是无底洞。 她冷汗淋漓，喉间血腥味四溢。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哽咽：“小姐，你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余青青浑身冰冷如坠冰窖，耳边皆是喧闹声。 “我家小姐好歹是端王殿下带回来的人，过两日还要进宫，凭什么要带她去刑司堂？” “就凭她今日敢推我们大小姐落水，要不是我来早一步，恐怕早就被这个毒妇害死了！” “你们欺人太甚。”小丫鬟哭着辩驳道：“明明是柳小姐自己跳下去的……”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余青青头痛欲裂，缓缓睁开双眼。 目之所及是亭台水榭，滴水廊檐下依稀能瞧见不少看热闹的人。 她踉跄着半跪起身，抬头便看见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绿腰？” 荷衣婢女梳着双螺髻，圆脸尚且带着婴儿肥，正慌乱搀扶住她手臂。 “奴婢在。”她泪眼汪汪地瞧着余青青：“小姐你终于醒了，都怪奴婢没能及时陪在你身边，但是我赶来的时候，分明看见是柳家小姐拉着你落水，现在他们却诬赖人，要把你送进刑司堂。” 余青青瞳孔骤缩，满目愕然。 绿腰不是早就死了吗？ 在自己嫁给端王的第三年遇刺，是绿腰舍命相救，死在了隆冬腊月天。 只是绿腰话音刚落，旁边嬷嬷便带着一众奴仆气势汹汹围了过来。 “你这贱婢满口谎话，柳小姐难道还会害自己不成？”管事嬷嬷故意拿腔捏调：“今日端王殿下不在，府内就险些出人命，你实在是难辞其咎。” “余姑娘，你最好乖乖领鞭罚，免得难堪！” 余青青并未搭理，她垂眸盯着葱白指尖。 她葬身火海之前，端王便是带人将她手筋脚筋尽数挑断，为他白月光取血。更何况这双手曾经断过一指，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 指尖狠狠攥着掌心，疼痛感无比清晰。 她真的重生了。 而且又他大爷的是这本书，还是落水事件，比话本子还套路。 上一世柳如雪污蔑自己推她落水，被鞭刑处罚后，端王才赶回来替她解围。 她以为是端王爱惜，其实是因为和他白月光三分相似，所以自己被当作替身压榨完所有价值，最终被男人害得惨死火海，尸骨无存！ 余青青摊手道：“你们确实难辞其咎，罪该万死。” “放肆！”管事嬷嬷脸上褶子都快堆在一起，她大怒道：“我好歹也曾是端王乳娘，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说罢，她恶狠狠扬起手。 却在即将落下时，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咔嚓—— 只见那只手被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骨骼瞬间断裂。 “啊啊啊！！！我的手……！”管事嬷嬷痛到涕泗横流：“放……放开我……王爷绝对饶不了你！” 柳如雪的婢女见状，忙不迭煽风点火。 “不得了，余小姐要打杀乳娘啦！”鹅黄短衫的婢女牙尖嘴利道：“早就听闻余小姐这条命是端王殿下救的，如今却是要做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啊！” 余青青手中力道却分毫未减。 她这条命确实是裴晏端给的。 六岁那年惨遭灭门之灾，滚落山谷后，被彼时十岁的裴晏端一步一个脚印背回家。 她跟着裴晏端练武习字，甘愿做他最听话的利刃，在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朝堂诡谲中，护他周全，保他坐上王位。 哪怕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他人替身，余青青也甘之如饴。 可替身终究比不过白月光，自己只是裴家的一把刀。 腹中胎儿被害死时，裴晏端也只是轻描淡写处理。 二十年出生入死，她甚至落得个剖心取血的惨死结局！ “我这条命确实是王爷给的，所以我也只听命于他。”余青青攥着妇人手腕，分明是在笑，却好似地狱恶鬼。 书中世界又如何？ 对她来说，这里就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既然手拿重生剧本，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傻逼忍让。 “还是说，区区奴仆，也敢越俎代庖和端王殿下齐平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杂役们都面露犹豫。 上辈子被诬赖推人落湖后，便是管事嬷嬷不由分说带她去刑司堂领了五十鞭罚，她念其是裴晏端乳母身份，才一直忍让。 没想到她早就跟柳如雪暗中勾结！ 管事嬷嬷脸色骤变：“你……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忠心可……啊啊啊！！！” 然而那句忠心可鉴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另外一只手也被瞬间折断。 “……我的手！！！” 痛哭哀嚎声响彻端王府。 众人大骇，似乎没想到这位一向内敛喜静的少女，出手竟会如此狠辣！ 余青缓缓拿出帕子擦拭指尖，随后走到一直隔岸观火的柳如雪身边，十分绿茶道：“妹妹前些时日不是还声称凫水功夫了得，怎的今日便落水扑腾到险些丧命？” “我……那是因为你在水中摁住我不撒手！” 眼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柳如雪有些心虚地大声嚷嚷着壮胆。 “王爷费尽心思教你武功，可不是让你来谋害我的！” 余青青闻言便笑了出来。 是啊，裴晏端教她武功，教她收余恨免娇嗔。 教她被人陷害至小产时，也莫要气恨。 呸！去他的温良恭顺！ 她又不是男主，哪来的主角光环。 “谋害？”余青青无辜道：“那妹妹不妨体验下什么才是摁住不撒手。”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堂堂相府嫡女！”柳如雪见面前少女如修罗鬼刹，她内心升起莫大恐惧：“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我爹绝对饶不了你！”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余青青便掐住她后颈。 “我父亲曾对先皇有救命之恩，虽然余家覆灭，但我还站在这里，哪怕是陛下也得留三分薄面。” 余青青不紧不慢加重手中力道。 “难不成柳相要僭越在陛下之上？” 话毕，四周霎时鸦雀无声。 柳如雪更是被惊得一声冷汗：“你这个疯子少胡说八道！你……你简直是在泼脏水……” 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头颅猛然被人摁下去！ “扑腾——” 余青青像掐猫脖子般，将女人摁进湖水中。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快要死的时候。 柳如雪得意洋洋地炫耀，她是如何找人刺杀自己，结果害得绿腰惨死。 她眼睁睁看着绿腰鲜血喷溅，染红湖水。 那水和今日池子一般料峭凄冷。 “好妹妹，这才叫谋害。” 余青青将女人反反复复浸入水中，在她耳畔缓缓低语。 “可惜你这般废物，只能任我宰割，无能狂怒。” 柳如雪拼命挣扎：“救……救救我……” 尖叫啼哭声很快便被淹没在“咕噜咕噜”的溺水声中。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住，平日里余青青武功高强有目共睹，这下子甚至没人敢轻举妄动。 任谁都想不到，向来偏安一隅的少女，竟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良久，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道：“端王！是端王殿下回府了！” 这话音刚落，一袭白衣丰朗的高大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余青青抬眸，和他四目相对。 霎时间气血翻涌。 第2章 一石二鸟 “王爷救命啊！余姑娘把我家小姐推进水里险些溺死，如今更是将她往湖水里按，想害小姐性命！” 看到裴晏端出现，其他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奴不过是训斥几句，这丫头竟硬生生折断了我两条胳膊，求王爷主持公道啊！” 她们声泪俱下，仿佛不给个说法立刻就能血溅三尺。 柳如雪心中暗暗嘲讽，那丫头毕竟只是个孤女，她们一个是王爷乳娘，一个是丞相府嫡女，端王当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但见余青青柔弱无害地松开手，于是“噗通”一声，方才还哭爹喊娘的少女，又一头重重栽进池子里。 终于又见到裴晏端了。 很神奇的是，她心里没有半分悸动。 上辈子哪怕被男主当作替身，她都甘之如饴。 完全就是个被剧情操纵的傻逼。 “污蔑王爷，罪有应得。” 余青青极为天真无邪地看向众人。 “污蔑王爷？你休要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 柳如雪被她这猝不及防推进去，眼下又狼狈不堪地从淤泥池子中爬出来，恨不得用眼神剜了她。 这女人完全是在栽赃陷害！ “比不得妹妹，没有证据光靠一张嘴。分明我们一同掉入湖中，陈嬷嬷和你那丫鬟却第一时间咬定是我推你落水。” 余青青嘴皮子没停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说你们污蔑王爷，还需要什么证据？” 一时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柳如雪狠狠掐着掌心肉，双眼通红酝酿情绪：“表哥，你也看见了她方才有多心狠手辣，想把我溺在水……”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哭出声，就看见那个蛇蝎丫头忽然哽咽。 余青青眼尾微红，柔弱又可怜。 “三爷，我受冤枉不要紧，但是他们说您管教无方，我无法容忍，才教训了下柳小姐。” 她本就生得极美，落泪时可怜楚楚。 “青青不善言辞，但为了王府，我甘愿领罚。” 柳如雪：“……”？不善言辞这个成语明明跟她十万八千里！ 但裴晏端却相信。 “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但见温润如玉的男人歉意道：“让诸位看笑话了，府中之事我自会处理好，各位请回吧。” 遣散众人后，裴晏端抬眸看向她。 “你向来很乖，从不主动伤人，为什么这么做？” 余青青内心只有冷意。 男主常常暗示自己要乖巧温顺，做王府最听话的一把剑，自从生死门选拔通过后，她便搬来端王府与他一同居住。 也是从那时候起，柳如雪频繁挑衅，裴晏端却不断打压和暗示她不争不抢。 结果她被刑司堂鞭挞责罚险些要命，他装作心疼模样来解围，让余青青更加感激涕零，甘愿做他白月光替身。 最终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用来剖心取血的药引！ 柳如雪背后的相府，才是为争夺储君之位，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所以哪怕腹中胎儿被害死，也不过是裴晏端利益牺牲品！ “因为端王府出了内奸，我在替殿下清理余孽。” 余青青露出往日娴静温婉的模样来，哭卿卿道：“有人私下勾结外人，传递府内消息。” 私下勾连，无异于背叛！ “余姑娘你最好解释清楚什么叫勾结外人！”陈嬷嬷双手断裂，瞪着眼睛大怒道：“王爷，老奴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荒唐事！她信口雌黄！” 柳如雪恶狠狠地反问：“这跟你推我落水有什么关系？” “哦没关系，单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柳如雪气得咬牙，她哪里温顺了，下手时完全是蛇蝎毒妇！ 裴晏端皱眉：“都安静。” 他对外向来是礼貌客气的君子模样，但实际上冷漠多疑谁也不信。 所以最为痛恨背叛。 余青青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死亡前那一幕。 烈火烹油，她血都要流尽了。 裴晏端扶着身怀六甲的白月光皇后，冷眼旁观自己垂死挣扎。 他说，天子枕边，容不下和其他男人单独共处过三天三夜的女人，肚子里的野种还不知道究竟留着谁的血脉。 所以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最忌惮枕边人背叛。 甚至故意命人让自己滑胎。 脑子里像被一只大手搅动拉扯，她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三日前我无意撞见嬷嬷偷偷和外人传递书信和银钱，形容举止鬼祟。” 余青青咬着唇瓣，似乎非常难为情。 “我依稀记得她似乎将书信赃物一并埋在了她院中榕树下，若爷不信的话，可以派人查一查。” 书信赃物这件事，还是上辈子嬷嬷自露马脚，被裴晏端亲自发现的。 如今正好被她拿来一用。 管事嬷嬷脸色煞白，她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青青，不敢相信这个向来沉默内敛的少女，怎么可能会知道榕树底下藏着的秘密。 然而还没来得及辩解，裴晏端便挥了挥手，身边暗卫得令后消失在原地。 很快暗卫便带来了一堆金银珠宝和无数书信。 一看便是和外人互通往来许久，这在端王府是大忌！ “王爷，老奴不是那种人……” 妇人唇瓣颤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求您念在多年情分上，给老奴赎罪的机会吧！” 然而证据确凿，裴晏端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地翻看手中一封封书信，垂头时神情晦暗不清。 “乳娘，你当真是让我心寒。” 他指尖夹着一页泛黄信纸，随后丢掷在地上。 余青青不急不徐地念出来：“王爷三日后不在府内，你帮我打通关系将小贱人带到水池边，我要众人看她出糗。” 念完后，她又佯装惊讶模样。 “嬷嬷，您怎么和柳小姐扯上关系，还陷害我至此？” 柳如雪吓得半死，她慌慌张张立刻撇清关系。 “表哥，不是这样的！一定是管事嬷嬷杜撰乱编来陷害我，她也是有孙女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子陷害人呢……” 话毕，原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妇人抬头不可思议地看过来，她早就和柳如雪沆瀣一气，没成想关键时刻自己就被丢弃，而且柳如雪还用孙女威胁自己！ 最终她隐忍着不敢辩驳，甚至重重在地上磕头。 “此事却是老奴一人所为，我早就看不惯柳小姐和余小姐，于是设计落水一事，想要二人鹬蚌相争，那封信也是我想日后栽赃陷害用的把戏，但如今看来瞒不下去。” 管事嬷嬷额头磕在地上，青石板上血迹斑驳。 “求王爷赐奴死罪！” 余青青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人扯头花。 这封信还只是水花而已，真正波涛汹涌的是其他和外界勾连传递信息的信件。 当年管事嬷嬷是在许多年后才被发现和外人互通有无，那时候裴晏端便毫不留情将她秘密处死。 这次众目睽睽之下，他会怎么处置呢？ 只见裴晏端缓缓摩擦着羊脂玉扳指，微微扯出个温润仁慈的笑意来。 “本王不是那般残忍之人，念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上，便罚你去长明寺向佛祖赎罪吧。” 话毕，他食指往那只扳指上轻轻叩了三下。 管事嬷嬷磕头如捣蒜：“谢谢王爷仁慈！” 只有余青青知道，裴晏端轻叩三下的声音动作，是在告诉暗卫，在途中将这人拔掉舌头、刺瞎眼睛的意思。 如佛皮囊，蛇蝎心肠。 好消息是，原来剧情真的可以更改。 那……如果是要诛杀男主呢？ 余青青波澜不惊，她甚至温温柔柔将浑身湿透的柳如雪扶起来。 “哎呀妹妹，看起来今日你我都是被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摆了一道，真是误会一场，先前你冤枉我的事情，我便不跟你计较。” 话毕，余青青用轻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不紧不慢低语—— “下次见面，便不是落水这么简单了。” 柳如雪：“……”她快气疯了。 但自己偏偏不占理，尤其是心上人还在眼前，她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今日本是想将这贱人赶出端王府，没成想却被她一石二鸟，不仅自己挨了顿揍，连同好不容易收买的管事嬷嬷都被彻底断绝！ 眼看着柳如雪一边忍着哭腔一边灰溜溜和众人打道回府，四周霎时间恢复先前的寂静。 裴晏端却轻摇折扇，嗓音平静道：“看戏这么久，阁下也该现身一见。” 假山后果然传来车辕滚动的声音。 余青青眉头微皱。 她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第3章 我只要她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这人可不该出现在这里。 只见乌发红唇的青年，懒洋洋像波斯猫一样坐在轮椅上，墨色玄衣下摆处，均勾勒踏月飞狐金丝线。 裴昭霖，大周朝先皇遗腹子，先帝驾崩前便赐他出生后即为安梁王，受万人拥趸，在安梁更是拥兵十余万，如今早就发展为令当今天子都颇为忌惮的势力。 余青青和他，却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上辈子两人从朝堂斗到沙场，也正是和他在军营独处了三天三夜，回来后被裴晏端日日猜忌。 更为重要的是—— 这黑心莲可是原书里的大反派。 “九皇叔驾到，有失远迎。”裴晏端见了他都得弯腰行礼。 轮椅上的男人撑着下巴，他身后侍卫扔出来个小荷包。 “听说前些日子陛下赐给本王的女人，原本是你的妾室，可惜不听话被我杀了，她死前要我把这玩意儿带给你。” 她瞧见荷包里滚落出一只断指，戴着枚木制戒箍，赫然是端王所赠，此刻却鲜血淋漓。 “你不会怪罪本王吧？” 霎时间剑拔弩张。 余青青早就知道这人是疯子，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回到京都，径直来府上挑衅。 皇室本就忌惮裴昭霖势力，所以刺杀事件无数，譬如这两日，皇帝就借着送美人的由头，安插不少眼线在他府中。 “不敢，包藏祸心的女人，死了便死了。”裴晏端看不出喜怒哀乐：“为表歉意，过几日本王再送些新鲜美人给皇叔解闷。” 他一贯是会恶心人的。 余青青却颇为愉悦，她乐得坐看这两人交手，却没成想下一刻就火烧己身。 “那不如将你身边这位余小姐送给我，今日这戏她甚是精彩。” 裴昭霖歪头打量着她，笑起来像个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 是一个有些恶劣的笑意。 余青青仿佛又回到昔年，被他诱骗至营帐中下棋的那三天三夜。 那时候的裴昭霖铁血手腕，比如今还要阴鹫可怖，还提出以围棋做赌注，定沙场成败。 他相当疯批地说，若她愿意，拿江山社稷做赌注也不是不可以。 难怪这人会是反派。 “安梁王说笑，今日之事，臣女不过是侥幸而已。” 余青青不卑不亢。 也不知道这死狐狸打得什么算盘，竟然当面从裴晏端手里要人。 如果真被送过去，她恐怕会和那个妾室般死无全尸！ 毕竟连男主都差点被反派灭杀。 一旁的裴晏端脸色更是像吞了苍蝇，偏偏还要笑脸相迎。 “青青身份低微，不过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男人轻笑一声打断他。 “三天时间，我只要她。” 说罢，侍卫推着裴昭霖转身离去。 这话不是询问，压根就是命令的语气。 砰—— 只见那只木制戒箍四分五裂，被裴晏端碾成齑粉。 他的东西，凭什么三番两次都被人抢走？ “……随我来地牢。” 余青青微愣，地牢里面，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东西。 她不知道今日这两个男人都在发什么疯。 狭长昏暗的甬道中，安静到只能听见滴水声。 “你何时知道乳娘和外界勾连？” 嗓音平淡温和，当真是谦谦如玉。 他从不知道这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有这等通天手段。 余青青和他四目相对。 扪心自问，裴晏端长了张温润好皮囊，举手投足间皆是淡然含笑，难怪柳如雪那样嚣张跋扈的人也会为他神魂颠倒。 上一世，哪怕早早知道自己不过是宋婉卿的替身，她也心甘情愿，毕竟裴晏端曾亲手救过自己性命啊。 结果大错特错。 裴晏端说，救她不过是为了培养最出色的杀手，为他巩固势力铲除异己，能被剖心取血救他白月光，更是余青青的福气。 这福气给他要不要？ 将眼前之人扒皮抽筋，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余青青压下心头剧烈情绪：“确实是几日前无意撞见，但那时爷忙着筹备圣上生辰，我便想等您空闲时再禀报。” “况且管事嬷嬷侍奉多年，我念着她也许会知错悔改，没想到……” 低头时露出一截皓白脖颈，温软嗓音下瞧不清她神情。 “爷不会怪我吧？” 原本还打算质疑的裴晏端，瞧见她这副委屈模样后，忽然笑了笑。 少女早就为他所用，哪怕所有人都背叛自己，只有她不会。 毕竟余青青是他亲手养大的狗。 “……我怎么会怪你。” 裴晏端很受用她这般温顺低眉，像是自己的掌中之物。 “后日我会将你送去安梁王府，裴昭霖此人阴晴不定，无论使用何种办法，都要去偷走他兵符。” 男人将白玉瓷瓶递给她：“这是千机引，慢性毒药不易察觉，能让他逐渐丧失行动能力。” 安梁王府危机四伏，所以这是要她拿命换兵符？ “听闻安梁王残忍嗜杀，府中更是机关无数，爷就不担心我一去不回吗？” 余青青不动声色试探他。 裴晏端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她一招棋。 果不其然，男人不紧不慢道：“他手下心腹中有我的人，至于是谁，等你入府便会知道。” 裴晏端将地牢蜡烛点亮，明灭不定的烛火为他镀了层光。 他说，“至于现在，我要你驯服这个大杀器，为我所用。” 余青青心中警铃大作。 石门缓缓开启，只见巨大铁笼里关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四肢趴地肌肉爆棚，双眼却是猩红色，流着涎水直勾勾盯向他们。 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 “这是……药人？” 余青青心中骇然，上辈子领受鞭刑后，驯服药人的任务便落到了其他人手中。 原书里，谁都想不到往后几十年，这凶悍无比的药人，会成为以一挡百的杀人利器。 该死。 绝不能落到裴晏端手里！ 她话音刚落，就有道娇俏女音讥讽道：“余青青，你可要感恩戴德，驯服药人这等任务，实乃是非你莫属，可千万别叫王爷失望。” 碧莲是影卫阁五长老，此刻身着黛青薄纱，脖颈璎珞格外精致。 只一眼，余青青便起了杀心。 那条流光赤珠璎珞，本是她娘生前遗物。 几年前她被碧莲偷袭身受重伤，娘亲遗物也被她夺去。 而碧莲此人，更是会在往后数十年间替裴晏端卖命，自己被扔进火海时，更是她讥笑着添了几把火。 “好羡慕长老面对这般凶残药人都毫无惧色，不像我，都没有姐姐功法高深。” 余青青忽然笑了起来，脸颊梨涡深攥。 “不如碧莲姐姐和我一起驯服药人吧。” 说是询问，实际却是笃定的语气。 碧莲尚未来得及反应，转瞬间，余青青已经进入石洞内，并且将机关反锁。 轰隆一声，巨重石门牢牢落地锁死出口。 烛火摇曳中，余青青整个人被笼罩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 “你……你想做什么？” 眼看少女步步紧逼，碧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惧意。 第4章 驯服药人 “废物东西，连王爷的话都敢忤逆，驯服药人而已，你怎么敢让我屈尊降纡陪着你？” 碧莲内心暗骂一声，也不知道她今天哪根筋搭错拉她下水。 尤其是，方才自己居然对这贱人感到害怕！ “当然是为了要你性命啊。” 余青青嗓音温柔，宛若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她看向女人白皙锁骨上的流光赤珠璎珞，时隔多年，娘亲的遗物就这么被别人抢走。 连同自己的人生都被裴晏端操纵。 提线木偶般悲剧，简直荒唐可笑！ 只听咔哒一声，余青青已经将铁笼里的锁打开。 转瞬间，牢笼里长发覆面的男人四肢着地爬出来，浑身腥臭不可闻，力量暴涨到令人生畏的地步。 更惊悚的是，这怪物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朝着两人扑咬过来！ “贱人，王爷让你驯服药人不是让你把他放出来！”碧莲惊慌失措拔剑出鞘，恶狠狠瞪着她：“待我出去，定将你鞭骨……” 可惜她这话压根就没有说完的时间。 怪物径直咬断她一条手臂，尖长指甲插进皮肉里，瞬间鲜血迸出。 “啊！！！！我的手……” 碧莲捂着断臂跌坐在地，目眦欲裂。 “还不快来救人！我可是影卫阁五长老，要是我死在这里，王爷必定饶不了你……” 又是一声尖叫过去。 在药人面前，普通人就是蝼蚁。 “巧了，我也饶不了裴晏端。” 话毕，余青青眼疾手快将十香散洒在药人身上，延缓他片刻行动。 也正是行动延迟的瞬间，她足尖轻点，长剑稳稳放在药人喉咙前。 “我知道你还保有理智，不是丧失人性的怪物。”余青青歪头：“陈家村，溪水林，我会负责救醒你娘亲。” 上辈子，药人便是被发现装疯卖傻，裴晏端拿他亲人做威胁，到最后，药人心甘情愿做他杀器，落得个丧失理智眼里只有杀人的下场。 余青青在赌。 果不其然，蓬头垢面的男人听到那句后愣怔偏刻。 药人死死盯着她，那双眼睛像野兽般凶狠：“你想要什么？” “杀了地上的女人，在我救你之前继续装疯卖傻。” “凭什么相信你？” 余青青漆黑眸子一眨不眨：“若我想杀你，早就现在动手，再不济，直接去溪水林将你娘亲带过来折磨。” 霎时间杀气四溢。 良久，那药人面无表情转身，拧断一旁女人的脖颈。 临死之前，碧莲还在挣扎着辱骂：“你……你不过……不过就是宋婉卿的替身……” 任谁都想不到，一向顺从内敛的余青青，居然会在这里下死手！ 可惜石洞经过特殊处理，任何声音都无法为外人所知。 “做替身嘛，我自然是专业的。” 余青青蹲下身，好整以暇地将那条璎珞从女人脖子上取下来。 “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脏男人，裴晏端迟早也得死在我手里。” 这下子，碧莲瞪大了眼睛彻底咽气。 余青青从容地收剑入鞘，转身盯着药人道：“这几天我会想办法尽快救出你娘，在我没有任何消息之前，不要被发现没有丧失理智。” “你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啊。”余青青嗓音清冽，将他重新锁进笼子里：“如果有朝一日我要你帮我杀人，你能赴约就行。” 所谓药人，本就是逆施倒行的结果，和她一样像木偶般操纵。 她要抽出裴晏端手里所有底牌，让他尝尝一无所有、求死不能的滋味。 随着洞门轰然作响，少女身影逆着光看不真切。 裴晏端隐约看见她脸颊血滴灼灼，身后是早就死透的碧莲。 而那药人，还真就乖乖躺在笼子里仿佛睡着了般。 “碧莲姐姐被药人反杀了，都怪我没能及时救活她。” 余青青笑容愈发甜美。 “一条狗而已，爷不会生气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少女站在血泊中，还能露出这副温顺乖巧神情。 就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裴晏端心中升起一股痒意，像是被羽毛轻飘飘挠过。 从前的余青青相当无趣，温顺听话知进退，现在有了那么几分利爪。 “正好五长老的位置空缺，由你顶替。” 男人用食指堪堪擦去她眼尾血滴。 余青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住恶心站住没动。 “多谢爷。” 然而下一瞬，那只手便转到了自己脖颈。 裴晏端细细摩擦着她白皙光滑的后颈，仿佛一折就断。 “说说看为什么杀她？” 余青青早就知道瞒不过他，于是拿出准备好的说辞。 “碧莲抢走了我娘亲遗物。”她拧了下大腿，眼眶微红：“而且她骂我是宋婉卿替身，让我识趣点离开您。” “所以我真的只是那个女人替身，爷对我就没有半分真情吗？” 余青青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昧着良心说违心话，果然遭老罪。 果不其然，宋婉卿三个字就像是触犯到了什么逆鳞，男人脸色瞬间变得冰冷。 他冷冷道：“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裴晏端掐着余青青脖颈的手逐渐收紧。 “既然选择做替身，就收好多余的感情，我要的是宏图霸业，不是儿女情长。” 这话倒是挺真。 对于裴晏端来说，他只爱他自己。 真正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又怎么会舍得找个替身呢？ 这道理，上辈子她不明白，宋婉卿和柳如雪也不明白。 斗来斗去，不过都是为他做嫁衣。 余青青仰头，费劲让眼泪滴落下来，而后固执道：“我会努力向爷证明自己不比她差！” 少女脊背单薄，诉说感情时倔强而又热烈。 ——这是裴晏端最喜欢的小白花姿态。 “卿卿……” 男人愣怔了片刻，就像是在透过她看谁，随后渐渐松了手：“我等着。” 少女愈发像他那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 他最享受女人之间为他争锋相对斗，不管是柳如雪还是碧莲，都不过是他棋子。 而余青青，将会是他最忠心、最尖锐的利刃。 “药人驯服一事你回来后继续跟进，待你从安梁王府拿回兵符，我便娶你为妾。” 裴晏端说：“到时候，你与我一起爬上顶峰。” 妾室这样大的恩赐，于她一介孤儿来说，简直是莫大荣耀。 他可是皇室血脉。 料想少女定会如从前那般感恩戴德。 “青青定当不负所托，为爷万死不辞！” 余青青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虚假眼泪。 皇室男人最会画大饼。 她不动声色盘算做替身的价钱：“不过那安梁王阴晴不定残忍嗜杀，再加上药人如今尚不稳定，我想要计划稳妥些，若是能自由进出药阁的话，兴许能炼制些丹药……” 裴晏端拿出块黑色令牌递给她。 “从今往后药阁进出自由。” “若是能拿到兵符，药阁也一并送给你。” 哄傻子呢，若是真拿到兵符，她完全可以扶持他人做储君。 而不是区区妾室和药阁能比拟的。 给完一颗糖，裴晏端又开始高高在上训诫她：“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过替身而已，只有真正做出一番本事，才能配得上本王。” 余青青轻笑：“好啊，定当让王爷刮目相看。” 去安梁王府之前，她要送裴晏端一份大礼。 第5章 他在剥皮 翌日，余青青睡得并不安宁。 雕梁画栋倾塌，火舌窜至裙摆。 烈火烧身，手筋脚筋被人尽数挑断，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裴晏端冷漠道，将她尸骨割头挂在城墙上曝晒，他不信裴昭霖会无动于衷。 多可笑啊，为他征战沙场，和裴昭霖共处的三天三夜明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却听信谗言冷漠多疑，害死亲生孩子。 甚至连死后，尸体还要被他拿去挂城墙！ 梦魇缠身，醒来时她冷汗淋漓。 “小姐你终于醒了，出大事了！”绿腰急急忙忙为她梳妆打扮：“今早管事嬷嬷突然发疯，大声嚷嚷着王爷要做储君，后花园里还有好几位殿下在饮茶，听说太子当场就发怒，拂袖走人了。” 额头汗水被擦去，脑海思绪也渐渐明晰。 余青青心情相当愉悦。 毕竟始作俑者，区区不才正是她本人。 “王爷也发了好大一通怒火，他说要见您。”绿腰急得都快哭了：“万一嬷嬷发疯说了您的坏话怎么办？” “无碍，左右不过是疯言疯语。” 余青青佩戴好那条洗净的流光赤珠璎珞，对着铜镜细细描摹黛眉。 这么大一场戏，当然不能缺了自己。 “就算是，在进安梁王府前，他也不会动我。” 绿腰虽然没太听懂她家小姐的意思，但是总觉得自从落水那天起，余青青似乎就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但她喜欢这样会反击懂得保护自己的小姐。 尤其是，仿佛没那么喜欢王爷了。 余青青到后花园的时候，正瞧见裴晏端捏碎石桌上的玉盏。 “今日设宴时，太子一来，乳娘便发了疯嚷嚷着本王会造反。” 地上的老妇人被五花大绑，嘴巴里紧塞抹布，却还呜呜咽咽想说些什么。 “本来今晚她就应该发配到佛寺落发为尼，但长恭说她被人下了药才神志不清，这才胡言乱语冲撞太子，说了些让人怀疑的话。” 裴晏端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似乎和她结怨尤深，还恰巧学了些药理。” 他抬眼漫不经心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女。 言行举止温顺，只是那双眼眸却格外十分清冷。 管事嬷嬷向来不喜欢余青青，甚至三番两次欺辱于她，可以说仇怨颇深，若不是因为他的命令，恐怕少女早就动了手。 裴晏端最讨厌有不听话的狗。 “爷是在怀疑我？” 余青青佯装诧异道：“虽然我确实恨不能将此等威胁王爷的小人手刃解恨，可青青知道，您自有安排，我从来不敢违背您的号令。” 这话就是赤裸裸怀疑。 昨日还说着要娶她为妾，今日便能翻脸不认人。 和上辈子如出一辙。 她说罢，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昨日离开地牢后，我便在药阁待了一宿，早晨回去歇息时更是从未去过前院，您若不信，大可以问值岗侍卫和绿腰验证！” 老实讲，昨夜侍卫呼呼大睡，压根没空管自己。 她顺势走到管事嬷嬷面前，佯装认认真真把脉。 “确实是中了玉罗曼，这毒药无色无味，来自万里之外的西域，可我连京都未出去过。” 西域跟京都十万八千里，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一个深闺小姐，能拿到这等稀罕之物。 毕竟这是她娘遗留下来的毒药。 四目相对，余青青眼眶通红。 “若爷还是不信，我宁愿一死！” 说罢她便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闭着眼睛往柱子上撞。 下一秒，额头便被温热掌心抵住。 意料之中。 “本王并非此意，只是问问而已，你怎么能如此轻易伤害自己！” 裴晏端终于有了些许慌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要摸摸少女的头。 也是，这丫头爱慕自己，甚至宁愿做替身。 怎么可能是她呢？ 更重要的是，还得去安梁王府为他做奸细。 最起码她现在不能死。 “爷怀疑我，不如怀疑柳府。” 余青青往后退了一步，佯装生气，实际上压根不想被他摸到头。 “那日落水事件，柳如雪分明早就和嬷嬷互通过，柳府家大业大，要弄来西域毒药并非难事，更何况，那些信件里，保不齐有柳相打探王府的消息……” 当今圣上年老体衰，太子又好色昏庸，储君之位诸多皇子虎视眈眈。 而朝廷上下又属将军府和丞相府势力浩大，谁都想拉拢过来分一杯羹，柳丞相保不齐会投靠其他皇子。 此话一出，裴晏端霎时面色冰冷。 不管他怎么想，余青青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罪名便会成立。 让裴晏端和柳府继续拉扯，还能让其他皇子对他心生戒备。 而他苦心营造的与世无争人设，也在众皇子面前悄然翻车。 真是一举两得。 “青青，你向来懂事，是本王今日心情不佳才迁怒于你。” 裴晏端变脸向来很快，他温温柔柔想要摸摸少女的头发，却被余青青躲了过去。 也是，这丫头向来爱自己至深，难免会心有怨气。 但他只要像往常那般哄一哄就无事，于是裴晏端难得低头给了个阶梯，还将他那把珍藏的匕首递过来。 “准备出发去安梁王府吧，必要之时可杀了裴昭霖，你的命比较重要。” 匕首手柄处镌刻漆黑鎏金羽，是他防身之物。 但是却用来送给自己保命。 余青青想，若是上辈子，她早该感激涕零要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了。 可现在她无比清楚，等裴昭霖一死，自己就是替罪羊。 到时他还能邀功皇帝，简直稳赚不赔。 “爷放心，我自然会活下来。” 要活着看他生不如死。 安梁王府。 余青青抵达时正值日暮，万里云霞氤氲一片祥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后，发生了些微改变，导致这辈子发生了许多上一世不曾出现的事情。 比如她的死对头裴昭霖，按理来说还有三年才会回来京都，如今却杀到端王府抢人。 他本来好端端住在千里之外的安梁，自他前两日回京都，这安梁王府便重新修缮，眼前两个石狮子瞪大眼睛像是在恐吓众人。 石狮前十来个女人排成长队等候入府，此刻都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裴昭霖在安梁就喜杀嗜戮，最喜欢将美人折断骨头烧了玩。” “我也听说前些日子陛下送给他的那些婢女们，全都没消息了。” “不过安梁王容貌出众，权势滔天，好些世家小姐都想嫁给他呢。” “不要危言耸听嘛，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爱美人。” …… 余青青瞧了眼，最后说那句话的红衣女确实有资本。 腰肢不盈一握，长相更是妩媚至极，别说男人，她看见了都赏心悦目。 裴昭霖此人也确实令人心生恐惧。 毕竟被称为玉面罗刹，一双腿纵然残废，但这性格却是乖戾嗜杀，传闻中只要提到他的名字，甚至能止小儿啼哭。 然而真正进入安梁王府后才知道，这人是真变态。 “他在……剥皮？” 余青青顺着众人惊恐的视线望过去，正瞧见鲜血淋淋的一幕。 夜幕四合之际，黄昏为男人笼罩一层朦胧光影。 只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颗头，长发覆面，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女人头颅。 裴晏端就这么不紧不慢从两颊开始撕扯，直至剥下来一张完整的人皮脸蛋。 半明半暗下他神情晦暗不明，像个残忍侩子手。 “呕……” 被送来的女人们全部没忍住转头就吐，更有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饶是余青青刀尖舔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也被这场面搞得眉头紧皱，怎么感觉他比上辈子更加变态。 如果说端王是伪君子，那裴昭霖就是不折不扣的心狠手辣黑莲花。 第6章 刺杀风波 “过来。” 黑莲花嗓音一如既往懒散低沉。 余青青抬头，正好和他视线交接，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总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随即她看见地上有个侍女边哭边跪着爬过去道：“安梁王饶命……” 下一秒，裴昭霖就掐住了女人脖颈。 他甚至没有耐心等人把话说完，径直拧断侍女的头，绵软脖颈在他手里倾斜。 就像是掐死一只鸟那样简单。 ……他果然心狠手辣。 “今天死的这两位都是越国奸细，意图谋害，幸好被王爷提前识破。” 管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手捋胡子乐呵呵地安抚众人。 “所以大家不要怕，我们王爷最是心地善良，今日起，你们便分配为府内侍女，侍奉银钱均为寻常府邸三倍。” 有人惊呼：“竟然是越国纤细，难怪死得这样惨，真是活该！” “安梁王府也忒大气，这比我做洒扫宫女值钱得多。” “那是，毕竟王爷来自富庶之地安梁，水路发达，丝绸贸易更是响彻西域。” 刚刚接连杀了两个人的裴昭霖，此时神色恹恹推着轮椅朝她们走来。 从余青青的距离，能清楚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香。 她低头像鹌鹑般隐没在人群中，可不想被他指名道姓。 上辈子他俩就八字不合。 要是新人进府第一天就被提溜出来，岂不是就成众矢之的。 ……别过来啊死狐狸。 余青青盯着脚尖降低存在感。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她瞧见轮椅好巧不巧正停在自己跟前。 “他倒是真舍得送你过来做婢女。” 裴昭霖语气阴森，让她听出来些阴阳怪气和咬牙切齿。 抬头时，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奴婢现在是殿下的人。”余青青露出了一个温顺听话的微笑：“自然唯您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拍马屁她信手拈来。 “我的人是吗？”裴昭霖低声念了这句话，勾唇时神情却愈发残忍：“很好，往后你便是我贴身侍女。” 余青青：“……？”我刀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已经有了不少骚动。 “听闻安梁王至今未娶，更是没有贴身侍女一说。” “难怪这位余小姐殷勤谄媚地说那些话，我看就是为了爬床。” 虽然安梁王此人性格阴晴不定，但在权力面前，自然有的是人想成为王府女主人。 余青青皮笑肉不笑：“奴婢定当殚精竭虑，侍奉好您。” 好小子。 她刚进府，就被裴昭霖这一出搞得树敌无数。 结果余青青刚在心里咒骂了几句裴昭霖，眼下就真的大事不妙！ 只见乌泱泱人群中忽然有道凌厉剑气破空而来。 “你这奸臣，我今日就要为江山社稷除害！” 是个碧衣短衫毫不起眼的女人，变戏法似得手持长剑冲过来。 奸臣。 余青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 毕竟安梁王拥兵自重，权倾朝野，党派相争之下，不少人骂他是奸佞小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方才慈眉善目的老头管家，顷刻间便已经现身在裴昭霖面前。 他手中拐杖落地时地面惊起一阵风。 “无知宵小，安梁王府休得你放肆！” 长剑对上木杖，巨大冲击下沙砾翻飞瞧不清人影。 空气中传来一股奇异香味。 “是特制迷香，越是武功高强的人越容易中招。” 管家被长剑刺中，猛然咳出一大口血。 刺客势如破竹对准了裴昭霖，剑尖即将刺入男人心脏—— 然而骚乱之中，突然有人使劲推了一把余青青。 “噗嗤”一声，利器没入手臂。 余青青面无表情反手握着那把剑，毫不犹豫将它抽离。 她回头看了眼，隔着沙砾剑影，压根看不清方才是谁把自己推到裴昭霖面前。 然而她没想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昭霖，此刻突然动了怒。 “好大的胆子。” 他漆黑双眸冷漠，手中骨扇十二根长针齐发。 “连我的人也敢动。” 余青青看见那十二银针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径直穿过剑影刺入女人身体。 风沙散尽。 刺客被死死钉穿在墙壁。 她癫狂大笑：“裴昭霖，你娘是祸国妖妃死得凄惨，我祝你这样的怪胎也会被……” 暗卫及时捏住女人下颌，将她嘴里的毒药拔出来。 关于裴昭霖的娘亲，本就是禁忌。 先皇年老色衰时极度宠爱一位平民之女，甚至为她大肆修建宫殿，所以裴昭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安梁就已经被赐给他。 可惜最终清君侧除妖妃时，他娘惨死宫中。 “成渊，将她舌头拔了，斩断四肢做成人彘。” 裴昭霖戾气横生，他冷着脸将余青青拉过来。 “你当真是不怕死，该不会以为替我挡剑就能让我刮目相看吧？” “这种把戏安梁王府每年都会上演，我奉劝你不要找死。” “就算替我挡剑而死，我也只会让人找个乱葬岗收尸。” 他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余青青很想翻白眼，但她这会只能违背良心演戏：“这怎么行，毕竟我是殿下贴身侍女，自然要为您鞠躬尽瘁死而……。” 死字还没说完，她就吃痛一声。 裴昭霖用银针封住了她流血的穴位，神情相当冷酷地掏出来个白瓷瓶。 “管家用的疗伤药，拿回去敷好，不要耽误自己的职责。” 任谁看，都像是对待阿猫阿狗一样的周扒皮。 有些还没昏迷过去的婢女，看到这番场景已然转变心思。 安梁王真无情。 这谁敢爬床啊？估计九条命都打不动他。 余青青总觉得有些奇怪：“谢谢殿下赏赐。” 她低头一看，这青莲膏赫然是皇室贵族都很少能享用的疗伤圣药。 裴昭霖居然就这么扔给自己了？ 她没记错的话，这药稀缺到重金难求一瓶。 还是说安梁王府真的已经奢华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那边即将被做成人彘的刺客正在垂死挣扎。 “你们怎么敢动我！裴昭霖，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我杀你吗？！” 女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她自杀不成，便开始极限拉扯。 “如果你能放我一马，我可以考虑说出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昔年宫变内幕。” 她神色相当自信，很有把握裴昭霖会感兴趣。 就连余青青都有些好奇。 “可惜，本王对这些不感兴趣。” 裴昭霖歪头，下巴抵在冰冷骨扇上。 “你错就错在，不该提及本王生母，更不该犯蠢敢碰我的人。” 话毕，暗卫便直接捏住女人的下颌，手中匕首锃亮。 刺客大惊失色：“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没想到安梁王这般狠辣！ 手起刀落，霎时间舌头被割掉在地上，血液四溅。 当着众人的面，她被斩断四肢削成了人彘。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能在血泊石缸中呜咽挣扎。 这下子，仅剩不多的婢女都被吓晕过去，是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程度。 余青青好死不死和男人对上视线。 裴昭霖看了眼她右臂白纱布，皱眉讽刺道：“你就是这么包扎伤口？真是丑陋至极。” 他是懂怎么气人的。 余青青心里翻了个白眼，默念八百遍别人生气我不气。 “比不得王爷技艺高超，毕竟奴婢出身低微，难免粗手粗脚。” 就差把“有本事你行你上”几个字刻他脑门。 结果裴昭霖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还真打算动手帮她包扎伤口。 可能他真有强迫症。 “过来，把纱布给我。” 余青青蹲下将手臂也递过去。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更何况还是让上辈子的死对头亲手替她包扎伤口。 片刻后，裴昭霖相当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她低头一看，右臂上分明是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 余青青：“……” 余青青就知道，这王八蛋绝对没安好心。 第7章 汤里下药 是夜月明星稀。 余青青收到张纸条，内容很简短，约她去竹林密谈。 “虽然有些意外波折，不过你表现很好，成功赢取了安梁王信任。” 说话的人身姿绰约，举手投足间甚是端庄。 女人拿出熟悉的端王府令牌：“我是白灼，今晚是月圆之夜，裴昭霖体内原本的寒毒会发作到极致，这样好的机会你得尽快偷取兵符，端王已经和我书信说过你的事情。” 难怪她看上去有些眼熟。 原来就是今天带领一众婢女进府的管事白灼。 余青青不动声色：“那今日被做成人彘的刺客也是端王殿下的人吗？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让我取得信任，委实是过意不去。” “当然不是，你还不够格。”白灼闻言嗤笑道：“那刺客并非我们的人，我只是顺水推舟让你在裴昭霖面前卖惨，我当初便是为他差点丧命，才能被裴昭霖留在身边多年。” 余青青却并不觉得。 相反她有种被毒蛇猛兽盯上的感觉。 上辈子和裴昭霖交手多年，他这人残忍多疑，比端王还要冷漠十分，怎么可能因为以命相救就轻易相信？ “爷应当已经将千机引交给你，这种慢性毒药不会被人察觉，也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白灼拢了拢长袖，将一瓶解药赠与她。 “裴昭霖生性多疑，哪怕你是贴身侍女，也定会让你试毒。” “你提前服了这解药，然后再想办法让他服用千机引，日积月累下，裴昭霖就会形如傀儡，丧失心智，彻底被王爷操纵。” 原来贴身侍女的用处在这呢。 余青青佯装诧异道：“可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拿兵符吗？杀了裴昭霖多省事，为何偏要费力气操纵他？” “笑话，裴昭霖这等风云人物死了多可惜，只有他能和王爷斗上一斗。” “若是此人能为王爷所用，宏图霸业指日可待，况且药人一事你不是早就知道？” 女人有些不耐烦道：“快些去前院吧，裴昭霖该传唤你了。” 余青青脑海中逐渐串起一根清晰的线。 难怪他会这般看重药人，原来从始至终裴晏端想要的都是将裴昭霖为他所用！ 裴昭霖武功高深，若是被做成药人，效果恐怕会比上辈子还要强百倍。 这才是端王想要的大杀器！ 也正是这番话突然点醒了余青青。 哪怕是她死前，安梁王都让裴晏端心生恐惧。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领命，我自当不辜负端往殿下一片期待。” 反正她这辈子都是要复仇血恨的，倒不如和死对头共舞。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裴昭霖。 月亮渐渐升起，余晖笼罩四野，抬头的功夫，白灼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前厅。 裴昭霖喜静，所以屋子里仆人并不多，他闭目养神时，倒是少了些残忍戾气，多了几分温和近人。 “王爷请用膳。”余青青说完这话，从善如流地把每道菜各夹一遍。 试毒流程她已经了然于胸。 自己也在厨房内提前往菜里加了些小料。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餐桌佳肴丰盛至极，许多都像是按照余青青的口味制作。 尤其是这东坡肘子、水晶脊肉、无为碳熏鸭、西湖醋鱼，几乎都是她的最爱。 余青青都要怀疑这些菜是不是厨子专门为她做的。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毕竟曾经被裴晏端教导过要隐藏喜好，哪怕再喜欢的菜也不会多尝一口，所以她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不可能有人细节到能知道自己的口味。 更何况这人还是她上辈子死对头。 “怎么，不好吃？” 裴昭霖忽然睁开眼睛，歪头慵懒地看过来。 他可是特地让人做了这些菜。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不好吃便全撤下去，不合胃口就是不合胃口。” 就像人一样。 无论怎么做，都比不上裴晏端。 他神情中忽然多了些许戾气。 “这些都很好吃啊！”余青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黑莲花他杀气腾腾。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只是奴婢为您试毒，不敢逾越多吃。” 可恶。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哪家试毒丫鬟会在主子饭桌上狂吃啊？ “安梁王府没有这种规矩。”裴昭霖有些愣住，他面上却仍然波澜不惊道：“跟本王一同用膳。” 其实之前他本打算杀了余青青。 毕竟她是端王的人，这种以命相救的伪装也就骗骗别人，他一眼就知道这人当时压根没想过救自己。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留着她了。 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会狠下心杀自己，若真到了那么一天，同归于尽也很好。 反正他这条命很久以前就是余青青的。 “这样不好吧。”余青青如是推辞。 然后便佯装害羞听话，实际上大朵快颐。 她并不打算往菜里投毒，所以吃得很尽兴。 哪怕真的有毒，她体质特殊百毒不侵，所以哪怕试毒也压根不足为惧。 余光偶然瞥见裴昭霖似乎唇角上扬，余青青抬头一看，对面这人正撑着下巴看她吃饭，神情懒散像没骨头的猫。 怎么感觉他更变态了。 该不会他真的也反手往菜里投东西了吧。 “这是当归羊肉汤，可以补气血降心火。”余青青笑眯眯将手中那碗汤端过去：”殿下尝尝。” 裴昭霖掀起眼皮看了眼：“你做的？” 鲜香弥漫，乳白色汤汁看上去极为诱人。 一旁的管家闻言摇了摇头，老头心想，府里都知道王爷最讨厌吃羊肉，偏偏这女娃触碰到禁忌，怕是要遭老罪喽。 余青青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感觉空气瞬间有些凝滞。 “确实是奴婢做的，味道可能有点清淡。” 裴昭霖歪头，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不怕我吗？” 这府里机关算尽，送进来一批又一批女人，皆各怪鬼胎。有的想杀他，有的想借他巩固权势，但更多的是怕他这玉面罗刹。 “怕。”余青青实话实说：“所以奴婢在努力苟命。” 她知道裴昭霖幼年就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大逃杀，若不是被人所救，恐怕就不只是断了条腿这样简单。 还听说他还曾亲眼目睹过生母被害死，再加上断腿之后，性格更加暴戾不定。 跟他打交道，得留八百个心眼。 “那你想杀我吗？” 裴昭霖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他撑着下巴看向外面逐渐变圆的银月。 “现在是月圆之夜，我体内寒毒正在发作，如果你要杀我的话，会让我毫无还手之力。” “譬如将裴晏端给你的药下在汤里，会更加顺利。” 厨房眼线早早就禀报过，说是余青青偷偷往汤里加了料。 裴昭霖却置若罔闻。 他眼也不眨，径直用汤勺盛了口汤，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管家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 夭寿了，他家王爷明明最讨厌羊肉啊！ 余青青：？ 余青青只觉得他脑子好像真的有病。 对面男人无声微笑，却俨然一副“快来弄死我”的模样。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裴晏端给自己的药？ 危。 “奴婢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随后余青青便眼疾手快走过去，十分严肃将手贴在男人额头上，然后又把了一下他的脉搏：“殿下别动，奴婢失礼了。” 听说今晚他会生不如死，别不是真被烧坏脑子了。 左右暗卫伺机而动，却被裴昭霖一个眼神吓回去。 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真的乖乖任由人把脉。 肌肤相触之际，裴昭霖盯着少女露出来的脆弱脖颈。 只需要轻轻捏断，便再也不会看见她和裴晏端卿卿我我。 “没发烧啊，寒毒确实在发作，按理来说应该痛得哭天喊地，难道痛傻了……” 把脉良久，余青青面露茫然。 医者仁心，她委实看不下去，要是死对头真成傻子白痴了，自己岂不是少了个盟友。 “我往汤里特地加了几味消火散毒的药，殿下有觉得不适的地方吗？” 余青青专心致志给他看病。 满脑子一件事：这王八蛋命真硬啊。 这么多年的寒毒淤积，正常人早死了，也不知他是靠着什么续命。 “寒毒而已，本王早就习惯。” 裴昭霖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漆黑眼眸就这样一眨不眨盯着她。 真稀奇，原来不是下毒。 “你不是想杀我吗?” 他不相信有人会选择自己。 但汤里确确实实没毒，还特地被她加了几味有益身体健康的药物。 “不想。”余青青松开手，皱眉看向他手臂上正在蔓延的花纹：“王爷若是相信，我可以暂时帮你压制寒毒。” “非但如此，我还能医治你的腿。” 此话一出，空气都似乎凝滞片刻。 四目相对时，他手腕还残留着少女温热气息。 “殿下万万不可相信此女！”老管家十分警惕道：“她可是端王府出来的人，那端王素来与您……” “住嘴，我自有分寸。”裴昭霖嗓音冰冷。 他只是眼神古怪地问她：“你想救我？” 余青青：“不然呢。” 裴昭霖没说话，他不知道是不是端王跟她联手串的好戏，但密探传来的消息压根没这出，如果说端王打算让她借着医治功夫刺杀自己，那也实在是蠢到无可救药。 第8章 替他救治 余青青在赌。 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忍受终生腿疾。 “殿下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提前试毒。”她坦坦荡荡：“毕竟我先前是端王的人，你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 “但我来安梁王府，确确实实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储君之争，谁还能比裴昭霖更适合搅混水？ 她要的就是诱他提前入局。 “你胆子倒是大，敢和本王谈交易。” 裴昭霖屏退下人，只留了几个心腹在暗处。 “早就听闻余小姐非端王不嫁，更是为他鞍前马后，你要知道，裴晏端可是恨极了本王。” 余青青松了口气，还好黑心莲感兴趣。 她懒得再装：“前些日子落水后，想通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关于裴晏端，他并不爱我，甚至三番四次陷我于不义之地。” “这么些年为他出生入死，要报的恩也早就够了。” “而我余府三百人性命，至今未报。” 当年她尚且年幼，余府惨遭灭门，被娘亲关在地窖底下才逃过一劫，后面滚落悬崖被裴晏端捡走后，他亲口承诺过会帮助自己查清真相复仇。 年年复年年，直到裴晏端登基，等来的却是剖心烈火要她性命。 裴昭霖：“所以你想做什么？” “天下易主，助殿下一臂之力。” 余青青神色淡然，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只有她知道，裴昭霖昔年造反只有一件事，就是为他母妃复仇。 “你比她们所有人都要大胆有趣。”裴昭霖面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但是本王偏偏不爱江山。” 这人还真叛逆。 于是她也开始摆烂：“我也不爱复仇，只想和您联手合作成为盟友。” “毕竟我惜命，跟着殿下活得长久。” 结果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他，裴昭霖忽然哈哈大笑，像个疯子一样。 毕竟在那极为恐怖的梦境里，少女和他都死无葬身之地。 “好啊，你若跟着本王，我护你百岁无忧。” “但有朝一日你若松手离开，我便亲自将你送入死路。” 一个野心勃勃，一个满心蛊惑。 “我自然是要长长久久陪着殿下。” 余青青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黑心莲是懂霸王条款的。 但她上辈子师从铁手诡医，学了不少改头换脸之术，人称妙手医仙。 如果真到了想跑路的时候，死遁又有何难？ 乌云散去，圆月高悬于顶。 余青青看见惨淡月光下，扭曲可怖的绛紫花纹，已经蔓延到男人掌心。 “我能用针灸之术暂时压制住寒毒，但是要想彻底破解，日后还需要几味药引炼制。” 他额头已经起了层薄汗，面色也极为惨白。 每逢月圆之夜，寒毒便会沁入五脏六腑让人生不如死，此时也是人最为虚弱之时。 “待会可能会疼痛非常，殿下做好心理准备。” 暗卫将准备好的银针递过去，站在旁边死死盯着她。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一句话：敢有小动作就要你命。 余青青没空搭理，她此刻全神贯注寻找穴位，将银针按顺序刺入后，又紧接着输入内力辅助，室内熏香袅袅升起，她几近屏住呼吸不敢有一丝放松。 从裴晏端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少女几缕碎发被黏湿在额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此刻正一眨不眨为他施针。 手臂逐渐失去知觉，心脏却像是有羽毛挠过带着点痒。 如果余青青真是奉命来杀他的，那他很愿意跟她一起死，毕竟幼年那场劫难里，少女明明说过会跟他永远在一起。 她却是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 “接下来可能有点危险。” 余青青抬头就撞见男人神情莫测的脸，看上去怪变态的。 “我会施以内力冲击百会穴，成功的话，接下来半年都不会再受寒毒侵蚀。” “你需要配合我调整内息，保护好心脉。” 她垂眸抽出几根尾端系着红色绳带的银针，极小心将其扎入皮肉，然后将内力源源不断随着银针注入百会穴。 裴昭霖闭眼坐在床榻之上，乌黑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束起，是很少年气的相貌。 月光落在两人肩头，像披了层锦帛。 没过片刻，只见裴昭霖唇角逐渐溢出鲜血，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和体内气道相搏。 随后便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怎么会这样？”管家心急如焚道：“要是出了岔子，余小姐你可休想走出这安梁王府！” 周遭杀气四溢。 恐怕这满屋暗卫早就蓄势待发。 “死不了。”余青青没功夫和他们解释，她皱眉死死握住男人的手腕：“裴昭霖，你清醒一点不要睡！” 危急关头，她甚至直呼其名。 “大胆！王爷的名讳岂是你能……殿下您终于醒了！”管家急得老泪纵横。 “本王无碍，放手让她一试。” 裴昭霖缓缓睁开双眼，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但他能清楚感知到体内毒素被一点点压制转移，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却也极大缓解了寒毒带来的痛苦。 在昏迷之际，又是她将自己拉回来。 “别高兴太早，还有这最后的余痛等着呢。” 余青青其实还挺佩服裴昭霖。 如果是普通人，在自己施针的时候，早就痛得死去活来。 可是他竟然闷声不吭，甚至吐血昏迷的时候，被自己一句话就能喊醒。 这人实力连她都摸不清楚，难怪端王视他为掌中钉肉中刺。 “你现在的痛苦会成倍增加，忍一忍，接下来半年都不会再被寒毒困扰。” 余青青匆匆扫一眼室内，随后拿了根筷子过去，俯身递给他。 “咬着吧，总比……” 话还没说完，突然天旋地转，床榻上的男人转头一口咬住她肩膀。 “嘶——” 隔着轻薄衣料摩擦，三千长发交缠在一起。 肌肤相触，他整个人都是冷的。 余青青右肩被他狠狠咬了一口，她怀疑绝对落下了咬痕。 操了。 这裴昭霖是属狗的吧！！！ 别说是余青青，就连其他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王爷最讨厌女人接近自己，便连触碰都觉得恶心。 管家更是为他操碎了心，害怕这孩子该不会有龙阳之好。 得。 破案了。 他们家主子分情况能和女人贴贴。 “您能不能先松……松口？” 余青青用银针狠狠刺了他一下，裴昭霖似乎才清醒过来。 他躺在床上低低喘息着，额头冷汗淋漓。 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被浸湿透了。 “寒毒已清，殿下，您可以稍微放开我了。” 裴昭霖心脏剧烈起伏着。 他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里自己奔赴三千里回京都给女人收尸，亲眼看见她被裴晏端割头挂在城墙上。 那颗焦黑可怖的头颅和眼前之人逐渐重叠。 原来都是假的。 “我咬的？”裴昭霖眼神古怪，似乎很怀疑自己会咬人。 “没关系，奴婢皮糙肉厚，咬不死。” 余青青眼神幽怨，就差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她跟他绝对是孽缘。 裴昭霖看着她的眼神却变了，似乎是又想到那个噩梦，他有些阴鹫道：“你要是死了，我就让裴晏端给你陪葬怎么样？” 余青青：“……”他看起来确实很恨裴晏端。 “这是听风楼贵客标识，京都只有四份。”裴昭霖忽然将右手无名指的银戒给她：“你若是想打探消息，凭它便能畅通无阻。” “这是你缓解寒毒的报酬，至于余府的事情，本王也会替你报仇。” 裴昭霖是听风楼贵客？ 要知道它是京都最大情报组织，她当初也是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和某个二把手搭上关系，而他居然和楼主相识。 余青青笑眯眯接过：“多谢殿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如果有这银戒，她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压根不必再借助裴晏端。 尤其是她定要查清当年余府灭门真相。 也就是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阵阵弩箭声和嘶吼。 “杀了裴昭霖，为民除害！” “江湖赏金千两，裴昭霖的头颅老子定当拿下！” 其他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 “今日是月圆之夜，不少势力就盯着这天想要害王爷的性命。” 管家一改从前的态度，为她和裴昭霖上了壶茶。 “可惜啊，都是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等到大门敞开时，余青青彻底明白了管家的意思。 院子里死了不少人，尸体堆积血流汨汨。 有个络腮胡男人尚且挣扎着大骂：“你这怪胎出生之时就引来大旱，如今饥荒饿殍千里，大家都说只有拿你祭祀才能平息上天怒火。” “你要是担得起安梁王之名，就应该站出来为天下苍生考虑！” 在众人看来，当今君主昏聩无能，连年灾祸横飞，而裴昭霖又手握重权凶残可怖，不能做到明鉴君主，更像是为祸朝纲的奸臣。 再加上他出生异象，更惹人非议。 余青青最烦听到这种话。 幸好自己没有道德，别人绑架不了她。 裴昭霖手中微微用力，络腮胡便瞬吸到他手中。 “你说天下苍生啊。” 他掐住了男人脖颈：“与我何关。” 裴昭霖不知怎的，十分有闲心道：“不如说说看你是受何人所指来这里。” 余青青仿佛看到了这络腮胡和他背后主人的下场。 ——死或者废。 第9章 除掉蛊虫 那络腮胡满脸横肉，义正言辞：“我背后是千千万黎明百姓，我奉天命诛杀奸臣！！” “你若真是爱民忠臣，就应当遵从百姓愿望，身死祭天，以换取社稷安宁。” “余青青，你去割了他的舌头。”裴昭霖忽然指了指她，然后扔过去一把匕首：“既然吐不出什么有用的话，那便拔掉他的舌头用手写。” “还不说幕后指使的话，你就将他的肉一片片剜下来。” 余青青：“……” 你清高你了不起。 最血腥可怕的活，黑莲花就这么交给她。 然而事情比想象中更棘手，只见那络腮胡仰天大笑道： “我刘白绝不为你这奸臣所利用！” 话毕，他咬舌自尽。 一旁暗卫甚至尚未来得及阻止，可见此人早就做好了必死之心来杀裴昭霖。 但是余青青总觉得不对劲。 她指了指络腮胡的耳朵：“那里面好像有活物。” 果然很快从那耳朵里挤出一只乳白色软体虫子，蛆虫般大小，尾后却如同蜜蜂似的长了根尖锐倒刺，此刻正缓缓蠕动着爬到地面。 老管家不由得惊呼：“居然有蛊虫，真是恶心人。” 他抬脚就要踩死虫子之际，被余青青拦了下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很是谨慎小心地远离：“若是踩死它，你可能会没命。” “什么虫子，区区雕虫小技罢了，小丫头果然还是经验不足。” 陈伯闻言哈哈大笑，他摆摆手十分有经验道：“老奴素来跟药王谷打过些交道，这玩意是为了控制人的蛊虫，如今寄主已死，它自然会爬出来。” “可见那背后之人心肠毒辣，以虫御人，不似我家王爷宅心仁厚。” 余青青：“……”我刀呢。 裴昭霖分明与宅心仁厚四个字不沾边。 他比蛊虫可怕多了，眼也不眨就能将人剥皮挖心。 余青青语重心长：“可这并非常见蛊虫，往往成群出动，寄主死后也能……” 然而她话都没说完，就被人呛了回去。 “无知，我曾是赤脚大夫，幸得王爷赏识才走到如今，一些医术药理和虫物还是基本懂得。” 陈伯让人拿出火把来，谨慎起见他要烧死这只虫。 “这种蛊虫最好是第一时间处理，如若不然恐怕会逃窜到其他人身上，徒生事端。” 蛊虫自爬出后便待在尸体旁不动。 它身上许多细小绒毛随风飘动，两只幽绿眼瞳直勾勾望着前方。 就像是在等待什么号令。 眼见着老管家就要一把火烧死，余青青瞬间抽剑打掉火把：“等等，快停下！” 她电光火石之间将陈伯推到一旁，力道之大令老管家险些磕到石头上。 “你这女娃好大的胆子！”老管家眼前直冒金星，愤怒道：“要不是看在你救过王爷，我怎会容忍你三番五次这么放肆。” “陈叔不如先听听余姑娘的见解。” 只有裴昭霖坐在轮椅上面不改色，他那双眼睛愈发漆黑深邃。 “相信敢和本王合作的人，不会是那种平庸碌碌之辈。” 这黑心莲明摆着是在敲打自己。 但这本来也是余青青预料之中的计划，毕竟这种蛊虫极为罕见，京都持有者恐怕只有端王。 余青青：“我需要有人在一旁做蛊虫的诱饵。” 恰巧就在此时，院中忽然又闯入另外一个女人。 粉黛未施，惊慌失措地跪下来请罪。 “奴婢今夜被人药晕竟不自知，险些害得王爷出事。” 来人正是先前让她下毒的白灼。 裴昭霖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你向来谨小慎微，想来是对方太过强大，不然也不会被人药晕吧。” 白灼额头有细小汗珠：“奴婢失责，求王爷责罚！” 然而裴昭霖却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他说自己今晚心情甚好，免了她死罪。 “你便去帮助余青青，给蛊虫做诱饵吧。” 白灼大惊失色，但是碍于裴昭霖气场可怖，她可能真的随时都会掉脑袋，于是不得不走到余青青身边，压抑住心中怒火。 “奴婢领命。” 余青青瞧见白灼慌慌张张赶来便瞬间明了。 合着今天这出刺杀和蛊虫一事，还真是端王安排的。 不然白灼也不会这样焦急赶来，还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余青青装作没看懂，径直热心拉着她的手，用朱砂黄酒在白灼手腕上画了个符，又十分熟练地带她来到尸体旁边。 “姑姑只需要看好脚下的瓷碗，站在这里不要动就行。” 然而白灼拉住了她袖子，咬着后槽牙道：“蛊虫一事这般重大，及时弄死比较好。” “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该当何罪？！” 这话很明显在提点她。 白灼还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就差把“你他娘的别动端王蛊虫”这句话刻在脑门上。 “姑姑莫怕，王爷已经允我放手一搏。” 余青青装作没看见她的眼色，径直蹲下来掩住口鼻，随后便将糖粒洒在蛊虫周围，又用蜡烛将砂糖点燃融化。 霎时间只听见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的声音从蛊虫身上传出，它肥软的身子拼命蠕动着，似乎十分害怕似的想要挣扎，结果像是嗅到什么可怕气息般疯狂扭动。 空气中有水珠爆裂声。 只见那具尸体忽然四肢都在乱爬，毫无章法像是要复活！ 白灼大惊失色：“快停下！” 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女要做什么了，余青青居然真的想将所有蛊虫引出来。 那端王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暗卫齐齐出剑，就连裴昭霖都不知道少女卖的什么关子。 “他不是早就死透了？” “虽死犹生。” 余青青将火把一举丢在尸体上，很快便劈里啪啦烧得旺盛。 非但如此，只见有三两只细小虫子从尸体口鼻处爬出来，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蛊虫，铺天盖地从眼睛鼻子耳朵等有洞的地方钻出来。 在火势倾覆下惨叫连连，但很多蛊虫却非但没烧死，还顺着空白地界汇聚成一条线，前进方向赫然是那个瓷碗！ 白灼只感到头皮发麻，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殿……殿下救我！” 她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然而裴昭霖一句话却让白灼大气都不敢喘。 “不准过来。” 余青青觉得，这四个字不知怎得被他说出一股阴森狠戾的语气来。 转眼间密密麻麻的蛊虫已经爬到瓷白大碗里，碗里盛了许多黑泥般的草药，它们竟乖乖待在里面不动了，好似熟睡的春蚕。 白灼忍着恶心将碗端起来：“这该如何处理？” 余青青指了指对面：“先火烧，再埋入柳树底下。” “这玩意是蛊虫没错，但却是变异过的白银蚕，蛰伏在尸体中不会死亡，但如果轻举妄动杀死其中一只蚕虫，那么其他虫子便会倾巢而出，瞬间钻进活人体内。” 话音刚落，余青青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起，有只小虫子挣脱尸体爬到裴昭霖脚边。 竟然会有蛊虫能不受秘法引诱！ 它此刻露出嘴巴里的口器，想要狠狠咬住男人的肌肤。 余青青胆战心惊：“快躲开！” 要是被咬上一口，她都很难控制毒素蔓延。 这虫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0章 有心上人 “旁门左道。” 裴昭霖直接用手捏住那只恶心蠕动的虫子，手中内力催动下，那蛊虫竟然在瞬间就被冻成冰块。 蛊虫甚至还保留着张大嘴巴想咬人的姿态。 在场所有人都惊出冷汗，尤其是老管家心惊胆颤摸了摸胸口。 “还好王爷没事，余姑娘救了我等，否则老奴恐怕难回生天。” 他向来能辨是非，此刻有些羞愧自己一时冲动，差点害得王府遭殃，于是为先前鲁莽行为道了个歉。 余青青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家没事就好。” 今日救人，正好顺手推舟卖几个人情，尤其是陈伯待在安梁王府数年，是心腹亦亲人，他向来知恩图报，这样的人日后大有用处。 不知怎的，裴昭霖忽然过来，他宽大长袖垂在轮椅上，余青青抬眼时看见他赤着脚。 白皙到能看见青色血管。 分明病态又羸弱，却又让人心生恐惧。 “从未听说京都之内有擅蛊虫者。” 刚说完这句话，碗里燃起灼灼火焰，所有虫子发出凄惨叫声，味道腥臭难闻。 裴昭霖像是闻不到似的，只让她过来。 “你却是极为熟悉。” 她的脸被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捏住，余青青只觉得自己掉进数九寒天的冰窖里，心生寒意。 感觉自己就像那只蛊虫，随时会被他冻成冰块。 从这个角度，她清晰看见黑心莲的睫毛长而卷，肤色像玉石般清透冷白。 这人简直就是会吮血敲髓的精怪。 “奴婢幼年体弱多病，幸得苗疆神医收为弟子，才略懂些皮毛。” 余青青神情淡然自若，很坦然对上他的目光。 幼年之事早就无从考究。 “若殿下怀疑是我动的手脚，那就更冤枉了。” 这王八蛋疑心真重。 “我要是想害你呢，昨晚就该动手了。” 裴昭霖又往尸体上丢了把火：“当真是有功，我该赐你些什么好？” 他心情不定极了，前一秒还疑心病想着怎么弄死人家，这会却又要赏赐。 就连陈伯都无法揣摩主子心意。 余青青毫不犹豫道：“钱。” 简单明了，不失优雅。 这个世界上谁会不爱钱呢？ 裴昭霖：“……” 裴昭霖十分古怪地看她一眼。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松开手时神情恹恹，十分暴躁地转身就走。 “赏银五百。” 他给钱确实干脆利落，这点倒是比裴晏端扣扣嗖嗖强。 风吹朔叶，满院寂静。 陈伯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银票，干笑两声：“老奴就说，殿下他很是大方。” “谢了啊。”结果余青青手一拽，没拽动。 “余姑娘能否也帮我一件事。” 她愣了下，随后笑眯眯伸手：“这是另外的价钱。”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陈伯才十分不好意思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家王爷身娇体弱迎风咳血，所以有时心情不好。” “从前为他救治的大夫们，要么受不了他的脾气，要么就是奸细被处死了。” 陈伯说：“如果你真能治好王爷的病，我愿意把身家性命都交予你。” 距离真正毒发没几年的时间了。 余青青笑了起来：“你全部身家多少？” “半辈子积蓄也有六十万左右。” 可恶。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余青青含泪握住他的手：“你放心，他的病我一定治好。”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医者仁心。 然而陈伯前脚刚走，白灼就立刻出现。 女人手握令牌冷冷道：“你真是好大胆子，连王爷的命令都敢忤逆！” 原本蛊虫计划相当顺利，若无差错，府内起码有半数人能被端王操纵。 结果就是因为她，前功尽弃！ 短剑顷刻间抵在余青青脖颈上。 “……姑姑当真是误会我了。” 余青青瞬间入戏，她委屈抬眸，不顾脖颈上已经有血丝渗出，反而将怀中一封信交给白灼。 “计划有变，安梁王早知今日计谋，不过是想试探你我二人罢了，所以我今日才提前出手破局。” “姑姑若是不信，可将此信交给端王，里面有他人与裴昭霖来往证据，正说明端王府也有内奸。” 她相当无辜地眨眼睛。 反正信件都是假的，在这个谋士多如狗的时局，要请人造假笔迹简直轻而易举。 白灼半信半疑：“那怎么不提前告知我？” “这种事肯定要自然反应才好，不然怎么能骗得住裴昭霖那中多疑的性子？” 余青青眼神明亮：“还要多谢姑姑配合，相信裴昭霖已然十分信任我，不日就能取得兵符拿他狗命！” 讲道理，上辈子斗了那么多年裴昭霖都没死。 由此可见祸害遗千年是真的。 “如此且让我看看你能不能取得他信任,下次休要轻举妄动。”白灼松开短剑问：“上次让你下的药，他喝了吗？” 余青青：“没，此人疑心病重，饭菜茶水全都不经由他人，我实在难以下手。” 她又怀念起白嫖裴昭霖吃喝的时候了。 黑心莲真是暴殄天物。 “罢了，他确实很难上钩，如今我们只好换个方向。” 白灼：“他早年有一心上人念念不忘，还有一副画像留于府中，端王要你七日内找到。” 余青青：“……哈？” 假的吧。 黑莲花居然也会有心上人？ 但是这句话刚说完，白灼就十分冷漠地拂袖离去。 真是头疼。 所以问题是，她要怎么恰到好处在端王和裴昭霖之间周旋？ 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余青青从来不会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裴昭霖身上。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真正取得黑心莲信任，说服他能够为己所用。 余青青回去歇息时，难得睡了个安稳觉。送进府中的其他姑娘们说是侍婢，实际上并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挂着皇帝送美人的由头待在府里而已，所以鱼龙混杂，管家也压根不会让她们经手府内事务。 而自从入府第一天，裴昭霖那副凶残可怖得剥皮模样还历历在目，许多人都已经怕得要命。 不过有一点余青青没想到—— 虽然怕他，但是许多人更想借此翻身。 到了第二日午时，余青青睡到日上三竿未醒，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等她打算去后花园晒太阳时，颇感震撼。 有人浓妆艳抹反复重复扑蝴蝶的动作，还鼓起勇气自言自语说：这次一定能用美人计杀了狗贼！ 也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密谋，听说裴昭霖有个心上人白月光，一直藏着她的画像于书房中。 “还真跟白灼说的一样，这人藏着个画像啊。” 余青青低头思忖着，白月光替身话本，这会煞是盛行，这群人也很明显是想从画像入手。 活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听说裴昭霖这种冷酷无情的人，居然也会有白月光。 被黑莲花喜欢上一定很倒霉。 第11章 劈成两半 余青青现在只想转身回去当会咸鱼，结果正碰上先前的红衣女子。 她纤纤玉指捂嘴轻笑，一脸鄙夷道：“都是些庸脂俗粉，根本比不了我郑雪儿，你们怎么可能入得了安梁王的眼。” 余青青：“……” 当个庸脂俗粉挺好的。 俗话说女人多是非多，红颜总是先薄命，她还没活够。 不过，原来真有人真情实感喜欢黑心莲啊。 不确定，再看看。 “喂，你先前拍马屁功夫了得，竟然真的成为他贴身侍女了。” 郑雪儿拦住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仿佛在挑选案板上的猪肉。 “除了平点确实有些姿色，要不要考虑以后跟着我？” 余青青：“……” 她头一回觉得，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但是没办法，人家确实波涛汹涌。 余青青幽怨道：“不了，我只想摆烂。” 跟黑莲花打交道已经够难了。 要是真陷入宫斗大戏，她这个毫无家族背景的女人势必第一时间遭殃。 郑雪儿却不依不饶：“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刑部侍郎，所有人里只有我家最有势力，那安梁王早有拉拢之心，我当上侧妃指日可待。” 女人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毕竟她也算得上是朝中贵女，他爹手握重权，向来和将军府修好。 若是真的娶她入门，安梁王府恐怕名声更甚。 不过有一点她可能不知道。 别说侧妃了，就算是上辈子的裴昭霖，面对敌国公主放下身段追求数年，他也不曾看过一眼，更是终身未娶。 早有传闻说他不近女色。 “可我听说吧……” 余青青凑近了女人，压低嗓音很怜悯道：“他不行。” 这番话果然杀伤力很强，对面的女人眼睛瞪得老大。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 裴昭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小花园的。 他那身如墨的衣裳沾染了点点血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杀完人，这会儿神情还有些阴郁。 空气中还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余青青僵硬地转过头去，正好和男人四目相对。 完蛋了。 隔着一堆花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最后一句。 看到裴昭霖出现后，有黄衫女子娇俏地佯装抓蝴蝶，然后一个不小心想要绊倒在裴昭霖身上。 她惊呼一声：“王爷救我。” 按照话本子里的发展，本该是四目相对一见深情，然后苦情少女忍辱负重杀死奸臣。 但很明显这姑娘碰瓷错了人。 等等，这种套路是会死人的！ 余青青刚要提醒：“别……” 但她话都没来及说出口，只见那姑娘忽然之间被劈成两半。 黄衫少女甚至都没摸到青年衣袖，裴昭霖骨扇中便飞旋出尖锐利刃，从头颅开始，像切西瓜一样劈到脚下。 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染红满园春色。 上辈子也是这样，听闻有不长眼的女人想用美人计杀他，结果连尸体都被剁碎了喂狗！ 从此以后，裴昭霖玉面罗刹名号，响彻京都。 余青青胃里翻江倒海，纵然杀人无数，她第一见到把人劈成两半的死法。 她清楚认识到，若是有朝一日不小心，自己就可能是这种下场。 “过来。” 裴昭霖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烦躁。 他该不会又发疯了吧。 余青青经过花团锦簇的牡丹时，脚下正是鲜血淋漓的尸体，她忍着恶心没有去看，只快速走到男人身边。 要努力活下去才能复仇。 裴昭霖看到她这副反应，却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又笑起来。 “你不是杀过人，怎么也这么害怕？” 都说当年端王被人围追拦杀时，就是她孤身一人浴血奋战，几十人死伤无数，只有她在尸山血海中跟裴晏端生死相依。 珠联璧合的一对，真是感人呢。 下一瞬，他捏碎了手中娇艳的月季花，周身气息相当暴戾。 神情也愈发晦暗不明。 不知怎得，余青青总感觉那不是在捏娇花，反倒是像在捏碎自己的头颅。 真是可怕。 难怪他这人上辈子是孤寡大王。 “奴婢不是害怕杀人，是怕这些血弄脏殿下的路。” 余青青内心很麻木地吹捧他。 “毕竟您英明神武风神俊朗仪表堂堂，怎么能被这种血污沾染。” “少拍马屁。” 黑莲花却很受用似的唇角微弯，神情露出一丝愉悦，但当余青青再仔细看时，男人又恢复了那副阴森冷淡模样。 仿佛他勾唇轻笑真的是错觉。 愣神的功夫，他已经顺手用化尸水将那具尸体溶解了个干净。 “跟本王去前厅议事。” 于是余青青跟着他走了好久，也不知道裴昭霖什么意思，明明很快就能走到前厅的路，他非得带着自己从偌大花园绕远路走。 期间还走走停停，示意她多看看满园好花。 但姹紫嫣红开遍，她脑海中只停留着黄衫女惨死的样子，赶忙走得更快。 裴昭霖：“难道这满园春色比不过端王府？” 分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总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尤其是从黑莲花嘴里说出来，有一种“敢不看花就把你眼睛挖掉”的感觉。 “端王不配与您比。” 余青青又悟了。 这王八蛋肯定是在暗示自己不能背叛他搞小动作，不然也会被劈成两半死在花园里。 此时恰巧有人通报说端王求见。 “……” 裴昭霖莫名其妙瞥她一眼，然后直接去见端王了。 看起来还是不信任。 余青青叹了口气，老神在在地问旁边的管家：“你说咱们王爷也会有喜欢的心上人吗？” 她想到方才黄衫女说的话，不动声色开始套话。 “自然是有的，不但如此，王爷还珍藏着女人画像，日日挑灯看之。” 陈伯捋了捋胡须，很是感慨地小声跟她八卦。 “可惜听他说，那少女年幼时曾弃他于不顾，还生了场病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真是天意弄人。” 余青青：哦豁。 这尊大杀神居然真的会为情所伤。 还对人家思之如狂。 这画像一看就很重要，难怪很多势力打算从此处入手，那么问题来了—— 她要怎么搞到这幅画像交给端王？ 第12章 你求我啊 也不知道裴昭霖和端王聊了些什么，足足等到黄昏日暮的时候，两人才出来。 彼时余青青正百无聊赖地打扫前厅，扫帚都快被她用出火星子。 “听说当今圣上指名道姓要见你。” 老管家急匆匆跑过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事关紧急，你快些去书房找王爷吧。” 余青青愣住了。 她幼年时就惨遭灭门，父亲死后就已经和皇室再无联系。 当今天子时日无多，怎么可能见她？ 等到了书房中，于青青才发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裴昭霖，此刻眉头紧皱仿佛能夹死苍蝇，漆黑瞳孔一眨不眨盯着窗外。 “陛下明日会问你治罪。”裴昭霖开门见山道：“据说是因为柳如雪那个蠢货。” 余青青：“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自从上次一别，她已经给够了柳如雪教训。 嚣张跋扈的柳如雪完全是哑巴吞黄连，自讨苦吃，也没理由去找茬。 “自上次从端王府回去以后，没两日相府便对外声称柳如雪被恶毒丫鬟打伤了身体。” “柳林峰那个老匹夫借此为名，把罪名冠在了端王头上。” 柳相素来不喜端王，相比之下他更倾向于扶持书生儒雅的四殿下，如今这番举动很明显是在向四皇子靠拢。 “所以你猜……” 裴昭霖手中折扇轻轻抵着下巴，露出来那双狐狸一样的桃花眼。 “裴晏端会不会把你推出去？” 他有些好奇她会不会跟端王心生间隙，还是说依然一往情深信任那个男人。 余青青斩钉截铁：“不会。” 倒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他在自己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上辈子临死前，裴晏端还说过，若不是看在她利用价值高，早就成了弃子。 然而这番话一说完，裴昭霖的脸色却更加阴郁了，他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确定？” 余青青：“确定啊。” 尤其她现在怀揣端王的无数秘密，他怎么可能现在就把自己丢掉不管。 啪嗒。 裴昭霖忽然五指紧攥，那古朴圆润的珠子便在他手中瞬间化为齑粉，随风散去。 他冷笑：“很好。” 这两人还真是伉俪情深不离不弃。 越看越让人恶心。 “他确实没有把你卖出去当替罪羊。” 裴昭霖抬眸，嗓音像是终年不化的雪。 “可是他把你卖给了我，裴晏端竟然也会特地求我救你。” 本来以为那小子是想抢走余青青，结果他来了一招苦情戏。 当真是让人想自戳双目。 余青青愣住：“所以王爷您同意了？” 这她倒是没想到。 毕竟端王极为嫉恨裴昭霖，居然会为了自己求他办事，简直稀奇。 “本王能不能同意要看你。” 裴昭霖乌发红唇，懒懒散散坐在窗下。 “譬如说，求我啊。” “求你。” “……” 男人常年不变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裂，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被气到的模样。 还是压根没话说的那种。 余青青就很坦然，反正不就是求人而已嘛，为了活命她曾经甚至跟狗抢食过。 再者说，她料定裴昭霖会出手，毕竟他这双腿还没治好呢。 就是不知道他今天又抽的什么风。 “你不是最擅长揣测人心吗？”裴昭霖支着下巴道：“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求我才有用。” “毕竟我这双腿，废了也无所谓。” 呔。 这话是在威胁吧？黑心莲真的狗逼不做人，她合理怀疑是不是把端王身上的气撒自己这里了。 余青青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 她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了想平日里那些姑娘们是如何扭动腰肢翩翩起舞的。 “那我给您表演个才艺。” 话毕，她正儿八经地踮起脚尖开始跳舞。 俗话说，女人的腰，夺命的弯刀。 因着书房狭小，所以余青青往前面凑了凑，借着窗外轻风而动。 从这个角度能瞧见少女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皮肤也在阳光下白得发亮。 她生来就长得很好看，并非是郑雪儿那种妩媚妖艳，也不是宋婉卿盈盈一笑的温柔端庄。 更像是雪山朔吹的风，看似清冷，笑起来时却能令春雪消霁。 “不知殿下愿不愿出手相助？” 少女很是胆大妄为地攀折了窗外探进来的一枝桃花，掐低了嗓音温温柔柔。 十分矫揉做作道：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 她怎么温柔起来阴阳怪气。 裴昭霖：“这首诗是指赠送友人一支梅花。” 余青青：“……” 余青青深吸了一口气，特别委屈：“其实奴婢并未读过书，诗词歌赋也是阿娘当年在世的时候教我的。” 裴昭霖罕见地沉默。 不知道在这静寂的时间里他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觉得他真该死啊。 毕竟他也没有娘亲了。 “节哀顺变。”裴昭霖鬼使神差接过桃枝，视线落在少女纤细皓白的手腕上。 粉和白在此刻形成鲜明对比。 他只想到从前夫子说的桃花美人面。 裴昭霖抬眸奇怪道：“你怎么还保持着那个姿势，难不成舞蹈还未结束？” “劳烦殿下用棍棒扶我一下。” 余青青：“奴婢好像闪……闪了腰。” 她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谁家好人十几岁就年纪轻轻闪了腰啊？ 这还没完，泪眼朦胧中，余青青还瞅见对面那王八蛋笑起来。 还是那种哈哈大笑的欢快。 裴昭霖说：“你这样才有意思。” 不是寻常那种伪装心意的奉承，他头一回看见少女除了伪装以外的神情。 明明是龇牙咧嘴，却鲜活到让人愉快。 他推过轮椅，用桃枝点了几个穴位，余青青浑身僵硬的身体便陡然放松下来。 “明日春猎，你尽兴，我兜底。” “至于柳林峰，他拦不住你。” 裴昭霖这话颇有一股“你杀人我放火”的味道。 不知怎得，总感觉话里话外有弦外之音。 就像是眼前男人知道她明天要做什么似的。 余青青一眨不眨看着他：“多谢殿下，不过听陈伯说您有一副心上人画像，苦找她多年都求之不得。” “作为回报，我愿效犬马之劳帮你。” 眼神也是一等一的诚恳。 然而裴昭霖的神情却愈发古怪起来，他收回桃枝，看向余青青的眼睛。 “我已经找到了，可惜她始乱终弃。” 风起，有桃花落在窗柩。 第13章 始乱终弃 余青青遇到了个棘手难题。 毕竟她上辈子是猪油蒙了眼被情所困，没想到黑心莲也是真的和自己一样倒霉啊。 “殿下这就不懂了，所谓始乱终弃，你怎么知道不是误会？况且追求女人是讲究方法的。” 余青青大有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帮您找到这个女人，还能让她难以自拔爱上你。” 而且始乱终弃这个词相当不准。 既然天底下的男人可以一颗心碎成八瓣，瓣瓣都分给不同的人，那女人自然也可以这样嘛。 肯定是黑心莲留不住人。 裴昭霖漆黑瞳孔幽深，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又开始撕碎花瓣。 他嗤笑：“你要教我爱人？” 余青青：“是助殿下往前一步，尝试过以后才不会遗憾。” 这番话说完，她自己都很惊讶。 原来自个儿还能说出这种阅尽千帆酸掉牙的情情爱爱之谈。 “况且殿下丰神俊朗，除非那女子是天仙下凡，不然在我的帮助下，肯定能成功。” 她向来很会拍马屁。 但是这回裴昭霖却看着她说：“我的心上人是丑八怪。” 余青青：……？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嘴巴这么毒，难怪黑心莲没有老婆。 随即就看见裴昭霖去了书桌处，他低头捯饬着些什么物件，只听见咔嚓一声，背后有个大柜子如同木门一样缓缓打开。 看起来怪神秘的。 紧接着青年便从底下方格子里掏出一幅卷轴，花卷末尾泛黄，一看就是被人频繁拿出来观赏。 “我和她相识于微末，互相不知彼此身份，但却同生共死过。” 裴昭霖缓缓将画卷摊开，他嗓音带着独特的低哑，垂头时让人看不清神情。 “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少女。” 余青青并没有被情绪煽动，她只是在想，其实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没想到这招还真行得通，还以为这幅画卷不会轻易示人来着。 计划通。 她得想想接下来怎么把画卷复刻下来交给端王，两边通吃。 “虽然有些潦草，但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裴昭霖如是说。 嚯，还能有多潦草。 然后余青青就看见了此生都未曾预料到的画面： 只见那副画卷上画了个火柴人。 准确一点来说，火柴人脖子上还带了个项链，四周都是简笔涂抹出来的线条。 就像是刚学会写字的稚童随手涂画。 余青青：“……” 余青青被震撼了许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是所谓的白月光心上人吗？ 她怀疑黑心莲在骗人。 但是裴昭霖神情却十分正常，眼神甚至不自觉带了几分温柔。 “我曾背着她走了很久很久。” 明明一切都很好。 可是回京以后，不过几年光景而已，便已顷刻间物是人非。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裴昭霖眼神中流露出恨意，他歪头盯着余青青说：“你说，本王要如何才能让她再想起我？” 他胸口有一剑伤至今未愈，正是几年前伪装夜行时被少女当成刺客所伤，她那时就已经别有所爱，还对裴昭霖三个字恨之入骨。 真是好极了。 裴昭霖看着眼前眉眼姝丽的少女，低声笑了起来。 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她一起共沉沦才好。 余青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这会儿才刚从这幅画卷的打击中缓过来。 讲道理，完全不需要复刻画卷这么麻烦。 就算是撒一把米放在画卷上，鸡啄出来都能比裴昭霖画的好看啊！ “让她想起你其实并不难。” 余青青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 “听我的，用钱砸她，没有女人不喜欢钱，先让她喜欢上你。” 这在京都新出来的话本子里叫做霸道王爷路线，听说那背后写书人是位奇女子。 最重要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这谁能拒绝？ “她不会是贪财之人。” 裴昭霖又开始揪花。 本来挺好看的桃花，被他摧残得极为可怜。 余青青：“试试看再说，毕竟女人最懂女人。”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他，裴昭霖忽然从怀中摸出来一片金叶子。 “赏你的。”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若是她也能始乱终弃那个男人最好。” 余青青：！！！ 安梁王果然大气！ 她笑眯眯接过金叶子，心情相当美妙。 “我办事您放心，她铁定会谢谢您！” 啊。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钱的味道最香。 再攒一部分，她就能拥有生意本金，距离早日拿回爹娘的商铺也更近一步。 少女脸上情不自禁洋溢着愉悦，裴昭霖难得弯了弯唇角。 确实有用。 他漫不经心道：“忘了说，端王约好了戌时在后院等你。” “现在几时了？” “亥时。” “……” 黑心莲果然是个王八蛋。 他杀人诛心道：“快去吧，去晚了说不定连人都见不到了呢。” 果然不能因为钱高看他一眼。 裴昭霖的黑心肠还是那样焉坏焉坏。 “如此奴婢便退下了，殿下早点休息。” 转身出了房门，余青青拔足狂奔。 要命。 如果真错过了，裴晏端指不定以为自己叛变了，最起码这时候还不能被他知道。 等余青青赶到的时候，只见巨大榕树下，男人已经伫立许久。 银月光辉淡淡落在他肩上，像是披了层薄纱，如果不是上辈子知道他两面三刀，恐怕真会被他这副温润君子的模样欺骗。 裴晏端浅笑：“青青，你终于来见我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抛弃妻子。 “爷恕罪，那裴昭霖诡计多端，在书房里迟迟推延时间，甚至不告诉我你就在这里。” 余青青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双眼含泪。 “他怀疑我是你的人，哪怕我为他挡了一剑，私下里也还总是打骂我。” “裴昭霖还给了我一把刀，说若是想要取得信任，今晚便证明给他看。” 余青青颤颤巍巍拿出一把匕首。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多疑，今日做交易时，就三番四次羞辱于我。” 端王冷冷接过匕首，而后他就长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不好，暂时没有能力保护你，才让你深入险境，现在还要向他做交易救你。” “是柳相要害我吗？” “他毕竟是要为女儿出口恶气，所以本王没有办法，只能将你交出去。” 这话说的十分精妙，三言两语就展示出了他的无可奈何。 然而余青青很清楚，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交易。 恰好此时她瞥见不远处有人走过来，于是计上心头：“那人是过来盯梢的，怎么办？” 她哭卿卿道：“我是不会听他的话杀你的，要死一起死。” 端王皱眉道：“冷静些，先假装你我二人在争吵……” 眼看着不远处的人影在月色下越来越清晰，余青青当机立断红着眼睛小声道： “王爷，真是对不住。” 她抬手，狠狠甩了端王一个大嘴巴子。 第14章 扇他巴掌 啪—— 那巴掌狠狠砸在了男人左脸上，清晰明了落下个五指印。 “三殿下您自重，奴婢已经是安梁王的人了！” 余青青哽咽着，佯装一脸委屈愤懑的模样，十分楚楚可怜。 “在王爷不管不顾将我推出去的那一刻，奴婢的心就已经死了。” “您知道的，柳如雪她冤枉我啊。”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扇人巴掌。 老实说，这巴掌也早就该打了。 只见男人的脸瞬间有些肿胀不堪，力道之大，甚至嘴角都溢出血来。 “你！”裴晏端阴测测捂着脸。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无比清晰都在提醒他被打了。 完全是大逆不道之举，如果是旁人，他早就将其五马分尸。 但是他抬头就看见少女用眼神示意自己，口型无比清晰在说： 不远处有人正在盯着他们。 主打的就是一个“看不惯却又压根奈何不得”。 裴晏端很快进入状态。 “好，你真是好的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话。 “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本王，要选择裴昭霖做主子，那么从今往后，端王府与你再无关系。” “你我就此别过。” 余青青闻言却愣了下，这番话让她无比熟悉。 扪心自问，她上辈子确实是爱过裴晏端的，祁连山惊鸿一瞥，少年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年少伴随他去乡野村间游历期间，晚上睡觉她害怕打雷，他也总是牵着自己的手不曾松开。 昔年被追兵重伤时，也是少年郎为了不拖累自己放下狠话说，就此别过，让她赶紧跑。 可是后来为了白月光，害自己断掉一根手指的是他、剖心取血的是他、除掉腹中胎儿的是他、将自己活活烧死的也是他。 也许那个会为了她赴死的少年阿晏早就死在了羲和十二年春。 他早将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利用和负心。 往后便是那个满心算计要她性命的裴晏端。 至此她忽然明白，原来人真的能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 她忽然眼眶有些红，鼻头也酸涩。 余青青说：“好，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是端王府的人，多谢王爷栽培。” 少女的眼神明亮而执着，又带了释然的神色，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 不知怎的，那眼神却总让裴晏端有一种不祥预感。 就好像是少女真的会离开自己。 内心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这种感觉极为让人窒息。 然后裴晏端就安慰自己：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眼前少女早就爱他入骨，两人也早就是同生共死无数次的关系。 府中人都当她是被收养的可怜孤女，只有他愿意对余青青不离不弃。 她怎么可能离开呢？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演戏给别人看。 等到不远处气息消失时，余青青才连忙道：“爷，那人已经走远了。” 少女方才的眼神仿佛不过是错觉而已，她这会正抬头怯怯地看他。 “都怪我不好，下手这样重，如果可以的话，我甘愿牺牲的是自己。” 她说着说着，先前眼眶里蓄的泪水一齐落了下来，看起来无比可怜。 “您没事儿吧？” “无碍。” 是了。 就是这种随时能为自己赴死的神情，只能爱他。 这才是他们端王府里最锋利的一把剑，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棋子。 “你做的很好。” 裴晏端擦去了唇角血丝，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忽然来了一句：“方才本王所说并非真心话。” 话刚说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微愣。 像是真的怕她离开。 但随即便嗤笑，他绝对不会对眼前少女产生所谓情感，身为三皇子，儿女情长不过阻碍。 他要的是皇权霸业。 即便要娶妻生子，那个人也不会是她这样的孤女，根本不够资格。 何况他心中早有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贵女。 “奴婢知道。”余青青叹了口气说：“但是明日圣上就要召我入见，裴昭霖真会帮我吗？” “我假意将你送给他，并用了扶桑花做交易。” 端王将匕首还给她，神情讥讽道： “哪怕是有扶桑花又如何，他那双腿压根就无药可治。” “而你将会是杀死他的最佳利刃。” 余青青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扶桑花可谓活肉生骨药引，整个天下恐怕都找不出几株。 对于端王来说可能只是无用之物，但是对于裴昭霖来说却犹如沙漠甘霖。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去试一试，这扶桑花正合她意。 “父皇忌惮裴昭霖多年，至今都奈何他不得，而明日裴昭霖会直接带你入春猎。” 所谓春猎场，向来是皇室贵族游玩寻赏的乐子，也是用来观察皇子们的绝佳地。 如今皇帝年老体弱，其他人早有争储君之意，而上一次因为管事嬷嬷的干扰，导致端王在众人面前失了不少面子。 所以他势必也会在春猎扳回一局。 “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假借春猎之名，真正获取裴昭霖信任，本王会暗中助你。” 要取得裴昭霖信任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他想了一个好计谋。 余青青不动声色道：“莫非是以命相救？” “放心，不会伤到你。”端王点了点头：“若是在必要时刻，你可以杀了他自保，我会护你周全。” “那……他试探你我二人的这把匕首又当如何处置？” 余青青抽出刀，银白色刀身映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 四目相对时，她眼眶含泪：“我是断断不会伤害你的。” 毕竟要他亲自动手才好玩。 本来这把刀就是她自编自演，要的就是让裴晏端不起疑。 果然男人思考了片刻后，径直将匕首握在手中，随后便用力一划！ “本王告诉过你，做大事者必定不会怕苦怕痛，何况又不是死了。” “你哭什么。” 刀刃没入掌心，鲜血瞬间滴滴答答掉落在松软泥土中。 端王这个人，向来对自己够狠。 随着一声闷哼，他眼也不眨地摊开手，左手掌心已然鲜血淋漓。 如果是从前，余青青一定会心疼至极，可是现在她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只觉得远远不够。 上辈子她所经历的比这痛苦千百倍，他也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行！ “可以回去复命了。”裴晏端额头冷汗淋漓，却嗓音平淡道：“所谓试探，他不过是想借助你的手警告我而已。” 迟早有一天他会登上王位，将裴昭霖满门抄斩。 余青青抹泪：“那便提前祝王爷心想事成。” 榕树下月影绰约，端王走后，这里一片寂静。 余青青面无表情一点点擦去匕首上的血渍，她动作很轻很慢，整个人也懒散得不成样子。 月光下，少女将这把所谓裴昭霖赐的匕首随手丢进了土里。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看明日春猎场。 正在思考间，不远处忽然有人笑起来：“难怪这两人会被你耍的团团转。” 他说：“真是有意思极了。” 第15章 明艳肆意 “阁下何不现身出来一见。” 余青青瞬间警觉。 这人隐匿气息极为高明，甚至连她和裴晏端都没有察觉到。 而且此处还是安梁王府，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既然医毒双全，又何必委身在这狭小王府。” 男人从枝头上一跃而下。 月色如织，浅薄光辉像是为他打了一层薄纱。 只见身着冰蓝衣衫的青年高挑瘦长，腰间坠着枚碧绿玉珏，笑起来时像是摄人心魄的狐狸。 “要不要考虑跟我回家种田？我们师门有上百亩田地，还有很多奇花异草。” 这人吊儿郎当好似一位纨绔公子哥，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浑身上下却没有分毫杀气。 余青青指了指他脸上那副花纹繁复的恶鬼面具，十分无辜道：“那能不能先让我看看您长得什么样子？” “毕竟我这人酷爱俊俏郎君，没准你露出脸，我就同意跟你回家种田了。” 恶鬼面具摇摇手指：“这可不行。” “要是被你看见真容，按照我们师门规矩，那就得嫁给你。” 余青青：……嫁给谁？ 这人怎么还碰瓷。 余青青往后退了两步：“那我还是不看了，我配不上您。”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待会就不许后悔了哦。”恶鬼公子哥摇晃着他那把破了吧唧的扇子。 “今日见到你我甚是满意，也难怪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会大老远为了你来京都。” 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 余青青脑海中宛若平地起惊雷。 她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你是安梁王的弟弟……容墨竹？” 当年裴昭霖之母进宫侍寝以后，不知道皇帝出于何种原因又将她赐给老天师，甚至还生下过孩子。 可惜那孩子出生后便被遗弃。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人人都说裴昭霖的娘亲是低贱之女攀龙附凤，更是红颜祸水两次嫁做人妇。 ——有辱皇室尊仪。 而在宫变数年之后，裴昭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找到了容墨竹并将他接回府内做弟弟。 “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毕竟普天之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没几个，我也向来很少和哥哥住在一起。” 容墨竹歪头很是好奇地打量她。 “那我要定你了，确实是个种田的好苗子，有八百个心眼子。” “……”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余青青觉得他俩不愧是兄弟，可能没一个正常人。 如果说裴昭霖给人的感觉是表里如一阴郁森冷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少年更像是外表吊儿郎当，内心却让人琢磨不透。 危险。 第六感告诉她必须快跑。 然而对面少年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哈哈大笑道：“喂，你都能和我哥合作，怎么就不能和我一起种田？” 余青青：“君子不夺人所好。” 何况还是他哥的婢女。 “我又不是君子。”容墨竹特别理直气壮道：“罢了，那打一架吧。” “如果你赢了，我就不告诉哥哥关于你和伪君子腻腻歪歪的事情，如果输了，你就死定了哦。” 余青青：？？？ 什么伪君子腻腻歪歪，不对，他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余青青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见眼前骤然出现一道寒光，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此刻正要朝着她的脖子砍而来。 草！！！！ 她动作极快地侧身躲过，电光火石之间，她脸颊边长发被削断一丝，如果不是本能反应够快，此刻掉的就是脑袋。 容墨竹真的想要她死。 他们兄弟俩都是砍头疯批吧！ “我与你无冤无仇。” 余青青向来很擅长遮掩情绪，生死危机关头，她一字一句道：“有必要这样对我吗？” 容墨竹：“没必要，但我喜欢。” 神经病啊。 她拔剑出鞘，寒光霎时如流汞。 余青青冷眼道：“请赐教。” 话刚说完，她手中秋水剑就猝不及防刺过去，足尖轻点借助力道，余青青盯准了男人心脏。 “来！” 那少年唇角上扬，整个人像是更加兴奋了一般。 “让我领教领教你的剑术。” 然而下一秒，那把剑擦肩而过，顺带着有无数白色粉末倾头而下。 熟悉的气味瞬间四散开来。 那把细软长剑不过是个幌子般虚晃一枪，余青青真正要做的是撒粉末。 “咳咳咳……”容墨竹瞬间被呛得咳嗽，眼睛不停流泪，他甚至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少年人这回终于崩溃了，他震怒：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 “哪有人打架的时候搞偷袭下毒？你这样简直是阴险耍花招的卑鄙小人。” 白色粉末散尽，容墨竹“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视野中正是月明星稀的夜空，浑身动弹不得。 很快便出现一张漂亮的少女脸蛋。 “我本来就是不讲道理，也和你一样不是君子呢。” 傻子才跟他正儿八经打架。 余青青又踹了他一脚，蹲下来十分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回记得威胁其他人种田，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她拍了拍衣袖，然后将剑捡起来收回去，干脆利落准备转身就走。 然而这番话像是彻底激怒了少年。 容墨竹用那点可怜力气死死攥着她的衣摆，特别不甘心地问：“你就不怕我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哥哥吗？” 他嗓音还带这些少年人特有的声线，像山间清冽溪泉般悦耳。 “如果他知道你和伪君子这样勾结在一起，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也知道，他疯起来可能连自己都杀。” 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似的，容墨竹气定神闲看着她。 “不过如果你现在给我解药的话，那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要知道你得罪我的下场会很惨。” 余青青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 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又蹲下来拍了拍容墨竹的脸，手指慢慢划过少年人的脸颊。 像毒蛇爬过地面般森冷。 “第一，裴昭霖本来就不信任我，他早就知道我跟端王有联系。” “第二，我跟裴昭霖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说不准哪天合作结束，他就随手拧掉我的头，亦或是我杀了他。” “第三，你真的很垃圾。” 少女捏着他下颌，明艳又肆意。 第16章 不死不休 翌日，余青青早早梳妆准备随同入宫。 铜镜里的少女一双杏眼毫无波澜，乌木长发被一根碧玉簪子半挽起。 大周朝讲究文武兼备，而春猎习俗已久，各家女子也能参与，甚至有博得头彩者可嫁皇室的说法，哪怕是为了遇见心上人，柳如雪也必定会去。 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就是被她下了好大一个圈套。 “这样一场好戏怎么能不去呢。” 余青青起身，一对明月耳珰发出清脆之音。 她去庭院的时机正巧，黑心莲还是那身墨色云纹锦衣，但他后面还站着位熟悉的少年。 “哟，这不是大哥近日收来的婢女吗，她也要跟着去？” 容墨竹眼睛尚且还有红血丝，昨日那粉末硬生生到了子夜才解除。 她临走时甚至还踢了自己一脚。 压根就是坏女人。 余青青：“……” 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是啊，毕竟是贴身婢女呢。” “……” “小心别被人家一箭误射。” 容墨竹推着他哥的轮椅，十分嘴贱：“到时候可就惨了。” 余青青：“……”我刀呢。 这小子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昨天晚上应该多踹他两脚。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裴昭霖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她？”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 余青青看不出半分紧张，就算这兔崽子告状也没用。 何况按照他的心性，恐怕都说不出来被女人打了这件事。 “……不认识。” 容墨竹咬牙切齿，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这丑丫头不顺眼而已。” 余青青依然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只是当他陌生人。 就喜欢这兔崽子看不惯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随着马车缓缓从长安街驶入宫门，面对那熟悉的红墙绿瓦，她心里缓缓生出无限悲凉来。 上辈子诛杀蛮夷，手刃世家子弟，她为了裴昭霖沾染无数鲜血，到头来却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惨死。 走神间一行人很快抵达春猎场。 年老多病的帝皇此刻正坐在榻上怀拥美人。 “早听说余家惨案的那个丫头，如今已经不小，没想到还是个美人胚子。” 上位者天生不怒自威，外界都说他如今昏聩无能，老皇帝目光却很精明。 “你倒是有本事，能被朕的皇弟收进府中。” 这番话一出，群臣不敢言。 毕竟谁人都知，老皇帝最痛恨的就是这位皇弟裴昭霖。 然而裴昭霖自顾自斟酒，压根没给他任何眼神。 正在此时，席间有人愤怒道：“求皇上为老臣做主！” 柳林峰阴阳怪气：“老臣唯一的女儿就是被这贱婢所伤，也不知道端王府是如何教出的这等野蛮女子，而今她又侍奉安梁王，迟早是祸害！” 他这番话直接得罪端王和裴昭霖。 不过也是，柳林峰位列三公，乃当朝丞相，自然有这个底气。 但柳如雪突然急急忙忙道：“不关端王的事，实乃是这婢女恶性难消，求皇上为臣女讨个公道啊！” 她直指余青青。 “我素来和你无冤无仇，但你这贱人却恶意将我推入水中！” 当初落水一事闹得轰轰烈烈，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如今还是没什么两样，大家都作壁上观，隔岸观火。 只要柳相说是余青青的错，其他所有人都默契地不说话。 朝堂本就如此，她一介孤女无权无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得罪当朝丞相呢？ 有人小声窃窃私语道： “依我看呐，这余氏孤女要遭殃，安梁王何等冷血残暴，根本不会为她一个平民说话。” “就是，此前听说端王也把此女推了出去，生怕惹火烧身，那安梁王想必也是如此。” “依我看，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人都在看乐子。 倒是一旁的容墨竹冷冷扫视了一圈，极为讥讽道：“都是群墙头草。” 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那群人，如今倒是缄口不言了。 “求圣上明鉴。” 余青青睨了眼那对父女，她跪在地上不卑不亢。 “落水一事不过是误会而已，是管事嬷嬷为了自个利益闹出来的笑话。” “那陈嬷嬷当初的书信证据都被搜出，此事柳小姐当时也在场。” “后来她不知怎得竟发起疯来胡言乱语，因此已经被杖毙。” 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不过数日而已，柳小姐就已经忘了那些书信？” “你……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而且你有什么证据吗？书信何在？” 那些书信当日就被他爹派人烧了个干净，所以她很笃定不会有差错。 再者说，裴晏端肯定不会为了这个贱女人辜负于她。 柳如雪理直气壮地要求惩戒，她冷嘲热讽道：“就算是误会，你也不能将我推入水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当时大家有目共睹，你甚至还胆大妄为地将我反复摁在水中。” 如果要讲究尊卑贵贱，余青青确实不如她。 大周朝即便民风再开放，也容不得平民之女肆意欺辱贵室。 柳如雪得意洋洋地想，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你们几个当初也在场，是不是也都看见了这贱婢欺辱我女儿？” 柳相冷笑一声：“按照律令，当斩首示众！” 对于自家女儿，他当然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尤其是他很厌恶裴晏端，但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却爱得死去活来。 因此现下也就只能将矛头对准余青青，就当是杀下端王和裴昭霖的锐气。 老皇帝嗓音浑厚道：“诸位，可确有此事？” 目光所及之处，有人沉默，也有人嗫嚅着低语。 最终有几位与丞相府修好的公子哥相视一眼，然后跪倒在地。 “那日端王府小聚，我们确确实实瞧见了余青青醒来后，直接将柳小姐不管不顾摁进水中。” “甚至是反复多次，若不是端王赶来及时，恐怕柳小姐性命休矣。” 这群人都心知肚明那日不过是柳如雪栽赃陷害反食恶果，但均选择颠倒黑白。 毕竟等皇帝死后，无论谁是储君，都一定会拉拢丞相府，到时候柳如雪就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甚至可能会成为国母。 而余青青呢，贱如浮萍。 即便她余家尚在，也不过是最低贱的商人而已。 要对抗相府，简直是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 他们都等着看这位婢女哭哭啼啼凄惨死去。 然而余青青却并没有丝毫慌张或是恐惧之色，她只是看向那几个出声污蔑的公子哥说：“原以为诸位都是清明正直之人，竟也不过尔尔。” 她缓缓将怀中书信拿出来，而后由太监呈交皇帝。 “那日的书信确实已经被烧毁，不过有一封柳如雪的亲笔信却意外保存下来。” 这封信就是裴晏端昨日带来安梁王府上的东西。 他不方便当面出场，自然也就只能任由自己动手。 余青青说：“信上字迹、印章等清晰明了，相信陛下能看出是出自柳小姐之手。” 信上内容，正是她要联合管事嬷嬷陷害自己落水一事。 柳如雪大惊，她喃喃自语道：“不是的……不可能。” 明明早就被爹爹派人焚烧殆尽了啊，怎么可能被她拿到？ 就算是尚有遗留，她一个贱婢又是通过什么关系得到手！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柳如雪不敢置信地看向端王。 晏端哥哥真的选择帮这个女人吗？ 然而裴晏端只是低眉敛目，并不与她对视。 “柳林峰，你女儿当真是好大胆子，简直有辱门楣。” 老皇帝烦躁地推开身旁妃子。 “你们是以为朕当真昏了头吗？” 此话一出，柳如雪彻底面色如灰，她有些惊惧地跪倒在地。 天子威仪下，她甚至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柳林峰当即则断道：“陛下且容老臣细细查明，一封书信而已，字迹想要造假相当容易。” “很明显是府中有人偷了印章，模仿老臣女儿字迹所写，毕竟她何等尊贵之身，何必要恶意用这种方式陷害贱民？” 姜还是老的辣。 三言两语就能让柳如雪脱身。 但皇帝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带着冷意。 “在你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等差错，是要陷朕于不义之地吗？” 柳林峰拱手弯腰：“老臣回去后定当将背后之人揪出来严加拷问。” “至于这落水一事。”他话锋一转道：“即便有什么缘由，平民之女也不该以下犯上将如雪摁进水中。” “嫡庶尊卑贵贱之分，乃祖宗遗制，余青青罪可当诛！” 这老东西是要不死不休了。 第17章 无尽杀意 大周朝礼乐尊卑严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气氛霎时间凝滞起来，外面百灵鸟正欢快啼鸣，仿佛在庆祝少女即将死去。 “虽然不知为何，柳相口口声声是我逾矩，甚至要我去死。” 余青青嗓音平静，而后将身上佩戴一块羊脂玉拿出来。 “但是若要论尊卑，难道柳相要僭越在先皇之上吗？” 只见那块羊脂玉通身清透圆润，上面雕刻双龙戏珠，镶嵌金丝边。 “这是当初先皇所赐，民女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先皇曾说，只要大周存在一日，便会护我无忧。” 众人皆知当年余青青父亲曾经冒死救下先皇，对皇室恩重如山，其后先皇便赐予其身上佩戴的羊脂玉作为礼物赠予，更是笑言会让他女儿无忧。 但随着先皇离世，余氏旦夕间覆灭,再也没人见过那块玉佩。 当年的余青青被端王府收留后，更是从未提到过这件事。 所以从来没人想到，那价值连城的羊脂玉竟然尚在人世！ 高居卧榻的老皇帝有些颤抖着声音问：“这就是父皇当年的遗物？” 他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沉默半晌，眼眶竟然含泪。 “正是，如假包换，上面还有先皇遇刺时玉佩摔落在地的裂痕。” 这痕迹独一无二，压根做不了假。 更何况先皇确实对余家颇为情深意重。 余青青抬头道：“所以柳相是要违背先皇意愿，甚至连事情原委都不查明，便要我为你的女儿以死谢罪了？”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炸在人心头。 柳林峰瞬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臣不敢，是臣一时失语，求皇上恕罪！” 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对于先皇离世最是哀悸，无论何时都将先皇遗言铭记于心。 虽然那玩笑话不知真假，但这块羊脂玉却是真的在她手中！ 与此同时，许久都未曾说话的裴昭霖突然出现。 他向来气势强到让人恐惧，此刻手中又捏着一串佛珠。 意外的诡异。 毕竟这人手上沾满无数鲜血，剥人脸皮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阿鼻地狱般的恶鬼也会信佛吗？ 余青青恍惚间想起来，他那时候似乎莫名其妙因为端王的事情生气，连珠子都碾碎了。 裴昭霖说：“臣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恰巧那日我也在端王府上。” 余青青抬头望了他一眼，不知道黑心莲又想做什么。 就连容墨竹都猜不透他这位同母异父哥哥的心思。 众人只知道这尊大杀神每次说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本王亲眼看见柳小姐跳入水中。” 裴昭霖看向柳如雪似笑非笑。 “至于余青青，她从头到尾都未曾对柳如雪动过手，何来逾矩一说？” 这人抬眸看了余青青一眼，他手指漫不经心轻扣着膝盖，这样的动作总让人觉得十分危险，其他人都不敢说话。 有个公子哥不服气道：“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这女子醒来后，十分嚣张地将柳小姐摁进水中，差点害人死去！” “哦，所以你的意识是本王在说谎了？” “你！”他被噎得说不出话。 裴昭霖抬了抬手：“本王似乎记得，你是某个大臣的独子，真是和你那不争气的爹一样垃圾。” 随着五指收缩，众人只听见有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刚刚还准备说话的这位公子哥，瞬间倒了下去。 他脖颈出现一根银色丝线，迅速从前到后划过去。 于是脑袋和身体立刻分家。 那颗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的时候，正对上柳如雪，他那眼睛还瞪大着，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被人割头。 “啊啊啊啊！！！死……死人了，救命！！！” 柳如雪尖叫一声被吓到跌倒在地伤，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 霎时间涕泗横流，甚至眼睛一翻就晕死过去。 始作俑者却十分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污蔑本王，还满口谎言欺骗陛下，实乃欺君之罪。” “若非陛下在上，他早该被五马分尸，臣弟就勉为其难帮陛下解决他。” “还有其他人要说些什么吗？” 裴昭霖说杀人就杀人，仿佛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不少文臣甚至直接吓晕过去，其余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余青青有些讶异，倒是没想到，这人会给自己撑腰。 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完全就是指鹿为马，偏偏这些墙头草只能像依附柳相一样顺从裴昭霖。 挺爽的。 老皇帝心脏剧烈起伏，他被气得咳嗽连连甚至喘不过气。 但裴昭霖却不以为意道：“若是无事，本王便将她带走了。” “至于污蔑本王府中之人的柳相和他女儿，希望陛下重重责罚才好，否则恐怕世人都要说您昏庸无能了。” 若是其他人这样冲撞天子，必死无疑。 但偏偏此人是裴昭霖。 手握无数重兵自拥领地。 并且裴昭霖还不能死，他这具天生寒体积累无数毒素，偏偏是老皇帝最需要的药引。 并且有传闻说，老皇帝及其子嗣永远都不能动手杀死他。 “朕自然会重重责罚，但今日特殊，先免其责罚，明日再各领五十鞭刑。” 柳林峰闻言差点晕过去。 五十鞭刑，怕是会要了他和女儿的命，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罚的这样重，恐怕朝堂之上死的就是他。 他誓杀奸臣！ 卧榻上的年迈老人睁开眼睛，果然只是佯装看不见似的挥了挥手。 “退下，春猎场上好好将功赎罪。” 随后他便一字一句道： “至于余青青，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参与春猎的，安梁王不如一同留下。” “今日也是父皇当年逝世的日子，按照传统，你也该一同打猎祭祀。”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就懂了，毕竟裴昭霖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 难道要他推着轮椅去打猎？ 陛下明摆着要他出丑。 但老皇帝态度强硬，旁边的美人肩膀都被他捏的吃痛含泪，却又不敢言。 虽然他不能杀死这俩人。 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 黑心莲忽然便笑了起来，他漆黑双眸一眨不眨和老皇帝对视： “好啊。” 余青青瞬间察觉到无尽杀意。 第18章 身如浮萍 关于裴昭霖和皇室秘闻，余青青上辈子多少知道一些。 据说是因为裴昭霖他娘乃当时奇女子，虽然入宫时仅仅是婢女，但她有许多奇思妙想，甚至连如今宫廷贵族才能享用的肥皂都是由她制作出来。 而最诡异的就是他娘在宫变中死前留下的一句话：皇室之人永远不能动裴昭霖。 据说当时那位奇女子就指着如今天子，留下这么句类似诅咒的话后，便被人缢死身亡。 虽然不知真假，但裴昭霖确实无人敢动。 上辈子的老皇帝弥留之际不知道发什么疯，硬生生强召裴昭霖回京，疯疯癫癫说着只有他的血肉才能是药引。 余青青那时候就在想，难怪这么些年老皇帝不敢动他。 正思考间，只见一行人已经步入春猎场。 前面皆是郁郁葱葱参天古树，充斥各类凶兽。 “吉时已到，春猎开始，恭祝各位博得头彩！” 太监嗓音尖细，随着手中铜锣敲响，众人已然开始准备入场。 “一群废物。” 裴昭霖一如既往毒舌，他缓缓从怀中掏出卷羊皮纸。 “拿好地图，红色是危险区，黄色标注是禁林，顺着蓝色线路没什么凶险。” 余青青：“这是……给我的？” 她怪不好意思。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麻溜地将羊皮纸收下。 毕竟有便宜不占是傻逼。 裴昭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最好不要死在里面，否则本王会将你挫骨扬灰不得往生。” “……” 她就知道黑心莲嘴里没什么好话。 余青青很快进入东侧林场，不知道为什么，此次春猎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新加了片树林，而她恰好就被分进这里。 她垂眸看了眼地图，几乎密密麻麻都是危险区。 说明金虎兽不少。 这东西咬合力极强，速度也近乎逆天，一旦被追上几乎九死一生。 所以春猎向来以金虎兽为标准，若能捕杀这畜生，便是当之无愧的头彩。 然而刚走到溪流处，就遇见了个老熟人。 只见先前晕死过去的柳如雪，此刻正坐在石头上甩鞭揍人，被她鞭挞的下人跪在地上额头磕的血流不止。 “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我比不上那个小贱人？” “说啊！你不是厉害得很吗？” 很明显这下人是被当成出气发泄，他被打得半死不活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粗布短衫的男人哭着道：“求小姐饶命，下奴知错了。” 实在是真情实感，格外凄惨。 余青青很不走心给他们鼓了鼓掌：“柳家小姐，果然神采飞扬。” “不过你何必为难一个下人呢？” “本小姐想打就打，就算是让他死了，你也管不着！” 柳如雪余光瞥见她果然来了这里，于是清了清嗓子愈发嚣张跋扈。 “你这贱奴不是喜欢偷酒喝吗？” “去！只要你今天能让滴酒不沾的余姑娘把这壶中酒喝光，我便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她一脚将男人踹飞出去。 那下人又是呕了好大一口血。 柳如雪知道余青青很少饮酒，但她现在就是要无理取闹。 男人哆哆嗦嗦朝着余青青爬过去，血液顺着鹅卵石留下一道蜿蜒血迹。 “余……余姑娘，下奴上有老下有小，全指望奴一个人过活。” 他满眼血泪，手指都拿不稳酒壶了。 却还是颤颤巍巍将酒递过去，用袖口拼命给余青青擦鞋。 “求求您……求求您给我条活路吧！” “姑娘您大恩大德，下奴终身难忘，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可怜可泣，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余青青将他扶起来坐在石头上：“不急，这辈子报恩就行。” 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招苦肉计。 而不远处的柳如雪正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只见少女眉心微蹙，看起来很是纠结犹豫。 这种蠢女人最容易被下套。 她恶狠狠地想，拜余青青所赐，她和爹爹近乎颜面尽失，明日还得挨重刑。 今日定要她永远翻不了身！ “这酒确实香甜，一看便是精心酿造许久，难得你嘴馋偷了个好酒。” 余青青闭眼胡吹，她佯装同情似的打开木塞。 “既然你家小姐都说了，这酒不得不喝，那便不能浪费。” “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那下人的手抖了下，紧紧攥着她的裙摆，却又很快松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闭着眼睛留下血泪。 “姑娘恩情，下奴至死不忘。” 今日这酒，其实早被他家小姐下了药。 他自问从未害过人，可是一家老小全在柳如雪手中，他不得不从。 柳如雪嗤笑：“哟，你这滴酒不沾的废物居然有朝一日也会为了这种人喝酒啊？” “身份低贱，果然是绝配。” “若是你不敢喝就赶紧给本小姐磕个头，说不定等心情好了，我姑且也能放过他。” 她赤裸裸地用着激将法。 就不信少女不上钩！ 余青青似笑非笑：“哦，那我还是选择喝酒好了。” 这蠢货果然对下人心善！ 柳如雪压抑住内心狂喜，她简直都能想象到待会余青青中了春药的样子。 爹爹安排好的屠户马上就能混进这里，只需要片刻，就能将她凌辱殆尽。 那余青青插翅难飞！ 待会晏端哥哥就会路过这里，再加上其余世家子弟，这女人绝对名声尽毁，到时候说不定直接羞愧自尽！ 直接省了她一番功夫。 余青青提着酒壶，忽然步步逼近。 “不过至于这酒谁去喝，可就不一定了。” 她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这笑容让柳如雪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是回到那日被她摁进水里差点溺死的时候。 “你……你要做什么？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那下人就是因你而死！” 柳如雪强装镇定，却情不自禁往后退。 “错了，他又不是我仆人，怎会因我而死。” 余青青这番话相当冷血，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至于你呢，总得长长教训。”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她形似鬼魅般突然捏住柳如雪脖颈。 余青青轻笑：“我不是说过吗，下次见面就不是落水那样简单了。” 上辈子确实中了她的圈套。 想着自己百毒不侵，就算有毒也不至于出事。 更重要的是那仆人奄奄一息快要死在自己面前。 柳如雪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自己拼死反抗，那恶心屠户恐怕早就得逞了。 “你在什么我听不懂。” 柳如雪强行给自己壮胆，她瞪着少女道： “你要是敢在这里乱来，陛下绝对不会饶了你，我可是当朝丞相嫡女！” 该死。 先前让手底下几个仆人去请端王过来，这会竟无一人保护自己！ 她必须得拖延时间。 但是余青青压根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少女径直点住她周身穴位，而后捏住下颌强迫她张口。 “既然是他偷了你的酒，那我帮助柳小姐拿回来还给你，总不过分吧？” “至于你说陛下啊。”余青青顿了顿，很好心地告诉她：“这里荒郊野岭可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我下的手呢。” 柳如雪：！！！ 柳如雪面露恐惧之色，她终于反应过来，面前少女从始至终都是装出来上当的样子。 她大惊失色慌了起来。 “贱奴！还快来救本……唔……”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壶中酒液便尽数灌进她口中。 残余液体滴滴答答顺着女人脖颈流下。 这药效果极为猛烈，为了彻底达到效果，柳如雪甚至还多加了三倍的量。 可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身体无比燥热，连带着视野都模糊不清起来。 “水……我要水……” 不过片刻时间，柳如雪便已然像只红透的虾米。 她甚至将手伸进余青青衣服里胡乱蹭起来。 余青青点开她的穴，只见女人瞬间疯了般在水里扑腾，不断叫嚣着好热好热。 “昔年我含血爬出这里，今朝你便也体会下我的感受。” 她转身离开。 然后将一瓶药和一片金叶子递给那奴仆。 “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这些钱足够你们在乡野间安身立命。” 粗布短衫的男人愣住，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眼皮都肿胀得睁不开了。 此时却哭得不能自已，滴滴血泪砸在手背。 “姑娘何必救我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侵犯时，是这伤痕累累的奴仆中途折回来，冒死救了自己。 他说，若是他家大女儿活着，也该有她这么大了。 后来不出意料柳如雪大发雷霆，男人连全尸都未曾留下。 余青青离开时说：“可能是因为你有个很好的女儿。” 她和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如浮萍，命似草芥。 第19章 动次打次 余青青按照地图编注的地方决定先去往西南角，这春猎对她而言不过是形式而已，老皇帝真正要留的是裴昭霖。 她乐得清闲，只想摸两只兔子交差。只是沿途刚巧碰见两男三女也在这条路线。 余青青认得他们，为首的正是户部侍郎之子刘睿，其余皆是些书院里攀附他的小跟班。 说起来，这人数年前就在洞山书院跟她结过仇。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 此刻这群人正讥笑着讨论方才沿途所见之事： “没看出来那柳丞相之女长得清秀可餐，内里竟如此水性杨花。” “是啊，我赶过去的时候，柳如雪正骑在男人身上摇呢。” “只是不知道那男人何等来历，竟然让柳家嫡女都如此把持不住如狼似虎。” “真真丢脸至极，想来那柳丞相恐怕要气死喽。” “……” 刘睿啧啧一声道，亏自己曾经还想着追求这位刁蛮小姐。 结果柳如雪的红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身上呢。 真是大开眼界。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曾经又一位求而不得的少女。 “哟，这不是我们洞山书院赫赫有名的才女余青青吗？” 刘睿几个突然拦住她。 没想到多年不见，少女竟然出落得如此艳丽貌美，简直是尤物。 怡红院那些丫头们压根不能比！ 男人猥琐地打量着她，又十分阴阳怪气道：“几年不见，你怎么从端王府跑到安梁王那里去了？莫不是被人玩厌了吧！” 在他认知里，少女死心塌地跟着裴晏端，可不就是为了爬床。 刘睿咽了咽口水。 “我早就说你还不如跟着小爷做个妾室，现在求我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个给小爷舔鞋的份儿。” 其他人一听哈哈大笑。 在书院念书的那一年，刘睿曾和余青青是同席。但是那时候他还没这么瘦，完全是个大胖小子。 但他打小就爱瘌蛤蟆吃天鹅肉。 于是屁颠屁颠跟在余青青后面，大言不惭要娶她做小妾。 结果每回都被余青青揍得鼻青脸肿。偏偏端王还护着她，压根拿这人毫无办法！ 从此以后，这俩人见面必掐架。 “你谁啊，怎么敢跟我说几年不见？”余青青佯装疑惑不认识。 随后她便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哦对，原来是洞山书院那个被狼崽子吓到尿裤子的胖人啊，多年不见，你怎么愈发清瘦了？” “怎么，你爹堂堂户部侍郎，该不会没钱供养你吧？” 当初刘睿缠她缠得紧，不是揪她长发，便是十分嘴贱开些恶俗玩笑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那时候余青青满脑子一件事：这傻逼能不能爬。 于是她在大雪天冷着脸将胖子骗到山上，放狼狗咬他。 没想到这人直接吓得尿裤子了。 还大哭着让她救命。 从那以后余青青就知道，有些人看起来恶得不行，其实就是欺软怕硬。 刘睿：“……” 刘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手撕了这少女。 他最恨别人提及自己往事。 尤其是曾经被吓得尿裤子那件事！ 其他人更是瞬间不说话了。 没办法，他们几个纨绔垃圾就仗着刘睿作威作福，纵然是憋着笑意，也不敢堂而皇之让人掉面子。 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这几人忍得肩膀都在拼命抖动。 “笑什么笑！” 刘睿面色铁青，开始指着鼻子痛骂：“你这婊子少在我面前装清纯，当初年幼不懂事，竟然看上你这丑八怪。” “即便小爷纡尊降贵看上你，那也是你的福气。” “我倒要看看，没了端王，安梁王也不在场，究竟还有谁能护得住你！” 男人一身花花绿绿丝绸锦衣，此刻趾高气扬，活脱脱像个花孔雀。 果然多年不见，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招人嫌，声音还变得像个太监。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余青青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是这样又烂又怂毫无长进。” 这话是从前刘睿他爹最爱骂的。 果然花孔雀一听就急了，他气得抬手就准备打人。 “我警告你不要惹我，小爷已经很久没打女人了！” 这话怎么还是和当年一样。 上一次打女人可能还是在上一次。 “你是不是忘了件事，洞山书院那年，你有哪一次打得过我？” 余青青轻轻松松钳制住男人的手。 “你还真是废物。” 听说他这几年沉迷逛窑子，果然脚步虚浮，连手劲都跟当年没什么两样。 看这黑眼圈，约莫真是肾亏了。 “看好了，这才叫揍人。” 余青青“啪”地一巴掌挥过去，男人立刻被扇得原地转圈跌倒在地。 刘睿甚至压根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阵风，他的手也咔嚓一声发出脆响。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啊！！！我的手！！！” 他眼冒金星，口吐鲜血。 低头一看，那颗金灿灿门牙都被打到地上。 还混着血液唾沫呢。 “……” 刘睿大脑一片空白，他上气不接下气道：“你简直欺人太甚！” 随后他便愤怒地指了指小跟班们，“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那群人本就酒肉朋友，此刻都有些就惧怕。况且本来就没练过武，怎么可能是她对手？ 刘睿：“若是你们能将她拿下，我让我爹赐你们金银白两，还能封官上位，并且这婊子任由你们玩弄！” 他就不信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 此话一出，那几个人瞬间兴奋，他们立刻团团将余青青围了起来。 毕竟谁不想有点权势啊。 第一个人。 他握着拳头要揍过去。 啪—— 被余青青扇飞。 第二个人。 她咬牙准备薅头发。 啪—— 被余青青扇到不省人事。 第三和第四个女人。 她俩打算一起上。 啪—— 余青青直接一人一个巴掌。 最终这几人连连求饶： “姑奶奶饶命啊，我们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们声泪俱下抱头鼠窜，然而每动一次就要被余青青打一次。 于是寂静幽深的树林里，霎时间充满了鬼哭狼嚎。 她倒是觉得很符合城外新来说书人的那句话—— 有些人就得动次打次。 第20章 你要救谁 “下回再碰见我，最好绕道走。” 余青青将这几个人五花大绑在树上。 “毕竟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安梁王府的人，今日若是裴昭霖来，恐怕你们几个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是是是，求姑奶奶饶了我们。” “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刘睿呜呜咽咽，脸都被扇红了，眼睛肿得只剩条缝。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连续栽在余青青手里。 女人比之从前，甚至更加嚣张了！ 到底是谁给他放消息说余青青这些年安静乖巧很好欺负的。 都是放屁！ 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有红色烟花炸裂。 余青青眯着眼睛看了下，这正是此前端王所说的信号。 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 于是她掏出地图按照既定地点走。 沿途倒是没遇见过什么人，只是越往密林深处走，越是安静幽深。 就连虫鸣鸟叫都很少听见了。 余青青愈发警惕起来，到了指定地点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地图赫然被红色笔墨圈起来，说明此处危机四伏。 但不远处打斗声很快引起了余青青注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此处是大周朝天子脚下？” “我们皆是皇室贵胄，怎容你在此处造次！” “原来是骗局，本王当真是小看了你们。” …… 最后说话的男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裴昭霖。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端王此刻竟然也在身边，他二人正被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最为棘手的是，这番动静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金虎兽。 为首的黑衣人嗤笑道：“没想到堂堂大周朝的两位王爷，都能这样入局，看来多年前那场宫变确实有意思的很。” 此话一出，裴昭霖脸色几乎冷得像块冰。 谁都知道那场宫变中，他生母死得极为凄惨。 但余青青很疑惑，究竟是说了什么才会让八百个心眼的裴昭霖都能上当？ 毕竟上次府中刺客也是用宫变做理由想活命，结果直接被裴昭霖做成了人彘。 他向来多疑谨慎。 况且端王怎么也在这里？ 她疑心是不是这人设计的一场局。 但很快余青青就发现端倪。 只见一声令下，那群黑衣人就开始下死手，刀刀致命，就连身法也是极为诡异不像中原人。 甚至地上还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 端王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们是从远方来，何不报上出处？” 但那黑衣人只是哈哈大笑。 瞬间便给了他一剑。 “我从来不告诉死人姓名。” 若不是端王闪躲及时，恐怕那一剑就不是刺入胳膊，而是正中心脏了！ 那边裴昭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即便武功再强，面对一群人围攻，况且还是双腿残疾的情况之下，很快便处于下风。 眼看着有人从背后偷袭，余青青足尖轻点，长剑瞬间贯穿黑衣人的心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 裴昭霖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皱着眉头道：“这里四面八方都是毒虫，会让人逐渐丧失行动力。” 如果没有这些毒虫，他兴许还能放手一搏，但眼下拼命使用内力压制毒素的情况下，还要腾出手对付这些刺客，简直不容乐观。 “他们应该是来自南燕，那里盛产形如蝎子的毒虫。” 余青青从未去过那里，还是听母亲曾经提及过。 但很快那群人迅速围攻上来。 长剑出鞘，她抬头看了眼和端王交手的黑衣人：“劳烦殿下拖延下时间，这些蛊虫应当是被那个人控制住，只要杀了他就能解困。” “务必小心。” 这话从裴昭霖嘴里还是头一次说出。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这双腿。 但余青青此时压根无法顾及到他，说时迟那时快，她借助裴昭霖拖延的间隙，瞬间来到那头领面前，手中长剑锐不可当！ “你竟然不受毒虫侵蚀。” 那黑衣人捂住心口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阴恻恻地盯着余青青。 “但是今日，这两人的性命我是要定了！” 只见他抽出后背红伞，那柄赤红油纸伞瞬间弥漫出无数黑雾，其他黑衣人转变动作，径直变换阵法将他们团团围绕。 “好诡异的雾气，青青你在哪？” 端王身上没有一处好肉，他近乎咳出血来。 明明少女方才就在她身边，但这会却直接感受不到了！ “大家可以闭眼凝息。” 余青青形似鬼魅，黑暗中却犹如白昼出行。 “这人手段狠辣，我必须先取他性命。” 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余青青瞬间从竹叶上被砸落在地。 四肢百骸都在痛。 这群人是真的要下死手！ 她擦去唇角鲜血，冷冷观察周围动静。 这十几个黑衣人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同一个人，气息步伐全部一致，但是又速度极快将她围绕起来，就像是残影和分身！ 她索性闭上眼睛。 不对，压根就是幻阵！ 余青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所有内息全部凝聚，只听见四面八方无数残影声，再下一柄长剑破空而来时，她瞬间睁开眼睛。 银白色长剑陡然出鞘。 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一剑霜寒十四州。 只见少女长袖猎猎作响，下一秒便直接刺向东南方。 “噗嗤”一声。 长剑毫不客气没入血肉，那柄红色油纸伞也瞬间裂开一个角。 趁着他受伤间隙，余青青翻身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把阵法撤了，否则死的就是你。” 隔着无数黑雾，那黑衣人却阴森森大笑起来。 “小丫头倒是厉害，连我这阵法都能破。” 他喉咙被长剑所指，甚至已经溢出血来。 但黑衣人却并没有任何惧怕意。 “我来到大周自然是做好赴死准备，怎么会怕死？” 他声音在这雾气中极为清晰： “这样吧，裴晏端和裴昭霖，总得死一个。” “小丫头，你要救谁？” 余青青直接将他左臂砍断：“我两个都要，再废话，下次断的就不是胳膊而是头颅了。” 那男人痛苦惨叫了声，却露出一个古怪笑意来。 “他们现在已经浑身无力被我的人控制，提醒你一句，若是我死了，他们两个都不会活。” “但是你选择救人的话，却是能一换一，这就很值得。”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谁能活下去就看你了。” 隔着无数黑屋，空气都有些凝滞。 扪心自问，余青青两个都不想救。 这两人死了便死了。 但问题是他们死后，老皇帝压根也不会留她性命。 不远处的端王嗓音虚弱道：“青青，五年前白马寺桃花下，我并不后悔救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熟重熟轻。”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未来王妃的位置，永远为你而留。” 余青青：“……” 男人搁这儿虚空画饼呢。 上一次还说任务完成让她做妾，这回就变成当王妃了。 他真的，我哭死。 而另外一边的裴昭霖却大笑起来，他仿佛根本不在乎死不死似的。 裴昭霖说：“恶心。” “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日后本王会将你们所有人剥皮挖心。” 他都这份上了，还不忘着诅咒。 不愧是黑心莲。 余青青说：“端王殿下，奴婢确实很想做王妃。”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久到少年阿晏的面目已经逐渐模糊。 只剩下裴晏端冷冷烧死自己时的那张脸。 “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端王松了口气，在地上苟延残喘着，他今日压根未预料到这局面，幸好留了张余青青这样的底牌。 他就知道少女一定会选择自己。 但随即便有些同情可怜起来，毕竟自己未来是要做天子的人，王妃之位肯定要留给其他人。 无妨，到时候再哄哄她便是。 至于裴昭霖呢，他似乎也并不意外。 他低笑着：“我早知道先前所说皆是谎话。” 毕竟少女很久以前就放弃过他，甚至连当年和他患难与共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更是与裴晏端恩爱情深。 没有人会选择自己。 第21章 四目相对 余青青：“所以我选安梁王，毕竟现在他才是我的主子。” 端王：？？？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青青，你是不是说错了，本王也是你的主子啊。” 端王嗓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难道说她以为这是他的计谋？ 裴晏端一字一句提醒道：“你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是什么代价吗？今日之事可不是陷阱，而是真切发生的！” 余青青却没跟他再多费口舌：“端王殿下，实在是抱歉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少女居然来了个大转弯。 随后她那把长剑瞬间贯穿头目身体，将他钉死在地上。 而后速度极快地朝着东边而去，果然在一片黑雾中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裴昭霖。 青年睫毛上沾了露水，他愣愣地瞧着自己。 似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安梁王，起来啊。” 余青青朝他递手。 黑雾散尽，有光笼罩在少女身上。 很快便会有影卫赶到这里。 他们不会死在这里。 “你何必救我？”青年低着头嗓音很轻很缓，他那双眼眸黑白分明。 然后他便握紧了余青青的手。 力气大到，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一般。 余青青开玩笑道：“毕竟从前说过不会离开殿下。” 废话。 要是不救他，那她所有谋划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至于裴晏端呢，他要是真死在这里就算是便宜他了。 但是裴昭霖的话，起码现在还不能死，她还得借着黑心莲的力量搅翻朝堂呢。 但是话音刚落，余青青便听到一阵破空之音！ “哈哈哈你们谁都别想逃！” 后背无数长箭像是有眼睛般朝着他们二人而来，最糟糕的是前面就是断坡，底下危机四伏全是野兽。 压根没人能活着回来！ “抓紧我！” 危急关头顾不得多想，余青青直接将抱着青年的腰，在长箭擦身而来的瞬间跳了下去！ 地上无数荆棘被两人滚了个遍，整个人都被甩出去之际，青年却换了个姿势，死死将她抱在怀中。 视野中天旋地转，有血不断地流到眼睛里，瞬间整个世界都像血雾般赤红可怖。 余青青昏迷前在想，这王八蛋的腰还挺细。 * 余青青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她整个人如在云端般轻飘飘的，像是回到昔年被处死的时候，她看见了城楼之上，有颗头还在被烈日曝晒着。 用这种视角观看自己的头是很诡异的感觉。 但很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或恐惧，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悲凉感。 很快她便看见有人骑马而来，男人胡渣凌乱，沧桑到仿佛不是战场中遇神杀神的玉面罗刹。 怎么会是裴昭霖？ 他是想对着头颅继续破口大骂狠狠嘲笑自己吗？ 也是，毕竟跟他多年死对头。 但很快余青青便愣住了，只见男人登上城楼为自己收尸，也并不嫌弃那具焦炭般的头颅，只是狠狠抱在怀里。 他在落泪。 但她听不见男人在说些什么。 只是下一秒，便有万箭穿心朝男人而来。 “小心！” 余青青内心无比惊悸，随之而来便是猛然清醒过来。 等到她睁开眼，入目所及便是青年的下巴，他紧闭双眼，一只手正垫在自己脑袋后面。 原来真的只是做梦。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无比清晰？ 她踉跄着起身，低头就看见地上全是血，几乎都是从裴昭霖身上流出来的。 原来他胸前被人砍了数剑，却咬着牙竟一声不吭！ “裴昭霖，你醒醒……” 青年始终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最糟糕的是，他身体现在十分滚烫，一看便是伤口感染发了烧。 该死。 现在日暮四合，很快便是黑夜。 那些野兽闻着味儿便会伺机而动，到时候她甚至压根无法自保，更别说救人了。 余青青扫视了眼四周，好在不远处就有个小山洞，眼下暴雨将至，不能再耽搁在此处！ 她咬牙将裴昭霖扶在背上，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裴昭霖，你要是能听见我说的话，就千万不要睡，赶紧醒过来。” “毕竟都说你祸害遗千年，怎么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吧。” “我还没有找到爹娘死去的真相，没有拿回商铺，也没有完成复仇，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余青青喃喃自语般给自己打气。 不断告诉自己那山洞很快就能到，千万千万不能停下来。 汗水黏湿额头碎发，她身上到处是滚落时的伤。 很快来到洞口处，余青青先是提剑看了眼里面有没有野兽，再确认安全后，又将裴昭霖拖到里面。 她筋疲力尽，嘴唇干裂。 又挣扎着捡了些柴火回来生火，好在不远处就有条小溪流。 她将竹子斩断去接了许多谁，又撕开裙摆布料在水里冲洗干净。 如此循环往复，累到想吐。 好在生了火之后，总算有了些许暖意，她用药膏擦拭伤口处，然后又将裴昭霖衣服一点点脱下来，把粉末点点滴滴涂抹在他身上。 “万幸的是，上次裴昭霖给的药随身携带着。” 不然要找草药研磨的话，可能会更加危险。 借着火光，余青青瞧见男人肌肤极为雪白，宽肩窄腰还有一身腱子肉。 但他浑身上下都是疤痕。 有些是今日新伤，有很多却是从前的旧伤口，尤其是胸口那道疤痕，看上去极为可怖。 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 余青青叹了口气，只希望他别死在这里。 她还指望着利用黑心莲做事呢。 “可能有些痛，当然你要是能痛醒再好不过。” 余青青打开瓷白药瓶，俯身低头在男人胸膛上细细涂抹。 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令人着迷的资本。 唇红齿白的青年身材也极好，睡着时长睫卷曲，没了平时凶狠阴鹫的残忍，多了几分宁静乖巧。 倒像是个贵胄公子哥了。 但很快男人便醒了过来，他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似的，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余青青？” 被他这么一带，余青青整个人都险些栽倒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时，能感受到对方鼻翼呼吸温热。 余青青满脑子叫嚣着危险。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能看见瞳仁里倒映的自己。 真是要命。 第22章 帮他剜肉 夜幕四合，火光摇曳。 四周静谧到只能听见呼吸声。 主要她一只手被青年紧紧攥着，另一只手就这么堂而皇之放他胸膛上当支撑点。 这个姿势就很怪。 “你终于醒了。”余青青咳嗽了声，往后跟他拉开距离，示意黑心莲：“那……能不能先松开？” 裴昭霖双眼都是红血丝，神情更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暴戾。 他愣愣地盯着少女这张脸。 那种心痛至极的感觉又来了。 昏昏沉沉之中，他再次梦见城楼之上惨死的少女。 然后便是雕梁画栋倒塌，他在血泊中看见母妃说：快跑啊小霖！ 偏偏梦魇缠身般无法动弹。 只能听见耳边有人一直在跟他絮絮叨叨说着要醒来，千万不要睡觉。 十分聒噪却又从未放弃。 “所以真的是你救了我？” 裴昭霖缓缓松开手，记忆最后是少女抱着自己跳下断坡。 内心深处却总有个声音嗤笑道，傻子，她喜欢的是端王，怎么可能救你。 毕竟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 “……” 余青青再次摸了摸他额头，怀疑他可能摔坏了脑子，这会跟被人勾走魂魄一样，但她没太多时间跟他唠嗑。 “殿下你可能是磕着脑袋了得缓一缓。” “但是眼下有件棘手的事情得做，你双腿本就有疾，现在还被羽箭射中过，再不救治的话，可能这辈子都回天乏术了。” 那根羽箭极为毒辣，射出之时箭杆折断，但那银制箭镞却狠狠留在血肉中。 裴昭霖昏迷时她并不敢轻举妄动拔出来，如果失血过多，很可能无力回天。 “所以我现下需要将你右腿里的箭镞拔出，并且用刀剔除坏死的脓肉。”她皱眉接着道：“但是眼下没有任何镇痛药。” 这种剧痛比上次压制寒毒要痛上千百倍。 如果他晕死过去，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我从未怕过任何事情。”裴昭霖皱眉，他淡淡道：“你动手吧。” 余青青：“那我开始了哦。” 都已经得到这人同意，后面他再痛得死去活来就不管她事了。 “这里有竹筒可以给你咬着，以防到时候咬到舌头。” 她不可避免想到上次给这人施针的时候，黑心莲直接一口咬在她肩膀上。 好家伙。 野狗都没他这么凶！ 话毕，不管他答不答应，余青青径直将竹筒塞他手里。 阿弥陀佛，希望黑心莲现在可别死了。 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随后睁开眼睛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火光下能看见他腿上伤口处已经生了腐肉，此刻正在流脓，难怪他先前反复高烧不退。 扑哧—— 随着用刀刃一点点没入挖出那箭镞，余青青看见上面粘连着血肉。 幸好止住了血。 她将它丢在一旁，又用水将匕首清洗一遍。 拔出箭镞时，男人也只是闷哼一声。 他果然很能忍耐。 于是余青青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全神贯注开始剜肉。 裴昭霖唇色惨白：“你不仅针法极好，用刀也是炉火纯青。” 那把匕首在她手中游刃有余，使用得相当出神入化。 “没办法，小时候家里穷得只剩墙壁，所以我去卖过猪肉，还是娘亲手把手教我用刀。”余青青猜黑心莲应该是在转移注意力，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至于这针法嘛，是八岁那年被劫匪拐卖时，有个神医救了我，才传授我针法医术，要不然我可能早就曝尸荒野了。” 这些话听起来平淡，但却很悲惨。 裴昭霖从来不知道眼前少女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难得有些沉默，随后低声道：“你做得很好。” 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黑心莲，这会说起来话来干巴巴的。 但少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越说越凄凉：“那当然要做的好啦，毕竟那时候我上有家人要养活，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们等我，只能身兼数职。” “曾经有个书生还说过要娶我过门，可惜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啊，妙龄女子的青春能有几个三年，所以我把他阉了之后，苦练葵花宝典，立志除尽天下负心人。” 裴昭霖：“……” 裴昭霖终于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从来没听说过她还有弟弟妹妹，况且余家向来吃穿不愁。 至于书生，难道真有人这般对她？ 裴昭霖想到此压抑怒火，莫名想要撕碎那人的脸。 然而低头剜肉的少女却嗓音温柔，极为无辜道：“当然是假的啊。” 余青青：“最近城里新来的说书人，她写的话本也特别有名，我给你说的这些话，正是出自她的《美强惨少女屠龙记》，剧情真是跌宕起伏勾人的紧。” 裴昭霖：“……” 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余青青一边小心将他腐肉剜出，一边碎碎念：“虽然是话本，但我和她很像，也曾挥刀卖过猪肉，甚至被男人骗得很惨。” 裴昭霖抬头：“真的？” “假的。” “……” 嘻嘻嘻。 骗黑心莲可真好玩。 从来没想过他还有这么老实好玩的一面。 插科打诨间已经剥除至最深处。 余青青收敛了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他。 “若是你承受不住，千万要告诉我，我会及时收手。” 否则晕死过去的话恐怕救不回来。 裴昭霖点头，他额头冷汗淋漓，整个人已经毫无血色。 “你尽管放手一试。” “好。” 余青青将他扶坐起来，借着旺盛火焰，她将刀子烧的滚烫炙热，然后在火光下一点一滴清除最后腐肉。 扑哧—— 匕首再次反复没入血肉。 跟利器交接处，腐肉被烫的滚熟焦红，又被极快地削下。 有滋啦声响起。 然后便是轻烟散开，血肉一片模糊。 “再忍忍，马上就能好。” 从这个角度，裴昭霖能清晰看见少女额头碎发被汗水黏湿，她身上衣裙早就褴褛不堪，许多都被撕开用来给自己包扎伤口。 她全神贯注清理时也没有任何表情。 偏偏却最让人触动。 让人很想将那高高在上的银月亮摘下来，同自己一起落入淤泥里被染黑。 极致疼痛近乎让他眼前发黑。 裴昭霖唇角溢出鲜血，他紧紧攥着指尖，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她。 随着最后一刀剜去血肉，裴昭霖猛然吐血。 余青青正想抬头看他，下一刻，男人上半身不着寸缕，就这么直直栽倒在她怀里。 “……” 现在还真变成了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王爷。 草了。 黑心莲可不能死！！！ 第23章 放手一搏 裴昭霖感觉自己如坠黑暗。 他赤脚走在冰冷地板上，四周雾一样瞧不清人。 随后便是有人用石头砸他，骂道： “你这个怪胎，听说出生的时候就克死了陛下。” “你和你娘一样下贱不要脸！” “这杂种说不定还是他娘跟老天师苟合才生下来的呢，他这样晦气，什么时候能去死啊？” …… 裴昭霖被困在那具瘦小身躯里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揍得面目全非，偏偏还要跪下来给娘亲求药。 手指被碾碎了。 紧接着是头被砸在地上。 浑身上下出了好多血，但他毫无知觉，反而很高兴。 小孩捧着药兴冲冲爬起来，他想着，等煮了药，娘亲就不会再生病了。 但像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不好事情似的，裴昭霖头痛欲裂，整个梦境也随之摇摇欲坠。 他看见女人疯疯癫癫又哭又笑道： 小霖，我要回家了。 他很想抓住女人的手，可是到头来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内心有道声音引诱道：“裴昭霖，你不如就此死去。” 反正无人要你。 反正无人要你！ 他的头险些要炸开来，但就是在这时，耳畔又响起来熟悉的声音。 少女一遍遍在喊他： “裴昭霖，你可不能死。” “你要是死了，我也把你大卸八块丢到乱葬岗信不信！” 裴昭霖恍惚间看到有光亮，随后便是光亮里的少女正俯身看他。 不但如此，她手中巴掌似乎马上就要落到自己脸上。 裴昭霖：？ “还好醒了。”余青青不着痕迹收回手，发动技能仙女落泪：“呜呜呜我好害怕王爷一睡不起，您果然福大命大。” 裴昭霖疑心刚才是不是错觉。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来：“……你想打我的脸？” 嚯。 还真被这王八蛋发现了。 余青青本来是想打醒他，就算这人真死了，打一巴掌出出气也不亏。 结果还真猝不及防醒了啊。 她就说乌龟王八蛋命比较长。 “那哪能啊。”余青青哭卿卿道：“实不相瞒，我是想帮您擦擦脸上鲜血来着。” “你是不是还特别想骂本王是兔崽子王八蛋？” “……” 惊了。 这人怎么突然神机妙算起来了。 “奴婢不敢。” 余青青佯装不知情，继续嘤嘤嘤。 “毕竟您在我心里如滔滔黄河绵延千里又如……” “停。” 裴昭霖打断她，男人不知道发什么疯，他忽然又笑起来。 “你很好，只有一点，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 余青青：？ 不是，这祖宗还真是随时随地喜怒无常啊。 改天给他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那奴……我去帮殿下捡点树枝固定双腿。”余青青算了算时间：“眼下已经深夜，待到白天如果援军还未到，恐怕此地不宜久留。” 那群黑衣人不知是何来历，目的就是要取他性命。 说起来不知道端王死没死。 余青青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再想过裴晏端。 自从重生之后，她近乎满脑子想着要手刃端王，想剖开他的心看看，这人为什么能对自己这样狠心利用。 但后来她却不再执着裴晏端一人。 虽然她还是想要端王死。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尤其是要避开上辈子的悲惨结局，查清楚余家覆灭真相，去爹娘坟前给一个交代。 还有绿腰，她也绝不会再让身边人为自己而死。 “你在想裴晏端。”黑心莲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十分笃定，他冷笑道：“若是他真死了，你当如何？” 毕竟是共处多年的情谊。 她怎么可能做到真正忍心放下他。 但余青青却说：“自然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帮殿下庆祝一番，毕竟这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死了也好。” 这确实是内心真实想法。 顶多有些遗憾他死得不够惨烈。 “是吗，你最好真的这样想。” 裴昭霖也不知道赌什么气，他又变成那副冷冰冰的阴森模样。 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突然转变态度，除非是配合他人联手而已。 但这个计谋却真实到让人沉浸其中，就算是陷阱，他也不后悔拉着余青青跳进去。 “殿下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余青青拿了火把起身，打算先去找点树枝回来。 外头夜色深深透着股寒意，她借着月光依稀瞧见对面有片小树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 她站在洞口观察了下，四周静悄悄到不可思议，连虫鸣声都尽数消失一般，简直蹊跷。 很快余青青便发现了端倪。 只见草丛里无数只绿幽幽的瞳仁正盯着这里。 像是知道山洞有人似的，随着乌云点点散开，余青青看见数十只金虎兽正虎视眈眈朝他们而来！ 她从来见过如此多的金虎兽。 更别说还被团团包围像瓮中之鳖！ “该死，外面全是金虎兽。”余青青手心都是冷汗，她拿起长剑挡在洞外道：“恐怕真要凶多吉少。” 难怪这么久那群黑衣人都迟迟不下来找他们。 不用刺客，这些金虎兽完全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 裴昭霖挣扎着想要起身，偏偏压根无能为力，他沉声道：“你过来。” 上天真是想要他死。 但危机当头，他现在唯一不想的是让少女也牵连进来。 “我就算守在你身边也无用。” 越是危险的时候，余青青越是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她知道如果仅凭他们二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逃出生天。 无论是留在洞内还是出去，都是死路一条。 那群金虎兽已经开始逐渐逼近！ “还不如放手一搏。”余青青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弹丸：“这东西我也只有一枚而已，但是金虎兽约莫有十一二。” 裴昭霖却愣住了：“火药？” “对，听说还是出自当年你母妃之手。” 他娘亲确实是当世奇女子，发明了不少奇珍异宝，可惜却死无葬身之地。 这玩意儿还是当初端王留给自己用来博得春猎彩头用的，没想到真的会用来猎杀金虎兽。 余青青将男人扶到洞口边，让后将细小精致的弹丸交给他。 “我会将这些金虎兽集中引到一处，而殿下要做的就是找好时机将它们全部炸死。” 弹药范围不够的条件下，只能由她做饵料，否则一旦有金虎兽逃脱，他们必死无疑。 裴昭霖抬眸：“你就不怕我失手将你也杀死？” 余青青：“怕啊。” 她向来惜命。 所以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裴昭霖可没那么蠢。 她叹了口气：“所以殿下，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银月高悬，少女长剑出鞘，就这么站在光亮里。 第24章 近乎偏执 前面这数十只金虎兽，皆是皮毛光鲜亮丽，巨大兽齿上正滴着涎水，虎视眈眈盯着她。 这些畜生相当有人性似的，围了个半圈，让余青青避无可避。 恐怕它们唯一忌惮的就是那把剑。 余青青只是随意地将长剑握在手里，那群畜生便有些恐惧似的不敢随意接近。 “真是棘手。” 毕竟是饿了许多天的猛兽，如今齐聚此处就是要他们性命。 带头的那只金虎兽，额头上有一小撮白色毛发，它体型最为硕大，此刻已然发出低声嘶吼，随后便开始带头一步步逼近。 那畜生站起来甚至比人还高。 若是扑杀过来，很容易被咬死。 “借我点酒。”余青青话是这样说，但已经很熟练地从地上四散的衣服中摸出来一小瓶酒：“劳烦殿下，将火把也递给我。” 于是裴昭霖抽出带火的枝干递过去，随后又接过那堆衣服。 他低头时才后知后觉，自己下半身只穿了条单薄亵裤，还被撕成无数口子，裸露肌肤处涂满药膏。 至于上半身直接没穿。 但余青青像是见怪不怪似的，甚至压根不觉得稀奇。 裴昭霖：“……” 大抵是他这副身体不行。 如今还要让少女身入险境。 他真是该死啊。 余青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余光只瞥见男人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迅速穿好。 还以为他不冷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凝神凝聚内力，足尖轻点向前至开阔处。 “畜生，有本事就过来咬我。”余青青将染血的布料缠绕在手上引诱它们。 这原本是裴昭霖身上的血。 但此刻却宛如致命饵料般，很快在兽群中引起骚动。 为了准备这场春猎，金虎兽向来都是会被饿上十天半个月，但没想到眼下它们全部聚集在这里。 为首的白额金虎兽最先窜出来。 余青青手中寒光剑发出微鸣，在那畜生接近自己的时候，她心神一凛，径直出剑。 刹那之间，她迎了上去。 那白额金虎兽并没有及时躲避的能力，被余青青一剑刺了个对穿。 它躺在地上血流汨汨，挣扎着准备再度攻击，哀嚎声震天。 剩下那些野兽全部被激奋，瞬间朝着余青青扑过来！ 哪怕是躲避再快，她肩膀也被兽爪狠狠拍到地上，余青青滚落几圈后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 但是金虎兽极为狡诈，此刻压根并没有全部汇集到一起。 甚至还有三只正在悄无声息接近洞内，它们盯准了裴昭霖！ “这三只畜生你不用管，本王自会解决。”裴昭霖靠在石头上说。 他胸膛白纱布伤口崩裂，溢出不少鲜血，但此刻却根本无暇顾及。 “你只需要将剩下那些金虎兽引到东南角，这里交给我。” 话毕，他手中骨扇化为坚韧利器，瞬间飞射出去。 有不长眼的野兽径直朝他扑过来之际，裴昭霖用棍棒瞬间横亘在它巨大嘴巴中间，那畜生爪子重重朝着他挥来！ “砰”的一声，裴昭霖竟然直接将火把塞进它嘴里。 火势瞬间滔天！ 那金虎兽重重摔倒在地，痛苦咆哮着不再挣扎。 而裴昭霖也是在这时受了重伤，他胸口再度被爪痕撕裂，疼痛让他近乎窒息到晕厥。 但裴昭霖却隐忍不发，他嗓音都在抖，佯装镇定道：“不必管我，先将它们引入东南角。” “好。” 余青青没注意到他的情况，也根本无暇分神，极大危险情况下她头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到底该怎么让这群畜生全部上钩。 而在听见裴昭霖那番话后，更是果断专注眼前这几只野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将口中鲜血吐出，索性直接用长剑划破掌心，那血液瞬间流出。 空气中都氤氲着浓郁的血腥味。 “有本事就全部过来。” 少女喘着气拄着寒光剑跪倒在地，手中猩红血液点点滴滴落在淤泥里。 本就杀红了眼的金虎兽此刻更加狂躁，在嗅见浓重血腥味后，果然开始全部朝着她攻击。 余青青速度极快地将它们引诱到东南角开阔处。 纵然是将内息全部灌输脚下，但是那群金虎兽却也还是能够在眨眼之间就追杀上来。 她抬头大口喘着气，额头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 逐渐起风了。 “去！” 余青青当机立断，将手中还剩下点点星火的树根丢掷出去。 数只金虎兽猛然腾空而起朝她扑过来，余青青借着风力把酒液全部撒在最前面的那只畜生身上。 酒液混着烈火瞬间蓬勃旺盛，浓烟四起开始熊熊燃烧。 有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声。 就是要趁着这时！ 余青青驻足狂奔，满心满眼看着前面的洞口。 在那里，黑心莲正朝自己递出手。 “殿下就是现在！快放火药！” 听到这番话，，裴昭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借助内力将那枚小小弹药瞬间丢掷出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祈祷过。 少女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舌甚至马上就要窜至她裙摆。 那枚火药在遇到火焰的刹那就会爆炸，威力强悍无比。 如果余青青晚一丝一毫，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裴昭霖双眼猩红，目眦欲裂。 他近乎梦魇般看到当年乳娘惨死的情形，那老妇人为了保护自己，将他塞进草垛里藏起来，然后便葬身火海。 他甚至连具尸体都未曾找到！ 昔年记忆与今朝场景惊人相似，似乎全部叠加在一起。 裴昭霖双腿残废，他却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挪动，胸口、后背、四肢全部是血，整个人都像濒死般的困兽。 他向来不信神佛妖鬼。 手腕佛珠也不过是母亲从前要求他戴着。 然而这一刻裴昭霖却无比迫切地祈求上天，无论是哪位神仙，只要能将那少女救于苦海，他甘愿入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他这条命从前就是她的。 火药爆炸声起。 身后热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余青青抓住了他的手。 掌心冰凉粘腻，有很多血和沙砾。 黑心莲死死抓着自己。 她看见青年漆黑瞳孔里倒映的少女，看见那瞳孔里红色火焰旺盛，看见他满眼红血色，神情近乎偏执疯狂。 裴昭霖一字一句说：“若是你死，本王会屠尽这里。” 然后再去黄泉找她算账。 余青青松了口气，还真赌对了。 黑心莲在这一刻，确确实实比从前信任她许多。 毕竟今天选择救他，也算是拿命做赌注。 随后巨大冲击波将洞口震得摇摇欲坠，前方便是极为可怖的火海。 两人根本没得选！ 余青青愣住了，她从来都没想过，山洞竟然也会倒塌！ 然而她力气耗尽，裴昭霖双腿残疾，他们两个人就算冲出去，也会被火舌烧死！ 危急关头，眼看着巨大石块就要砸在余青青头上，裴昭霖死死抓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两人往洞内翻滚。 “轰——” 巨石砸落，紧接着便是无数石块接二连三掉落。 如果不是裴昭霖眼疾手快，她刚才可能直接就去见了阎王爷。 然而等余青青睁开双眼才发现，他们这是刚脱虎穴，又入险境。 好消息，金虎兽确实死了个干净。 坏消息，洞门被彻底封死。 更可怕的是裴昭霖方才为了救自己，再度昏迷不醒。 余青青：“……” 第25章 求你醒来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安慰自己要向前看，毕竟就算黑心莲真死了，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此刻男人就躺在自己身上紧闭双眼，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余青青喘着气，试探性喊了两句：“裴昭霖？” 没有丝毫应答。 她又艰难地将男人翻到地上，随后起身将手放在他脖颈上查探脉搏。 还好，人没死。 但是呼吸极为微弱。 黑黝黝的山洞里只有碎石间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如果幸运的话，也许很快安梁王府的人便会来这里找到他们。 但是也有极为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很可能会饿死在这里。 山洞空间不大，物资更是稀缺，只有先前自己在竹子里装的几管水，但眼下两人都身受重伤，最需要的就是及时处理伤口。 否则很可能双双死在这里。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跟上辈子的死对头同生共死，更没想到他竟然能在生死关头舍命相救。 也许裴昭霖也并不是外界所说那样毫无人性、是个冷血怪胎吧。 反而是那个人人夸赞的温润公子裴晏端，却在上辈子将自己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世道真是很奇怪。 “好歹你也救了我。”余青青将他衣服再度扒干净，轻声细语道：“所以这一次也要醒过来啊。” 她瞧见男人身上深可见骨的爪痕，陡然想起来那时裴昭霖说“不必管我。” 这样可怖的伤口若是再偏差一点，很可能就是致命。 但他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甚至还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抓着她的手，带她脱离危机。 内心有股很怪异的感觉。 “裴昭霖啊裴昭霖，我上辈子可能真的是欠了你的。” 余青青叹了口气：“不然怎么自从遇见你就这么倒霉。” 她将地上残存的布料收拾干净，沾了点水开始清理裴昭霖身上的伤口。 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最主要的是眼下脉搏微弱，随时都可能丧命，他实在是受伤严重。 于是余青青将他扶坐起来，一点点用内力为黑心莲平复内息，而后又花费很长时间为他维护心脉。 如果不是看在他舍命相救的情况下，她真不想管。 就当是还人情。 “你要是能活过来，以后可得保我平安喜乐。” 余青青有些体力不支，额头都渗出冷汗来。 如果黑心莲能醒过来，起码能增加他们逃出去的几率。 说实话，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裴昭霖死亡，而她只能吃肉饮血苟延残喘。 身上衣裙湿透，她强打精神将几块碎石扒开，露出更多新鲜空气，随后将之前捡来的树枝生起火来把衣服烤干。 处理完裴昭霖伤口，看他逐渐呼吸平稳后，余青青开始动手剥除染血的衣物，撕开时皮肉在痛。 她咬牙隐忍着，一点点给自己上药，至于流脓的血肉，只能一刀刀慢慢剜开。 “嘶——” 余青青痛到眼睛发红。 “没关系，忍一忍，从前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几年前为了成为端王身边最优秀的杀手，她咬牙进入生死门历练。 那时候被兵刃割肉削骨，差点就真的死在里面，不也挺过来了吗？ 但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余青青恍惚中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上完最后一处伤药后，她眼前逐渐模糊不清。 最终筋疲力竭，彻底晕倒过去。 …… 昏睡的这算时间里，她又开始反反复复做噩梦。 有时是上辈子的事情，有时又是混乱不堪的恶鬼索命。 期间余青青模模糊糊醒来过一次，眼前火苗依然旺盛，她隐约看见山洞那里有人。 似乎是裴昭霖在徒手挖着那些石块，他应当是用尽功力拼命推开巨石。 余青青很想告诉他，这样不行，很容易伤及心脉落下重伤，他那副身体承受不住。 但她说不出话，甚至压根分不清这是不是还在梦里。 她口干舌燥，最终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字：“水……” 男人回头立刻过来。 他嗓音有些颤抖：“已经三天，你终于醒了。” 但她实在睁不开眼睛。 只能感觉有人将她扶起来，然后又将手臂放在自己口中。 余青青头晕目眩，整个人像在沙漠中快要被晒干的鱼。 然后便感觉嘴巴里有冰凉液体。 虽然带着血腥味，但她还是不管不顾拼命吮吸着。 但远远不够。 “我还想要……”她说。 裴昭霖将她抱在怀里，随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用匕首划破掌心，再度喂给少女。 随着滴滴答答血液灌进口中，她又沉沉睡去。 若是再不出去，他们会死在这里。 余青青脑海一片混沌。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 这人的后背很是宽阔温暖，一步一个脚印带她出去。 似乎是天光大亮，有微风吹在她脸颊上，耳畔是虫鸣鸟语。 “你不许睡，更不能够死在这里，否则本王会将你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杀光。” “你很喜欢那个小丫头绿腰对不对？还有之前帮过你的前街陈爷爷。” “若是你死了，休想我会善待他们，本王只会赶尽杀绝。” “所以余青青，你绝对不可以死。” …… 这人的声音真是太过讨厌。 说话也欠揍。 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重心偏移，砰的一声似乎俩人都摔倒在地上。 但她的头始终被人紧紧护着。 余青青朦胧中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熟悉呢？ 她想到十年前仿佛也是如此。 自己幼年时满门覆灭，跌跌撞撞滚落山谷，一双眼睛被火烧得近乎看不见东西，所幸碰上了个心善的少年郎君。 也是这样很糟糕的时节被人追杀，少年一步一个脚印，将她背在身后，还会给她编草蚱蜢玩。 小时候生死相交的情谊，足够她铭记终生。 那少年实在太过惊艳。 他说：“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我啊，等拿回自己的东西，我就回来找你。” 当余青青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裴晏端。 他说自己是皇子，她想，原来皇上的儿子也会同自己一样落魄吗？ 但是后来草蚱蜢丢了。 少年阿晏成为了那个人人艳羡的裴晏端，也成为赫赫有名的端王。 可望不可及。 “余青青，你要醒过来。” 她呼吸已经极为微弱了，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 有个人总是在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叫自己的名字。 但他还很矛盾，一会十分阴森恐怖地威胁说“再不醒来就把你杀了”，一会又哀求般喃喃自语“求你醒来好不好”。 神经病啊。 哪有人这样说话。 这人肯定没有老婆。 但她实在太累太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化为一阵风，要自由自在遨游天地间。 这样也好，不要再被困住了。 余青青意识朦胧间睁眼，她似乎看到了上辈子的死对头。 是他再一次将自己背起来。 男人神情依然阴鹫冷漠，脚下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却还要固执地一步步往前走。 ……万万不可能是裴昭霖，她恍惚中想起来黑心莲双腿已废。 可恶。 这噩梦怎么还没醒啊！ 第26章 吸他内力 余青青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晨曦。 她抬眼瞧见鎏金晕紫的云霞连绵千里，有白鹤从不远处飞过，一派祥和宁静。 就像先前只是做了场梦。 不对，她怎么出来了！ 余青青垂眸一看，只见裴昭霖还在地上躺着紧闭双眼，俩人旁边便是水流潺潺的山间小溪，而不是那个阴暗被封住的山洞。 所以难道真的是裴昭霖把自己背出来了？ 不可能。 他那双腿已然残废，不然也不会坐那么多年轮椅，上辈子他更是花费了数十年心血才治好那双腿。 若说他能直立行走还把自己背出来，简直不异于太阳打西边升起来。 余青青皱眉把了下脉，裴昭霖呼吸听起来倒是平稳，眼下像是筋疲力竭昏睡过去。 “真的不应该是他啊。” 她又捏了捏男人的双腿，反复敲打把摸后得出来的结论依然是：这人腿疾更严重了，站起来都很困难。 怎么也不可能背着她走这么远。 但很明显这里除了他没别人。 更何况他心脉俱损，退一万步，就算他真是强行动用内力将那些巨石成功推倒，按照他的受伤程度和身体状态，眼下早该奄奄一息甚至很难存活。 为了谨慎起见，余青青将他扶起来，然后用内息缓缓传入男人体内维稳心脉。 “寒毒淤积严重，气息也极混乱。” 她甚至连内息都无法再为他传送，这人体内有两股气息正在相冲，一股极为阴寒冰冷，另一股则极为霸道凶悍，这样互不相容的两股内息竟然全部在他体内流转相撞！ 更诡异的是，裴昭霖此刻就像真正睡着了般无知无觉。 余青青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没功夫去细想究竟是救了他们二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助黑心莲平稳那两股气息。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要是这人就此一命呜呼，那他只能自认倒霉。 但无论是谁想要裴昭霖死亡，最终自己都会是背锅替罪羊。 毕竟整个皇室都巴不得他去死。 而她也只能重新换个身份将亲近之人带走，甚至可能要离开大周朝另辟他路。 那就很血虐了。 难搞。 自己简直开局即地狱。 她找了个僻静处将男人带过去，四下确认没有任何野兽踪迹后，才开始将裴昭霖扶坐起来。 “大仇未报，你恐怕也不会甘心就此死去。” 余青青喃喃自语，这番话像是说给裴昭霖听，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她将双手摊开放在青年后背，掌心有透明气流回旋宛转，谨慎小心起见，余青青并不敢立刻就将内息传输过去，而是缓缓从四肢着手平复。 越是接近五脏六腑越是危险。 额头汗珠顺着下颌滚落，少女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这两股气息太过霸道。 很难相信裴昭霖体内居然会有如此异变，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死，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筋脉寸断。 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何种秘法，才能苟活至今。 然而在她内息即将触碰到心脉的刹那间，那两股气脉相冲，直直朝着自己而来，余青青迅速撤出去，然而即便速度再快，也还是被波及。 “噗——” 她捂住心口，垂眸吐了好大一口血。 裴昭霖也是面色逐渐变得惨白，他极为痛苦地闷哼挣扎着，似乎就是在和那两股气息相抗衡。 还好没彻底死过去。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救的我。”余青青擦了擦唇角鲜血：“但你要是能听见的话，就再坚持坚持。” “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她不知道望梅止渴管不管用，但那时候自己昏迷不醒时，确确实实因为一句“你要醒过来”才没放弃。 人总得要有希望。 这番说完后，余青青便再次聚精会神将双掌贴在他后背。 反正再糟糕也不过是被他那身霸道的内息踢出去而已。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得试试看。 俩人内息相互交缠，自裴昭霖身上逐渐溢出无数黑气。 若是余青青现在睁开眼睛的话就能发现，原本枝繁叶茂的巨树开始以极缓慢的速度开始萎靡凋零，不远处刚探出头来的兔子也吓得瑟瑟发抖缩回洞穴里，连带着四周空气都让人窒息压抑。 就在她逐渐平复下来男人心脉之时，有股阴煞气息忽然像黑暗中老鼠一样，猝不及防将她内息包裹缠绕住。 余青青闭着眼睛冷汗涔涔。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的感觉，就像是婴儿还未出生时被羊水包裹一般，压根避无可避。 唯一区别就是很冷。 冷到分明是暖春时节，两人的眉毛和睫毛却都开始渗出水珠，而后又凝结成冰霜。 而且那股阴煞之气很明显想把她的力量吞噬掉。 直直朝她逼近冲撞。 “真是有意思。” 余青青偏偏不信邪，她今日非得制服这玩意不可！ 透明气息陡然间壮大，跟那股漆黑阴煞之气相互碰撞，明明没有刀光剑影，却跟相互厮杀似的惊心动魄。 她杀疯了。 总之今天这股阴煞之气跟裴昭霖呢—— 总得死一个。 随着手中内息源源不断扩张压迫，原本将俩人团团围绕的黑雾逐渐开始消散，那股阴煞之气节节败退般想要逃匿。 “休想跑。” 余青青抓住时机猛地将那股气息逼仄至狭小空间里，瞬间将它包裹起来，这下子局面完全颠倒。 但是她没想到，也就是在这时候，自己体内气息非但将那煞气强行压制住，还像饿狼般开始将它一点点吞噬掉。 这种感觉颇为舒坦。 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滋润过的雨后春笋般顺畅无阻，整个人也相当轻盈灵动，仿佛只要轻轻一跃就能去往云端。 耳朵也比从前灵敏数倍。 余青青听见微微拂过的和煦春风，听见不远处有小鹿正警惕小心地在丛林间饮水，听见树梢枝头新柳抽芽的绿意盎然。 视野一片漆黑，但她仿佛能看见所有鲜活画面。 此刻她和裴昭霖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却意外同频共振般在同一个鼓点上。 就像他们已经融合为一体。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余青青就起了身鸡皮疙瘩。 好可怕。 也就是在这时她发现，那股煞气正在拼命逃窜，它先前被吸收了大半，此刻正四散开来。 余青青正想抓住它，但很快另外一股许久不曾出现的霸道之气，猛然间就将她弹了出来。 她惊了。 那两股内息不是打得水深火热吗？ 怎么还一致把她推出去。 “……好舒服。” 余青青缓缓睁开双眼，她情不自禁伸了个懒腰，然后发现自己体内好像真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五感比之从前提升许多，连带着内力都沉稳不少。 整个人不像是身受重伤，更像是……刚吸收完男人精气似的。 “应当不可能，约莫是又在做梦。” 余青青喃喃自语完了，尝试着对准了对面那颗参天巨树，随后掌心微微凝聚内力，她控制手法用了约莫五成功力。 在手中气息推出去的刹那间，对面那颗古树果然纹丝未动。 她松了口气：“我就说，怎么可能是吸取内力这么离谱。” 又不是话本子里那种移花接木的妖功，更不是双修这种方式，肯定不可能是吸取功力啊。 那阴煞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得查查看自己身体有没有落下毛病。 然而就在她刚准备低头的时候，只听见对面那颗古树开始发出巨大声响。 “轰隆——” 像打雷闪电似的，不单单是那颗蓊郁参天的巨树，连带着它身后那十几颗树都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纷纷倒塌了个干净。 场面极其震撼。 余青青：“……” 余青青傻眼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裴昭霖，只见青年紧闭双眼面色苍白，要不是内息已经恢复平稳，心脉也暂时没什么问题，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榨干了精气。 她好像做了件不得了的事。 余青青提着裙摆坐在地上发呆。 她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杀了裴昭霖跑路。 不然待会黑心莲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去内力，铁定不会放过自己。 就挺突然的。 谁家好人的体内煞气会自动投喂涨功力啊？ 第27章 误打误撞 余青青正准备手起刀落的时候，黑心莲十分及时醒了过来。 “……你又救了我。” 裴昭霖似乎还是有些头晕目眩，只见他捂着额头微微皱眉。 很奇怪，这具身体的煞气竟然忽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股煞气竟然不见了。” 余青青不动声色试探道：“怎么，它对殿下很重要吗？” 如果真的是用来提升他功力的秘法，那她就相当于杀人夺宝。 裴昭霖冷笑：“重要，如果不是它，本王也不会每逢十五月圆就疼痛难忍，这身腿疾也全是拜它所赐。” 这么多年来，只有今天让他暂时舒服过，甚至还能睡个好觉。 “所以当初你说能治好腿疾之时，本王并不抱有任何希望。” “我所在乎的是你确确实实能让寒毒有所压制，那样就很好。” 裴昭霖身上墨色玄衣血痕不少，但因着颜色原因看不分明，就像他这个人，受伤再重也从未说出来过。 这也是他醒来后，头一次对余青青说这样多的话，毕竟黑心莲平时总是沉默寡言，一言不合就杀个人，也就造成了没什么敢跟他讲话。 余青青松了口气。 还好这煞气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它确实奇怪，竟然能被自己吸收利用。 她摊手坦白道：“其实你身上的煞气是被我吸收了。” 裴昭霖：？ 他面露古怪地看着她：“怎么可能，那煞气自我出生之时就有，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能动它。” 也不是没试过找人引出来，但那些京都神医，甚至于巫蛊师都被反噬到失去性命。 此后，他彻底放弃这条路。 但是没想到余青青竟然能将它吸引出来，甚至能做到化为己用。 这是何等恐怖的情况。 “是这样对吗？” 余青青指尖凝聚出微微黑气。 反正眼泪不要钱，所以她捏了把大腿哭卿卿道：“我本来是想将你体内煞气驱逐出去，但是谁知道它竟然自动围了上来。” “那煞气被我吸收了大部分，但最后关键时刻，我被另一股气息弹了出去，甚至因此身受重伤。” 她指了指地上的鲜血，然后眼眶含泪：“说出来的话殿下您可能不信，但真的是它先动的手呜呜呜。” “但是殿下没关系，为了您，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总而言之呢，她问心无愧，毕竟一开始确确实实是为了救他来着。 她现在是朵落泪娇花，裴昭霖可不兴乱杀人。 那黑心莲闻言却忽然大笑个不停。 他这个人向来名声差劲，无数人对他恨之入骨，亦对他深感恐惧，但是从来没人能像余青青这样特别。 说她胆小吧，却敢直接进他体内吸收煞气，这事如果稍有差错，她便可能落得和自己一样终生残废，甚至危及性命。 说她胆大吧，偏偏又一边暗戳戳骂自己，一边又佯装忠心耿耿人设。 他今日已经强行催动过秘法，将余青青带出来已经到达极限，直至现在都有些头痛欲裂。 但是不知怎得，在感觉到余青青那股内息进入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有所好转，甚至能够稍稍安睡过去。 而不是像往常数十年般惊醒。 裴昭霖本来就很喜怒无常，眼下瞧见余青青分明想骂自己却又不敢骂的模样，他笑得更为欢畅。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内力会因此被你吸收殆尽？” 他自问自答般道：“错，那煞气虽然能帮你提升功力不假，但却会招引来杀身之祸，譬如毒发身亡。” 男人嗓音阴沉，看起来煞有其事。 余青青：“！！！” 她很茫然：“真的吗？殿下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怎么不早说。 害得自己差点以为要给他吸干了。 然而那天杀的王八蛋微微一笑，张口就来一句：“假的。” 余青青：“……” 裴昭霖抬眸道：“这煞气一旦被引出体外，便是你掌中之物，随意操纵，并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只有在他体内，却是能让自己痛不欲生的东西。 难怪这具身体俨然开始逐渐修复。 余青青：……她怀疑黑心莲是在报上次诓骗他的仇，这人确实睚眦必报。 总之在两人磕磕绊绊上路后，原本是打算原路返回，但是先前那断坡却被暴雨冲刷到泥石流堆积，如今已经不可能再从那条路走。 这偌大荒郊野岭危机四伏，他们只能先沿着河流的方向试着走出去。 期间余青青捡了很多粗大树枝，两人一起动手做了个简易板子和绳带，然后由她拖着黑心莲一步步往前走。 余青青那时候开玩笑般问他说，自己昏迷不醒时看见有人将自己背出去，该不会是有神仙出手吧？ “你要是想夸我神仙也无碍。” 裴昭霖用一种同情傻子的眼神看她：“不然还有谁愿意背着你？” 余青青：“……”我刀呢。 这人嘴巴真是一如既往的毒。 但她确实很好奇，裴昭霖究竟怎么做到的能突然之间行走宛若常人。 中间她也试探过好几次，关于裴昭霖的腿为什么突然又可以走路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双腿残废坐轮椅来着。 但是黑心莲并没有细说是何等秘法，只说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他的一位故人，否则可能来不及。 “如今你误打误撞将我那煞气引出大半，而我动用秘法后有些代价可能无法承受，所以要快些找到衡须子。” 余青青听到那三个字愣了下。 衡须子。 正是自己上辈子那性格古怪、踪迹飘摇不定的师父。 怎么会跟裴昭霖是故友？ 尽管他不说什么代价，但是余青青能看见裴昭霖确实身体大不如前。 黑心莲甚至频繁咳出血来，若不是呼吸尚在，有时候这人睡着了她都害怕会不会是就此死去。 走了好几天，两人才终于看见不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 但是极为诡异的是，那篱笆前面无数血迹，一看便是打斗痕迹。 有人探出头来，是个胡子拉碴的壮汉，他手中还提了个人头。 “又来两个送死的东西。” 壮汉吞了口唾沫，满眼淫邪看向余青青：“美人，你身后那男人双腿残废一看就不行啊。” “不如跟着爷爷我吃香的喝辣的。” 话毕，他拖着把大砍刀出来。 第28章 夫君起来 大砍刀拖曳在地发出刺耳声响，就像是夺命前的警告。 余青青倒是没什么感觉。 毕竟如今她吸收完黑心莲那股阴煞之气后，体内功力大涨，寒光剑诀甚至直接突破第七层，要解决掉眼前之人不费吹灰之力。 让她觉得比较棘手的是农舍里的一位老妪，显然正遭人威胁。 只见老婆婆双眼含泪，对着歹徒哭喊道：“你们放了那两个年轻人吧，他们何其无辜啊！” 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旁全是血，明明整个人颤抖不停，却还想着救人。 那倒在血泊中的很明显是婆婆老伴，此刻却已经被人斩断了头毫无声息，死的极为凄惨。 “呸，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子没让你现在断头都是轻的！” 壮汉将地上的头颅踢到门口，恶狠狠啐了一口。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来的胆子敢替他们求饶？真是晦气。” “大贵，你看好那老婆子，这俩人就交给我了。” 门内瘦猴般的男人闻言，抬手便扇了老婆婆一巴掌。 随后笑眯眯回了个好。 这俩人完全是畜生。 竟然对老人都能下如此死手。 壮汉手拎砍刀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满嘴污言秽语：“小美人儿，现在束手就擒的话，爷还能好好疼爱疼爱……” 但那个“你”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他陡然间便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 天旋地转间，甚至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喷血。 不对。 是他的头颅正在空中飞旋！ 喉咙处血雾喷溅而出。 “不知死活的东西。” 裴昭霖眉眼阴郁，嗓音轻飘飘却像霜雪似的冷。 他那透明银线向来见血封喉，削铁如泥，于是那壮汉的头颅，瓜熟蒂落般咕噜噜滚到一边。 恰巧死前正瞪大了眼睛，和另外一旁老爷爷死不瞑目的双眼相对。 “大……大哥！” 屋子里的瘦猴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见过这么残忍一招致命的法子。 这俩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茬！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大贵眼疾手快将刀尖抵在老妇人脖颈上，然后躲在她身后出了屋门，想拿老人家做挡箭牌。 “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老子就把这老太婆弄死信不信！” 他躲在老人肩膀后，只露出双眼睛观察着这两人。 衣衫破烂不堪，但很明显是丝绸锦衣，尤其这俩人的气场也不像乞丐，倒像极了大富大贵之人。 自己的大哥已然死于非命，他只能寄希望于这老太婆。 毕竟他们二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自己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按照从前劫持经历来看，他们这种富贵人家说不准就会心慈手软。 尤其是女人，最是容易心肠软下来，好受欺骗。 “不……不要管我。”李婆婆奄奄一息，却朝那两位年轻人道：“快走！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歹徒，说话根本不算话……” 话还没说完，瘦猴狠狠掐着她脖子说不出话来。 “给老子闭嘴！” 他恶狠狠看向两人：“她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 大贵料定少女不可能会见死不救。 毕竟女人最是好拿捏。 但没想到对面那两人一个比一个铁石心肠。 “第一个问题，我是你爹。” 余青青甜甜一笑，慢慢掀开眼皮，玉石漱雪似的带着冷意。 “第二个问题，你要杀要剐就别磨叽，总之呢，那老妇人又与我们何关？” 话音刚落，匕首寒光摄人，几乎是擦着瘦猴的眼睛划过去。 少女在他抬头的瞬间，就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手中长剑更是毫不留情斩向老妇人。 陈贵心知肚明，只需要一剑下去，他和老太婆都会劈成两半。 该死。 这女人简直心狠手辣冷血至极！ 看那架势，压根就是连老太婆的性命不管不顾，更别说自己了。 他冷汗涔涔，在长剑兜头而来的当头，直接将老太婆推到前面送死。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 瘦猴爬得比狗还快，生怕自己像壮汉一样被割头。 在长剑即将落在脸上时，李婆婆闭上了眼睛。 她头发花白，牙齿也也不好，老伴更是惨死家中。 唯一可怜的就是，家中有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猫无人照应。 这剑气诡谲莫测，当有削铁断山之力，她应当不会死的很痛苦，陈婆婆双目流泪，做好了赴死准备。 然而随即，那长剑停留在自己面上一寸后，便屹然不动。 如果再向前分毫，便能要她性命。 “怎……怎么会这样？你竟然骗我！” 那瘦猴在地上乱爬，眼看着那柄剑陡然停下来。 接着便转了个弯就要朝自己杀过来，他吓得近乎屁滚尿流。 “求求你们绕我一命，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他疯狂磕头，甚至血肉模糊。 “只要你们饶了我，那些钱财保准全是你们的！” 但那柄剑还是毫无保留，很快便落在他后颈上。 随后鲜血喷涌四溅。 霎时间又多了具无头尸体。 “烧杀抢掠来得到的钱，并不是谁都想要。” 余青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斩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黑心莲呆久了的原因，自己如今也能这般下手狠辣，甚至还觉得不够解恨。 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无数黑衣劫匪将余府洗劫一空后，又放火焚烧。 若不是自己滚落山谷，恐怕早就被歹徒杀死。 如果今日他们能够赶来的更早一点，是不是那老叟也就不会死掉了？ “他们罪有应得。” 裴昭霖像是看出来她心中所想似的，眸光锐利逼人。 “完全死不足惜。” 若是他，必不会叫这种人好死，斩断头颅都算便宜这种连老人家都能下手的歹徒。 “你说的对，他们这种人就算下地狱，阎王爷没准都嫌晦气。” 余青青将尸体扔出去，又将阿婆松绑给她查看伤情，索性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 “你们大恩大德，我这老婆子实在难以为报。” 老妇人眼泪纵横，那双树皮似的手从床底下掏出来几张皱巴巴银票。 “这是老妪半生积蓄，若是你们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余青青摇了摇头。 那些银票一看便是积攒了许久。 但是李阿婆再三想要跪谢，她从未遭此大罪，更别说能从如此惊险境地中活下来。 余青青扫视了一圈，随意指了指道：“阿婆如不介意，便将那副破旧轮椅当作谢礼吧，正好他需要，至于金银钱财，我们真的用不上。” “自然可以。”老妇人连连点头：“能帮上你们的忙可真是太好了。” 她有些陷入回忆似的，缓缓用手掩面：“那是先前我女儿的轮椅，可惜她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如今我儿奔赴沙场八年未归，今日老头子也惨遭横祸……” 她说着说着便掉下眼泪来。 “这可叫人怎么活。” 余青青收剑入鞘，将角落里的幼猫抱给她。 “总有活法的，譬如说把猫养大后，您的儿子某天就会打了胜仗回来。” 小猫毛茸茸得刚出生不久，此刻正轻轻舔舐着自己的掌心。 “……谢谢你们。” 李阿婆抱着猫眼眶红红的，她好说歹说劝着余青青二人在此歇上一夜，毕竟马上就要天黑。 “你和夫君总要找地方歇息的，要是不嫌弃的话，老妪为你们生火做饭，第二日再上路不迟。” 李阿婆夸赞道：“你们虽然落了难，但瞧着便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总能找到出路的。” 裴昭霖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也不反驳，甚至点点头同意道：“劳烦了。” 话毕便又吐了口血。 阿婆小声对余青青道：“只是你夫君身体不大好，以后需得补补才是。” 余青青：？ 她哪来这么大的夫君哦。 但估摸着裴昭霖身体急转日下，接连赶路好几天，确实需要歇息，所以余青青叹了口气，随后又将轮椅擦拭干净。 也不知道京都现在如何了。 裴昭霖看见少女身影单薄，她好像永远不会疲倦似的，甚至能边逗猫边和阿婆唠嗑。 他甚至也许大概可能……并没有一只猫重要。 于是青年又开始迎风咳血。 余青青这才想起来这么个人似的，连忙将轮椅推过去，随后很无所谓地朝他伸出手，笑意盈盈。 “起来吧夫君。” 她脸上有草灰，衣裙也泥泞。 但是却让人心静。 那两个字明明只是很普通，裴昭霖也知道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但还是让他生出了些烦躁心绪。 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又带着痒意。 第29章 真情实感 余青青将那俩歹徒尸体丢至山野间喂了狗，又找了个地方挖坑，将老爷爷的尸首埋进去。 有风吹起她漆黑长发。 裴昭霖想，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看起来很熟练。 他又想起多年前那桩耸人听闻的命案，余家上百人顷刻间覆灭，只剩下年幼的她仓惶逃窜。 裴昭霖抬眸认真道：“余府的仇我会帮你查清。” “多谢殿下，但是没有必要。” 余青青却很不在意似的摆摆手：“报仇这种事，我总有一天得亲手来，这道理殿下比我明白。” 可就是这种简单的道理，她上辈子却像被人下降头一般失了智。 将所有希望寄托于端王，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 余府依旧永远尘封，而她连身边之人都护不住，甚至早早死去。 片刻后，只见李阿婆从屋子里拿出一些衣服放在坟堆前，烧纸点香后喃喃自语了些什么。 她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最终又在坟前放了个囊膜。 李阿婆说：“老头子，你苦了一辈子，死前还说要给我吃馍。” “我不吃哩，留给你，你要在底下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树影摇曳，有风轻轻从阿婆的指缝里穿过，余青青给她披了件衣裳。 到了夜晚时，余青青和阿婆在厨房生火做饭。 而裴昭霖呢，正捏着针线缝衣服。 男人向来心狠手辣，能用银线杀人于无形之中，而现在却靠着昏暗烛火一针一线缝补衣服，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余青青瞄了眼，总感觉下一刻这人就会用针线杀人来着。 她情不自禁有点想笑。 突然想起来这么些天的相处，黑心莲似乎也没那么不讲道理。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阿婆絮絮叨叨给他们讲着如今城里的事情。 “最近风声紧，听说那大奸臣裴昭霖又在为虎作伥。” 老妇人叹了口气，给对面俩人添饭夹了不少肉。 “这几日贼寇趁乱打劫，城内几乎人人自危，就跟他有关。” 大奸臣裴昭霖本人：“……” 就连余青青有些震惊。 平心而论，他俩自从失踪已有半月，总不至于还能分身出去祸害人吧。 余青青嗑了把瓜子，很是好奇道：“欸，不是听说裴昭霖在春猎场上就失踪下落不明吗？” “失踪？你们应当是听错了消息。” 李阿婆叹了口气，很是低声细语道：“听说自从春猎场上回来后，那裴昭霖就更为肆无忌惮。” “他不仅在京都内肆意杀人放火，还养了不少穷凶极恶之徒为他卖命。” “甚至这几日还流传着这样的风气，说是谁最能杀人，就能留在裴昭霖手底下做事。” 她气得放下筷箸道：“这不是没良心要遭天谴的人吗？” “听说这裴昭霖还要谋逆造反，当今天子圣明，必不会叫他得逞！” “……” “哈？”余青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越来越摸不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阿婆，你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她顺带瞥了眼旁边的黑心莲，作为当事人本尊，他似乎并没有太大反应，甚至还低头吃了口青菜。 “当然是真的，城里城外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们还不知道哩。” 老妇人食不下咽，轻轻握住了余青青的手，小心谨慎嘱咐她。 “所以你们进城后务必小心，听说那裴昭霖就在浮屠塔上每日杀人取乐，不少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知道这种奸臣什么时候能死。” “就算是回到那偏远安梁也好啊！” 浮屠塔昔年是为裴昭霖母妃而建，但现在却成为了杀人的地上。 一旁的黑心莲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唇角缓缓溢出血丝。 随后又并不在意地擦了擦。 裴昭霖漆黑双眸沉沉，眼睛里仿佛荡漾着半池星水。 他脊背单薄，看起来很是形销骨立，总让人感觉孤单。 “浮屠塔吗？”裴昭霖嗤笑：“那个人不配登上去。” 只有寥寥几个字，却让人听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是啊，他根本不配登上去，那地方听说是今年要用来祈求风调雨顺之宝地，怎么能被他这样乱用。。” 李阿婆并未察觉到男人的异常，自顾自唉声叹息。 “那裴昭霖竟然会在浮屠塔大开杀戒，简直是造了杀孽啊。” “听说不少人都希望他能被驱逐出大周朝，甚至安梁王这个名头都该削去，毕竟这人实在太过奸佞嗜杀。” “好几位忠臣这几日都莫名其妙死掉，大家都说是他杀的。” ……简直是耸人听闻。 余青青头一回知道原来名声还能这样被搞臭，裴昭霖失踪这样大的事情，就算皇室不管，他手底下那些人也该倾巢出动找人了吧。 最关键的是，难道现在浮屠塔上真有“裴昭霖”这么个人？ “不知阿婆确不确定裴昭霖就在塔上？”裴昭霖那张精致的脸此刻并不震惊或是愠怒，但他眼底有一阵冰冷：“毕竟我这人最喜欢为民除害。” 这话听得人心惊肉跳。 “自然是确定，前两天老头子还说呢，那裴昭霖就坐在轮椅上，遥遥指着城楼底下的百姓，随机抽人辱杀，黑羽军都出动了。” 那黑羽军向来只听从裴昭霖的号令，所以众人自然觉得是裴昭霖命令。 老妇人连连劝他：“后生，你本就身体孱弱多病，有这好心是不错，但那奸臣实力深不可测，许多人去了都是送死，你千万不要断送前程。” “最重要的是你和余姑娘看起来才刚新婚不久哩，做事情之前也要为了妻子考虑考虑的呀。” 看出来阿婆很真情实感。 余青青：“……” 她觉得裴昭霖可能在想着，等恢复身体了怎么弄死自己。 到了夜晚时，由于房屋不够，阿婆给他俩分了一间房，想着夫妻间应当不芥蒂。 余青青一开始还矜持地谦让道：“殿下睡床上，我打地铺就好。” 裴昭霖很奇怪道：“你该不会觉得本王会对你别有用心？” 他看了她一眼，嗓音很平静。 “这一点你倒是能放心。” 然后侧身躺在床上闭眼，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冷淡。 嚯，什么意思哦。 虽然不至于波涛汹涌，但她好歹还是有的好吧。 某些人甚至还双腿残废。 没准真不行。 余青青于是没再矫情，直接躺在另一半床上，和他背靠背睡觉。 不过她夜里歇息向来不安生，半夜觉得冷时，径直抢了裴昭霖的被子盖在身上。 第二天早上，黑心莲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佳，可能因为动用秘法的原因，他脸色甚至今早更加虚弱和苍白。 “今日还要去城里吗？”余青青打开窗户，伸了个懒腰：“从昨天阿婆那番话来看，可能危机四伏。” “自然是要去。” 裴昭霖笑了笑：“毕竟衡须子如今就在城东桃林里。” “而我也当见见那个赝品。” 余青青撑着下巴想，也不知道是谁想的这招狸猫换太子。 ——连赝品都妄想代替正主了。 第30章 隐城宋家 “你们千万要小心啊，城中不比乡野，如今乱得很。” 李阿婆抱着幼猫，将许多东西交给裴昭霖，有些舍不得他们离开。 “那奸臣小人裴昭霖最近忙着祸乱城池，依我看战事也快起了，你们若是遇到危险的话，随时可以来我老婆子这里避一避。” 奸臣小人裴昭霖：“……” 他正坐在轮椅上，膝盖上面堆满了大包小包，看起来很是艰难。 男人那张冷漠阴郁的脸，头一回露出些许茫然神情来。 余青青心里很想笑，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然后才在裴昭霖吃人眼神中收起笑意，转身和老妇人道别。 “阿婆放心，若是日后解决了心中大事，我还会来找您。” 余青青摸了摸小猫的头，然后又悄悄往老人家身上塞了片金叶子。 若是外婆尚在人世，也该和阿婆一样絮絮叨叨总爱唠叨自己。 “阿婆再见！” 于是俩人就此离开，准备出发前往隐城。 这地方就在京都脚下，若是真有个“赝品”冒充身份作威作福，她不信皇室之人会袖手旁观。 但是看裴昭霖那意料之中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稀奇。 等到了城门的时候，余青青才知道李阿婆说的混乱不堪是什么意思。 这隐城素来喜静，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加之靠近京都脚下，平素都是少有争斗，然而眼下却一片混乱。 有不少人聚众斗殴叫好，甚至大白天便有许多人家紧闭家门，而那街道上正有人策马而来。 要知道在闹市打马而过，极容易踩踏无辜之人，但那人却十分嚣张。 余青青和裴昭霖皆戴着恶鬼面具，此刻端坐在一旁茶水铺看热闹。 “这人简直欺人太甚，竟然扬鞭打马开道！” “嘘小声点，瞧见那后面的黑色马车了吗？听说是宋家公子的辇车，他这人就是裴昭霖的走狗罢了。” “依我看又是要杀人取乐，奸臣当道，真是人人自危矣！” 旁边茶客连连摇头，看见那马车即将经过，更是吓得径直跑路，连刚上的热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生怕被人抓到似的。 余青青远远瞧了眼，只能隐约看见有风吹起幕帘时露出来的一个侧脸。 挺清秀，不像是杀人恶徒。 反而是那打马开路的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 “两位客官，你们还是赶紧跑吧。” 茶摊老板紧张道：“看你们就是外地人，是不知道如今隐城大乱，到处是杀人如麻的景象。” 然而这俩人纹丝未动，那少女甚至给了他碎银后表示想见识见识。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接过银钱转身就跑，连茶摊都顾不上看了。 随后果然只见那马车牢牢停了下来，它旁边便是卖书铺子。 马车里有尖细声音道：“三蛮，去把安梁王要的经书给我找回来。” 余青青那叫三蛮的男人登时勒马下来，书铺门口的老板正跪在地上谄媚道：“不知宋公子驾到，我简直蓬荜生辉……” 他早先便知道有贵客要来，本意就是想巴结巴结，毕竟如果能抱上裴昭霖大腿，那自己在这隐城岂不是也能狐假虎威一番？ 余青青支着下巴看向对面，那宋公子不知何许人也，但看其他人的反应，和地头蛇没什么区别。 他那身上还好重一股脂粉味，隔着一条街都快要熏到自己的鼻子。 书铺老板露出一口金牙，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拿出背后的卷筒经书：“这是大人要的东西，下人早就准备好了，不知您能不能帮我美言……” 那三蛮头上扎了个小辫，满脸横肉，笑起来也瘆人。 “我从来不帮无用之人美言。” 书铺老板不知道的是，要跟这样穷凶极恶之徒做交易，首先就得做好人家可能随时反悔甚至翻船的准备。 他正点头哈腰打算请人进来喝口茶，只见寒光霎时一闪，头上开始流下血迹，两只眼睛倒向两边，嘴巴鼻子更是各分两半。 甚至来不及反应，这人已经被劈成两半。 血液四溅落在窗纸上。 “救……救命啊！！！” 铺子里有些看入迷的书生们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叫着惊慌逃窜。 “你们这些臭老鼠便全部拿去给大人祭祀吧。” 三蛮踩着那具尸体，手中长刀镶嵌铁环，神情冷的像冰块。 “我等奉安梁王裴昭霖之命，特地选取上好人头供奉给大人！” 裴昭霖：“……” 说的什么屁话。 狂风呼啸，乌云遮日。 漫天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道路不远处，早早就有女人抱着啼哭的孩子逃跑，无数摊贩推车就跑，木门窗户更是紧紧封闭。 书铺里面那几个即将遭殃的人就不好受了，此刻哭的哭，惨叫的惨叫。 简直一派人间炼狱场景，谁都不想成为刀下亡魂。 至于马车里的那位宋公子呢，他最是享受这样肆无忌惮杀人取乐的场景，尤其是无一人敢上前为敌，整条街道都宛若他掌中之物的感觉，权势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 甚至官府之人都不敢管。 他得借着那位大人的力量，一步步爬的更远才是。 但很快他便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条街道人烟稀少，只有破落茶铺前坐了一男一女。 两人均戴着丑不拉几的面具，甚至其中一个人还是个残废，此时正坐在轮椅上喝茶。 宋冥有些不悦，这俩人竟然不怕他，难道是眼瞎耳聋不成？ 甚至胆敢在这样的无人之境淡然自若饮茶，简直是让人心生不快。 “三蛮，你过去看看茶铺前的那两人，把他二人头颅提来。” 他嗓音尖细有些阴阳怪气。 “我倒要瞧瞧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敢跟安梁王作对，竟然还能稳如泰山。” “是。” 头扎小辫的男人手染鲜血，他龇起一口白牙瞬间便接近茶铺。 小辫男睥睨这俩人，相当蔑视道：“一个瘦弱女人，一个轮椅废人，还真是天生绝配。” 然而那俩人并没有露出丝毫惧怕之色，看起来相当淡然自若。 “哟，你这话就很不对了。” 少女脸上那恶鬼面具龇牙咧嘴，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但她嗓音很好听，站起来时身形也高挑。 “毕竟呢，最绝配的是应当是你和那位马车里的太监才是呀。” “你！”他登时怒目圆睁：“黄口小儿竟然出言羞辱我家主子，我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也许是这话恰到好处激怒了马车里的人，只见那位宋公子终于现了身。 他通身白衣折扇世家公子作风，气质却像窸窸簌簌老鼠般见不得人，那张脸上果然涂脂抹粉，半张脸都是麻子，却被他用脂粉画成了花。 看起来依旧恐怖至极，倒十分像是唱戏曲里的丑陋妖怪。 “你这小贱人真是不知自己得罪的是谁。”男人手中折扇轻轻晃动，露出一个残忍目光来：“我乃安梁王裴昭霖手下最为得力的部将，亦是隐城最大宗族宋家幼子——宋冥。” “今日惹到我算是你们倒霉，正巧安梁王缺几张人皮鼓，不如就用你这丫头的身体来做皮。” 话毕，他手中飞针陡然间旋转而出，这是要下死手。 电光火石之间，被另外一银针打落，有风吹起那轮椅上男人的长发，他看起来很是随意地捡起来桌子上的一只茶碗，然后轻飘飘丢了过去。 茶碗忽然碎裂成无数瓣，朝着宋冥的面门而来，完全避无可避。 娘娘腔径直将那折扇就拿起来抵抗，随即发出“铿锵”一声，自己那寒铁打造的扇子竟然就这么被打飞了。 “有意思，原来是有点实力的，难怪会不怕我。”宋冥吐了口血，他捡起扇子迅速躲在小辫子男人身后。 “三蛮，先去杀了那个残废之人！” “至于旁边那个少女，我要先奸后杀，再剥皮送给大人！”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得令后点点头，他每走一步地面都要颤动一步似的，随后手持大刀便朝着二人而来。 余青青和黑心莲对视了眼。 果不其然看见他眼神里烦躁之色。 一般这种情况下呢，估摸着就是裴昭霖要大开杀戒了。 她足尖轻点换了个阵地，可不想被黑心莲杀人时飞溅一身血，正落在那娘娘腔身边，她手中长剑缓缓出鞘。 “哦，恐怕是你要被剥皮呢。”余青青露出一个很无辜的笑容来：“宋冥是吧，你不仅看上去非男非女，连声音都这样尖细，该不会真是太监吧？” 长剑近身，娘娘腔也拔剑相对。 两人距离极近，余青青看见男人那张脸密密麻麻都是沟壑，涂脂抹粉后更是丑陋非常。 “我收回这句话，实在是侮辱太监了，毕竟你是相当不男不女的丑东西。” 这话刚说完，果然宋冥就被激怒。 “贱人！” 他从前沉溺酒色结果被女人伤及根本，甚至行不了房事，修炼功法后声音更加偏向女人，导致自己连脸蛋都被毁。 所以最讨厌有人骂他不男不女，眼前少女已经触及到他逆鳞。 “我今日便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刹那间，飞沙走石，他手中细软长剑覆上血红之色，连带着双眼都逐渐被赤红笼罩，像是要走火入魔。 但余青青却在那柄长剑即将刺入眉心之时纹丝不动，空气在这一刻近乎凝滞，就像是慢动作般能看到每一处破绽，时间于她而言仿佛暂停在此。 寒光诀第七层果然大有突破。 全然是遇强则强。 她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来，手中长剑顷刻间和他厮杀近身，俩人发丝翻飞，刀光剑影间能看见彼此眼中杀意。 “怎么，难道你就这点实力吗？” 利刃相接，发出刺耳声响，近乎招招致命。 宋冥终于不再有所保留，径直将内功提升到极致，甚至不考虑这样做会极大缩短寿命造成身体亏损，他气红了眼睛，一心一意要取眼前少女的命。 “无知蠢货，今日便是你死期！” 他果然实力大涨，但是脚步虚浮，一看便是强行动用功法。 那柄被血红雾气缭绕的长剑破空而来的瞬间，将余青青砍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完全是死局。 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哎呀被你抓住了。” 少女很苦恼地看着他，嗓音温顺像是要低头求饶。 第31章 诛杀宋冥 宋冥周身气息混乱狂躁，他却压根不自知似的，反而猩红着眼睛大笑道：“你这贱人不是很能躲吗？现在倒是没处躲了吧。” “如果你能立刻跪下来求饶，将本大爷的鞋履舔干净，兴许我还能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这样啊。”余青青仰头，十分天真无邪道：“可是我这人天生反骨，最讨厌被人威胁欸。” “……” 宋冥冷笑，他耳朵忽然流出血滴来，却并未察觉到一般，依旧恶狠狠道：“既然你自己不选，那就别怪我将你碎尸万段。” “能把我逼到这份上的，你确实是第一个。”他眯着双眼看向少女：“死前我允许你留下姓名。” 哟。 怎么搞得给他名字，倒还像是被男人恩赐了一样。 “我啊。”余青青不动声色凝聚内息，抬眸笑嘻嘻道：“……我是你爹。” “……”宋冥彻底怒了，气息也更加狂躁：“好，好的很！你这贱人的皮，我今日必要亲手剥干净！” 话毕，长剑顺势而下，空气流转间血雾弥漫。 两柄长剑擦身过去，发出“铿锵”锐响，连带着周遭黄沙都飞旋不止，两人错开身影，从墙头落到宽阔长街。 余青青余光瞥见黑心莲那边已然结束战斗。 正好也是时候收尾。 她手中粉末早就无声无息开始侵入娘娘腔的五脏六腑，眼见着那人连气息都开始控制不住，脚步都不稳，浑身上下写满了破绽。 宋冥大脑有些晕眩。 他忽然觉得眼前少女格外虚弱，她就这样像砧板鱼肉般任人拿捏。 自己长剑猛然一刺，瞬间便看见那少女口吐鲜血，凄凄惨惨倒在地上。 少女死前还在抽搐挣扎着求他：“宋大爷，能不能饶奴家一命，奴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可惜这少女不长眼惹怒了自己，只能落得如此下场。 他忽然有些心猿意马，待会就要留着她一口气，玩弄之后再将她剥皮送给安梁王，想必自己定能高枕无忧。 “不过是废物而已。” 宋冥冷哼一声收剑回鞘，翘着兰花指施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手指却摸到许多湿润粘腻的液体。 娘娘腔视野有些模糊，低头一看，手中全是鲜血，而自己那双眼睛，正滴落着骇人血水来。 “哟，清醒过来了？” 宋冥抬头就看见那少女正坐在自己那华贵马匹上，她极为慵懒地嗑了把瓜子，此刻正十分悠闲地开始点评。 “你确实废物而已。” 宋冥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胸口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打洞，眼睛也愈发模糊不清，全是血雾。 他似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出现幻觉，男人一字一句道：“你对我下毒？” 这不是很明显吗。 余青青很敷衍地夸了他一下：“不错不错，终于反应过来了啊。” “你这卑鄙小人竟然暗算我！” 宋冥气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有本事不要耍花招。” 那哪行啊。 她又不是傻子。 这人都强行催动功法提升实力了，她下个毒不就是洒洒水而已。 “让您失望了，鄙人就是爱耍花招。”余青青手指微微勾了下，只见刹那间男人便疼痛难忍跪倒在地：“所以现在轮到你死一死了。” 她刚说完，就有钻心疼痛从肺腑传至四肢，宋冥口中溢出无数鲜血。 “饶……饶命，只要你放过我，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计较！”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眼睛已经彻底瞎了，明白自己不是她对手。 眼下只能先保住性命。 宋冥：“我能带你们引见安梁王！” 这话倒是很有意思，眼下他们确实需要见见那个赝品。 余青青漫不经心道：“那你不如先说说看，要如何才能见他？” “只要有我宋家令牌即可求见，但他如今在浮屠塔上闭门不出。” 宋冥捂着眼睛痛不欲生，摸索着拿出一块木制令牌。 “我曾见过他数次，也深得他喜爱和信任。” “所以如果由我带着你们去见他，安梁王绝对会重用你们，金银财宝数不胜数，权势唾手可得！” 有轮椅“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 是裴昭霖。 他接过那令牌，只见上面雕刻着云纹走兽，赤红字迹写着个“宋”字。 裴昭霖嗓音淡淡：“隐城宋家，原来还有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当真稀奇。” 余青青忙着嗑瓜子不亦乐乎。 看起来还是老熟人了，就是不知道黑心莲会怎么选择。 毕竟这人虽然死不足惜，但确实能带他们去往浮屠塔，听说那里戒备极其森严，不是很好混进去。 然而裴昭霖却神情阴鹫径直拧断了他脖颈，让人连喘息机会都没有，十分干脆利落。 “不需要他，本王也能进去。” 他看向不远处那高高的塔顶，周身气息很是暴躁。 余青青想，要是她估计也很糟心。 毕竟出了个冒牌货伪装身份就罢了，还打着自己名声四处残害百姓。 不知道谁这样大胆。 幕后黑手难道就这样确定他们会死在春猎场吗？ 第32章 铁手诡医 隐城之东，桃红柳绿水声潺潺。 余青青推着轮椅往前走，桃林深处有人正在抚琴。 “你们两个，终于还是来了。” 那人明明头发花白，满手都是褶皱，看起来就是老人。 但是只有那张脸，却极为年轻，像是不过弱冠之年的公子哥。 老人那语气像是早就料到似的。 他不过抬头看了眼二人，就接着自顾自弹琴，口中唱着方言歌谣，唱完后还顺便嘲讽了他们几句。 “这么多天没见，你居然还能被别人李代桃僵啊。”他啧声道：“裴昭霖，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大傻逼。” “至于你旁边那姑娘，可千万别跟我搭话啊，一看便是跟我八字不合。” 余青青：……哈？ 她寻思着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衡须子见面吧。 想起来上一世这人也是这般奇葩。 那时候她跟着端王被人算计差点丧命，正是被衡须子所救。但这人救了自己之后，招呼都不打，直接要收自己为徒，更是兴冲冲要传授医毒双技。 后来还没相处半个月，他忽然来一句“为师肚子饿，出去买个包子”后，出门再无踪影。 余青青苦等了数天，最终看见衡须子在犄角旮旯留下的小纸条说：哈哈哈骗你的，小丫头既已出师就快滚蛋，别浪费我粮米。 他还特地加粗划重几个字—— 出门在外别说我是你师父。 余青青：“……”行。 可能是怕自己惹事后给他丢脸。 也不知道上辈子她死后，衡须子会不会感慨收了个没用的蠢徒弟。 “假货终究是假货。” 裴昭霖像是见怪不怪，他漆黑双眸爬上许多红血丝，嗓音极为疲惫道：“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来见你。” 余青青很好奇地看着这俩人。 “那就说说吧，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衡须子那双苍老的手将古筝收起，然后凑近了端详端祥这俩人，他长得唇红齿白，像个纨绔公子哥，整个人也懒散成性。 “哟，你俩这是逃荒回来呐，怎么怪可怜的。” 余青青闻言把面具摘下来，跟他大眼瞪小眼。 衡须子：“嚯，这双眼睛不错，确实适合拿来放瓶子里头珍藏着。” 他说这话时相当兴奋愉悦，一看就不像是假话。 余青青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再晚一点，这老顽童说不准就真要把自己眼珠子扣下来。 她很谦逊道：“其实我是个盲女，眼睛看不见。” 衡须子：“我还耳背呢。” “……” 这俩人和上辈子如出一辙，拌嘴不停，就跟孽缘似的。 “我不得已强行催动了秘法。”裴昭霖淡淡道：“不过体内煞气误打误撞之下，被她吸收了大半。” 这话说完，衡须子就瞪大了眼睛。 他来来回回打量着余青青，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 “原来还真有人能吸收阴煞之气。” 他摸了摸脸颊旁边那两撮白毛，咧嘴笑了起来。 “很好，老夫看你小小年纪骨骼精奇，要不要考虑做我门下弟子？要是你愿意的话，那可真是捡了天大便宜……” 余青青：“不要。” 衡须子：？？？ 很好，就喜欢这样一身反骨的丫头。 他猜测这姑娘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也是，毕竟他行踪飘忽不定，都隐居多年了。 于是老顽童得意扬扬道：“我可不是那种寻常大夫，而是号称能活死人生白骨的铁手诡医衡须子，要是你拜入我门下，老夫就把半辈子所学……” “不要。” “……” 他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甚至更加坚定迟早要把这小丫头收为徒弟。 余青青：主打就是一个叛逆。 毕竟这就是老顽童最喜欢的个性。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不出三天他就会倾囊相授。 裴昭霖：“……” 裴昭霖觉得自己此刻存在感，甚至有可能比不上桃花林上的一只鸟。 他忽然连连咳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盯着衡须子道：“所以你这次还愿意救我吗？” “不愿意。” 衡须子老神在在地望了望天，望了望地，就不是不看黑心莲。 “谁叫我欠你娘的，就是再难，也得救啊。” 昔年谁人不知云婉月，横空出世奇女子，非但能制造肥皂玻璃，甚至诗词歌赋手到擒来，连他当年都是为她所救，甚至因为赌约欠了那女人一生的债。 可惜她还是嫁入皇室，甚至落不得好下场。 不知道怎么回事，余青青仿佛在老顽童眼里看见一瞬间的愣神与怀念。 衡须子叹了口气：“进来吧，也不知道能救你。” 于是他们跟着铁手诡医往桃林深处的竹屋里走。 屋子里满室竹香，紫金流纹香炉里袅袅燃着青烟，屋主人看起来很有闲情逸致，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余青青格外小心谨慎避开这些东西，上辈子拜他为师的时候，没少被这些瓶瓶罐罐吓得够呛，有时候随手碰到的瓷瓶都装着无数毒蝎长虫。 “你真是疯子一个。”衡须子把了把黑心莲的脉搏，一看就是病入膏肓早该死透了，但他偏偏运气好体内有蛊虫吊着一口气：“我看你啊，没救了。” “所以我长话短说。”他将腰间的葫芦酒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你那双腿本就因为煞气残废，但是又强行催动秘法恢复如常，哪怕只有半个时辰，也已经强弩之末。” “虽然体内煞气确实被女娃娃吸收大半，但是先前早已经侵蚀过你心脉，若不是那股灵韵之气护着你，现在恐怕就剩一堆骨头了。” 那灵韵之气，是他娘亲半辈子内息，也难怪他如今修为境界如此之高。 这番话说完，衡须子又转身翻找他那些瓶瓶罐罐。 余青青却有些愣住：“你当初何必要强行催动秘法？”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当初一步步背着自己出去的人也不是梦境，就是黑心莲。 “不必多想。”裴昭霖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也极为微弱：“本王并不是为了救你，而是自救。” 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毕竟如果你死了，本王双腿残废，可就真的出不去。” 余青青点点头。 但是总归来说，他这人好像也没那么坏。 当初自保都难的情况下，选择强行催动秘法就算了，还硬生生背着自己出去。 “你们年轻人能不能不要在老人家忙活的时候谈情说爱？” 衡须子吹了吹手中黑色匣子，上面落了许多灰尘，一看便是许久都未曾动用过的玩意儿。 “这里面是先前去圣山带回来的清莲丹，普天之下无数人趋之若鹜千金难求。” 他有些怅惋：“娘西皮的，当年输给她就算了，怎么还得给她儿子治病。” 衡须子骂骂咧咧，让裴昭霖脱了衣服去浴桶里坐着。 说是待会很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死人。 但这俩人似乎压根没把余青青当女人似的，一个敢说，一个敢脱。 余青青：“……啊。” 她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瞄了一眼。黑心莲还穿着条亵裤，但他身材确实不错，宽肩窄腰好皮肤。 余青青佯装扭捏：“这样不太好吧。” 裴昭霖苍白虚弱：“你不是早就看过。” “……” 衡须子呸了一声。 又一掌把余青青推出门口候着。 他就知道这俩后生极其无耻！什么人啊这是！ 第33章 通通吞噬 隐城虽然是不大，但地方宗族势力很强，先前斩杀的宋冥便是当属本地数一数二的南边宋家。 余青青在外面一边看蚂蚁搬家，一边在想药人的事情。 “要下暴雨了。” 她抬头看天，估算了下此处距离陈家村的溪水林约莫十几里路，她正好得去一趟才行。 正思考间衡须子哐当一声把门打开，他三千白发乱糟糟的，此刻十分烦躁道：“小丫头，若是无事便进来帮我个忙吧。” 余青青闻言踏脚进去，然后就看见满地都是血。 “……” 不像救人，像杀人现场。 那黑心莲大半个身子泡在药桶里，身上扎满银针像个刺猬似的，他此刻紧闭双眼，嘴唇毫无血色，胸膛也只有轻微起伏而已。 该不会真的救不活吧？ 余青青皱眉有些担忧，但是又感觉不太可能，毕竟这人上辈子可是活了几十年，甚至治好腿后，还能领兵造反和裴晏端作对。 但是自从自己重生以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细微变化。 譬如上辈子从未发生过春猎场刺杀这件事。 更加没有遇到过“真假裴昭霖”。 她把了下男人的脉搏，气息相当紊乱，整个脉象都跟当初强行催动完秘法一样虚弱，真是应了那句强弩之末。 药桶热汽蒸腾，但黑心莲却手腕冰凉，他眼睫甚至又结了层厚厚冰霜，不断有黑气自身上溢出，整个人像失去意识般没有任何动静。 衡须子愣了下：“你懂得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余青青薄唇轻启，神情有些凝重道：“所以是需要我再次帮他除去煞气吗？” 本以为那剩余煞气不会造成太大伤害，接过裴昭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看起来和上次昏迷时如出一辙。 “不错，虽然他体内煞气确实被你吸收大半不假。” 衡须子收起了平时那副嬉皮笑脸老不正经的样子，他将桌案上另外一套银针拿到一旁，随后屏息凝神在裴昭霖头顶上落下一针。 “但是眼下那些煞气却趁虚而入，这小子体内还有寒毒，两相交织下，他恐怕很难熬过去。” “所以待会由我动用针灸祛除寒毒，而你负责吸收煞气。” 他忽然叹了口气：“若是成功倒还好，若是失败他恐怕就要成为武力全失的废人。” 这种事情对于裴昭霖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 “就算武力全失也比死了好。”余青青却说：“他本就命途多舛，能活着就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上辈子和裴昭霖沙场征战，他身中数箭却最终活了下来。 听人说数次剜肉昏迷，但他硬是挺了过来，可见求生欲顽强。 她在一旁熟练地拿起银针道：“天冲穴对吧，我来帮您，这样快一些。” 衡须子：？ 不是，这丫头还真会医术啊？ 而且这针法颇为熟悉。 他相当古怪地瞥她一眼：“你拿针姿势和我也挺像。” 可不就是嘛。 毕竟这针法就是他老人家交的。 余青青眨眨眼睛：“我现学的，你不是说我天赋异禀？” “拉倒吧你，找穴位这么熟练，手法也炉火纯青，一看就是学了很久。” 衡须子白她一眼，心里嘀嘀咕咕在想，这丫头还真是可造之才，脾气也对他胃口，收为徒弟真是妙哉。 不过就是除了一张嘴巴气死人以外，别的都挺好。 “你跟着我慢慢来，他如今不能操之过急，就怕反噬。” 衡须子聚精会神又落下一根银针，余青青依法炮制紧随其后。 这期间俩人倒是默契地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余光一直观察着裴昭霖反应，发现男人还是无知无觉。 怕是凶多吉少。 良久，他身上冰霜逐渐消散，药桶里原本是浅黄色的水，被染成漆黑一片，像是从污泥里捞出来似的。 “行，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会在旁边施针喂药。” 衡须子累得直擦汗，他这才觉得自己还真是老了，明明没怎么动过，就已经气喘吁吁。 “你们过来处理下。” 他招了招手，门外两个药童便进来帮忙换水。 片刻后裴昭霖坐在床上紧闭双眼，身后银针尽数拔出，前面尖锐处均被染得漆黑如墨，像是中毒颇深。 真要命。 不知道他中毒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余青青将双手放在他背后，此刻那单薄脊背冰凉凉的，甚至还没自己掌心温热。 好冷。 “要务必小心，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吸收煞气，但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 衡须子一丝不苟盯着这俩人，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好。” 余青青回想了下上次情形，那煞气一开始确实是想将自己的力量全盘吞噬，如果那时候真被反噬，恐怕要变成废人的就是自己。 她微微阖眼，凝聚精神意念合一。 手中透明气息逐渐凝聚，一点点顺着四肢百骸爬过去。 果不其然感受到裴昭霖心口处的那团阴煞之气，极为阴毒，久久盘旋甚至要侵蚀肺腑。 “真是难缠。” 她难以想象，究竟是谁会对裴昭霖下此毒手。 余青青不敢松懈，全神贯注将那煞气步步紧逼，但它像是能感受到不妙气息似的，又想上次那般逃脱，余青青穷追不舍，手中力道逐渐加大。 但很诡异的是，那煞气陡然间壮大数倍，竟然转身便将她生生吞噬！ “噗——” 无数寒气朝她扑过来，筋脉像是被人用水银灌注般沉重痛苦。 她极为惨白地吐了口血，全身上下冷得要命，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难怪黑心莲平常冷得像冰块，体内有这种阴煞之气，完全就是纯天然移动雪山。 但余青青向来迎难而上。 她既然能制服那煞气一次，就能灭它第二次！ 与此同时，余青青感受到体内忽然涌入两外一股力量。 是衡须子。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竟也在身后帮自己运功疗伤。 “小丫头，专心祛除煞气，千万不要分神！” 这过程极为凶险，稍有差池这两个人可能都会万劫不复。 “多谢。” 于是余青青不再多想，专心致志将精神凝聚在内息中，拼了命在煞气中挣扎逃脱。 趁着它逐渐四散的瞬间，余青青那股气息猛然扑上去将它缠绕住。 几乎是触碰到它的刹那，先前那股极为舒坦的感觉又来了。 ——就像是整个天地间的灵气都为自己所用。 飘飘而羽化登仙。 无论是煞气或是别的东西，只要靠近，便会被少女通通吞噬掉。 那阴寒气息抖得不成样子，余青青却颇为舒服地吸收殆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次的煞气远远没有当初那股力量强大。 只是春雨润无声般，正源源不断滋润自己浑身经络。 “怎么会这样……” 而身后的衡须子看到眼前一幕，却大为震惊，他甚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会是她。” 要知道像少女这样，天生能够将煞气吸收，还化为己用的特殊体质，除了燕国圣女，他这辈子再也没听说过还有旁人能这样。 但是那女人早就死在了数十年前！ 第34章 好不要脸 衡须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下余青青。 容貌姝丽艳而不妖，和那位极冷淡清秀的燕国圣女，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更何况若是数年前那位圣女还活着，早该和自己一般苍老了，总不至于返老还童。 “老头，助我一臂之力。” 正在这时，余青青额头忽然渗出细汗，她咬牙不敢停手：“除了煞气外，裴昭霖体内还有一股相当霸道的气息。” 几乎是和上次一样，不出片刻自己就会被弹出去。 “好，老夫来帮你。” 话毕，衡须子不再思索关于少女特殊体质的事情，转手将自己浑厚内息传到二人身上。 对于裴昭霖这小子，他本可以见死不救，但说到底，毕竟是云婉月骨肉。 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 此时整个竹屋内霎时间充斥着无数磅礴气息相互碰撞，门外大风呼啸沙砾涌起，外边一排排蚂蚁正哼哧哼哧搬着家，很快便会迎来一场暴雨。 也就是在这时候，小童子慌慌张张跑进来：“主人大事不好了！” “门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扬言要您去浮屠塔见裴昭霖！” “为首之人似乎正是隐城宋家的长子，他说您这里藏着杀人奸细，马上就要破除您的八卦阵进来了。” 余青青皱眉，该不会那样巧合，正好是宋冥那氏族吧？ “与你们无关，就算今日你们不来，我也是迟早要被带走的。” 衡须子很不耐烦地指了指门外，像是早就有所预料。 “那个假的裴昭霖三天前便想见我，谁都知道这明摆着是鸿门宴，毕竟所谓强行受邀进入浮屠塔的人，还没有见过活着回来的。” “老夫推辞多次，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最重要的是，眼下不能让那群人冲进来看见真正的裴昭霖。 如今正是祛除煞气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无碍，他煞气被我吸收得差不多了，您先继续帮他疗伤。” 余青青深呼吸调整内息，随后缓缓收手起身，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至于外面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她浑身上下轻盈无比，这次几乎将那股阴煞之气吸收完毕，修为已经隐隐要到达瓶颈即将突破下一层。 正好缺场实战经验。 就算打不过，起码可以拖延拖延时间，然后再跑路。 他们都心知肚明，裴昭霖如果此时现身，绝对会在最虚弱的时候被人漫天追杀。 毕竟谁真谁假，只要杀了其中一个，那么剩下的自然就是裴昭霖。 “小丫头，你小心行事，那宋家长子叫宋魏祥，年纪轻轻便已经步入十大高手榜，他向来行事作风心狠手辣。” 衡须子给她递过去一个黑盒子。 “这里面的丹药，关键时刻能让你实力暴涨数倍。” “但是若非生死危急关头千万不要使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余青青看着眼前衡须子熟悉的眉眼，她这师父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上辈子是这样，这一世也还是对自己如同亲生父亲。 “多谢。” 于是余青青也并没有扭捏拖沓，直接抬手接过那枚丹药，随即很认真朝他拱手行礼。 “师父在上，若是他日得闲，弟子自当为您奉茶补礼。” 话毕，她便提剑推开门。 外头狂风骤响，吹得少女衣袖猎猎作响，她却浑然不惧似的。 衡须子一愣，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脑海中只留下两个字： 师父。 等等，这臭脾气的怪丫头居然真的叫自己师父了？？？ 她还说要补拜师礼。 “好，好啊！” 老顽童忽然之间哈哈大笑，想起来很久以前神算子为自己占卜的卦象。 命中该有一徒弟。 不知为何，他与余青青第一面就相见如故，倒不是什么亲切之情，反而像是早知道这丫头调皮捣蛋五迷三道，不会让自己省心似的。 但偏偏就是觉得—— 这样天资聪颖的少女，就该是他铁手诡医的徒弟！ 余青青不知道那俩字会对衡须子冲击力有这样大，此刻她正将手中那副龇牙咧嘴的恶鬼面具戴在脸上，随后来到桃花林外。 桃林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地，像是被人辣手摧花似的。 “强行破阵，确实厉害。” 老头留下来的这阵法果然被他们破除了个干净。 有蓝衫青年长冠玉立，他手中折了枝桃花，眼神狠辣道：“看来便是你杀了我弟弟，还躲藏在此处。” 两人目光相对，电光火石间有无数花叶形成涡旋涌起。 宋魏祥眉头紧蹙，心间忽然一惊：“你身上——” 他竟然感受到了那股，和裴昭霖同根朔源极为恐怖的阴煞之气。 “哦，你说宋冥，确实是我杀的。” 余青青抬起指尖，她笑起来时脸颊梨涡深缵，像是天真无邪般回他：“你那滥杀无辜欺软怕硬的弟弟，实在是太过废物，只好死在我的剑下。” “宋魏祥是吗。”余青青嗓音很是平静，甚至带着点怜悯：“你们宋氏一族，是我见过最没骨头的东西，为奸人谄媚，视人命如草芥，甚至欺君罔上。” “骂一句墙头草，都是在侮辱这仨字。”少女嘴巴很毒。 又字字句句都戳心。 宋魏祥手中拳头紧攥却又很快放下，他一眨不眨盯着少女打量，看见她目光中的锐气与杀意。 有雨滴开始落在眉头，宋魏祥并没有被激怒，只是冷笑了一声看向她。 “你说的对，我们宋氏确实墙头草，甚至欺君罔上。” 他说：“但是你们呢，口口声声效忠的昏庸天子，不过是当年血洗皇室造反才得到的江山，甚至还不如裴昭霖名正言顺。” 这天下大乱数年，百姓民不聊生人人自顾不暇。 保全宗族势力才是长久之计。 “你和我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都是为了自身利益。” 宋魏祥很清楚，各方诸侯势力蠢蠢欲动，还不如选择裴昭霖。 即便那人再残忍嗜杀，起码他能许下血诺庇佑宋氏一族。 余青青觉得特别好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连那真正的裴昭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宋魏祥很无所谓：“我们宋家只效忠那个名号而已。” 要的就是天下大乱。 “原来这年头，连滥杀无辜都能这么名正言顺理所应当了。” 余青青鼓了鼓掌：“要论脸皮厚，我确实不如你。” 她手中长剑出鞘，露出点点寒光。 宋魏祥看着眼前少女那把剑，然后又抽出了自己的双刀。 他讥笑道：“你可知我是当今十大高手之一，这飞鱼双刀更是出神入化，取了不少人性命。” 他并不把少女放在眼里。 “我很少杀女人，你是第一个。”宋魏祥出言讽刺道：“你不该招惹宋家，尤其是我。” 其实宋冥死了便死了，毕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当街斩杀，让自己不得不出手维护家族名声。 宋魏祥叹了口气，可惜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即将要成为他刀下亡魂。 “哦，那我倒是经常杀男人。” 余青青很懒散地拔剑，漆黑长发高高束起，她神情平静道：“若是你真能杀死我，那就来试试看。” 风起云涌，大雨滂沱污紫宸。 俩人在瞬间刀剑相向，兵刃相接发出清脆声响，寒光倒映出各自漆黑冰冷双眸。 寒光剑与飞鱼刀火花四溅，短短十招间便已然能分出胜负。 余青青手中煞气附着在剑上，漆黑雾气瞬间将青年吞噬。 “你竟然真能掌握煞气。” 不过几招之内宋魏祥便吐血连连，甚至被这股气息逼到退无可退境地。 “既然你是安梁王裴昭霖的人，那我们便是同盟。” 这阴煞之气，普天之下只有裴昭霖体内会有！ 虽然不知道眼前少女究竟什么来历，但想来也是跟那个男人有关。 宋魏祥顿了顿，然后接着道：“你已经煞气入体，说明活不长久，何必偏要与我作对。” “不如和我们一起共安天下。” 余青青歪头：“你们说的共安天下，该不会是指要拿百姓的命去浮屠塔，献祭所谓的神明？” 宋魏祥抬眸。 “天师早就说过，百年浩劫将至，将有万人殒命祭祀。”男人说：“以小换大，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好一个万人祭祀、江山社稷。 “所以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性命去救天下呢？”余青青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嗤笑一声道：“不是口口声声要为了宗族和江山社稷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那个胆子。” 余青青手中长剑锐利不可挡，漆黑双眸亮如星。 “真是好一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第35章 所谓献祭 宋魏祥眼看着那柄剑如破竹之势朝自己而来，他翻身侧转，足尖踩着她的剑便近身至少女面前。 寒光厉风，摧朽拉枯。 他眼眸露出狠厉之色，这强行动用的大杀招，哪怕她不死也得残。 刚刚余青青那番话确确实实说的很对，他宋魏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没得选。 宋魏祥神情阴狠，手中双刀锋利无比：“伪君子又如何，起码我和天师等人，能做到只牺牲少数人利益，而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他看见少女纹丝未动，想来也是被他这招搞得措手不及。 她确实厉害，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还没人能破开自己这飞鱼刀。 “放心，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话音刚落，宋魏祥便握紧双刀，准备收割人头。 “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余青青将今日吸收的煞气全部凝聚起来，她双目赤红，额头隐隐要露出红色印记，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全身心都放在对面那人的双刀之上。 就是要这样危急惊险的时刻。 银白长剑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危险一般，发出嗡鸣之音。 余青青屏息凝神，体内一直不曾改变的瓶颈期，隐隐有了要突破的迹象，她疯狂将煞气提升到极致，要和寒光诀糅合在一起。 两者皆是至寒之气，已经让她指尖凝聚有水滴。 伴随着空中雨水冲刷而下，豆大雨滴顺着少女下颌滚落。 她看见雨幕里每一滴雨水的走向，入目所及是那两飞鱼刀距离自己喉咙不过一寸，还有宋魏祥脸上无比清晰的恶毒杀意。 明明是将死之际，却血液逆流般让人酣畅淋漓。 “所以寒光诀真的能融合煞气。” 也就是刹那间，她身边猛然窜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 先前那股漆黑煞气被转化为幽蓝色内息流转在长剑之上，余青青意念微动，剑刃就像是长了眼睛般突然出鞘，将飞鱼刀死死拦住。 两股强力对抗，她倒退数步。 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来到宋魏祥面前。 “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 余青青长剑忽然落在他脖颈上，这速度哪怕是十大高手都要为之震惊。 她那副恶鬼面具上落了很多雨，漆黑长发也被水打湿，整个人却并不憔悴，反而足够让人心生恐惧。 “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永远不该会是你这样的人。” 宋魏祥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要知道自己这飞鱼刀名扬天下，甚至还动用了十成大杀招，那少女一开始确实就是要死在他手里的！ 但是就在那瞬间，她体内却能爆发出令人惊惧的实力，恐怖到匪夷所思。 “噗嗤”一声。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自己那颗头颅便已经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死前还瞪大了眼睛。 “……” 那群手下见状更是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余青青并不没有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 她摁了下衡须子做的机关术，那桃林霎时间便移动起来，像是活物一般。 “你们便好好呆在这里。” 没了宋魏祥强行破阵，这群人没个十天半个月压根走不出来。 屋内。 衡须子累得只想坐在地上，他满头汗水，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余青青那丫头让他根本放心不下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去哪里找这么个称心如意的好玩徒弟？ 几乎是刚将裴昭霖放在床上躺着，他便急匆匆提剑出门，结果正好撞上推门而进的余青青。 少女衣裙尚且染血，她身上血腥味很重，整个人也淋湿透了。 衡须子紧张地把了下她的脉搏。 随后发现余青青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她不仅生龙活虎，体内功力甚至还大涨了一番。 衡须子：？？？ 他琢磨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小丫头，你该不会真学了某些宗门吸人精气之类的功法吧。” “那可真是太棒了，我跟你讲，改天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偷偷和裴昭霖这小子双修。” 衡须子悄咪咪跟她分享：“你看啊，到时候就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等他死了，金银珠宝可都是你的。” 余青青：“……”我真是谢谢你啊。 她简单解释了下关于煞气和寒光诀的事情，随后又问了问裴昭霖的状况。 衡须子没好气地指着男人道：“他这小子暂时没什么危险，就是太虚弱了，得休息休息。” 余青青垂眸看见黑心莲脸颊像死人般苍白，他浑身上下都冷得如同霜雪。 裴昭霖也确实宛若逆水行舟。 茫茫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荡漾在望不见边际的江海之中。 但每次就快要被海浪掀翻时，他都感觉耳边有人在聒噪不停： “臭小子，你要是现在死了，我他娘的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殿下，你答应过我要复仇的事情还没做到，该不会是想食言吧？” “你这小鬼，那么多痛苦都熬过来了，这次算个屁！” …… 叽叽喳喳很吵闹，有男有女，他本就烦躁要命，全身上下痛得想要死去，但这俩人却不厌其烦一遍遍唠叨。 不知沉睡了多久，他感觉体内迎来两股极为舒服的气息。 随后便是筋脉通畅，四肢百骸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似的轻松。 裴昭霖睁开眼睛时，正值夜幕。 外头极为闷热，天空像是打翻墨色染料般，笼罩着气压沉沉的颜色，燕子低飞蝉鸣也愈加聒噪。 大雨轰鸣声极为让人烦躁不安。 “我睡了多久？” 他撑着额头，大脑尚且有些混沌。 “终于醒了啊。”余青青换了身干净襦裙，正巧看见黑心莲睁开眼睛，她很贴心回答问题：“不多不少，你正好昏睡了半个时辰。” 随后她又端了份衡须子做的猪蹄大朵快颐，吃得相当快活。 “在这期间呢，宋家的长子宋魏祥来找茬，扬言要杀了你我，还要带走师父，但是已经被我杀了。” 余青青指了指门外，沉浸在美食中难以自拔。 “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外面那位是不是真正的裴昭霖，只不过是打着你的旗号要天下大乱。” “还有件事。”余青青抬眸带着冷意：“你知道天师所说的万人献祭吗？” 这里很快会变成人间炼狱。 第36章 讲讲道理 若真是如同宋魏祥所说，那么这天下大乱恐怕就在旦夕之间。 毕竟一个浮屠塔就已经让人闻风丧胆。 “所谓人祭不过是笑话。” 裴昭霖起身坐在床上，他看向旁边正在忙着啃猪蹄的余青青。 “本王从不信神鬼妖邪。” 倘若真有神明，又怎么会叫他母妃惨死，而恶人依旧逍遥法外？ “我也不信。”余青青啃完最后一点，慢条斯理擦了擦嘴：“但很明显他们只是要借着这个理由除掉你。” 毕竟现在无论哪个才是真的裴昭霖，都没有用，他这个名声已经引起了民怨众怒。 各路诸侯也正好要借着此事进京，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一开始我以为是老皇帝要害你。”余青青说：“但是现在想来，恐怕想要你死的人不尽其数。” 她总算明白上辈子为什么那么多人厌恶裴昭霖。 毕竟这人尽管不曾滥杀无辜，但是性格阴郁冷漠，出手也狠辣至极，所以落得个玉面罗刹鬼的称号来。 人人都说他奸臣。 余青青不急不徐：“外边现在肯定很多人骂殿下您是奸佞小人。” 没准还谋划着要怎么弄死他。 如今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你倒是大胆。” 裴昭霖听见少女在自己面前腹诽老皇帝三个字，忽然便笑了起来，他嗓音低沉嘶哑。 “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恶鬼也好，奸臣也罢——” “与我何关。” 这句话让余青青愣了下。 随后想到先前有此刻让裴昭霖为天下人献祭时，黑心莲说的那句与他何关，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确实如此。 哪怕天下苍生要完蛋了，跟她，或是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救世主谁爱当谁当。 恰在此时衡须子手里拿了不少银针过来。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依我看那，你们还是先顾好眼前事情，比如说一个吃饱饭，一个要休息好养养伤。” 老顽童慢悠悠将银针扎在裴昭霖头顶，他笑起来时龇起来一口大白牙。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银针刚落，裴昭霖正准备说话间，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余青青：？ 这什么昏睡针灸。 “放心，他这几日心神俱疲，有什么事情都得先睡上一觉再说。” 衡须子给她递了碗阳春面。 里面放了葱花煎蛋，闻起来特别好吃。 他吸溜一下嗦了口面，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吃饭要紧。” 是啊吃饭要紧。 这句话已经很多年没人再跟她说过了。 外边雨滴淅淅沥沥，有风微微卷起珠帘。 余青青很慢很慢地吃着阳春面，眼眶有些红。 她想念阿爹阿娘了。 “等你吃完饭，我便教你如何制毒怎么样？” 衡须子摸了摸她的头，很是不正经道：“哦哟，待会可别感动得掉金豆子。” 他自然知道少女心事重重。 但活着最重要是不是？ “谢谢师父。” 余青青把那碗汤面吃的干干净净，仰起头像雏鸟似得笑眯眯望着他。 “不过徒儿现在有件事需要了却，我得去陈家村溪水林找个人。” 她得彻底解决药人的事情。 否则恐怕会像上辈子一样噩梦重演。 * 翌日。 凉风瑟瑟，被春雨滋润过的柳树抽出嫩芽，此刻却有不少枝条被砍落在地。 远处有极为难闻的恶臭烟味袭来，隔着很远距离便能看见有人在焚烧东西。 是很明显的尸臭味。 余青青越走近陈家村，越发现这里十分不对劲，整个村落臭气熏天，不少乞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女人身穿丧父跪在地上卖孩子。 这里没有半分生机勃勃的意味。 “这陈家村完全就是瘟疫饥荒的灾地。”有长胡子老者摇摇头，他身上背着医药箱，手拄拐杖走的很是艰难：“再过五日这里就会被官兵围起来焚烧殆尽。” 有位极清秀的少年气愤道：“都怪那裴昭霖滥杀无辜，引得天降人祸，瘟疫横行，果真像天师所说，就该拿这等奸臣祭天以平民怨！” 他有些气喘吁吁道：“听说他身边还有个叫余青青的走狗，更是嚣张跋扈，这几日甚至帮着那奸臣射杀无辜百姓为乐。” 长胡子老者双眼浑浊，他看起来年岁已高，是很慈祥的面貌：“阿迟休要胡言乱语，为师告诉你多次要慎言，那裴昭霖固然可恨，但是至于天师所说的献祭一事，也是荒谬至极。” 他反问道：“若是有朝一日天师要用老朽的性命去填浮屠塔，难道阿迟也乐意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那名叫阿迟的少年气鼓鼓道：“爷爷不许乱讲，你才不会死呢。” 他明白自己是在说气话。 毕竟无论天师也好，裴昭霖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当今天子呢，更是昏庸无能沉溺酒色，底下皇子只知道争夺权位，谁又能解万民疾苦呢？ 这个天下看起来是真烂透了，根本无药可救。 所以许多人才听信了天师那等神鬼祭祀言论。 他们二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就看见了地上有无辜可怜的乞丐正被一个少女欺辱。 那乞丐极其可怜地朝他们求救：“救救我吧！这女人一言不合便要踢翻我的碗筷和钱财，还动手打我，甚至扬言要杀人，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哭嚎着爬过来：“两位贵人千万要救救我啊！” 乞丐蓬头散发，神情相当恐惧，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阿迟年轻气盛，最是看不惯这等欺负弱小的行为，他大声道：“阁下何必对一个乞丐拳打脚踢？” “这话你可说的不对，毕竟我不仅要打他，还要杀了他，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哦。” 那嗓音听起来极为清冽，不远处正有个少女持剑而来。 阿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只见那少女脸上戴了个丑了吧唧的恶鬼面具，红红绿绿乱抹一通，看起来诡异又喜感，身形极为高挑，穿着件红色襦裙。 “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吗？”阿迟挡在那乞丐后面，他抽出身上佩剑，死死盯着她：“要是你想杀了他，便先从我这里跨过去。” 明明对面少女只是缓缓走过来而已，却让人感觉到无形之中的恐怖压力。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者不善。 然而那嚣张跋扈的女人只是摊了摊手道：“路人。” 怎么这么多人都喜欢问。 “你别怕，我自会好好跟她讲讲道理，相信她并不会滥杀无辜。” 阿迟低头安慰那乞丐，随后便看向对面之人，于是也就并没有注意到那乞丐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来。 “我和爷爷是三寸山的医者，虽然不知道这乞丐究竟为何惹您生气，但是如果阁下能给个面子放了他，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们自当会鼎力相助。” 那少女通身气场贵不可言，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 所以也难怪养成了这嚣张跋扈的性格，想来便是要拿乞丐出口恶气。 但是阿迟摸不准这女人的实力，甚至有种远远超过自己之上的预感，所以他语气缓和了下，打算讲讲道理。 但余青青却哦了一声，随后歪头打量他。 “你不知道我们女人最讨厌讲道理吗？” 第37章 一血封喉 “我说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躲在这小屁孩身后干嘛呀，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打一场呗。” 余青青视线越过少年人的身体，径直看向那躺在地上卖惨的乞丐：“醉千秋，你家主子就是这样教你做人的？” 余青青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人的身份。 是端王手下的鬼将，嗜杀戮，好演戏，最为辣手摧心。 只是上辈子这人起码要一个月后才会来到陈家村找人，结果现在居然就遇见醉千秋了，说明裴晏端那边已经知道药人神智清醒的事情。 “小鬼头，你身后这个乞丐可没你想的那样凄惨可怜。” 余青青从怀中掏出来个瓷白瓶子，倒出来个小蝎子爬在掌心中。 她甜美一笑：“若是再不让开，小心我连你一起揍哦。” 阿迟听得云里雾里，但却被少女这最后一句话气得要命。 他拔剑就准备刺过去，结果被长胡子老者硬生生拦住。 “快住手！若是这乞丐真是醉千秋，那我们今日恐怕真会性命无存！” 阿迟气红了眼睛，很是委屈地质问道：“爷爷，醉千秋那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来陈家村这种小地方，而且这里瘟疫横行，难不成是来送死的吗？” 明摆着就是这女人在信口开河啊！ 正说着，那身后乞丐便忽然大笑起来：“被人戳穿真是没意思，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能识破我的易容术精准认出身份，小丫头确实不错。” 他对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幕僚，内里却是十足变态。 最喜欢扮作其他身份戏弄别人，然后在那些人上钩之际，将他们全部以残忍手段杀死。 “不过你错就错在不该坏我好事，好不容易有出救人戏码要看，你却硬生生毁了我的兴致。” 今日奉命来陈家村找药人的母亲，顺便要将这俩医者一网打尽，于是便径直化作乞丐在这里守株待兔。 结果路遇个不要脸的女娃娃踢翻自己的碗盆不说，还立刻就认出了人皮底下的身份，简直是让人扫兴至极。 飞沙走石间，那乞丐原本瘸腿的身体忽然就能直立行走了，他抬手便朝着那名叫阿迟的少年来了个黑虎掏心。 “真是蠢货。” 很可惜他们三个的命，今日就要被尽收囊中。 “小心，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长胡子老者立刻将少年人推开，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阿迟目眦欲裂道：“爷爷！” “骂人蠢货之前，不如先看看自己。”余青青速度极快飞身而至，那紫色蝎子已然顺着长剑落在醉千秋的手上。 余青青眼疾手快将老人推到一边。 蝎尾猛然一蜇。 “嘶——” 醉千秋的手就像是废了一般疼痛难忍，他往后退了数步，然后立刻将毒素逼出指尖。 “你确实有点本事。” 男人双眼阴翳，将人皮面具撕下来时，那上面尚且滴着血。 真是浪费了今早上新剥的这脸皮。 他掌中用力一吸，不远处的铁鞭便落入手中。 “但是很可惜，你们遇到的是我一血封喉醉千秋。” 这九节鞭以寒铁打造，铸以夜幽玉石，曾斩杀数人，未曾落败过。 如果说方才只是用了三成力道，那么现在便是使出十成内力，他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 余青青很清楚，按照自己目前的实力，压根就不可能是他对手。 “照顾好你爷爷，赶紧带着他跑！” 她将救下来的老人推到那少年面前，随后足尖轻点，便如同弦上之箭迅速冲了出去。 “铿锵——” 长剑对上九节鞭，火花四溅。 他们这一招来得实在太过惊险，四周风沙尽起，目光相对间，两人全都不约而同侧身再次刺入对方。 余青青很了解醉千秋的招式。 因为上辈子她见过此人一面，还是在裴晏端刚称帝之时，为了打磨她的武功，裴晏端让二人尽情搏斗厮杀。 她以为是裴晏端怕自己实力不够会死，所以想找高手打磨自己。 所以下定决心不能拖累端王。 但醉千秋几乎是下死手，正如此时一般招招致命。 那时候也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打磨，而是想试探自己真正实力，直到收复燕云十六州时真正为裴晏端所用。 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可怜棋子，直到临死的时候，裴晏端才告诉自己实情。 他说，你永远都只是我的一条狗，主人要你死，你当然不得不死。 “女娃娃，你很了解我的招式。”醉千秋眯了眯眼睛，他几乎每一招都被这女人预料到，很快他便大笑道：“但是这样是没用的，你的实力根本就是强弩之末，被我杀死不过早晚而已。” 话毕，他再次极为凶狠地发动攻击，死死朝着余青青而去。 那九节鞭速度极快，上面带着无数尖锐倒刺，被它触碰到的地方全都皮开肉绽。 余青青猛然吐了口血，她嗓音带着点沙哑，漆黑双眸如星。 “谁叫你还欠我一条命呢，所以就算轻弩之末，我也得讨回来。” 上辈子那腹中孩子惨死胎中时，她尤其记得这人的嘴脸。 醉千秋十分不屑地告诉自己，他不仅是裴晏端的人，更是白月光宋婉卿的人，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 怎么配生下孩子？ 所以她的孩子，便活该那样成为牺牲品，甚至来不及出世。 余青青抬眸：“而我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要用剑斩杀你。” 话音刚落，她便猛然蹬足而上。 地面霎时间轰隆隆作响，爬出密密麻麻无数蝎子。 第38章 是我救你 她嗓音低沉凛冽，和之前那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并不相同，让醉千秋下意识眉头紧皱。 这少女究竟在搞什么鬼。 难道她以为就凭区区毒蝎就能制服自己了？简直笑话。 他手中九节鞭毫不客气散发出无数威压，地面上那群毒蝎果然瞬间胆寒般不敢接近。 这武器最为克制毒物。 “怎么，就这点本事了？”醉千秋嗤笑道：“区区毒虫而已。” 再放眼望去那少女，右臂被他那九节鞭伤得血肉模糊。 她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醉千秋歪头懒洋洋道：“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什么叫欠你一命？”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接下来她的命也会归自己。 阿迟的视线落在余青青右臂上，被倒刺刮伤深可见骨。 他迟迟缓不过神来。 所以她这是……为我和爷爷受的伤。 狂风骤起，吹落无数枝叶，更显那恶鬼面具的少女形单影只愈发孤弱。 但她却低声笑了起来。 “你这心狠手辣的本事确实不减当年。”余青青说：“不过要等你死后才会知道为什么欠我一命。” 她抬头时神情冷漠，看起来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半点没有先前懒散模样。 那双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简直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醉千秋低头，忽然看见那群毒蝎正接二连三从地底下钻出来，而他手指先前被蜇的地方，此时也更加疼痛难忍。 他向来毒物难以近身，哪怕中了毒也很快能解—— 除了冥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些都是蝎毒而已，哪来的冥蛇？ 但是他忽然呕出一口血来，只见自己掌心发黑，甚至那毒素正极快地顺着掌心攀延至胳膊，要侵入肺腑。 这症状不像蝎毒，像冥蛇毒液侵入体内！！ 醉千秋眯了眯眼睛：“你这女人，难不成是想用冥蛇之毒暗算我？” 他听见对面少女轻笑的声音，明明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却像是她就在自己耳畔边低语似的。 那具恶鬼面具也愈发让人胆战心惊，他知道那少女此刻正拖着长剑朝自己走来。 余青青拍拍手夸赞道：“你想的不错嘛，这确实是冥蛇之毒。” 醉千秋惊愕：“怎么可能！” 毕竟他亲眼所见伤到自己的是毒蝎，而自己早就把毒素逼了出来。 就算是退一万步，哪怕他真的中了冥蛇之毒，仅仅凭借这么点剂量，压根不足以要自己性命。 醉千秋当机立断立马封住穴位，打算强行逼出毒素。 可是这女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软肋？普天之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裴晏端而已。 莫非是端王派她前来除掉自己的？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毕竟眼下自己是端王得力部将，甚至委以重任，任务还没完成也不可能这么突然叫他去死。 醉千秋大脑一片空白，但眼前最棘手的是那群密密麻麻的毒蝎正逐渐再次朝自己靠近。 “你这副惊吓模样，倒是让我想起来几年前的时候，你那时也不过是刚被端王捡来的乞丐，相当瘦弱可怜。” 余青青说：“他本来并不想留你，甚至将你送进地牢和野兽关在一起，你吓得泪流满面，半夜还饿着肚子哭，差点就死在里面。” “若不是我偷偷从门缝里给你塞了些吃食，你恐怕活不到现在。”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醉千秋面色惨白，他不敢置信望着那少女。 明明昔年救了自己的是宋婉卿那样温柔貌美的女子啊？ 对面少女怎么也知道这件事。 “可笑你那时还说什么会做个好人，现在却变得心狠手辣至此，说是为端王卖命都是抬举，全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孩。” 余青青很平静地看向他，嗓音冰冷漠然：“我那时就不该救你。” 若是因果轮回，救了他便会害死腹中孩子，她宁愿从头开始不认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少女眼眸带着厌恶，她嗓音和当年那救了自己的恩人有瞬间的重合。 ……怎么会是她。 “你胡说，明明是宋婉卿宋大小姐施舍给我的馒头。” 醉千秋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有毒蝎咬了一口他的后脚跟，男人都尚未察觉，他只大笑着安慰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绝对不可能是你这女人！” 否则的话，他这数年为了宋婉卿而活，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出生入死、手上沾满鲜血又算什么？ 醉千秋猛然跪倒在地，他那柄九节鞭甚至还在滴血。 周围的阿迟和爷爷都看傻了眼睛。 那看起来无比嚣张跋扈甚至心狠手辣的变态男人，怎么忽然之间像是变成了小孩子似的落下泪来，双目赤红像是要走火入魔。 这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历？ 甚至能让刚才还得意洋洋的男人，转眼间就满目愕然跪在地上。 内力相隔下，谁都不知道这二人方才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醉千秋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死了，还是悲痛欲绝的那种。 ……局势完全反转了过来。 “你先前确实中了蝎毒不错。”余青青指尖微微凝聚漆黑煞气，她开始催动那群毒蝎往前：“但是这群毒蝎不一样的是，尾端尖刺上，全部被我涂抹了冥蛇之毒。” 那冥蛇生长于九幽，此地本来并不多见，也很难一股劲让醉千秋中招。 但是昨日为了以防上辈子的事情发生，她特地从衡须子的瓶瓶罐罐里搜刮出来了这些冥蛇毒液，以防不时之需。 结果还真是提前发生了。 醉千秋果然就化为乞丐在此处，等待人上钩。 若是按照她现在的实力，当然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除非智取。 “所以你要怎么躲得过这无数冥蛇之毒呢？”余青青微微拢紧五指。 只见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蝎便像是极为狂躁般朝着醉千秋爬过去。 他体内的冥蛇毒液，恰巧就是这些毒蝎最喜欢的东西。 而这无数毒蝎的尾端尖刺里，又全部灌满了冥蛇毒液，二者相辅相成。 完全是死局。 “不可能是你救了我。” 然而那醉千秋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忽然拼命摇头道：“肯定是宋小姐，也只有宋小姐那般天仙人物，才会救我于危难之际！” 当年他从地牢出来的时候，第一个遇见的就是宋婉卿。 那宋家小姐温柔大方，明明笑着承认说，就是她送来的馒头啊。 从此以后，他改名醉千秋，无论为了端王和他白月光宋婉卿杀人多少次，自己都甘之如饴。 “你这女人休想乱我神智！” 他双目猩红，身上力量也忽然暴涨数倍。 身边那群密密麻麻的毒蝎爬在他身上饮血刺肉，醉千秋就像是回到了那日地牢之时，和无数野兽同关在一间房子里，夜晚甚至还有细小赤蛇爬在身上磨牙吮血。 若不是那少女，自己早就死了。 “我定要杀了你们每一个人，谁都别想逃。” 他手持九节鞭，浑身杀意让人胆寒，站起来时那身气息也像是九幽恶鬼般恐怖。 “噗噗噗”无数声音在他身上响起。 那是毒蝎正在剜他血肉。 冥蛇毒液也在顷刻间将他右手染得漆黑无比，整条胳膊都已经废掉，就算止住穴位，也压根撑不了多久。 毒液很快就会侵蚀心脏。 光是杀光那群毒蝎就已经让他足够筋疲力竭，耗费内力。 更别说要杀她了。 余青青冷眼旁观这人在蝎群中步步朝自己走来。 他如今才是强弩之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连心脉都要护不住了，右手也被毒素爬满。 不愧是醉千秋。 在身中奇毒的情况下，还能杀光这群毒蝎，但他早就回天乏术。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就要死了？” 醉千秋忽然咧着嘴巴笑起来，他将最后一只毒蝎踩死，忽然用左手高高抬起九节鞭—— 噗嗤一声。 那铁鞭落正巧落在男人的右手上，鲜血喷涌而出。 ……醉千秋直接砍断了自己那条中毒最深的右臂。 他向来心狠手辣。 “不管你是谁，胆敢冒充宋小姐，我都要定了你的性命！” 他满眼猩红，披散长发朝着少女而去，哪怕只剩下那左手紧紧握着九节鞭，但速度却是快到极致。 这场面谁都没有想到。 就连余青青都有些愣住，这人完全是抱着要一起死的心态来的！ 真是疯子。 阿迟大喊：“姑娘小心！” 第39章 还你一命 余青青直接毫不犹豫拔剑，风沙四起，她几乎是用足了所有功力。 俩人在瞬间即将对上之际—— 然而那醉千秋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甚至眼睁睁看着那柄寒光剑刺入心脏。 “！！！” 醉千秋愣住，他的目光陡然间只落在少女右手上。 那手白皙而又骨节分明，因为长剑使剑的缘故又带着些老茧。 她食指上还有颗细小黑痣，若是寻常不注意看，根本就不会发现。 醉千秋清楚记得： 当年给自己馒头吃，会说“你要活下来才有希望”的那个小女孩，食指上也有颗细小黑痣。 往后无数年，他都以为是自己饿昏头，应当是记错了。 ……原来不是记忆错乱啊。 醉千秋忽然很想笑，但他心脏被少女一剑刺穿，右臂也在淌血，整个人奄奄一息跪倒在地上。 原来从一开始便认错了人。 “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心中生出无限悲凉和迷惘，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却固执可怜地仰头看向余青青。 若是当年早一点问出她的名字，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局面？ “你没必要知道了。” 余青青高高在上俯视，身后光影笼罩满身，让人看不太清楚神情。 她嗓音听起来很是冷漠残忍。 “就当今日是收回那时救你的命。” 也是替上辈子那腹中胎儿报仇。 至于其他人，自己同样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向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也……也好……这东西就当作……当作是我给你偿还的人情。” 醉千秋连连咳血，他极为艰难地从怀中掏出来枚钥匙放在她跟前。 他很想用左手摘下来少女脸上的面具，看看当年真正救自己性命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你……” 然而那左手却再没力气支撑，径直跌落在地。 男人死前眼眶通红，留下一滴血泪，张口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少女再也听不到了。 对于醉千秋的死，余青青并没有丝毫怜悯，因果轮回，皆是报应。 她捡起那枚花纹古怪的钥匙，总感觉似曾相识。 但眼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阿迟爷爷有些意外道：“这钥匙上的飞狐踏月花纹，似乎正是燕国所属，醉千秋居然会有这东西。” 但敌国的一枚钥匙而已，又能有什么用呢？ 余青青忽然眉头紧皱。 她想起来了。 这就是上辈子引得两国相争的藏宝图秘匙之一，按理来说应当会落入宋婉卿手中，怎么会在醉千秋怀里？ 难道上辈子宋婉卿手里的钥匙，就是醉千秋给的？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毕竟他向来对宋婉卿唯命是从，没想到是认错人，真是荒谬至极。 “嘶——” 陡然放松下来时，余青青才察觉到胳膊上的痛意，右手手臂被那九节鞭的倒刺没入无数次，此刻血肉模糊甚至隐隐发黑。 果不其然上面有毒。 她毫不犹豫喂了颗疗伤丹药，然后护住心脉。 余青青唇色依旧有些苍白，她打算找个地方歇息，于是收好钥匙，朝那俩人很敷衍地道别了下：“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 那神情写满了“就算有事也别找我”的相当不耐烦。 阿迟：“……啊？” 可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这位女侠好好道谢。 但是话音刚落，余青青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前面溪水林的方向走，那前面既是药人母亲的住所，地形也得天独厚能让自己好好疗伤。 她咬牙准备先去那颗榕树下包扎伤口，结果还没走两步，就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哇”的一声又吐了口血。 整个身体忽冷忽热像是被放在冰火两重天里煎熬，血液沸腾灼热，但她却冷得牙齿打颤，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掉进冰窟窿里。 余青青想，就算中了九节鞭的毒也不该是这么个痛苦体验吧。 但此刻双眼发黑，猛然便失去力气往前倒，她本还以为自己会摔得一身泥泞，结果在晕倒前一刻，却栽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我来晚了。” 裴昭霖径直伸手将她横抱起来。 他看着怀里虚弱至极遍体鳞伤的余青青，她整个人都在抖得像虾米，明明滚烫炙热，却又喃喃自语“好冷”。 这状况和自己身中煞气月圆发作时一模一样。 甚至还更加严重了。 难道是真的因为自己被煞气反噬了吗？若是他来早一点，是不是她就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裴昭霖将她抱起来本来是打算带到衡须子那里疗伤，但是她很明显已经支撑不住。 少女额头冷汗淋漓，拼命抓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极为痛快地在和煞气抗争。 “少侠留步，是这位姑娘救了我等性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阿迟爷爷拄着拐杖有些担忧，他指了指不远处道：“但是老朽知道那旁边巨石后面有一花海名叫虞美人。” “虽然不能彻底根除毒素，但是那灵枝能压制万毒，不过就是要取到那花海中心的灵枝有些难。” 他带着阿迟来到此处，就是想利用虞美人的功效，来缓解陈家村瘟疫。 结果半路出了这种岔子，差点被人醉千秋这种心狠手辣的变态杀死。 老人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那阴森恐怖的气质，似乎和先前的安梁王裴昭霖有得一拼。 不过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众所周知裴昭霖双腿残疾，断然不会像这位少侠般行走如常人。 裴昭霖：“多谢。” 老人不放心地叮嘱：“花海皆有毒，年轻人务必要小心。” 裴昭霖闻言也不再犹豫，径直抱起余青青便往一旁的花海里走，然后将她放在巨树下靠着。 他先是缓缓伸手将内力渡到她身上平复心脉，然后又喂她吃了自己随身携带用于缓解煞气的丹药。 但是余青青痛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感觉自己一会冷一会热，筋脉暴涨，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对于黑心莲的那些内力，宛若小溪汇入汪洋，完全是杯水车薪。 于是裴昭霖径直起身，足见轻点飞向那重重花海。 有毒便有毒。 反正他全身上下也不差那点毒素。 第40章 巨蟒危机 裴昭霖幼年时过得并不快乐，可能是因为他娘亲惹人妒嫉的原因，在先皇死了以后，他还不够年龄去安梁时，前几年都住在冷宫里。 那时候他便常常遭人暗算被下毒，小孩子痛得死去活来，娘亲尚且有理智时，还能为他祛毒，然后双目含泪看向远方。 她总说，小霖，是娘亲对不起你，没能力带你回家。 可是皇宫不就是他们的家吗？后来女人惨死时却笑得很开心，她说她要回到真正的家乡了。 若是娘亲失去理智开始疯疯癫癫了，那他只会更惨，非打即骂都算轻的，最折磨人的是被娘亲当作药引子试炼。 裴昭霖不懂，这么多年也从未怨过她。 数年来他体内寒毒加煞气累积，早就对很多毒药免疫了。 就算这虞美人真能叫他身重剧毒，裴昭霖也并不后悔。 “本王这条命本就是欠她的。” 他有些烦躁地看向眼前大片花海，重重叠叠花红柳绿，生怕让人找到灵枝似的。 该死。 于是裴昭霖径直挥了挥手，只见无数气息凝聚在他一指间后，立刻以扫荡云海之势将艳红的娇花摧残殆尽。 但即便是如此，前面也有不少荆棘丛生，更恐怖的是那花海中间的活物。 ——他并没有贸然飞身至前。 此地灵力充沛，奇珍异宝无数，长满各色花草，本来就很容易酝酿出极不常见的野兽。 而现在经过裴昭霖那一番辣手摧花，果然只见那不远处花海里，正形成如同海浪翻涌般的形状，有什么东西正在极速从底下钻过来。 这些植被都有半人之高，加上密集挨在一起，因此很难看到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窜动，只知道那东西速度快到让人胆寒。 “终于出来了。” 裴昭霖死死盯着前面那正朝着自己而来的怪物。 他手中骨扇组成一柄通身漆黑如墨的细长利剑，寒光倒映着男人冰冷眼眸，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杀意蓬勃的狠劲来。 裴昭霖回头看了眼余青青，她躺在树底下奄奄一息，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此刻更是缩成一团难受至极。 余青青只觉得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体内灼灼燃烧，但体外又如同坠入冰窖，让她仿佛回到上辈子在火海里被活活烧死的时候。 血都要流尽了。 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好似梦魇缠身。 她迷迷糊糊中还在想，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自己本就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若真是那九节鞭毒素能对自己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她也早就封住心脉，甚至及时喂了解毒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余青青在混沌中失去思考，她已经痛到连蜷缩身体都成困难，像是踩在刀尖上跳舞，比死还要难受。 于是裴昭霖不再犹豫，目光沉沉看向前方，他手中长剑陡然间幻化成十二把虚影高悬于空中。 “挡我者，死。” 只见在他话音刚落时，便有条黑色花纹巨蟒从花海中钻出！ 那蟒蛇十几米长，身体粗大似木桶，速度却极为灵敏迅速，两只眼睛灯笼般赤红，此刻正扑于半空中准备咬杀过来。 它张口血盆大口，尖锐毒牙尚且淌着涎水。 场面极其惊悚，就像是大象要碾死一只蚂蚁，完全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簌簌簌——” 那十二把剑影在顷刻间朝着巨蟒的头顶落下，而裴昭霖也迅速欺身而上飞到那巨蟒身上，试图用长剑将它干脆利落地割头。 这本来是可行之计。 但唯一出了岔子的便是这头花纹蟒蛇在此地绞杀了不少人，甚至还能将灵枝吞入腹中，再经过尸祖巫山的喂养，早就异于其他野兽。 皮糙肉厚程度也是难以想象。 噌地一声，那巨蟒被剑气灼伤掉落在地，那十二把虚剑的剑气若是寻常人对上必死无疑，但是这怪物却只是痛苦哀嚎一声，仅仅掉落几片漆黑鳞片而已。 裴昭霖在即将落在它头颅的瞬间，便能感觉到这畜生已经开始反击。 第六感在说大事不妙。 他眉头紧皱，正要提剑插入这巨蟒头颅时候，身后忽然强风四起。 那蟒蛇的硕长巨大尾巴，眨眼间便将他缠绕起来！ 在巨蟒面前，人类不过渺小如蝼蚁。 裴昭霖能清楚感受到冰冷粘腻的鳞片在自己身上逐渐收紧缠绕，他双手动弹不得，甚至连长剑都快要握不住。 最危险的是再差一点，他的脸便会被蟒蛇彻底缠绕起来。 不是被活生生勒死便是窒息而亡。 周身内力打造的防护压根撑不了多久。 “本王就算死，也不是死在你手里。” 裴昭霖气息狂躁暴乱，他煞气祛除不久，连带着这双腿也并不能长时间站立，若是再拿不到灵枝赶到衡须子那里，恐怕余青青就真的会被折磨致死。 他双手指节泛白，随后做了个极为恐怖的决定。 直接撤掉周身内力造就的这层防护。 也就是在那气息消散的当头，蟒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十分欢快地加紧力道缠绕，不出片刻，这个男人就会血流而亡。 “玄冰剑，去！” 所有内息灌注于长剑之上，这柄漆黑利刃擦着蛇皮腹部陡然迸发出无穷威力，裴昭霖在霎时间便紧握利剑破开蛇尾。 只见这畜生吃痛一声，尾巴有片刻的松开，也就是趁着这时候，他立刻便飞身而上踩着蛇身。 打蛇打七寸。 但这条蛇已然被人尸祖巫山饲养到无法估量的地步。 裴昭霖将长剑贯穿它身体，那条巨蟒瞬间便扑腾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便是奋力挣扎扭曲，让人压根站不住脚。 蟒蛇那双灯笼大眼，此刻盯上了不远处的少女。 毫无疑问它已经许久未曾进食过，自从陈家村瘟疫横行，死了不少人，外界也很少有人会误入这里。 它不爱吃灵枝这种东西，只爱吃肉。 但是很可惜，先前饲养自己的主人是个怪脾气，甚至已经两三年未曾来看过它，更别提带点人肉过来。 漆黑巨蟒只知道一件事，它现在被人打了，要是再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恐怕脑袋真的会被这个变态男摘掉。 正巧对面那少女闻起来香甜至极。 “嘶嘶嘶——” 猩红蛇信吐露，它瞬间便钻进花海里，随后便速度极快朝着余青青而去。 裴昭霖看见蟒蛇陡然消失，便迅速飞身至前方采摘灵枝。 姹紫嫣红的虞美人花树紧紧挨着，中间正巧就是长着三片叶子，也正是极为罕见的灵枝。 但要想取得那花树底下的灵枝，就不得不冒死伸手从荆棘中取得。 若是利用长剑或是内力摧毁虞美人，那极为嫩绿的叶子也立刻枯萎死去。 裴昭霖并没有任何犹豫，他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径直伸手穿过带有毒刺的虞美人。 “刺啦”一声。 无数荆棘倒刺将他双手刺得鲜血淋漓。 裴昭霖很烦躁，他向来只会杀人取物，但是这种万花丛中只取一点绿的细致做法，属实是让他心烦意乱，尤其是要顾及到不能损伤到灵枝，因此他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此刻极为谨慎小心地摘取。 若是一个不小心，这灵枝可能就被捏死了。 费尽力气终于拿到后，裴昭霖将它小心翼翼放在盒子中，他那双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伤痕遍布，血流不止。 虞美人自然是有毒。 不过是起身的功夫而已，他便感觉到头晕目眩，唇角缓缓溢出猩红液体。 裴昭霖不多做停留，转身便收好灵枝，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巨蟒什么时候会再次从花海里钻出来。 但是当他抬眸时，正看见不远处巨大蟒蛇正快速蠕动着朝余青青而去。 “孽畜！！！” 裴昭霖目眦欲裂，他几乎是瞬间便飞身向前。 但是怎么可能比得上那蟒蛇的速度快。 余青青就那样躺在树下昏迷不醒，她眉眼苍白，衣衫皆被汗水临浸透，整个人却喃喃着好冷，根本就没意识到此刻危险降临。 或者说她已经痛苦到失去意识。 而那蟒蛇距离她不过遥遥几步的距离。 它甚至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只需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将少女生吞入腹，然后撕碎咬穿她的血肉。 裴昭霖双目猩红，他死死盯着前面那条巨大的蛇尾。 脚下宛若生风般将速度提到极致，那柄漆黑长剑也滴满了他手中鲜血。 只需要用这柄剑钉住那条蛇尾，他便能争取到那一瞬间的时间救下余青青。 裴昭霖眉眼阴郁森然，整个人就像阿鼻地狱的恶鬼。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第41章 眼尾薄红 “砰”的一声。 裴昭霖满目赤红，他赶在危急关头将所有内力灌输在长剑之中，随后动用剑绝将这柄利刃丢掷向前方。 蟒蛇即将张口扑过去之际—— 它忽然觉得疼痛，那条蛇尾瞬间被牢牢钉死在地面。 巨大蛇身因着这股力道，痛得径直掉落在地，蛇头就落在余青青面前。 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它便能将少女生吃入腹。 很快蟒蛇发出痛苦嘶吼，而裴昭霖也就是趁着它掉落的时候，立刻飞身至余青青面前，然后迅速将她抱起来带到花海外边。 说来也是稀奇。 几乎是在俩人踏出花海的那一刻起，那条巨蟒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似的，竟然蜷缩着身体往后退了许多。 迟迟不敢前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将它困在虞美人里，不得出去一般。 “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裴昭霖嗤笑一声，他低头便看见脚下白色印记，像是画圈似的将这篇花海围了起来。 他想起来传闻里有人能以奇术圈养蛇兽，甚至能叫其力大无穷。 能精通如此驯蛇之道的，当今天下恐怕也就只有尸祖巫山。 那巨蟒像是能听懂人话，此刻支着那个大脑袋，一眨不眨盯着两人，就等他们再次踏进这里然后一口生吞。 它巨大蛇尾还在拼命挣扎，然后那柄利剑就这么堂而皇之将它尾巴钉死在地里，完全没有办法。 这男人真是变态。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番情景早该吓得要死，但裴昭霖只是很冷静地将少女平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拿出怀中盒子里的灵枝喂给她。 但是余青青刚吃一口便吐了出来。 裴昭霖：“……” 他头一回救人，并不知道是怎么个流程，露出了些许茫然神色。 于是裴昭霖垂眸思索，又尝试着一点点将那灵叶掰碎了，再混着竹水一并喂给她喝下去。 如此反复三次，余青青才终于没吐出来，面色也稍微有所好转，起码不再是惨白如同死人，呼吸也逐渐平稳。 但是余青青却还是始终昏迷不醒，再吃完那灵枝后，她体内与自己一脉相承的煞气也开始蠢蠢欲动，丝丝黑屋逐渐将她包围起来。 裴昭霖很清楚，此刻煞气被压制时，只会让她经历更大的痛苦。 果然没过片刻，余青青便双眉紧蹙，她手指无意识紧紧抓着裴昭霖的衣袖，疼到指节泛白，双唇紧咬，甚至已经溢出血来。 “好疼……” 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似的，余青青只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这感觉颇为诡异，一会是痛到要命，一会是舒服至极，有股很柔和炙热的力量正在帮自己炼化那股煞气。 但她还是痛。 甚至于想要活生生自尽的程度。 裴昭霖想要掰开她的嘴巴，怕余青青在痛到极致时会无意识咬舌自残。 结果手指刚伸进去，就被舌尖剐蹭了几圈，牙齿也开始上下咬合。 裴昭霖：“……”有点奇怪。 总让人想起来很久以前娘亲养的那只小猫，总会喵喵叫着舔舔自己的手指，有时候还会蹭蹭他的掌心。 裴昭霖干脆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边为她疗伤，一边将肩膀递到她嘴里，避免她下意识咬舌自尽。 无数气息流转，男人借助灵枝的力量一并帮助余青青消化这股煞气。 确实是消化而非驱逐。 裴昭霖也很诧异，先前无数煞气的确是被余青青吸收利用了，甚至让她功力暴涨数倍。 但是她体内残留煞气并没有处理好，加上身受重伤才引发煞气四溢。 如果能将这残存煞气清理好，那么少女就相当于真正将煞气化为己用。 甚至能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这种消息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大乱，毕竟能将煞气化为己用的特殊体质，他也只听说燕国圣女独有。 ……所以她究竟是什么人？ 在裴昭霖凝神疗伤间，余青青疼到张口就咬，正巧嘴里有截冰凉舒服的东西，她也顾不上是黑心莲的肩膀，直接狠狠一口咬下去。 当磨牙棒一样。 意识朦胧间，余青青双手又无师自通般缠绕在裴昭霖脖颈上，甚至还顺下扒开衣襟，牙齿无数次死死地咬在他玉白冰冷的肩膀上。 煞气正被吸收转化，她整个人不再是冷，反而是烫得惊人。 面前恰好就像是有个雪山似的让人舒坦，所以她不停往前凑。 甚至是咬。 “好热……” 余青青哼哼唧唧把手伸进他胸膛里，活脱脱像个登徒子。 她还跟恶狗一样把人肩膀咬得鲜血淋漓渗出血来。 和当初自己给裴昭霖医治时并无区别，当初余青青还暗骂了无数次黑心莲就是恶狗来着，结果她比黑心莲还狠。 活生生把人咬的血肉模糊。 但裴昭霖从头至尾一声不吭，甚至于被她咬了几圈带血的牙印，也只是闷哼一声。 他有些不耐烦地想，难道余青青也和娘亲养的那只猫猫一样，长大了便开始咬人，甚至会离他而去吗？ 裴昭霖已经被她丢过一次。 但他还是继续阴沉着脸给少女疗伤：“你真是胆大妄为。” 因为余青青实在很会蹬鼻子上脸。 仿佛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她整个人浑身都像被火点着，但是忽然遇到冰山，所以现在一靠近就舒坦得不行。 于是她的手又往衣襟里摸了摸。 完了还不得劲似的，又张嘴咬住裴昭霖的脆弱脖颈，小猫一样双手抱着他脖颈，蹭来蹭去。 “……松口。” 本能反应想让他一剑刺穿余青青的胸膛，毕竟脖颈命脉此刻就在她口中。 少女只需要狠狠一咬，便能让他鲜血喷溅而出，霎时间毙命。 裴昭霖向来心狠手辣多疑至极，若是余青青想要现在杀了自己，完全是轻而易举。 但她却并没有死死咬下去，而裴昭霖也没有立刻出手杀了她。 “……”真的很奇怪。 他本能反应下，居然不舍得杀她。 起风了，花海微微摇荡，大蟒蛇瞪着眼睛看向这两个不要脸的年轻人。 裴昭霖眼尾薄红。 他喉结微动：“余青青，醒醒。” 结果余青青浑沌之中，还得寸进尺舔了口喉结。 不是很重。 微痛又带着些痒意。 第42章 旖旎狂野 余青青在他喉结上的得寸进尺，让裴昭霖脑子里兀然有大钟叮叮当当敲打似的，震碎了所谓的冷静清醒。 大脑一片混沌，像是被人当头一棍，余音回响似的荡了很久，他都没反应过来。 “嗯……” 余青青哼哼唧唧时尚且带着没睡醒的慵懒鼻音，她这会烫得厉害，但是额头总算没再像之前那样痛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只搂紧了面前的大冰块，很是舒坦地蹭了蹭。 裴昭霖：“……” 他一动不动，低头时看见少女乌黑长发披散，她腰肢又细又软，最喜欢伪装那副温润无害的乖巧模样来，和端王一样让人厌恶得紧。 杀起人来倒是心狠手辣，这一点让他觉得勉强像儿时样子。 数年前好像也是这般光景，双目被大火灼烧失明的少女紧紧搂着自己脖子，遇到歹人时，明明她怕得要命，却能很冷静果断配合，最终一刀插在男人胸膛上。 那是他俩第一次杀人。 甚至根本没把歹人杀死，那男人还痛苦呻吟捂着脖子，恶狠狠要提刀杀死他们。 还是余青青干脆利落上去补了一刀，他才紧随其后，跟着一刀刀将那人戳了个稀巴烂。 正回忆间，少女俨然已经将双唇从脖颈凑到他耳后跟，那双胳膊还死死缠着他不肯撒手，比母妃当年养的小猫还要嚣张跋扈。 以及粘人。 余青青只管自己舒服，她抱着冰块时脑海里还像团浆糊似的，嗓音也温软霸道，哼哼唧唧仿佛在嫌他老是躲。 “别……别跑啊。” 她梦见先前捡到的一只小土狗，浑身脏兮兮又可怜，洗干净后像个毛茸茸奶团子，最喜欢往自己脸上蹭来蹭去。 余青青黏黏糊糊的嗓音就落在他耳边，酥酥软软又带着麻。 “让我亲亲。” 裴昭霖：“……” 裴昭霖浑身僵硬没有动，他发现余青青还跟当年一样胆大妄为，甚至比之从前还要狂野。 看起来煞气是压制住了。 但是她整个人却烫得不像话，脸颊也红扑扑的像苹果，此刻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 耳畔也痒得不行。 裴昭霖皱眉将她推了推，结果压根推不动，于是无比寂静的环境里，他心里边那股奇怪的悸动更加明显。 心脏恐怕又出了问题，咚咚咚跳个不停。 他抬眉看见不远处那黑色花纹蟒蛇正虎视眈眈看向这里，不知何时起已经挣脱开自己那柄玄冰剑，它尾巴被强行撕扯开现在鲜血淋漓。 正盘踞起来缓缓盯着他们。 “嘶——”有红色蛇信子卷起。 这是随时准备要咬人。 他并不确定地面那圈留下来的封印能支撑多久，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现在带她走。 于是裴昭霖正要起身收回自己的剑，然而还没动两下，那少女红唇便擦着自己下巴滑过去。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太近。 近到甚至能看清彼此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睫毛。 余青青低声很舒服地喘息着，气息所过之处，却麻得让裴昭霖脖颈上细细密密起了些鸡皮疙瘩。 简直让人心颤。 他们两个这番姿势，若是落在外人眼里，完全就是大奸臣和他的祸国妖姬不要脸日常。 ……旖旎处总让人烦躁闷热。 微风吹来虞美人的花香惹人恍惚，裴昭霖紧紧攥着少女的手腕，垂眸看向她的脸，往下便是极为漂亮玫瑰色的薄唇。 他说：“你今日不该招惹我。” 裴昭霖闭眼，他极为烦躁地碾着手腕新换上的佛珠。 男人随后微微睁开双眸，自嘲般伸手捏住她下颌，少女极为舒坦地又蹭了蹭。 他低头嗤笑：“本王什么时候竟也会这般痴心妄想。” 也许是受寒毒影响，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 五年前去往端王府找她诉说当年情谊时，余青青只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给了自己一剑。 胸膛上那一剑近乎要了他性命。 而如今，少女更是奉命来取得信任诛杀自己。 裴昭霖想，他确实不该动情。 他这么想着，于是也就这么直愣愣把少女从自己身上推开，脸上阴沉沉得没带半点好气。 想杀人的心情达到顶峰。 不远处的花纹蟒蛇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似的，它极为警惕地看向那个变态男人。 野兽第六感告诉它这人可能又要犯病。 果不其然，那柄原本斩过它蛇尾，此刻尚且染血的玄冰剑，忽然发出嗡鸣之声，正颤抖着要从地面上拔出来。 裴昭霖凝聚内息于指尖，不过遥遥伸手，那柄玄冰剑便“嗖”地一声落入他手中。 “来吧，让本王看看你的实力。” 他抬眉看向花海边缘盘踞一团的巨大蟒蛇。 若是任由它在此处兴风作浪，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哪怕真是尸祖巫山圈养的宠物又如何，若不是他赶得及时，那巨蟒便会顷刻间杀死余青青。 裴昭霖漆黑双眸沉沉，越看越不顺眼，这畜生真是罪该万死。 或者说此时如果有路过的狗被他看到，可能也要被裴昭霖踹两脚的程度。 巨蟒：“……” 它正在咀嚼难吃至极的灵枝养伤，谁能想到那对面男人忽然就要杀了过来。 你他娘的。 是可忍蛇不可忍。 巨蟒盘旋蠕动着就要朝男人撕咬过去，结果在触碰到花海旁边那圈白色印记时，它忽然被烫得蛇皮都快焦灼。 裴昭霖轻笑：“原来还真是不得前进半步。” 巨蟒：“……”你大爷的。 它两个赤红蛇瞳一眨不眨盯着男人，整个身体都不断蠕动着做好攻击准备。 有本事他就过来。 裴昭霖还真就这么足尖轻点落在花海中。 周围虞美人花瓣被吹得四散，若是变态男人不说话，瞧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儒雅书生的味道，像它主人。 但是他变态多了。 裴昭霖浑身上下看起来阴森冷郁，他手中那柄玄冰剑忽而几经变化像机关术似的，自动变成了一把锋刃无比的漆黑铁扇。 他周身气息也是极为诡异，狂风骤起，吹落满树花雨。 “去！” 话音刚落，自铁扇中忽然抽出无数银针朝着蟒蛇而去。 那畜生见状跑得极快，在花树中窸窸簌簌爬行窜动。 但是依旧有不少银针没入蛇身，哪怕不能造成致命伤害，却让蟒蛇吃痛行动变得缓慢。 也就是趁着这间隙，裴昭霖陡然间便飞身而上踩着那巨蟒，电光火石之间抓着那蛇尾便摔向封印处。 “砰”—— 它的漂亮花纹尾巴瞬间被烫得焦黄冒烟。 由于身躯巨大无比，蟒蛇吃痛霎时间只能迅速缩回尾巴。 缩……缩不动？？？ 它抬头便看见那相当变态的男人正拽着那尾巴，再次依法炮制将自己巨大身躯仍掷到结界处。 啪！ 巨蟒痛到蜷缩身体，被结界触碰的地方已经开始血肉模糊。 它硕大脑袋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男人要利用结界搞死自己。 原本嘛变异的花纹巨蟒这种怪物，旁人很难对它造成伤害，即便是玄冰剑插进蛇尾里，也不过九牛一毛，如果要硬战，也很少能有人赢。 无他，这身蛇鳞极其坚硬，而它速度又极快。 甚至只需要狠狠缠绕，对方不需要多久就能被耗死。 但是从来没人想过这种损招，用封印结界对抗，最关键的是，那男人恐怖如斯，速度也快到极致，它往哪里窜，那人便紧跟其后。 这时候蛇身太长的弊端就暴露了。 ——它逃他追，它插翅难飞。 第43章 美食频道 余青青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极其惊悚的一幕。 不远处成片花海绵延不绝，分明是很漂亮的场景，但边缘处有一巨大蟒蛇正在痛苦嘶吼，看起来极为震撼，若是常人看见早该吓死过去。 但是有人正缓缓踩在那颗硕大蛇头上，不紧不慢用脚碾着它，还一手提着那花里胡哨的蛇身往地上甩来甩去。 定睛一看，那十分暴躁正脚踩蛇头的男人，可不就是黑心莲裴昭霖。 余青青：“……” 哦原来是做噩梦啊，肯定是她还没睡醒呢。 不确定，待会再看看。 她安详地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看了一眼，方才那位置果然没有那等巨大蟒蛇和黑心莲。 果然是梦境……个屁啊！ 余青青转头便瞧见不知什么时候起，裴昭霖居然已经将那条半死不活的蛇整个往花海外边丢来丢去。 但是那蟒蛇居然毫无反手之力。 它就像是遇到个玻璃罩子似的，每回都被弹回去，身上都被灼烧得掉皮，鳞片极其可怜散落满地，血肉也发出阵阵“滋啦”声音。 不但如此，还特别焦香四溢。 余青青咽了咽口水，有点茫然地看向对面。 这场景就很诡异。 身形修长的暴躁男人，将蟒蛇甩来甩去，时不时还面无表情拿脚使劲碾人家的头颅。 就像是不死不罢休似的。 最终可能是蟒蛇累了，它彻底一动不动，浑身上下被折腾到半点力气都没有，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就这么怒瞪着，猩红蛇信都逐渐不再动弹。 裴昭霖偏头：“装死？” 他又是一脚下去，巨大蟒蛇的头颅“梆梆梆”几声被弹来弹去，金黄色蛇瞳都流下血来。 这会是真快要断气了。 余青青瞧见黑心莲十分果断地将手中骨扇转化为玄冰剑，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起剑落，巨蟒的大脑袋霎时间就和身体分了家。 断然没有再复活的可能。 只有蛇身尚且还在抽搐流血。 余青青：“……” 黑心莲果然心狠后辣。 巨蟒估计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是这种死法。 也就是在这时，杀红了眼的裴昭霖看见了她，两人四目相对，余青青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裴昭霖冷笑：“……你怕我？” 余青青摇头：“我怕蛇。” 这种冷血动物不但养不熟，而且爬在身上缠绕时会令人毛骨悚然。 几年前端王拿自己试毒时，便尝试过用赤练蛇，她被咬了数口，至今记得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现在想想，若是端王真心对她，又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入蛇窝试毒？ 若是她那时候失败，甚至是彻底死亡的话，估计裴晏端也只会将她草席裹身扔进乱葬岗。 这便是弃子的下场。 自己也从来不是那个能让他破例成为唯一的人。 这道理她现在才算看明白。 余青青说完这话时，对面的黑心莲点了点头，他转身准备将这巨蟒踢进花海深处。 但是忽然又少女被阻止了。 裴昭霖很奇怪看向她：“……怎么，该不会是觉得这畜生可怜了？” 他冷眼看向少女苍白的脸，嗓音很是阴郁漠然。 “它差点将你生吞入腹，甚至在此间残害过无数人性命。” 重重花海深处，积累着无数白骨。 要将这样的变异巨蟒喂大，必须要吞噬过无数人。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青青闻言愣怔了下，才知道黑心莲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她有些羞赫，十分不好意思地佯装柔弱开始连连咳嗽。 “我其实是想说，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这玩意儿能不能送给我尝尝？” “蛇肉精瘦，其汤更是味美鲜香。” “就算是用做烤肉的话，味道也是顶顶馋人的！” 她眼泪快要从嘴巴里流出去。 好烦哦。 已经好久没吃过蛇肉了。 裴昭霖：“……？” 他有些古怪地看向余青青，发现她那神情相当真实不做作，看起来也特别不像是演的。 甚至于少女肚子还适时的咕噜咕噜叫了好几声。 余青青：“……” 哈哈，杀了我算了。 在黑心莲面前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于是她更加肆无忌惮了，反正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可是殿下，我全身上下怎么会这么痛，痛到要没力气了。” 余青青绿茶技能上线，哭卿卿抹泪，哪哪都痛，很是虚弱可怜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看来天意如此，让我没力气处理蛇肉。” “若是殿下能帮帮我呜呜呜呜呜……” 没等她哭完，裴昭霖就说：“行。” 嚯。 余青青觉得他这简单简短一个字，可能酝酿着无数含意。 譬如说“老子刚杀完蛇又要给你煮饭搞汤”的烦躁。 但是无所谓，有用就行。 她头一回觉得卖惨真好使。 嘻嘻嘻。 裴昭霖行动力也很强，只见他径直死去的巨蟒斩成无数块，很是干脆利落地剥皮取肉。 整个过程甚至没能让血溅到他身上一滴，黑心莲就连剥皮的时候，那张脸也精致漂亮得让人心惊。 可恶，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不远处就是溪水林，余青青负责生柴火，黑心莲负责烤肉。 他不知怎么做到的，甚至还从农户家里借了口锅开始煮汤。 吃饭就很快乐。 所谓巨蟒之大，一锅炖不下。 没一会功夫，其味道飘香十里。 烤肉也滋滋作响。 “殿下尝尝。”余青青递给他一块金黄焦香的烤肉：“我起初来陈家村时碰上了醉千秋，所以遇上了些麻烦，幸得殿下出手相救。” 她这番话确实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毕竟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余青青甚至还在想，自己该不会这样倒霉，真要止步于此了吧。 结果非但被他所救，她现在还感觉体内更加轻盈强大了。 裴昭霖抬眸不解道：“他是端王的人，你将他杀了？” 余青青点头：“此人阴狠毒辣，若是留着必成大患，更何况他要杀我，所以我为了自保才杀了他。” 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 裴昭霖没想到端王为了能取得信任，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还是说，眼前少女真的是和端王反目成仇了？ 裴昭霖收回思绪，淡淡道：“你体内淤积煞气误打误撞四溢出来，才会突然发作疼痛难忍，但是现在已经全部被炼化为你所用。” “多谢殿下。” 难怪她觉得现在功力更进一步了。 若说自己的内息先前不过是区区第二境界的话，现在已经直接跨过第三、四境界，直接一步来到第五境界。 那些汪洋煞气彻底被她吸收干净。 若是端王如今和自己交战，说不定也能打个平手。 只是余青青还是看不透眼前之人的实力，尤其是他短暂恢复双腿后，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 “虽然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想来您为我深入蛇海取灵枝，一定费了很大力气，我日后定当为您殚精竭虑万死不辞。” 她又给黑心莲递了块肉，顺便夸赞一波。 结果裴昭霖却看起来脸色黑沉沉的，极为阴翳像是在冷笑。 “……我当真是羡慕你时常忘掉记忆的能力。” “若是能分本王一星半点，想来早就大业可成。” 他借着少女的手，薄唇微启，将那块肉吃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黑心莲咀嚼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吃蛇肉，反而有一种像是在吃她的脑子那种感觉。 余青青：……啊？ 第一反应，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第二反应，这祖宗怎么又生气了？ 由此可见，男人心海底针呗。 与此同时，忽然有脚步声步步紧逼，余青青抬头一看，正是先前救过的俩人。 “你们……” 阿迟目瞪口呆看着他们，忽然面生恐惧之色，手指都有些颤抖。 第44章 别拖后腿 阿迟大脑有些宕机。 他想起来，方才和爷爷赶来花海时，那个男人就已经带着少女消失不见，徒留花海满地花瓣残败，看起来被人糟蹋的不成样子。 最为惊悚的是自花海中心蜿蜒至边缘的血迹，甚至还有无数碎肉粘连在花树上，微风拂过，一派血腥。 少年人还哭丧着脸道：“完蛋了，那恶鬼姐姐和少侠恐怕凶多吉少。”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报恩。 只是爷爷叫他莫伤心，沉着冷静的老者指了指那蜿蜒血迹道：“有打斗痕迹不错，但这骇人血液瞧起来不像人血。” 于是他们顺着血迹往前走，果不其然见到了正在大朵快颐的俩人。 阿迟回过神来，他们真的没死。 但现在却跟作死没区别了。 少年人接着有些惊恐道：“你们难道不知此处不能生火吗？” 这里向来人迹罕至，并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而是有人明令禁止过陈家村不许生火做饭。 看见烟火便会派人斩杀。 “啊原来是你们来了。”余青青先是愣怔了下，随后便很是体贴地给那少年人递过去两块焦香无比的蛇肉。 她懒散道：“至于这不能生火的规矩，又是谁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还有人打算霸占这里不成。” 老皇帝再昏聩，也都没颁布过这样离谱号令。 “你们有所不知，这最近兴风作浪的裴昭霖简直不把天子威依放在眼里。” 阿迟有些犹豫要不要吃，但是眼看着爷爷已经精疲力竭大汗淋漓，他将那烤肉全都给了老者，示意他休息休息。 “至于这陈家村本就是边缘地带瘟疫横行，又和浮屠塔毗邻，据说是惹恼了裴昭霖手底下的女魔头余青青，所以她说过陈家村这地方不许生火做饭，违令者斩。” 余青青：……？ 不是，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变成女魔头了。 还是人憎狗嫌的那一挂。 所以说外面现在不仅有个假的裴昭霖，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了个赝品？还能号令陈家村禁止生烟火。 牛逼。 不知道他们玩的什么把戏。 “此前还未对你们道谢过，老朽是陈金，祖上也是陈家村，这位是我收养的孩子阿迟，此前对你有所误解，幸亏小姐不曾放在心上还出手相救。” 那老者吃过肉有些缓过精神来，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和少年人一起朝着余青青他们鞠躬行了个大礼。 “多谢姑娘和公子出手相救。” “更是谢谢你们将那花海异兽铲除，才能让老朽收集不少灵枝做药引，为陈家村治疗瘟疫。” 他老眼含泪，说着说着便要跪下来。 若是没有他们，可能自己和阿迟都会死在花海中。 而陈家村上百口人，甚至都会死于瘟疫。 余青青忙不迭扶着老人家的手臂，让他二人围坐在篝火旁。 “小事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要真叫年迈老者给自己下跪，她恐怕得折寿。 一边的裴昭霖倒是若有所思道：“难怪那农户不肯将锅借给我。” 余青青：？ 不是，怎么着，这口锅您老人家不会是抢来的吧？ “你在想什么。”裴昭霖似乎能从她神情里读心似的，他歪头：“这是一片金叶子换来的。” 余青青：“……” 她有点肉疼地看向面前这口有些年代的旧锅。 黑心莲不愧是财大气粗，他还相当不食人间烟火，花起钱来也是相当随心所欲。 一片金叶子都够她买下个铺面了。 阿迟年岁小，这会没忍住也跟着大朵快颐，主要是他自从跟着爷爷来到陈家村，几乎都是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 他不知道锅里这是什么汤，十分鲜美浓郁，肉质更是精瘦一绝。 “好吃吧，多吃些，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 余青青不紧不慢又给俩人添了些汤。 “这蛇肉可是出自你们身边那位少侠之手，他徒手剥了那花海巨蟒的皮，肉质自然是鲜美非常，相当大补。” 她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黑心莲居然也会被人称作少侠。 而且他俩现在呢，还被人李代桃僵了。 至于这蟒蛇，毕竟是吞了那么些灵枝，它本就不是凡物。 但此话一出，阿迟和他爷爷却傻了眼。 尤其是阿迟，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蛇……蛇肉啊？” 他这辈子最最最怕的就是蛇。 看见必哭的程度。 陈金解释道：“这娃娃幼年时被蛇咬过，所以很害怕蛇类。” 他有些复杂地看向俩人。 关于花海灵蛇向来只是传说，从来没人能知道这东西究竟存不存在。 毕竟见过蟒蛇的都死在花海中变成累累白骨了。 但没想到他们却能徒手诛杀灵蛇。 “嚯，巧了，我也被蛇咬过。” 余青青伸手摸了摸少年人的头，发质柔软蓬松很是毛茸茸。 手感很好。 “那你今日所尝蛇肉，摸着良心讲讲，好不好吃？” 阿迟眼眶微红，看着手中芳香四溢的烤肉沉默了会。 随后点了点头，很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好吃。” 香。 太香了。 他甚至没忍住吨吨吨把肉汤一饮而尽。 余青青：“孺子可教也，怕蛇也无碍，好吃就行。” 没人抵抗美食的诱惑。 但一旁的陈金却有些焦虑道：“老朽仔细想了想，我们如今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毕竟烟火早已升起，那安梁王的手下余青青赶来这里只是早晚的事情。” “爷爷说的没错，那女魔头比之玉面罗刹鬼裴昭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迟闻言，神情之中有愤愤不平之色。 “听说先前在她手里的村民数不胜数，可能如今瘟疫愈发严重，那余青青才并没有立刻赶来此处。” “姐姐，当今之计，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女魔头还会不会再来。 一个醉千秋，都已经让他们差点丧命在此了。 余青青一双眼睛明亮，她摸了摸自己脸上那唱戏似的恶鬼面具，扬起下巴朝少年郎笑了笑。 “那就——等她来。” 余青青也很想知道，那人究竟会不会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蛋。 更重要的是溪水林就在这里，杀了一个醉千秋后，不需要太久他们就会知道此事，她今日就得尽快找到那药人的母亲带走。 阿迟：“可是……” 可是如果真等那女魔头率人过来，他们几个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他正想要再劝劝这俩人赶紧跟随自己和爷爷躲一躲，结果没想到余青青又添了把柴火，这火势更加旺盛了。 “你说如果他们看到陈家村有生饭的烟火燃起来，便会赶来是吧。” 余青青想起来刚进入这里的时候，看见那股焚烧尸体的浓浓黑烟，确实和寻常生火做饭的熏烟不一样。 所以这是个什么世道呢，叫无辜百姓不得生火做饭，得了瘟疫也只能死路一条。 总得有人把天窗撕烂透透气吧。 余青青又丢了把柴火进去：“小鬼，你觉得这样火势够大了吗？” 话刚说完，旁边的裴昭霖甚至动用内息将火焰催发得尤其猛烈滔天。 他俩颇有股子狼狈为奸的气场来。 天空都红澄澄一片。 “！！！” 阿迟目瞪口呆。 连他爷爷都面色惨白，喃喃道：“快……快走。” 那火焰滔天，浓烟窜至上空，远远超过不远处焚烧尸体的阵仗。 “已经晚了。” 少年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颤抖着手指，随后指了指前面的动静。 “那个女人她……来了。” 救命啊！ 那女魔头还真闻风而来了！！！ 余青青并不担心，她反而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洞：“你们先去那里躲着，我和……和这位少侠留在这里足够了。” 但这俩人危急关头还是犹犹豫豫。 阿迟想，毕竟受了人家这么大恩惠，哪有遇到危险就跑路的道理。 但裴昭霖相当不耐烦地拔剑，斩断树枝道：“别在这里拖后腿。” 嗓音极其冷酷。 不知怎得，仿佛他斩断的不是树枝，而是人头似的干脆利落。 “……” 于是阿迟也不再犹豫，带着爷爷就往后面跑。 中途少年人只是往后看了眼，便心脏狂跳。 只听见“噌噌噌”的几声。 余青青和裴昭霖并肩而立，侧身躲过那无数剑影。 锋刃利剑下，招招致命。 第45章 妖艳假货 对面那女人确实来势汹汹。 她身着紫色薄纱裙，手腕脚腕皆系着铃铛，手持一柄赤红色软剑，不过须臾之间，那无数剑影便堪堪擦着他们的脑袋飞过去。 余青青微微抬眸，看见这身姿曼妙的少女长了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就像在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却和她的神态气质浑然不同。 对面那人媚眼如丝，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老娘天下最美”的自信，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妖艳贱货女魔头。 反观她本人，不说话的时候呢，看起来相当温软。 嚯。 衡须子上辈子还嘲讽她要是想勾引人，只能下辈子。 这会儿可不就是应验了。 那位赝品此刻嗓音冷如冰霜，用那双涂满鲜红丹蔻的指节拢了拢发丝。 “你们胆敢在此处违抗我的命令，怕不是找死。” 她嗓音也勾人得紧，像有毒的食人花，外表鲜艳却带毒。 阿迟躲在石洞里面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这女魔头向来跟随裴昭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听说比之醉千秋还要心狠手辣，如今还真的赶来陈家村。 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来历。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哦，想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女魔头余青青了。” 余青青念叨了下自己的姓名，这种时候呢总会觉得有些怪异，尤其是看着这么张脸更是让人觉得稀奇。 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对方会连她的脸都要仿制一份。 裴昭霖瞥了女人一眼，眉眼间很是嘲讽：“假货就是假货。” 比不上正主半分的东西，那女人怎么敢顶着余青青的脸兴风作浪。 “……你们简直放肆。” 紫鱼闻言怒火中烧，她纤纤细指微微一动，便有无数长剑朝着他们而去：“两个丑八怪竟然也敢出口狂言。” 那两副面具一个比一个丑。 还用的是红绿色搭配恶鬼造型，一看便是丑人多作怪。 她嘲讽讥笑道：“今日便将你们二人的头颅带回到浮屠塔祭祀，想来安梁王定然会很欢喜。” 话毕，女人在无数剑影中陡然朝他们刺过去。 她身形如燕，相当轻盈快速，使剑手法也压根不像中原人。 “欸，难怪都说你是走狗一条。” 余青青指尖凝聚煞气，不过瞬间便将困在自己身边的长剑弹飞。 她很是诚恳地点评：“看起来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赝品。” 此话一出，紫纱裙的女人忽然愣住，不仅仅是因为她这番话，还有少女指尖那股熟悉的煞气。 众所周知这玩意儿唯裴昭霖独有，但是那少女方才确确实实是在化煞气为己用，这等恐怖实力令她想到一个人。 紫鱼眉头紧皱道：“你究竟是谁？” 怎么会拥有她们燕国圣女才独有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圣女即便还活着，也早就年老色衰，远在千里外的燕国，根本不可能是眼前少女模样。 难不成会是冥王要找的人？ 只是她心中疑惑尚且还未来得及说完，旁边的黑衣男人已经擦身而至。 黑心莲那把漆黑骨扇锋利带着血腥味，若是被擦到脖颈，非死即伤。 紫鱼迅速倒推数步，然而那骨扇就这么擦着她的脸过去。 脸颊瞬间落下一道血痕。 “不！！！我的脸……” 女人捂着那受伤脸颊，十分不敢置信，随后便双眸阴狠地看向对面俩人。 “不管你们究竟是谁，敢这般触碰我逆鳞，我今日都要定了你们的头颅！” 她平生最为珍爱的就是这张脸。 虽然带着人皮面具，这骨扇伤到的却是自己原本的脸。 但见她似乎是要使出全力一般，双手凝聚内息于剑上，狂风四起，那身紫色薄纱裙都被吹得纷飞，露出一截羊脂玉似的腰肢。 有一说一，她确实妖艳。 余青青没忍住夸了夸：“好腰。” 就是用她本人的脸看起来很怪。 不过要打假，自然要她本人出面来才比较好。 于是余青青率先对上那女人的赤红软剑，两人擦着剑便过了好几招，近到能看见彼此的眼睛。 砰—— 余青青没再摸鱼划水，认认真真迎上了女人的大杀招。 飞沙走石之间，俩人竟已过了数招，而余青青很明显比赝品要游刃有余得多了。 紫鱼：“难怪你们有恃无恐。” 她狠狠提升内息动用大杀招，再次手拿长剑朝着少女刺过去。 身为合欢宫护法，自己向来不适合近身作战，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偏远地方遇到这两个强硬之敌。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俩人会不会就是那端王下令要杀掉的人——真正裴昭霖和余青青。 但是这个想法也只出现一瞬间。 毕竟裴昭霖双腿残疾众所周知，就算尚且苟活着，恐怕也不会来到这瘟疫横行的地方找死。 眼前那男人看起来四肢健全，健步如飞，根本不可能是裴昭霖。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紫鱼眼看着那少女终于露出了个极为致命的破晓，迅速提剑而去。 噌—— 然而那柄剑忽然就这么停下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大杀招啊。” 余青青不过虚虚两指，那柄软剑便停留在自己面上一寸不得前进。 “挺菜的。” 花架子挺多，但是没啥大实力。 “……你竟然故意耍诈骗我！” 紫鱼猛然吐了好大一口血，她终于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俩人的对手：“你们可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 她悄无声息捏碎手中药丸，远在数十里的浮屠塔便瞬间响起警鸣声。 不出片刻，便会有援军抵达。 “我乃安梁王手下得力部将余青青，若是你们弃暗投明选择加入我们，我能保证你们位至高官。” 人人皆知如今的安梁王早就有称帝之心，人都会被欲望所驱使。 紫鱼看见那俩人果然有一瞬间的停顿，她暗想，毕竟安梁王裴昭霖这个名号，足够让所有人惊惧。 谁都不知道其实真正的裴昭霖和余青青早就死去。 但那黑心莲忽然悄无声息凑近，鬼魅一般径直斩断女人一条手。 他说：“原来你们也就这点德性。” 裴昭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他砍人手臂和削人脑袋瓜子时并没有太大差别，跟切水果差不多。 鲜血喷溅而出，霎时间染得满地猩红，空气中都充斥着血腥味。 余青青觉得吧，黑心莲现在很不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形。 第46章 心烦意乱 “啊啊啊啊啊！！！！” 紫鱼痛到双眼近乎流泪，她甚至压根没察觉那黑心莲是如何接近自己的。 下一刻，自己的胳膊就被削断。 她很清楚现在要是再打下去，自己绝对会死在这两个人手里。 若是知道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会有这种变态，她绝对不会自己出马。 她咬牙切齿，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性命忍耐。 紫鱼封住穴位避免血流而亡，她苦笑道：“奴家确是好心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轻易招惹安梁王府。” 今日本是想继续维持滥杀无辜的人设，将陈家村随便杀几个人带到浮屠塔做给世人看，结果谁能想到竟然会遇到硬茬。 紫鱼在心里算计着主子的援军大概还需要多久到，此处距离浮屠塔尚远，恐怕得耽搁些时间。 她眼看着面前那两个人实力远超自己，只不过那青年人看起来阴森冷漠，不好说话。 甚至还出言嘲讽，动辄便砍手。 等援军将至，她必要亲手割掉这俩人的头颅献祭！！！ 于是紫鱼耐着性子放下身段，双眼含情，极为柔弱地看向裴昭霖道：“不知这位郎君尊姓大名，你这等天资聪颖之人，安梁王必有重用。” 女人漆黑眼眸有一瞬间的绛紫色光芒闪过。 整个人忽然间都透着媚骨天成。 “她的眼睛……” 余青青皱眉，正要出言提醒裴昭霖小心谨慎一些。 但是就在这时，黑心莲却恍若未闻似的，径直垂眸和那女人对视。 “你的眼睛还真是漂亮。” 他嗓音有些阴恻恻的。 余青青：“……” 她很了解这黑心莲，通常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想挖下来看看。 看样子不需要自己担心，反而是那女人恐怕要惨了。 但那赝品却不自知，甚至有些得意洋洋自己计谋必定会得逞。 “那是自然，奴家向来珍爱这双眼睛。”紫鱼闻言其实是有些心惊的，毕竟这男人自见到她以来，还从未在他嘴里套出来话过。 总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但是眼下援军未到，她只能尝试动用南燕蛊惑人心的秘法。 “若是郎君怜惜的话，奴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回家。” 紫鱼的双眸紧紧盯着男人，大着胆子缓缓走到他身边，仰头时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虽然有可能暴露身份，但对于这魅惑之术，她还是有点自信的。 毕竟这么多年来，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数不胜数。 “这就要放弃安梁王了？” 裴昭霖手中骨扇抬起女人的下颌，他说这话时看起来相当懒散，看不出来半分被蛊惑的模样。 余青青鼓了鼓掌道：“原来这位姑娘不是要拆散我们的，而是来加入的。” 紫鱼：“……” 紫鱼隐忍怒火，径直将那魅术拉到最大。 她就不信有男人不会动心！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纤细腰肢又白又软，连带着那若隐若现的胸脯都十分惹人注意。 “奴家这叫择良木而栖，尤其是跟这位郎君一见如故，春心萌动。” 平心而论，女人确实有蛊惑人心的资本。 她那嗓音跟勾人魂魄似的七转八回，就连不远处躲在石洞里的阿迟都听得有些晕眩。 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又痒又酥。 若不是爷爷给他吃了清心丹，阿迟都差点瘫软在地上。 这女人实在太过恐怖。 只见紫鱼那剩下手臂的纤纤玉指，一根根捏住男人的扇子，她仰头和裴昭霖四目相对。 “郎君可要好好地怜惜怜惜奴啊。” 她红唇轻启时格外蛊惑人心，还看向了一旁的余青青。 “好妹妹，你不会介意的吧？” 余青青：“……”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常言道天子后宫三千佳丽，余青青差点都要很娇羞地说“没有问题啊姐姐。” 如果是自己看到了这样的美人，可能也把持不住。 可恶。 她怎么用起这张脸来比自己还要熟练啊！！！ 从这个角度看不太清黑心莲的神情，于是余青青佯装被蛊惑到了的模样，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啊好啊，自然是不介意的。” 但凡这女人内息境界再高上一层，使用这等功法后，她恐怕真会被晕得五迷三道。 余青青想，就是不知道黑心莲现在究竟在搞什么鬼。 只见裴昭霖不紧不慢将自己手中骨扇抽出，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 “原来是这等低劣秘法。” 他忽然俯身盯着那双眼睛，随后便低低笑了起来。 裴昭霖漆黑双眸闪过一抹妖冶赤红色，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紫鱼的眼睛道：“说说看吧，你究竟是谁。” 青年笑起来很好看，唇角微扬，春日柳梢似的惹人欢喜。 他这张脸也雌雄莫辨，又白皙到不像话，此刻嗓音慵懒，好似个山精鬼魅，让人好生沉醉。 余青青终于发现了。 黑心莲深藏不露，他正在比那女人还要娴熟地运用瞳术。 “……我乃南燕合欢宫紫鱼护法，受冥王之命帮助裴晏端，挑起中原大乱。” 果然没过一会的功夫，紫鱼就方寸大乱，甚至不需要问意图，女人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喃喃自语。 “您真好看。” 哎哟，这个看脸的时代。 余青青看向那黑心莲，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反将一军，让这所谓的紫鱼护法都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 裴昭霖只是若有所思地问：“裴晏端如今在何处？” 那日春猎场刺杀事件后，看起来端王也并没有死。 “浮屠塔。” 紫鱼神情恍惚，全然忘记前一秒她还想着如何蛊惑这男人，结果下一秒自己就跟失了魂似的问什么说什么。 余青青听到这里眉头紧皱。 难道说假冒裴昭霖的就是端王？ 但这很明显不可能，毕竟裴晏端若是待在浮屠塔，那端王府早该大乱了，柳如雪怕是也要哭得死去活来。 然而这么几天城种并没有什么动静，都说端王府一切如常。 余青青收起了那副懒散神态，有些不解道：“所以现在浮屠塔中，敢假冒裴昭霖的人到底是谁？” 结果紫鱼毫不搭理，只眼巴巴盯着面前男人，就像是沉浸在他眼睛里一般。 余青青：“……” 怪她没学会魅惑之法。 裴昭霖瞥了她一眼，唇角有些微弯，随后又复述余青青的话问了一遍。 紫鱼：“是冥王……” 说到这里，她忽然大脑像针扎似的有些痛苦，死死捂着额头。 “不……不可以……” 她目眦欲裂，看起来痛不欲生。 看样子那所谓的冥王已经根深蒂固到瞳术都不能让人透露分毫。 “看着我的眼睛。” 裴昭霖瞳孔有赤红色，他一柄骨扇将那女人下巴抬起和自己对视。 果不其然在对视的瞬间，紫鱼便恢复了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那便说说看，裴晏端和你们南燕的好计谋。” 他倒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跟燕国也勾连上。 若是让天下人知道这件事，恐怕别说立储君了，他便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管真的裴昭霖和余青青是否还活着，端王的意图都是要他们死。” 紫鱼痴痴地盯着黑心莲，内心话不自觉脱口而出。 “而端王会接手裴昭霖的一切，等老皇帝死后，也无论谁是储君，端王都会坐上皇位。” “但如今端王号称是仁义之君，所以现在要借着裴昭霖的名号令群雄共愤，然后等到无人能降得住这等乱臣贼子的时候，他再出手假装铲除奸臣。” 女人这番话若是叫其他人听到，势必要惊起来滔天海浪。 毕竟众所周知，那端王乃大济天下的仁爱君子，和裴昭霖那等奸臣完全是对立面，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和外人联手的龌龊事。 往大了讲，简直是通敌叛国。 阿迟死死捂住嘴巴，压根不敢相信那浮屠塔上滥杀无辜的奸臣，居然会是端王指使的。 那他们岂不是白白冤枉了好人？ 紫鱼：“毕竟裴昭霖已死，冥王已经和他定下契约，会在半个月后假装裴昭霖的身份，然后被端王处死。” “从此以后，端王便会名利双收，万民所归，坐享渔翁之利。” 确实是好计谋。 到时候在无数百姓眼里，他裴晏端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佛。 然而皇室又不是白痴废物，难道就会看着那位假的裴昭霖作乱而不管吗？ 余青青想，皇室中人那样痛恨裴昭霖，怎么会让那个假货兴风作浪到这个局面。 按理来说，天子早就该借着这个名头一举进兵将他拿下了。 毕竟此处是京都，可不是安梁。 裴昭霖和她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他冷笑道：“所以说当今天子和无数朝臣，竟然也全都袖手旁观默许假货奸臣兴风作浪，无人敢对那浮屠塔出手。” 哪怕这个朝堂再腐朽黑暗，也不乏有忠君报国的谋臣。 “因为这正合天子之意。” 紫鱼顶着余青青那张脸，神情相当痴迷神魂颠倒，像是被人下了迷魂汤似的，即问即答。 “不知为何，老皇帝对裴昭霖恨之入骨却又惧怕，密探曾言，他早就知道浮屠塔中不是真的裴昭霖。” “但真假无所谓，他早已下令要处死裴昭霖，只是这件事需借助冥王的手去做。” 还真是像他们先前猜测那样，不管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只要是能真正活下来露脸的，那就是真的。 余青青唯一疑惑的就是，为什么他们这样大费周章要借助冥王的力量。 难道上辈子所谓“皇室中人永远不能杀死裴昭霖”的秘闻是真的吗？ 她向来以为那不过是黑心莲母妃死前的咒恨而已。 所以现在事情很明显了，他们二人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看来冥王是要引我们上钩然后一网打尽了。”余青青摊了摊手，很是无辜地看向黑心莲。 “所以你瞧，现在裴晏端连我这么忠心耿耿的棋子都要一并铲除，殿下不至于到现在还觉得我还会为端王卖命吧？” “他有眼无珠。” 黑心莲心情忽然有些愉悦。 他俯身伸手，打算将紫鱼那张脸上的面具撕下来。 女人顶着余青青的脸勾引人。 实在又叫他看得心烦意乱。 第47章 护法紫鱼 他指尖划过处，无比细腻，完全就是人脸，压根没有任何人皮面具，看起来比真人还真。 “她应该是吃了些丹药或是其他秘法做到的改头换面。” 余青青比划了两下：“毕竟人皮面具的话，做不到连骨骼体形都这么相同。” 她有些好奇地围着女人看了两圈。 这手法出神入化，确确实实连身高都分毫不差。 裴昭霖还是那句话，他嗓音带着厌恶：“赝品永远都是赝品。” 偷来的脸皮，论气质容貌，都比不上正主半分。 裴昭霖看起来更暴躁了，地上鲜血淋漓，女人的断手尚且就在脚边，于是他抬脚便碾了上去，然后又借着动用瞳术问话。 “冥王既然是你主子，还能来到中原做这笔大交易，想来是有不少好处。” 他一根根将那断臂上的手指碾碎殆尽，漫不经心地问女人： “所以那个人想要的是什么。” 竟然能让端王答应跟他合作，也不怕最终会翻车，这江山都要拱手让人。 那断臂残血溅落在紫鱼鞋履边上，但被催眠蛊惑的女人恍若未闻。 紫鱼只是像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操纵着，一股脑劈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那些秘密说出来。 余青青：！ 她今天也是头一次发现，裴昭霖还会这种秘术，甚至极为熟练，一看就是用了很多遍炉火纯青。 她身上有股冒冷汗的感觉。 上辈子在沙场上被他困住，用棋盘做赌注时，明明这人也可以利用瞳术蛊惑自己，但是黑心莲却不知道发什么疯，就是要跟她下棋。 甚至她赢了以后，裴昭霖还真愿赌服输撤兵回了安梁。 余青青记得那时候黑心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见她。 此后数年，男人还真做到了远离京都，但他明明可以直接杀了自己。 思绪回笼，正看见眼前的女人正一板一眼道：“冥王欠了裴晏端一个人情，所以仅仅是为了偿还而已，但具体缘由我也不知道。” 裴昭霖：“春猎场的刺杀事件，跟冥王或者说裴晏端有没有关系？” 紫鱼：“没有。” 女人手臂尚且还在流血，此刻面色惨白至极。 原来他们不是一伙人。 但余青青总觉得，冥王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屠杀无数人的性命，总不至于真的别无所求，只是为了所谓人情。 甚至连合欢宫护法都要带上。 裴昭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遥遥看了眼天际，乌云密布当空。 “最后一个问题，京都之内有没有你们燕国的重兵藏匿？” 裴昭霖与余青青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右手又开始慢慢用骨扇划开女人的脸，霎时间皮开肉绽。 他这番话问的人胆战心惊。 这下子不止是阿迟，连石洞里的陈金都吓得直冒冷汗。 若是这京都之内窜进燕国之人，那么不日便会大乱，已经不再是内斗，甚至会走向被敌国覆灭的道路。 余青青也不自觉屏住呼吸。 若真如此，恐怕这个月内就要战火纷飞大变天了。 “没有。”只见那女人摇了摇头，紫鱼眼神空洞地看着男人那双妖冶的双眸：“我们来到京都只为了一件事。” 她喃喃道：“冥王说过，此番为的是寻找一个女人。” 裴昭霖擦了擦手中鲜血：“谁？” “是……是……” 紫鱼忽然像是被人扯住咽喉一般说不出来话，她瞪大了眼睛，拼命呼吸着，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任何音节。 又来了。 看来他们要找的女人比这偌大京都还要重要。 甚至于压根说不出来，看起来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裴昭霖冷淡地收回视线道：“撤。” 他缓缓闭上眼睛，于是那女人就开始逐渐清醒。 片刻后，她极为茫然地盯着俩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 紫鱼头痛欲裂，她盯着地面上的血，然后看了看自己断掉的手臂。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手指又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光滑细腻的脸蛋，此刻伤痕累累。 那个贱男人居然毁了自己的脸！！ 非但如此，紫鱼猛然想起来，她刚才似乎是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甚至连冥王都差点交代出去。 “……你们这俩不要脸的贱骨头，竟然敢蛊惑我中招。” 紫鱼气得恨不得将二人生吞活剥，她恶狠狠地放话，看起来疯批又癫狂。 “援军将到，你们给我走着瞧！” “哦，我记得应该是你最先用魅术，打算让我们中招呢。” 余青青懒洋洋撑着下巴。 “如果我们算不要脸，那你应该算脸都没有的怪物吧。” “哦不对，瞧我这记性。”她佯装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 “都忘了你现在确实没有脸了耶。” 紫鱼：“……”你他爹的。 第48章 丑陋面容 紫鱼恨得牙痒，从来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她深吸一口气，眼看着不远处黑压压大军将至，微微笑着看向俩人。 “原来你们有恃无恐的原因是会魅惑之术，这向来在中原被称为旁门左道之法，想来你们也是不被容纳之人才藏匿在这里。” 对面的这两个人实力深不可测，哪怕戴着可笑面具也让人心惊。 尤其是那个男人，连瞳术都远远超过自己。 看他们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一看便是旁门邪道，说不准是得罪了不少仇家，树敌如林，才躲在这瘟疫横行的陈家村。 紫鱼手臂尚且还在淌血，她一边咬牙强撑着，一边警惕地盯着他们。 “但是我们不一样，冥王之心海纳百川，定能让你们实力更进一层。” “中原容不下的无论人还是物，我们南燕全都允许你们当做第二个家！” “……” 余青青总算看出来这人打的什么注意了。 敢情想撺掇人叛国呢。 但她还想跟这女人玩一玩。 “姑娘既然如此诚恳邀请我们二人前去南燕，总得坦诚相待吧。” 余青青笑眯眯盯着她，然后用手指了指女人的脸颊。 “要知道，我这兄长最为厌恶的就是有人戴着人皮面具糊弄他，所以他才不小心刮花了你的脸。” 她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想看看女人的真正相貌。 但是一旁的裴昭霖面露古怪地看向她。 明明这假货已经可以死一死了，她甚至还冒充余青青滥杀无辜，怎么少女压根不当回事似的？ 甚至还叫他兄长。 裴昭霖敛眉时神情晦暗不明。 ……他可不想当余青青的哥哥。 “原来如此，你们讨厌被人欺骗是应该的，奴家也并不介意这点擦伤。” 紫鱼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其实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那浮屠塔的寒甲军是吃素的吗？怎么还是迟迟不来！ 她心里焦急万分，但眼下只能佯装淡定自若。 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怒了这俩人，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并非那真正的余青青？” 紫鱼一边说话，一边不得不吞下丹药。 她心里很清楚，压根没有反抗这俩人的实力，并且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在黑心莲的瞳术下已经全部交代了。 也就是说自己压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们想杀自己易如反掌。 除非能撑到援军赶来，她尚且还能有一线生机。 也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瞳术都如此出神入化！ 紫鱼叹了口气，很是委屈地说：“其实这副面皮也是奴家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故意欺骗你们，属实是那端王命令，不得不遵照。” 随着她话音落下，体内丹药逐渐生效，只见原本和余青青一模一样长相的女人，在霎时间骨骼拔高，发出“嘎吱嘎吱”脆响。 女人那张脸本就被裴昭霖用刀划得鲜血淋漓，此刻面皮肿胀不堪，里面像是有蛊虫在蠕动似的拼命挤来挤去。 阿迟在石洞看得心惊肉跳。 他从来都想过原来还真有外族人能堂而皇之溜进去浮屠塔，甚至还假扮余青青和裴昭霖兴风作浪，为的就是要拿兵权且稳坐皇位得民心。 眼看着那女人有些痛苦地呻吟，阿迟死死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因为那压根不能称作是人！ “奴家虽然是合欢宫护法，但早些年容貌尽毁，五官可能有些怪异。” 紫鱼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她的脸都被那个丑男人划伤了，就是丑到他们又能如何？ 她有些阴森地笑起来：“……奴家美吗？” 反正不是自己要拿真面目示人的，而是那少女偏偏要看。 就怪不得自己了。 只见那张脸虽然被刀划伤，但是依稀能看出来皮肤光滑细腻，甚至白皙如雪。 但这副皮囊上却有很不相称的五官。 女人嘴角一半正常，一半勾起来了个大大的微笑，而那鼻子甚至被人削掉了一半，露出可怖骨头软肉。 阿迟死死闭着嘴巴，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又骇人的相貌。 简直就是令人心生恐惧。 “爷爷，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旁白的老者也大惊，陈金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也只听说过有一人曾有过这等特征。 那女人叫曼陀罗，前些年在中原嗜杀喜戮，专门挑年轻女子下手。 常常有许多花季少女被人剥了脸皮弃尸荒野，死状极其可怖，一时间人人自危，甚至有段时间夜里都不敢有人出门上街，少女们各个紧闭家中。 后来还是听说朝廷终于将曼陀罗捉拿归案，当今天子亲手将她押送至死牢。 问斩那天他记得很清楚，侩子手一口酒喷在刀刃上，眨眼间女人的头颅便血溅三尺，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她怎么会又出来这里？还是以南燕合欢宫护法的身份。 陈金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毕竟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早就该死透了。 余青青自然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她只是认认真真打量，最后若有所思道： “原来你是面瘫脸，还被人处以劓刑过。” 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她只是有些稀奇地看向紫鱼的脸，嗓音也是带着好奇的意味。 “但是这种程度下，要改头换面成为其他人，拥有正常的五官，甚至连体型骨骼都能改变，当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那紫鱼本身是面瘫甚至没有鼻子，结果动用秘术改头换面后，竟然能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甚至没有半分破绽。 余青青观察了她很久，在女人露出真容之前，她不管是笑容还是鼻子，都堪称逼真。 扪心自问，要按照自己目前所学，压根达不到她这种程度。 余青青琢磨了会，随后又回答了下关于女人那句“奴家美不美”的提问。 “综上述所述，这位姑娘的外表在普通人看来并不是很美。” 甚至大白天走出去一趟，可止小儿啼哭。 她话头一转，大剌剌佯装安慰道：“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向来讲究不能光看皮囊，毕竟数十年后大家都会垂垂老矣、美人迟暮。” 余青青想，她还得多观察观察这张脸。 毕竟待会就可能用得上。 但这相当敷衍心灵鸡汤似的话，听得紫鱼有些愣怔。 她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真的会有人不害怕自己的容貌。 甚至能相当平静地和自己这张脸对视，没有半分惧意或是恶心，仅仅有的是好奇而已。 这种感觉让人很想热泪盈眶。 紫鱼杀了这么多年人，本以为心早就冷得跟刀剑一样，结果如今却被这黄毛丫头搞得很是伤感。 她眼眶含泪，有些愤懑失望道：“是啊，外人都看皮囊，怎么就不能看看我这心肠。” 旁边的裴昭霖缓缓道：“哦，难道不也是黑心肠吗？” 紫鱼：“……” 她就说天底下臭男人一般黑！ 第49章 天生跛脚 余青青担心黑心莲这祖宗会坏了自己的事，于是使了个眼色，然后咳嗽两声表示自己和男人并非同类人。 “兄长他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姑娘可别介意。” “……” 紫鱼敢怒不敢言，她就是介意，给自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轻易辱骂那男人啊。 但裴昭霖像是看穿了紫鱼心思似的，那神情看得她愈发心惊肉跳。 不可能。 若是那男人知道自己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恐怕早就将自己杀了，不会留到现在。 他行事作风诡异至极，甚至比自己还要阴狠。 完全是疯批。 “无碍，这位郎君对我有不好猜测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我出手在先，又欺骗了你们。” 紫鱼摸着心口计上心头。 她软绵绵地看向余青青道：“奴家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惜早些年被卖到怡红院，甚至给个喝醉酒的权贵带回去玩弄，我誓死不从，他便割掉了我的鼻子。” “后来九死一生逃到南燕，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脸却变成了只有一半正常的模样。” 这故事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若是按照话本子发展，那高低也得是美强惨剧情。 果然紫鱼伤心道：“所以那时我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能强行动用秘法伪装成他人模样。” “幸亏遇上妹妹这样心地善良不看皮囊的人。” 最后一句话确实是真。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露出这张脸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人们厌恶恐惧叫她怪物的场景。 然后便是满地鲜血，她哼着歌一张张撕开了那些人的嘴巴和脸皮。 总归是怪物，那便做些怪物该做的事情。 “爷爷，她看起来好像确实不是坏人。”阿迟琢磨了下，会不会那女人也是有隐情的，说不准她也未曾滥杀无辜过呢。 少年就是少年。 永远会被这样的坏女人欺骗。 “傻孩子，你可得记住了，刀尖舔血的女人不是你能同情的。” 老人家拄着拐杖，目光沉沉落在那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虽然看不太清样貌，但是他总觉得这女人就是数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曼陀罗。 若真是她，那此人诡计多端，恐怕那两位少侠会心慈手软中了计谋。 他有些焦急，然而百愁莫展束手无策，毕竟如今他爷孙俩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躲藏在石洞里静观变化。 “姑娘这话说的鄙人很是惭愧，世间如同我一般会看心灵之美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你还没遇到罢了。” 余青青不是很想知道这位手下沾染无数无辜百姓的女人，有多少悲惨过往。 毕竟天底下哪个杀人狂魔不都是有着凄惨背景。 难道被他们滥杀的无辜之人就不惨吗？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有不少伤疤在身。” 余青青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发动卖惨技能悲伤道： “我后背胸前都有无数刀剑疤痕，动用许多珍贵药膏，至今疤痕未愈，而且其实我还有点跛脚瘸腿。” 余青青颠了颠脚给她看，抬眸自嘲道： “你肯定看不出来，因为这是我练习多年才有的结果，但是夜深人静时，我还是会痛恨命运何其不公，怎么就让我天生坡脚残缺。” “你比我漂亮多了，知道为什么我和兄长会戴着这面具吗？” 紫鱼摇了摇头。 她愣愣地看向这位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女，似乎猜到了什么。 果然余青青眼眶微红道：“其实……其实我和他的脸上没有一块好肉，被人剥了一层皮，只能终生戴着这面具过活。” “我和兄长不仅被人骂怪物，还被扔臭鸡蛋长大呜呜呜……” 她眼泪说掉就掉，看起来很是悲伤欲绝。 裴昭霖：“……” 裴昭霖看向那满嘴胡话的少女就很古怪。 他怎么不知道少女天生跛脚，当年她可是双目被灼烧失明的情况下，都能健步如飞拉着他就跑路。 甚至不知道他俩戴着面具，原来是因为被剥了脸皮啊。 黑心莲忽然就很想笑，于是他唇角也就微微扬起。 但这笑容在众人眼里终于变了味道。 难怪这男人心狠手辣到变态，甚至动不动就笑，原来是苦中作乐积极开朗大男孩啊！ 阿迟：“这两位少侠也好惨呜呜呜呜……” 他没想到这俩人被伤害到如此程度，还能做到这般侠肝义胆。 那……有点怪脾气也是很正常的！ 果然那紫鱼面上有些松动和怅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回忆似的，神情也很动容。 她没想到这俩人居然会和自己如此相似。 倒不如假戏真做，让他们也加入冥王，总归冥王爱才，也绝不会嫌弃他而二人。 反正这么强的对手，还不如化作盟友。 “两位莫要伤心，如果你们能跟随冥王的话，这区区相貌不成问题，至于天生跛脚又有何难？” 紫鱼十分自信道：“我们南燕蛊虫远近闻名，我能有今日这般通天手法，也都要多亏了冥王大人赐予的蛊虫。” 像是怕这俩人不相信似的，她还特地强调了下。 “只要经由蛊虫入体内，可随心所欲变换脑海中想要拥有的模样。” “譬如说此前我曾见过裴昭霖身边的余青青，所以才能变得和她一模一样，不叫人察觉，甚至五官连带着四肢也都和正常人无异。” 紫鱼很有把握这俩人会心动。 毕竟她很清楚毁容被人嘲讽怪物的滋味有何等屈辱绝望，但凡有这样唾手可得的机会在眼前，很少有人会放弃。 余青青哭卿卿道：“姑娘怕不是诓骗人，哄我开心罢了。若真有这样的蛊虫，冥王怎么可能舍得将那样的心血给我们用，毕竟你是护法，而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 裴昭霖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又添油加醋一把。 他冷冰冰道：“除非你能现在就将蛊虫换我妹妹正常模样，否则休想妖言惑众。” 嚯。 演技不错。 于是余青青开始唱白脸，她嘤嘤嘤道：“姑娘别怕，兄长只是怕我被骗，但他心肠很好。” “你也知道他会瞳术，若是他想知道的事情，早就动用那法子逼问你蛊虫下落，但是我兄长却并没有那样做，他也很怜惜你。” 但其实裴昭霖使用一次瞳术就已经是极限了。 余青青也只是在赌。 因为煞气共通的原因，她能很明显感觉到，自从裴昭霖动用了那瞳术，他体内的气息就已经极大削弱，甚至他那双眼睛此刻都红血丝密布。 换句话说，黑心莲内息已经不足以支撑再次动用瞳术。 要在女人援军赶来之前，套到蛊虫才行。 余青青不自觉攥紧掌心。 第50章 摘下面具 也是，这种秘法从古至今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紫鱼：“……” 她其实并没有看出来那男人有任何怜惜之情。 暴躁冷漠倒是真的。 但她仔细琢磨了下，如今自己非但不是这俩人对手，更棘手的是对面之人也会瞳术，方才自己就一股脑把所有话都透露给了对方。 若是那男人强行用瞳术，她也确实反抗不了，那还不如主动证明给他们看。 就算是这少女能改换容貌又如何，一只蛊虫而已，冥王手中无数，若是叫那恶鬼面具的男人见了，定然也会心向往之跟随冥王。 “这便是冥王大人炼化的蛊虫，但我也仅仅拥有剩余这一只而已。” 紫鱼将那蛊虫递过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乳白色丹药。 “你只需要让蛊虫钻入手腕皮肉，再于脑海中想象那人的样子，便能做到李代桃僵，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稍后再服用这枚丹药，便能恢复原本模样。” 她很有信心，一旦这俩人看见蛊虫的厉害，绝对会心动不已。 毕竟有谁能忍受得了终日佩戴面具呢？ “……那真是多谢了啊。” 余青青接过盒子里的蛊虫和丹药，从女人神情里能看出来，确实不像作假。 紫鱼也从头到尾没怀疑过裴昭霖瞳术的可行性。 看起来被黑心莲吓得不轻。 在将东西骗到手后，余青青终于露出了熟悉坑人之后的微笑。 “不过有句话，我倒是未曾来得及说——” “一个手中沾满无数平民百姓鲜血，甚至剥皮无数的女人，应当跟心灵美这仨字是完全不沾边的。” 连她都不敢夸自己心灵美，只能算得上黑心肠。 余青青想，做好人可不容易。 她还是做个坏女人好了。 “至于姐姐你，只能算是有颗乌漆嘛黑的心。” 紫鱼：？？？ 她压根没反应过来，甚至茫然道：“你什么意思？”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只见裴昭霖抬手便将紫鱼吸过来，他缓缓掐着女人脖颈。 “她的意思是——你是废物。” 余青青：……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见到你第一眼时我便觉得很奇怪，你这张脸哪怕血痕密布，也实在是让人眼熟。” 裴昭霖微微收紧手中力道，那女人整张脸就如同猪肝色。 他讥笑道：“向来最讨厌男人的曼陀罗，居然也会跟随南燕冥王，甚至甘愿当男人护法，你确实废物。” 紫鱼被黑心莲掐着脖子提起来，双脚乱蹬。 她闻言一阵心惊。 毕竟曼陀罗这个名号已经数年不曾有人记得了。 “你……你怎么……咳咳咳……知道是……” 她大脑一片晕眩，快要呼吸不过来。 但是如此近距离和这男人四目相对时，紫鱼忽然觉得无比熟悉。 不，不可能是裴昭霖。 毕竟她再三确认过，那男人双腿残废是真！ 余青青听到这个名字后，几乎是瞬间便皱起眉头。 她多年前远在乡里便听说过这个名号，一直没有见到过本人。 传闻里那曼陀罗手段极为狠辣，害死了无数豆蔻少女后逍遥法外。 余青青很疑惑道：“但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听说斩首那日，闹市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 “狸猫换太子并不稀奇。”裴昭霖歪了歪头：“想来便是跟南燕的那位冥王有所牵扯。” 这番话一出，石洞里的阿迟才知道爷爷先前是什么意思。 他愣了很久，没想到这女人真的就是曼陀罗。 而一旁的老人家呢，只是有种猜对了但同样很诧异的感觉。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俩人究竟是谁？ 不仅能使用瞳术炼化煞气，还能轻轻松松打杀曼陀罗，这小小陈家村瘟疫横行，他们就算是逃犯，也不该藏匿在这里。 除非有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爷爷。” 正思考间，阿迟忽然面露惊恐地指了指不远处。 “要来人了。” 只见那乌泱泱寒甲军铁蹄声阵阵，盔甲上闪耀冰冷寒光，这群人是浮屠塔上最为精锐的部队，向来无坚不摧。 风沙漫天，很快他们就会踏平陈家村。 那女人很明显也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她被掐得眼尾落泪，却依然恶狠狠道：“你们……你们一个都别想……别想逃跑！” 紫鱼心里无比清楚，这俩人知道自己就是从前那个曼陀罗后，绝对不会放过她。 真是可惜啊，若是再拖延一会，便能将他们彻底杀死！ “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会……也会被寒甲军斩杀马下。” 她咳嗽连连，视野逐渐模糊。 却疯狂大笑起来。 就算杀了自己又如何，他们也照样得死！ 哪怕少女拥有那蛊虫，能易容成余青青的模样，可是却瞒不过冥王大人！ “哦，那倒不会。” 她垂死之际，恍惚中看见那少女慢慢摘下面具。 然后便露出那张自己至死都不敢相信的脸来。 只听少女嗓音懒散道：“毕竟我就是余青青啊。” “至于你这蛊虫和丹药嘛，我就笑纳了，真是多谢姐姐。” 余青青甜甜一笑：“等你死后，我会代替你见冥王。” 紫鱼：？？？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那个男人也早就……早就……” “早就双腿残疾了是吧？” 余青青摘下面具后久违地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有微风吹过脸颊，暖洋洋得很是舒坦，少女露出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来，她模仿着方才紫鱼的腔调说话。 “那不至于，谁叫上天眷顾真正的安梁王呢。” “忘了说，我一早就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正好能利用那群寒甲军找到下一个冒充裴昭霖的假货。” 至于自己呢，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他们都能狸猫换太子，那她也未尝不可成为浮屠塔中的“余青青”，甚至成为合欢宫护法“紫鱼”。 余青青模仿说话时的嗓音腔调太过柔媚，让自己都起了身鸡皮疙瘩，估摸着大差不差能混进浮屠塔就行。 紫鱼：“……” 她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俩人的算计。 原来从始至终要的都是冒充自己的身份。 可笑她剥皮冒充他人身份多年，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人反过来利用！ 但女人已经没有再挣扎痛骂的机会，因为下一刻，裴昭霖就已经干脆利落掐断了她脖颈。 余青青手中化尸水点点落下，不过片刻，那女人便被腐蚀殆尽。 霎时间，草丛里只剩下一派血腥。 一个杀人，一个灭尸。 看得人瞠目结舌。 而在那不远处极为狭小的缝隙里，只能看见一点光景。 阿迟瞪大了眼睛，清清楚楚看见那少女摘下恶鬼面具后，露出一张令人震惊的脸来。 第51章 山高水长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张脸赫然就是余青青！ 那他们岂不是冤枉错了人？ 还是当着正主的面辱骂那种，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爷爷啊，真是见鬼了。” 阿迟咽了咽口水，手指遥遥指了指：“真假余青青，居然都让咱们给碰上了。” 老人家颤颤巍巍用手指敲了敲他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啊可长点心吧，若非是那少女心宽大度，我们早就死啦。” 阿迟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点头。 他这顿打挨得不亏。 少年人想起来初遇的时候，他被醉千秋欺骗，不仅对余青青没个好脸色，差一点就大打出手，甚至还在少女面前痛骂“走狗余青青”。 结果她不仅没有丝毫芥蒂，还救了自己和爷爷。 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 阿迟脸颊有些滚烫：“待会我就给她赔罪道歉。”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那些寒甲军已经悄然而至。 下一瞬，狭小漆黑石洞里，突然之间又多了个人影。 阿迟：！！！ “噤声。” 裴昭霖嗓音很冷，他身上那股浓重血腥味还未彻底散去，整个人看上去比那恶鬼面具还要恶鬼。 阿迟立马不敢说话。 他很怕这位冷血少侠。 阿迟又伸头看向了外边，只见那少女陡然间由那副懒洋洋不正经的模样，变得相当美艳蛊惑人心。 有些寒甲军看这场景便提出质疑： “余小姐，此处看起来并无危机，您何必紧急动用我们？莫非是为了消遣不成。” “我看未必，我分明记得余小姐今日出城门的时候穿着一身薄纱裙，现在这会却又换了身装扮。” “难不成这女人是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余青青？” …… 但说完那最后一句话的男人，霎时间瞪大眼睛，一柄软剑破空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跌落马下惨死，心脏被人一剑捅穿。 “你们这群办事不利，还没什么脑子的东西。” 余青青微微抬起眉梢，那双眼睛便露出一抹惊艳绝绝的意味来。 她妩媚一笑，嗓音高高在上带着鄙夷。 “若我是假的，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做到这般以假乱真，甚至连我的形态都能捏造得一模一样。” “至于这紧急召令——” 余青青话锋陡然一转，她举手投足间都泛着冷香。 “今日我奉命在此诛杀违抗安梁王命令的乡野村夫，结果遇见几位刺客埋伏在此，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若非殿下为我留了这点煞气防身，等你们这群蠢货赶来，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她指尖微动，那股漆黑煞气便凝聚起来。 余青青歪头，用长剑指着那具尸体道：“既然质疑我是假的，那不妨说说看除了我，还有谁能拥有安梁王裴昭霖身上的那股煞气？” “若不是陈家村尚且有殿下的口谕任务未完成，我定要好好治一治你们的罪。” 余青青表面是个妖艳贱货，但实际上内心紧张到不行。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真的相信。 她内息时刻流转在体内，随时准备好了就跑路。 敌方人太多，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是这话一出，对面那群寒甲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毕竟他们亲眼所见这几日余青青是裴昭霖跟前的亲信，而那独一无二的煞气，也确确实实出自安梁王。 空气有瞬间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领头人抱拳道：“……是我等对余姑娘多有逾越，望姑娘海涵。” 他认认真真打量着余青青，见那少女言语婉转间皆是婀娜动人，像朵带刺且有毒的花。 虽然在浮屠塔上只远远见过余青青几面，但她确实是这股做派，至于衣裳换不换的，在煞气面前都没什么意思。 毕竟谁还能仿造那煞气不成？ “若是陈家村有需要我等的地方，寒甲军现在就能听候差遣。” 余青青闻言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她缓缓松开紧紧攥住的指尖。 终于算是蒙混过关。 谁都不知道这弹指一挥间的时间里，自己脑海中想了多少种逃生路子。 看样子暂时是没什么危险了。 “不必，你们实在是太过让我失望，非但救驾来迟还蠢笨如猪。” 余青青一开口，便将紫鱼那毒舌冰冷的妖艳贱货形象贯彻到底。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别妨碍我做事。” “等解决完殿下嘱托的陈家村秘事，我若是心情好了，兴许会忘记今日你们这桩蠢事。” 身着盔甲的男人歉意道：“那我等便自行撤退，不妨碍余姑娘了。” 他心中很是鄙夷地想，若非是借着安梁王的名号狐假虎威，这女人也嚣张不到哪去。 本来他们寒甲军就不想为这残虐主子做事，哪有滥杀无辜拿百姓献祭的道理，不仅如此，这陈家村不许生火做饭的命令也形同儿戏。 真希望有人能收拾收拾这对狗男女！ 没过多久，这群寒甲军便尽数离开，只留下沙土尘扬。 直到四周重新恢复静谧，余青青再三确认过没人的时候，才连忙赶去石洞前和其他人会合。 结果忽然有人跪在她面前。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在那样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时候，就对你横加指责。” 阿迟脸颊滚烫很是愧疚，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的意思是余青青是坏女人，但是你不是……不不不不对！” “我是说你是坏女人，余青青是大好人……呜呜呜怎么又说错了。” 他着急地舌头都快打结，少年人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好欺负。 阿迟爷爷都摇摇头道：“真是笨的哟。” 余青青将少年郎扶起来，笑眯眯道：“没事儿，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总归你们也不知道浮屠塔里的女人是假货，而且她确实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她又弯腰拍了拍阿迟的头，漆黑双眸十分懒散。 “但是呢，我也算不上是好人。” “阿迟你的心肠很好，姐姐相信你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这下子阿迟连耳朵尖都红了。 “谢……谢谢姐姐。” 往后数十年里斗转星移，他却始终记得这一幕，有少女眉眼艳丽，笑眯眯夸他会有所作为。 阿迟也不后悔叫她一声姐姐。 裴昭霖冷冷道：“你们真是无聊。” 裴昭霖甚至懒得翻白眼，他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现在看这小子哪哪都不顺眼。 他想起来很久以前这少女还十分喜欢摸摸自己的头发，这会便转手其他人了。 余青青：“……” 怎么感觉黑心莲在生闷气。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毕竟生闷气久了容易得乳癖。 先前她就遇到过这么个病人，因为自家夫君娶了个外室成天腻腻歪歪，那正妻被俩人气得肝郁气滞。 内伤于情，最终都淤积在胸肋部，才得了这病。 改天给黑心莲讲讲心灵鸡汤好了。 余青青眉眼带笑：“既然没有其他事，我们便先行一步就此告辞。” 她还得去找药人的母亲。 “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然而话音刚落，那老人家却忽然叫住了他们。 “老朽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拄着拐杖的陈金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余青青“咦”了一声，随后懒洋洋地说：“那就别问呗。” 你好我好大家好。 结果陈金也很固执道：“敢问这位少侠究竟是什么人？” 他心中有个不敢确定的想法。 这话一出，连阿迟都愣住了。 毕竟那恶鬼面具的男人向来出手狠辣，看起来最是冷血无情。 他也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第52章 分道扬镳 那恶鬼面具的男人下颌骨线条极为流畅，加之身手不凡，一看便是个大户人家公子哥。 阿迟想，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这样厉害。 而那旁边的老人家呢，问完那番话似乎又觉得不妥。 “是老朽多嘴了，少侠勿要怪罪，你们一路颠簸隐藏身份来此，想来肯定自有道理。” 陈金拱手朝裴昭霖弯腰道了个歉。 他话说出口后很是懊悔不该问出口，实在是唐突至极。 余青青：我就说不该问就别问嘛。 随后只见老人家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个膏药赠予俩人。 “二位身上都有伤，应该会用得上这东西，虽然老朽这金疮药不值什么钱，但是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权当是方才我出言冒昧的歉礼。” 这药膏一看便是老人家上山挖草药自己亲手研磨的，内里芳香无比。 余青青上辈子跟随衡须子上山挖过不少草药，自然知道要制作这样一小盒金疮药有多费时费力。 恐怕老人家自己也就备着这么一点。 但是黑心莲向来警惕多疑，很少会用旁人的东西。 结果比较意外的是这回裴昭霖却接了过去，他嗓音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肯定而非就疑问的语气。 裴昭霖瞥了一眼余青青：“这膏药你应该要给的是她而非本王，毕竟我从未打算出手救人。” 余青青眨眨眼：“……”怪不好意思的。 黑心莲还真是实话实说他相当冷漠，也不怕被人家打。 “原来真的是您。” 陈金听完他那番话像是终于笃定了裴昭霖的身份，他嗓音都有些颤抖。 “所以说……所以说还有一位假冒者……” 这话听得阿迟云里雾里。 少年人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老人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诚惶诚恐。 阿迟想到方才那男人自称的“本王”。 他大脑那根弦起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却忽然懵懵懂懂得想起什么似的，脑子里就像是弦突然绷断。 阿迟抬头震惊地看向男人。 等等……该不会他真的就是那个人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能自称本王的仅仅只有皇室中的那么几个人。 “猜得不错，那浮屠塔中的冒牌货可不只有一个。” 余青青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向那俩人。 “而这位才是真正的安梁王裴昭霖。” 阿迟：！！！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他骂裴昭霖可比骂余青青还要狠。 幸亏当初这位殿下不在场，不然按照他那阴郁暴躁的性格，指不定自己早就人头落地了。 少年人又尴尬又羞愧，随后和爷爷作势就要下跪叩拜。 “见过安梁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谁能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敢冒充裴昭霖呢？ 尤其是这位祖宗向来传闻说是玉面罗刹鬼，杀人不眨眼，本来远在安梁却又突然回到京都，再加上他府中隔三岔五便会抬出好几具尸体。 谁都觉得那浮屠塔中的裴昭霖就该是那样。 但真正见了才知道，压根远没有世人所说那样恐怖，虽然看着冷漠暴躁，但却并不会滥杀无辜。 “我现在可不是安梁王。” 裴昭霖手中骨扇向前，他们便不能下跪。 他漆黑双眸扫过这俩人道：“若是你们胆敢通风报信，本王会让你们有一万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法。” 黑心莲威胁人的时候，活脱脱就跟恶鬼似的，面无表情冷得像块冰，还是稍不留神就能冻死人的那种。 余青青笑眯眯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守口如瓶四个字怎么写。” 说实话就算这俩人真的马不停蹄立刻去通风报信，也压根来不及了。 因为溪水林就在不远处，他们很快便会离开这里。 哪怕是退一万步真有人奉命追杀，陈家村瘟疫横行，前面还有雾瘴林，足够拖延他们一阵功夫。 就像当初那位紫鱼护法想要拖延时间等寒甲军，结果却等了多时。 陈金赶忙道：“知道的，是你们救了我和阿迟的性命，老朽拼死也不会泄露消息。” “只恨不能做些什么回报……” 他不是那种被人救命却还反过来咬人一口的白眼狼。 余青青扬起手中膏药道：“这便是最好的回报，毕竟这会疗伤药确实用得差不多了。” 相当于救急。 先前自己手臂上被醉千秋所伤，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而裴昭霖就更不用说了，为了去虞美人花海中寻求解药，和那条巨蟒搏斗良久，那身墨色衣裳都被血腥浸染透了。 但他向来能忍的住，面无表情时就像受伤之人不是自己似的。 阿迟挠了挠头：“我和爷爷从未见过殿下，加之京都内流言蜚语甚多，所以才误信传闻，甚至差点以为安梁王是……” 后面的话他越说越小声，脸颊倒是红彤彤的。 余青青啧声道：“你是不是差点以为安梁王三头六臂长犄角，长了血盆大嘴，像传闻里一样是个青面獠牙怪物，甚至能一口生吞小孩。” 毕竟童谣里都骂黑心莲是怪物来着。 也不知道他名声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阿迟：“那……那还不至于。” 他顶多以为裴昭霖是个满脑子杀杀杀的屠戮狂魔，还是压根控制不住理智，不高兴了就杀个人玩玩那种。 没想到吓人是吓人，但没那么夸张。 至于余青青呢，阿迟总觉得少女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笑眯眯没个正经样子，但其实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先前她出手时可是招招致命。 最后快要分别时，阿迟有点不舍道：“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他如今还是少年模样，嗓音也稚嫩青涩。 但是整个人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 阿迟至今脑海里都刻印着当初醉千秋与少女打斗时的场景。 ——当真是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长这么大除了跟随爷爷学医，最大的心愿就是也能做个快意江湖的剑客。 但是怎么也使不好长剑，甚至还总是被人嘲讽。 “有缘自会相见。” 余青青摸了摸少年人的头，蓬松柔软，手感毛绒绒的。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收起了刚见面时的冲撞鲁莽，这会又乖又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来。 像大型狗狗似的。 余青青想起来很久以前姨娘生的那位弟弟，若是还活着没有葬身火海的话，恐怕也和他一般高了。 这少年也像很久以前的端王，满身少年意气，那时候满心满眼天下河山，尚且热血难凉，如今却像被人夺舍似的。 她从后腰摸出一把精巧细致的匕首递给他。 “喏，看你嘴巴这么甜，送你的。” 这匕首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刀柄上刻了个小小的“青”字，是她幼年便带在身上防身之物。 如今却是不需要了。 余青青：“小鬼，小心这刀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以后用来防身吧。” 阿迟接过匕首，漆黑双眸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姐姐，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吗？” 也能像她一样惩奸除恶吗？ “当然可以。” 余青青毫不犹豫，她眉眼弯弯道：“总有一天你会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少年本就是少年，他们热血难凉，心中有家国天下，总要有个人给他们一点鸡汤。 不像她，本就是少女年纪，一颗心却早就千疮百孔，烂到骨子里谁都不肯相信。 也不再会有阿迟这样少年意气的时候了。 裴昭霖十分不耐烦道：“再不走天都黑了。” 他心中相当不痛快。 比看见余青青摸这小兔崽子的头还不痛快。 毕竟就连他跟余青青相处这么久以来，都没见少女送个什么东西。 他边走边拽秃了旁边的花树。 余青青：“……”这祖宗的手咋这么招欠呢。 还是乖巧弟弟香。 第53章 撕花吃醋 裴昭霖原本是跟余青青并肩而行，但是走着走着就忽然加快了步伐。于是余青青也加快了赶上去，还想着兴许是他想早点回去。 结果她才刚跟上，黑心莲就又加快步伐甩自己两三步。 起初以为是错觉，余青青忙不迭又赶上去想一起走来着，然后就发现这王八蛋还真是在闹脾气。 怎么搞得她好像是那种抛夫弃子的渣女一样。 余青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然怎么一副阴郁暴躁的样子，路边但凡能被他薅的花花草草，全被拔没了。 裴昭霖低声冷笑道：“心事？本王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被心事烦扰。” 只见他十分阴阳怪气地说：“只是忽然想起来，你我相处这么多时日，青青还从未送过本王任何东西，但是却能送那位互不相识的少年匕首。” “由此可见，你说对本王披肝沥胆确实不够忠诚。” 也许路边的野花野草都比他珍贵。 裴昭霖想，先前同生共死之时，他就不该出手救她，当初让这少女尝尝苦头再来求他才好。 最重要的是那把匕首，幼年时余青青便用来防身之物，结果这么送给了那认识不到一天的兔崽子。 而自己为了她险些被巨蟒吞噬，却连跟狗尾草都换不来。 越想越烦躁，裴昭霖又阴沉个脸，把手中鲜艳花朵撕得稀烂。 余青青：……哈？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黑心莲是在觉得自己偏心？ 余青青忽然便很想笑，这人怎么生气起来这么像个幼稚鬼啊。 跟他阴郁狠厉的外表一点都不像。 余青青掐了把大腿，很是伤心地伸手拽了拽他衣袖：“殿下听我解释。” 于是裴昭霖回头就看见少女眼眶陡然间通红起来。 “……你哭什么？” 他眉头微皱，有些古怪道：：“本王又不曾凶你。” 即便要委屈难过，那个人也明明该是他。 他最烦女人掉眼泪，偏偏也最束手无策。 “殿下质疑我对您忠心耿耿的程度，这不比杀了我还难受。” 余青青的眼泪说掉就掉，她现在已经能很熟练掌握落泪技能。 “我知道殿下数次救我于危机之中，也知道您差点葬身蛇口，这些恩情之重，区区匕首压根无法回报。” “那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而我要送殿下的是赤忱共谋之心，成为您最忠实可靠的利剑所向披靡……” 裴昭霖打断她，冷冷道：“本王从未把你当成过利剑。” 更从来不会拿她当棋子 余青青：“……” 啊这。 是在讽刺她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吗？ 余青青：“宝剑锋从磨砺出嘛，我日后定当为您大展拳脚。” 裴昭霖：“你说的大展拳脚是要对本王拳脚相加吧。” 余青青：“……”这话没法接了。 黑心莲怎么毒舌起来，连自己都加进去。 但余青青是谁，向来很懂得怎么转移回去话题。 于是她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总之我会永远对您不离不弃，毕竟殿下也看见啦，端王只是不拿我当人看，甚至想要将你我一并除去。” 裴昭霖讥笑道：“那是他眼瞎。” 好骂。 余青青：就挺爽的。 毕竟端王这人确实眼瞎，要不然也不会连自己腹中孩子都要杀害。 眼下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余青青说着说着径直往前走，于是也就没注意到黑心莲突然停了下来正在等他。 砰—— 俩人霎时间撞了个满怀。 余青青一时之间没有察觉，痛得捂住头差点嗷嗷叫。 这人的胸膛跟铁块似的硬邦邦。 她刚抬头，自己的腰肢就被揽了起来，要不是他这一伸手，自己恐怕就要掉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多谢殿下。” 不远处黄昏开始落下，有微风吹起漆黑长发，耳边忽然寂静一片，像是只能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余青青和他四目相对，忽然就有些惊心动魄，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世人明明怕他怕得要命，但是很多世家女子却又倾心于他。 这黑心莲该说不说长得是真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妖精似的蛊惑人心，看得叫人沉浸其中，她都怀疑是不是这人又动用了蛊惑之术。 裴昭霖手中腰肢细软，他忽然便笑了起来：“怎么，盯着本王看了这么久，难道是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这笑怎么更勾引人了，余青青觉着这人就是在蛊惑。 于是她也笑眯眯道：“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殿下实在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所以我没忍住多看两眼。” “现在站稳了，劳烦殿下松手。” 离得近了，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的松柏香，很是熟悉。 余青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裴昭霖闻言，啪嗒一下松开手。 砰—— 余青青这回是真的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我刀呢。 裴昭霖那神情却仿佛在说“不是你让我松手的吗”。 就很无法辩驳。 结果裴昭霖看她这副想杀人的模样却忽然大笑了起来，甚至一同陪她坐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狗尾巴草。 两人互相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闭眼睛。 有种谁闭眼谁就认输的感觉。 第54章 反向劝人 赶在日落之前，余青青找到了那药人的母亲。 老人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头发花白双目失明，胸前戴着个小荷包，上面绣着极简单的花鸟图，针线也早就泛黄，她却始终舍不得摘下。 “您就是陈炎的母亲吧。” 余青青看见她的时候，老妇人正在院子里呆呆坐着，她什么都看不见，那双眼睛蒙上一层阴翳，整个人却望着前方像在等什么人。 但是当听到陈炎两个字的时候，她忽然有些激动地起身摸索，探头看向余青青的方向。 “对，我就是陈炎他娘。”陈母拿起一旁的拐杖颤颤巍巍走过来，她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上衣裳纵然破破烂烂缝缝补补，但尚且干净整洁。 “是炎儿出什么事情了吗？我这几日总是噩梦连连。” 她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都是跟儿子陈炎有关。 要么是梦见他被野狗分食，要么是梦见他遍体鳞伤躺在血泊之中。 她好几次都喊着“儿啊儿啊”却都压根说不出口，清醒后才知道原来是梦。 都说母子连心，陈母日日夜夜睡不安宁。 “您放心，他没出什么事，梦境都是相反的。” 余青青琢磨了下说：“陈炎如今在京都做些小本生意，前些日子受贵人嘱托在王府打理些事情，实在脱不开身。” “他是个孝子，很想把你接到京都享福，所以想劳烦我们将您接过去。” 余青青并没有说实话。 有时候说出来反而并没有什么用，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之计是让陈母平安原离陈家村。 “那就好，那就好，原是我多想了。” “好姑娘，你们是炎儿的什么人啊？” 陈母说话时嗓音有些哽咽，她拄着拐杖叹气。 “我老啦，这里瘟疫横行，保不齐我这把老骨头也早就得了那种传染病，你们还是离我远点吧。” “告诉炎儿我很好，叫他勿要挂心，好好赚钱娶个媳妇儿。” 说到这里时，老夫人罕见地露出了个笑容，像是想象到了那种画面。 “他从小到大都通晓事理，干活手脚也勤快，肯定能在京都过上好日子。” 余青青心中忽然有些悲凉来。 上辈子老妇人被醉千秋带走威胁药人后，她便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罪，每天被非打即骂，最终凄凄惨惨死在地牢中。 而刘炎也彻底失去理智，反抗无果后，被炼化成真正的大杀器，最终也落得被敌军斩掉头颅的下场。 母子至死都未曾再见面。 全部都是草席一裹，便喂了乱葬岗的野狗。 “我们是刘炎的朋友，所以伯母放心，我来这里正是为了带你回京都，日后和他团聚。” 余青青并不害怕地靠近她，随后转交给陈母一个木头小人。 “这是刘炎让我给您的。” 陈母缓缓摸着这木头小人，老泪纵横道：“是他，炎儿总说若是有朝一日想家了，便给我做个木头小人寄回来玩。” 她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这俩位真的认识刘炎，否则也不会知道这东西。 余青青懒散道：“纵然您染上瘟疫也无碍，我学了些医术，对症下药还是有点法子。” 然而旁边的裴昭霖却拦住了她道：“那你若是染上瘟疫，又当如何？” “是啊小姑娘，所谓医者不自医。”陈母闻言愣怔了下，随后便往后退到了墙根，朝他们摆了摆手。 “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若是叫你们得病，那真成我的罪过了。” “劳烦你们告诉炎儿，叫他不用担心我。” 余青青固执道：“若他偏要见你，甚至想要只身来陈家村请你呢？” 陈母犹犹豫豫：“就说……就说我已经出了远门……” 但是这理由谁都不会信。 毕竟老妇人双眼失明，上了年纪后就算出远门又能去哪里？甚至这蹩脚理由只会让人更担心。 “就让我这老婆子留在陈家村吧，死在这里也算落叶归根。” 陈母编不出什么理由了，在她仅限的想象里，儿子有了几位很好的朋友，做了生意，甚至还能去王府打理事情。 这样就很好。 她不愿再牵连其他人。 陈家村如今已经如同鬼城，死的人越来越多，官府不仅不管，听说早过几日就会彻底封锁这里。 她总能闻见外边烧死人的烟雾，心想着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得知刘炎如今过得很好，陈母才算是终于放了心。 眼看着老妇人转身顺着墙角往家走准备关门，裴昭霖瞧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何必如此麻烦，她若是实在不愿意便直接带走。” “或者任她自生自灭，总归跟你无关。” 余青青叹了口气道：“殿下不知，我答应过她儿子，会让老人家回到京都。” “若是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强迫的法子。 老太太性情刚烈，若是强行捆绑到京都，按照上辈子的经历，恐怕真会自杀无数次。 若是再让她得知自己儿子变成了药人，也还是自杀那条路，陈母断断不会连累自己儿子。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俩早就相依为命，刘炎为了他娘亲可以说是吃尽了苦。 “不过也还是有个好法子，坑蒙拐骗总有一条行得通嘛。” 余青青摸了摸下巴，随后便大步往前。 她不仅踏进了老妇人用石灰粉画的那条线，甚至还拉住了人家衣袖。 裴昭霖：？ 他发现这少女胆子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人人都怕瘟疫怕的要死，生怕自己被感染上之后命丧西天，结果她倒好，说好的坑蒙拐骗，怎么转身就变成要真情打动人了。 只见余青青笑眯眯道：“所以陈伯母，您看我都已经进来了，要是真得了瘟疫，那我肯定也跑不掉。” 那眼盲的老妇瞬间被少女惊到了，连阻止都来不及。 她生怕自己把病传染给这俩年轻人，说什么也要推开她。 “你这傻丫头，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陈母不知道她犯什么愣，竟然就这么久杵在自己面前。 “简直胡来，你们年轻人不像我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 “就算走也来不及了，其实我俩从陈家村进来的一路上，都碰上不少死人，我挨个将他们亲手埋了。” 余青青睁眼说瞎话道：“毕竟医者仁心，所以您看，没准我比您染病的机会还大。” 陈母：“……” 陈母沉默了很久。 原来是她这把老骨头该担心，会不会被这丫头传染瘟疫的问题了。 裴昭霖隐忍着笑意看她。 真是有意思，反向劝人。 “就算染了瘟疫也无妨，我有把握您会平安回到京都。”余青青眨眨眼说：“因为就算我和您同时病倒了，那也还有我师父。” 余青青借用他名号道：“铁手诡医您应当听说过吧，他如今就住在不远处呢。” 裴昭霖：？ 他怎么不知道少女什么时候拜衡须子为师了。 甚至俩人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是说，这其实又是她的满口谎话罢了。 总有种自从他昏迷以来，余青青就跟窜天猴似的野蛮生长，谁都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总之呢，铁手诡医的名号确实暂时唬住了陈母。 毕竟衡须子最爱说的话就是“想当年”，他如何如何被世人称赞为铁手诡医，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奉他为相当厉害的存在。 光是那名号出来，便让人吃了定心丸似的尊崇。 “小姑娘，你莫非是在诓骗我不成？” 陈母嗓音都有些颤抖，她不敢置信道：“谁人不知那衡须子行踪不定，甚至早就多年不曾出手救人过，你竟然被他收做了徒弟？” “他确实是我师父，若我在这点上骗您，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余青青很认真地告诉她：“若我有什么不白之心想要对您有所图的话，早就该一棒子打晕你带走了。” 这话半真半假。 毕竟她确实有所图。 “姑娘言重了。”陈母双眼含泪道：“并非是我不信你，而是怕会牵连你们。” “我这把老骨头，你们就算有所图，又能拿去做什么呢？” 老人家头发花白，眼角落下泪来。 “我日日坐在这四四方方院子中就是在等死，没成想竟然真的盼来了活菩萨和好消息。” “有铁手诡医在，别说是我，就是陈家村也有救了啊！” 她知道陈家村这场瘟疫迟早会波及自己，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唯一怕的就是儿子刘炎会不会突然赶回来。 既盼着他回来，又怕他回来。 “您的福气在后头。”少女嗓音很温和道：“而且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做些朋友能做的，就是让你们母子团聚。” 余青青垂头时神情不明。 可惜她已经没有娘亲了。 第55章 猜中心事 陈母的东西并不多，收拾起来也就一小包袱，所以几人很快便星夜赶路回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隐城之东。 那片桃林还是那副老样子转来转去，但头一回来到此处的陈母却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余姑娘，此处阴森寒冷，虽然有桃花芬香四溢，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很是古怪。” 因着失去视觉，所以老妇人的听觉嗅觉要比常人高一些。 她低声道：“而且听说那铁手诡医性情不定，最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当真能出手救我吗？” 余青青很干脆：“不会。” “至于古怪嘛，此处有桃林阵法，确实会让人感到不自然。” 陈母：……？ 她愣了好久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说自己真遇到歹人看上自己这把老骨头了。 只听见那余青青嗓音含笑道：“因为我们压根没染上瘟疫，所以师父又怎么会出手救你呢。” 少女嗓音很是笃定，像是压根不担心瘟疫似的。 毕竟上辈子前车之鉴，陈家村瘟疫看似凶猛无比，实际上很快便会消退，只是人心惶惶，加上出了浮屠塔真假裴昭霖这件事后，官府管治不当，才会出了这档子事。 尤其陈母这体质也压根不会得任何传染病。 她儿子刘炎正是遗传到了这一点，才会被端王部下带走炼化成了药人。 陈母无奈道：“你这孩子，真是太过自信。” 结果话音刚落，他们才堪堪走出桃林呢，那竹屋面前便有个面容年轻但是头发花白的男人骂骂咧咧道： “余青青你还知道回来！你他娘的居然顺走老子那么多毒液！” 衡须子心都在滴血。 结果定睛一看，又捡回来一个人。 “好啊，你又带了个人回来是吧，你们通通给老子滚蛋！” 陈母：“……” 裴昭霖：“……” 事情好像在朝着不太一样的地方发展，陈母想象中的那位神医也跟眼前完全不一样。 他看上去暴躁又可怕。 但余青青却反而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从陈家村顺了瓶酒回来，很是献殷勤道： “师父消消气，这是酿造了许久的女儿红，我用了许多钱财，甚至央求许久人家才给我的。” 打开酒壶，芳香四溢。 衡须子气得眉毛都快飞到天上了，但是闻到这酒味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好香。 确实是佳酿。 他馋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冷哼一声。 “你下次要是再这么糟蹋为师的东西，休怪我将你丢到蛇窝里。” 衡须子一边佯装高冷地将酒壶接过来，一边又毫不客气道：“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滚进来吃饭！” 陈母双眼无神，愣愣道：“见过大人，我一介村妇，恐将瘟疫传染给您，就不进去了吧。” 衡须子：？ 他这混世魔王徒弟真是给了自己好大一个惊喜。 余青青眼看着衡须子那眼神写满了“再不解释清楚就弄死你”，于是连忙给他捏捏肩膀道：“不是，她其实没病来着。” “我的意思是老人家怀疑自己感染了瘟疫，但其实并没有，我答应了朋友的嘱托，要带她回京都，所以先在师父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衡须子吹胡子瞪眼：“哟，她有没有得瘟疫你都知道？” 他扫了眼，虽然这老妇人暂时没症状，但是保不齐不日就会高烧不退。 到时候可就是真棘手。 余青青：“打个赌，要是她真得瘟疫了，我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怎么样？” 衡须子乐了：“行啊你，想骗你师父是吧。” 虽然相处时间短，但他还是很了解这丫头的性格，专门最会坑人。 他翻了个白眼：“滚滚滚，看见你就烦，赶紧让人进来吃饭。” 就算是真得了瘟疫，他也有方法治疗。 “谢谢师父。” 临走时，余青青忽然低声笑道：“我知道您为什么留在这里，也是为了陈家村对不对？” 衡须子心里一惊，但他很快便臭着一张脸瞪她。 “再加一条，下回你要是再猜中老夫心事，就赶紧滚蛋。” 余青青：“好嘞。” 话毕，她忙不迭搀扶着老妇人进去。 旁边的裴昭霖宛若隐形人，他看向这俩人。 一个是多年旧识，如爹似友。 一个是贴身侍女，幼年玩伴。 裴昭霖面无表情：“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结为师父关系的？” 衡须子啃鸡爪啃的不亦乐乎：“就在你小子昏迷不醒的时候啊。” 余青青小鸡啄米点头：“是他非要收我为徒。” 然后这俩人又开始吵吵闹闹。 裴昭霖：“……” 他或许真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桃林里。 第56章 他嫌丢人 好不容易带着陈母吃完晚饭，邀她在另外一处房间好生歇息下来后，几人才来到竹屋前的小院子里暂时休息休息。 余青青一边给自己喂疗伤药，一边谈着这两天的状况。 “我去陈家村的时候，遇到了端王下属醉千秋，此人心狠手辣极其擅长伪装，他来陈家村便是奉命带走陈母。” “但很奇怪的是，中途我和殿下还遇到了另外一个假扮的余青青，她还是来自南燕，并且也和端王有关系。” 她回忆了下最后一次见到裴晏端的场景，黑衣人让自己极限二选一，余青青几乎毫不犹豫就放弃端王选择了裴昭霖。 余青青那时候佯装没听懂他的语气，想打造成自己还以为这是端王设局要让她取得信任的场面。 但是现在看来，瞒不住他。 毕竟端王直接造了个假的“余青青”，不管活没活着，都存心是要她本人死了。 “你还没说自己为什么要劫走陈母。” 裴昭霖不紧不慢摩擦着手腕上的佛珠，月光为他笼罩了层模糊光影。 “醉千秋那等人物都奉裴晏端的命令来找人，可见她确实非比寻常。” 他抬眸看向余青青。 少女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她永远都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仿佛早已猜到所有事情的结局。 “不是老人家非比寻常，而是她儿子与众不同。” 余青青躺在竹木做的躺椅上，抬头便是漫天璀璨星空。 她想起来几年前便是这样好的夜空，和裴晏端躺在草原上看星星，那时候他野心尚且没有这般蓬勃，少年人会轻声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随着年岁渐长，逐渐褪去的不止是青涩稚嫩，还有从前那副赤诚热血的心肠。 若是少年阿晏，并不会这般残忍冷血。 但裴晏端早已不是那个祁连山惊鸿一瞥少年郎，他甚至能做到面无表情动用无数平民百姓做试炼，只为了得到那传闻中的大杀器。 药人之下，是成千上百尸骨。 这件事，上辈子她直到数十年后才终于发现，裴晏端早就从一开始便不是少年阿晏，药人一事，他早就暗中谋划许久。 余青青嗓音很轻很轻：“她儿子刘炎被裴晏端炼成了药人，但他神智尚且暂存，所以并不能彻底为他所用。” “所谓药人便是利用百虫千毒喂养出来，等到其丧失行动力后，便会和无数蛊虫一起封存在巨大坛子里，待到时机成熟再破坛而出。” 这些话放在当下完全是惊涛骇浪。 就连见多识广的衡须子都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他皱着眉头道：“就算真的炼化成功，这等怪物一旦出世，恐怕早就失去理智，眼里只有杀戮。” 若是不成功呢，无数坛子里的便是可怜尸骨。 一旁的裴昭霖沉默半晌，他嗓音冰冷道：“本王记得这种秘法只存在于古籍中所记载，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主要是太过霸道残忍，若要炼化药人，需要付出无数人血的代价，还不一定能成功。 但是衡须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拍了拍大腿道：“既然要炼化药人，后期必然要利用蛊虫封印在坛子里，中原蛊虫向来甚少，除非……” 余青青：“除非和南燕合作。” 毕竟众所周知，南燕盛产毒虫蛊物，其中蛊术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地理位置偏僻，并且人口稀少，而且燕国和大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中间还毗邻越国，隔着一条宽阔大江。 没道理要远临中原和端王合作。 裴昭霖手中佛珠泛着玉色冷光：“本王倒是听说自从他们上一任王后失踪后，这么些年便派了不少人去寻找。” 关于燕国，余青青倒是知之甚少。 她琢磨了一会道：“按理来说王后失踪，皇室早该会新立其他人为后，莫非是这人深得皇帝宠爱？” 可就算是深得皇帝宠爱，按照时间推算，老皇帝也早就入土了。 没道理还要去找多年前的失踪王后。 余青青眨了眨眼睛：“该不会是因为这人顺手把燕国的重要机密带走了吧？” “你猜得尚且沾边。” 裴昭霖轻声笑了起来。 “我手中探子来报，据说是那位王后突然潜逃出宫时，卷走了燕国藏宝图，其中价值连城，或许连整个大周都无法找出与之相比的财力。” 余青青：哦嚯。 难怪他们会铁了心找人，原来丢了那么多钱啊。 不过黑心莲这人怎么这么深藏不露，居然连燕国都有他的探子。 这人不篡位确实没道理。 “传闻终究是传闻，谁都不知道真假。”衡须子灌了一口酒道：“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很重要，他们燕国传统向来是只有圣女才能做王后。” “关于这所谓圣女非常特殊，据说几百年都不曾遇上一次，上一任王后便是圣女，所以举国之力都想找到她。” 衡须子说：“所以我猜南燕的人来京都，还真是有可能为了找人，譬如说那位神秘王后，又或者是她手中的藏宝图。” 总而言之呢，都得警惕。 毕竟燕国百年前就跟大周是死敌，若真是让他们找到藏宝图，指不定就想联手越国起兵。 余青青很不解道：“圣女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是能呼风唤雨？” 衡须子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道：“这谁能知道，没准又是幌子罢了，毕竟同样是人，圣女还不都得跟咱一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不过有个特殊之处是，燕国圣女也能做到吸收煞气。” 所以当年裴昭霖这臭小子体内侵入无数煞气时，他便跋山涉水去燕国找圣女，结果无功而返。 余青青一听就惊了：“吸收煞气，那我岂不是也可以做圣女？” 这也太过凑巧了。 “你这丫头少做白日梦。” 衡须子冲她翻了个白眼：“那位失踪的王后若是放到现在，早就该成为隔壁卖豆腐的周大婶那般年纪了，怎么还能返老还童是不是？” “最后这圣女嘛还有个最为特殊之处，血脉纯粹，是燕国后人。” 余青青摇摇头啧声道：“欸，那看来不是我。” “毕竟区区不才在下，从小到大都是大周土生土长的血脉，我娘和我爹更不用说了，世世代代都在大周呢。” 衡须子“哟”了一声：“怎么着，你还很遗憾不能做燕国人？” “那哪能啊。”余青青眼神里很惋惜道：“我只是遗憾不能成为圣女，把价值连城的宝物通通拿走。” 那可是很多很多钱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钱呢。 衡须子：“……” 他就知道这丫头钻钱眼里了。 衡须子很会顺杆子往上爬道：“那也行，以后若是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把师父接过去享享福。” 余青青想，屁嘞。 明明上辈子这老头教完自己，转身就走。 她甚至联系过数次，都不得而终。 于是余青青眼巴巴道：“那若是徒儿在外面犯了错，能不能求求师父出手呢？” “——不能。” 衡须子看起来没喝醉，特别清醒地摇摇头，很快又打了个酒嗝。 “你这丫头，以后闯了祸，可千万别把为师的名号说出去。” 他嫌丢人。 余青青：“……” 第57章 鸡飞狗跳 余青青和衡须子这俩人，见了面还没两句就开始商业互夸。 他俩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时候，旁边的裴昭霖身上就透着股冷气，凉飕飕跟冰块似的。 “你们真是师徒情深，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兴许是终于瞧见旁边的黑心莲气场不太对，衡须子老神在在道： “哎呀收个小丫头为徒而已，没告诉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时间紧真的来不及吗？” “师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余青青敬了一杯酒道：“殿下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闷气呢。” 毕竟黑心莲不一直都是这副冷冰冰的阴森样子。 她话甫一说完，裴昭霖便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是啊，本王怎么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呢。” 裴昭霖嗓音缓慢，抬眸看向衡须子时似笑非笑：“毕竟您老人家前些年还说这辈子都不会收徒。” 衡须子眼神瞬间心虚起来。 干嘛啊这是，怎么开始翻旧账了，他最讨厌人家提到以前的糗事。 这话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老脸吗？ 他打个哈哈道：“这多少年的事情，老夫自然是不记得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记仇。 余青青很好奇道：“师父，你还没说跟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毕竟她上辈子跟衡须子相处那么久，都不曾听他提起过黑心莲，更不知道这俩人是故友。 至于裴昭霖呢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本就是宿敌关系，自然也不会透露跟衡须子是故交。 这俩人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相处到一起的。 “这臭小子运气好呗。” 衡须子嘬了口酒，眼睛笑起来时都眯成了一条线，此刻脖子都通红，看出来他喝得有点上头。 “他啊，和他娘一点都不像。” 衡须子到现在都记得数十年前第一次遇到那姑娘的时候，奇装异服，言语间也很是大胆活泼，撩得人心痒。 不过有一点裴昭霖和他娘倒是很像—— 同样都很会坑死人不偿命。 不过她死后，这儿子裴昭霖倒是没遗传到她半分活泼开朗的性格，反而整日看起来阴郁可怖的很。 衡须子想了想，也是，毕竟自己的娘亲惨死眼前，臭小子变成这副模样也是有原因的。 “当初不是跟你说过，我欠了他娘的一个人情得还，所以按照赌约得负责保护这小子成人长大。”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看起来很是热泪盈眶。 “我那时候可是年轻帅气一大小伙子，居然就这么当爹又当妈，还时不时被这小子凶呜呜呜呜呜……” 衡须子年轻时候，好歹也是世家公子里头，不少姑娘排队想嫁的。 结果带了孩子以后，整个人都沧桑起来跟老了七老八十岁似的。 衡须子假哭道：“为师当年呐，可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屎一把尿把这小子抚养……” “你正常一点。” 裴昭霖实在是没忍住皱了皱眉头。 他瞥了眼打断衡须子，毫不留情戳穿他：“是不是说反了，小时候那么多年来，你做的每顿饭都有毒，我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尤其记得他做的每一顿饭都会掺点毒药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美其名曰锻炼自己，最终他痛得死去活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让衡须子做过一顿饭，小小的裴昭霖自己踩着板凳哼哧哼哧上灶台切菜做饭。 “那不是为了让你防患于未然，从小就有危机意识嘛。” 衡须子看起来还很骄傲：“这不，你看看你，不还是被我养了这么大。” 这小子自从娘亲死后便差点惨死在宫中，后来他更是被驱逐在宫外，跟野狗分食。 他是眼睁睁看着裴昭霖忍辱负重，直到弱冠之年按照约定前往安梁后，才终于成长为如今人人都不敢欺辱的玉面罗刹。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衡须子突然叹了口气，又猛地灌了口酒。 “小子，从今往后，我这老骨头可是帮不上你喽。” 衡须子说这话时嗓音语调很轻松，但是可能因着风的原因，总有些惆怅。 像是亲眼看见长大的小兔崽子长翅膀飞走了似的。 “我知道你要开始向那些人讨债了，劝说无益，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啊，能像这丫头好好学一学。” 余青青：“……哈？” 像她学习什么东西。 衡须子指了指余青青，他神情很是严肃认真：“这丫头逃跑能力一绝，而且嘴皮子很滑溜，跟你娘当年还挺像。” 可惜他娘最终还是惨死深宫。 余青青：“……” 她就知道这老顽童的嘴里对自己没一句好话。 可恶，跑得快不行吗？ 再者说了，能言善辩可放说客，从古至今可都为人赞赏。 衡须子接着道：“所以你们两个可千万得记住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可都得记得保命最重要。” 他恍惚间想起来这句话还是当年那奇女子对自己讲的。 那时候衡须子多嚣张啊，甚至跟四大毒师对决都不带慌张的。 只是后来遭人暗算，被裴昭霖他娘救走后，才算是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毕竟人如果死了，就算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了。 也许是没想到衡须子会突然煽情，裴昭霖罕见地愣了下，随后说好。 余青青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她试探道：“怎么突然这样讲，感觉像是你要离开了似的。” 她想起上辈子老顽童的不辞而别。 “谁要离开了啊，陈家村的瘟疫还没解决完呢，你不是都猜到了。” 衡须子又翻了个白眼，他忽然又转头对余青青臭骂道： “而且还没教会你这丫头通天本领呢，结果你天天净学着无赖诓骗为师，说好的要跟我一起学习医术呢？” 他站起来就想揪少女的耳朵。 结果余青青撒丫子就跑。 开玩笑，这可是上辈子被揪耳朵无数次练出来的下意识反应。 “师父我错了，从明天开始，我肯定跟着您好生学习，坚决不放鸽子了……” “等等，别揪我耳朵啊喂！” 于是偌大庭院里，只见余青青跟衡须子俩人，一前一后绕着裴昭霖跑。 霎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58章 猜不透他 余青青好久没跑得这么快过，谁能想到一老头能健步如飞啊？ 她躲在裴昭霖身后，探出头及时提醒道：“师父你等一等！现在最重要的是殿下安危，毕竟你不是说过他这双腿并不能长时间站立来着。” 衡须子依然不为所动，仿佛是个莫得感情的耳朵杀手。 而黑心莲呢就冷着脸坐在石凳上，一双眼睛似乎不耐烦到似乎想把他俩刀死。 这人后背依旧又冰又冷。 但是余青青向来迎难而上，眼看着衡须子魔爪即将伸到自己耳朵上，她泪眼汪汪道： “还有件事，我们在陈家村对上曼陀罗的时候，她说如今在那浮屠塔上还有个冒充裴昭霖的假货。” 衡须子不为所动，他冷哼道：“我早知道这件事，毕竟这臭小子可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 更不会在他娘死去的浮屠塔上搞什么祭祀。 只有傻逼才会这么狸猫换太子。 “所以你们不打算还击？”衡须子用一种十分不成器的眼神看着这俩人：“他们那群假货可都打算对你们下死手了。” 他冷笑道：“现在人人都骂你俩一个是奸臣小人，一个是祸国妖姬。” 虽然这么说，但他那双手却一点没落地揪住了余青青的耳朵。 “嘶——” 余青青差点痛到龇牙咧嘴，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喜欢揪她耳朵啊？？？ “师父轻轻轻轻点！” 如果说要真在意世人眼光的话，就算没有这一出，裴昭霖名声也不是很好，向来被人骂奸臣甚至是罗刹鬼来着。 至于她呢，被骂次数就更多了。 先前在端王府的时候，宛若被人下了降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毕恭毕敬遵从裴晏端的话，做个温顺乖巧又听话的好狗。 不单单是被柳如雪骂贱人，甚至王府下人都能骂她狐狸精。 如今想想，退一步胸闷气短，还不如进一步你死我活呢。 反正被骂也不少，余青青觉得祸国妖姬这四个字，甚至都没那么大杀伤力。 她这会耳朵被揪得生痛，余青青眼眶微红，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我们不是不打算还击，只是还需要弄清楚关于浮屠塔的内部事情。” 毕竟现在那上面被人层层把守，巡逻也极为频繁，那群人肯定做好了要让他们自投罗网的准备。 衡须子翻了个白眼：“那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浮屠塔里冒充这臭小子的究竟是谁？” 他这人向来惯于坑蒙拐骗，结果没想到一手养大的孩子，和好不容易收来的徒弟，居然会被别人这么摆了一道。 还落到了敌明我暗的境地，简直给他丢脸。 “曼陀罗死前说的是，那人叫冥王。”余青青向裴昭霖丢了个泪眼汪汪的求救表情，谁知道黑心莲跟眼瞎似的自顾自斟酒。 行，她这双耳朵看来是逃不过魔爪了。 造孽啊。 结果余青青这番话刚说完，耳朵上那只手忽然就松开了。 “你说是……冥王？” 只见方才还脸红脖子粗跟喝了假酒似的衡须子，瞬间一个激灵，他有些愣怔地看向少女。 “这怎么可能，那老东西不是早就奉命不得离开圣池半步。” 余青青看到这老顽童头一次露出了类似于迷茫和恐惧的神情。 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不过冥王两个字而已，却仿佛像是扯断了衡须子大脑里的那根弦，让他压根没有回神过来。 对于这人，不管是余青青还是裴昭霖，都知之甚少。 但是看衡须子这反应，似乎知道冥王的相关信息。 “关于冥王的事情你似乎知道一些。” 裴昭霖给衡须子倒了杯酒，他手指纤细骨节分明，玉色茶盏衬得手指更加白皙漂亮。 “即便是我手中那些远在燕国的探子,也对冥王这个人一无所知。” 甚至连这人是死是活都还是数年前的消息。 结果今朝他便来到了中原。 余青青思忖了会道：“师父，你是不是见过那所谓的冥王？” 看他的反应，俨然就像是如临大敌。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衡须子。 “不仅仅是见过，我曾经差点死在他手中。” 衡须子迄今为止就没见过那么强大恐怖的对手。 “数十年前他被人尊称为冥王，是因为死在那人手中的人不尽其数，他不但擅长使用巫蛊之术，连奇门遁甲、占卜阵法都使得出神入化。” “冥王此人本是隐世家族，他们不属于这片大陆，来自极为遥远的北海，向来不会轻易对大陆的人出手，这是他们隐世家族共同定下的规矩。” 也就是说，隐世家族实力强大到能轻易碾死世俗中人。 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他们互相制约定下契约，永久不得对这片大陆的人出手，这群家族也早就隐于尘世之外，几百年不曾管过人间事。 “所以冥王岂不是违背了约定。” 裴昭霖想到曼陀罗死前都不敢轻易透露冥王的事情，哪怕在瞳术之下，都不能做到被完全操纵。 可见那人确实有些本事。 “自从他几十年前踏入燕国那一刻起，就已经违背了隐世家族的契约，那时候冥王甚至帮助燕国对大周发起战争，每收服一座城池，几乎都会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民不聊生，祸乱四起。 若不是裴昭霖他娘江不渺出手献良策，辅助当年的先皇征战，恐怕这大周都不复存在。 衡须子眯着眼睛回忆道：“那时候冥王便忽然如同消失了般人间蒸发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全身内力大大减退，但依然强到无人匹敌的境况。” “后来我们才知道，隐世家族找到他之后便将他踢出北海，冥王受尽刑罚后反而更加痛恨大周，可惜他体内被隐世家族打下巫蛊之术，有生之年若是他敢轻易对这片大陆的人出手，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余青青坐在个石凳上撑着下巴道：“那岂不是说明他空有个架子，完全不能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 “错。” 衡须子摇了摇头。 “他利用的就是那巫蛊之术的漏洞，冥王虽然不能主动伤人，却能被动致人于死地。” “况且他手底下一群邪门歪道之人，只需要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人为他是命。” 尽管他不能主动出手，但是却能轻轻松松将人擒住，再借由他人之手杀死。 若不是被隐世家族制约实力，他恐怕要更加所向披靡。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老顽童很罕见的收起来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皱着眉头道：“我记得冥王最擅长用阵法，几十年前两军对阵时，他那幻阵一度能让数万人同时产生幻觉从而毙命。” 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谁都不知道冥王现在的实力究竟是怎样。 “那群隐世家族里的老怪物，放出来任何一位，动动手指都能将这片大陆的人碾死。” 已经不单单是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若是和他们作对，完全是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余青青很少见到衡须子这副模样。 忧心忡忡满面愁容。 他甚至有些焦虑道：“若那浮屠塔上真是冥王本人，你们这俩小娃娃此番回去就是送死。” 衡须子向来自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还是头一回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断定此人完全就是碾压所有人。 “可是数十年前平定战乱后，冥王早就被打下烙印，甚至奉圣女之命留守圣池，并且有禁锢在身，按理来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出燕国半步。” 所以这么多年来，冥王就跟消失了一样成为令人心惊胆战的传说，年轻一辈也很少有人认识这怪物。 老头咕噜噜喝下去好大一万酒，他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可能会来到中原，就算真来了，他难道又是为了起兵作乱不成？” 余青青想了想当初用瞳术蛊惑曼陀罗的场景。 她嗓音缓缓道：“据曼陀罗所说，是因为冥王欠了裴晏端一个人情，此番进京便是为了偿还恩情。” “不可能。” 衡须子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反驳这条。 “首先，那裴晏端不过十几岁，冥王来中原还是数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裴晏端甚至还没出现在他娘的肚子里。” “其次，就算冥王真的欠了那端王一个人情，他怎么可能真的为了这种事情不远万里来京都，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必然目的不纯。” 但是思来想去，连衡须子都猜不透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毕竟就算真的要攻打大周，按照那隐世家族对他的制约，冥王也不能有那个胆子敢触碰红线。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第59章 吻了上去 余青青向来心理素质挺强，她这人越是危险的时候反而越沉着冷静。 她撑着下巴思索道：“怎么感觉师父描述得这样玄幻，不都是肉体凡胎，只要是人就有破绽。” 总不至于还真是阎王爷投胎，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 “你不能小看此人。” 衡须子闭着眼睛摇摇头，随后又喝了口闷酒，嗓音翁翁。 “他这人文韬武略兼备，连巫蛊之术和奇门遁甲都精通，五行八卦更是不在话下。” 这么多年来，衡须子也就见过仅此一人，可谓恐怖至极。 “并不是说冥王没有破绽，只是他就算被压制实力宛若普通人了，光是那出神入化的幻阵和巫蛊之术，就足以让人头痛至极。” 昔年他便是对自己的阵法相当自信，毕竟好歹也是师承大师，结果被冥王断层打击差点死在他手中。 其后衡须子便改行，医毒兼学。 可以说，那人远远超过自己。 裴昭霖闻言抬眸道：“若是京都四大高手一齐出动呢？” 衡须子：“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 “我早说过，他昔年为祸京都时便无人能降，那时候京都排行榜前十位高手都曾对冥王围追堵截，根本无人能敌。” “可是您不是说过，他被隐世家族制约了实力，如今早就比不得当年。” 余青青琢磨了会，抬头望向他。 “就算他精通各类阵法巫蛊之术，但是你也说过，这些术法通通都有破绽。” 人只要有破绽，便会有一线生机。 况且冥王早就不比当年，若是不试一试就放弃，岂不是可惜可笑。 “小丫头，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虽然衡须子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不难看出他还是面露愁容。 “人都有破绽不错，但是在绝对实力压制面前，宛如螳臂挡车、蜉蝣撼树，大象想要碾死蚂蚁可谓是轻而易举。” “所以我并不希望你们贸然涉险。” 如果这俩人出了什么事，他真不知道往后要如何面对。 衡须子已经体会过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已经不能再接受这俩人出任何事情。 如果是放在平时，他当然会鼓励余青青和裴昭霖一往无前，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毕竟他自己的人生理念就是趁着年轻就要多闯闯。 但当“冥王”那两个字真正出现的时候，他却真正感受到了胆战心惊。 “不知道是不是为师已经垂垂老矣。”衡须子喝酒的时候眼神像被月色蒙上一层纱，模糊又出神地发呆，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师父放心，你还不算老。” 余青青拍了怕他肩膀：“毕竟您这张脸还是年轻如旧，多穿点衣服把手揣兜里遮住衰老纹的话，指不定有多少小姑娘排队追你。” 这话确实是大实话。 只是谁都不知道衡须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明明手脚身体全都是老人模样，但那张脸却年轻到能掐出水似的，像个纨绔不羁的放浪公子哥。 衡须子正襟危坐：“那当然，也不看看为师当年可是京都美人榜前五。” 裴昭霖：“……” 他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余青青笑得前俯后仰。 她这师父还跟从前一样特别自信。 “笑个屁，说回正经事。” 衡须子瞪了他俩一眼，如果眼神是刀子，可能这俩人就已经被千刀万剐。 他们居然不相信自己。 本来放在数十年前，他这皮囊就是很好看，不少小姑娘为了追求自己还哭得死去活来呢。 唉，真是世道变了。 他施施然拢了拢头发道：“你们两个如果真的要去浮屠塔找冥王算账的话，我比较推荐你们去找找其他人做出手。” 余青青一听就是有希望的意思。 “不知道师父推荐谁？” 衡须子：“自然是北海隐世家族。” “按照目前实力，你们毫无胜算，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如果求助那些隐世家族就不一样了，他们如果能出手相助，冥王简直就是小喽啰。” 那些隐世家族体质特殊，内息是常人千百倍，修炼功法也是极为上乘。 唯一困难的就是，他们已经隐世，也轻易不会对外人出手。 说到这里，衡须子又是叹气。 搞得他很是烦躁。 “车到山前必有路。” 余青青喝了口玉碗里的酒，闻起来清香无比。 “反正如果打不过的话，我们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 况且他们原本的意图也不是要跟冥王作对，而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裴昭霖王府里的那些人至今渺无音讯，还有他的身份也该还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都得找裴晏端算算总账。 “别喝——” 结果她刚灌下这口酒，旁边的黑心莲忽然就开口提醒。 “这酒极烈。” 裴昭霖皱眉看向旁边的酒瓶，这一看便是皇宫贡酒，极为烈辣，哪怕是自己都只敢浅尝辄止。 也不知道衡须子什么时候把它搬过来的。 但是晚了，余青青已经尽数喝光。 她还笑眯眯道：“殿下放心，我向来千杯不醉。” 旁边的衡须子闻言更是咕噜噜抢着也把这酒喝光殆尽。 “嚯，那老夫更是要尝尝了。” 他甚至还极为舒坦地打了个酒嗝。 “真是人生得意……” 啪嗒。 他话还没说完，径直头朝后倒了下去，衡须子这酒鬼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栽倒在这杯酒里。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他不行，殿下瞧瞧我……” 余青青起身晃晃荡荡，准备原地表演个千杯不醉。 结果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奇怪，这人怎么忽然有两个。” 余青青头重脚轻似的，感觉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走在云端上。 下一秒就栽倒在裴昭霖身上。 她脸颊红润，发丝微乱，整个人站起来时却极为勾人。 偏偏少女压根不自知。 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坐在裴昭霖身上，两只手很不老实地缠上他脖颈。 “哟，美人。” 余青青说：“给大爷笑一个。” 她放荡不羁，裴昭霖僵硬不动。 温热呼吸就喷在下颌处，尚且带着股烈酒味儿。 余青青宛若个常年混迹勾栏院的渣女，还是片叶不沾身那种。 她抬起裴昭霖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第60章 梦里亲亲 这吻来得轻飘飘，像是蜻蜓点水似的。 “你……” 霎时间却在裴昭霖脑子里来了个百转千回。 那触感温润暖玉般让人上瘾。 心尖都在颤。 裴昭霖自诩见惯无数美人，也向来坐怀不乱，但头一回，他浑身僵硬紧绷着。 心脏还咚咚咚狂跳个不停。 “是我有病。”他说。 竟然也会贪恋这一点虚幻的温存。 分明从前也被少女轻薄过，但从未有过今天这般逾矩。 裴昭霖想往后退，但是少女就坐自己腿上避无可避。 两人肌肤相处时，她轻轻吻了一下，跟小鸡啄米似的很快分开。 明明眼睛都迷糊到睁不开了，却还能晃晃荡荡捏着男人的脸。 “你怎么……嗝……怎么忽然变成五个一模一样的人了。” 余青青掰着手指数了数，结果数了好几遍，越数人越多。 她烦躁得要命，结果仔细眯着眼睛瞅了瞅，感觉对面这人还有点熟悉。 像黑心莲那个乌龟王八蛋。 但是这压根不可能，纯纯还在做梦呢，毕竟她要是敢做黑心莲身上，恐怕会被他一掌打飞，死无葬身之地。 但她还是怀疑，于是迷迷糊糊的，摸人之前还特别礼貌地问了句。 “好怪，你竟然跟黑心莲长得这么像，能不能给姐姐摸摸，探探虚实？” 裴昭霖：“……” 她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原来喝醉酒后会这么控制不住。 “余青青，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就是黑心莲。 男人神情阴沉沉的，若是他愿意，随时都能抬手拧断她脖子，跟切瓜似的手起刀落很干脆。 就像之前在安梁时，总有些不怀好意地人试图用美人计刺杀，她们甚至不曾摸到自己一片衣袖，便已经头颅滚地瞬间毙命。 但是现在很奇怪。 裴昭霖竟然没法下手，甚至连推她到地上都做不到。 “你是……你是旺财对不对！” 余青青忽然笑起来，她有两个小尖牙，此刻面色红润，连露出来的那截细嫩脖颈都染上了绯红色，整个人眼睛都弯成柳牙。 “快来给姐姐亲亲。” 裴昭霖：？ 所以他现在连人都不配当了是吧。 眼看着少女又依法炮制想吻过来，裴昭霖眼疾手快用手掌横在两人中间。 要不是他伸手够快，恐怕下一秒自己就被当成狗子亲了。 “嘶——” 结果裴昭霖忽然就被人咬了一下。 掌心温热尚且带着点湿润，有湿软的东西舔了舔去，随后又变成了用牙齿咬着手掌中间的那团软肉。 微痛，有点痒。 明明是他在用手捂住余青青的唇。 结果却像是两人在隔着掌心亲吻。 青年薄唇微抿，他呼吸都漏跳了一拍。 微风浮动，暗影撩人。 偏偏始作俑者还特别得寸进尺，双手十分不老实地捏住他的脸。 余青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黑心莲神情中带着些不自然，像是被人轻薄一般，耳朵尖都是薄红，他向来是个暴躁不耐烦的脾气，但是面前这人却乖乖由她把玩。 显而易见，这肯定不是裴昭霖。 毕竟如果是那家伙，早就把自己双手双脚斩断，指不定削成人彘解恨了。 “你的腰好细。” 裴昭霖：“……” 他又来了那种无法动弹的感觉，腰肢被她摸过的地方，像是酥麻生了电。 随后便是莫名其妙的心情古怪。 这是不是说明他确确实实比那裴晏端要好多了。 但余青青烈酒上头，只有种踩在棉花上软绵绵无力的感觉。 她心想，怎么做梦还会梦到这黑心莲啊。 难不成是上次被他救了才心有所感？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逼的原则，余青青又摸了一把黑心莲的腰肢。 又软又细。 而且这人毫无反应。 啊，看来确实是做梦。 “要是你别顶着这张脸就好了。” 余青青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谁家好人做梦还梦到这尊杀神啊？ 她头脑晕眩，胃里也一片翻滚，只感觉晕晕乎乎跟喝了假酒似的。 因此也就没看见裴昭霖阴沉得能滴墨水的脸。 他皮笑肉不笑道：“那你想看谁的脸？” 是那短暂相识的兔崽子阿迟，还是说连喝醉酒了都想梦见端王。 可惜那裴晏端根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 青年胸膛微微起伏，冷着脸看向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女人，他头一回发现自己这种情愫实在是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当然是……嗝……” 余青青捧着他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美好的事情。 “当然是财神爷。” 她算是看透了。 难怪都说姻缘殿里无人问津，她也只想在财神殿里长跪不起。 但是很明显眼前这人不是财神爷，还是那个上辈子的死对头。 裴昭霖：“……” 原来是财神。 难道是他给的钱不够多吗？ 裴昭霖反思了一下，随后便低低笑了起来。 是那种觉得很有意思的笑。 他说：“本王别的没有，钱财万贯良田万亩。” “若是你要，我便都能给你。” “所以那裴晏端究竟是哪里比得上我？” 裴昭霖捏住少女的手腕狠狠掐了下。 随后又缓缓松开，她皮肤白皙，果然落下了些红痕。 他自嘲道：“这是给你的惩罚，长长教训。” 别什么人都敢摸。 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再碰这种烈酒。 “——痛。” 余青青很不满意地哼哼唧唧，她很想揉揉眼睛，睁开看看面前这人究竟有几个头，怎么全部都是裴昭霖，结果越看越花里胡哨。 她很努力睁开眼睛，浑身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余青青觉得，这样也很好。 梦里的这个黑心莲看起来又乖又温顺，还会用手护住她的后背，比那个真正的裴昭霖温柔多了。 好不容易梦到这样的场景，余青青烈酒催人，恶从胆边生。 她吻了一下不够，还摇摇晃晃抱着男人的腰肢试图再亲一次。 裴昭霖：？？？ 他从来没发现少女喝醉酒后会是这等模样。 更糟糕的是，旁边喝醉的衡须子也突然从桌子上站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打了个巨响的酒嗝。 “老夫……老夫没看错吧……” 衡须子脸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连站都站不稳了，还伸出手指指了指裴昭霖和余青青。 “大晚上的，怎么这俩冤种搂在一起了。” “年轻人要节制，得多多注意身体……嗝……好想……”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转头吐了个七荤八素，随后又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没过一会的功夫就鼾声四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打雷了。 这边就更绝了。 余青青魔爪跟泥鳅似的不知道什么滑进他衣襟里边，冰凉胸膛几乎是一点就着。 她只觉得好爽。 摸起来的手感q弹又软滑，谁不喜欢呢？ 没想到春梦也会这么真实。 但梦里的男人却滑不溜秋动弹个不停。 “别动那里……” 裴昭霖眼尾薄红一片，他嗓音都不自觉颤了下。 这下子不仅仅是余青青热得要命，连他都浑身滚烫。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少女还真就乖乖没动了。 她甚至还松开了手。 裴昭霖却有点不高兴，这心情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像是被人摸了一把的小狗，哪有没摸够就走人的道理。 青年喉结滚动，视线落到她晶莹水润的薄唇上。 “青青。” 但是他话音刚落，很快就预感到大事不妙，裴昭霖也总算知道少女为什么会停下来了。 只见余青青扭过头就开始吐。 “呕——” 地上一堆污秽之物，混着酒气难闻至极。 随后她便也倒在桌子上彻底不省人事。 裴昭霖攥拳又松开：“……” 她和衡须子真不愧是好师徒。 第61章 告别出发 次日酒醒，余青青头痛欲裂。 宿醉真是要人命。 她大脑断片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跟衡须子对饮了一碗酒。 然后……然后呢？居然半点都记不起来了。 余青青不动声色试探道：“殿下，我昨日没做什么过分之举吧？” 裴昭霖神情淡漠：“有。” 余青青：！！！ 她努力回忆了很久，但还是一脸茫然之色。 该不会是把深藏于心的话全都对裴昭霖破口大骂了吧？譬如骂他王八蛋黑心莲什么的。 只见裴昭霖冷笑道：“你昨日不仅吐了一地脏污，中间还对本王……踩烂了本王的鞋履。” 余青青：“……”哈？ 她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喝醉酒这么放浪形骸，居然敢对黑心莲大打出手踩他鞋子了，由此可见他俩确实八字不合。 “那殿下不会生我的气吧？” 余青青佯装无辜，特别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我打小酒醉就会断片，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殿下大人大量，宰相肚里好撑船。” 裴昭霖：“少拍马屁，该出发了。”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忘得一干二净。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应该那样任由她折腾，好歹该给她个教训。 余青青却很欢快道：“好！这就去跟师父报备。” 结果她去隔壁竹屋找人的时候，衡须子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他头痛到连喝好几碗醒酒汤。 “这谁送来的酒，忒烈了吧。” 衡须子嘟嘟囔囔，尚且还没听清楚他们要走的消息。 等到缓过神来的时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望过来。 “等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就要走了？不是说好要在这里避避风头，顺便跟我学点医术。” 怎么会这么突然。 余青青也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之前就已经打算走了，毕竟浮屠塔那边已经找到你，此处终究不是藏身之地，我们并不愿意拖累你。” 但是怕衡须子担心，所以今日才说，昨天晚上饮酒也是相当尽兴。 对他们来说，这样就很好。 “放屁！我看哪个敢对你们动手。” 衡须子骂骂咧咧，瞬间不瞌睡了。 “你们此番凶险无比，该不会是真要径直去浮屠塔找冥王吧？” 余青青刚还在犹豫怎么措辞，结果裴昭霖就走了进来。 “确实要去浮屠塔，因为我这双腿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三天，便会是极限。” 裴昭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像是早就接受了似的。 “所以要赶在双腿残疾前，拿回本王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是等到这双腿褪回原本模样，他实力只会大大缩减。 余青青闻言也笑眯眯道：“没关系的师父，我们没有傻到会直接跟冥王硬刚，就算退一万步真的失败了，肯定会找您求救。” “……可别找我，你师父我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 衡须子这话和从前骂余青青的一模一样，他还特别阴阳怪气。 “哟哟哟反正你们两个翅膀也硬了，哪里还需要我嘛。” 余青青：“……”我错了。 就很难搞。 于是她和裴昭霖又乖巧坐在他面前，听衡须子从陈家村将到浮屠塔，总之事无巨细，他几乎全都交代了一遍。 “你们两个真是叫我不省心，出门在外可千万别提我名号。” 一炷香都快烧完了，衡须子才勉强同意他们出发。 “不过要真到了万不得已快毙命的时候，把这个烟花放了，兴许我还能救你们一命。” 衡须子自夸道：“没办法，谁叫老夫的人脉遍天下。” 话音刚落，又叫住了两人，他跑到屋子最里头的机关箱里翻翻找找了很久，最终掏出来个羊皮书递给余青青。 “喏，拿好，这可是为师的宝贝。” 余青青看向那本陈旧的书籍，眼里特别讶异。 毕竟这可是衡须子将毕生所学写下来的书，囊括各类医毒之术，上辈子这人宝贝的要命，还是在赶她走的时候才送给自己。 为什么今生又是这样巧合。 余青青目光灼灼道：“师父，若是从浮屠塔归来，我想找你的话，你还会在这里吗？” “那肯定不在了。” 衡须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毕竟你们走了，为师也得换个地方避避风头，顺便研究研究如何应对陈家村的瘟疫，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余青青不死心又换了个角度问：“那若是我想找你，你不会躲着赶我走吧？” 她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些魔怔地倔强。 衡须子纵然不正经吊儿郎当，但相当于她半个父亲。 上辈子他却不辞而别，甚至闭门不见自己，那时候余青青便大醉一场。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惹人厌烦了。 “当然不会。” 衡须子很少见地摸摸她的头，是很温柔的力度，也没有揪她耳朵。 “你这丫头相处越久倒是越跟我很像，难得有师徒缘分，所以这书就送你好好学习。” “来日我可得好好考察你有没有吃透为师交给你的这本书。” “快去吧，若等到再见之时，为师还会送你个礼物。” 余青青听到这句话，心里那大石头忽然便放了下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说：“我也定当不叫师父失望。” 于是余青青三人轻装简行，朝衡须子告别完后就出发回京都。 衡须子目送他们逐渐消失在桃林尽头，就像初来时一般突兀，这会也径直看不见人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外面艳阳高照，微风和煦。 看起来往后，也会是这样晴朗的好天气。 第62章 天师之女 归途中，知更鸟正在欢快抖动羽毛，像是在为这一行人庆贺。 抵达京都的时候正是黄昏，夜幕即将四合，晚霞极为绚烂。 陈母却惴惴不安道：“怎得感觉此处如此凄凉冷寂。” 她双眼蒙上一层阴翳，耳朵却格外灵敏。 此刻竟然听不到任何人声或是虫鸣，实在古怪。 “莫怕，这是王爷听说您要来京都，特地暂借您的居所，他向来仁善好施，此间废弃屋子虽然冷清，但是居住不成问题。” 毕竟在世人眼里，那裴晏端从来都是菩萨心肠，这番举动放在其他贵胄身上俨然就是不可能，但如果是端王，却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譬如说陈母。 果然她感激涕零道：“我儿真是出息，竟得如此赏识。” 哪怕只是借住，对于贫民而言都是莫大殊荣。 余青青抬眼看了下四周，这里虽然偏僻冷落，但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 不愧是黑心莲财大气粗。 这小子居然能在这地方都偷摸有座宅院。 “如今出了浮屠塔之事正值动荡，这里又是天子脚下戒备森严，所以我们才带您先歇息在此处。” 余青青帮老人家打扫房屋道：“等过几日刘炎回来，你们母子二人便能重新见面了。” 陈母连连道谢：“如此真是多谢你们了。” 余青青打趣：“不客气，您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不会的。” 陈母这下子也笑了起来，眼尾褶皱上扬，却很慈祥。 “虽然老身一双眼睛看不见，但是心尚且能感受。” 尽管一开始确实是有警惕之心，但是能拿出来那个小木人，知道里面的嘱托，便说明确确实实是他儿子的朋友。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结识铁手诡医。 想当年就是那人妙手回春救了她老头子，甚至还是那铁手诡医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住那群敌国不怀好意之人。 陈母也能感觉到这俩年轻人心肠不坏。 那少女看上去吊儿郎当不正经，实际上做起事情来比谁都细致。至于那青年呢，表面一副沉默寡言的阴郁气场，但其实总是默默无闻帮她抬东西。 赶路的时候她掉进坑里，还是那青年一声不吭跳进淤泥里送自己上来。 陈母笑盈盈：“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以后若是成了亲，可千万要请我这老婆子喝喜酒哟。” 余青青：？？？ 怎么他俩就天造地设了。 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惊悚无比。 此话一出，旁边的裴昭霖倒是神情淡淡没什么表示，他甚至还推波助澜。 “承蒙夸奖，下次一定。” 余青青：……？ 他别不是被人鬼上身了吧。 她就知道裴昭霖骨子里比自己还会拱火。 但是看他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这人心里边指不定想着怎么杀杀人助兴。 等到俩人来到隔壁宅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下山。 余青青：“殿下如今有什么打算？” 她至今都没猜透这人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见见本王的那群部下。” 裴昭霖推开窗户时，旁边香炉里青烟袅袅，模糊青烟中反而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 余青青：“可是他们都说，如今安梁王府层层把控，昔日那些管家影卫全都没了消息。” 裴昭霖：“你怎么知道没有消息呢？” 余青青闻言忽然愣怔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所以殿下您早就和他们取得联系了？” “本王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裴昭霖眼睛看着浓稠黑夜，像打翻墨水般漆黑。 “如今也是时候收网了。” 昔日春猎场重伤之时，他尚且怀疑过是不是裴晏端，但今日看来，他还不是真正幕后之人。 这话跟打哑谜一样，不过余青青知道这人向来不说话时候就跟闷葫芦似的。 她思忖了会道：“今夜我想乔装打扮去一趟端王府。” 裴昭霖抬眸盯着她：“你想见裴晏端？” “那倒不是。” 余青青就很坦荡，她寻思着这会俩人完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昔年在端王府里没什么知己好友，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勾引裴晏端才能待在他身边多年，但是没名没份，是个下人都能踩我一脚。” 十多年来，她总是给自己洗脑，一切都是为了心爱之人。 这都是值得的。 可是真的值得吗？ 爱一个人爱到遮住双眼飞蛾扑话，甚至连最纯真的自我都丢失掉了。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索性身边有个小丫鬟常年跟在我后面，她人傻傻的，但却是我在偌大王府里唯一至交好友甚至是亲人。” 余青青想起来上辈子绿腰惨死在自己的眼前的场景。 小姑娘前脚还说要买点绿豆糕给她吃，后脚便为了救她，丧命死在春寒料峭的水中，死不瞑目。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吃绿豆糕。 每每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都是猩红染遍池水。 还好现在为时不晚，她再也不会嫁给那等狼子野心之辈，也不会再叫绿腰为自己涉险。 “此番便是想要将绿腰接过来，这样我才安心。” 余青青拱手道：“万望殿下恩准，如果您担心我背叛的话，可以一同前往。” 她摸不准黑心莲什么情况。 毕竟他向来疑心病重，脾气也阴晴不定。 但是没想到这番话说完，裴昭霖反而在意的是另外一个点。 “你觉得本王怀疑你会背叛？” 裴昭霖想到这数十天生死相交，甚至把背后互相交给对方的情景。 他胸口那股气莫名其妙更加烦闷。 “区区小事而已，本王怎么可能在意。” 裴昭霖几乎是一字一句在说这句话，他看起来十分暴躁不耐烦。 “以后这种事情不需要询问我的意见。” 他说：“我不要你怎么做，我只要你做你自己。” 这话被裴昭霖说出来的时候，多了几分莫名情绪。 余青青也愣住了。 向来都是别人要求她怎么做，但是黑心莲反而让她做自己。 演的吧。 毕竟他们王公贵族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小小婢女忤逆。 “本王与你是合作关系，合作便是盟友。” 裴昭霖瞥她一眼，像是知道少女所思所想，他嗓音缓慢道：“对本王而言，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而不是拖累本王。” 话刚说完，他便用眼尾余光看了眼少女的反应。 很好，没有起疑。 但是忽然间他紧皱眉头，觉得自己非常不对劲。 似乎从那天晚上被她轻薄开始，裴昭霖就觉得只要片刻没见到她，就很烦躁。 想杀人。 但是不可以。 因为余青青不喜欢。 裴昭霖有些自嘲地想，可惜他终究是个废人。 这双腿很快便会再次残废。 要医治好他，无疑于痴人说梦。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余青青觉得这才是正常的黑心莲嘛。 不过他说的也对，俩人合作本就是利益至上。 她摸索着戴了个人皮面具，又换了套夜行衣，准备星夜动身前往端王府把绿腰带走。 但是出门之前，裴昭霖又忽然拦住了自己。 “殿下可还有事情嘱托？” 余青青觉得大事不妙，这家伙不会是要反悔吧。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去找绿腰。 “本王想起来件事，手中探子飞鸽传书说，天师之女宋婉卿回来了，他们这两日在端王府下棋饮酒赏宴，这女人似乎对裴晏端极为重要。” 裴昭霖皱眉道：“因此这两日端王府都是层层把守，你务必小心。” 宋婉卿。 这三个如同梦魇般数次浮现在心中。 余青青眉眼冷冽，指甲陷入掌心都不自知。 想起上辈子她和裴晏端如何害死自己，便气血翻涌。 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63章 奄奄一息 端王府。 门外两个石狮子瞪大了眼睛，屋檐上挂着琉璃灯一派喧嚣奢华之景，离近了还能听得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余青青足尖轻点一跃而上，果然在瓦檐上瞧见不少巡逻卫兵。 但是对于她来说并不难。 因为余青青在这王府中待了多年，精通每一处密道，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最重要的是，她和绿腰所居住的院子，只是个极为偏僻的地方。 风吹日晒打雷漏雨。 本来一开始她并不住在那里，自己也曾和裴晏端住得极近，那时候少年郎还偷偷从窗户里翻进去，找她一起出去抓萤火虫。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也许是他生母死后，也许是他原本就这样冷漠绝情。 后来呢，只需要柳如雪一句“这种低贱之人不配住在这里”，她便被随意分配到那破落到大雨倾盆时还会漏雨的院子里居住。 裴昭霖说，等日后大业已定，本王定会让你住上金屋。 他这番话确实现了，不过却是一座金屋打造的牢笼，将她这辈子都生生困死在里面。 眼睁睁看着无数亲朋好友离自己而去，最后她连完整尸身都留不住。 余青青小心翼翼绕了几处屋檐角落，刚准备翻身下去的时候，就听见脚下房屋里不少人正在吵吵闹闹： “恭喜王爷今日在陛下面前拿得头彩，这么多皇子里面，就属您最为智谋超群。” “当日春猎场原本以为是祸，结果您吉人自有天相，竟然死里逃生，可见天佑王爷。” “阿晏，听说这数年间你身边都有位女子常伴左右，怎么不见她踪影？” …… 说最后一句话的人，嗓音软糯轻柔，让人十分熟悉。 余青青至死都不会忘记她。 砖瓦小心翼翼掀开一块，正好看见那女人一身华贵衣裙，连衣襟长袖处都用金丝勾勒花纹，她姿态高高在上，含笑时也端庄大方。 只见宋婉卿眨眨眼睛，她看似天真无邪道：“阿晏，她不会真的跟了安梁王吧？” 谁人不知这是端王心里一根刺，毕竟自己一手养起来的婢女，居然跟安梁王跑了。 王府里没人敢提这件事。 但宋婉卿却是个例外。 余青青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阿晏阿晏。 难怪裴晏端这么些年很喜欢私下无人时，让自己这样叫他。 所谓替身便是，当正主回来时，你什么都不是。 可笑自己从前还拘囿其中，得知自己是替身时，哭了许久都走不出去。 余青青看见底下那位数日不见的男人，眉眼有些疲惫之色，但笑起来依然让人如沐春风。 端王漫不经心道：“她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没想到却背叛自己的主子，选择了安梁王。” 男人说这番话时，拇指下意识扣了下桌面。 余青青知道，每每这时候，便是他感到烦躁。 为什么烦躁呢？ 约莫是还没见到尸体，所以怕自己还活着会告密吧。 “所以你们也看见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一个低贱婢子，都能跟着安梁王在那浮屠塔上滥杀无辜，作威作福，实在可笑。” 裴晏端叹了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容。 “可惜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言，陛下还由着他兴风作浪，虽然天师说过百年浩劫，需要万人献祭，但也不能这般由着他乱来。” 话毕，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那俩人简直奸臣和妖姬，如今百姓真是苦不堪言。” “可惜皇室之人杀不得裴昭霖那狗贼，否则我必定亲自爬上浮屠塔要他性命。” “臣猜测陛下应当也是想借着这次事件，将裴昭霖连根拔除。” “所以王爷，您这几日务必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才是。” …… 余青青看了眼，底下三三两两都是裴晏端的心腹重臣。 而宋婉卿呢，她这十多年来都在逐鹿山上修行，一朝回到京都，竟然可以直接坐在这里谈论政事，甚至裴晏端丝毫不避讳她。 真真是心爱至极。 她算了算，这新上任的天师，本就是要扶持端王上位。 后面他们还会打着圣女的旗号，把宋婉卿变成天仙下凡普渡众生的仙女，她背后势力昌盛，也顺其自然会嫁给后期的裴晏端做皇后。 余青青很清楚，柳如雪和自己，甚至都不过是端王的玩物而已。 只见裴晏端笑意盈盈道：“再过几日便是春日宴，春花烂漫配美人，到时候婉卿可要赏脸赴约。” 他从来都是这样撩拨人心。 宋婉卿满脸娇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岂有不应之理。” 这俩人渣男贱女，实在是非常般配，紧紧锁住不要祸害他人比较好。 不过有意思的是，看来大家都尚且不知道浮屠塔里的人是假货。 裴晏端甚至连宋婉卿都没告诉。 他这心思昭然若揭，完完全全就是要打造人畜无害的仁爱形象。 总归当今天子垂垂老矣，死亡不过是旦夕之间罢了。 余青青懒得再看，足尖轻点便往后院而去，她归心似箭。 只是刚来到熟悉的院子，这回却看到了让她极为愤怒的场景。 只见有两个婢女手拿鞭子，正在污言秽语地辱骂道：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点把玉镯交出来！自己的主子都跑在外面作威作福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是你啊，早就一头撞死了。” “你家小姐是狐狸精，你这贱蹄子简直跟她一模一样！” “胆敢冲撞我们小姐，真真是不自量力，有本事就告诉王爷啊，看看这个王府里谁会救你！” 冰冷地板上，绿腰奄奄一息。 她指甲都被掰断了。 却死死护着余青青给她的玉镯。 第64章 小姐我疼 这是小姐从前送给她的生辰礼。 绿腰疼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浑身上下都是鞭痕，那双常年劳作的手生满冻疮，此刻被拔出指甲后鲜血淋漓。 “这是……这是小姐送我的……” 双发髻的碧罗裙少女泪眼朦胧。 她不可能将这玉镯拱手相让。 “你们好生冤枉……我才不会偷东西。” 但一个连主子都没有的丫鬟，此刻留在这破落院子里就是自生自灭，哪怕被杀都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其中一个粗使婢女骂骂咧咧道：“我呸，别说真是余青青那贱人送你的，她向来身份地位连个丫鬟都不如，要不是王爷抬爱，她早死在外面了。” “就是。”另外一个短衫婢女又是一鞭子抽下去道：“她能有这等华贵值钱的东西？” “就算有，怎么可能赏赐给你。” 她无比阴阳怪气地嘲讽。 “你那主子余青青啊，现在可是大忙人，忙着和安梁王裴昭霖在那浮屠塔上造孽呢。” 谁人不知余青青受了端王府天大恩惠，结果春猎场一过，霎时间就转头投靠安梁王，甚至为虎作伥。 亏得端王对她情深意重呢。 “不可能，我家小姐才不会是那种人。” 绿腰抬眸，露出那张满是血污的小脸，遍体鳞伤到连说话都费力。 但她眼睛却格外清澈，嗓音也分外坚定执着。 “那浮屠塔上的，绝对不是我家小姐。” 她曾经当街遥遥看过余青青一眼。 那女人虽然和她家小姐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却心狠手辣，走起路来步步生姿，眼神中更是充满魅惑。 惹得无数人血脉喷张但又恐惧。 两人对视时，她甚至压根认不出来自己是谁。 从那天起，绿腰就无比清楚知道一件事。 浮屠塔上的女人是食人花，绝对不是她家小姐余青青。 然而这番话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相信，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心神失常，哪有人长得一模一样，还能在安梁王身边稳稳呆着。 啪—— 绿腰话音刚落，旁边之人又是一鞭子下去。 霎时间皮开肉绽，她痛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你这贱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把镯子拿出来，哪那么多废话！” 短衫婢女高高在上冷嘲热讽。 “你不提余青青还好，既然提到了她，那还真是让我更加倒胃口了。” 她一脚狠狠踢在少女心口。 “谁人不知道那余青青就是个狐媚子，这么多年都和端王腻在一处也就罢了，后面当个墙头草投靠安梁王后，还真就露出了本性。” 另外一个婢女附和道：“前些天那女人还在浮屠塔上香肩半露呢，真是世风日下。” 她们两个都是天师府的婢女，早就知道这余青青不过是她们小姐的替身罢了，今日好不容易奉小姐之命来查看下这女人的住所，结果就碰见了这么个晦气东西。 好在唯一搜刮出来的就是那玉镯。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宋婉卿说了，来到这里尽可无所忌惮。 毕竟谁人不知那裴晏端最是宠爱她。 “再说最后一遍，赶紧把玉镯拿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下死手了！” 然后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却死死攥着玉镯，半点不肯松手。 血水从额头滴落到眼睛里，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视野一片模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哪里都在痛。 在那两人朝自己继续走近的时候，绿腰还维持着死死护着玉镯的动作。 她抬头时已经很艰难了，血泪从眼眶掉落下来。 “小姐，都怪我不好……” 若是她及时跟着小姐，是不是她家小姐就不会莫名其妙失踪这么多天了。 甚至连是死是活都杳无音讯。 “可惜奴婢很快就要走了。” 原来人在面对死亡时，还是会怕。 她怕疼，也怕死。 可是如果小姐不在了，她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本来从很久以前，她们就是相依为命长大的亲人，曾经一块囊膜都要掰成一半一起吃。 绿腰把玉镯紧紧护在身下，眼泪砸在玉镯上开出血花。 这玉镯，是她收到过最好最好的礼物。 临死之际，回马灯一样倒映在眼前的，反而不是从前受过的苦，而是这些年和余青青在一起时极为畅意快乐的点点滴滴。 小姐会给自己编蚱蜢。 打雷下雨时，她俩会在一起点上蜡烛看话本。 就算这院子极为破落，她和小姐却一起种了颗很大的桃花树。 “奴婢再也看不到这样好的桃花了……” 绿腰闭上眼睛。 她那双手连指甲都没有了，一片血肉模糊，但是却并不在意了。 反正总归是将死之人。 ……结果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面前出现了从前极为熟悉的声音。 绿腰睁开眼，愣怔地看向那从月光里走来的黑衣人。 身形单薄，戴了个恶鬼面具。 “你们好大的胆子。” 余青青依旧戴着人皮面具，只是脸上还被恶鬼面具覆盖。 她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风起云止，万物生辉。 “砰”的一声，那两个婢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突然被剑气割断脚筋跪倒在地。 她们反应过来时，双腿俱废。 “啊啊啊啊啊啊！！！” 带头的粗使婢女鬼哭狼嚎，在地上乱爬。 “你究竟是是什么人，怎么敢在端王府动手！” “我们可是天师府宋婉卿的婢女，若是你敢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小姐绝对会要你的命！” “对对对！劝你最好快点滚开，不然的话……” 然而她那句话还没说完，霎时间血溅当场。 只见短衫女的头颅就这么被长剑轻轻松松割掉，鲜血喷涌而出！ 整个院子都充斥着浓重血腥味。 “杀……杀人了……” 粗使婢女连连往后退，但是她一双腿被废掉，此刻只能拼命往旁边爬。 她刚想出声求救，结果下一秒脖颈就被那个黑衣人死死掐住。 “怎么，不是刚才还嚣张得很，要让我滚开吗？” 余青青手中力道逐渐加大，她讥讽一笑。 “别说端王，纵然是宋婉卿又如何，我都照杀不误。” 也许是这一刻，那婢女终于意识到眼前人有多恐怖。 这黑衣人嗓音粗粝很明显经过变声，甚至出手时毫不拖泥带水。 足见其压根没有仁慈之心。 “救……救命……求求您……饶……饶了我吧……” 婢女脸都涨红了，她眼珠子死死瞪大，拼命挣扎着。 “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都是小姐的命令……” 能来这院子里出手的，一看便是她们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 但是那黑衣人却压根没有任何心慈手软。 “没关系，很快便会轮到你们家小姐。” 余青青气场恐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她嗓音冰冷没有半分怜惜。 “你们这种人才是死了都算晦气。” 话音刚落，那婢女便说不出话来。 咔嗒—— 脖颈瞬间被拧断。 至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到了谁。 不管是柳如雪、宋婉卿还是裴晏端。 一个都跑不了。 “小姐……是你吗……？” 绿腰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人，明明身形容貌还有嗓音都格外诡异像男子，但她却能听出来熟悉的腔调。 有些人，朝夕相处久了，便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也许自己早就死在了这些婢女的长鞭之下。 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看见地狱勾魂使者来接她罢了。 但见月光下，黑衣人摘掉面具，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颊。 余青青说：“阿玉，我来接你了。” 阿玉。 是她小名。 绿腰的眼泪霎时间流了下来。 “小姐，我疼。” 第65章 相提并论 绿腰很少会哭诉自己疼。 前些年刚来端王府的时候，她年岁尚小，贪嘴偷吃了两块厨房糕点，被管事嬷嬷发现后，重重打了三十板子。 她嚎啕大哭着说“好疼好疼”，结果小姐冲过来便将她护在身下。 两个人小小缩成一团，板子打得人皮开肉绽。 余青青回去后却龇牙咧嘴地笑，她说：“阿玉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疼！” 明明她都痛得晚上睡不着。 从那以后，不管受多大的伤，绿腰都不再说“疼”这个字。 她暗暗发誓，要努力变成小姐这样厉害的人，不要再叫她受伤担心。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强大到可以保护小姐就好了。 可是今天实在没有忍住。 因为她实在是太疼太疼了，疼到浑身上下每一片肉都不像是自己的，全身火辣辣仿佛被人放在火上烤，眼睛里都是血水，整个世界一片猩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绿腰费力地睁开肿胀不堪的眼皮，也朝她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 想叫她不要担心。 “奴婢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很想抓住余青青递过来的手，但是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那双鲜血淋漓被拔掉指甲又断裂的手，只能死死攥着玉镯，僵硬地维持这么个动作。 “……是我来晚了。” 余青青跪在地上，施针为她止血，然后又将最名贵的疗伤药喂给少女。 可她还是流了好多好多血。 就像是回到上辈子那个时候，满地都是猩红，无力回天。 一滴两滴三滴。 无数泪水滴落在淤泥里。 “我不会让你死。” 余青青以为自己重生后，足够铁石心肠，此刻却恨不得将那俩人活剥。 脑海里不断重现那时候绿腰死亡的情形，余青青双目赤红，额头印记也隐隐约约要冲出来。 她不停地为绿腰传输内息维稳心脉，想要让少女舒服点。 绿腰从小到大都怕疼。 如今奄奄一息时，却哑着嗓子说自己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余青青强装镇定，嗓音却颤抖不停：“没事了阿玉，我回来了。” “我会带你回家。” 余青青将少女拦腰抱起来。 她才发现绿腰瘦得惊人，脊背单薄嶙峋，整个人轻飘飘像蝴蝶似的，仿佛要离自己越来越远。 余青青当机立断抱着绿腰回去，将脚下轻功提升到极致。 “小姐不用担心我……” 绿腰紧紧攥着她家小姐的衣襟，月色下所有景物都在倒退。 她们好像真的飞了起来。 绿腰扯起嘴巴想要露出一个笑，像往常一般跟小姐开玩笑。 “我就说浮屠塔里那个假模假样的女人才不会是你，我们家小姐分明貌美如花心地善良……” 她一点也不想哭的。 但是偏偏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断了线的珠子似得，混着血水打湿了小姐的衣裳。 小姐瘦了好多好多。 绿腰看见她身上还缠着绷带，甚至脖颈都有些尚未愈合的疤痕。 “小姐肯定吃了很多苦，还受了好多好多委屈。” 绿腰痛得喘息连连。 两人相互依偎靠得很近，她能听见小姐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 “奴婢终于又见到你了。” 小姐还说，要带她回家。 绿腰腼腆地笑了起来，这是她最最喜欢听到的话。 但她好痛好痛，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只想要闭上眼睛。 “不要睡觉，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阿玉，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余青青身影如鬼魅般从长安城的栋栋房子上滑过，怀中抱着的少女更是轻到不可思议。 底下打更人敲着梆子走过，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分明听到有人在低语来着。 但是转眼间那城楼上分明黑黝黝的，什么也没有。 “阿玉，你想要吃些什么？” 余青青心中焦急万分，明明不是很长的距离，很快就能到达裴昭霖的府邸，可就像是过了千百年似的。 最重要的是绿腰状态很差劲，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她眼下身受重伤，最需要带回去疗伤静养，但此刻却快要昏睡过去。 若是少女真的昏迷不醒，那就是最无法预料的情形。 “奴婢想吃……想吃一碗阳春面。” 绿腰费力地睁开眼睛。 夜晚的风很凉，像刀子割在身上极为疼痛，但她忍着没有出声。 “其实发现小姐去浮屠塔后，我曾经在你最爱吃的那家面馆买了阳春面等着，想见见你。” 她回忆道：“结果那个当街走过的女人并不是小姐。” “虽然她和您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知道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那个女人甚至远远不能跟她家小姐相提并论。 浮屠塔那个女人，就是位心狠手辣没有感情的假人，是她冒充了余青青的身份狐假虎威。 绿腰说这话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但她强撑着精神缓缓道： “奴婢曾经告诉过王爷这件事，但是他压根不相信，甚至还觉得是奴婢疯了，精神不正常。” 此后她便被关进院子里禁足，所有人都能踩自己一脚，但绿腰并不在意。 她要守着这里等小姐回来。 绿腰嗓音很委屈，替小姐不值。 “明明您和王爷相处那样久，甚至小姐为他出生入死多年，可是端王竟然没有认出来那个女人不是你。” “他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你原来就是那样的坏人，是背信弃义的墙头草，要亲手诛之。” 她不明白。 为什么连自己这个小丫头都能认出来小姐。 那裴晏端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甚至转身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见过那个宋婉卿，大家都说余青青是替身，可是绿腰却觉得两个人一点都不像。 虽然容貌有三分相似，但是明明小姐比她漂亮多了。 绿腰额头都是冷汗，她双眸湿润像小鹿：“小姐您别喜欢王爷了好不好？” 她不忍心将替身的事情告诉余青青，怕自家小姐伤心，因为绿腰很清楚地知道，余青青这么多年一腔心意都付给了裴晏端。 但是那个男人不配。 第66章 走火入魔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余青青抱着少女，脚下生风，足尖轻点间，一轮圆月在她们身后落下硕大明黄亮影。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见惯生死。 直到今日看见绿腰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时候，余青青就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少女再次死在自己身边。 至于裴晏端。 他根本不配跟绿腰比。 “阿玉，你记不记得那日我落水的时候？” 余青青手上都是粘腻的鲜血，点点滴滴顺着手腕没入衣袖。 少女疼得眼睛里都是血泪，像是从汗水里捞出来。 余青青知道她很疼，但是现在还不能睡。 “其实那天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我便忽然看清了许多事情，裴晏端并不爱我，他也不爱宋婉卿或是柳如雪。” “他只爱他自己。” 所谓白月光和替身，女人之间的争锋相对，余青青不相信他会看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男人怎么会有姐妹情谊重要？ “那就好……那就好……” 绿腰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她特别特别替自家小姐高兴。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看出来少女终于真正摆脱了从前拘囿其中郁郁不得的心理。 “小姐，奴婢记得您从前最是欢喜端王殿下，无论走到哪，您总会惦念着他，那时候的端王也不像现在这般冷血无情。” 绿腰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您和他原本该是天造地设，只是不知何时起，王爷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原本奴婢本不该掺和您的感情，但是他实非良人。” “小姐，这么多年来，您为他出生入死数次，早就还清恩情了。” 绿腰想起王府里许多人对她的诋毁。 要么说小姐是狐狸精，要么骂小姐白眼狼。 可是谁都不记得那端王数次生死危机当头，几乎都是小姐以命相救。 就算是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那份恩情，小姐也早还清了。 可是裴晏端呢，非但任由小姐被欺负，甚至连她本人都认不出来了。 他们都说，是因为小姐不过宋婉卿替身。 “我……我真是替您高兴。” 绿腰眼泪汪汪，她鼻梁无比酸涩。 眼瞧着终于快到了宅院，余青青将她小心翼翼抱了进去。 “阿玉，往后你还会有很多很多这样高兴的时候。” 她们还有许多事情没做。 绿腰笑道：“等小姐做完大事，奴婢要和您一起去看江南十里荷花，听说好看得紧。” 她和小姐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无需多问，便知道少女有大事要做。 而自己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争取不给小姐拖后腿。 “好，一言为定。” 余青青跟她拉钩，随后带着少女一路直奔小屋，将绿腰放到软榻上。 她几乎片刻不敢歇息，立刻翻箱倒柜找出银针为她治疗。 “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就在此时，裴昭霖忽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 他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看起来神情并不是很好。 但此刻余青青无暇顾及，也就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劳烦殿下暂且为她护住心脉。” 余青青额头汗水黏湿碎发，她聚精会神一点点为少女施针。 绿腰失血过多，如果不是她来得及时，恐怕那时候便会命丧当场。 “无碍，你尽管放手一搏。” 裴昭霖见状，并没有询问任何前因后果，他只是缓缓凝聚指尖，将磅礴内息传送到那小丫鬟的身上。 男人面色有些苍白。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本来轻而易举，如今却是费尽心神。 但裴昭霖却一言不发。 他还是那副泰山不崩于色的神情，那身墨色衣裳都渗出血迹。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余青青全神贯注为少女施下银针。 她从未如此迫切祈祷过，希望绿腰平安无事。 然而无数银针渐渐落下，铺天盖地的疼痛密密麻麻袭来。 紧接着便是疯狂吐血。 绿腰从未习过武功，她如今这身伤完全不亚于抽筋断骨。 “小姐……” 她口中所有话都说不出来，唇瓣都没有血色。 此刻更是苍白着脸晕死过去。 余青青当场愣住。 她所施加的所有穴位都无比凶险，此刻晕死过去的情况只能不容乐观。 若是绿腰迟迟不醒过来，连大罗金仙都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 “阿玉！！！” 余青青近乎目眦欲裂。 她陡然间连气息都稳不住了，整个人都透漏着狂躁。 “你醒醒。” 若是绿腰不再醒来，那真的就是无人能救。 丝丝缕缕黑色雾气，逐渐从余青青身上溢出来。 那无数煞气此刻就像心魔一般进行摧残，耳边也有无数人在对她窃窃私语： “这小丫鬟身受重伤，肯定死了，回天乏术！” “去杀了他们给你的阿玉报仇！” “你真是废物，连身边人都守护不了，还不如现在就死。” “都怪那些人对你们不公而又残忍，快去杀了他们。” “没用的东西，还快去杀了他们报仇！” …… 仿佛是又看见上辈子的场景，那满池血红要她肝肠寸断。 余青青眼尾赤红，她漆黑长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一道惊雷猛然劈下—— 轰隆。 裴昭霖看见少女额头银月露出一个火红色印记。 像是朵妖冶莲花。 但很快便又藏于皮肉之下，让人疑心是不是错觉。 周身煞气也近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怎么可能。” 裴昭霖忽然感到心惊肉跳，因为在这一刻，他发现余青青的实力正在疯狂暴涨。 一阶、两阶、三阶。 她甚至直接突破到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恐怖境地。 但少女俨然已经沦为怪物。 双目赤红，整个人杀气混着煞气外露。 余青青像是行走在黑暗中，被烈火灼烧身体，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杀。 长剑发出嗡鸣之声，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极为不安。 “是……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所有人！” 完全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裴昭霖当机立断想要封住她穴位控制行动，眼下还不知道少女究竟会狂暴到什么程度。 然而他压根没有想到，余青青速度要比自己快上无数倍。 在裴昭霖近身的时候，他的脖颈便被少女死死捏在手中。 “我要……杀光你们给她陪葬……” 余青青歪头时面无表情，像个残忍侩子手。 她那双眼睛已经失去神色。 裴昭霖反手将她压在桌子上，但很快便被少女逃脱。 俩人转瞬间便已经过了数十招。 更为恐怖的是，裴昭霖很清楚他现在不是余青青的对手。 她这身实力也压根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你听我说。” 裴昭霖在长剑相交的那一刻，尽力想让她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这并不是真正的你，绿腰不会有事，她还在等你。” “衡须子也说要跟你来日再见。” “余青青，给我醒过来！” 铿锵—— 长剑划过骨扇，招招致命。 然而余青青压根就像听不进去任何话似的。 她那把极为恐怖的长剑甚至下一刻就朝着裴昭霖的头颅劈砍而来。 下一瞬，忽然有少女死死扯着她衣裙。 余青青垂眸，那双失神的瞳孔里少见地露出茫然。 “小姐……小姐我没事……” 一旁的绿腰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她挣扎着扑向余青青。 长剑无情，距离她脑袋只有一寸。 绿腰却并不怕，或者说她早做好了赴死准备。 小丫鬟满脸泪痕交错。 “小姐醒醒，我是绿腰啊……” 啪嗒。 有眼泪掉砸在地上。 余青青还维持着举剑的动作，但她眼眶却一滴滴落下泪来。 长剑“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余青青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她愣愣盯着自己的双手，极为不可思议。 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她竟然都一无所知。 但身边的裴昭霖却连连喘息着，他唇角溢出血来。 “你终于清醒了，方才差点就要嗜主。” 黑心莲难得没有呛她一句。 “快去看看绿腰，小丫鬟醒过来实属不易。” 余青青愣怔在原地。 少顷，她眼眶泛红，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不仅仅是对绿腰，还有裴昭霖。 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裴昭霖摇头：“本王无碍，只是需要稍作歇息，她既然醒过来，就说明心脉已无大碍，你继续照看她就好。” 他不想被余青青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所以此时极为冷淡，像是很不耐烦似的。 余青青：“好，等我将绿腰安顿好，日后必定报答殿下恩情。” 这话确确实实是真情实感。 于是裴昭霖也没什么犹豫，径直去隔壁养伤。 一时间屋内就剩俩人。 余青青先是确定了下自己体内的气息确实稳定了下来，又在自己穴位上扎了几根银针，确保自己封住内息，不会再走火入魔对绿腰出手。 然后她才将绿腰的衣服一点点用剪子剪开，帮她换上疗伤药。 “这万万使不得。” 绿腰惊慌失措想要挣扎，然而她这会气虚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余青青帮她换衣服。 “怎么能劳烦小姐帮奴婢一个下人……” 余青青帮她纠正：“我说了很多次，在我眼里你不是下人是亲人。” 但是每回绿腰都掰不回来。 “这怎么能行，真是折煞奴婢了。” 绿腰眼睛红红的，她今日实在哭了许多次，如今一定一定不能再哭了。 随着衣裳被褪去，露出了无数血肉模糊的伤痕。 余青青上药时都不忍心再看。 她难以想象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绿腰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非人待遇。 但小丫鬟却很是乐观。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第67章 一起睡觉 “小姐，刚才那人才是真正的安梁王吧，奴婢就说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绿腰才堪堪从鬼门关里活了过来。虽然还是满身伤痕，但面色终于有了些红润。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好奇道：“奴婢总觉得浮屠塔里的那位裴昭霖，和方才那位不一样。” 那日街头绿腰不仅瞧见了假的余青青，还看见了那所谓的“安梁王裴昭霖”，俩人完全就是杀戮狂魔。 他们非凡完全没有一丝怜悯之心，还视人命如草芥，仿佛平民百姓都是能随意可杀的鸡鸭鹅兽。 但方才的裴昭霖，从神情到行为，都是真真切切在救人。 跟浮屠塔那位，半点都不同。 期间绿腰朦朦胧胧地想要清醒过来，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帮自己渡入一股极为舒坦的内息。 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梁王裴昭霖。 “被你发现了。” “这样简单的道理连你都明白，更别说那群皇室中人。” 余青青终于算是松了口气，她一边包扎一边叹气。 “所以你知道那位殿下到底有多找人嫉恨了吧。” 毕竟想杀裴昭霖的人不尽其数，但大多都是暗杀失败，他又重拥安梁无数兵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要杀死黑心莲最好的办法就是，令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这话刚说完，绿腰却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本来就反应慢，如今就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了。 “好复杂。” 但是不妨碍绿腰很佩服她家小姐能和安梁王，她像往常一样笑起来道：“总之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少女笑起来时，带着点憨憨的神情，还有点腼腆。 “应该说还好我们都平安无事。” 余青青摸了摸她的头：“阿玉，我如今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接下来可能会很少和你见面，但是这里很安全，你以后不必再回到端王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宅院极其偏僻，前面无数机关假障，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样一座仓库背后，还是个能让人安身立命的房屋。 “奴婢知道自己又胆小又懦弱，做什么事都保护不上你，只会拖后腿。” 绿腰抬起头，认真看向余青青。 “所以小姐，但凡你需要的地方，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她不想再拖后腿了。 “傻子，胡说什么呢。” 余青青弹了下她脑门，眼看着小丫鬟泪眼汪汪捂着额头，她终于笑起来。 太好了。 绿腰没有死。 她已经更改了许多剧情，往后再不会被上辈子的烂事困死。 “等过几天我会修书一封送给师父，让他带着你学些医术自保。” 余青青早有这个打算。 就算衡须子不愿意教，也没什么大碍。左右她能待在师父他老人家身边，余青青就能稍稍放心些。 按照衡须子嘴硬心软的性格，估摸着臭骂自己两顿，但还是会让绿腰留在他身边。 绿腰目光灼灼道：“好，奴婢一定不给您丢脸。” 等到终于换了无数盆血水后，绿腰才终于能够歇息，眼看着她呼吸平稳安睡在床榻上，余青青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黑心莲那边怎样了。 她想起方才走火入魔时，裴昭霖面色惨白，似乎是被自己重伤。 而现在的隔壁竟然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实在是很奇怪。 该不会是真出事了吧？ 余青青立刻转身去了隔壁屋子，她敲了敲门。 “殿下在吗？” 无人应答。 她皱眉又敲了几下，这声音大到人足够能听见。 但是依旧没人回应。 就在余青青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那扇门却忽然打开了。 “有何事要找本王？” 男人一袭白衣披在身上，若隐若现露出白皙漂亮的胸膛。 他薄唇微抿，看起来有些苍白。 “没什么，只是想关心关心殿下的安危罢了。” “本王不会死，你可以走了。” “那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 “不能。” 余青青：“……” 这绝对有鬼。 直觉告诉自己，黑心莲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毕竟他向来闷葫芦一般，不轻易把自己的伤痛展示给别人看。 “就这么迫不及待。” 裴昭霖斜斜倚靠在门上，他神情慵懒，在月光下像个妖鬼。 “说说看你偏要进来做什么？” 余青青本来是想说进来和他谈人生谈理想，看星星看月亮。 顺便给黑心莲看看伤口。 结果话刚说出口，就跟没经过大脑似的突然变了味道。 “进来和殿下一起睡觉。” 裴昭霖：……？ 第68章 非礼勿视 余青青脸皮向来很厚，但是头一回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苍天为鉴，摸着良心想想都知道，她真的没想说这话。 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月亮很好看，照在男人胸膛上晃了眼睛，所以她一时间嘴瓢说错话。 也有可能单纯猪油蒙了心。 “殿下您可能不相信，但其实是我最近脑子有点晕。” 余青青睁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向来很强。 “其实我单纯想看看您的伤势来着。” 这点真是大实话。 毕竟黑心莲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你脑子有点晕？” 裴昭霖用古怪的神情打量她，就像是在看蠢蛋。 毕竟这借口实在拙劣。 他没想到余青青没喝醉酒的时候，也会有这般狂放的话语。 怎么感觉跟衡须子学坏了。 但是也没这可能，毕竟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 裴昭霖淡淡道：“本王没什么大碍……” “骗人。” 余青青心直口快戳穿他。 黑心莲还真是一如既往会装冷静。 “我都闻见了殿下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那是别人的血。” “可是殿下唇色惨白，看起来也很吓人。” “本王天生没有血色，你不是都说本王像冰块？” 裴昭霖嗤笑道：“你能指望冰块有什么颜色。” 余青青：“……” 呔。 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这么随口吐槽的。 她就说那日喝醉酒之后，绝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搞得裴昭霖这几天都看自己怪怪的，甚至躲避自己。 原来是因为吐槽被正主发现了（。） “嚯，殿下何出此言。” 余青青搜刮肚子里所有墨水，绞尽脑汁开始糊弄。 “其实我向来很喜欢冰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 “你说的那是水中清莲。” “我的意思是殿下品质高洁如纯白冰块，又如水中望月，让人可望不可及……” “水里月，镜中花，一切都是虚幻泡影，你是想说本王在做梦吗？” 余青青：“……” 余青青觉得这话没法接了。 黑心莲俨然像是极度不耐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有很大敌意，十句话里九句话都带刺，还剩下一句不能听。 分明不久前他还主动帮自己治疗绿腰来着。 “那我只能说实话了。” 余青青垂头耷脑的，看起来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先前确实是我对殿下多有放肆之处，不祈求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好撑船，只希望您再怎么生气好歹要把身体放第一位。” 月色落在少女肩头，映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睛。 裴昭霖薄唇微抿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唇色极淡的青年露出一个古怪神色。 “所以你是在求本王原谅吗？” “不是。” 余青青说：“我是在关心你。” 关心这位真正的孤家寡人有没有受伤，毕竟陈伯和影卫们也不在他身边。 裴昭霖很明显愣了下。 关心……他？ 这怎么可能。 毕竟裴昭霖心知肚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有多么差劲，甚至连喝醉酒都要被骂黑心莲的程度。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般往后退了两步，邀少女名正言顺进来。 “进来吧，只是本王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都说了他没事。 但是在余青青踏入房门的一炷香里，裴昭霖无比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少女实在是太烦人了，她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殿下，您这血水都堆积了一大桶，总不至于全是他人身上的血吧？” “还有这些带血纱布，全部都是不久前拆换的，甚至您还没包扎完。” “天呐，这剜出来的血肉该不会真是您身上的吧？” “这药膏不管用，你得用当初衡须子的龙草汁。” …… 裴昭霖：“……” 裴昭霖觉得自己压根没法回答。 他甚至搞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现在好了，一整个就是被揭穿，什么味道都瞒不过余青青。 “本王确实受了伤。” 裴昭霖不动声色遮住衣领，企图遮盖住身上的血腥。 “但是那又如何？” “从前比这严重的情况都有过之无不及。” 尤其是今日在余青青已经心力交瘁的情况下，他并不愿意找她。 这种事情对裴昭霖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 但余青青显然不这么觉得，她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满脸写着比他还要暴躁。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想了半天要怎么劝他。 但是陡然觉得压根没用。 毕竟这黑心莲每次受伤都是咬牙一声不吭，若不是被她发现，恐怕这人能忍到天荒地老。 裴昭霖是不是没长嘴啊？ 难道要她帮下忙，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余青青不理解，也不打算理解。 她径直走到裴昭霖跟前，然后为他把脉。 “殿下勿动，我还是帮您看看比较妙，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也活不下去。” “知道您向来心防很重，毕竟我从前是端王府的人。” “但是有一点，我确确实实想偿还恩情。” 余青青面无表情地拉过他的手。 她终于知道了裴昭霖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进来，毕竟他警惕心极强，不信任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霎时间空间一片寂静。 裴昭霖一时间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像是任由少女把脉。 他心中有种很古怪的情绪。 “你在……生气吗？” 裴昭霖很茫然。 毕竟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人教过他如果惹到女人生气该怎么办。 而且明明是自己受伤，她生什么气？ “本王并不是不信任你。” 裴昭霖被迫坐在凳子上看着少女的发顶。 但是余青青压根不搭理他，只专心致志把脉，就像是他说什么话都跟她没关系了。 这感觉很微妙。 “但本王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偿还恩情。” 毕竟在他看来，出不出手相救这些事，都是自己的选择。 跟旁人无关。 结果余青青听到这番话并没有任何缓解。 她皮笑肉不笑道：“那倒是，是奴婢逾矩了，不该妄图想要拿偿还恩情这种事情和您攀上关系。” 这番话不就是想告诉她划清界限吗？ 余青青想起来先前那个在花园里扑蝴蝶想要刺杀裴昭霖的女子，也是这样想要靠近，结果就被斩断头颅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在裴昭霖心中，跟那刺客不相上下。 总之都是不值得托付的人。 “您放心，奴婢以后一定恪守规矩，绝对不会跟您走得太近。” 裴昭霖：……？ 她在发什么脾气。 怎么感觉越来越生气了。 裴昭霖向来只会杀人，不会哄人，这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闷气。 偏偏少女就是不曾抬头看自己一眼，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了，嗓音也冰冷得出奇。 他心中有股很强烈的预感，似乎如果今天不解释清楚，往后真的会发生无可挽救的事情。 譬如说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于是裴昭霖思忖了片刻，反手攥住了余青青的手腕。 “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本王的意思是，不想被你看见这些东西。” 月色从窗柩中倒映满地，水练般柔和明亮。 有几缕清风微微吹过二人的脸颊。 余青青的手被裴昭霖攥着，紧接着便从他的胸膛往下拉开，露出大片肌肤。 余青青：……！ 不是，这人讲话就讲话，怎么一言不合就拉着她的手扒开衣裳。 电光火石之间，她用另一只手掌紧紧捂着眼睛。 恰到好处露出一条缝隙。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言……” 余青青默念了无数遍观世音菩萨，就差开始倒背穴位图。 ……等等。 这是她能看到的东西吗？ 第69章 愈发烦闷 “你在乱想什么？” 头顶上青年嗓音低哑带着磁性，余青青从来没发现原来黑心莲说话的时候也能蛊惑人心。 “殿下恕罪，我可不敢乱想。” 余青青正襟危坐，就差把梁上君子那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但她心脏跳得有点快。 哪怕大周朝民风再开放，陡然间摸摸男子胸膛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未免有点太超前。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她被雪白肌肤晃到了眼睛。 最主要的是—— 手感极好。 这身腱子肉硬邦邦有弹性，戳下去的感觉实在很美好。 唯一古怪的是，她怎么摸到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余青青从指缝里看见一些狰狞可怖的疤痕。 好怪。 再看一眼。 于是余青青就看见了原本裴昭霖胸前就有许多旧伤，如今更是又多了三个深可见骨的伤痕。 看上去像是被不知名锐器所伤,形状几位古怪。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余青青眉头紧皱，她没了玩闹心思，瞬间开始探查他那些伤口。 比较庆幸的是无毒。 但依旧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毕竟普天之下能正面伤到裴昭霖的人屈指可数，他也不像是那种会单枪匹马跟人单挑的傻逼性格。 他这人向来腹黑。 “今天晚上你去端王府接应绿腰时，本王也去了趟自己的府邸。” 裴昭霖想要接着拿起桌子上的纱布上药。 结果余青青眼疾手快接了过来，帮他处理伤口。 裴昭霖疼得皱眉道：“本王走的是密道，但很奇怪的是，整个安梁王府都被阵法笼罩其中，若非影卫接应，本王恐怕很难回来。” “什么阵法？” “无数毒虫长蛇为饵，但凡活人进入，便会被死死缠绕。” 余青青抬眸：“是冥王。” 这等诡异强大的阵法，甚至能将整个安梁王府笼罩其中。 除了那个传说中的冥王，恐怕还没其他人能办到。 “不过府中陈伯他们还安好吗？” “他们并无大事，只是被死死困在里面，不能踏出王府半步。” 余青青闻言愣了下，难怪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失踪之后，王府里的人竟然没有半分蹊跷前去寻找。 所以说如今的安梁王府早就是空壳子。 浮屠塔才是冥王的阵地。 余青青反应慢半拍似的又问：“所以殿下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我，还隐瞒伤情，您这身伤要是想一个人上药实属不易。” 总不至于是害羞。 从前山洞危机时，她该见的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 况且黑心莲应该知道，医者眼里治病救人最重要。 “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伤。” 良久，裴昭霖瞥她一眼。 “至于安梁王府的事情，本王回来找你的时候就是打算说这件事，只是那时候情况危急，绿腰生死不明，所以本王想明日再说。” 他抬眸和余青青四目相对。 “况且本王身上这些凶残可怖的疤痕，你看了不会恶心吗？” 是很平静的语气。 没有任何质问或者是胆怯。 就像是在问她“今天天气好不好”那样简单。 余青青愣住了。 她没想到裴昭霖在意的居然会是这件事。 扪心自问，他胸膛上新添的这些伤痕，看起来确实恐怖又骇人。 有些利器甚至将他皮肉都掀翻了出来，露出血肉模糊的部分，血腥味也是极重。 可是都这种关头了，黑心莲居然还能一声不吭忍着不说。 他是乌龟吗？ 余青青闻言只是心里堵得慌，她神情也愈加难看。 “我从来不会觉得恶心，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她想起来前几次给裴昭霖治疗伤口的时候，男人总是有意识闪躲，能自己动手的地方绝不会让她代劳。 那时候只是以为他警惕心强。 并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失落。 裴昭霖笑了笑：“也许你不会恶心，但是本王见惯了那些恐惧神色，就连陈伯都不忍直视。” 这并不怪任何人。 余青青闻言，抬头极为认真地盯着他的伤口，给裴昭霖涂抹了些龙草汁。 “因为我从前也受过这样严重的伤，满身都是血污，蓬头散发，宛如乞丐疯子，甚至没有一处好肉，有些地方都是腐肉了，恶臭到不行。” 但是，还是有位少年没有嫌弃她。 愿意一点点帮她擦拭干净伤口，给她换干净的衣服，带她去吃馒头，甚至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困境。 余青青那时候便下定决心要做个医者治病救人。 “所以殿下，你所说的这些恶心的伤口，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您大可不必芥蒂，这些伤口在医者眼中，算不上是恶心。” “那就好。” 裴昭霖沉默了很久，他低头时神情晦暗不明。 多奇怪。 余青青给他包扎了下伤口。 “殿下安心，喜欢你的人自然觉得你什么都是好的，只有厌恶你的人，才会嫌弃这些身外之物。” 裴昭霖在外人眼中向来是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罗刹鬼，谁能想得到，他竟然会觉得自己恶心。 余青青胸口愈发烦闷。 她想起来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人。 很久以前，她也这样害怕别人觉得自己恶心，怕别人骂自己狐狸精，口口声声指责自己是坏女人。 而现在呢？ 无所谓，她就是坏，就是恶心。 第70章 混入王府 折腾到半夜，余青青才筋疲力尽回到隔壁，然而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还得趁着天还未亮，再去一趟端王府。 软榻上的绿腰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睡不安稳，她忽然便醒了过来，抬头时正瞧见余青青又戴上了那恶鬼面具。 “小姐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绿腰惭愧地望着她：“都怪奴婢不好，拖累小姐一晚上。” 小姐甚至因为她走火入魔。 绿腰极为忐忑不安。 只见余青青走到她旁边，摸了摸头。 “你对我而言不是拖累，况且我今夜本就是要带你回家的，只是我还有件事情要做，得见见老朋友。” 本来打算顺便查看下药人状况，告诉他有关于母亲的事情。 但是谁能想到那时候绿腰已然奄奄一息，差点就要死在端王府。 所以她当机立断先救人，毕竟在自己心中，绿腰最要紧。 “所以阿玉你乖乖在这里休养，只要你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而且我很快就会回来。” 怕绿腰担心，余青青并没有选择告诉她自己要去的是端王府。 只是佯装轻松愉快地说自己要见见老朋友。 “小姐等等。” 眼看着余青青就要出门，绿腰挣扎着起身，从床榻上翻出来个小香囊。 上面绣的飞鸟游鱼，是很漂亮的图案，还系着个红色长绳。 “小姐还记得先前我们在院子里种的那颗桃树吗？” 绿腰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奴婢知道您向来不信神佛妖鬼，但是小姐失踪那段时间，我整日食不下咽，去寺庙里求了个护身符。” “大师说这个可以保佑您平安顺遂，为您挡一次灾祸。” “所以奴婢按照他所说，将护身符与桃花放在了一起。” 院子里那颗桃树还是她们当年亲手栽种的。 哪怕是被分到破落院子里头，余青青也从未抱怨过一句话，反而很乐观地跟绿腰一起栽树养花。 到今年，正好三个年头了。 绿腰眼巴巴看着她，将香囊递了过去。 “小姐，你务必要平安回来。” “难为你有心。” 余青青接过香囊，里边有个明黄三角符，还有无数晒干的桃花花瓣研磨而成的粉末。 闻起来清香扑鼻。 她愣了下，想起来那年俩人栽桃树的场景。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余青青笑眯眯道：“谢谢阿玉，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等到来日稳定下来，我带你去看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绿腰点头如捣蒜。 她相信肯定会有那么一天。 * 端王府。 余青青身影如同鬼魅般在黑夜中一闪而过。 她向来熟悉这里的一砖一木，甚至从前还自己偷偷挖了个暗道直通生死门。 当初为了不让裴晏端失望，她冒着生命危险跨进生死门，后面九死一生，差点就死在里面。 而如今呢，她又要再来一次这里。 夜幕只有寥寥几颗星子，中间余青青路过自己原先那座宅院时看了两眼。 只见原本被她杀掉的那两个婢女，尸体已经毫无踪影。 而那座向来无人问津的院子里呢，凭空多了无数人巡逻把守。 站立在门口的几个侍卫哈欠连连，一边忍着困倦一边窃窃私语。 “听说那余青青回过一次这里，甚至还把宋婉卿的那俩小婢女给杀了。” “你来得晚没看见，我是眼睁睁瞧见他们把那两具死状可怖的尸体抬出去的，看着就吓人。” “果然和安梁王裴昭霖一丘之貉，心狠手辣狠毒至此。” “你们是没瞧见那天师之女宋婉卿的神色，当时就煞白着张脸，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不愧是神女。” “嘘，小声点，要是让多嘴多舌的人听见了讲给端王听，你还要不要命啦？” …… 毕竟众所周知自从宋婉卿回到京都后，这端王就跟她整日走得极近。 最重要的是，众人发现这宋婉卿的容貌，跟余青青那确实是有三分相似。 于是侍卫纷纷猜测道： “依我看呐，余青青是因爱生恨才投靠了安梁王，毕竟大家谁不知道她和端王殿下算得上青梅竹马，结果谁知道原来她就是个替身。” “那倒是，都说最毒妇人心，今日我算是发现了，余青青这女人实在心狠手辣。” “还是宋婉卿招人喜欢，我要是能娶到神女，这辈子做梦都要笑醒。” “没有镜子也该有尿吧，那样的神仙女子岂是你能肖想的。” “……” 被呛了的瘦猴无言以对，他本就是发发牢骚做白日梦，结果还被人戳穿了，心里自然很是不爽。 他不爽起来，就想让别人也不爽。 于是瞅了瞅前面的那个小矮个，语气暴躁道：“喂，前面那个矮冬瓜，怎么没见过你？” 月色下小矮个的脸看不太清晰。 但是当他转过身凑近了的时候，瘦猴才发现，这人真是…… 丑的相当惊世骇俗。 满脸麻子，嘴唇上还长了个黑痣，面色更是黄不拉几宛如肾虚。 余青青佯装诚惶诚恐道：“小人向来丑陋不堪，常常在后厨打杂，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但是眼下王府人手不够，王爷便安排小人在此看哨。” 她早已经打探清楚，所有侍卫都被裴晏端安插在王府水泄不通，甚至连厨房生火做饭的人都用上了，生怕飞出一只苍蝇似的。 “……你他娘的确实丑。” 瘦猴沉默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若是真叫人看见了，恐怕三天三夜都得做噩梦。” 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人赶紧滚蛋去别的地方。 但是余青青跟听不懂似的，还非得硬凑上来搭话。 她很感动道：“你人真好，很多人见了我都出手揍我，只有你跟他们不一样。” 瘦猴：“……” 不是，他也想揍这个丑八怪。 但是这话说得人就没办法，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是余青青还特别审时度势地给他偷偷递过去俩糕点。 “这是小人在后厨帮忙时攒下的，大人快尝尝，味道极为鲜美。” “行啊你小子，连云晶糕都有。” 在这里站了半宿，确实有点饿肚子。 最主要的是这云晶糕昂贵不可多得，向来只有那些达官贵族能享用的份。 瘦猴看得嘴巴都快流口水了。 他毫不犹豫接了过去，三两口就吞入腹中，生怕被人发现。 “果然香甜可口，以后你不用怕，要是被人欺负了报我刘厉的名号就行。”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余青青道：“那真是太谢谢刘哥了，你真是大好人！” 跟这人套完近乎，又听他吹嘘完逛窑子事迹后，余青青开始不动声色套话。 “今夜王府围堵得水泄不通，咱们就算是想出去逛窑子，恐怕也不行呢。” 余青青叹气的同时，又开始夸赞他。 “难得刘哥仗义，可惜下人明日就要回老家了，这再见也不知道猴年马月。” “真羡慕您去了那么多次勾栏院，还讨得无数女人欢喜，若是我这种容貌丑陋之人，恐怕姑娘们看一眼就要吓死了。” 余青青比绿茶还绿茶。 “我不像刘哥生得俊俏，所以很清楚，您说要带我逛窑子是在安慰我，像我这种丑人别说是勾栏院了，怕是想出去喝酒都遭人嫌弃。” “所以谢谢刘哥，您好意我心领了。” 这番话让瘦猴被夸得心花怒放，同时还特别膨胀。 “怕什么，说了要带你逛窑子，那肯定就说到做到。” 刘厉一副大哥模样，十分豪气慷慨。 “那些勾栏院的女人们，只要你有钱，自然就是会把你当作大爷！丑点怎么了，有钱不就行？” “你刘哥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余青青叹气：“欸，就算是这样，也没时间了，下人明日就不在王府，可能上天就是要我遇到您这样的好人，给我希望再叫人失望。” “毕竟今夜端王府层层把守，我们也都得在此巡逻，压根脱不开身。” 尽管王府戒备森严，但是余青青很清楚平日里这群侍卫的德性，偷摸出去喝花酒的时候多了去，但她每次都闭口不宣没有告诉裴晏端。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日正好为她行便利。 瘦猴用一种神秘兮兮的神情看着她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巡逻森严吗？” 余青青：“听说是因为那余青青闯进王府杀了人？” “错。” 瘦猴满脸得意，低声跟她窃窃私语。 “因为咱们王爷怀疑那安梁王裴昭霖也会来到端王府，所以今晚上秘密安排无数人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猜测肯定是因为安梁王喜欢那个余青青，不都说他们在浮屠塔上兴风作浪，好一对狗男女吗？” “而今夜那两具尸体死状可怖，一看就是发泄怒火，按照那玉面罗刹鬼裴昭霖的心思，肯定会帮他的妖姬余青青报仇。” 瘦猴言之凿凿推理,他相当自信道：“所以不难猜出裴昭霖也会出现在这里，端王肯定也和我想的一样。” 余青青：“……” 这什么走向。 就算她真是妖姬，黑心莲也不可能蠢到为宠姬报仇。 但不得不说确实掌握了点有用线索，端王必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料定裴昭霖也会来到这里。 余青青想了想黑心莲那身伤，据他所说是在安梁王府受的伤。 所以眼下他重伤未愈，不可能会来这里吧？ 第71章 地牢药人 “所以你说的这些，跟我们能不能出去有什么关系呢？” 余青青像个榆木脑袋似的，很苦恼地望向瘦猴。 “总归来说都是戒备森严，我们肯定是出不去了。” 毕竟今夜端王可是连烧火厨子都用来巡逻盯梢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瘦猴用一种得意洋洋的神情看着她，随后压低了声音道：“正是戒备森严，所以我们才能从另外一个好地方溜出去。” 他小声道：“东南方假山后面有个通连外界的狗洞，是兄弟们悄无声息搞来的，这地方我向来不会跟其他人讲，所以你千万要守紧这个秘密。” 男人想到什么似的，连连啧声：“我早就打探清楚了，王府所有人都被抽离到各处盯梢，那假山后面直接就没人了，这不就是个好时机。” 原来如此，他们从前就是从那地方偷溜出去的啊。 余青青回忆了下端王府的地形，那东南方假山后面，确实平常无人会去，犄角旮旯的地方非常偏僻，也没什么人会留意到狗洞。 思及此，她嗓音怯懦道： “这样不好吧，若是因为我们擅离职守的原因，放进来余青青或者是裴昭霖该怎么办？” “刘哥，我们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吧，小人怕您被王爷怪罪，到时候我真是罪过，怎么都对不起您。” 她嗓音哽咽：“是我有缘无分，注定要摸不着姑娘们的小手。”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瘦猴闻言相当豪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襟危坐。 “不就是女人嘛，今天晚上有你小子看个够的，保准你会被迷花了眼。” “小丑八怪，你就给老子放一百八十个心，那余青青或是裴昭霖如果能混进来，爷爷我就把这脑袋给你当球踢。” 余青青：“……” 她眨眨眼看了眼天空。 很好，没有电闪雷鸣。 看来诅咒的东西也不是很灵验。 “你就这么肯定吗？” “那当然。”瘦猴嗤笑道：“也不看看这里可是端王府，王爷早就在所有进出口准备好了大杀阵，这俩人插翅难逃。” “而且我们两个出去就出去，根本没人会发现。” “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们可不敢跟王爷乱讲，毕竟你刘哥在这里还是有点威严，他们都得听我的话。” 刘厉懒洋洋地想着，他今天晚上本来也是想逛窑子的，正巧带带这个丑八怪出去见见世面。 缺他们俩人又不打紧。 余青青笑眯眯道：“好啊，不过小人换岗时间已到，等到一炷香后，我便还来这里找您。” 瘦猴摆摆手：“快些去快些去，别叫人家起了疑心。” 余青青转身就走。 随后便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她轻车熟路摸到了东南方假山那里，扒拉了几下草堆，果然看见了一个很大的狗洞，看起来就是平时间他们会从这里走的地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许她今天晚上运气好的话，还能把药人也带出去。 他也是个苦命人。 余青青不再犹豫，迅速往生死门的方向而去，顺着通道一路摸到了地牢。 这里依旧看守严密。 现在时间紧迫，她已经不需要再混进其中，只需要不打草惊蛇就行。 于是余青青从怀里拿出一袋粉末。 “呼——” 她轻轻吹了吹，但见这粉末很快便被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四周都隐隐约约有股奇异的香味，很快便浓烈到让人头晕。 趁着他们昏迷之际，余青青马不停蹄往地牢深处走。 再过一会，另外一群换岗的人便会过来，所以她时间有限，得在短暂时间里和药人见面。 如果幸运的话，也许她能为刘炎争取到一线生机，从此远离端王府，不再做药人。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昏暗地牢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恶臭扑面而来。 烛火摇曳好似恶鬼。 余青青抬头便看见了药人正被一根巨大铁链锁在笼子里。 他蓬头垢面，正抓着一只死老鼠往肚子里吞咽。 幽深地牢里，咀嚼音吱吱作响。 “……怎么会这样。” 余青青不敢置信。 第72章 杀还是走 “嗬……嗬嗬……” 男人咀嚼的时候还在含糊不清吐露着几个音节。 看起来跟野兽没有什么差别，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余青青皱眉看了一眼，只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坑坑洼洼，胳膊上甚至还挂着几个毒蛇咬下的痕迹。 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她轻车熟路从狱卒身上摸出来一把钥匙，随后便摘下人皮面具，试探性问道：“陈炎，你还记得我吗？” 不多数日而已，那药人便已经看起来疯疯癫癫，甚至无人在意的角落，正啃食那恶心肥大的死老鼠。 当他听见有人来临的脚步声时，也仅仅是下意识往后缩。 就像形成习惯似的。 一看便是被人毒打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药人抬眸，露出那双浑浊警惕的眼睛。 他嘴角血迹未干，还淌着些老鼠的碎肉，此刻四肢暴涨至常人数倍，却是手脚着地的并用姿势，像极了爬行类动物。 低吼声从他胸腔中发出。 这声音听起来却又很像是困兽绝望的哀鸣。 余青青心情冷到极点，她没想到裴晏端真能做到如此地步，竟然径直强行将他改造成这副模样，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更恐怖的是如果药人失控，恐怕端王府都会覆灭。 “我是先前说好会救你母亲的人。” 余青青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在笼子边缘试图跟他讲话。 她并没有靠得太近，毕竟谁都不知道药人会发生什么，一旦他陷入颠狂爆怒状态，恐怕外边便会有不少护卫队冲进来对她赶尽杀绝。 但很明显这药人已经忘记了她姓甚名谁，甚至把她当成了那群坏人。 只见男人四脚并用爬到更深处的角落里，发出野兽般的低鸣。 余青青很清楚，这代表着他并不信任自己，如今药人更像是陷入丧失神智的状态，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只靠动物本能在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察觉到余青青并无恶意，他又低着头趴在草堆上继续啃食那堆血肉模糊的老鼠肉。 中间还极为警惕地盯着余青青，像是生怕她会抢走食物一般。 只是他那张嘴总是淌血，看起来极为骇人。 “陈炎，我时间有限，如今只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带你走。” 余青青神情复杂，如果药人能够恢复清醒还好说，起码俩人可以尝试一起逃出生天。 但是如果他已经失去理智彻底沦为野兽的话，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杀死男人。 否则不需要多久，这药人便会成为丧失理智的大杀器。 她想起来上辈子裴晏端忽然便从地窖中打开一个巨大坛子，他笑着说自己杀器已成，那时候余青青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结果不过短短十天而已，这药人就在战场以一挡百所向披靡。 最终却狂躁到见人就杀，连裴晏端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若不是被无数兵甲围杀，那时候的药人恐怕真会屠尽京都百姓。 “你还记得这个玉镯吗？” 余青青从怀里拿出一枚晶莹碧绿的玉镯来，它看上去成色并不太好，甚至掺杂了些许杂质，有些裂痕在里头。 许多人都瞧不上的普通镯子，但是陈母却戴了很多年。 中间接老人家回京都的时候，陈母特意叮嘱她有机会一定要将玉镯带给陈炎。 据陈母所说，陈炎几年前又是上山砍柴又是给人家当小厮，他赚不了几个钱，却能慢慢攒下来然后毫不犹豫买了这个玉镯，在生辰那天送给她。 她将这些话的时候，纵然双目失明，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这是你娘要我带给你的，她说你是个好孩子，永远都不会被困难打倒，她如今就在京都等着你回家见见她。” 余青青缓缓将玉镯放在笼子里面，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她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铁笼里的动静。 “你娘还说，见玉镯如见她，要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勿要忧虑。” “你当初给我的那个小木人，我也如约交还给了你娘，她很是高兴，嘴里总是念叨着你很有出息，我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想你。” “陈炎，你回头看一看。” 笼子里的男人一开始只是埋头撕咬咀嚼腐肉，但是当他余光瞥见那玉镯时，却少见地愣怔失神起来。 随着余青青诉说的那些话就像画面般铺开，男人眼睛竟然有了几分湿润。 药人呜呜像是受伤的小兽般低吼，随后他便爬过来盯着地上那碧绿的玉镯子。 还好他并不算完全失去理智。 但是药人神情依旧警惕，他像是被人折腾疯了，见到人就害怕恐惧，那是一种本能反应。 余青青借着玉镯，一点点用言语引诱他。 “你很强大，要努力克制心魔，你娘还在等你回家，我相信你可以的。” “陈炎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然后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娘亲。” 只见不停刺激下，药人忽然捂住额头有些痛苦的模样。 余青青屏息凝神，紧紧盯着他。 又怕药人陡然间狂躁发怒，又希望他能赶紧恢复理智。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出手将其斩杀。 “陈炎，要想起来啊，你不是药人，你家在陈家村溪水林，那里有很多漂亮的桃树，你还经常去后山砍柴……” 药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忆，他愈发痛苦不堪，他四肢肌肉暴涨，甚至青筋都凸显出来。 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是很快余青青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从头到尾陈炎都没说过一句话，如果说这还正常的话，那他痛苦到这种程度了，还仅仅只是低吼呜咽就很不可思议了。 除非他哑了。 “陈炎，你还能认出来我是谁吗？如果记得我的话，你就点点头。” 余青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只见药人将玉镯扒拉到自己身下，他衣裳破破烂烂，四肢都是伤痕，此刻只能用嘴巴将那玉镯舔舐干净。 但很快余青青便看见极为震惊的一幕： 药人的舌头竟然被人硬生生削断。 他越是想要张嘴将玉镯舔舐干净，越是会流无数鲜血。 “怎么会……是谁竟然将你的舌头都连根拔除了？” 余青青大惊失色，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听过药人说话，以为裴晏端是通过特殊手段让他丧失理智后，便跟野兽般失语了。 那时候她还劝裴晏端，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杀器，未免太过残忍。 但那时候已经贵为天子的裴晏端却跟余青青大吵一架，甚至还嘲讽她妇人之仁。 结果没想到失语的原因居然是拔掉了他舌头。 简直丧心病狂！ 一开始药人在啃食死老鼠，所以满嘴鲜血混着恶臭时，余青青以为那都是腐肉的血。 结果现在才发现，他只要张嘴便会流出无数猩红血液。 他能活到现在没有失血过多而死，简直是个奇迹。 难怪裴晏端会说改造后的药人无坚不摧天生神力，即便被砍掉四肢也能撑许久。 “嗬嗬嗬……” 男人嗓子里只能冒出来简单音节，他头痛欲裂，最终放弃舔舐玉镯，而是将它死死攥在掌心，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余青青看向沙漏，马上那群换岗卫兵便会来此。 她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杀还是走。 第73章 救下药人 就在她即将拔剑的刹那间，笼子里的男人忽然直直朝她望了过来。 他还是那样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看向余青青。 “嗬嗬嗬……” 药人的眼珠子都布满红丝，他忽然流下一滴血泪来。 可惜什么话都说不出，男人只能不断烦躁地低吼着。 空气沉寂了片刻。 随后那药人便重重点头。 他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许久没有用两条腿走路，他甚至有些跌跌撞撞。 药人微微张开嘴，用布满脏污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那里面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舌根。 余青青愣住了，她忽然想到自己方才问的话。 ——“陈炎，你还能认出来我是谁吗？如果记得我的话，你就点点头。” ——然后现在他便点头了。 所以说，陈炎真的恢复了记忆和神智，还有的救！ “你等下，我这就帮你解开束缚。” 余青青立刻拿出钥匙将笼子打开。 但是眼下还有一个麻烦的问题，那便是药人脖子上还拴着一根巨长坚硬的铁链子，这是由玄甲寒铁打造，普通人无法打开。 她现在功法提升了数层，就算可以试一试将链子打开，也不得不面临很要紧的一件事： 铁链一旦断开，声音巨大必然会引起所有人注意，到时候就会无比棘手。 但是都已经走到这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也没有再犹豫的可能性。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所以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余青青思忖了下，随后看向他身后的重重铁链。 “你如今还有力气逃跑吗？待会我可能不太能顾及得上你。” 药人点点头。 随后他又使劲攥紧拳头，将空中正在飞舞的苍蝇轻而易举抓在手中。 像个孩子似的炫耀。 这敏捷度简直堪比野兽。 也就是说他如今已然被改造到了拥有相当恐怖的实力。 就差把药人封进坛子里，炼制到唯裴晏端是从的地步。 “那就好，在我数三二一动手斩断你身上铁链之后，你就必须要紧紧跟着我，然后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明白吗？” 今天晚上的端王府本就看守重重，地牢一旦爆发大动静，势必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前往。 只要能逃出端王府，她就有本法顺着小路逃脱。 药人的眼睛睁得很大，只见他沉默无声地再次点头。 随后便起身为她腾出空间。 “三。” 余青青深呼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将全部内息灌注于长剑之中。 此刻她眼中只有一剑一锁链而已。 “二。” 长剑瞬间出鞘，利器相触发出极大嗡鸣。 火花四溅，只听见“砰”的一声。 那极为厚重冰冷的铁链，顷刻间便忽然断裂开来。 “一。” 余青青毫不犹豫转身。 “跑！” 她话音刚落，整个地牢都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原本这铁链拴在巨大石柱上，链子断裂，连带着地牢看起来都岌岌可危。 但余青青已然飞身往前，她一刻都不敢再停留。 耳边是狂风呼啸，身后的药人也正紧紧跟着她。 只见刹那间整个端王府都灯火明亮，闹哄哄引起无数响动，黑压压一群人正在往这里赶来。 “快点抓刺客了！” “不好，居然会是地牢出事，快去禀报端王！” “该不会真是安梁王那玉面罗刹鬼干的好事吧？” “不管是谁，我们王爷可都是下了死命令，定叫那人有去无回！” 这声音甚至离余青青越来越近了。 东南方假山尚且有些距离，原本是要秘密逃脱，但是现在只能硬闯。 那里也是最近最合适逃生的路线。 于是余青青只能驻足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稍有停顿！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正有人朝着他们大喊道： “小贼快快束手就擒！” “你们几个快些去叫殿下，那药人竟然在逃跑！” “什么？药人居然被放出来了。” “大事不好，地牢如今坍塌了！” “阁下究竟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他们这群护卫自然是知道裴昭霖名声，纵然没见过，也知道那男人双腿残废，断然不可能轻功如此了绝。 难道说是那个女人？ “你要是余青青的话，现在苦海回头还来得及。” 前面的弓箭手正瞄准两人。 “我们王爷待你不薄，就连你背叛王爷后，选择跟着那安梁王前去浮屠塔的事情，他都从未对你下过死手。” “今日若是赶紧停手，回到端王府的话，王爷肯定会留你一命！” 余青青翻了个白眼。 当她是傻子呢。 这些话术，也就骗骗这群不了解裴晏端的人。 实际上端王那人呢，对待背叛自己的人向来不会留情。 从前不过是怀疑她和人有染，便能生生害死自己的孩子，更别提现在了。 而且裴晏端早就和冥王联手，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浮屠塔里的余青青，其实就是个假货。 所以为了计划顺利实施，她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便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随着身后护卫的话音落下，只见无数长箭朝着他们飞射而来。 “噌噌噌——” 银白箭镞锐利无比，有长箭擦着余青青的脸颊过去。 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但她半刻不敢停留。 该死，那些长箭向来不长眼，若是被射中后，别说逃命，恐怕霎时间便会被阻碍行动力。 在下一波箭羽到达之时，余青青拼命飞身往前。 “马上就到了，快走！” 但是人就算再快，也跑不过弓箭。 纵然看不见身后的动静，但是从那追踪而来的锐利声响来看，马上就会射入他们体中。 假山后的通道近在眼前。 破空之音也已经朝他们袭来—— “就是这里！” 第74章 火烧王府 余青青脚下生风，蹬着巨石便往墙上翻身而去。 身后却是铺天盖地的长箭。 “快走！” 余青青不知道能撑到几时，只要跨出这道她就能借着地势往小路跑。 不用看也知道，那群人虽然追不上来，但是无数箭雨已经朝他们射过来，如果真落到万箭穿心的地步，那大罗金仙都无能为力。 余青青转身便将无数煞气凝聚起来，准备殊死一搏。 她皱眉道：“这里我先顶着。” 但是转头间，她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同野兽的眸子。 星火灼灼，只见披头散发的药人却忽然停在地上不动了。 月光照亮他满是脏污，但依旧明亮的眼睛。 他比划着余青青看不懂的手势，然后便和她并肩而立。 只见药人原本就粗壮的手脚，眼下忽然又暴涨数倍，甚至那身肌肉都要将衣服撑爆。 男人双眼猩红，怒吼着迎面就对上那些箭雨。 余青青愣住了。 他要跟自己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药人伤势本就严重，况且就凭他们俩人，又能撑多久呢？ 电光火石之间，漫天长箭宛若暴雨倾盆而下。 “快射！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爷有令，格杀勿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今日插翅难逃！” …… 火把高高亮起，漆黑长夜被照得宛如白昼。 护卫们俨然是要对他们下死手。 也对，反正端王本来就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这样的命令她一点都不意外。 在箭雨近身的那一刻，余青青福至心灵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 就像是人之将死会有回马灯。 余家满门覆灭那一年她滚落山谷，说起来很好笑，小时候连鸡都没杀过，那时候却毫不犹豫选择以后要习武报仇雪恨。 从那以后，她跟着端王刀山火海，屡屡为他立下奇功，甚至能在刺客捅进他心脏的当头，余青青都敢推开他，然后自己就差点死掉。 那个时候裴晏端说什么来着？ 他说，除非黄土白骨，我护你百岁无忧。 如今看起来便是笑话。 可她还是会心脏刺痛，会想起来昔年少年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荆棘划破衣裳他都不会松手。 他最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轰—— 只听见身后药人传来阵阵低吼声，他举起地上石块便朝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砸了过去。 非但如此，他还将余青青护在身后。 只见那些尖锐长箭，触碰到他肌肤的时候，就像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男人的身躯已然被改造到令人恐惧的地步。 有眼尖的人已经开始颤抖着往后退： “不好，那药人竟然已经完成石化，他如今刀枪不入，快去禀报王爷！” “快撤退！他力大无穷，我们都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该死，不是说药人还达不到石化资格吗？怎么会这样。” “这怪物平日里肯定是在伪装，速速用火攻！” …… 他们各个面目狰狞，准备去换上绑火的箭羽。 然而危急时刻根本来不及。 只见那些长箭被怪物捏在手中宛如儿戏，甚至还丢掷了过来！ 黑压压人群里瞬间哀嚎一片，最为可怖的是他准备连假山都拆掉，直接用来砸在他们身上。 若是真叫他得逞，恐怕偌大端王府都要遭殃。 “快射他的眼睛！” “那怪物石化之初最是狂躁，很快便会支撑不住！” “你们几个现在赶紧去抓他身后的少女！” “王爷说了，但凡能杀了此女，重重有赏！” …… 只见他们一边撤退，一边瞄准了药人的眼睛射箭。 就算他力气再大，也被这漫天箭雨阻碍住了手脚。 更为关键的是药人实力不稳，即便那些长箭不会没入皮肉，但却是实打实疼痛。 男人捂着眼睛痛苦呻吟。 他还得一边护住少女，一边提防长箭会入眼睛。 压根就是自顾不暇。 而护卫队已然重新开始逼近他们。 若是再等来火攻，恐怕余青青和药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在下一波长箭袭来之际，你尽可能多地抓住它们，然后我会想办法放一把火。” 余青青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强迫自己冷静。 她头脑飞速运转，看向对面亮如白昼的火把。 如今药人已经提前石化，起码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些时机。 “到时候提前给他们来一次火攻。” 余青青还是从对面那群人的话语中得来的主意。 虽然箭羽需要绑上特定火种射出去，但他们却完全不需要。 因为药人力大无穷，在长箭点燃的瞬间，便能直接将这些锋锐利器丢出去。 也根本不需要拉弓射箭，所以只需要找到火种就行。 “你们几个来得正好。” 余青青面无表情看向不远处那几个护卫。 现在最不缺火种的，可不就是对面那群人吗？ 她要来一招凭空借箭。 药人低吼两声以示回应，于是他一边怒吼着丢掷石块给余青青掩护，为她争取时间，一边腾出手来迎接那些长箭。 只见少女足尖轻点便飞身而至，火光倒映着她那张极为冰冷的脸。 余青青想，大仇未报，她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下一秒，那几个护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就瞧见脸上带着恶鬼面具的黑衣人欺身而至。 速度极快，长剑也在转瞬间便露出寒光。 余青青拿到火把后转身便撤，她并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纵然是有药人掩护，她也避免不了被箭羽所伤，胳膊上血流汨汨，那破空而来的一箭竟然已经将她胳膊射穿。 但是眼下根本没时间在意伤口。 余青青飞速赶往药人身边，她掏出一包磷粉给药人。 “快将它们全部洒上。” 她大口喘息着，身上伤口鲜血崩裂，滴滴答答落在泥土中。 余青青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只死死顶着对面。 在那群人即将再次射箭的空挡间，她极为冷静道：“放箭！！” 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余青青手中火把毫不客气地点燃那些箭羽。 磷粉本就极为容易燃烧，在火把的刺激下直接燃起熊熊烈火。 药人发出嘶吼声，只见他瞬间大力丢掷出去，空中便宛若天女散花。 本是漆黑深夜，却像被灯火点亮，霎时间亮得惊人。 “不好了，他们竟然率先火攻。” “快跑！快跑啊！！！” “走水了，走水了，速速救人！” …… 一时间黑压压人群抱头鼠窜，此起彼伏传来阵阵痛哭嚎叫声。 没一会的功夫，有不少护卫甚至直接就被烧成了焦炭。 此处假山本就没有水流，仅有的草皮都只会更加助长火势。 于是裴晏端赶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让他近乎噩梦的场景。 只见整个端王府都宛如人间炼狱，那些护卫在大火中惨叫呻吟，而始作俑者就是对面的那俩人。 一个是头戴恶鬼面具的黑衣人，一个是他悉心改造的药人。 裴晏端目眦欲裂：“你究竟是谁！！” 很明显，不管是谁，他都会让其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隔着漫天熊熊烈火，余青青终于又再次见到了端王。 火势盛大宛如烟花，照亮她璀璨如星的眼眸。 余青青弯唇，嗓音经过特殊处理后极为粗粝沙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裴晏端你，早晚也会死在纷飞大火里。” “这是我为你送的一份大礼。” 话毕，她和药人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阻隔其中的火海愈演愈烈，甚至有种要将端王府烧光殆尽的趋势！ 浇水的浇水，逃命的逃命，一夕之间甚至不能前进分毫。 只能任由那两人逍遥离开。 裴晏端胸膛急剧起伏，他神情相当可怖地盯着那堵墙。 “来人，画像发布追缉令，但凡得到这俩人头颅者，赏金五千！” “迅速派影卫封锁这一带的出口，白日里也要严加盘查。” “即日起，一家一户给本王挨家挨户地搜！” 他就不信，这俩人还真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第75章 打道回府 余青青一路顺着黑夜驻足狂奔，他们两个半点都不敢停留。 分明是深夜，长街却纷纷有马蹄声响起，不远处已经有火把明灭。 “看这样子，裴晏端已经开始派人严加搜查了。” 余青青脸色苍白，胳膊上的箭伤狰狞可怖，要不是因为穿着夜行衣，恐怕长袖早就被染得猩红。 药人说不出来话，只能焦急地看着她，似乎是想问该怎么办。 “无碍，因为他根本不会不想到，我们不会出城，走的也是地道。”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余青青疼得冷汗淋漓，她咬牙撕下一块衣料绑在手臂上，防止血迹蔓延在地上被人察觉。 “不远处就要到了那地道，劳烦你将那井盖打开。” 她指了指那个枯井，额头碎发粘腻，每说一句话便喘息良久。 眼看着眼前近乎一片黑暗，余青青还是强撑着往前挪动。 “轰隆”一声。 直到不远处的井盖被药人轻而易举打开后，她才放下心来。 “跳进去往里一直走，最后敲三下木板，便会有人给我们开门。” 余青青唇色苍白，失血过多她近乎站立不住。 下一瞬，她忽然被药人扛了起来。 余青青：？ 她晕得差点没吐出来。 顷刻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都是倒过来的场景。 药人哼哧哼哧带着她走到井盖前，又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来，眼睛弯弯带着笑，仿佛很不好意思。 余青青：“……” 没记错的话，他俩当初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药人可是差点要将她弄死。 那时候感觉他是个极为沉默冷酷的人，怎么现在笑起来有点憨态可掬。 “走吧，我还能撑一段时间。” 余青青带着他往下跳，这是口枯井，底下看起来杂草丛生。 犄角旮旯，任谁都不会怀疑这里。 站稳脚跟后，她摸索着找到凸起的石块摁下去，随后只见原本的石墙慢慢打开留出一道门。 于是余青青果断和药人走了进去，又将石门锁紧。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隐约看见上方的光亮，于是药人按照余青青的吩咐，伸手敲了三下。 随着木板被打开，俩人被拉拽上来，终于再次见到光明。 “你怎么落得如此模样？” 开门的正是裴昭霖，只见他也是一身黑衣，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脸色也极为苍白。 余青青：“好巧，原来殿下也晚上出去玩啊。” 他俩前不久还互相客气礼貌早点睡觉，结果下一刻就通通撞见了。 他们可真是彼此彼此。 空气中蔓延着尴尬的气息。 但是这种时候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黑心莲。 “这位是陈炎，也就是隔壁老人家的儿子，他被裴晏端炼化成了药人，所幸神智还在，没有彻底失去理智，我就将他救了出来。” 否则一旦真的变成唯裴晏端使用的大杀器，他们根本抵抗不住。 余青青老神在在道：“我临走时给端王府放了把火，如今他可能要翻遍整个京都找人了，真是对不住殿下。” 裴昭霖哦了一声：“无碍，本王也给天师府留了个大礼。” 余青青好奇：“什么样的礼物？” 裴昭霖：“水淹天师殿。” “巧了，我也是火烧端王府。” “……” 一个水淹，一个火烧。 他们还真是彼此彼此。 一旁的药人神情却很是激动，他双眼落下泪来，想要跪下来磕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谢，你娘亲也确实就在隔壁另外一座宅院。” 余青青连忙拉起药人。 “所以你今夜要好好养伤，等收拾好了随时都能去见她。” “现在先处理好你身上的伤口比较要紧。” 药人摇摇头，又指指她的胳膊。 余青青：“你是要我先疗伤？” 药人点头如捣蒜。 裴昭霖皱眉道：“你是这里唯一懂医术的，况且受伤也严重，先治好你的胳膊再说。” “这是本王的命令。” 余青青：“行。” “至于陈炎你呢，先去药桶里泡着，然后将药敷在伤口处。” 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咬牙从医药箱子里翻出来些瓶瓶罐罐递给他。 “黄色的放入浴桶里，蓝色贴服。” 药人点头，随后按照她所说的去对面房间里做药浴。 余青青这时候已然痛到话都说不利索，她隐忍着痛意道：“待会可能要劳烦殿下帮我个忙。” 裴昭霖将她扶到凳子上。 “你但说无妨。” 余青青：“我左臂被长箭彻底贯穿，恐怕伤到了筋骨，虽然那时候将外面的箭杆拔断了，但还是有一部分在骨肉中。” 她身上伤口无数，手臂最重。 “殿下帮我拔出残余箭镞的同时，恐怕还需要及时为我护住心脉。” 一旦长箭拔出，便会血流不止。 她还得忍着剧痛给自己缝合。 眼看着裴昭霖神情凝重暴躁，余青青跟他开玩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反正死不了。” “本王说过，若是你死了，会让裴晏端给你陪葬。” 裴昭霖垂眸，神情晦暗不明。 第76章 医治箭伤 余青青听见裴昭霖这番话，只当他将怒火对准了端王。 毕竟如今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眼看着夜行衣上血腥味越来越重，余青青不敢迟疑。 “有劳殿下了。” 裴昭霖嗓音低沉嘶哑：“举手之劳而已。” 他并不喜欢少女这般客气疏离。 裴昭霖先是用剪刀剪开她胳膊上的衣袖，果不其然露出大片伤口，他瞧见金色箭镞紧紧没入其中。 他做这些时行云流水，动作很是干脆利落，像是做过无数遍。 眼看着余青青手臂上伤痕累累，裴昭霖眉头紧皱。 “这附近也并没有药铺，你的伤口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余青青低声喘息道，“无事，我自有办法。” 说着，她便给裴昭霖递过去一柄匕首。 “殿下您暂且先将箭从骨肉中拔出来。” 裴昭霖抬头：“你说过，接下来便会血流不止，本王需要动用内息护住你心脉。” “的确如此，所以殿下只需要一边护住心脉，一边为我止住血就好。” 余青青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将指了指那匕首。 “然后将刀锋放在烛火上炙烤，待到通红滚烫之时，再帮我将腐肉剜出。” 裴昭霖垂眸不再看她。 光是听描述就知道会有多痛苦。 但是眼下他们连麻沸散都没有，甚至眼下根本不能出去寻找医馆，否则就会被当街斩杀。 “行……交给本王。” 裴昭霖俯身，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去拔掉余青青伤口上的箭镞。 男人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动作却轻柔细致，不敢有丝毫的碰撞或是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了余青青。 两人距离极近，甚至不可避免就能看见彼此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从这个角度，余青青能清楚看见裴昭霖黑而卷翘的睫毛，往下便是高挺鼻梁和一双薄唇。 他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好看得令人惊心动魄。 裴昭霖声音低沉暗哑：“痛就叫出来，心里不会那么难受。” 他说话时，余青青脖颈间落下温热呼吸，痒痒的，但她不敢挠。 这话呢也格外耳熟。 余青青寻思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当初她帮裴昭霖医治的时候说过的话，那时候让他痛就叫出声，结果黑心莲硬生生咬牙一言不发。 余青青觉得黑心莲又是在点她，于是挺起胸膛一本正经跟他保证。 “殿下放心，我在端王府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就比刀还硬了，不会叫唤出声吵到你。” 裴昭霖：“……” 她脑子里真是奇奇怪怪。 然而眼下他十分谨慎小心，并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那箭镞已经深深穿透骨肉，看起来极为骇人。 裴昭霖挑灯为她拔箭，烛火下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随着力道逐渐加大，他毫不犹豫将里面的利器拔了出来。 霎时间血流如注！ “嘶……” 好疼！ 余青青感受着火辣辣的痛意，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她不禁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裴昭霖正用一块上好的丝绸给她包扎止血，随后又动用内息为她稳住心脉。 “聚精会神。” 裴昭霖见余青青愣在那里，不禁低声提醒她。 “别怕，本王会动用内息，帮你护住心脉。” 裴昭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本王先前所说也是真的，你若是痛，叫出来或是哭出来都好。” 他想到那时候在虞美人花海前，少女痛到失去意识，还要凶巴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的时候。 明明怕疼怕得不得了，却总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本王从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所以如果弄疼你，实在很抱歉。” 余青青愣住。 她头一次在黑心莲嘴里听到很抱歉这三个字。 这是对她说的吗？ 可是那长箭没入骨肉后，再拔出来本就会痛，跟他没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裴昭霖手中动作虽然算不上专业，但确实小心翼翼到让人觉得珍重的程度。 即便他再暴躁不耐烦，行动却依旧温柔。 话毕，裴昭霖的手掌，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腕，正运功帮她护住心脉。 余青青回过神来，迅速将银针拿出来封住穴位。 两人配合默契心照不宣，一时间空气中都安静下来。 不知多了多久，手臂上的箭伤终于不再大幅度流出血来。 “止住了。”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手臂上三根银针并不敢取下来。 如今就差将腐肉剜出。 裴昭霖已经开始动作，他先是清理伤口，接着取出匕首，动作轻柔，不敢用力，像是在清理着一件易碎物。 “怎么会这么深。” 清理完伤口，裴昭霖看着血肉模糊的余青青，不由得皱眉。 “疼吗？” 余青青摇摇头。 裴昭霖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阴郁模样，却很细心打了一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 她动了动手臂，又缓缓收了回来，余青青发现箭头上有一滴黑色的液体。 是毒。 “……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多腐肉。” 余青青蹙眉道：“箭上有毒，虽然我本身百毒不侵，但是这些毒素残留在血肉里会致使它更加溃烂不堪，若是再迟一些，恐怕手臂都不能要了。” 她体质向来特殊，虽然百毒不侵，不至于死人的程度，但这点反而也成了弊端。 一旦中毒，甚至连毒素残留在皮肉之中都不会察觉的到。 裴昭霖抬头死死盯着她：“所以本王要如何才能救你？” 他下意识攥住了少女纤细手腕。 这种情绪很古怪。 从前被少女抛弃时，裴昭霖近乎阴鹫偏执地想，哪怕是死，也要俩人一起下地狱。 但自从那日被困山洞开始，他忽然觉得少女活着就很好。 如果真到了无路可走那一天，裴昭霖反而希望那时候自己孑然一身。 裴昭霖在想，他该不会是脑子里也有毒素淤积了。 旁边的余青青看他沉默半晌，还以为黑心莲是怕自己太麻烦，于是果断露出轻松的模样跟他唠嗑。 “这算什么，跟先前殿下的寒毒相比，我这才是小巫见大巫。” 余青青一边跟他开玩笑一边分散注意力。 “殿下只需要按部就班将腐肉刮出即可，但是由于毒素侵入骨髓，您还得帮我冲洗伤口并敷上药膏，最后用针线缝合。” 她如今只有一只手，没办法做到为自己缝合。 裴昭霖闻言看向她的眼睛，不知道余青青怎么就能这样信任自己。 就像那时候并肩作战时，她竟然毫不犹豫就把后背相托。 裴昭霖轻笑道：“本王可不会缝合之术，你不该这样信任我。” “我当然相信殿下啊，不然也不会在春猎场选择您。” 余青青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无辜。 ……假的。 她没敢说真话，毕竟确实不太能相信他。 但是眼下压根没有合适人选，药人和绿腰都遍体鳞伤，总不能叫双目失明的陈母来给自己缝合伤口吧？ 战战兢兢走到如今这番地步，余青青也不相信裴昭霖会相信她。 两人不过都是利益相关各取所需，互相演戏呗。 “嘶……” 余青青正思考间，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本能将手往后缩了缩。 “忍着点，”裴昭霖握住她的手，“等我帮你剜去腐肉后，再开始缝合。” 余青青咬着唇没有说话，借着月光和屋内燃烧的火把，她清晰的看到裴昭霖手臂上有两个泛着黑色的血点。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他怎么回事。 然而疼痛已经令余青青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裴昭霖将箭头上的毒血一点一点地剜了出来。 不过弹指之间，她却觉得恍若度年。 瓷盆中满满都是血水，不知不觉间，余青青唇瓣已经被咬得溢出血来。 “本王说过，若是痛便叫出来。” 裴昭霖揽住她的腰将少女抱在软榻之上，随后又递给她一个翠绿色竹筒。 “咬着可能会好些。” 余青青冷汗淋漓，像是从水里浸泡过。 她这会压根张不开嘴巴，唇瓣都是血，疼痛已经达到了灭顶之峰。 炙热滚烫的刀刃刮过血肉和骨头，寸寸都要她痛不欲生。 但少女只是紧紧咬着唇，死也不叫出声。 裴昭霖试图引导她：“张嘴。” 余青青咬得更深了，又是鲜血淋漓一片，很明显是痛到近乎失去理智了。 “……” 裴昭霖很烦躁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这双手这么多年来杀人无数，至于救人简直屈指可数。 关于要怎么照顾人这点，这么多年来他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别提要怎么对待余青青。 于是裴昭霖直接弯腰掰开她的嘴巴，又怕自己力气太大会适得其反，因此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 两指掰开余青青嘴巴时，不可避免被她死死咬住。 裴昭霖手指微微动了动，便感觉好似被她舌尖抵了下。 滑腻又潮湿。 第77章 揭穿秘密 裴昭霖：“……松口。” 余青青置若罔闻。 她甚至还使劲用尖牙咬了一口。 霎时间疼痛传至裴昭霖四肢百骸。 于是他的指尖在余青青嘴巴里动了动，试图抽离出来，结果惹得她一阵不舒服别开头去。 裴昭霖眼神微暗，放在余青青腰窝上的手也微微收紧。 余青青还是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她痛到牙齿都在打颤，完全是在靠本能反应咬人。 别说是手指，可能塞进去个盘子都得被她咬的稀碎。 裴昭霖视线落在她惨白的薄唇上。 上面血迹斑驳，有他的血，亦有她自己的。 他感受着少女的不舒服，黑眸沉了沉：“很快就会结束了。” 趁着她松开嘴的间隙，裴昭霖将竹筒放在她口中，谨防下意识咬到舌头。 随后男人屏息凝神收尾，开始替她缝合皮肉。 他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烤了许久，随后全神贯注开始动手。 “忍着些。” 话音刚落，裴昭霖手中银针开始缓缓穿过皮肉，他从未如此聚精会神过，常人若是见到那狰狞可怖的伤口早就该吓得脸色惨白，他却置若罔闻。 有鲜血滴落在裴昭霖的墨黑衣袍上，他也好似根本没看见一般，只是认真地看向余青青的胳膊，一点点将她皮肉缝合在一起。 这一箭刺入的极深，几乎将她的胳膊都射穿，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隐隐向外渗着鲜血，尽管不多，却依旧看起来触目惊心。 裴昭霖皱眉：“看来将祛毒之药敷上后才能去除病根。” 他的手法很快，几乎是看到了血肉就缝合，利落得很。 不过片刻，余青青那只原本还鲜血淋漓的手臂就已经缝合完毕，从前如雪的肌肤上，如今却依旧纵横着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 在最后一道针线落下时，裴昭霖才终于松了口气。 “啊……” 可剧烈的疼痛也让余青青忍不住痛呼出声，她竟然生生疼醒了过来，连嘴巴里的竹筒都掉落在地上。 她死死地抓着裴昭霖的胳膊，眼里满是疼痛：“裴昭霖，你……” “轻点，我胳膊都要废了。” “终于醒了，现在胆子倒是也大了，敢直呼本王的名字。” 裴昭霖嗤笑道：“你这样就很好，何必像平日那般伪装。” 他起身换了盆新水，学着平时里陈伯的模样，用毛巾擦拭着少女额头。 裴昭霖向来不喜欢余青青违心的奉承，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缝合完了，你接下来几天就好生修养，端王府的仇本王会替你报。” 余青青看向他，猝不及防地接近，俩人都有一瞬间的愣怔。 四目相对，像极了暧昧不清。 “擦完了，剩下的就是敷上药物。” 裴昭霖的手有刹那间的僵硬，但他佯装若云淡风轻的模样迅速收回手。 余青青：“……” 不是，她额头上的冷汗，甚至都还没擦干呢。 这人怎么走起路来还顺拐了，像落荒而逃似的。 裴昭霖转身回来的时候，又开始给她敷药，垂眸时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于是余青青偷摸打量了裴昭霖一眼，只见他也是额头细汗，整个人也憔悴不堪。 余青青愣住了。 难道就是为她所累吗？ 她琢磨了会，开始继续说正事：“殿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先听坏消息。” “今天端王府后院被我一把火烧了，药人也被我带走，裴晏端正在彻查此事，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早晚会查到这里。” “料到了。” 裴昭霖指尖蹭了些清凉解毒的药，缓缓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本王今晚夜袭天师府，拿到了浮屠塔的密匙，顺便还知道了一些事情。” 余青青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听他讲。 “当今老皇帝已经空剩皮囊，他形如傀儡被幽禁，几个皇子都不是裴晏端对手，他利用冥王给他们一一下了毒。” 余青青并不意外：“他一向心狠手辣，不过看上去也太操之过急。” “因为天师府要联合裴晏端叛变，他前阵子娶了柳如雪做妾，连带着将相府也吞入腹中，如今只剩下将军府还在苟延残喘。” 裴昭霖漆黑眼眸深邃。 “越着急反而容易露马脚。”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揭穿裴晏端的秘密？” “不仅仅是这样。”裴昭霖为她涂抹完最后一点药。 还系了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 余青青：“……” 这人不仅画画像小鸡啄米，怎么系个纱布也这么奇葩呢。 裴昭霖却露出个很满意的笑容，他接着道：“本王要先让他喜不自胜，在得到希望后再彻底失去。” 余青青也一点就通：“所以殿下这是打算，要助他一臂之力登基上位了？” 问题来了，裴晏端可不会轻易相信，毕竟他这人向来多疑。 “不错。” 裴昭霖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偏头和她对视。 “他不是最信任浮屠塔上的那些假货吗？那我们自然也能取而代之。” 黑心莲提到浮屠塔的时候，嗓音很冷，像数九寒天里的冰块。 第78章 生母遗物 “如衡须子所言，混进浮屠塔中瞒过冥王，恐怕难如登天。” 余青青知道浮屠塔对他来说意义格外重要。 毕竟那里曾经是他生母江不渺所住的地方，见证了女人从奢糜浮华走向衰微没落，直至惨死动乱中。 她向来不相信所谓的妖妃祸天下，不过是拿他娘亲当借口而已。 但是冥王此人谁都不知道底细，根据衡须子的描述，他们两个加起来没准都不是对手。 余青青半靠在软榻上道：“我今晚夜闯端王府时，恐怕裴晏端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他没想到我会直奔地牢去劫走药人。” 甚至临走时还放了把火。 毕竟裴晏端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余青青来端王府竟然只是为了药人。 她抬眸看向裴昭霖：“他和天师府的宋婉卿确确实实已经开始联手了，这几日京都城内关于天师之女是神仙下凡的消息也越传越广。”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裴昭霖在一旁净手清洗，他指尖尚且带着些血腥，俯身时露出手腕上那极为突兀的佛珠。 “倒是好算盘，不日后他二人便会借着诛杀奸臣的名号,一个成为仁义之君，一个便是菩萨仙使，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 黑心莲嗓音带着讥讽。 毕竟他们两个的荣华富贵，俱是虚情假意，践踏在她和裴昭霖的尸骨之上。 这种歹毒计谋一旦得逞，余青青和裴昭霖就是遭万人唾骂的过街老鼠。 谁都不会在乎什么才是真的。 余青青定定地看着他：“殿下打算何时登塔？” “后夜子时。”裴昭霖顿了顿，接着说：“明日你暂且护送他们几人去找衡须子，他已经解决了陈家村瘟疫，此刻就在岭南村舍，本王会将小路地图交予你。” 他说这话时相当平静，但是不知怎得，却让余青青感到有些怪异。 就像是在交代身后事似的。 但随即她便安慰自己，这不可能，毕竟黑心莲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如此说来，殿下已经想好如何混入塔中了？” 余青青想了想，端王府和天师府近乎同一时间出事，醉千秋和曼陀罗都生死不明，这等局势下，浮屠塔上面的冥王早该猜到是他们。 更何况当时那群护卫也口口声声说，端王要他们活捉裴昭霖。 这等棘手局势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恐怕浮屠塔早就已经准备瓮中捉鳖。 就等她和黑心莲上钩。 “后日你自然会知道。” 裴昭霖神情毫无波澜，好似运筹帷幄尽在手中。 不说就不说呗，居然还卖关子。 余青青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毕竟他们如今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裴昭霖这人杀人时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他归根结底并不会滥杀无辜。 更像是全凭喜怒哀乐决定仇家的死法。 所以在外人看来，黑心莲那残忍手法简直酷似恶鬼罗刹。 外边一轮明月正从乌云里钻出来，满室都是朦胧柔和的光亮。 “不知殿下今日水淹天师府是为了什么?” 余青青看向月光中的裴昭霖，有些好奇。 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这话似乎有些不妥，毕竟裴昭霖最讨厌别人打探自己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那天师府跟裴昭霖的娘亲有些渊源，这也成了他的禁忌。 余青青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殿下若是不想说就不说。” 眼神比真金还真。 但是没想到裴昭霖似乎并不在意。 “本王去天师府是为了拿回母妃的遗物，当年先皇死后，她被新皇赐给老天师，生下容墨竹后便又成为笼中鸟，被祸乱天下的名头囚禁宫中。” 黑心莲语带讽刺，他随手便撕扯下来落在窗柩上的一朵花，男人手指本来就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就连辣手摧花的时候都显得极为漂亮。 “可惜老天师死得早，不然本王便将他挫骨扬灰。” “至于这装神弄鬼的新天师，和他女儿宋婉卿一般是个无用废话，竟然相信裴晏端的蠢话，以为本王高居浮屠塔上，根本不会对他动手。” 余青青歪头看他：“那殿下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她自然知道这种滋味。 当初被碧莲抢走娘亲留给自己的璎珞时，她便恨不得将其手刃解恨。 “找到了。” 裴昭霖抬头看向她。 男人漆黑眼眸酝酿着落寞情绪，他身形单薄像个孤零零无家可归的野狗，脊背却很挺直如松柏。 裴昭霖忽然笑了起来：“本王在树底下挖出来了她留下来的东西，是沉沉一箱金银珠宝，还有一个落锁的黑匣子。” “她在信中说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活得长久，希望日后本王偷偷取走这些毕生钱财，带着弟弟远走高飞。” 造化弄人，也许连当初的江不渺都没想到，裴昭霖会成为威慑一方的安梁王。 在她死后不久，容墨竹更是被人遗弃。 “殿下如今已经家财万贯，想来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倍感欣慰。” 更何况裴昭霖和容墨竹也已经相聚，他们二人都已经成长到了令人恐怖的境地。 若是他没有这些心狠手辣的手段，恐怕在风云诡谲的朝堂后宫也活不长久。 余青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转移话题。 “那殿下可知另外一个黑匣子里是什么？” 裴昭霖摇了摇头。 “匣子极为坚固，并且没有钥匙，本王试过强行破过，结果全都失败告终。” 他也不理解其中的道理，只是回想了下那封信中所说。 “母妃说，这黑匣子的钥匙就藏在浮屠塔中，有朝一日到了死局的时候才能打开，里面的东西若是出世，便会天下大乱。” 裴昭霖神情怔怔。 他想起母妃神志不清的那几个月里，总是喃喃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直到最后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看起来终于清醒了些。 却没有任何舍不得孩子的神情。 只有解脱和释然。 就像她真的要回家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裴昭霖都没有弄明白，他甚至一度怨恨过娘亲，为什么从来不曾抱过自己，只有死前摸了摸他的头，叫他快快长大。 那封遗书里说：“见字如面，小霖亲启，若是看到这封信，说明衡须子并没有带你隐退山林，可这个世界并不能由你控制，不过数年你便会死于非命，娘亲也是活了数十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她最后说：“若是到了死局之时，你便打开黑匣子死遁。” 整个信里没有提一句想念。 只有极为冷静地阐述一件事：他是将死之人。 裴昭霖从不信鬼神命运，也不信预言之事，只相信命运在自己手中。 若是天要他亡，那他偏要活下来试一试。 “殿下宽心，等时机到了自然会知晓。” 就连余青青都猜不透其中的意思。 但她想了想，江不渺乃是当世奇女子，就连肥皂火药这等秘术都是经由她手而出，想必里面真的藏有震惊世人的东西。 最为恐怖的是，数十年前江不渺就为他留下这些东西。 怎么就确定在她死后，幼小的裴昭霖会安然无恙活下来呢？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 “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取回浮屠塔，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余青青摸索着将左臂上其他受伤的地方敷完药，目光自然落到裴昭霖行走间，宽大衣袖露出来的小臂上。 那里有两个黑色小点。 看起来像是被毒蛇咬过似的。 余青青：！ 她终于想起来忘记什么事情了。 “殿下，你去天师府时，手臂被毒虫咬过吗？” “并没有。” 裴昭霖有瞬间的皱眉，但很快却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宽大衣袍下的手束在了身后。 “先前后山有蚊虫叮咬而已。” 余青青和他四目相对。 “所以殿下还是不信任我。” 第79章 不问不说 那两个黑点一看就是被毒虫所伤，可是后山极为清净，裴昭霖从来没去过。 退一万步就算真是被蚊虫叮咬，也不可能造成那样的伤口。 也就是说——黑心莲在撒谎。 “并非如此。” 裴昭霖闻言看向她，只见少女一双眼睛通红像是要哭了。 余青青发动眼泪不要钱技能，哭卿卿道：“没关系的殿下，我知道你的意思呜呜呜。” 裴昭霖：“……” 她满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被她这胡搅蛮缠弄得烦躁，也许是不想看到她哭，裴昭霖沉思了会说：“是蛊虫。” 余青青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神情：“我就知道。” “你的医术什么时候精到这种地步，甚至看一眼就能知道是蛊虫。” 裴昭霖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毕竟衡须子从医数十年，堪堪才能看出来。 “本王记得你还没有跟着衡须子学过几天。” “但是我这几日殚精竭虑将他送给我的书籍看了数百遍，早已经炉火纯青。” 余青青一点都不慌，毕竟她上辈子师从衡须子的事情，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于是她开始睁眼说瞎话，表现得相当谦虚。 “可能这就是勤能补拙，一点就通。” 裴昭霖：“……” 她果然是伤势好了很多，空口白牙开始自卖自夸。 非但如此，余青青还特别胆大妄为戳穿他。 “殿下恐怕不止这一处蛊虫，还有些其他伤口吧。” 裴昭霖沉默了会，随后道：“瞒不住你。” “衡须子都夸我有个狗鼻子。” 余青青笑起来脸颊梨涡露了出来。 “殿下先躺会儿，我去为你处理一下伤口。” 说罢，余青青起身扶着裴昭霖往另外一处软榻上躺。 屋内，她脸颊映衬着清冷的月光，竟平添出几分瑰色。 裴昭霖看着眼前这张嫣红的唇，心中一阵悸动。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本王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你如今身受重伤，胳膊使不上力，药人也还等着你救治。” 裴昭霖闭眼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仍旧还是她的脸。 于是他索性在心中默念佛经。 余青青眨眨眼睛：“殿下真是折煞我也，所有人都不得您重要，那当然是以您为主。” “况且受伤的是左手，右手根本毫不受影响。” 至于药人，他那药浴几乎要泡到清晨，此刻压根不急。 余青青说：“殿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我。” 裴昭霖缓缓掀起眼皮，烛火摇曳中，正对上少女那双漆黑漂亮的凤眼。 他心中佛经念得愈发快起来。 余青青看起来无比严肃认真，薄唇微动道：“我向来愚笨，并不懂得猜人意思，阴阳怪气也好，隐藏自己也罢，我只希望殿下能平安无事。” 起码现在不要出幺蛾子影响到自己。 她眼神清明，没有半分胆怯之色。 “更何况殿下救过我性命。” “很多事情，若是你不说出来，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殿下应该也听说过南街命案，那屠夫以为邻居偷盗，邻居以为屠夫和自己妻子偷情，俩人最终大打出手闹出人命。” “结果才发现都是闹剧，要是他们能说出来，也不会酿成那等惨案。” 余青青深呼吸一口气，眼神灼灼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殿下只要说，那我便信。” “你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会义不容辞。” 这才是相互结盟的道理。 …… 裴昭霖愣了许久，空气中逐渐安静下来。 余青青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直接开始为他疗伤。 由于他小臂上的蛊虫伤口还不知道是何原因，所以余青青并没有贸然出手，她也没有再过问半句。 两人就像是在较真似的，开始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完全就是没长嘴。 “请殿下褪去上衣。” 余青青准备给他治疗胸前的伤。 于是只见那衣服脱下来之后，露出更多鲜血淋漓的伤口。 余青青：“……”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他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是铜墙铁壁啊。 行医之人最看不得这个。 要是衡须子在的话，肯定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是余青青不敢，她只能生闷气，觉得黑心莲神经病。 裴昭霖蹙眉看向她：“这些并不严重，只是……” 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但是余青青没有应声，只是微笑着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裴昭霖的手腕上认真感受着。 黑心莲胸前的伤虽然多，但都不是致命伤，胸前的那一剑应该是暗器所伤，并不致命。 由此可见他去天师府也没那么顺利，但所幸都是些皮外伤。 余青青的医术深得衡须子传承，从来都是杀人无数，救人无数。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长嘴巴不说话的病人。 余青青：“蛊虫那里，殿下不说，我便不过问了哦。” 她今天非得治治黑心莲的臭毛病。 不知过了多久，裴昭霖像是终于捋好思绪似的，也学会了开口说话。 “蛊虫并非伤口。” 明明是他受伤，但是裴昭霖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余青青这样生气。 “是本王多年前和南疆蛊师做的一笔交易，这蛊虫能大大提升实力，甚至于十倍之上。” 他伸手过去道：“蛊虫便是从这两处皮肉里钻进去。” 黑心莲手臂白皙，青筋爆现，那俩黑点确确实实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副作用是可能会狂躁到无法控制。” “所以若是遇不上冥王，便不会使用蛊虫，除非真到了那等鱼死网破的境地。” 裴昭霖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阴郁。 “本王才会动用这种杀招提升实力。” 余青青：“……” 这意思是不是在说，到时候裴昭霖要真狂躁起来，可能连自己都杀。 但确实没有办法。 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上冥王。 第80章 谨慎考虑 但是余青青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毕竟众所周知，只要随便立下这种“可能狂躁起来无法控制”之类的话以后，一般情况下都是要死人的。 副作用这么大，就算能从冥王手中死里逃生，也很可能被反噬，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殿下要不然再谨慎考虑下关于进入浮屠塔一事吧。” 余青青的脸色这会终于缓和了些，看起来没那么烦躁生气了。 “冥王如今尚且不知道实力，就算混进去，也暂时没办法做到偷天换日，难不成还能让他返回南燕？” 她自问自答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人远赴千里之外来到这里，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本王从来没有说过要让冥王回去。” “偷天换日这一招的精髓在于让敌方都深陷其中，自以为是屠夫，其实是砧板上的鱼肉。” 裴昭霖还是那神情寡淡的模样。 他胸前伤口已经止住血，如今看起来却依旧骇人。 “后日潜入浮屠塔的同时，本王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放火烧山，让南燕陷入危机，如此一来，冥王不得不被紧急召回。” “本王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彻底取代他成为那个嗜杀暴戾的奸臣。” 这话听起来相当魔幻。 余青青反正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第一件事，南燕远在千里之外，殿下如何能让那蛮夷之地方寸大乱？” 她特别好奇地盯着男人，不知道黑心莲又有什么歪主意。 毕竟每当这个时候，余青青就会不自觉想起来上辈子跟他交手时，屡屡掉进裴昭霖坑里面，这人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玉面狐狸。 裴昭霖：“容墨竹已经奉本王之命，悄然率领安梁十万大军压境，声东击西只为截断燕国粮草。” “如今越国对南燕虎视眈眈，南燕王上乃是贪生怕死的鼠辈，不听劝谏，滥用奸臣，此计之后，粮草必会被截。” 余青青看着他愣了许久。 黑心莲怎么会连这件事都知道？ 上辈子她也是花费了偌大精力才打听到燕国的盟军越国，早就有了吞并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容墨竹那家伙竟然已经悄无声息从京都跑到安梁了，这俩兄弟简直恐怖。 “若是容墨竹率十万大军压境，燕国必然想联合越国共同对抗。” 余青青怔怔地思考着。 “除非……” 裴昭霖接上她的话：“除非本王派一舌辩说客前往越国，挑起冲突，答应帮助越国吞并燕国的锦城。” 余青青和他的心中想法不谋而合。 毕竟那越国虎视眈眈已久，必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就算是哪怕他不出手，只单单选择作壁上观，燕国也足以方寸大乱。 而这时候如果破坏南燕粮仓，莫过于给人一头重击！ 到时候燕国首尾自顾不暇，粮草更是火中求水。 “殿下真是好计谋。” 余青青在这一点确实佩服他佩服的心服口服。 她看着裴昭霖身上的伤，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劳烦殿下翻个身侧过来，我继续帮你上点药。” 裴昭霖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翻身照做让余青青处理伤口。 从这个侧面，能瞧见男人腰窝线条流畅，他臂膀也看起来极为有力。 余青青接了盆水过来，一边帮他擦拭身体上药，一边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第二件事，殿下为什么说取而代之做奸臣，而不是为自己正名？” 毕竟如今裴昭霖和她的名声恶臭远扬，三岁小儿都要编儿歌说他俩祸国殃民。 余青青倒是觉得无所谓，她本就是平民百姓，不需要多久，那些人便会逐渐忘记女人姓甚名谁。 毕竟道听途说者向来都只是跟风而已。 但是裴昭霖不一样。 因为他是赫赫有名的安梁王，他生母江不渺更是让人唾弃的妖妃，如今加上浮屠塔滥杀无辜一事后，普天之下想诛杀黑心莲的人数不胜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旦起兵相戈，到了连百姓都要起兵诛杀的时候，裴昭霖就不可能再翻身。 第81章 翻墙相遇 “那你觉得本王有什么名声需要正一正呢？” 裴昭霖闭上眼睛时嗓音有些疲倦，反问了下余青青。 少女的指尖撩过涂抹的地方，冰冰凉凉有些痛意，但他习惯后反而觉得安宁。 连带着她身上的青草香也让人难得想要睡个好觉。 “毕竟谁人不知本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 裴昭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半分讥讽或是愤怒，只是相当平静。 就像这句话确确实实在描述他自己。 乱世当头，人人皆道奸佞和忠臣不过一线之分。 他既然不愿意委身以命献祭天下，对待仇家还心狠手辣，自然在众人眼里就是奸臣小人。 “最重要的是，冥王留下的奸臣身份，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嚯。 裴昭霖要是说这话她可就不困了。 余青青表现得很殷勤给他捶背：“殿下细说。” 不过一时没把握好力度，黑心莲咳嗽连连，幸好他倒是没说什么。 “你不是想借助本王的手搅乱朝堂吗？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裴昭霖冷不丁冒出来这句话，像是早就知道余青青想要做什么似的。 余青青不慌不忙很狗腿道：“不敢不敢，小的怎么可能利用您，自然只会以您马首是瞻……” 这种心知肚明的话，说出来可就不好听了。 那哪能叫利用呢，分明是各取所需。 当年余府覆灭之时，这群皇室贵胄全都落井下石，甚至瓜分殆尽余府商铺。 上辈子的裴晏端还发誓说会帮她抢回来，最终呢？ ——全部落入男人手中。 “殿下您继续，我洗耳恭听顺便给您敷药。” 余青青从回忆中抽出神来，看着他背上的一道浅淡的伤口，开始帮他处理那些皮外伤。 裴昭霖细细感受着她处理自己伤口的动作，眸色渐深，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余青青当时在山洞里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就是往后背这里踹了他一脚。 于是本能反应下他忽然起了些鸡皮疙瘩。 没成想余青青更兴奋了：“殿下原来也会起鸡皮疙瘩啊。” 裴昭霖讥讽道：“不然你当真以为本王是冰块吗？” 余青青：“……” 这句话是过不去了。 她的错，早知道就不该喝醉酒乱讲话，结果被黑心莲抓住小辫子。 余青青竖起来两根手指发誓：“我醉酒后是真的会胡言乱语，殿下千万不要当真。” 裴昭霖面色苍白，若不是后背的伤口不断地溢出鲜血，如今趴在软榻之上，他只怕是要站不稳了。 “你最好是。” “我肯定是。” “……” 她怎么感觉自从跟裴昭霖呆久了，俩人说起话来都极其弱智，都像是三岁稚童似的拌嘴。 余青青最终还是张口解释了下：“其实也不是利用，只是想和您合作各取所需，毕竟殿下也讨厌那群伪君子不是吗？” 裴昭霖嗤笑。 “所以本王才会和你合作。” “探子早就来报，各方诸侯蠢蠢欲动准备讨伐诛杀本王，背后用意自然是要争夺王位，所以本王不如顺水推舟做了这份人情。” “裴晏端不是想要做仁义之君，率先攻破浮屠塔吗？本王偏偏不让他如意。” 余青青闻言终于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黑心莲想搞坐山观虎斗的场景。 反正他是奸臣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谁能将裴昭霖诛杀，自然会深得民心。 问题是没了冥王假装，一旦浮屠塔里变成了真正的裴昭霖，那端王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对裴晏端来说自然是重创。 余青青很会拍马屁：“殿下文韬武略俱备，当真乃神人也。” 她小心地帮裴昭霖处理伤口，少女眼睛亮亮的，像是夜空中璀璨星辰，一眨一眨地，似乎是在对裴昭霖说话。 “现下后背已经涂抹完毕，还请殿下坐起来包扎伤口。” 于是裴昭霖微微起身。 但行动之间，俩人都没想到的场景忽然出现。 余青青转身拿纱布的功夫就回过头来，恰巧此时裴昭霖正坐起身，于是他们便忽然挨得极近。 那么大个脑袋出现在自己眼睛面前的时候，余青青自然下意识往后退。 结果一时不稳就直直地向旁边倒去，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被裴昭霖伸手一拽，就已经跌倒在软榻上。 “抱歉殿下，是我脚滑……” 但是话还没说完，只见裴昭霖也没有丝毫的预兆，就那么直直地对上余青青，然后被她抓住了胸膛。 四目相对，余青青看着裴昭霖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 余青青理直气壮看回去。 结果越看越觉得老天爷暴殄天物，怎么就把这样精致好看的面容给了黑心莲。 裴昭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呼吸也紧跟着一窒。 ”……松手。” 余青青低头，这次发现自己居然抓着黑心莲的胸膛不可描述部位。 “抱歉殿下，这次是我手滑……” 要命。 她死了算了，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嘶……！” 但是下一秒，随着裴昭霖力道不稳往后躺下去。 连带着造成了余青青欺身压上，将裴昭霖直接压在了身下！ 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凌乱纠缠在一起，连带着那三千烦恼丝都死死纠缠着，裴昭霖只觉得有刹那间自己的唇，被余青青轻轻地蹭了一下。 余青青嘴角抽搐，眼看裴昭霖的脸色越来越黑，她俯身撑在裴昭霖上面，无比坚定道，“殿下放心，我不喜欢男人。” 已经到了这种发疯胡言乱语的地步。 由此可见余青青心里边有多慌张。 刚才是亲到了吗？？？ 余青青：不可能，哈哈，绝对不可能。 要是真亲上了，裴昭霖可能得活剐了自己。 “余青青！” 裴昭霖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 余青青一副梁上君子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还好我不喜欢男人，所以殿下宽心，绝对不会被我纠缠上。” “你——” “殿下信我。” 余青青顿时就表现得十分忠诚耿耿，俯身撑在裴昭霖的上面时，手指不经意间在他脖子上划过，少女在裴昭霖面前自顾自低语，还比划了下自己的脸颊。 “殿下您仔细看看，我这张脸那可是男女通杀，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三岁小姑娘，女人都喜欢我，所以我也只喜欢女人……” 她一本正经胡言乱语，没有丝毫逻辑，给人听得五迷三道。 可裴昭霖只觉得身上一阵酥麻，心里更加是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疙瘩，他抬眸时，正好就对上了余青青的一双杏眼。 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由于余青青俯身撑在裴昭霖上面，所以两人身体也不自觉地靠近。 距离近到裴昭霖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余青青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味，一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让他有些微微痒意。 “我说殿下，咱这心可真是日月可鉴呐。” 裴昭霖还没有说话，余青青倒是已经从男女通杀聊到盘古开天辟地，再聊到论古今中外男女之间有没有纯真情谊。 主打就是一个烟雾弹。 果不其然裴昭霖愣怔住了，看起来没有先前那股子低压阴森要杀人的心思。 “所以从今往后，我跟殿下便是一条心了。” 余青青眼睛特别无辜，还很会抓紧时机得寸进尺。 “殿下后日放手一搏，我也定当紧随其后。” 裴昭霖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向冷硬的心突然被触动了一下，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别样蛊惑人心的能力。 “那么，明日你先护送他们找衡须子，本王为你们殿后。” “要的。” 第二天入夜。 余青青刚刚翻墙而上，低头就碰见强外边的裴昭霖。 分明昨天晚上，一个说好的要护送药人他们去找衡须子，一个呢则是说好了要选择殿后。 结果双双齐聚在城墙之下。 余青青一边将手中的炸药藏起来，一边打招呼。 “好巧啊王爷，原来你也喜欢半夜出来看月亮。” “确实好巧。” 裴昭霖抬眸，面不改色将手中蛊虫塞进袖子里。 “原来你也喜欢在浮屠塔附近翻墙玩乐。”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各自转身。 一个掏出长剑，一个拿出骨扇。 余青青：“告辞。” 裴昭霖：“告辞。” “……” 要不说她和黑心莲命里犯冲呢。 俩人怎么会有撒谎都被对方同一天发现的时候啊！ 第82章 准备潜入 浓稠夜色下，俩人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余青青试探性问了句：“原来殿下也打算今日潜入浮屠塔？” 裴昭霖面无表情反问：“那么你呢？” “我这不是猜到您定然会提前动手，所以就跟上来保护殿下嘛。” 余青青摊手，坦然自若对上他的目光。 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赶自己走。 “结果发现殿下果真在此。” 这话半真半假。 她本来是打算来浮屠塔找端王。 裴晏端在这里发了个火红烟花弹，这信号代表着危急关头需要影卫阁六大长老齐齐出动的意思。 当然余青青并不打算出面救人。 她是来补刀的。 毕竟那火红烟花弹极为重要，数十年来裴晏端不曾用过一次，今天晚上却出现这种异变，说明他确实遇到了某些棘手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危在旦夕。 另一方面呢，余青青也猜到了黑心莲应该也会来此。 “你怎么知道本王会提前过来？” 裴昭霖脸上带着从前他俩一起买的恶鬼面具，他抬眸看了眼少女，像是很好奇似的。 分明今日他眼睁睁看着她护送绿腰等人秘密去找衡须子。 临行之前，余青青还装模作样地把地图揣怀里。 难道她就不怕绿腰他们几个出事吗？ “虽然殿下之前说的是明日再行动，但是你一方面让容墨竹连夜摸去安梁起兵，另一方面又说让我们先走，你负责殿后。” 裴昭霖歪头：“所以这有什么不妥。” 他自问已经做得滴水不漏。 提前动手就是不想将余青青牵扯进来。 今日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离开，裴昭霖才算心中彻底放下那块大石头。 但是万万没想到，余青青居然会猜到自己提前要来。 “因为按照殿下的性格，每做一件事的时候，都代表着已经提前开始谋划，尤其你说什么负责殿后，那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奇怪。” 余青青叹了口气。 “殿下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往常都是选择跟我们一起同行。” 这也费不了多大功夫，但是裴昭霖偏偏选择绕路远行，只能说明他一开始压根就没想过跟他们一起走。 再结合他这两天身上无数伤痕，甚至连蛊虫秘法都动用上了，由此可见裴昭霖确确实实已经在动手。 余青青不该问的不会过问，但她也不会就此让裴昭霖一个人战斗。 “你就不担心其他人去找衡须子的路上会出事？” 裴昭霖很古怪地看她一眼。 “本王记得你和那个绿腰向来主仆情深，怎么可能放下心来。” “殿下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陈炎在身边。” 余青青比划了两下。 “他是被改造的药人，身体素质极为强大，哪怕受伤也会比常人恢复的快，甚至力大如牛，即便是我跟他作战，若是药人狂化状态下，我也不是对手。” “加上殿下赠送的地图，他们几人从小路秘密出发，乔装打扮下，并不会被发现。” 余青青想了想今日他们分开时候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就算被人追杀，凭借着陈炎的实力，以一挡百不成问题。” 裴昭霖冷笑：“你就这么信任他？” 他心里边忽然又无端烦躁起来。 余青青：“当然。” 这下子黑心莲脸色更黑沉沉的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但余青青却兴冲冲道：“走吧，时间正巧还来得及，正好邀请殿下看一场戏。” “什么戏？” “王八困浅滩。”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余青青笑眯眯道：“端王可能要遭老罪了。” 不看白不看。 裴昭霖嗓音有些阴沉：“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他约你夜晚在浮屠塔相见？” “怎么可能。”余青青将面具系在脸上：“只是裴晏端那传闻中的求救信号弹出现了，所以我打算过去落井下石。” “倘若有诈呢？” “不可能，因为我很了解裴晏端，虽然影卫阁听令于他不错，但是那些长老们并不属于端王府，他们数年前就达成约定，只有危难之时才会出手相救一次。” 也就是说，让五位长老齐齐动手现身帮助的机会，这辈子只有一次。 而这件事呢，裴晏端多疑戒备，更是从未告诉过其他人。 余青青也是在上辈子很多年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那时候的裴晏端已经是皇帝，他忌惮影卫阁五位长老的势力，于是动用过一次，也就是在那天，他径直将那些人全部斩杀在围墙里。 无一人逃生。 余青青耸肩道：“所以走吧殿下，现在看戏还来得及，没准还能趁乱混进浮屠塔顶层，找到你母妃留下来的钥匙。” 月色下俩人并肩而立，裴昭霖头一次觉得看不清她。 良久，他嗓音低哑开口问道：“你何必选择今夜过来涉险，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好吗？” 就算知道自己要提前动手又怎样，余青青完全可以选择装聋作哑。 帮助自己取得钥匙就更没必要了，和冥王打交道并不需要两个人一起送死。 尽管容墨竹飞鸽传书说燕国已然方寸大乱，有消息说冥王已经动身离开京都回去救援，但如今谁都不知道那冥王究竟还在不在塔中。 “不好。” 余青青很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因为我觉得事到如今，跟殿下已经是朋友，好朋友当然要两肋插刀。” 假的。 她从头到尾目标都很明确。 第一，找到裴晏端补刀子。 第二，混进浮屠塔埋下炸药。 这两件事缺一不可，还都需要裴昭霖的帮助才比较稳妥。 至于最后一件事，余青青在赌，黑心莲绝对也容忍不下这个玷污他母妃的地方。 反正大家不都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衡须子还骂她坏女人，那坏女人就要有坏女人的样子呗。 小骗怡情嘛。 旁边的裴昭霖忽然便不说话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蛊惑人心的精怪似的，就这么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弘秋水，满目辰星。 看得余青青都愣了神。 他很古怪地说：“你竟然愿意拿本王当朋友。” 而非仇人。 裴昭霖永远记得几年前的雨夜，他找到余青青诉说当年所有事情后，少女是如何冷笑着说他满口谎言十分可恨，又是如何用一柄长剑捅穿他胸口。 那时候少女说什么来着？ 她说他是卑贱之人，注定孤独一生。 裴昭霖近乎心魔了一般，夜夜都能梦到这句话。 甚至于多年后见到她，甚至想要跟她一起死。 要么就共沉沦。 他这人向来就是，得不到的，便尽数毁掉。 但偏偏余青青就是那个变数。 “不敢不敢，殿下身份尊贵，我只是打个比方，怎么可能跟您平起平坐，只是想说您在我心中，跟好朋友是一样的。” 余青青差点忘记俩人身份地位压根不是一个水平线。 “我跟你没有并任何尊卑贵贱之分。” 裴昭霖却目光灼灼望着她，甚至连“本王”这种称呼都一并省略掉了。 他讽刺地抬头看了眼漫天星空：“在这阶级分明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除了天子，似乎所有人都是卑贱到命如草芥，母妃当年荣宠盛极，甚至跟皇后平起平坐，可她们最终都没有任何好下场。” 至于他呢，从小更是被骂怪胎没娘养的东西。 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 余青青沉默了会，她自然是听说过有关裴昭霖的事情。 毕竟昔年宫变时，就有传闻说他死在了外面，谁能想到他却活了下来。 母妃被冠以妖妃名号赐死，清君侧时差点连他都被波及，难以想象裴昭霖是如何从人人可欺的稚子成长为如今的安梁王。 “……谢谢殿下愿意跟我做朋友。” 余青青憋了很久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实在是不擅长安慰人，怼人倒是有一套。 俩人说话间已经飞身数步，偌大浮屠塔层层侍卫把守，里面灯火通明。 等到他们绕到隐蔽后院时，抬头就是数十层高塔，而不远处正传来交谈声。 余青青一看就乐了。 嚯，可不就是端王。 第83章 背信弃义 漆黑夜色下，朦胧月色照在男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 “冥王欠我一场交情，你们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 只见裴晏端浑身上下都是血，他身中数剑，半跪在地上神情阴狠。 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几个人会杀自己。 余青青仔细看了眼，对面那群人实力高深不可测，甚至连她都摸不准是什么情况。 她指尖微动，将两人的气息隔绝起来避免被发现。 随后便和裴昭霖躲在树后屏住呼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仔细观看。 “哟，堂堂端王殿下也有今天呐。” 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刮蹭着猩红指甲嗤笑。 “我们自然知道要做什么，毕竟冥王大人吩咐过，一旦合作结束，便取你性命。” “你们！” 裴晏端看起来气得不轻，但他已经重伤濒死，甚至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寄希望于影卫阁的五位长老。 可是京都距离影卫阁本部极远，要等他们赶过来，恐怕自己早就尸骨无存。 除非能拖延时间。 “怎么能算是合作结束呢？当初说好的，你们会假扮裴昭霖兴风作浪，然后本王出兵斩杀，你们假意败在我手中。” “可是现在只完成了一半！” “你们确实假扮裴昭霖滥杀无辜引起天下人憎恨，但是本王还没有完成第二件事！” 裴晏端每说一句话都要大口喘息下。 他已经是轻弩之末，稍微动弹下全身都跟打断骨头似的。 “所以你们不能……不能杀我。” “如果本王死了，你们也不会好活！” 余青青越听越恶心。 他还真是像从前一样卑劣至极，想动用这种肮脏腌臜的手段名正言顺坐上王位。 几乎是裴晏端话音刚落，对面那三个人便笑得前俯后仰。 “你死了，我们就不能再找一个新的裴晏端吗？” 一个头上扎了无数辫子的精瘦男人相当不耐烦，他看向红衣女子道：“阿音，别跟他磨磨唧唧了，我们还是赶紧下手杀了他，然后出去喝酒怎么样？” “别啊，我还没玩够呢。” 名叫阿音的红衣女人看起来极为艳丽，比之从前的曼陀罗都要妖媚动人。 她笑起来时明明柔柔弱弱像个清冷仙子，说起话来却比毒蛇还恐怖。 “所以这位端王大人，听懂了吗？你死不死，对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们既然能假扮出来那裴昭霖和余青青，就能再造出来一个你取而代之。” “我们南燕秘术堪称完美，不会有人任何人发现不同，届时整个皇室说不准都会变成我们的人。” 余青青闻言相当诧异。 尽管从前想过冥王此行必定不安好心，但是没想到他们会打这种主意。 但他们手法高超，若是真的逐渐杀死皇室中人，然后再用秘法如法炮制出来一模一样的李代桃僵，整个大周朝都会是南燕之物。 甚至不需要费一兵一卒。 “你们竟然如此歹毒！！” 裴晏端低声喘息着，他早已不复从前那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模样，如今就像丧家之犬。 他只能不断祈祷着，影卫阁的那几个人要快点来！ “既然我死不死都不会影响，那还不如将我变成真正的盟友。” 裴晏端抬头，漆黑双眸盯着女人。 “一旦本王坐上王位，必定将整个大周奉上，甘愿为冥王大人效力，俗话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 这话傻子才会相信。 毕竟谁坐上王位以后，会心甘情愿将椅子让给其他人呢？ “——错。”阿音懒洋洋地纠正他：“是多一个死人。” 毕竟在他们眼里，裴晏端如今就是垂死挣扎，压根逃不出浮屠塔。 裴晏端：“……” 眼看着阿音就要动手，他连忙出声道：“本王知道裴昭霖的下落！” 果然这番话刚说完，那几个人便面面相觑停了下来。 毕竟冥王说了，裴昭霖此人阴险狡诈，肯定会来浮屠塔，要在那之前将他活捉。 至于为什么是活捉，连他们都不知道，只听说是那裴昭霖身藏秘宝。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如今藏匿在哪里？”阿音漫不经心捏起他的下巴。 “若是不说，只会死得更惨哦。” 女生嗓音像毒蛇爬过，她下起手来可是会将人千刀万剐。 “阿音别信他。” 旁边的辫子男出口嘲讽。 “像这种背信弃义，连自己国家都能随口出卖的黄口小儿，怎么可能说真话。” 他们所有人都瞧不起这个所谓的皇子，明明是食俸禄做王爷，既做不到在其位谋其政，更是连家国二字都没有。 这在他们燕国，可是要被火刑活生生给烧死的。 “本王说的是真话！” 裴晏端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看女人的指甲马上就要划到脖颈处，他喉结滚动道：“裴昭霖就在浮屠塔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84章 蛊惑端王 余青青甚至呼吸微滞，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动弹。 一时之间，谁都猜不出来这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裴昭霖怎么可能混进浮屠塔？” 辫子男冷哼一声，随即轻蔑地就看向裴晏端。 毕竟这里严防死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就算真进来了，塔内也有阵法堵着，大罗金仙都插翅难飞。 而且冥王说过，裴昭霖向来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行动，所以他思虑半天后，才决定暂且由他们看管浮屠塔，而后迅速回到燕国处理军情。 辫子男大剌剌继续道：“我就说这种闲散王爷最是会胡言乱语，一看便是想拖延时间苟延残喘。” “还不如现在就让他死了算了，免得再生祸端。” 话毕，他径直抽出腰间刀斧。眼看着那斧头即将落在脖颈上，而一旁的阿音和另一个男人照旧纹丝不动，像是也不相信似的。 裴晏端咽下喉口血腥，终于再次开口说话。 “本王所言都是真话！” 他浑身冷汗淋漓，一条腿已经被废掉，此刻甚至已经站不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 但裴晏端却还保持着那副温润公子似的作风，只见他看向众人，随后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们若是不信我，定会死于安梁王之手。” “至于本王这条命，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反正已经是死局，就算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逃脱，冥王已经在我身上下了必死的毒药。” 裴晏端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跟先前那副要卖国求荣的做法截然不同，来了个大转弯。 就好像真如他所说，再怎么挣扎也是死一般。 这主动赴死，倒是让辫子男愣住了，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提着刀斧看向红衣女子。 “要不现在就杀了？” “长风，你怎么还是这样急躁，就不能谨慎小心些吗？” 此时旁边许久不曾说话的另一个少年也走了过来，他身上系着金色铃铛，赤裸双足行走在地上，戴着张极为喜庆的狐狸面具，让人看出来模样。 只见他刚嘲讽完辫子男，便转身毕恭毕敬对红衣女子弯了弯腰。 “我等奉命留守在此，最重要的就是亲手杀了裴昭霖，如今这端王已经中了冥王大人的死毒，无药可解，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现在唯一变数就在于燕国出事，大人不得已赶回去，只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前些天紫鱼下落不明数日不归，大人便已经怀疑是命丧裴昭霖之手。” 狐狸面具的少年嗓音稚嫩，让人怀疑是不是只有十一二左右，但他言语间却很是条理清晰，甚至于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感。 “裴晏端倒是死不足惜，也不足为惧。” “但是裴昭霖此人，我们目前没有任何思绪，他可是冥王大人点名要活捉的。” 不管真假如何，起码要试一试才知道。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假的，裴晏端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不如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来有用信息，也是为大人立功了。” “巫山，还是你言之有理。” 阿音眯了眯眼睛，思忖片刻后，她便从怀中拿出来一只小盒子，随着盒盖打开，只见里面钻出来一只细小蛊虫。 探头探脑毛茸茸的没有骨头，像是毛毛虫。 “至于长风，你暂且先退下吧，在旁边盯紧四周动静以防其变。” 红衣女子挥了挥手，辫子男便不甘心地撤退到一旁。 她嗓音轻柔道：“端王殿下，既然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便不要让我为难，把这虫子吞进去吧。” “这是什么东西？” “自然能让你说真话的宝贝。” “……” 阿音神情含笑，让人不寒而栗。 裴晏端很清楚这笑里藏刀女人的意思，如果不吃，她也会掰烂自己的嘴巴喂进去。 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他也很明白，一旦自己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等到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后，等待他的也只有死亡。 但是影卫阁长老们如今一个都没赶到，他别无选择。 “无碍，你尽管问，如今能掌握裴昭霖动向的只有本王一人。” 这是他最后一张保命底牌。 话毕，裴晏端也不拖沓，缓缓忍着恶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那虫子吞入腹中。 “不错，这才是听话的样子。” 阿音拍了拍手，于是旁边的狐狸面具少年走了过来。 “巫山，现在就交给你了。” “是。”只见少年点头，随后从腰间取下来一枚金色铃铛。 那铃铛以纯金打造，镌刻镂空花纹走兽，边缘处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小字。 随着巫山右手微微摇动，铃铛逐渐发出叮铃铃的脆响，他嘴巴里也是在念念有词，说着些常人听不懂的晦涩言语。 余青青转头看向身边的黑心莲，朝他眨巴眨巴了下眼睛。 随后指了指他的衣服，说话时嘴皮子在动，压根没发出声音。 她想问，您老人家该不会是被端王用了什么粉末追踪吧？ 可别拖累到她。 结果裴昭霖好像压根没读懂她的唇语。 非但将她的手指头老老实实收了回去，还有些不自然地张了张口，神情有些古怪。 余青青一板一眼跟着他唇语照着在心中默念。 裴昭霖说的是，放心，不用太担心他。 余青青：“……” 谁他娘的是在担心黑心莲啊！ 她明明是想说，让他赶紧查查有没有被追踪，赶紧跑路啊。 可惜这会就算想跑也来不及了，要是真被追踪，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还不如眼下偷听看看裴晏端用的什么法子，好对症下药。 不远处的铃铛声骤然停下，连带着空气都有些凝滞。 少年嗓音清脆：“已成。” 只见狐狸面具的巫山，此刻手执铃铛停了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端王。 “你是谁？” “裴晏端。” 地上的端王目光呆滞，像是丧失魂魄一般任由人操纵问话。 余青青忽然想起来，先前在陈家村遇到曼陀罗的时候。 那女人就掌握了秘法想魅惑人心，结果被黑心莲反向操作，在他的瞳术之下，曼陀罗也是什么话都一股脑往外说。 副作用也极大，动用一次瞳术后，裴昭霖损失大半精力，甚至不能在短时间内动用第二次。 但是看对面那少年的样子，似乎只需要用蛊虫和铃铛，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让人觉得恐怖。 巫山手握铃铛继续道：“裴昭霖如今在何处？” 端王瞳孔涣散：“浮屠塔。” 余青青：！！！ 草。 他居然真的能掌握裴昭霖的动向！ 就连一旁的裴昭霖都皱起眉头，不知道他究竟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知道。 毕竟自从春猎场一别后，端王和他们就再也没遇到过。 可端王就算想下手，也应当是完全没机会。 不止是余青青和裴昭霖，连带着旁边那几人都很震惊。 尤其是辫子男，他极为警惕道：“阿音，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顶楼守着？” 大意了。 他们以为裴昭霖不可能立刻就出现在这里，结果在蛊虫作用下，还真得知人家早就已经混了进来。 “冥王大人说过，他一旦进入浮屠塔就要严防死后，在顶楼瓮中捉鳖。” “你先领五十刀斧手埋伏在塔顶，现在就去开启阵法。” “是。” 原先还笑容满面的红衣女子，这会神情相当冰冷。 她环顾四周，手中木制权杖忽然立在地上。 阿音冷笑：“也没准那裴昭霖，现在正躲在我们眼前呢。” 随着权杖触碰到泥土的当即，整个后院都开始起了层浅浅薄雾。 是毒雾。 第85章 少年巫山 “若他当真在我们眼前，也定叫裴昭霖有来无回。” 阿音唇角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谅那安梁王一时之间也逃脱不出去后院，只能在毒雾中等死。” “即便勉强逃了出去，但凡到了前院浮屠塔底下，长风便会发令将他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少年巫山淡淡道：“只希望裴昭霖现在没去塔顶，否则那假货根本不是他对手。” “放心，有长风赶上去，加上冥王大人留下了的阵法在，他就算从塔顶拿到了什么东西，也会被活捉。” 阿音眯着眼睛道：“所以最要紧的是现在就问清楚，裴昭霖具体在什么地方，这样我们就能省时省力，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差错。” 眼看着那丝丝缕缕毒雾即将把整个后院笼罩起来，余青青眼疾手快给裴昭霖喂了粒丹药。 这毒雾蔓延速度极快，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时间解释，余青青径直动手将药丸塞进黑心莲口中。 少女指尖轻轻蹭过，带着点酥酥麻麻的冰凉痒意。 裴昭霖微微愣住，随后终于反应过来她带上了解毒丹。 余青青用唇语跟他讲话，也不管他看没看懂：“提前备着，以防万一，结果真的用上了，多亏了师父他老人家神机妙算。” 南燕向来是巫蛊之术横行，大多都擅长用毒。 如今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 隔着青黑色雾气，只听见对面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 狐狸面具的少年继续问道：“你可知裴昭霖具体躲藏在浮屠塔的什么位置？” 余青青闻言整个心脏都狂跳。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知道……不知道……” 裴晏端神情惨淡，失血过多让他看起来更加萎靡不振，加上毒雾蔓延，此刻男人吐出一口血来。 于是红衣女子皱着眉头给他喂下一粒解毒丹。 她歪头问那少年：“这是什么回答？”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哪有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难道说是蛊虫即将失效了？ 但经过查看很明显不可能。 “阿音勿忧，恐怕是有些玄机在。” 巫山手中铃铛继续摇晃了下，茫茫雾气里只听见“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像是招魂铃。 少年面无表情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道：“你怎么知道裴昭霖的方位？” “因为他是先皇的儿子，体内血脉一一相承，皇族秘法会动用他们的血制成魂盘指引方向，只有皇帝才会继承魂盘。” 裴晏端说这话时神情还是极为呆滞木讷。 “前几天当今天子被我所囚，裴昭霖的魂盘便也随之落在了我手中。” 这话无异于惊天炸雷。 毕竟谁都不知道皇室之中竟然会有这等秘法。 那岂不是说明只要掌握了所有魂盘，皇室血脉便能被人一网打尽？ “秒啊，真是天助我也，南燕要攻克大周岂不是指日可待！” 阿音嗓音尖锐地大笑起来。 “待会我便书信一封告知冥王大人。” 此话一出，不光是余青青，连裴昭霖都带着些诧异。 但是最重要的是，一旦拿到魂盘，他们便必死无疑！ 跑到哪都能被人追踪上。 少年巫山倒是没什么神情，他向来对这种政治相关不感兴趣。 他百无聊赖继续问：“裴昭霖的魂盘在哪？” “端王府密道中。” “……” 难怪一开始问裴晏端知不知道安梁王下落的时候，他回答起来会那样模棱两可。 原来是因为魂盘不在身边。 而端王府距离浮屠塔尚且有些距离，半个时辰才能往返回来。 巫山打了哈欠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东西了，要不要带他去端王府拿魂盘？” 如今已知裴昭霖身在浮屠塔中，但问题是浮屠塔周遭修建宫殿寺庙，何其宽阔，具体谁都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而且此人身法高超，听冥王大人说，裴昭霖还早早就能行走如常。 岂不是更加得让人小心提防。 “如今我们大业未成，冥王大人也远赴千里之外一时之间无法回来，大周皇室纵然衰微，但是朝廷文臣武将众多，我们还没有真正做到取而代之。” 阿音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天。 “不宜打草惊蛇，先饶他一命，反正裴晏端最迟也活不过两天，就先催眠他带我们入府内拿到魂盘再说。” “半个时辰而已，光是大人的阵法就能让他深陷死局数日。” 巫山点点头道：“不仅如此，就算他不去杀那个假货，只是想取得冥王所说的钥匙，他也势必会去顶楼高层。” 只要去，便会入死局。 这便是瓮中捉鳖。 最重要的是，就算裴昭霖九死一生从阵法中逃出来，此时也势必会撞上阿音他们。 有魂盘在手，他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巫山，你也留在塔中以防万一，我亲自去取魂盘，顺便将那天子也一同带过来。” 阿音指尖轻轻抚摸过裴晏端的脸颊。 “你还真是给了我们好大一个惊喜。” 待到大周彻底混乱，各路人马讨伐征战不休时—— 他们尽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加之李代桃僵策略，这天下很快便能归顺于他们南燕。 阿音已经迫不及待要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没一会的功夫，阿音便带着裴晏端消失在原地。 而那诡异的少年则慢悠悠从后院树下走过。 他抬头漫不经心看了眼树干：“这里倒真是一片好风景呢。” 第86章 进入塔中 这话听起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在另外一处巨树后面的余青青提心吊胆捏了口气。 等到人终于走远了，过了好久确认不会再有人的时候，余青青他们才从树后面出来。 “那小鬼绝对不简单。” 余青青皱眉回想起来少年人那诡异的蛊虫和铃铛，还有他看着那棵树没来由说的那句话。 “总觉得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但很快余青青便安慰自己，应当只是错觉罢了。 毕竟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他们如今可是势水火的关系，冥王甚至还点名要活捉裴昭霖，那少年压根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本王方才也有这种感觉，但他浑身上下又没有丝毫内息，看起来如同普通人，不可能会捕捉到我们的气息。” 简而言之，那少年郎就是个连功法都没有的常人。 裴昭霖一边和她飞身而上逃出后院，一边冷静分析道：“但是那少年五感极强，虽然形若常人，却手握蛊虫秘法，尤其是他腰间的铃铛——” 他顿了顿继续道：“里面有股极为骇人的气息。” 余青青点点头，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那名叫巫山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大，嗓音也听起来稚嫩，但行事作风狠厉老练，看待端王的时候也古井无波，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触动到他。 而他腰间的金色铃铛呢，则更是奥妙无穷。 在蛊虫钻进腹中的时候，巫山就能径直凭借铃铛驭虫。 非但如此，那铃铛内还蕴藏着连她和裴昭霖都心生恐惧的气息。 和煞气极为不同。 倒不是说气息强大有杀气之类，而是一种让人看见就不自觉会想到腐烂尸臭或是浮尸百万的景象，是让人会从心底里生出的恐惧和阴森。 “如今我们还要去塔顶取钥匙吗？” 余青青琢磨了一下，现在浮屠塔严防死手，听他们说顶层还特地布下来了个大杀阵。 “衡须子曾经说过，冥王的阵法极其精妙，连他都差点深陷其中。” 好消息是冥王本人并不在此。 所以要依靠那个辫子男的力量打开阵法，效果应当会大打折扣。 “自然是要去的。”裴昭霖皱眉道：“如今还剩下半个时辰，找到钥匙并且打开浮屠塔，我们还有可能留得一线生机。” 如果现在就走，哪怕真的九死一生逃出去，但是半个时辰后，那魂盘就会落入红衣女子手中。 到时候天涯海角都插翅难飞。 裴昭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一百精锐在城外接应，以烟花为信号，一旦浮屠塔城门打开，陈伯和影卫们便会伺机而动进入，旦夕之间就能让这里变成我们的人。” “殿下还真是滴水不漏。” 余青青好奇道：“原来殿下前几日突然消失不见是去找了陈伯他们，不是说他们被冥王阵法困在府中无法出来吗？” 她就说黑心莲怎么可能会打没把握的仗，但是这厮行动力也忒强了。 裴昭霖：“是容墨竹找到的法子破了冥王的阵眼，所以眼下他才能远赴千里之外，而本王府上精锐也已经整装待发。” 言谈间，前面隐约有灯火，传来步履严密的巡逻声。 再往前就是浮屠塔背面，尽管这里较为偏僻，但是依然被层层把守。 两人身法极快，趁着换班的间隙融入护卫队中，又借着小道悄无声息进入一楼。 这一路余青青和裴昭霖谁都再没说过一句话，两人只是神经高度紧绷着查探周围一举一动。 她发现裴昭霖这人扮演起来其他人，确实有模有样。 方才有喝醉酒的护卫跟他嚷嚷着一起去放水，他竟然还真能坦然没有丝毫神情波动地一起去了。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就只有黑心莲一个人。 他杀起人来倒是有够干脆利落的。 余青青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香堂神格，只见一楼烛火旺盛，青烟袅袅升起，中间正坐着一尊金身雕塑的菩萨。 菩萨慈眉善目，正坐在莲花上俯瞰众生。 不知为何，这悲天悯人的神情却像极了在看他们二人。 当一个人越是盯着和同类很像的雕塑看的时候，越是会产生恐惧心理，就好像面前的雕塑，栩栩如生真的要活过来似的。 余青青只觉得有些诡异。 倒不是害怕，毕竟死过一次的人，早已不怕神佛妖鬼。 这世间最让人恐惧的是人心。 她从未在佛像上感受到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是左看右看也没什么怪异。 余青青琢磨了一下道：“浮屠塔一共九层，走楼梯定然是行不通的，若辫子男在上面，肯定一览无余。” 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准备来个瓮中捉鳖，估计这会正等他们自投罗网。 要想同时找到两把钥匙，用其中一把钥匙去打开浮屠塔城门的话，半个时辰可能还真来不及。 他们时间相当有限。 “所以本王会为你做掩护。” 裴昭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淡淡，像是只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但是他们心中都很清楚，一旦有人去打掩护吸引目光，整个浮屠塔的人都会起而杀之。 裴昭霖的这条路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 “待会本王数一二三，你便往密道中上去顶层。” 裴昭霖递给她一份地图。 上面被勾勾画画了很多圈，详细地方更是做了不少标识。 “这里曾经是为母妃所造的囚笼，先皇曾经秘密设了暗道供她逃跑，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我们用上。” 青年嗓音带着冰冷古怪的笑意。 “迟早有一天，本王会让他们后悔建造这座塔。” 余青青：看这意思他也不希望看见浮屠塔呗。 秒啊。 那岂不是压根不用想办法骗黑心莲炸塔。 余青青想起来最后临行之前，就衡须子留给自己的医术之上，扉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字：让她想方设法瞒着裴昭霖炸了浮屠塔。 看起来也没那么难啊。 也不知道衡须子为什么神神叨叨要瞒着裴昭霖，非得让她动手，还说什么这是裴昭霖心魔。 不炸掉压根不行， “殿下所言极是。” 于是余青青顺着杆子往上爬。 “若是浮屠塔真被我们拿了下来，我一定帮助殿下埋炸药，炸毁这塔才好……” 结果没想到裴昭霖却瞥了她一眼道：“这塔你不能炸。” 余青青：？ 不是，您都恨得牙痒痒了，炸塔怎么就不行呢。 裴昭霖垂眸轻轻地笑了起来：“母妃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所以本王会将此塔永久封存，再也不会让任何人踏进这里半步。” 他漆黑瞳仁一眨不眨盯着她。 冰冷又阴戾。 像是在圈地的毒蛇。 余青青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裴昭霖。 她终于知道衡须子是什么意思了，难怪要瞒着他炸掉浮屠塔，裴昭霖在关于生母这件事上，表现得尤为偏执和暴戾。 但是有一点，难道炸毁这座塔，黑心莲的心魔就会消失吗？ 这道理衡须子应该比她明白，总感觉老头也有秘密在瞒着自己。 但是余青青并不在意，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毕竟还欠了老头一本医术几坛酒。 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衡须子的为人，若不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也不会这样暗地里嘱咐她。 “拿好地图，本王前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小心行事，失败了也不要紧。” 裴昭霖忽然目光灼灼盯着她。 “本王说过，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若是你死了，绿腰他们也休想活。” “所以余青青，你最好能在危急关头学会逃命。” “……”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余青青很想翻白眼，黑心莲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出一句好话跟要他命似的。 这人真是拧巴。 “放心，我一定跑的比风快，那就辛苦殿下为我争取时间逃命了。” 余青青拿好地图，打开密道的木门蓄势待发。 另一边，裴昭霖手中内息疯狂流转，只见他正欲往外挥掌到那颗树上。 “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第87章 遇到假货 余青青头也没回就进入了密道。 她最后转身关上门的时候，正看见裴昭霖撕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清冷桀骜的精致面容来。 裴昭霖那双腿最多还能撑到明天，所以他才会选择在今日就动手。 这道理她很清楚。 余青青向来以利益至上，在她看来，自己和裴昭霖不过是各取所需，她需要得到那两把钥匙确实真，但如果真到了危急到自己性命的时候，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重生一辈子她才发现，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如果此行失败，裴昭霖被擒，或者是容墨竹也被杀，那余青青便认栽。 她也只能重新换人投资。 当今乱世，要改头换面用新身份生活，也没什么人会怀疑。 唯一遗憾的就是浪费了裴昭霖这么好的一步棋。 “试试看吧，没准会成功呢。” 余青青轻轻笑起来。 “毕竟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跟裴昭霖岂不是得活到最后才行。” 她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纹路纵横交错。 人人都说掌纹能看命运，余青青紧紧攥紧了掌心，所谓命运，最终都还是得自己把握住才行。 她摊开地图小心翼翼顺着秘道里的阶梯一路往上走，此处层层叠叠极为绕圈，每个阶梯都有四个接连的地方，稍有差错便会走到其他地方。 不知道当年建造这座塔的究竟是何等能工巧匠，竟然还能在巍峨浮屠塔中建造这等阶梯暗道，简直让人闻所未闻。 “浮屠塔的钥匙原来也在顶层放置。” 余青青顺着地图看了眼，只见红色标注部分详细写着“浮屠塔钥匙藏于顶层阁楼中。” 至于另外一把裴昭霖生母留下来的钥匙，恐怕就得她自己去找了。 余青青所求不大。 只要拿到浮屠塔的钥匙打开城门，让裴昭霖的精锐们冲杀进来杀个措手不及就行。 至于裴昭霖生母留下来的那把钥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找到在哪里。 不知走了多久，余青青很快就听见上方传来阵阵交谈声。 “你不是说过不会出事吗？可是现在那个裴昭霖都杀到浮屠塔里来了！” “你他娘的少跟老子发脾气，当初可是你自己主动跟冥王大人请缨要假扮裴昭霖，怎么这会又怕起来了？” “我怕怎么了！你们这是拿我当诱饵！” “那安梁王裴昭霖人人都说是玉面罗刹鬼，杀人不眨眼，功法滔天不说，冥王大人还说他似乎已经恢复腿疾，那他第一个肯定要找我算账！” “怕个屁，你有本事就找到紫鱼让她给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 随后便是劈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甚至还有一滩酒液顺着地缝流进密道里。 余青青不动声色挪到旁边继续打听。 听这声音就是辫子男长风，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假货裴昭霖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内讧起来。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哀嚎声响起来。 “长风你不要脸！有本事放我出去！” “闭嘴，小心老子削你。” 辫子男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又咕噜噜灌了好大一口酒。 “放心，那裴昭霖绝对逃不出冥王大人的手掌心，那阵法只要是个人就会中计。” 假货裴昭霖恶狠狠瞪着他：“那你们也不能拿我当诱饵！要是我真被那疯子弄死了，冥王大人铁定饶不了你……” 余青青：“……” 嚯。 没看出来原来黑心莲的名声还有这等用处。 竟然还能让这假货吓得要命。 “呵，真是笑话。” 长风最讨厌这家伙在冥王面前奉承谄媚的样子，狐假虎威就算了，假扮裴昭霖的时候享受尽了威风，如今竟然听到人家要来浮屠塔就吓得屁滚尿流，简直是丢人现眼。 他讥讽一笑：“放心吧，就算你真死了，到时候也是为南燕做贡献，算得上是忠君报国。” “你！”假货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服气。 他骂骂咧咧道：“有本事你自己坐在这里等那裴昭霖过了……” 然而假货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只见他嘴巴里被紧紧塞进去一团抹布。 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叫喊声。 辫子男走之前还相当贴心地将门反锁起来。 “废物东西，有点骨气好好坐在这里当个诱饵，也算是你的一点贡献。” “阵法已开，你便好好享受享受这为数不多的时光。” 啪嗒。 房门紧紧锁死。 也就是在辫子男出去的时候，余青青听到不远处隐约有响起机关转动的声音。 草。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如果阵法开启，那她藏在密道里也会被波及吗？ 为了以防万一，余青青还特地往下面走了几层查看，结果发现原先过来的路，此刻全部被青黑色雾气笼罩。 这些雾气和方才红衣女子所用的毒雾大不相同，虽然没有毒，但是一看就很不对劲。 “怎么会这样。” 眼看着那些青黑色雾气逐渐由低端往上蔓延，余青青毫不犹豫转身就往上层走。 不需要片刻，这些雾气就会将这里吞噬殆尽。 也就是说从她入塔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会被阵法卷进去。 不管了。 拿到钥匙再说。 只要找到钥匙迅速打开城门，余青青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青直接推开木板爬出来。 眼前光亮如昼，只见凳子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面容精致，和裴昭霖长得一模一样。 但假货终究是假货。 他正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 余青青冷笑着踹了他一脚：“这么久不见，你们怎么都当我死了似的？” 举手投足间却是妖媚风流来。 她切换到紫鱼护法身份简直手到拈来。 第88章 诈骗钥匙 一时之间场面有点滑稽。 假的裴昭霖被五花大绑，真的余青青还得扮演假紫鱼。 她很快便进入状态。 “几日不见而已，难为你竟然被长风那家伙欺凌到如此境地，真是不中用的废物。” 余青青模仿着紫鱼先前阴阳怪气的姿态，手捏兰花指捂住口鼻。 “哎呀呀，这下子可好，大人的阵法一旦启动，没准连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话音刚落，原本还瞪着两个圆眼睛的假货情绪更加激烈了。 只见他极力挣扎着似乎想要说话，结果用力过猛，甚至一个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去趴在余青青面前。 余青青：“……” 就挺突然的。 主要他用着裴昭霖那张脸给自己行如此大礼，有种很吓人的割裂感。 “……你应当还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为什么消失吧？” 余青青蹲下来捏着男人的下颌，逼迫他和自己这双冰冷的眼睛对视。 她没有红衣女子阿音那样强势，但是说起话来照样让人觉得阴狠。 “他们早就容不下你我二人，觉得是我们谄媚屈膝才能夺得大人恩宠呢。” 余青青说这话时，顺便缓缓将男人口中的抹布拽了下来。 她懒洋洋掐着男人的脖颈。 “果不其然，对我下手之后，紧接着就要轮到你了。” 余青青嗤笑道：“你还真是蠢货，竟然被长风绑着做诱饵等死，谁不知道那安梁王可是向来心狠手辣，绝对会让你不得好死。” 那假货大口呼吸着，但是脖颈却被少女死死掐住不得动弹。 这一刻，他对紫鱼的身份深信不疑。 毕竟有谁可以说出这些话呢？ 而且他和紫鱼两个人，确实一直被阿音他们那三个人瞧不起。 男人喘息道：“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被他们下了死手……” “想我堂堂谋三郎……竟然……竟然会被长风那狗东西威胁……” 他咳嗽连连，紧紧拽着少女的手想要她松开。 结果少女纹丝不动。 “紫鱼……你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显然以为女人是来救自己的。 “我啊，我当然是回来报仇的。” 余青青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紫鱼和这个谋三郎压根不受众人重视，甚至被阿音他们厌恶。 毕竟紫鱼都消失好几天了，不管是阿音还是辫子男，谈到她却没有丝毫要救人或者搜寻的意思。 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根本不把紫鱼放在眼里。 所以女人死还是活，都无关紧要。 余青青琢磨了下，很快便冷笑道：“你不过也是他们其中一员而已，连我消失数日这种事都不禀报大人，甚至不曾去找寻过，真是让我好生寒心。” “既然你们无情就休怪我无义，冥王大人不在的话，这浮屠塔还不如由我来掌管。” “到时候大人一定会知道，究竟谁才是他的得力干将，我会亲手活捉裴昭霖送到他面前。” 余青青手中力道骤然收紧。 她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来。 “所以三郎，你也去死一死好了，终究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少女身上杀气毕露，实打实是要他的性命。 谋三郎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紫鱼。 比之从前还要阴毒残忍十倍！ 惊恐之下他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假货，只不断挣扎着想要逃生。 “不要杀我！” 男人顶着裴昭霖的脸涕泗横流。 紫鱼这女人真的疯了！ 看来阿音他们真的对紫鱼下了死手，才会导致这女人犹如地狱恶鬼般回来复仇。 也对，她本来就是个喜欢剥人脸皮的疯女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你消失那几天也真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谋三郎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看看，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毕竟他虽然阿谀谄媚，但要论耍心眼子，完全比不得那几个贱人，怎么可能有脑子去害紫鱼。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假扮裴昭霖和余青青的这几天里，吃香喝辣随意屠戮大周这些蝼蚁的时候，是何等快活，我根本没有理由跟他们联手害你啊！” 余青青闻言心中有股怒意。 这群人来到大周滥杀无辜，还视人命如草芥蝼蚁。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余青青听到他的话，依然丝毫不为所动，面上露出冰冷残忍的神情。 “那又怎样，你不过也是作壁上观罢了，若非我福大命大，早就死在荒郊野岭。”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转移到钥匙这个话题上，佯装出一副狠辣蝎女的恶毒人设来。 “等我找到浮屠塔的钥匙，就让他们三个也体会下，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毕竟我这个人，向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谋三郎面如猪肝色，听到这些话更是心头大骇。 这女人是真要大开杀戒了！ 但是外面的长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三个以为紫鱼死了，这会又要他做诱饵，全然不顾自己死活。 也就是说—— 他即便逃出去也是死。 男人在临死关头，愤恨想着，那还不如和这个疯女人合作！ 起码还能有一线生机。 “别……别杀我……我有……我有钥匙……！！！” 谋三郎眼珠子里都是血丝，他脖颈被掐得青紫一片。 他向来只懂得趋炎附势做个跑腿，武力值甚至连巫山都比不上，很清楚自己压根不是紫鱼的对手，这女人可是数年前令大周都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所以只能智取，先稳定她的情绪。 “……我把钥匙给你……一起……一起合作……怎么样？” 他每说一句话都是艰难至极。 呼吸快要停滞，大脑缺氧状态下让男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只想要活命！ 余青青听到这里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底下那诡异至极的青黑色雾气正在往上蔓延，很快整座浮屠塔的顶端都会被笼罩其中。 火烧眉毛关头，但她却依然没有丝毫慌乱，只从容不迫地缓缓松开手，佯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你若是胆敢欺骗我，有如此布。” 余青青眯着眼睛将手中抹布一撕为二。 她表面狠毒疯狂，心脏却鼓跳如雷。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骗到浮屠塔的钥匙打开城门！ 也不知道黑心莲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咳咳咳……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欺骗你。” 谋三郎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心中有个好主意，何不叫紫鱼跟他们三个龙争虎斗，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活捉裴昭霖的大功就落在了自己身上，肯定能得到冥王亲赐的神功！ “他们三个无情无义，连我都杀，我也恨不得能让他们长长教训。” 男人哆嗦着起身站起来，毕恭毕敬对女人发誓。 “如果我不把钥匙给你，定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毕竟在南燕所有人都极为看重誓言，相信报应轮回。 谋三郎想，反正钥匙而已，就算给了她又如何？ 到时候紫鱼拿着钥匙跟他们三个斗来斗去，他就借机用阵法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看不起自己又如何？ 谁能活捉裴昭霖找到他宝箱的钥匙才是大功！ “既然如此，我姑且信你一次。” 余青青很不耐烦地冷笑道：“快点去把钥匙给我，今日我便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紫鱼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是是是。” 话毕，他便打开墙壁后面的机关，露出来无数方格。 第89章 逃不掉的 余青青极为警惕地提防着眼前的男人。 尽管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力，但是能混在冥王手底下，肯定和那个少年巫山一样有过人之处。 “当初冥王大人说过，这钥匙连接城门机关术，如果没有它，整座浮屠塔的大门都会紧紧关闭。” 谋三郎从最上面的格子中拿出来钥匙，他虽然不知道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很肯定一定是要给长风他们三个长长教训。 他很乐意见到鹬蚌相争的情形。 “今夜那裴昭霖就在塔内，没准已经误入那大杀阵之中，根本无法逃脱，到时候我们便是活捉裴昭霖第一人。” 他将钥匙小心翼翼递过去。 “要是你想今夜就让那几个贱人被困在浮屠塔外的话，放心，我会死死看着这里，你尽管报仇，尽管报仇哈。” 余青青嗓音冰冷：“怎么，难道你想将我也困在塔外？” “不敢不敢。”谋三郎后背汗如雨下：“只要钥匙在你手中，这城门我自然是关不了。” “你知道就好，最好不要选择跟我做对。” 余青青当即就准备接过钥匙。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只要拿到钥匙就去塔尖处连接上机关。 眼下那些青黑色雾气即将蔓延到这里，她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赶在这之前开启城门。 “……等等。” 结果就在这时，谋三郎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攥着钥匙没有递过去，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余青青。 “你不是最讨厌这张脸吗？怎么这种时候了还在用着余青青的脸。” 紫鱼这个人向来注重容貌。 即便有丹药帮助，她也还是最喜欢剥皮无数戴在自己脸上。 谋三郎警惕地看向眼前少女。 “难道你……？” “怎么，你居然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来了。” 余青青强迫自己冷静，还好提前服下了当初紫鱼留下来的丹药。 说话间，她已经在心中不动声色回想着紫鱼的模样，催动丹药生效。 果不其然，很快余青青便感觉到自己体内骨骼咯咯作响，甚至于整张脸都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容貌佚丽的少女，转眼间就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鼻子被削去大半，甚至于微笑的时候还是半个面瘫。 “三郎，你连我都认不出来，隔着这副皮囊，竟然将我生生认错成其他女人，还真是愚蠢至极。” 余青青双手毫不客气掐住他的脖颈。 笑起来恐怖又阴森。 “想看我这副容貌是吗？果然就不该让你活下去。” “我错了……是我眼瞎心盲……！” 谋三郎看见女人的这张脸差点就干呕出来。 他毕生所见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面庞就是此等模样。 男人也很清楚，一旦紫鱼将自己这副容貌露出来，就说明她真的动了怒火，马上就会杀了自己！ 除了紫鱼，没人会长成这副模样，连身形骨骼都一致。 甚至性格都是一等一嚣张跋扈！ “饶了我吧……我也是太过小心……咳咳咳……” 男人再次体验到那种砧板鱼肉任人宰割的感觉。 他发誓，若是能活下来，不管是紫鱼还是长风他们几个人，必然让他们也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你对我已经毫无用处，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找到钥匙，也能打开城门让阿音他们几个中计。” “最关键的是，你竟然怀疑我会是那个贱女人，还看见了我这副样子。” 余青青浑身都是杀气，她冷冰冰地将钥匙从他手中拽出来。 出乎意料地容易。 男人此刻光顾着活命，两只手不停扒拉着脖颈想要呼吸。 “三郎，你如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跟我谈何合作？” “我……我有！！！” 谋三郎拼命挣扎着，女人阴毒的嗓音就落在耳边，像毒蛇般粘腻。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展现出利用价值。 起码要让紫鱼和那几个人斗起来，他才能有办法逃出生天！ 谋三郎：“……外面现在被长风的人层层把守，你肯定去不了塔尖。” 余青青闻言松开手将他丢掷在地上。 “继续说。” “咳咳咳……就算你真的绕过那些侍卫去了塔尖，此刻阵法已开，很快就会将塔尖也笼罩起来，到时候你甚至会和裴昭霖落得同一个下场。” 谋三郎惊恐未定地大口喘息着，他甚至不再敢抬头看余青青的脸。 “我房间里有密室可以直通塔尖，并且能够绕过阵法出去。” “到时候你我一同合作，定能将他们全部拿下。” 余青青：“你想的恐怕是要将我也一同拿下吧。” “……” 他当然不敢说真心话。 但是看女人这副要他死的模样，谋三郎很清楚自己势必要表明决心。 很快他像是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猛然伸手挖向自己的眼睛。 噗嗤—— 只见左边的眼珠子都被他硬生生挖下来。 瞬间鲜血淋漓。 “是我冒昧冲撞，这只眼睛就当作对看见紫鱼护法您容貌的赔礼。” 谋三郎竟然硬生生抗住了疼痛没有惨叫出来。 他脸颊上汗水混着血水一同留下，看起来极为可怖。 余青青都愣怔了片刻。 此人对自己都能如此心狠手辣，若是不除，日后必生祸端。 她轻轻笑起来道：“瞎了也好，就当饶你这一命，说吧，那密道在哪。” “我想知道护法您打算如何让阿音他们几个落入陷阱。” 谋三郎捂着眼睛，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结果很快那些血液便凝固起来，他恢复能力简直异于常人千倍。 一只眼睛而已，只需要一个月，就能重新长出来。 “毕竟如今我也算是打定主意要跟你一条战线，若是出了岔子，恐怕冥王大人也不会饶了我们。” “浮屠塔城门一旦打开，外面便有傀儡人鼓噪声势吸引注意力，阿音向来多疑，肯定会过去查看，城门事大，她定然亲力亲为。” 余青青死死盯着男人，她发现这个谋三郎不简单。 人精似的，难怪能在冥王手底下做事情。 最主要的是他体质实在特殊，按理来说挖眼睛这般恐怖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血流过多而死，但他恢复能力却极强。 “到时候我会关闭城门，任由阿音等人和傀儡人厮杀，至于塔内的长风或者是巫山，我自有办法骗他们入阵。” “到时候拿的头功的就是你我二人，冥王定然会对我们刮目相看，也能杀杀他们的锐气。” 余青青看似胸有成竹，实际上全是诓人。 她掌心都是粘腻汗水。 时间不等人，若是再不快点，恐怕接下来要入阵的就是她。 谋三郎踉踉跄跄起身,谄媚一笑道：“好，我便助护法一臂之力，你可千万要记得在冥王面前替我多多美言。” 话毕，他便向余青青指点着墙壁机关，打开了另一道门。 “就是这里。” 随后他们便径直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余青青很快就看见那塔尖上无数齿轮转动，中间正是钥匙凹槽。 “我瞎了一只眼睛，而且没有轻功傍身，不方便过去，护法只要将钥匙插在凹槽中就好。” 谋三郎诚惶诚恐露出来胆小如鼠的模样。 “届时还希望您记得将我带到安全处。” “那是自然。” 青黑色雾气已经将整个浮屠塔顶层笼罩住。 余青青看了眼逃生的那条密道，确确实实绕过了阵法。 无论谋三郎是否别有用心，她都别无选择，只能先去打开城门。 而在余青青飞身而至塔尖处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极为恐怖的大笑声。 “紫鱼啊紫鱼，你今日必死无疑！” 只见谋三郎捂着一只眼睛阴森看着她。 反正大家早就默认这女人已经死了，今日便让她再死一次。 而自己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拿到头功。 他说：“你逃不掉的，那可是冥王大人的阵法。” 第90章 开启城门 余青青遥遥回头看了眼，只见那瞎了一只左眼的谋三郎笑起来格外猖狂。 “待你死后，我会亲自活捉裴昭霖。” 男人纵然血流如注，却恍若成竹在胸。 他得意洋洋地对余青青进行炫耀。 “而后我会按照你的计谋，顺利让阿音长风他们都被困陷阱之中，这样我就能趁机活捉裴昭霖，挑断他手筋脚筋送给冥王。” “到时候我也会完成你的遗愿，拿得头功，然后就教训教训阿音他们几个人。” 男人捂着眼睛嗤笑道：“所以紫鱼护法，九泉之下你就放心去死吧。” 他特地没有告知女人这段路的特殊之处。 纵然可以直通塔尖放置钥匙开城门，然而却有个不得不经过的大杀阵。 到时候紫鱼死在其中破了阵法，他就能享受渔翁之利去开城门，顺手还能收服她的傀儡人。 “……你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余青青千算万算没想到，原来这小子伪装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这里给她设陷阱。 然而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去。 毕竟城里城外都还有人在等着她。 余青青径直吞下另一枚丹药，不过片刻间就开始恢复原本的容貌。 毕竟紫鱼只有半张脸能用，还没有鼻子影响嗅觉，她只能本尊上场。 然而这在谋三郎看来，却是更加好笑。 “你这女人死到临头也不愿意用那副丑陋面容，还真是爱美至极，甚至还换上了余青青的脸，虽然看着倒是舒心了不少，可惜这样也救不了你。” 男人看起来相当自信。 他觉得紫鱼忽然换上那张漂亮脸蛋，一定是为了勾引自己。 “毕竟你就算施展魅术也对我无用，我对美色可是半点不感兴趣。” “要是你现在跪下来求求我，没准我到时候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谋三郎放肆大笑起来，他用那只右眼讥讽地盯着女人。 他缓缓悠悠说着催命般的话：“此处叫逢鬼阵，但凡有进入此阵，都会被阴森恶气纠缠不息，宛若百鬼缠身，心魔四起，整个人都会变得如疯似魔，丧失行动能力。” 最终只能为他人宰割。 这阵法是冥王走前留下的，他特意叮嘱只能留给裴昭霖。 但谋三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都被人当作诱饵无视生死了，今日怎能不出这口恶气。 只要杀死紫鱼再拿下长风他们，再把裴昭霖亲自捆绑送到冥王手中，大人一定会传授他神功秘法！ 谋三郎胜券在握：“你已然入阵，此刻风息不止，不出七步，就会被罡风摧残到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验证似的，果然周遭忽然有妖风四起。 男人吓得赶紧跑到柱子后面躲着。 他要亲眼看见紫鱼变得疯魔痴傻，而后被自己宰杀！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轮不到你来捅刀子。” 余青青冷冷看他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她攥紧手中钥匙，深呼吸死死盯着那凹槽。 余青青低笑着呢喃：“裴昭霖，你可千万别死啊。” 她打开城门后，必然会被这所谓的逢鬼阵吞噬殆尽。 若是裴昭霖不死，陈伯等人率精兵冲杀进来，自己起码还能有一线生机。 死生之间，余青青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飞身而至塔尖机关处，将钥匙塞进凹槽里，又立刻顺时针转动起来。 她做这一切动作几乎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有月光倾斜而下落在她漆黑长发上像镀了层银色柔光。 连谋三郎都看得有些出神。 不再是往常那般妖艳贱货的妩媚之美，而是圣洁若天神。 “……幸好她原本长得丑陋不堪。” 谋三郎咽了下口水，连连在自己心中重新回忆起来紫鱼原本的模样。 很好，瞬间清醒了。 他甚至半夜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但很快男人就觉得不对劲。 按理来说阵法已经启动，周遭罡风四起，那女人纵然苦苦支撑到插进钥匙，这会也该表现得怪异了啊。 谋三郎很清楚记得上一个落入这阵法的刺客模样，他几乎是刚入阵法就惨叫连连，失心疯一般在地上乱爬，像是看见了百鬼行凶似的。 最终疯疯癫癫状若痴傻，被他一刀砍断了脖子。 “喀嚓——” 就在此时，他抬头就看见那塔尖上的机关已经开始运转起来，巨大齿轮相互嵌套一环又一环滚动，吱吱呀呀的声音自上面响起，只见窄腰束袖的女人就这么站在高台之上。 她手中冷色长剑陡然出鞘，整张脸不再是妩媚阴狠，而是冰冷至极。 身后是倾斜如瀑的月影。 余青青在机关转动的霎那间，顺势将烟花从塔顶放出。 她握紧了手中长剑，一丝不苟紧紧盯着这些越来越向自己靠近的罡风。 砰砰砰—— 只听见烟花爆裂声自头顶上响起。 暗夜长空被划出一道极为漂亮宛若陨石流星的线，点点火光照亮城外。 终于成功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安梁王府的精锐很快就能赶来这里。 “你……” 谋三郎看见这一场景的时候，忽然就愣在原地。 他脑子这会终于转过来，一连说了好几个“你”，神情大为震惊。 “——你不是紫鱼。” 那女人永远不会露出这样清冷无欲的神情来。 若是紫鱼，早该狞笑着要他偿命，而非现在这样提剑待发，宛若九天神明。 更不会使用那柄长剑。 “你才发现啊，真是可喜可贺，还不算愚蠢至极。” 余青青一如既往嘴毒。 她调整周身气息，甚至连带着煞气都一并化为己用。 不到最后一刻，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她还是要搏一搏为自己争得生机。 “你竟然敢骗我！！！” 谋三郎像是终于反应过了似的，左眼汨汨流出血来，却都无暇顾及。 他心头大骇，心中逐渐明晰起来。 “原来从头到尾，你的目的都是要开城门。” “所以你——” “你是真的余青青，和裴昭霖是一伙人！” 男人呼吸急促，脸色极为苍白。 若是真叫他们得逞，那自己绝对会被冥王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他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纵然这女人真的是余青青，但此刻已经陷入阵法之中，罡风之下，她不可能完存！ 至于浮屠塔中，更是有冥王大人布下的大杀阵，纵然城外有人涌进来，但是阿音他们一定能拦得住。 所以他只需要杀了这个女人将功赎罪就行，到时候就把窃取钥匙开城门的罪责，全部推到她身上。 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很可惜就算你打开城门也无用，今日也必死无疑。” 谋三郎捂着眼睛死死看向她。 “这逢鬼阵一旦开启，除非有人中招，否则罡风不会停息。” 简而言之，她不死也得残。 更遑论心智也会痴傻无比，届时就是个废人任由他处置。 第91章 化为己用 罡风阵阵好似鬼哭狼嚎，眨眼之间便要凑近余青青。 她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分化出十二把剑影，想要强行破除这阵法。 地上隐隐露出微光闪烁的符纹。 “放弃吧，你根本逃不掉的。” 谋三郎躲在柱子后面冷嘲热讽，就等着她被阵法所伤，被自己白白捡便宜。 “这可是我们冥王大人特地……”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无数罡风忽然像抽了风似的，齐齐聚在一起宛若龙卷风的架势，大有一种要将余青青吞噬殆尽的感觉！ 这场景谋三郎真没见过。 连他都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安慰自己，冥王阵法不会有错，这罡风陡然间越演愈烈，没准不需要自己动手，那女人便会死在里面。 余青青：“……” 她那十二剑影跟巨大罡风比起来就像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但是如今就算想跑也跟来不及，周围都是无形风刃塑造的高墙，恐怕触之即死。 如今只能奋力一搏死里求生。 “还没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余青青深呼吸一口气，她周身煞气逐渐凝聚起来，整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 “死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甘心。” 然而随着她凝聚煞气的时候，那些罡风却也更加疯狂地呼啸起来，有种……好像很兴奋的感觉。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种阵法里的妖风向来都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器。 砰—— 只见那罡风瞬间就朝着余青青冲过来，甚至将她团团围住。 一人一剑。 她就这么被卷入其中。 煞气与罡风相互交织，余青青明明还是站立在原地，但很快她便觉得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手中紧紧攥着长剑立在地上，指尖泛红，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顷刻之间，就像走马灯似的，余青青眼睁睁看着眼前重新化作雕梁画栋，而后是火舌席卷，自己就这么趴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跟自己三分想像的女人捂唇轻笑。 “我乃大周神女，至尊皇后，你不过是我的影子而已。” 不，她不是。 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耳边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讥讽笑谈，有男人一刀刀剜去余青青的血肉，又缓缓挑断她手筋脚筋道：“青青，休怪朕无情，下辈子记得不要投胎为人。” “你终究是我朝祸害，留不得性命。” 随着手起刀落，大火逐渐烧起她裙摆，然后便是血肉。 无数黑漆漆的影子在她耳边欢快地笑着。 “快去死快去死。” “你不过是个替身，连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这世界没什么好留恋，还不日一死了之！” “死了就能解脱，死了就能不遭受火刑痛苦……” 不，不要！！ 余青青一点也不想死。 凭什么她要把这个世界让给自己厌恶的人？ 要死也是他们去死！ 手中长剑发出嗡鸣之声，罡风席卷之处，余青青的衣袖都被割裂开来，里面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巨大罡风兜头而下，强迫余青青跪在地上。 她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睁开，就像是掉入漆黑海中快要溺水而亡。 呼吸极为紧促，整个人都面目狰狞。 “我、偏、不、死！！” 余青青唇角溢出鲜血，拄着长剑一点点半跪起来。 膝盖痛到像是被人连根打断，她身体摇摇欲坠被罡风撕扯割裂，不断溢出血来。 她强迫自己站起，周身所有内息和煞气全部为她所用，一点点支撑自己恢复，直至煞气变成漆黑雾气将她整个人都围绕起来。 不远处的谋三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毕竟他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只见塔尖高台处罡风四起，却没有任何声音。 这原本很正常，阵法之中闭目塞听，会致使人更加走向疯魔状态，然而诡异的是那高台之上越来越狂躁的罡风。 即便他没有任何功力，也能感受到里面极为恐怖的毁天灭地气息。 不是来自杀阵，恰恰是来自那女人。 阵法之内。 无数罡风流转越来越快，点点滴滴鲜血像是打开某种开关似的，无数气息都在余青青耳边呼啸不停。 余青青闭着眼睛，身处巨大黑暗之中，她反而更加冷静。 五感也更为清晰。 这些罡风同样都是杀人利器，既然如此—— 怎么就不能为她所用呢？ 于是余青青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举动。 只见她以剑为柱，以己身为源，化煞气和内息为容器，强行催动无数煞气和罡风互相交织。 涸鱼得水，绝处逢生。 原本还异常狂躁的罡风在她心中却像是小溪汇入大海一般有了路径，身体上的疼痛达到千百倍，已然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若是冥王看见这副场景，必然会震惊非常。 毕竟从来没人想过，会用煞气将阵法罡风融为一体，洗涤殆尽。 更别说这世间能操纵煞气的人少之又少。 余青青唇瓣都被咬得鲜血淋漓，但她并未睁开眼睛。 只是任由强风拂过四肢百骸，而她以身体为诱饵，放任所有煞气倾巢而出，和这罡风团团围绕在一起。 “……这不可能。” 谋三郎看得目瞪口呆。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看到了怎样恐怖的景象。 只见原本狂躁强劲的罡风此刻被黑色煞气合为一体，甚至看不出来阵眼在哪里。 而那少女闭着眼睛纹丝不动，手中凝聚无数内息形成了个保护罩一般将她隔绝在里面。 丝丝缕缕的雾气混着罡风飞舞不停，很快罡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一般，逐渐和那诡异气息融为一体。 原本还极为瘆人的罡风，此刻竟然慢慢转化为了煞气！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拥有我族圣女的能力……” 谋三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圣女就算活着，也不可能这般年轻！ 很快罡风停滞，阵法皆破。 微风吹动少女额头碎发，露出灼灼赤焰印记。 第92章 变了个人 少女额间花钿艳丽，是三点赤红色火焰的形状。 此刻就像是要从皮肉中钻出来般栩栩如生，要灼灼燃烧一般，看得人心惊肉跳。 “难道是圣……圣女。” 遥遥隔着不远的距离，谋三郎就像做梦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仿佛看到了皇宫里终年常挂的圣女图。 谋三郎喃喃自语看着余青青的额间印记：“……莫非她是圣女的后代？不……这不可能。” 因为王后已经消失数十年，并且早已没有任何生育能力。 最重要的是她和王后长得一点也不像，任谁都不觉得余青青会是圣女的后人。 男人心头忽然萌生一个恐怖大胆的想法，但他却不敢相信。 “不可能会是她……这女人甚至不是燕国人……” 毕竟他们燕国圣女血脉极为纯粹，根本不可能是余青青。 冥王大人早早就查过裴昭霖和余青青的底细，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祖上三代也都跟燕国毫无关系。 很快谋三郎便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 除非…… 只见余青青整个人都被煞气缠绕，无数罡风甚至连带着被同化，助长她实力变得更加恐怖。 她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整座浮屠塔的生息流转，听见塔中梵音阵阵，甚至能闻到数里之外的花香。 浑身上下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比之从前吸收煞气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感觉很怪异，实力暴涨之时，余青青有种很强烈的想要杀人的欲望，要不是她拼命压制住，恐怕差点就要走火入魔。 脚下原本还带有金色铭文的阵法，此刻光芒黯淡失色。 如果有人近距离观察便会发现，余青青身上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此刻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进行恢复，甚至比谋三郎的血眼还要快。 那些罡风遇见她，反而恰似顽童找到回家的路，丝丝缕缕跟少女的煞气和内息相互融合，直至彻底转化为她的气息。 而后全部钻进余青青额间印记中。 丝丝缕缕，生生不息。 她仰头时连同月华都一并落在脸颊上。 ——恍若神明。 看得谋三郎一阵胆战心惊，少女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让人可望不可及甚至于恐惧，只想跪下来臣服。 风止。 余青青缓缓睁开眼睛。 她额头上的火红印记逐渐消失隐没在皮肉中，像是吃饱喝足一般瞬间休憩起来。 “……收。” 随着她指尖微动，只见这万千风刃便彻底寂静。 静到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也因此，对面男人的恐惧和惊慌失措尤为凸显。 “怪……怪物……” 谋三郎吓得想要跑路，但他偏偏被绊倒在地上，只能拼命往后爬。 他此生从未见过有人能化阵法罡风为己用。 甚至还能像圣女一般吸收煞气，简直是妖邪鬼魅。 谋三郎心里也很清楚，余青青如今破了阵法，第一个要杀的人肯定就是他！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眼看着少女已经形如鬼魅般接近自己，谋三郎双手合十朝她磕头下跪，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我还有利用价值，我能帮你杀死阿音他们，甚至冥王也可以……” “是吗。” 余青青长剑出鞘，剑尖陡然勾起男人的下巴。 只见他左眼已经止住血，甚至于开始自行愈合。 男人顶着裴昭霖的这张脸涕泗横流时，不知怎得，让余青青觉得无端烦躁。 她这会很认同黑心莲的那句话。 假货就是假货，压根比不上正主万分之一。 余青青剑尖抵在他脖颈上，嗓音很是轻缓，“那你不如说说看怎么才能杀死冥王。” “这……恐怕只有找到圣女或者隐世家族的人……” 谋三郎汗如雨下，他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便会身首异处。 “真的，你相信我，燕国与大周交界处有鬼谷，鬼谷深不可测难以接近，跟整个燕国都相隔绝开，那里居住着冥王的族人，实力却远远在他之上。” “至于圣女，数百年才出现一位，她也能……也能像您一样吸收煞气……” 谋三郎嗓音颤抖：“冥王大人此番就是为了寻找圣女的下落，有消息说她一年前曾出现在大周，但至今杳无音讯。” “女侠，我所言都是真话，绝无半句虚言！所以求求您高抬贵手，不如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 男人跪着谄媚奉承道：“小人最擅长玩弄人心，可以深入敌营，帮您打探消息实行反间计。” “晚了。” 余青青长剑却依然没有落下。 “很可惜，我并不需要一个连自己的阵营都能随意背弃的人做间谍。” 此人诡计多端自恃高傲，根本就没有任何忠诚仁义可言。 留着他完全就是给自己挖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此话一出，傻子都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眼看那柄锋利冷剑马上就要割断自己的脖子，谋三郎连连喊叫道：“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冥王大人手下……长风！长风快来救我！” 只见长廊上出现无数卫兵，为首的辫子男手里正提着刀斧走过来。 谋三郎这才松了口气，眼泪都要流出来，觉得自己总算有救了。 “长风，是她诓骗我取得钥匙打开了城门，快杀了她！” “你还真是废物，竟然被一个女人吓得涕泗横流。” 简直就是没用的东西。 长风块头极大，他索性直接撕开衣服露出肌肉爆满的上半身，而后看向对面的少女冷笑出声。 “你不是紫鱼，而是那真正的余青青。” 是肯定而非疑问的语气。 他活动了下筋骨，万金重的刀斧在男人手中宛若棉花。 “所以消失数日的紫鱼护法就是死在你手中？” 余青青耸肩：“是她自取死路而已。” 辫子男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女人。 她看起来极为极为年轻，拥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蛋，整个人也和紫鱼假扮的气质截然不同，透着股清冷劲。 他舌头舔了舔上颚道：“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带点刺的少女。” 会反抗才有意思。 “别废话了，赶紧救救我！” 长剑之下的谋三郎已经吓得面如白纸，他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余青青，你不是长风的对手，所以不如一换一，放了我，然后你也能逃出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 “……” 谋三郎恶狠狠道：“若是你敢杀我，冥王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没用的蠢货，你能不能不要给大人丢脸。” 辫子男出言讽刺，嗓音极为懒散。 “喂，把他放了，我兴许还能考虑考虑饶你不死、充作军妓。” 在长风眼中，大周人向来文弱，更别提对面还是个女人。 他也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只见男人手中的刀斧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甚至沙尘都被扬起。 他却视若无物地上下打量女人。 “过来伺候好老子……” 噗嗤—— 然而辫子男的话还没说完，只瞧见对面手起刀落。 鲜血霎时间喷溅而出，溅了满地。 谋三郎的头颅也“咕噜噜”顺势滚到了辫子男的旁边。 只见他死不瞑目，还保持着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的神情来。 “我只会刀剑伺候。” 余青青裙摆不沾分毫鲜血，她歪头笑起来时，很像不谙世事的邻家妹妹。 “——你要吗？” 第93章 怪力少女 “你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辫子男低头看着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随后不屑得一脚将其踢到了不远处。 “来人，把谋三郎的头拿去好好埋葬。” 对他而言，谋三郎这种人死了便死了。 反正一开始他就打算让谋三郎当诱饵来着，到时候落在裴昭霖手中也是一个死。 长风向来看不起这种阿谀谄媚的家伙，还不如对面那个女人来得有意思。 “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样会挠人的猫。” 余青青：“……”j 油你是我的福气。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破了大人的阵法，但想必活捉你之后，冥王大人定会欣喜万分，将你开膛破肚拿去做傀儡。” “即便不能活捉，你死在我刀斧之下，也该感到庆幸。” 长风舔了舔唇瓣，阴毒地看向她。 “到时候你可是连军妓都做不成。” 余青青懒得再跟他说话，她只想赶紧去看看塔中情况如何。 今夜一战，至死方休。 若是安梁王府的人能成功拿下这里，那他们便能彻底收回浮屠塔。 如果失败的话，余青青只能另寻它计不说，反而还会被冥王这群人下死手。 所以她只能速战速决。 “既然如此，那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杀死我。” 话音刚落，余青青便拔剑而起。 比之以往的速度，她只感觉快上百十倍不说，身体也愈发轻盈，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原本被阵法灼伤的割痕，此刻已经全部恢复如初。 长剑对上刀斧，瞬间发出“噌棱”嗡鸣，金色火花四溅，寒光照射出两人漆黑冰冷的眼睛。 余青青和他擦身而过。 不过短短一瞬而已，就已经过了数十招。 长剑划过之际，辫子男的胸前刹那间便多了一道血痕。 “难怪你有恃无恐，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紫鱼死在你手里倒是不冤。” 长风粗粝的手指抹去胸前血迹，他神情却愈发兴奋起来。 “再来！” 刚说完那个字，男人身形变换极快，竟然是以刚开始百倍的速度冲杀而来。 余青青也并不胆怯，径直朝着他迎面相接。 然而在长剑即将触碰到男人兵器的刹那，长风忽然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身法躲闪过去。 他的目标可不是正面攻击。 只见辫子男足尖轻跃便踩到高台石柱，借着这力道，那手中万金重的刀斧带着摧朽拉枯的力道，瞬间便劈砍过来。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长风作战时向来是抱着不要命的劲头来。 若是常人面对这等恐怖冲杀的气息，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更别说那刀斧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过来。 一旦落下，女人就会变成他刀斧下的肉泥。 长风大笑：“且看看如何接我这招！” 无数人都死在他这招之下，要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根本没人能比他还快，快到这种时候都能逃脱，更别说是要直面应对了。 那只会死的更快。 从高空劈砍而来的刀斧带着极重的力道，并且在他全部内息灌注之下，只会更加重如高山。 女人一看便是身法轻盈擅长躲避。 纵然被她侧身躲过，但下一刻便会对上他另一把刀斧，无论怎样都是必死无疑。 长风有些遗憾地想，可惜不能尝尝这鲜美少女的滋味。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只见余青青速度在突然之间暴涨数倍，在刀斧劈砍下来之时，竟然硬生生侧了过来。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表现得极为游刃有余。 “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吗？真是太慢了。” 在余青青眼中，所有动作都被拆分成无数细小瞬间，她五感比从前突飞猛进，甚至于这刀斧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 周身煞气陡然间疯狂运转，她在侧身躲避的同一时间，竟然还能做到速度极快地飞跃而起。 “不……不可能！” 长风惊诧地看向那少女。 那可是重达万金的铁器，哪怕是他也花费了数十年时间，甚至要靠冥王大人的药丸才能轻松驾驭。 他不断告诉自己，那少女顶多是让刀斧偏移半寸，然后借机刺向自己，他只需要趁机迎面而上即可。 砰！ 巨大声音落在地上，只见余青青紧紧握住了那柄刀斧。 她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怎么，你就这么点实力吗？” “你欺人太甚！！！” 辫子男被激怒，他瞬间便要夺回自己的武器。 只见他猛然冲杀过去，双目猩红恨不得亲手撕碎对面笑意盈盈的女人。 就算她是怪力少女又如何？ 长风就不信，她还真能拿起来这万金斧。 结果下一刻就瞧见她忽然抬手动了起来。 “看在你这么想要这堆破铜烂铁的份上。” 余青青甚至还能在杀招即将落在眼前的时候，漫不经心笑着看他。 “……那就还给你好了。” 长风闻言，心中警铃大作。 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要赶紧撤！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忽然就看见那身形柔弱的少女起身，陡然间举起来他的刀斧。 黑色雾气在她指尖缠绕，余青青轻而易举将这武器丢掷过去。 还他娘的是真甩过来。 “……不！！！” 长风此刻已经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压根已经无法收回力道。 偏偏那巨大刀斧像陨石一般朝自己砸了过来。 不死也得伤。 他疯狂想要往后退，双手急速撑住那迎面而来的刀斧，要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下一刻长风便冷汗涔涔。 只见余青青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形如鬼魅出现在他身后。 她天真无邪道：“你在找我吗？” 第94章 斩杀长风 “你……” 长风瞳孔骤缩，他竟然都没察觉到余青青是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那巨大刀斧已经砸了下来。 这女人完全就是在如法炮制他的法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偏偏他还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长风咬牙双手紧紧接住那重达万金的利器，试图想要力挽狂澜拿起它砸向身后的女人。 毕竟连余青青都能硬生生扛起来，他如何就不能做到！ 随着一声怒吼，长风选择正面硬上，原本举起这刀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并非难事，但如今那利器被少女施加以十倍内息丢掷过来，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去接住。 砰！ 只听见巨响一声，尘沙飞扬之际，长风空手接白刃。 那刀斧只差三寸就要砍碎他的脑袋。 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道更是让长风连连后退数十步，才堪堪停下来接住。 然而过招之间，刹那便是永恒。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 余青青身形极快来到他面前，在长风手握兵刃被逼得倒退之时，她手中长剑已经毫不留情捅过去。 男人压根躲闪不及，于是心脏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她捅了个对穿。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你竟然……” 他嘴角溢出鲜血，露出万般不甘心的神情。 “我要杀……杀了你！” 辫子男喉中溢出血腥。 按理来说这样的情形之下，男人早该吐血身亡了。 然而他却死死捂着心口，又掏出一个瓷白小瓶。 只见里面缓缓爬出来个毛绒绒的黑色长虫。 余青青看了眼，像是千足虫，但很明显是被异化过的。 直觉告诉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余青青提剑就打算来个二次袭击。 利刃堪堪要折杀而来，那辫子男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虫子吞了下去。 他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余青青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她属实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吃法。 “所以这就是你的底牌？” 余青青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变化。 只见男人在吞咽下黑色长虫的刹那，脸色便更加惨白瘆人。 他甚至径直跪倒在地上，胸膛上依然血流不止。 看上去倒不像是底牌，反而像是催命符了。 哪怕想要强行靠歪门邪道续命，他心脏已经被捅穿，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长风喘着粗气一字一句道：“能逼我使出这张底牌，你确实很不错。”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很快男人就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完全没有被捅穿心脏的痛苦。 只见他从地上一点点爬起来，而后又极为凶狠地看着她。 “老子今天必要亲手砸烂你的尸体。” 这么多年来还没人能逼他使用冥王大人给的蛊虫。 余青青算是头一个。 他向来是战斗狂魔，眼下被人逼到这种境地，非但没有被挫伤锐气，反而露出那双野狼一样的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少女。 “是你偏要自寻死路，逼我使出这等杀招。” “依我看未必是杀招呢。” 余青青歪头看他，漫不经心道：“毕竟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心脏被我彻底贯穿，绝无生还可能。” 但是她这话刚说完，长风就忽然大笑起来。 还是那种极为狂野的笑容。 “无知小儿，冥王大人神功至上，特地为我等练出了这续命蛊虫以备不时之需。” 辫子男站起身，他胸口鲜血奇迹似的止住了不再流淌，非但如此，整个人也逐渐面色红润起来。 最为恐怖的是，随着他逐渐恢复，甚至于整个身体都充斥着一股极为诡异而又强大的气息。 只见长风原本漆黑的眼珠逐渐被染成猩红色。 他本人却尚未感知到，反而觉得体内有用不完的力量，整个人都径直突破了三层境界。 “所以你是永远都不可能杀死我的。” 毕竟在实力碾压之下，女人就像一只蚂蚁，他轻轻松松就能碾死。 辫子男抬手便拎起来了那刀斧，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 “现在的我已经强化十倍不止，你压根不是我对手。” 他露出一个狞笑来。 整个人都透着狂躁疯癫的劲头。 俨然一副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 于是余青青佯装出一副高傲自大的神情来：“纵然你们有如此秘术，甚至能强化实力，我也能将你轻松踩在脚底。” “你也就这点杀手锏能用，可惜废物终究是废物。” 她向来是懂得如何气死人不偿命。 果然这番话刚说完，对面的辫子男浑身上下怒气值噌噌噌上涨，他周身气息甚至愈加狂躁了。 “贱人安敢口出狂言。” 长风死死盯着她道：“我今日誓要杀死你祭阵！” 他身形本就高大挺拔，在那蛊虫的作用之下，更是像药人一般浑身肌肉暴涨，甚至于实力都突飞猛进。 余青青心中逐渐有了个猜测。 恐怕裴昭霖炼化药人的手段便是跟冥王学来的。 毕竟所谓药人狂化状态，和如今的长风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如果要正面硬刚，她确实必死无疑。 辫子男话音刚落，就见他速度极快拎着那沉重刀斧劈砍而来。 “再来！” 余青青看见男人眼睛里愈发清晰的赤红色，他速度也快到不像正常人。 在那巨大利器劈头盖脸落下之际，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翻身躲过这一击。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随即便是更为猛烈的大杀招，一个接一个朝她袭来。 刀剑纷飞，寒光倒映出余青青极为冰冷的眼眸。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破绽。 而她要等的就是那个时机一击致命。 “你不是很能打吗？” 辫子男在身后穷追不舍，刀斧落下之处，皆是巨坑。 他此刻杀红了眼似的，愈发兴奋狂躁。 而余青青纵然躲闪得再开，也难免被他所伤。 此刻肩膀被砍得深可见骨，她痛得快要窒息，迅速施针为自己止血。 但下一瞬间，那刀斧又几乎快要砍掉她的左臂，旧伤叠上新伤，余青青额头冷汗淋漓，拼命攥紧掌心忍着剧烈痛意。 长风癫狂大笑：“你就算是逃，也是死路一条。” 就像是被余青青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到，辫子男周身气息越来越不稳定，甚至有种杀红眼的趋势。 然而余青青却始终不跟他作战，反而像是老鼠戏猫似的躲来躲去。 这让人愈发烦躁。 男人阴狠狂追道：“别躲，有骨气的话跟老子正面硬刚！” 余青青：“我不。” 她向来很叛逆。 这等动静之大，按理来说很快就会吸引来塔中布防侍卫。 然而余青青余光瞥了眼，除了一开始的那群黑衣人侍卫之外，剩下在这塔尖高台之上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安梁王府的精锐已经入城，浮屠塔下此刻应该也是动荡不堪，两队人马混战。 起码成功了一半。 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裴昭霖和阿音。 这杀阵诡异万分，连她都是侥幸误打误撞吸收罡风破除，若是裴昭霖遇到其他大杀阵，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而阿音也该从端王府出来了。 一旦女人手拿魂盘，到时候裴昭霖藏匿在何处都是白瞎。 所以她得尽快解决这里。 “嘻嘻，毕竟傻子才跟你硬碰硬。” 余青青抬眸看向那愈发狂躁的男人，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不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已，同样也是杀不死我的。” 她这话相当狂妄惹人厌恶。 惹得辫子男直接怒火窜天，他此刻看起来更加狂躁，男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心脏处仿佛有虫子在蠕动即将钻出皮肉。 但是很快，长风便发出极为痛苦地低吼，像是野兽嚎叫。 也就是此时，男人那双眼睛彻底变得猩红一片。 “……杀……杀了你！！！” 余青青眼尖地发现他心脏被捅了个对穿的地方，此刻蛊虫已经盘踞在那里露出头来。 不知何时，那黑色长虫正张牙舞爪着在血肉中蠕动。 而反观现在的辫子男，已经完全沦为蛊虫控制的傀儡。 余青青想到上辈子裴晏端放出药人的场景，同样也是最终失控毫无理智，沦为杀人怪物。 哪怕把头砍掉，药人甚至也还能杀人，像个无头妖怪。 而她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第95章 等来救兵 顾不上肩膀鲜血淋漓的伤口，余青青在男人冲杀过来之际，长剑毫不犹豫朝着他心脏处再次刺过去。 那刀斧也随之朝着她面门而来。 “噗嗤”一声。 黑色长虫瞬间被斩成两半。 余青青本就被重伤的肩膀，此刻又被刀斧气息所伤，然而巨大利器也就堪堪停留在那里不动了。 因为余青青手中长剑已经再次没入男人心脏，精准又致命。 她忍着肩膀痛意，毫不留情用冷剑再度将辫子男心脏捅穿，这回连带着蛊虫都被彻底杀死。 “咚”的一声。 男人直挺挺倒在地上，连带着刀斧也一并摔落，发出了巨大嗡鸣。 跟长风耗了这么久，余青青近乎遍体鳞伤，她肩膀更是血肉模糊，一派惨不忍睹的模样。 此刻身体已经达到极限。 旁边那群黑衣人见状，更是缓缓将她围了起来，他们眼露精光。 “长风大人已死，他的位置自然是有能力者胜之。” “这女人精疲力竭，已经是强弩之末，拿下她在此一举！” “若是我等将她杀死献给冥王，没准就能成为下一任护法。” “现在就去杀了她，把尸体献给冥王大人邀功！！” …… 余青青抬眸，她就这么拄着长剑立在原地，脊背单薄瘦削，却极为笔直。 少女后背俱是冷汗和血水，此刻攥紧了手心长剑。 都走到了如今地步，自然是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有黑衣人拿起手中十字连弩，就准备朝着余青青放箭。 “有这弩箭在手，她如今更是被耗得没有多余力气，必定万箭穿心而死！” “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用箭羽拖住她而后一击毙命！” 话音刚落，那连弩便已经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好射过去。 余青青擦去唇角血丝，她五指紧紧握着剑：“有本事你们就来杀我试试。” 退一万步，她就算死，也势必要带走这群人陪葬。 下一瞬，漫天长箭毫不留情朝着她飞射过去。 “噌噌噌——” 无数羽箭带着势不可挡之势袭来。 余青青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挥动长剑，然而这仅仅是杯水车薪。 不过片刻她便精疲力尽，而高空中还有一支黑色羽箭正极速而来，马上就要射入她心口。 余青青手臂已经抬不起分毫。 危急关头，空气中又传来另外一股破空之音。 她抬眸，正看见熟悉的面容。 “余姑娘我们来了！” “你们这些外朝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快抓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过！” 那群黑衣人也没想到，自己后背竟然会突然之间又杀出另外一群人马。 然后余青青抬眸，便看见了许久都不曾见到的老人家。 管家陈伯身着一袭黑色劲装，他身手也甚是干脆利落，径直就出剑杀死了其中一个黑衣人。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而他身后的暗卫，手上弓箭也陡然射出，直直正中目标。 唰—— 原本快要没入余青青心脏的羽箭，就这么被他那一箭射到偏移。 这是裴昭霖身边最亲信的暗卫。 而陈伯身边，亦然是浩浩荡荡的无数精锐兵卒。 “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拿下，奉王爷之命格杀勿论！” 老管家话音刚落，所有暗卫精锐们便立刻动手处死这群黑衣人。 “你们残害我大周无数百姓性命，拿他们去做所谓的献祭骗局，陷殿下于不仁不义之地，简直死不足惜。” 陈伯白发苍苍，眼眸含泪。 余青青和裴昭霖消失的这几天，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整个京都都鸡犬不宁。 他们甚至还要行嫁祸之法，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人人都以为裴昭霖和余青青，一个是奸臣，一个是妖妃。 余青青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弯腰行了个礼：“多谢陈伯赶来救我，否则这会恐怕凶多吉少。” 她喘着气脸色极为惨白，很快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用煞气强行融合阵法罡风的时候，余青青就已经是突破极限，纵然实力大为上涨，然而并不扎实。 尤其是跟长风交手恶战之后，她更是遭到了反噬一般，浑身上下都在痛。 命运从来不会平白无故给人赠礼。 “是我们要谢谢余姑娘，若不是你拼死打开浮屠塔城门，我们根本就无法来到这里。” 陈伯见状立刻将余青青扶起来到一旁，他很是担忧地给她递过去疗伤药。 “你如今伤势这般严重，依我之见，还是赶紧先去安梁王府治疗……” 余青青却压根没有养伤的心思。 纵然此刻大脑一片晕眩，却还记着裴昭霖的事情，生怕他真的死在了这浮屠塔里面。 明明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裴昭霖若是死了，她便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然而真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下意识无法接受黑心莲会死亡。 这原因就连她都说不清道不明。 余青青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询问道：“殿下如今可还安好？” 陈伯亦是心急如焚：“实不相瞒，殿下如今音讯全无，我们里里外外找了无数遍，就是没看到殿下踪影。” 说来也是奇怪，这浮屠塔再大，也不可能连人都找不到。 余青青忽然愣住了。 她想起衡须子所说的那个大杀阵。 第96章 设下计谋 余青青还记得当初衡须子曾经极为严肃地跟他们再三叮嘱： “冥王最擅长用阵法，几十年前两军对阵时，他那幻阵一度能让数万人同时产生幻觉从而毙命。” “按照目前实力，你们毫无胜算，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 除非去求助北海鬼谷的隐世家族。 可是那北海鬼谷虚无缥缈，眼下根本无从下手。 “殿下之前有叮嘱过你什么吗？” 余青青琢磨了下，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毕竟她向来不懂阵法，更别说占卜问方向这种玄学了。 “他只说要我们先去塔顶救你。” 陈伯焦急万分，恨不得亲自替裴昭霖受难。 “殿下就说余姑娘会以身涉险替我们开城门，必定凶险万分，所以务必要替姑娘扫清障碍，全然没说过他会消失在此处。” “老奴派去的十名暗卫如今全部回来，都是无功而返，压根没有找到殿下。” 所以他不得不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余姑娘可知殿下当初所去的大概方位？我让暗卫再去寻找一番。” “东南。”余青青指了指，但她很快皱着眉头道：“但是殿下那时是为了引开巡逻卫兵替我掩护，我才能顺利从密道去往塔顶拿到钥匙。” 也就是说，裴昭霖从那里消失后，很快又去了其他地方声东击西。 这也就为余青青争取不少时间。 她想起来起初一开始见到谋三郎的时候，他们拿到钥匙去往塔顶时，那里甚至空无一人，只有硕大高台耸立。 说明的确有不少人成功被裴昭霖引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 陈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压根束手无策。 “等天明将亮时，浮屠塔必会暴露，届时必有不少人来浮屠塔想要杀死殿下。” 毕竟这些天来，这群燕国人李代桃僵做了无数恶毒之事，连无辜百姓都能随意屠杀。 早就激起了不少民愤，皇室中人更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夺权。 “最为重要的是连二公子也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国，数十万军队也在安梁，还做不到立刻赶到京都。” 如今算是内忧外患兼并，生死存亡之秋。 陈伯嗓音都有些颤抖：“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情，老奴也绝不会苟活……” 早就听闻这群南燕人手段诡异毒辣，都这般时候没见到裴昭霖，铁定是凶多吉少。 而他承蒙裴昭霖恩情，自然不会独活。 余青青安抚着陈伯的情绪：“您先别着急，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他向来功法绝妙，很少有人能近身，而且前些日子我帮他吸收完煞气后，殿下已经能够短暂恢复双腿。” 话虽如此，但她很快想到另外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裴昭霖那双腿，恐怕今日就已经到达极限。 他还未彻底痊愈，强行动用只会遭到反噬，这种时候应该要做的是炼制丹药好生修养，而不是疲于奔波。 “……老奴都不知道该如何谢谢余姑娘。” 陈伯老泪纵横，被她潜安抚着坐在高台之上。 “殿下那时候站立在王府之中时，老奴就哭得不能自已，这实在是天大恩惠，您绝对是贵人。” 遥想当初刚见面时，他只当余青青是个黄毛丫头口出狂言。 但后面压制寒毒、吸收煞气、医治双腿，甚至还救过自己的性命，陈伯惭愧不已。 “怪我当时有眼无珠，对余姑娘多有怠慢，幸亏你不曾与老奴一般见识。” 陈伯不由得心生感叹。 “余姑娘非但妙手仁医，甚至有胆量单枪匹马闯塔顶取钥匙，方才那上半身赤裸的男子，先前在京都甚是嚣张暴力，但却无人能降伏，没想到会死在你手里。” 他们这一代人终究是老了。 许多事情都有年轻后生去做，真是后生可畏。 “管家别这样说，我确实年纪轻轻多有举止不合适的地方，应该是我要感激您多有包容才是。” 余青青老神在在跟老人家商业互夸。 随后她想了想又问道：“如今浮屠塔下是什么情况？” “浮屠塔各处已经全部被我们的人拿下。” 陈伯皱眉想起了方才一路厮杀过来的场景。 “但是这群黑衣人十分刚烈，我们还未严加拷问，他们就已经自杀，甚至于有些黑衣人还会在死之前准备用点燃身体上的炸药。” 完全就是要同归于尽。 像是一群早就做好赴死准备的死士。 “哪怕侥幸抓到活口的防止他们自杀，这群人也根本不愿意说出一个字，千刀万剐的酷刑都没用，简直就是气煞我也。” 所以陈伯觉得很是棘手。 如今真是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根本不知道裴昭霖是死是活。 余青青抬眸：“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红衣女子或是脸戴狐狸面具的少年？” “不曾见到过。” “城门打开之时，你们可有注意到城外动静？” “我们进入之后便将门锁死，动手时也是相当干脆利落，不会让人发出太大声音，殿下说过，此事要尽量悄无声息。” …… 所以此番算是塔内惊变了。 外边的人估计要等到黎明时分才能察觉到异常。 余青青算了算时间，红衣女子阿音应当还未来得及赶回这里，至于那少年巫山，现在还不知所踪，需要谨防他放出讯号。 “你先派五十人于塔中内外严加搜索一个少年，脸带狐狸面具，腰间系着金色铃铛，年岁看起来不大，只有我胸口高。” 她顿了顿，接着道：“谨防他发出信号为变，若是不能活捉，便格杀勿论。” “然后你将剩余人手安插在浮屠塔各处盯梢，记得让他们穿上黑衣人的装束，伪装起来继续巡逻，目的是骗红衣女子入塔。” “只要她一旦带着端王进入塔中，陈伯您便负责立刻锁死城门，来个瓮中捉鳖。” 陈伯点头道：“是。” 随后他便按照吩咐将一百精锐尽数安插在塔中。 余青青指了指不远处的暗卫道：“让他暂且留下来充当我的暗卫，我如今被长风重伤，要自保实在不易。” “我记得你叫成渊是吗？” 身形高挑的青年点点头：“正是属下。” 他蒙着脸这露出一双沉默内敛的眼睛和高挺鼻梁。 “多谢你方才出手相救，不然那一箭恐怕已经射入我的心脏。” 余青青记得这个人，当初在安梁王府中时，他向来跟在裴昭霖身边形影不离。 看起来沉默寡言，动起手来却是秉承他家主子的作风，向来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成渊拱了拱手：“是属下等人要谢谢姑娘打开城门，才能有如今里应外合之计。” 说罢，其他暗卫也纷纷朝她行礼。 “是姑娘武艺超绝，替我们除掉了长风这种祸害。” “要不是余姑娘只身入险救了殿下，恐怕如今连安梁王府都要覆灭。” “多谢姑娘！” …… 无数谢谢的声音响起，余青青看向这群暗卫，他们大都是裴昭霖收养的孤儿弃子，而后成为暗卫为他效力。 她从前以为，暗卫应当是和裴晏端手底下那群人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现在才发现根本就是截然不同。 他们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不会被裴昭霖强行要求做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也不会非得互相厮杀才能做暗卫。 余青青恍惚间想起来自己从生死门出来后，换来的只有裴晏端驯狗似的一句“做的好，以后只有杀更多的人才能留在端王府”。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余青青摇了摇头。 “不必谢我，眼下还没结束，救到殿下要紧。” 她看向成渊道：“等会那红衣女子入城时，你便负责跟我在高塔之上埋伏，争取用冷箭对她一击必杀。” “属下领命。” 余青青想了想，阿音手中或许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第97章 顺手的事 如果能够得到魂盘，说不定就能找到裴昭霖。 毕竟阵法玄妙，能有障眼法掩人耳目并不稀奇，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到裴昭霖。 “届时杀死红衣女子后，拿到她手中的魂盘，我们就能找到殿下。” 余青青转头将钥匙递了过去交给陈伯。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陈伯苍白脸色终于恢复了些，他手中拿着钥匙去往高台。 “老奴会做好姑娘吩咐好的事，接下来就看余姑娘了。” “大家都快些去吧，阿音应该就快到了。” 余青青说完，所有精锐陆陆续续换上黑色衣服各司其处。 而她和暗卫成渊也去往塔下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伏击。 不多时，只见浮屠塔下边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那些死尸通通被化尸水消融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余青青又找来些粉末让人混入水中喷洒出来，尽量消除异味。 做完这一切后，很快塔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来人看样子很是着急，甚至于还没进入塔内，就能听见外面的交谈声。 “糟糕，裴昭霖还真混入塔中，但是都过了半个时辰，他怎么还没死。” 阿音手中魂盘正指着大杀阵的方向。 “要是冥王大人在的话，用他的力量开启阵法，一定早让裴昭霖死无葬身之地。” 偏偏大人今夜不在。 她心中生出浓浓的不安感来。 阿音随后便恶狠狠看向旁边被捆绑的男人道：“若是你这魂盘敢欺骗于我，即便你是端王，我也会让你的头颅出现在王府之中！” 浑身是血的裴晏端正拖着一条残废的左腿，他看起来相当狼狈却依然没有半分慌乱神色，眼底只是一片阴郁。 “不敢。” 很快女人便来到城门之下。 “快点来人给我开门。” 她神色相当不耐烦，像是要赶着做什么事情。 余青青扬起手中旗帜，塔下暗卫照做缓缓开门。 此刻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底下，生怕这女人多疑不会进来。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等着这一刻。 但所幸红衣女子压根无所防备，她带着端王便大步走了进来。 步履匆匆，眉头紧皱。 “不行，今夜恐生变故，我得快些让巫山入阵。” 阿音全身心都放在那魂盘之上，只见指针还在微微移动。 也就是说裴昭霖到现在都还没死。 红衣女人越想越烦躁，聚精会神盯着魂盘之时，甚至都没注意到此刻浮屠塔内极为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 而城墙上的弓箭也已经瞄准了她。 余青青已经抬手，准备让成渊放箭。 但与此同时，变故突生，女人就像是猛不丁意识到什么似的，只见她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好浓的血腥味。” 阿音抬眸死死盯着城墙之上。 “有老鼠进来了。” 这一刻，明明没有被发现，却也让人有种被猎人盯上的知悉感。 连暗卫成渊都有些惊诧，这女人的五感实在是相当灵敏。 “关城门！” 余青青当机立断挥下黄色旗帜。 既然已经被发现，就不能再让她跑了。 只听得“轰隆”一声。 巨大城门在机关下猛然关上，红衣女子插翅难飞。 “你留在这里静防其变，我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余青青仔细叮嘱了下成渊。 “务必找准时机将她一箭射杀。” 而她要做的就是创造这个空隙，让阿音分身不及。 此刻魂盘在女人手中，余青青必须要确保它不会被毁坏。 “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这等通天本领，竟然连城门钥匙都能窃取到。” 阿音将端王当作人肉盾牌挡在身前。 她周身气息环绕，极为警惕地看向四周。 “何不现身一见？” 魂盘指针还在动，方向却是在阵法之中，说明比不可能是安梁王裴昭霖。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余青青自黑暗中走出，她并没有戴面具或是隐藏身份，就这么堂而皇之露出自己的脸。 月光下，少女面容清冷含笑，看起来很是柔弱温顺。 “余、青、青！” 被捆绑着的裴晏端看起来极为震惊，他压根都没想到失踪数日的少女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还是窃取钥匙的幕后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青青眨了眨眼睛：“王爷不是说我跟安梁王狼狈为奸吗？这不是正好如您所愿，成为安梁王的人。” “你！！！” 裴晏端本就脸色惨白，如今听到这话更是气急败坏。 但他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眸灼灼看着少女。 “青青，我知道你是在赌气，气本王和宋婉卿在一起，把你当替身是不是？” 这样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余青青正是因爱生恨，所以才在春猎场那日故意救裴昭霖，而现在肯定也是得知自己和宋婉卿相处破深后，更加恨他。 毕竟少女从来都是爱他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本王和她不过是利益相关，并非真心相爱，你才是本王意中人。” 裴晏端露出那副熟悉的深情款款模样来。 “青青，安梁王已经大势所去，你回来陪在我身边可好？” “王妃之位，向来只为你而留。” 这话说的相当让人动心。 而裴晏端那张温润无害的君子面容，也足够让万千少女为之痴狂。 “不好。” 余青青懒散看着他道：“安梁王今日有高人相助，他说过，杀你不过轻轻松松。” 这话一出，不管真假都让阿音一惊。 难怪裴昭霖这么久都没死。 阿音眯着眼睛佯装无害道：“杀了端王，就不能杀我了噢。” 余青青：“顺手的事。” “……” 第98章 脑子有病 大概是没想到余青青连演都不演，直接就戳人心窝子，红衣女子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沉默了会道：“若是你能和端王一起弃暗投明，跟我们合作的话——” 阿音从裴晏端身后露出头来。 “我定然会让冥王大人饶你一命。” “非但如此，尽管裴晏端如今身中死毒，但只要你愿意，冥王大人也会给他解药，放他一条生路。” 阿音抬眸看向那容貌清冷的少女。 她看上去年岁并不大，说话时也相当懒散不正经，一看便是毛都未长齐的黄毛丫头。 恐怕她嘴里说的那位高人才是幕后指使者。 要不然就凭这小丫头，怎么可能攻占的下浮屠塔。 所以她打算软硬兼施。 “哦，若我说不愿意呢？” 余青青唇红齿白的一张脸，说起话来却格外会气人。 她一边观察着阿音身上气息波动，一边试图引诱她露出破绽，好叫成渊一箭射之。 但很明显红衣女子格外警惕，从头到尾都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那你这心上人恐怕就要就此一命呜呼，更别说所谓的王妃之位了。” 阿音手中匕首毫不留情放在裴晏端脖颈上。 她不过微微用力而已，男人纤细脖颈便出现红色血丝。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裴昭霖大势已去，就算你和那所谓的幕后高人帮他也是无济于事。” 阿音嗓音轻柔，像极了蛊惑人心的罂粟花。 她手中匕首缓缓剐蹭着裴晏端的脖颈，像是随时都能让他丧命。 “如今天子被囚，其他皇子亦是狼子野心随时准备除掉裴昭霖夺得兵权。” 红衣女人嗓音极为慵懒，动起手来却是毫不留情。 “据我所知，明日将军府也打算清君侧斩奸臣，再加上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明日可算是场恶战，这浮屠塔很快就会成为铁蹄下的废墟。” “余青青，你还要帮他吗？” 任谁都能听明白如今的形势。 究竟谁是真正的大奸臣已经无所谓了，如今国乱民怨四起，皇室内部也内讧不休，甚至连天子都被端王囚禁，人人都知道要有一场大乱。 而这大乱的开端便会是浮屠塔。 众人不过是要借着除奸臣的名号争兵夺地。 所以裴昭霖注定要以身殉葬，这场大戏才能拉开帷幕。 就连陈伯听完都心中大惊：“……怎么会这样。” 若是将军府举兵攻打而来，加之其他势力，在这京都之地，一百精锐根本不能抗衡数十万大军。 浮屠塔内一派寂静，加之阿音特地用了内息传声，她那尖锐刺耳的笑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浮屠塔。 女人就是要这些人不攻而乱。 但出乎意料的是，高塔之上那些暗卫们神情并不慌乱或是恐惧，神色如常很是平静，像是早就做好了赴死准备。 至于余青青呢，她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恐怕你弄错了一点。” 余青青漆黑眼眸澄澈明亮。 “我不是来帮安梁王的，甚至我们这些人，都不是来帮他的。” 余青青指了指黑夜中站立的精锐士卒们。 他们亦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自然也知道什么是以真心换真心。 她从前十分厌恶裴昭霖，但如今却觉得黑心莲起码比许多人都要光明磊落。 余青青抬头看了眼夜空，乌云蔽月好似看不见半点明亮，但很快便有一阵风吹动沉闷，叫弯月露出光影来。 也该吹散乌云见天日了吧。 她脊背单薄瘦削，头一回收起了平日里懒散不正经的模样。 “——我们是来跟他并肩而战的。” 黑夜中冷风呼啸，无数守在暗处的暗卫们冷不丁便听见了这句话。 算不上慷慨激昂，却足够掷地有声。 他们都是被弃养的孤儿，若非安梁王出手相救，绝不会活到今日。 外人都说他残暴狠厉，却不知道裴昭霖恩怨分明、冷面热心。 成渊微微红了眼睛，他向来沉默寡言，如今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余姑娘对于殿下而言会是那个例外。 世人皆诋毁，而她自辨之。 阿音始终都不明白这群人怎么就这般迂腐。 “……看来安梁王裴昭霖果然名不虚传，都说他手段狠辣擅长蛊惑人心，你们原来看样子就是死士而已，甚至被洗脑到这种境地。” 阿音冷冷地看着他们，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毕竟众人皆知裴昭霖阴狠残暴，怎么可能会真的有人替他卖命，除非是死士。 这下子红衣女人便有了另外一个主意。 “想来你们今夜定会背水一战立保裴昭霖平安逃出去吧。” 阿音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随后看向黑漆漆的高塔。 如今巫山和长风都不见踪影，此处只有她一人，还不知道塔内究竟蛰伏了多少人，她必须拖延时间找到脱身的法子。 “但他如今已经深入冥王大人的阵法，就算得高人相助暂且拖得了一时又如何？裴昭霖照样会死在里面。” “这大杀阵藏匿虚实，甚至连你们大周朝昔年的四大高手都不曾破阵过。” 红衣女子竖起三根手指。 “你们如果现在就杀了余青青，我会承诺给你们主子留一条性命，说到做到，以南燕神明为见证起誓。” 所有人都知道南燕从不立誓，一旦堵上神明为见证，那便是会说到做到。 阿音讥讽地想，反正冥王大人要的也是活捉裴昭霖，问出宝箱钥匙的下落，到时候将他生生擒拿废掉功法可不算违背誓言。 这群死士也该被动摇了。 毕竟谁都知道主子大过天，更别说这群人看上去便这般忠心耿耿的模样。 她好整以暇准备看看这场好戏。 这就叫挑拨离间之计，反正他们肯定不会让裴昭霖死去。 但阿音没想到塔中那群人的想法会如此不谋而合。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 “余姑娘对我们恩重如山，非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即便殿下在此，也不会拿女人的命跟自己交换！” …… 一阵又一阵声音自高塔内传出，却是出奇的一致。 他们自小都被按梁王府教育一件事：有恩必报。 而余青青就是他们安梁王府的恩人，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看不起用女人的命来换取殿下安危的行为，若是裴昭霖在场，也会这么选择。 “……原来你打的就是这种主意啊。” 余青青闻言给她鼓了鼓掌，不动声色开始激怒女人。 “可惜我们可不像你们南燕这种背信弃义的小国，只会自相残杀毫无仁义，难怪都说南燕之人皆是鼠辈，只会使这些挑拨离间的计谋。” “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阿音神情都有些扭曲。 她最恨别人诋毁自己的国家。 “你这贱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看着红衣女子怒气值已经达到顶峰，很快就要动手之际，偏偏那裴晏端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就眼眸阴鹫地看向余青青。 “好啊余青青，原来还真是本王看错了你，你竟然也会有背叛本王投敌的一天。” 端王怒不可遏，偏偏此刻是他人身下囚，只能愤恨不甘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已经跟那裴晏端行了龌龊之事？” 他越说脸色越是铁青。 甚至于整个人都隐隐有着要爆发的迹象。 余青青：？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第99章 准备射杀 “先前婉卿告诉过本王，说你定然是跟安梁王有了肌肤之亲，才会对他生死相依时，本王还不曾相信。” “如今看来，你还当真是把自己当成预备安梁王妃了，连这些下人都这般听从你的命令，你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若是上辈子的余青青，听到他这番话定然会悲伤至极。 哦不对。 毕竟上辈子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她为了裴晏端，远赴沙场和裴昭霖作战，结果凯旋回宫后，裴晏端说的是什么呢？ 他厌恶地抚摸着余青青的肩膀问，那淤青是不是跟裴昭霖亲密接触时留下的，否则那心狠手辣的黑心莲怎么会突然退兵。 而宋婉卿呢，则高高在上煽风点火道，她这身子恐怕已经脏了。 给人泼脏水时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那人不曾信任过你，那么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此后数年便成了余青青的梦魇。 肚子里的孩子都被他们害死，甚至于她自己都被烧焦割头挂在城墙之上。 “看来端王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觉得可怜。” 余青青打断他的话，神情相当平静，只是居高临上看向他的狼狈之态。 “也就只会臆想揣测，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人。” “所以王爷，您活该永遭背叛，身边无一亲信之人来救你。” “至于那宋婉卿呢，若是她真的爱你，恐怕你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么个孤家寡人的情形。” 简直就是报应。 裴晏端何其高傲一人，这番话无疑就是往他伤口撒盐。 但偏偏少女说的全都是真话。 他被红衣女子威胁性命进入王府时，从前那些贯会奉承的下人全都不敢动手救人，甚至于昔日养的那些影卫们，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被五位长老挖空殆尽。 似乎他们等的就是这一日。 那红色求救信号发出后，至今没有任何人来救他。 更别说是宋婉卿，她甚至还跟红衣女子串通一气。 “就算本王识人不清，但你这条命，也是本王给的。” 裴晏端心脏抽痛，看向面前这个极为陌生的少女，像是头一次认识她。 又或是她本来就擅于伪装。 “昔年你曾说过，定会为本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话当然是真的了。 可辜负真心的人配不上。 余青青说：“这话我确实说过，但那时是因为我对王爷有爱慕之意，敬意之心，还有拳拳想要助你早成大业的赤忱心。” 但是热心这种东西，终究会被一盆又一盆冷水浇灭。 而裴晏端，也早就在这么多年的岁月流逝中，彻底变了个人。 他表面温润如玉，内心却不再信任任何人，甚至于心狠手辣到连无辜之人都能随意屠杀。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便是在家国面前，他为了王位竟然会毫不犹豫选择联合外邦。 结果遭到了反噬，被冥王当作棋子。 可谓风水轮流转。 “王爷曾经救我一命不假，我也确确实实很是感激，从来没有一刻能忘记这份恩情。” 余青青迎着这冷冽的风呼吸了一口气。 她头脑愈发清醒，像是要跟从前的自己做个告别。 与此同时，余青青还打了个手势示意高塔上的成渊准备动手。 她面上仍然是那副陷入痴男怨女剧情的女人形象，跟裴晏端在这里扯皮。 手中煞气已然开始不动声色凝聚。 裴晏端闻言大笑：“所以你也和他们一样，都是白眼狼，只会背叛本王！！！” 他已经没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此刻目眦欲裂像个疯批。 也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毕竟身中剧毒，求救信号被人无视，现在都没有救兵赶来。 就连自己亲手养大的狗，都要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裴晏端彻底疯狂。 他大笑时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恍惚间想起数年前母妃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那女人指着自己的头诅咒说，他这辈子都孤独终老，永失所爱。 但他偏偏不信。 于是数十年来装出一副温润近人的模样，结交不少好友，连下人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没想到大难临头时，全都各自飞！ 裴晏端：“哈哈哈哈……本王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养这么大！” 这些话一出，简直能让人脑补出一部农夫与蛇的大戏。 连那红衣女子阿音都在看热闹。 她就说余青青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原来还真是白眼狼一个。 阿音想，这样也好，让他们吵闹着为自己拖延时间，毕竟她要在此处设下毒雾还需要费些时辰。 但高塔上的成渊却很相信余青青。 有时候所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也有可能是虚。 他只知道自己看见的余青青，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也就是在这时，成渊看见了余青青的下一个指令，只见少女的手负在背后，指了指方向。 这是他们此前约定好的暗号。 “余姑娘难道是在……” 成渊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余青青的目的。 要趁着这时候赶往阿音身后的长廊里埋伏起来，只待一击必杀就能成功。 而余青青呢，面上依然是那副失望至极的神情。 “看来王爷至今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你。” 她说这时，余光瞥见成渊已经迅速行动到阿音身后的小楼上。 而红衣女子阿音此刻仍是注意力在她和裴晏端这里。 很好。 就算阿音想施展毒雾也没用，因为成渊马上就要到达她身后绝佳射箭处。 余青青慷慨激昂说：“我曾以命救过王爷数次，若是要偿还恩情，恐怕是王爷对我负债累累！” 冷不丁放大的声音，让阿音都有些吃惊。 难道这事还有反转不成？ “前年有刺客围追堵杀时，也是我拼死将你救回，王爷应当还记得我那时候差点就真的见了阎王爷。” “裴晏端，你扪心自问，对我，对府中之人，是真的无愧于心吗？” 她甚至连敬语尊称都不再说。 面上只余恶心。 裴晏端有些呆愣：“你……” “是王爷只把我们当棋子，从未拿真心相待。” 余青青哭卿卿持续发疯状态。 “我这么些年，终究是错付了啊！” 第100章 取得魂盘 余青青面容悲怆，看上去失望到不能再失望。 她发疯的时候，连裴晏端都有些石化了，他没想到少女会哭成这样，好似自己是个负心汉。 可能是没想到余青青会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卿卿，也可能是没想到原来两人还有这层故事，红衣女子都看得有些恼怒。 这什么泼天狗血。 偏偏裴晏端沉默了会，又相当冷血道：“主是主，奴是奴，既然是本王的人，那你做这些本就是应当的。” 但她却背叛了自己。 还尽说这些可笑的理由。 “若是你当真对本王忠心耿耿，便不会背叛。”裴晏端至今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你救了本王数次，那也是职责所在。” 余青青这回连白眼都懒得对他翻。 她要是再不跑路，恐怕又跟上辈子似的被他活生生害死，甚至还落得个妖女名声。 而他呢，就负责稳坐江山，和心爱的白月光逍遥自在。 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眼看着成渊已经悄无声息来到阿音身后那长廊上，就差余青青一声令下便能放箭。 于是余青青继续发疯。 “我就是要背叛你怎么了！” 余青青眼眶通红，指尖煞气却已经不动声色凝聚起来。 幸好裴晏端还在这里跟她骂骂咧咧，要不然余青青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怎么吸引阿音的注意力。 而阿音手中的魂盘也安然无恙。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余青青一副蛇蝎心肠恶毒女人的模样。 “反正王爷从头到尾都把我当作替身而已，这件事众人皆知，连柳如雪都觉得我是个笑话，王爷这么多年不都是放任她，甚至是王府中人对我肆意欺辱吗？” 裴晏端皱眉：“本王那是在磨炼你的心性。” “可王爷当初口口声声说要娶我，还发誓会护我周全，若是真的爱我，您真的会忍心看我被人欺凌吗？” 裴晏端难得有些沉默。 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毕竟少年时的情意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共患难时许下来的誓言，如今看来才知道有多幼稚。 他皱眉道：“本王是皇室之子，而你是孤女，少年时的许诺，也只是本王年幼无知而已。” 好一个年幼无知。 所以端王的意思就是，全部都是她从前一厢情愿罢了。 余青青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她反而觉得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所以王爷只是想将我驯养成一条乖乖听话的狗不是吗？” 余青青指了指远处的灯火，那里正是天师府。 “对了，今夜王爷遭此大难，天师府早该知晓，可您那心上人白月光，怎么就没来救王爷呢？” “……你休要放肆！” “我已经不是端王府的人了，倒也不必听你号令，便是放肆至此，你又能如何。” 余青青将发疯怨妇人设贯彻到底。 “裴晏端你且记着今日，不仅仅是宋婉卿，连我都不要你了。” “当年王爷还许诺过除非黄土白骨，定护我百岁无忧，原来也都是些年少无知的谎话。” “……” 谁都知道自从浮屠塔事件后，裴晏端便对余青青和裴昭霖下了追杀令。 而知道内幕的旁观者阿音，都听得有些愤怒。 毕竟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假扮裴昭霖惹起民怨众怒而已，谁知道裴晏端忽然提议还要假扮余青青，来让人更加信服。 这等薄情寡义的男子，还真是让人恶心。 红衣女子都看得一肚子怒火。 “你们大周王爷也就这样了。” 阿音向来最恨薄情人，于是猝不及防扇了端王一个大耳刮子。 “也难怪那少女会背叛你，若是落在我们南燕，像你这种负心汉，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誓言这种东西，做不到便不要轻易说出口。 连燕国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随便发誓，这端王却能转眼就将海誓山盟忘得一干二净，又或许他一开始就是利用少女罢了。 毕竟人人都知端王爱惨了宋婉卿。 他只把余青青当作宋婉卿的替身。 这下好了，白月光串通他人要裴晏端性命，而替身少女呢，更是毫不留情见死不救。 “你……！” 裴晏端被扇得唇角溢出血来，偏偏脖颈上还放着匕首，他压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男人只能将所有赌博压在余青青身上。 因为他很清楚少女的软肋。 “……往事不可追，纵然今时今日本王虎落平阳，但也不该是这么个死法。” 裴晏端漆黑眼眸很冷，不再是平常那副温润伪装，露出他原本就冷血无情的神情来。 他一字一句道：“当年余府覆灭的真相，本王相信你会感兴趣。” 余青青愣了下。 她从未想到裴晏端会提到这件事。 又也许不过是男人的缓兵之计罢了。 但很快裴晏端便冷笑道：“当年放火烧余府的那群人，并不是什么穷寇劫匪，他们身后的势力远远不是你能想象的。” “你爹娘的商铺如今散落在各处，要想收回来实属不易。” “只要你愿意跟本王一起跟冥王合作，本王就把掌握的线索告诉你。” 裴晏端灼灼盯着她道：“甚至还能花重金帮你买回那些商铺。” 在他心中，少女不过一介孤女。 这么些年为了控制培养她，裴晏端耗费心力，甚至对她的钱财也严加把控。 所以他很清楚，余青青根本就没什么银钱。 余府覆灭的线索加上拿回商铺，对少女来说简直是恩赐，他不相信余青青会无动于衷，毕竟当初碧莲只是拿走了她娘亲留下来的遗物而已，余青青就能直接将她杀死。 所以裴晏端笃定她会犹疑。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啊。” 余青青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恍惚想起无数次追问端王，什么时候能助她一臂之力查明余家真相时，男人总是说已经在查了，等他登基上位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原来都是假的。 哪怕对裴晏端再失望，也没想到原来男人会把她的伤疤当作威胁人的手段。 “恐怕王爷要失望了，余府真相我会自己查，商铺我也会自己拿回来。” 求人不如求己。 把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寄托在男人身上，根本就是虚幻泡影。 余青青瞄准时机，几乎是一声令下。 “就是现在！放箭！” 如果不是魂盘在阿音手中，余青青早就命人万箭穿心射去，而不是还要像现在这样拖延时间找时机。 话音刚落，成渊手中弩箭毫不犹豫射出，于是金色箭镞便带着势不可挡的破空之音袭来。 噌！ 阿音大为震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后遒劲有力的箭羽之声，带着不死不休的力道。 “你居然是在拖延时间！” 余青青轻笑：“彼此彼此，你那毒雾恐怕再晚一点也就能成功。” 只不过她要更快一些而已。 红衣女子终于明白余青青的目标，她反手就要拿着魂盘去抵挡这致命一击。 “若是我死了，这魂盘你们也休想得到，裴昭霖会给我陪葬！” 等的就是现在。 余青青在看见红衣女人拿出魂盘的刹那，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刺过去。 在阿音前面挡着的，赫然就是端王。 “本王是裴晏端……你安敢动手……” 裴晏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来。 他甚至直到长剑贯穿身体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余青青会冷漠绝情到这种地步。 可是少女眉眼清冷面无表情，她周身杀气暴涨。 一看便是要下死手。 阿音刚要举起手中魂盘去挡利箭，猛然间脖颈便被长剑刺穿。 “你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身后又是一箭射过来。 这下子直入心脏。 红衣女人缓缓低头，长剑刺过裴晏端身体，又径直没入她脖颈。 少女还真是心狠手辣。 啪嗒—— 手中魂盘掉落。 阿音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仍旧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明明还差一点毒雾就能笼罩这里！ 而裴晏端胸口赫然露出个巨大血洞。 他此刻浑身都是血，面目扭曲而狰狞：“余、青、青。” 然而余青青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顺手捡起来地上的魂盘，手中长剑猛然拔了出来。 于是又是一片鲜血喷溅。 “来人，将裴晏端带下去严加拷问。” 余青青捡起魂盘后，立刻马不停蹄往塔内去找裴昭霖。 他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成渊你跟着我去救人！” 第101章 入阵救人 魂盘指针现在颤抖不停，像是在预示着主人性命岌岌可危。 余青青一刻也不敢犹豫，迅速就往浮屠塔东南方而去。 身后的成渊更是紧紧跟着她道：“主子竟然还在那里，我们早就派人寻找过，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恐怕是有些障眼法。” 余青青脚下轻功提升到极致，她肩膀隐隐有痛感传来。 有血迹逐渐从伤口渗出，但她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 “殿下当初最后离开的位置也是在这里。” 不多时两人已经赶到，陈伯也带着暗卫焦急万分地等待两人。 “老奴仔仔细细看了下，此处是个观音庙，中间极为空旷是为了让香客们在此拜神，除此之外，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让我再看看。” 余青青手拿魂盘走了一圈，这指针摆动频率极快，说明裴昭霖此刻凶险万分。 但是随着她每走一步，最终指针都紧紧指向了这观音庙。 她抬眸看了眼神像，菩萨面目慈悲怜悯，金身塑像，身后也是空阔无人。 “等等。” 余青青陡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她紧张道：“先前驻守在此处的那两个暗卫呢？” 此话一出，陈伯才发现这俩暗卫居然也不在了。 “老奴还以为他们去塔下接应姑娘了。” 他冷汗涔涔，想起来余青青只单独和成渊上来了。 也就是说，其实是那两个驻守在这里的暗卫也一并消失了！ “你们先退出去，在门外看守着，一旦有什么变化及时出手。” 余青青闻言胆战心惊，她猛然就想到衡须子所说的那个大杀阵，甚至一度能将数百人笼罩其中。 即便长风实力比不上冥王，但也不容小觑。 余青青：“找到那狐狸面具的少年了吗？” “不曾，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这浮屠塔内也根本没有少年人。” “继续找。” 余青青又想起来从前紫鱼的人皮术法，于是特地叮嘱了下。 “他可能会用蛊虫改头换面，伪装成我们的人混入其中，管家您一定要警惕，万万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是。” 于是陈伯和成渊守在门外，其余暗卫均开始自清。 “可是如果里面真的有那大杀阵……” 陈伯担忧地看着她道：“余姑娘，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更别说你眼下还身受重伤，不如让我这把老骨头进去，反正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顾及。”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入土的年纪，能救殿下已经是最大心愿。 “不必，您要做的就是看好这里，不要让那少年巫山得手。” 余青青安慰了一下老管家。 “这也是对殿下最大的帮助，毕竟如果没人护着这里，巫山很有可能会暗中伏击。” “最重要的是，魂盘虽然能指明方向，但是恐怕里面极为凶险，常人很难走出。” “我如今周身煞气还在，甚至能吸取先前阵法里的罡风，那长风和谋三郎便也是死在我手中，所以不如这次也让我来试一试。” 话虽如此，但所有人都知道根本没得选，那俩暗卫消失后至今不见踪影，说明已经入阵。 而这里所有人之中，只有余青青有过破阵的经验。 只见少女深呼吸一口气，她看向那慈眉善目的佛像。 她这两辈子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纵然要死，也不该是死在这里，她还大仇未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余青青望着那尊观音像，头一回在心中祈祷，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你们留在这里，我现在就进阵法救人，定不辱命。” “……那这里便交给老奴。” 老管家神情凝重眼眶通红看着她。 “余姑娘务必小心谨慎，我这把老骨头提前谢谢您，若是无法救出殿下，最重要的是——” “你要活着回来。” 余青青微微点头，她转身手拿魂盘走了进去。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站在观音像前，这里也是指针所指的最终方向。 也不知多了多久，她只感觉周身阴森冷气席卷全身，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忽然翘起唇角朝她笑了起来。 但仔细再看去，分明还是慈悲相的观音神像。 余青青一手拿着魂盘，一手捂着肩膀，鲜血滴滴答答顺着指缝流出。 很快她便发现指针忽然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不过片刻而已，众人便惊恐地发现，余青青竟然还真的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第102章 他的世界 “……殿下？” 余青青试探地问了了句，只见重重黑雾中有人在低声喘着气。 不过两个字而已，霎时间回音不绝于耳。 她抬眸仔仔细细看了眼，只见周遭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变了个大模样。 观音庙消失不见，就连陈伯他们都一起消失了，只剩下重重叠叠让人觉得阴森恐怖的雾气。 在她说完话以后，黑雾终于开始逐渐消散，余青青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等到四周终于清晰亮堂起来的时候，先前低声喘气的呼吸声也一并消失不见，就像只是个错觉似的。 很快余青青便瞧见一个小萝卜头趴在桌子上兴冲冲道：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吃饭啊？” 小孩身形瘦削单薄，鼻子冻得通红。 他傻笑着看过来。 怎么说呢，看起来挺埋汰一小孩，粗布棉衣上打满了补丁，脸颊也脏兮兮的，但眼睛看起来很晶亮。 余青青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孩就是裴昭霖。 难道说，她这是进入裴昭霖的幻阵中了？ 只见缩小版裴昭霖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最可怕的是，余青青很惊悚地发现自己开口说话了。 “娘现在就做给你吃。” 然后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转身开始煮面。 余青青：……哈？ 她此刻像是被囚禁在这副躯体里面，甚至能眼睛都不能控制，只能硬生生看着这具身体活动。 不是吧，自己居然变成黑心莲他娘了。 余青青一边观察着这具身体，一边听见自己在唱歌，歌声咿咿呀呀，是听不懂的曲调。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弦索胡琴不能免俗死别生离……” 是吴侬软语的温柔嗓音，很是悦耳动听。 而小裴昭霖呢，就在旁边很沉浸地听着。 他甚至还搬来个小板凳，然后站在上面帮忙刷锅。 余青青觉得很奇怪。 这里看上去应当是冷宫的布置，但是这般宫殿里不应当会有小厨房灶台，甚至于煮面这种都是奢侈不可能的事情。 大多冷宫弃妃都是由奴仆送来残羹冷炙随意应付，有时候甚至连饭菜都别想吃，宫中之人向来看碟下菜。 更别说给你个厨房生火做饭了，根本不可能。 “……长寿面好了。” 余青青听见自己的嗓音无比温柔，然后抬手摸了摸小裴昭霖的头。 她发现这具身体的手生满冻疮，穿着极为素净的白色襦裙，虽然落魄却很有气质。 裴昭霖的母妃应该是很温柔的女人。 “小霖，生辰快乐。” 女人在笑，她伸手将那碗面递过去。 “许个愿望吧，这样老天爷会保佑我们小霖的愿望全部实现。” “好！” 于是余青青看见小裴昭霖端端正正坐在桌子旁边，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神明似的。 “第一个愿望，希望母妃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闭着眼睛时，漆黑睫毛长而卷翘地轻轻颤动，嗓音也很是稚嫩。 “第二个愿望，希望以后能让大家都吃饱饭。” 彼时的小裴昭霖能想到最远大的事情，莫过于希望世间所有人都不会再和他一样饿肚子。 余青青恍惚间想起来，裴昭霖确确实实皇族血脉是先皇遗腹子,哪怕再落魄也被教育得很好。 很难想象他往后会成为那般冷血无情的玉面罗刹鬼。 轮到最后一个愿望时，小裴昭霖忽然就微微翘起唇角不说话，在心里默默许愿。 女人问：“最后许了什么愿？” 小裴昭霖睁开眼睛笑道：“是个秘密，等来年我再告诉娘亲。” 大周朝盛行许愿时要留个愿望待到来年生辰一并说出来。 余青青看着这样的黑心莲，不由得有些愣神。 这就是年幼的裴昭霖和他母妃吗？ 难怪这么些年他会深受打击变得愈发阴郁，连衡须子都说江不渺是他心魔。 余青青忽然皱眉想到，该不会这就是心魔幻境吧？ 眼下当务之急是让裴昭霖清醒过来，拿着魂盘带他离开。 但是无论她怎么拼命挣扎，都像是被牢牢禁锢在这具身体里。 最恐怖的是，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吸食精气神似的，越来越疲惫倦怠，像要跟这具身体合二为一，彻底掉进这漩涡。 “小霖乖乖吃饭，和娘亲永远待在这里好不好？” 余青青听见自己这样说。 完全就是要引诱黑心莲沉沦在美好幻境中出不来。 裴昭霖还重重点了点头：“好，我和娘亲要永远在一起。” 小萝卜头看上去面黄肌瘦，此刻拿着筷箸就准备吃面。 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余青青竟然发现那碗长寿面里全是恶臭蛆虫和有毒的蜈蚣长蛇，此刻全在里面乱爬。 黑气弥漫，恶气冲天。 只一眼便叫人胆战心惊。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余青青有很强烈的预感，若是裴昭霖真的乖乖吃下这碗面，可能真的会被蛊惑心智，永远停留在这里。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别吃别吃别吃！！！ 然而小裴昭霖却已经用筷箸挑起了那些长虫准备吞咽进腹中。 草！ 余青青拼命聚精会神试图用内息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于连煞气都一并用上，但压根无济于事。 眼看着那恶心毒虫就要被他塞入口中，余青青近乎目眦欲裂，所有力量都灌注于体内一并迸发而出。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真的能动了！ “裴昭霖别吃！！”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青卯足了力气站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将他的那碗长寿面打翻。 随着劈里啪啦的碎裂声传来，那碗面直接被摔碎在地上，从余青青的角度来看，所有蛆虫毒物这才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是年幼的裴昭霖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恍惚之间想起这不应该是自己要经历的事情。 毕竟母妃早就已经死去多年，更不会给他做长寿面。 脑子疼痛到几乎要炸开，但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余青青也随之发现，自己如今又被一股巨大力量吸进了这具躯壳里，压根动弹不得！ 强行动用力量后，反而被这阵法也百倍之力反噬了回去。 余青青感觉自己原本的身体好似在迸裂流血，分明肩膀痛得要命，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却又很正常。 这种感觉相当割裂。 一边是原本的身体正饱受摧残血流不止，一边是幻境中的躯壳鲜活健康。 偏偏还万分真实，让人根本不会觉得这是幻境。 “说了多少遍不许忤逆我的命令！！” 余青青这具身体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只见自己嗓音尖锐刻薄，对着裴昭霖就是一顿骂声。 “你注定和你父皇一样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还不如就此死去！” “我真是后悔生下来你这么个怪胎，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把你掐死。” “越看你这副模样越是讨厌，什么都学不会，还长了张这么恶心的脸。” 女人将小裴昭霖拖到柱子旁边道：“真是晦气！” …… 余青青人都傻了。 她不知道幻境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难道就不怕刺激裴昭霖醒过来吗？最重要的是这人设恐怕跟裴昭霖生母并不符合。 毕竟先前就听人说过江不渺是个传奇女子，不仅满脑子天马行空的想法，还乐善好施极为仁义，对待所有人都是平易近人。 从前裴昭霖更是会露出怀念他娘亲的神情，从未说过江不渺半句不好，在他心中女人亦是最温柔的存在。 但很快余青青就发现不对劲。 只见原本还在晃神的裴昭霖，看见女人骂骂咧咧甚至拖着他到石柱边的时候，他忽然就变了模样。 小裴昭霖蜷缩双膝抱着自己，像是被挨打出了下意识的习惯。 余青青这具身体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她毫不犹豫对着幼小孩童拳打脚踢，甚至还恶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怎么就不去死呢？！” 随着女人恶毒的话音落下，幼童终于抬起眼睛。 被骂时没有哭，挨打时也沉默不语，只是一句话，小裴昭霖的眼泪就啪嗒啪嗒一滴滴流下来。 他却说：“我的母妃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她从来不舍得打我，也不会骂我，都是因为我犯了错，惹母妃不高兴……” 小孩说这些话的时语速很快，倒背如流，像是早就形成了习惯。 余青青很想闭上眼睛转过头，心里也像被刀子狠狠插进去，血肉模糊。 原来他的世界一直在下雨。 第103章 蛊惑双死 裴昭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 身体上应当是有血迹渗出，但他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所有场景都无比真实恐怖，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盛夏，母妃几乎日日都会发疯。 然后就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拳打脚踢。 是梦境吗？ 还是说他一直都从未长大过。 “……你怎么就不去死呢？” 余青青的这副躯体彻底发疯，女人喃喃自语说着最恶毒的语言，像是真的恨不得杀死自己的孩子。 而紧接着她也确确实实这样做了。 只见女人的双手正狠狠掐在裴昭霖的脖颈上，甚至将他提到半空中。 余青青心里股无名之火在发作，她很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形，但是自己却压根控制不住似的，死死掐着裴昭霖。 “咳咳咳咳……娘亲……娘亲我快喘不过气了……” 小裴昭霖咳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只见他面色通红呼吸紧促，拼命在半空中胡乱蹬腿挣扎着。 “不要……” 他看起来还是一副稚童的模样，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最可怕的是余青青发现这具身体还在继续蛊惑他。 “小霖，跟娘亲一起去死好不好？” 女人将他拖到地上，然后疯疯癫癫拿出两把匕首，将其中一把刀子放在他手中。 她捧着裴昭霖的脸在大笑。 “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注定要死在这个时代。” “小霖，我们还不如一起死，这样就能带你回家了。” 这声音极具蛊惑人心的魅力，她极为兴奋地给小孩描述着死后的世界。 “到时候你眼睛一睁开，就会来到娘亲的家乡，那里有数不胜数的美食，没人会欺负我们母子，还有你外公外婆会包饺子给你吃……” 裴昭霖被猛然松开后，他终于能够呼吸片刻，此刻脖颈淤青一片，只需要再用力一些就会彻底死去。 而现在他手中正紧紧攥着娘亲给的匕首。 “小霖，你想不想去见外公外婆？” 女人将刀子划在他脖颈之上，又用另一只手紧紧包裹着裴昭霖的手，将他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她的心脏。 两人只需要再用力一点点，便会同归尽。 可是小孩哪有不怕死的呢？ “我不要外公外婆，我只要娘亲。” 裴昭霖哽咽道：“我们不要死好不好？” 他拼命想将手中的匕首抽走，但是女人却将他死死摁住，甚至于动弹之间刀尖已经见了血。 小裴昭霖便不敢再动弹。 在他心中，母妃现在不过是暂时生了病，就像被人下了巫蛊之术，等她清醒以后，便会好很多。 从前母妃清醒后，会抱着他痛哭说对不起。 但裴昭霖从来不怨恨她。 然后继续蜷缩在她怀里，听母妃讲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伴着虫鸣蛙叫声入睡，这便是他童年最大的幸福。 “可是来不及了啊小霖。” 女人神情哀伤地看着他，似乎很是舍不得，然后便遥遥看了眼宫门。 余青青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幻境摆明了是要她和裴昭霖自相残杀！ 到时候一旦下手，指不定她和裴昭霖就都会死在这里面。 然而现在魂盘全无下落，原本的身体也消失不见，余青青只能重新凝聚煞气跟这具躯体做抗争。 她只能不断祈求快点，再快一点。 裴昭霖总不至于傻到真的会杀死自己母妃吧？ 像是意识到这点似的，眼前幻境逐渐发生变化，只见原本还破裂在地上的残渣全都消失不见，门外寒风呼啸，忽然便有人推门而进。 “江不渺，圣上要你自己选个死法。” 有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端着白绫和鸠酒进来。 余青青看了眼大为震惊，这他娘的不是那俩消失的暗卫吗？？？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太监了。 最离谱的是赐死这种重罪，怎么说来就来，甚至连圣旨都没有，径直要人选择死亡方式吗？ 余青青注意到也就是这时候，小裴昭霖面露极大的痛苦之色，像是被梦魇缠身。 然后她便看见周遭环境摇摇欲坠，像是镜子似的要开始破碎。 而这具身体却依然紧紧抓着裴昭霖的手说：“小霖，和母妃一起去死好不好？” 余青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落泪，女人像是只会重复的傀儡，她看起来更为疯癫。 “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裴昭霖紧紧攥着匕首泪如雨下。 余青青的怒火也达到了顶峰。 这是个什么破烂幻境。 周身煞气猛然窜出来，余青青拼尽全力想要如法炮制转化这些幻境中的力量。 她要让雨停！ 第104章 二层幻境 “收！” 只见余青青这具躯体霎时间开始露出狰狞不堪的痛苦之色，连带着五官都有些扭曲可怖。 原本森冷阴寒的宫殿忽然狂风大作。 无数黑色雾气丝丝缕缕从四面八方溢出，像是要跟这些煞气遥相呼应似的极为欢畅，争先恐后包裹着余青青。 但这种感觉和从前根本不一样。 阴冷、恐怖、窒息。 余青青觉得自己就像身处在巨大囚笼之中，被万千毒蛇撕咬啃噬，却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母妃。” 小裴昭霖却无知无觉似的，他只蜷缩身体躲在角落里，手拿匕首颤抖个不停。 “不能……不能杀……不能死……” 惶惶然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他冥冥中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早就知道女人会撒手而去，早就知道从此以后他就没有了娘亲。 ——哪怕是噩梦他甚至也不愿醒。 裴昭霖已经数十年没有梦见过他母妃，生辰那日原本要吃的长寿面，也是他濒死时的幻想，只有一点是真的： 他母妃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若是她清醒的时候，定然会给自己补上一碗长寿面。 “既然江妃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咱家动手了。” 那俩太监面无表情，其中一个手拿白绫准备勒死余青青。 “你去解决那个小鬼，圣上有命，一个都不能留，到时候就随便找个宫女顶罪。” 话毕，另外一个太监已经大步朝着裴昭霖走去。 无数黑气正丝丝缕缕在余青青身上飘荡。 但是她此刻像个傀儡似的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地上硬生生看着太监手拿白绫朝自己走来。 唯一有点用的就是她发现自己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裴昭霖，你醒一醒！！！”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余青青死死看向那蜷缩一团的稚童。 “这些都是假象，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陈伯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你！” 她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此刻的裴昭霖被困在那具躯体中以后，就像真的迷失心智变成了稚童。 太监狞笑着道：“小殿下，乖乖喝下这杯酒去陪你母妃吧，可不要让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单。” 而余青青面前，那三尺白绫已经要系在她脖颈。 两人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终于清楚意识到一件事，从始至终这里都是裴昭霖的幻境，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又最恐惧的地方，所以阵法才能如此轻而易举攻破心防。 那两个暗卫估计也是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躯壳之中，言行举止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也就是说，除非裴昭霖能够自己主宰幻境，否则其他人根本无药可救。 “我想和母妃永远在一起。” 小裴昭霖抬起头来，他那张稚嫩的脸露出认真至极的神情。 在孩童的心里，纵然已经知道死亡的意思，但他仍然不惧怕。 他唯一怕的就是失去母亲。 余青青听到这里彻底心如死灰，但她也明白如果今天这幻阵是针对自己，编造出能见到娘亲的美好幻境，甚至真实到让人疑心只是做个场梦的程度，可能连她都不一定能清醒。 或者说——不愿意醒过来。 这也就是冥王阵法的狡诈之处，没有任何阵眼可寻，一旦走入其他人的幻境之中，其余人都是傀儡，主阵人若是沉浸其中，其他人纵然再清醒，也只能等死。 也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幻境中。 “死人可没有活人重要。” 余青青想起来当年余府大火焚烧，黑衣人肆意烧杀抢掠时，娘亲对她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有活着才能复仇，才能记住亡者。 “裴昭霖，若是你娘清醒的时候，她一定不会让你这么死去！” 余青青的娘亲就是拼死将她送了出去。 “江妃，下辈子千万记得投个好胎，别再来这帝王家。” 太监嗓音极为阴冷，他手中白绫毫不客气缠绕在了余青青脖颈上。 下一刻，手中力道骤然紧缩。 余青青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要体验这种死法。 她当然不会甘心。 脖子上的白绫死死收紧，余青青近乎喘不过气，那丝丝缕缕的黑气更加让她感到阴冷窒息。 于是余青青索性不再控制这些煞气。 她决定铤而走险将所有煞气一并释放出来。 “去！” 只见先前那些丝丝缕缕的雾气，猛然之间涨大数百倍，煞气像是与它们相生相克一般，全然疯狂开始融合一股脑往余青青身上钻。 而这极为震撼的一幕也直接导致整个幻境开始极度不平衡起来。 宫殿开始摇摇欲坠，手拿白绫的太监也面露痛苦之色。 “余……余姑娘……” 是那暗卫的声音。 他手中逐渐松动，神情极为扭曲，五官也逐渐变化。 但是这幻境就像铜墙铁壁般相当牢固，它甚至还能自我修复。 只见眨眼之间这里就变成了炼狱情形。 无数尸骨累累堆积在脚下，原本还是个孩童的裴昭霖已经变成了少年人模样。 他已经完全不复小团子的神情，整个人不说话时也相当冷血冷漠。 河流中飘荡着无数尸体，硕大的老鼠从地里探出头来啃噬尸骨。 “吱……！” 很快余青青便看见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只见少年裴昭霖像是等候多时似的，猛然拿起削尖的木棍戳了过去。 很快那老鼠便浑身抽搐不再动弹。 不多时，河岸边青烟袅袅扬起，少年人就这么烤老鼠肉吃。 他身形单薄瘦削看上去像是长期挨饿，不远处那些尸体甚至压根不曾影响到他的食欲。 又或者说此刻吃什么都是吃，他一口一口将老鼠肉咀嚼干净，还极为警惕地看向四周。 余青青发现她好像来过这里。 但偏偏没了半点记忆。 但很明显这里像是瘟疫横行的村落，无数人会把死尸抛到这里任由河流冲刷，也就直接导致水域被污染。 似乎多年前确实发生过这样一场大瘟疫。 听说整个村子都被官府的人紧紧把守不让出去，最终数百人在里面等死，甚至听说还出现人吃人的场景。 难道裴昭霖从前就是这其中一员吗？ 可就算他母妃去世，按照裴昭霖的身份，也不该沦落至此。 人人都说他自小养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很少有人知道裴昭霖曾经会遇到这般境地。 “小殿下，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听说官兵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余青青听见自己再度开口说话。 借着河流血水，余青青终于又一次看清楚自己这副躯体的模样。 第105章 悬崖边上 河流中倒映出来的面容，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余青青：就很离谱。 眼看着幻境重新回归平静甚至变了个模样，余青青不再轻举妄动，径直将煞气收回。 不过短短一瞬而已，她就感觉心脉俱损。 这大杀阵的力量简直堪称恐怖。 余青青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正好借机观察能不能让裴昭霖自己醒过来。 此刻自己这具身体正极为担忧地牵着少年裴昭霖的手。 “老奴如今行动不便，殿下先去寻找衡须子大人，届时我们再一同回合。” 说完余青青便重重咳嗽起来。 她头晕脑胀，不知道是不是幻境强行施加的感觉，她原本全数释放出去的煞气，此刻又变成丝丝缕缕的模样。 怎么感觉这副身体有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不要说这种话，我们定能一起走出这里。” 裴昭霖唇色苍白，森冷的风吹起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褪去了从前那股稚嫩可爱的孩童气，红色发带将马尾高高束起，露出一张很是少年意气的脸来。 只是浑身紧绷着，像是逃亡许久的人不敢有丝毫放松。 裴昭霖：“先吃些东西填饱肚子，这里都是死尸，人烟稀少，官府暂时还不会来这里。” 他将烤好的老鼠肉小心翼翼递给余青青。 “等吃饱了我们就重新上路，翻过这座山去找衡须子，他一定能治好这疫病。” 少年扶着她坐在干净的石块上。 他一边这么安慰着，一边看向远处高山若有所思。 如今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找来这里，他们寻找衡须子这么久都无济于事，若是再找不到，哪怕不被皇室中人追杀至死，最终也会死于这疫病。 余青青却看见了裴昭霖脸上的担忧之色。 原来他从前还感染过瘟疫，在当时的条件下，确实很难医治，而那衡须子向来行踪不定，也难怪裴昭霖会忧心忡忡。 但余青青总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俩人还没停留一会的功夫，就瞧见有官兵的人赶了过来。 “来人，给我抓住这俩人就地处死！” 裴昭霖眼睛像孤狼一样，只见他迅速伸手拉住了余青青。 “快跑！” 但是少年人带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林荫树木蓊郁，余青青和他就这么躲在坡底下。 让她想起来昔日春猎场时，她和他也是这样被困险境，最终是裴昭霖一步一个脚印背着自己出去。 裴昭霖的腿，恐怕真的要不行了。 当初祛除煞气医治双腿后，衡须子千叮万嘱要好生休养，而且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残废，毕竟所需丹药至今还未炼制。 可是裴昭霖却径直深入浮屠塔。 眼下最棘手的是要唤醒他。 余青青感受到断坡不远处皆是密密麻麻搜捕的官兵，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扬言要人性命。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这具身体说：“殿下，老奴这把骨头已经活不了多久，如今身染重病恐怕没法再跟你一起前行了。” “还不如老奴先引开这群人，然后你再找人相救。” 这话一看就是要牺牲自己去救人。 裴昭霖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不会让你送死，阿嬷且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吸引这群人，然后你去河东密林老地方等我。” 少年人笑了笑。 “反正我命大而且腿脚比你快，就像从前一样肯定能甩开他们，届时我再去找你。” 但是这回可跟从前不一样。 这群官兵有数十人，且几乎都佩戴武器极为凶悍。 一看就是专门为了追杀他而来。 余青青这副身体闻言点了点头道：“好，但是殿下务必记得戴好面具，藏匿好身份。” 于是只见那少年裴昭霖戴上面具，然后忽然便抱住了她。 这是个很紧很紧的怀抱。 余青青肩膀上有些湿润，然后便听到裴昭霖嗓音翁翁道：“阿嬷要记得跟我去密林回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衡须子。” “好。” 松开怀抱，少年毫不犹豫往反方向走。 不知怎得，余青青有种强烈预感，裴昭霖根本就是想用自己的命换这老妇人存活。 也不知多了多久，她这具身体终于起身行动。 余青青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戴上一个跟裴昭霖一般无二的面具，甚至还脱掉外裳露出里面的黑衣。 老人本就身形瘦小，体型也跟裴昭霖没什么区别。 这样打扮下来，只要不说话，从背影来看很像是裴昭霖。 于是她故意踩断树枝佯装不小心露出的声响，被留守官兵发现后，她便往另外一处方向跑去。 霎时间那官兵大声道：“这小子在这里躲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快叫他们回来追人！”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裴昭霖会为了一个下人的命，而去做诱饵。 信号弹一经发射，满丛林的人几乎都掉转方向往她这里赶。 余青青：？？？ 不是，她怎么还自寻死路了！ 然后余青青便发现了这具身体的目的。 前面不远处就是断崖，她想直接跳崖给裴昭霖制造已经死亡的假象。 草！ 要是真跳下去了，她毫不怀疑自己立刻就会死在幻境中。 余青青释放过一次煞气后就已经精疲力竭，此刻要是再强行释放跟自杀没什么两样。 但是断崖就在身前，后面就是穷追不舍的官兵，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毕竟方才那一瞬间的功夫，他们的幻境就发生了变化。 应当也是说明了煞气可以与这阵法相互变化。 余青青全神贯注将所有煞气再次释放出去，这一次甚至不再有任由犹豫和暂停，猛烈到天地都骤然为之变色。 只见无数煞气将她团团包裹起来。 此刻这具身体就站在悬崖边上。 向前一步就是死，身后那群人也是手拿砍刀要人性命。 “……给我破！” 第106章 天光将亮 在这生死关头的jin''ji时刻，只见余青青被团团煞气包裹起来，整个幻境也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开始出现坍塌碎裂的场景。紧急 耳边像是有万鬼嘶吼，眼睛甚至根本睁不开。 这些煞气和幻境融为一体后极为阴寒，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只见源源不断有黑气围绕着余青青的身体欢快缭升。 那苍老至极的躯体很快开始蜕变成少女模样。 佝偻脊背逐渐挺直，花白头发重新变得乌黑，枯树似的皱纹也被抹平。 “哈……” 余青青嗓音溢出疼痛的呻吟，然后便是彻底的反噬。 自她指尖凝聚的煞气，此刻正以成百上千的速度侵蚀她五脏六腑，整个幻境与煞气一脉相承同根相生，于是幻境中的力量一同被煞气吸收殆尽甚至转化为本源力量。 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这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就像将汪洋大海里的水强行注入玻璃瓶中，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现在裴昭霖根本还未清醒过来，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纵然疼痛到近乎晕厥，余青青始终紧紧咬着牙不敢松懈。 “我就不信……” 不信破不了阵！ 这阵法并不是由冥王本人的力量启动，连长风都死在自己手里，说明要破阵肯定能有一线生机。 很快她的耳朵便开始渗血，一开始只是血珠，往后便是大滴大滴的血流下来砸落在衣襟。 整个世界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宛若夜里行舟伸手不见五指。 余青青愣住，她彻底聋了。 少女不再能听见虫鸣鸟叫，也听不见呼啸风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心跳都一并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 就像是被封禁在密闭的玻璃罩中。 余青青闭着眼睛，此刻却能看清整个幻境。 她看见少年被追杀时跌落山间，又咬着牙爬起来。 她看见少年从密林中惶惶然惊恐不安，然后又返回旧地。 她看见少年衣衫褴褛遍体鳞伤，钻过荆棘丛要来到这里。 …… 可悬崖边上能有什么呢？ 不过血迹而已。 他的阿嬷也就此远去了。 “我要……报仇！” 裴昭霖跪在地上，双目失神望向天空，整个人都像头孤狼似的阴翳。 他唇色极为惨白，身上的伤口也不尽其数。 恍惚间想起来昔年逃亡时，也是在草垛之中，他亲眼看见老人死在自己面前。 这个世界向来恃强凌弱，弱肉强食。 少年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和权势，只有拥有这些东西，他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少年裴昭霖就这么看向天边，血泪早已流尽，此刻嗓音嘶哑到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 凭什么是他要遭受这一切？ 而其他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么些年来，他和亲近之人东躲西藏苟且偷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谁的性命。 阿嬷也向来教导自己要仁善，以德报怨。 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所有亲近之人都一一死在那群伪君子的刀剑之中，连他能活到几时都是个未知数。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裴昭霖心中有把火在熊熊燃烧，像是要将这数十年的委屈愤恨都烧个干净。 “……什么。” 余青青怔怔地看着他。 她双耳全聋，此刻只能看见裴昭霖双唇微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这种视角很奇怪。 明明先前她还是幻境中的老人家，被官兵追杀着，但这会老妇人的躯体全部消失，官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断崖边上只剩下裴昭霖。 而余青青呢，却好似和幻境融为了一体。 是天空，是花香，也是迎面拂来的清风。 所以当少年抬起头看向天空时，余青青心脏都在狂跳，就像是两人在跨越时空四目相对。 偏偏她根本听不见裴昭霖在说些什么东西。 只依稀看见他野兽般的漆黑双眸极为悲怆，站在断崖前极为孤单落寞，好像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一人。 余青青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但是当她看见少年人忽然之间落下一滴血泪时，余青青愣怔了很久。 她向来以为裴昭霖是冷漠绝情的，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落泪。 但是断崖边上，少年裴昭霖就这么跪着仰头看天，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极为摄人心魂。 余青青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也许是因为她也经历过亲人离开，所以此刻才能跟他共鸣。 但是来不及反应之际，余青青发现整个幻境都在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在变化。 与之带来的是她身体上的极大损伤。 余青青猛然吐出一口血，然后便是鼻子，此刻也不断流出血来。 她现在连味道都闻不到了，甚至连说话都成了困难，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敲碎了重新生长，简直痛不欲生。 好痛。 好痛好痛！ 余青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就连上辈子被大火活生生烧死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疼痛，每一寸肌肤骨骼都被人不断碾碎，然后又重新长出来循环反复。 身体也像被丢进雪山之中覆盖，浓浓煞气侵蚀进入每一寸血脉，冰冷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脑海里甚至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死。 不如就这样死去。 死了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整个幻境像是在吸收她的煞气作为力量，不断加速阵法，只见裴昭霖不断地长大，而后便是彻底成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罗刹鬼。 余青青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她两只眼睛都开始流下血泪，彻底成为瞎子。 应该说是废人。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眼不能见。 甚至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只能就这么动弹不得，体内依旧是汹涌磅礴的力量在猛烈冲撞洗刷。 这些东西几乎将她脑子搅得七零八碎。 “还不能……不能睡……” 不知道最后支撑她想要活下去的究竟是什么意念。 也许是濒死之际想起来爹娘的脸，又或许是想起来绿腰、陈伯、衡须子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回家。 于是余青青并没有收手。 她强撑破碎不堪的身体继续将煞气发挥到极致，整个阵法都因为这股力道被强行加快。 这一刻余青青只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阵法的主宰。 纵然是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她却能看见少年裴昭霖一路走来时的艰辛，看见他断腿之后的绝望，又看见他重整旗鼓成为大名鼎鼎的安梁王。 然后便是尽头终点。 余青青在裴昭霖的幻境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只是这好像并不曾是裴昭霖的记忆，倒像是虚构出来的假象。 漫天山谷蝶飞盈盈，清泉瀑布遍布山涧。 裴昭霖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他笑意盈盈地给背上的眼盲少女折了个竹编的蚱蜢玩。 余青青愣住。 身体上的疼痛已然到达极限，她大脑一片混沌，有些怀疑这里是不是自己的幻境。 所以她才会将从前救过自己的裴晏端，虚构成了裴昭霖。 但究竟是谁的幻境已经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长夜散尽，天光将亮。 “终于……结束了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余青青只觉得身体比以前还要轻盈。 随之而来的就是毁天灭地的痛苦。 在那煞气融合了阵法，即将撕碎她身体的刹那，余青青感觉自己又掉进了一个黑暗不见底的无底洞。 她宛若溺水之人，连求救二字无法说出口。 第107章 破除阵法 有光照在少女身上，于是幻境天空缺碎一角，无数亮光倾斜而下。 裴昭霖愣愣地看向天空。 只见以他为中心，方圆十里开始坍塌破碎，像是镜子被打破碎裂成了无数块。 脑海中那些前尘往事尽数想起，裴昭霖好似做了场春秋大梦。 “余青青……？”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忽然出现的少女。 此刻余青青正紧闭双眼靠在观音像旁边，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无数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正形成漩涡般往她身体里钻。 然后裴昭霖便看见少女额头露出灼灼火焰印记。 是很漂亮如同花钿般的纹路，为她平添几分姝丽。 无端好似神明。 他和余青青仿佛就处在两种地方，一半天上一半地狱。 裴昭霖这边天地坍塌破裂，狂风怒号好似鬼哭，而余青青那里烛火摇曳轻柔，观音像正慈眉善目看向他。 而他身后还有位眼盲的少女。 眼盲少女和余青青长得一模一样，此刻正手拿蚱蜢笑着看向他：“阿晏，快回来陪我捉蝴蝶呀。” 是很温暖的场景。 仿佛他穷极一生都不再能拥有这样美好的时光。 而那手拿蚱蜢的余青青身后，便是层层倒塌的巨石，罡风张牙舞爪吹动着少女裙摆。 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虚幻。 裴昭霖总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当他看向观音像那里的余青青时，漆黑眼眸终于清晰。 他往前走了一步，转身看向那手拿蚱蜢的少女道：“你不是她。” 裴昭霖嗓音恹恹，他心中某块空缺忽然便消失。 美好的东西就应该让它封存于心。 于是天光大亮，身后幻境彻底破碎。 裴昭霖往前一步踏进温暖烛光中。 啵—— 像是有气泡破掉的声音。 不过咫尺之遥，却好像是走了数十年。 也就是在幻境破碎的刹那间，余青青只觉得终于有什么东西从体内钻出去。 但她却始终醒不过来。 无底洞极为幽深，压根没有尽头一般。 余青青体内极为痛苦，那些尚未来得及转化的煞气就这么强行冲撞进来，本来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衡须子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余青青的状态很明显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这些煞气，甚至于还强行利用煞气转化阵法，无异于拿命做赌注。 以身体为容器，眼下根本不可能承载这么多力量。 正常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但也就是这股极为猛烈甚至凶残的力量，彻底打开了余青青身上的封印。 她额头印记灼灼，像是饮尽血水一般极为艳丽。 ——它在疯狂吸收那些力量。 额头印记不再像从前那样忽隐忽现，反而随着这些力量在体内冲撞时，这印记也就愈发清晰赤红，让人心惊肉跳。 余青青觉得这具身体好似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仿佛有另外一个人正跟她相互争夺。 她头昏脑胀，四肢宛若被敲碎后重新生长。 偏偏内心深处还总有人在说话，依稀是个极为哀戚的女人嗓音。 “残魂出体，九魂归来！” “黄泉九幽，招魂乃引！” …… 这声音往复循环，像是要把人的脑子都戳得稀巴烂。 “你究竟是谁！” 任谁被这样折磨都会忍不住骂娘。 余青青在心中问了无数遍，然而始终没有任何回答，她拼命想要看清楚那女人的模样，却只能依稀看见她漆黑披散的三千长发，好似女鬼。 但是却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反而给余青青一种极为温柔的感觉。 随着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一遍遍重复，她脸色也就愈发苍白，但身体却自发开始愈合。 那肩膀原本血痕累累，伤口深可见骨，但是此刻却以极快速度愈合。 而在这重重叠叠的咒语之下，余青青还真就动弹不得，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沉沉如铁，要往深渊里下坠。 然后便是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裴昭霖将她拦腰抱起：“余青青，醒醒。” 但是余青青根本不为所动，她倒是能听见耳边有许多人在说话。 “殿下，您终于出现了！！！” “余姑娘怎么会这样？” “方才是余姑娘入阵救您，但是很快她便也消失在这观音庙中。” “殿下不好了，有紧急大事！” “城外有不少人马正赶往浮屠塔，听说是将军府和天师府的人要来讨伐殿下！” …… 余青青发现自己好像又重新恢复五感。 不仅能听见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连带着浮屠塔十里外的马蹄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闻到裴昭霖怀里的冷香，像他这个人一样又冷又冰，却莫名闻着叫人舒心。 甚至想要就这么沉沉睡过去。 “守紧城门，本王自有办法。” 裴昭霖皱眉。 “陈伯，你先从小路走去请衡须子，本王需要先为余青青护住心脉，她眼下气息紊乱，像是要走火入魔。” 不但如此，那额头印记也让人心惊。 第108章 实在要命 裴昭霖吩咐道：“成渊，你先去打探下将军府和天师府大概来了多少人，以及还有没有其他人暗中潜伏。” “以及最重要的是守好浮屠塔，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出去迎战，只要城门不开，尚且能拖延一段时间。” “另外其他人要时刻注意塔里还有没有南燕余孽。” “是。” 浮屠塔内一时间高度警戒。 裴昭霖在等一个时机。 就差容墨竹带领安梁十余万军队赶来。 今夜根本就不太平，恐怕皇宫里也早就开始异变，毕竟那被囚禁的老皇帝离死也不远了。 他将余青青拦腰抱到一旁的房间软榻上，少女身形单薄极轻，此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而她指尖煞气不自觉溢出，像是在进行恢复。 裴昭霖将她扶起来坐着，然后将内息缓缓灌输进少女身体中平复气息。 不多时，两人坐在软榻之上紧闭双眼，丝丝缕缕黑气将他们缠绕起来。 “真是奇怪。” 煞气在裴昭霖体内已经存在了数年，所以他最为熟悉这种阴冷痛苦的感觉，但是现在却有点不同寻常。 这些煞气在吸收阵法的力量之后，变得更加磅礴深厚，按理来说这样强大的力量普通人身体早该承受不住，筋脉暴涨而亡了。 但是余青青却一反常态。 她体内有两股气息在流转，不同于裴昭霖体内的那股霸道气息，她体内另外一股力道像是和煞气同根相生，甚至能将煞气源源不断转化为内息所用。 但这股气息从前根本没有出现过。 “你确实是让本王猜不透。” 裴昭霖全神贯注用自己的内息为她维稳心脉，眼下是关键时刻，余青青体内力量相互融合的情况下，最容易发生变故。 他想起少女额头上的印记。 是很漂亮的赤红朱砂色，上面像火焰在灼灼燃烧。 余青青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而她体内另外一股力量，倒像是因为这道印记才出现。 最为让人惊诧的是，就连裴昭霖都无法估量那股气息究竟有多强大，甚至连那阵法力量都能一同融合殆尽。 衡须子要赶来这里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余青青平缓这两股气息，稳住心脉。 该死。 裴昭霖神情有些烦躁，就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情绪。 他依稀记得幻境尽头天光大亮，是余青青站在自己面前。 “好热……” 余青青整张脸都开始通红起来，她双唇却被冻成乌紫色，隐隐有要结冰的迹象。 又回到那日冰火两重天的境况。 但是与之不同的是，她这回感觉自己力大无穷，仿佛抬手摧毁一座山峰都不在话下，身体也愈发兴奋燥热。 原先在余青青脑子里神神叨叨的女人，此刻声音也逐渐微弱。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煞气将她浑身筋脉洗涤冲刷了个干净。 裴昭霖闻言则是直接加大手中力度，将所有内息都一一流转在余青青体内，帮助她调节那两股极为诡异的气息。 变故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原先只是帮助余青青调节维稳的内息，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吸引了一般，径直朝着她体内一股脑钻过去。 于是裴昭霖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陡然间就发现自己的内息正一点点被余青青吸走。 绵绵不断，络绎不绝。 “本王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裴昭霖却并没有松开手，反而加倍往她体内灌输内息。 少女此刻情况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反噬而亡。 她神情也愈发狰狞，整个人闭眼皱眉，像是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好痛。” 那种如蛆附骨的感觉又来了。 余青青此生都不想再经历这种痛苦，如果说先前还能痛到呻吟出声，那么现在就是直接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像是被人死死掐着脖颈，窒息而又痛苦。 无底洞依旧深不见底，像吞噬人命的深渊。 深渊里的长发女人哀戚叹惋，正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江南小调。 “你究竟……是谁。” 余青青拼命想要看清楚女人的容貌，想要让她停下来不再歌唱，但是反而那吟咏小调越来越悲伤急促，像是要彻底爆发似的。 她终于能看见那女人的背影。 长发女穿着极为明艳秀丽的衣裳，是极为贵气的火红霓裳羽衣，上面绣以珍珠飞鸟，又勾勒金丝边云纹，通身华贵不可言。 但她始终背对着余青青。 女人手中拿着破浪鼓轻轻摇晃，嗓音含笑轻声歌唱，离得近了才能听清楚好似摇篮音哄小孩睡觉。 余青青极为警惕地想要远离她。 直觉告诉自己要快跑，然而偏偏像是孩童被母亲歌谣吸引似的，余青青竟然越坠越快，像是要迫不及待见到她。 长发女停下歌唱，她用五指不紧不慢梳理着漆黑落地的长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这嗓音愈发幽怨怅惋，也越来越让人感到阴寒。 女人说到最后，嗓音更是陡然间变得尖锐起来。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余青青：？ 不是，她脑子里怎么长了个人啊！ 她疯狂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象，一定是幻境还没走出来，又或者是还在做梦。 不然怎么可能会看到一个红衣女人在这里扮鬼。 听那话语，像极了要送女儿出嫁的母亲。 但是长发女显而易见更加惊悚。 “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余青青已经相当不耐烦。 这种感觉很是割裂，明明身体已经痛到根本承受不了，但是她竟然还能分神在脑子里跟这女人对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神经病。 就连余青青自个儿都觉得莫名其妙。 该不会她已经灵魂出窍来到地府了吧？ 但是不管在哪，余青青心里边只有一个念头，她得回去。 她要醒过来做许多未完成的事情。 而此刻身体里忽然有一股极为舒坦磅礴的力量传来，让余青青宛若久旱逢甘霖，她紧紧抓着这道气息不肯放。 也就是因着这股气息，她才感觉自己渐渐有了些神智。 而长发女人呢，至始至终都不曾对余青青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昭霖双唇毫无血色，他手中内息牢牢被余青青吸收着，更加奇怪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随着两人气息交缠，相互融合，连带着五感都开始交融。 “哈……” 余青青舒服到极致，脑子里酥酥麻麻，像是被那股气息包裹着每一寸肌肤开始游走。 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实在是要命。 而裴昭霖眼尾薄红一片，他薄唇微闭，体内也随之燥热不安。 余青青的气息极为凶狠霸道，还十分狡猾，泥鳅似的往裴昭霖身上钻。 两人分明只是紧闭双眼而已，大脑却晕眩不堪，宛如在云端上行走，飘飘然而羽化登仙。 根本承受不住—— 脑子里一片泥泞潮湿。 第109章 好久不见 余青青像被一只大手翻来覆去地搅，脑子里那根弦都被搅得七零八碎。 酥酥麻麻的温热痒意从四肢百骸传来，连带着及大脑都开始意识不清。 长发女人逐渐远去。 余青青不自觉溢出呻吟。 她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可以自由自在翱翔于九天之上。 两股气息紧紧交缠，水乳交融。 直至灭顶之峰的快意从脑海中传来，两人灵魂深处都在颤栗。 是合二为一，是灵魂一体。 “……” 余青青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但她向来喜欢大爷似的享受，于是跟那股气息玩追逐战，它跑她追，反正都插翅难飞。 最终甚至于精疲力竭到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于连身体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不对。 是真的没有那股剧烈痛意了。 即便依然没有清醒过来，但是余青青却能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以成百上千的速度恢复着，无数气息甚至于天地日月都跟她一脉相承。 这种感觉完全就是劫后余生。 她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余青青，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 这嗓音熟悉又讨人厌，但余青青此刻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她开始陷入沉沉昏睡之中。 额头上的印记也彻底被揭开，此刻像是一把火要将所有余灰都烧得干干净净。 “残魂出体，九魂归来……” “黄泉九幽，招魂乃引……” 在她沉沉昏睡时，脑海中那招魂之音不绝于耳。 长发女人露出一张含笑的脸。 而此刻的裴昭霖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方才那种情况，明明是被少女吸收掉所有内息，但偏偏整个人都像是被她拉近了深渊之中。 而后便是灵魂深处的颤栗。 裴昭霖原本狂躁的情绪直接被化成绕指柔，甚至于连呼吸都要传喘不过来。 就像是—— 被少女揉捏轻薄。 他喉结微动，漆黑双眸低垂，看向床榻上少女微薄的唇。 是很漂亮的颜色，也很软。 在那火红印记之下，余青青显得更加蛊惑人心，若是睁开双眼，恐怕真是十足妖孽。 “终于算是稳住心脉。” 裴昭霖神情有些古怪地想起方才的情形。 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 但好在余青青没有生命危险，最关键的是她身上那些伤口也以常人不及的速度自行愈合。 一看便是不同寻常。 恐怕只有衡须子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额头脖颈间都有细密汗水，裴昭霖去净手擦脸时，在那磨砂镜前，看见自己耳尖通红，连眼尾都是薄红一片。 裴昭霖罕见地愣住。 水盆中他的五指纤长漂亮，关节微微泛着红。 不知多了多久，裴昭霖才终于重新恢复那副冷淡漠然的面容来。 也就是在这时，有暗卫急急忙忙通报。 “殿下不好了，如您所料，这次不仅仅有将军府和天师府的人朝浮屠塔而来，还有其他势力埋伏在周遭，看起来像是四皇子的人。” 裴昭霖点头：“皇室那边有什么动静？” 暗卫拿出探子的信件教给他。 只见那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天子驾崩，留下密诏，宫内惊变。”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天师府和将军府的人恐怕早就按捺不及要造反。 但这也无关紧要了。 毕竟皇室大乱，裴昭霖只会拍掌称快。 而他们想要拿自己开刀作为旗号，裴昭霖便不会让这群人得逞。 “再探再报。” 裴昭霖手中骨扇轻轻摇晃，他神情愈发晦暗不明。 “容弟那边可有动静？” “回殿下，二公子那边尚且没有任何动静。” 暗卫有些担忧道：“要不要先撤离浮屠塔，即便紧闭城门，此处很快就会被攻下。” 毕竟敌人众多，援军未到，终究是寡不敌众。 裴昭霖站在月色下思考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再等等。” 今日本就是死局。 就算现在立刻带着人跑路，也根本不能跑得过严防死守的精卫，此刻京都城里城外恐怕都是密布禁军。 这些人都是跟裴昭霖出生入死过的下属，他也不可能做出投降之事。 除非誓死一搏。 只要撑到安梁军抵达京都，来个里应外合，那么这些人自然不攻而破。 最重要的是裴昭霖已经事先让容墨竹去火烧天师府，一旦失火，甚至于抓到宋婉卿，他们便不可能再贸然行动。 “殿下不好了！” 也就是在这时，又有一个暗卫神情慌张跑过来跪下。 “先前余姑娘命令我等严加拷问端王，但是不知道从何而来五位黑衣人，竟然硬生生将端王带走，他们似乎也并无伤人之意，只是为了救人。” 裴昭霖抬眸：“端王状况如何？” “他处境极为凶险，中了冥王的致命毒药，还被红衣女子阿音摧残毒打过，本就奄奄一息，恐怕是凶多吉少。” 暗卫将手中的圆盘奉上。 “这是余姑娘要属下交给您的魂盘，她说其他魂盘可能还在端王府中，若是您需要的话，可以对端王严加拷问……” 结果谁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五个黑衣人将他带走。 “无碍，已经足够了，你先下去继续盯着城外。” “是，属下告退。” 裴昭霖在长廊之上俯瞰，他听见底下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 很快塔下便是无数人马。 为首的正是宋婉卿，她轻笑道：“安梁王，真是好久不见。” 第110章 激将之法 “如今你已然是被众人唾弃辱骂的大奸臣，还企图篡位谋逆，实在是天理难容。” 宋婉卿言辞慷慨激烈，大有一副冰清玉洁的烈女架势。 她话锋一转，又以天下人的身份高高在上进行批判。 “先前天师早已预言过你会让江山社稷崩于一溃，除非以身殉祭，才能挽救这天下人。” “可惜你执迷不悟，非但不愿意以身献祭，甚至还强迫我天师府传出谣言要拿百姓殉葬，肆意在浮屠塔上大开杀戒。” 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后无数将士都愤恨盯着那城楼之上的安梁王。 仿佛真就是他造成了这一切的祸乱。 宋婉卿摇摇头很是遗憾：“安梁王，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和这黎明百姓作对，身为皇室血脉，你理当以匡扶天下为重任。” 她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城墙长廊上的男人。 这招狸猫换太子的招数，无论裴昭霖是死是活，都不影响天下人对他的怨恨，总归他们先前可是打着裴昭霖的旗号滥杀无辜。 如今天子驾崩，宫中上下都被四皇子的人控制，就差围剿这安梁王裴昭霖，名正言顺坐上皇位。 到时候她宋婉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天师府会成为最大外戚，所谓的四皇子也不过是傀儡而已。 可惜裴晏端那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被冥王反过来将了一军。 否则按照计划，裴昭霖早该死在浮屠塔中。 “婉卿姐，你跟这种奸臣有什么好说的。” 黑色骏马上坐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裴昭霖看了眼，正是将军府的独子谢不群，听闻向来叛逆孤傲，从小到大都是个混世魔王，如今却对宋婉卿的话倒是唯命是从。 谢不群冷哼道：“像这种滥杀无辜的小人，别说是以天下为重任了，恐怕满心满眼都烂透了，恨不得将自己送上皇位。” “哦，倘若本王就是要做个小人呢？” 黑夜中裴昭霖的嗓音极冷，正如他这个人一般让人恐惧。 “——你又能奈我何？” “你！” 谢不群没想到这人脸皮竟然会这样厚，甚至比他还要嚣张狂妄。 少年最是容易被激怒，再加上有佳人在侧，自然是要表现表现自己。 “你不过就是丧家之犬罢了，浮屠塔可撑不了多久。” 谢不群嗤笑地嘲讽道：“待到天将黎明之时，你必被小爷所擒！” 他说这话也确实是有这个资本。 毕竟如今大军压阵，四皇子的人也暗中埋伏。 只是浮屠塔机关暗布，他们需要请机关大师前来相助，到时候再加上清理完毕的一万禁卫军，区区浮屠塔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谢不群得意洋洋像宋婉卿邀功。 “若不是天师府和将军府能及时联手，恐怕这逆臣真要夺权篡位，姐姐说是不是？” 说完他便眼巴巴看向旁边高不可攀如明月般的少女。 在谢不群眼中，宋婉卿可谓天女下凡，不仅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更是处处留心照顾自己。 他从小到大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对这位宋姐姐很是乖巧。 “子良，千万要小心这安梁王，他向来阴谋诡计极多。” 宋婉卿皱眉，不知怎得，她看着裴昭霖气定神闲毫不慌张的模样，心中隐隐生出来一股不安感。 “姐姐安心，他不过就是一宵小尔。” 子良是谢不群的小名，他只觉得这两个字，被宋婉卿说出来时格外温柔动听。 少年最是容易被鼓动，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觉得自己要斩杀那残废简直轻而易举。 于是谢不群愈发嚣张狂妄起来：“裴昭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奉劝你速速打开浮屠塔投降，否则休怪小爷亲手取你的性命。” “早就听说你那双腿虽然暂且恢复，但是撑不过今夜，若是早早开城门，小爷还能不踢烂你的轮椅。” ……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成渊额头青筋紧绷，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而后朝裴昭霖抱拳请命。 “属下不才，愿意做急先锋，去浮屠塔外迎战那小子！” 他恨不得亲手撕碎那些人。 本就是栽赃陷害，那群伪君子居然还好意思颠倒黑白。 成渊满肚子都是怒火，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向来沉默寡言，但并不代表要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被这样羞辱。 而宋婉卿见状呢，心神一动，转头便对谢不群窃窃私语。 于是塔下的少年将军谢不群便出阵，甚至开始大肆挑衅。 “有本事就别做怂包，堂堂正正跟小爷比上一比。” “你们安梁王府总不会连个能用之人都没有吧？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裴昭霖却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他手中佛珠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显得整个人都愈发淡漠。 “成渊，你暂且候着便好，他们越是着急，越是说明想要激将法引人出去开门。”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恰恰就是拖延时间。” “是……属下听令。” 成渊即便再愤怒，但是也不会违背裴昭霖的话。 他唯一觉得讽刺的就是这群伪君子们，分明是他们想要夺权篡位，却要栽赃到他家殿下身上，甚至要拿他开祭。 简直是晦气！ 眼看着裴昭霖就是主打一个坚守不出的原则，谢不群在底下都开始烦躁起来。 少年就不信他能忍得住被羞辱！ 谢不群吩咐道：“去，你们都给我大声辱骂，骂到浮屠塔内有人出战为止。” 于是浮屠塔下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污言秽语和叫骂声。 “裴昭霖窝囊废，只会做个缩头乌龟！” “双腿残疾的废物，还是乖乖坐在轮椅上等死好了。” “安梁王府全都是一群软蛋怂包，连我们谢小将军都不敢迎战，简直是丢人现眼！” “你们还是快点求爷爷告奶奶下跪磕头，这样将军没准还能放你们一马！” …… 眼看着越骂越激烈，谢不群这才满意。 他就不相信裴昭霖真的会无动于衷，毕竟好歹是个安梁王，怎么着也得有点骨气。 长廊之上，安梁王府的精锐们各个都气愤不已。 “殿下，属下愿意前往迎战！” “属下也愿意跟这毛头小子一较高低！” “属下也愿意！” …… 任谁被这样羞辱，都会气不过。 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地统一，替裴昭霖感到不甘心和愤怒。 但是裴昭霖仅仅只是皱了下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你们的心意本王都知道。” “但是眼下不必出战，激将法而已。” 他摆了摆手，随后眺望远处。 “再过一会他们便会忍不住攻打浮屠塔，届时就将塔中机关全部放出。” 有人质疑道：“可是即便这样，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就像谢不群说的，垂死挣扎最迟也不过天明而已。 裴昭霖缓缓掀开眼皮道：“容弟快到了，到时候这里就是伏杀他们的绝佳宝地。” 不仅如此，他还命人拿来茶盏，不紧不慢演给宋婉卿他们看。 宋婉卿向来多疑，恐怕也不会轻举妄动。 “是。” 于是浮屠塔内依然按兵不动，甚至于裴昭霖还有心思在长廊上饮茶。 一派悠然自得早有预料的模样。 而塔底下的众人都骂累了，可裴昭霖就是屹然不动！ 谢不群忍不住发牢骚道：“姐姐，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攻塔吧，肯定能一举将他拿下。”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非要绕弯子骗裴昭霖打开浮屠塔。 纵然里面机关密布，但是机关大师很快就能赶到。 而且塔中也不过百余人，根本不足为惧。 “子良稍安勿躁，再等等。” 宋婉卿皱眉看向漆黑深夜里的浮屠塔。 那里灯火通明，而裴昭霖本人呢还站在那里，不仅没有即将恢复残废模样的仓惶，甚至还气定神闲喝茶。 安梁王向来诡计多端。 她早就见识过这人的手段，恐怕里面早就有诈。 “再过半个时辰，等到机关大师赶来之际，若是依然没有什么变故发生，我们就攻打浮屠塔。” 宋婉卿向来谨慎小心。 所以她才能再察觉到冥王心思不诚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倒戈相向，背叛裴晏端，同一时时，还能借助裴昭霖的力量占取浮屠塔。 她谋划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让宋家天师府彻底掌权。 无论是四皇子还是裴晏端，又或是安梁王裴昭霖，都不过是她的棋子而已。 “他插翅难飞。” 宋婉卿身后，是绵延不绝的火把和军队。 只要她一声令下，浮屠塔便会飞灰湮灭。 裴昭霖神情也愈发晦暗不明。 第111章 攻打塔中 半个时辰后。 随着那白发苍苍的机关大师赶到，谢不群终于忍不住想要立刻攻打裴昭霖。 “姐姐，如今时候已到，我定要为你拿下这人的头颅。” 宋婉卿尽管有些谨慎小心，但是眼看即将天明，而且有机关大师做指导，想必也不会中招。 但她依旧看不明白裴昭霖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借助安梁十余万兵马？ 这肯定不可能。 她早就打听清楚，容墨竹带着安梁的兵马远赴千里之外的燕国，所以冥王才急匆匆赶回去。 燕国距离京都可谓是十万八千里。 裴昭霖的人马根本不可能用得上。 思忖片刻后，宋婉卿柔声道：“去吧，小心不要中了他的埋伏。” 她神情端庄好似神女。 此刻也打着神女的招牌，对着身后无数人，还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民开始进行表演。 只见宋婉卿大义凌然道：“我宋婉卿身负神女一说，不管真假与否，自然是要替百姓着想，替万民解忧！” “将士们，此刻便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诛杀此等奸臣，为我大周朝除害！”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震颤黑夜的声音。 “诛杀奸臣！” “诛杀奸臣！” “诛杀奸臣！” …… 而谢不群更是心潮澎湃，朝宋婉卿作揖行礼。 “姐姐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少年人得意洋洋，随后朝着浮屠塔讥讽。 “这位可是精通机关奥妙的大师，你们塔内就算有什么机关秘术，也会被一一化解。” “裴昭霖，你的死期已到！” 在他眼里，裴昭霖如今不过就是强撑罢了。 死也只是旦夕之间。 成渊皱眉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大师向来技艺高超，就连浮屠塔他也来过数次，肯定早就知道里面的机关玄妙之处。” 若真如此，他们岂不是很快便会沦陷。 “那老头确实有些本事。” 裴昭霖勾唇轻笑。 “但是浮屠塔特殊之处就在于，当年建塔之人是鲁山，他将暗藏玄机的机关告诉过本王，天下之下无论是何能工巧匠，都不可能参透鲁山暗藏的机关。” 此话一出，成渊都有些愣怔。 毕竟谁知道英年早逝的鲁山可谓是宗师级人物，他设下的机关术至今都没人破解。 但是说都不知道鲁山当年竟然在浮屠塔中也会设下机关术。 所以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话刚说完，裴昭霖便转身回到浮屠塔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开墙壁暗格，里面露出了无数按钮。 其中复杂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成渊，一旦城门已破，你便按照顺序一一摁动这些按钮，届时所有机关术都会全部开启。” “是。” 裴昭霖说完这些话以后，忽然便愣怔了片刻。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这浮屠塔中，桀骜不驯的鲁山笑眯眯地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年轻人教自己塔中所有机关术，却又很快消失在天地间，仿佛不存在一般。 所有人都说鲁山是英年早逝，但他却并不觉得。 从回忆中抽身，裴昭霖便动身和所有将士们一同准备迎战。 只见不多时，那浮屠塔便被强行破开，一时间杀声震天。 “杀了裴昭霖！杀了裴昭霖！” 所有人似乎都将他视为妖魔邪祟。 裴昭霖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冷漠无情。 他想起自己的母妃，多年前也是位窈窕少女，制肥皂做火药，除蛮夷辅君，为天下人鞠躬尽瘁，有一副很好很好的热血心肠。 可是最后害死少女的也是天下人。 被她救过的人不尽其数，到头来，因为莫须有的妖妃怪物罪名，少女就这样惨死宫中。 既然做好人这样难—— 那他便来做恶人。 冷风吹过，裴昭霖衣?翻飞。 第112章 两军厮杀 随着杀声震天的军马横冲直撞攻打进浮屠塔，谢不群就骑在黑马之上，高高在上看向对面的裴昭霖。 “小爷说过，要破这浮屠塔简直轻而易举，拿下你更是不在话下。” 谢不群面带讥讽地拿着手中长矛。 “裴昭霖，劝你还是尽早投降为妙，小爷可不想伤害塔中无辜之人，若是落到浮尸遍地的景象，那可真就是你的罪过了。” 在他看来，这安梁王也不过如此，强弩之末罢了。 “不到最后，小将军怎么就如此笃定结局，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裴昭霖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和少年对视。 在他身后，亦是百余精锐。 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准备。 裴昭霖嗓音缓缓道：“你的确和你那父亲谢危很像，都是空长了身本领，脑子却是不怎么好的，也难怪老将军会被架空兵权。” 这话压根就是在戳人家痛点。 毕竟谢不群的父亲昔年征战战功累累，结果因为饮酒误事口出狂言，最后得罪皇帝，以至于落得个不被重用甚至逐渐架空兵权的下场。 裴昭霖身后的下属们也一齐齐大笑起来。 “谢不群小鬼头，有本事就过来单挑！” “什么谢小将军，肯定和他爹一样蠢笨！” “哎呦喂，真是空长力气不长脑子。” …… 谢不群怎么可能忍得住这种羞辱。 还是直接羞辱他爹那种！ 他立刻就准备冲过去，恨不得亲手撕碎裴昭霖。 然而身后的机关大师却死死拦着他：“将军万万不可。” “谢小将军，还是谨慎为妙啊！” 那机关大师一手捋着长长的白胡子，面容十分凝重。 “他们此番定是激将法，想故意让您中计，不然也不会这样跳脚。” 谢不群极力压迫着心里边那股不耐烦的气息。 他也意识到对面确实图谋不轨。 于是谢不群忍气吞声道：“敢问大师如今该怎么做？” 小不忍则乱大谋。 等破解机关术，他定要将裴昭霖的头系在城墙之上示众。 “老夫已经观察过了，东南和西北都暗藏机关，须得找一弩箭手破坏掉。” 老人一边细细打量着，一边告诉谢不群眼下需要除掉机关的位置。 “石像处也暗藏杀机，还有那边几个地方，恐怕需要些人手一一除掉。” 谢不群歪头问：“这些机关术很厉害吗？小爷曾经单枪匹马从百人中破敌，比之如何？” “虽然小将军英明神武，诸多将士们却多有不及。” 老头摇了摇头。 “但是若只有您一人还好说，但眼下是全军出击，恐怕会中机关埋伏，白白损失不少将士们的性命。” “大师所言极是。” 谢不群闻言当机立断，立刻派了不少弩箭手破坏机关。 对面那群人也霎时间慌乱起来。 只见裴昭霖他们手忙脚乱想要挡住那些弩箭，然而压根无济于事。 “哈哈哈弩箭快如疾风，你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谢不群居高临下欣赏着对面自乱阵脚。 “这下子，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能出。” 直至终于拆除所有机关后，对面的裴昭霖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忧虑。 裴昭霖叹了口气：“你当真要攻破这里？” “废话，小爷可不是吃素的，这番前来就是要奉命讨伐奸臣贼子，为江山社稷除害，拿你做献祭。” 谢不群哈哈大笑。 “如今穷途末路束手无策了吧？但是现在投降已经来不及了。” 说罢他就准备冲杀进去。 只是一旁的机关大师仍旧有些犹豫道：“小将军且慢，这浮屠塔中应该不只有这些机关，虽然老夫暂时没看出什么异常，但还是小心为上。” “大师多虑了，连你都没看出来有异常的地方，普天之下还有谁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谢不群冷哼一声。 “除非是鲁山在世。” 但这很明显不可能，毕竟鲁山这种宗师级的人物早就英年早逝了，这浮屠塔也不是出自他之手。 如今除去鲁山，最厉害的就是身边这位机关大师。 话音刚落，谢不群便振臂高呼：“给我杀进塔中，活捉裴昭霖！” 身后一呼百应。 “杀进塔中，活捉裴昭霖！” “杀进塔中，活捉裴昭霖！” “杀进塔中，活捉裴昭霖！” …… 一时间杀声震天，各个昂扬抖擞要为民除害。 谢不群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像宋婉卿邀功的心思。 他要像宋婉卿证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屁孩了，而是真的能独挡一面、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少年手执长矛一往无前。 也就是在这时，他依稀看见对面裴昭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笑容完全就像是在挑衅说“有本事就来送死”。 简直岂有此理！ 他势必要亲手杀了裴昭霖！ 但是很快谢不群就明白了裴昭霖那个笑容的含义。 只见四周墙壁忽然凸出来，每一面墙壁上都密布着射箭的暗器。 “噌噌噌——” 墙壁中瞬间飞射出来无数玄铁打造的箭镞。 弯钩之下要人性命。 谢不群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他赶忙高呼道：“此处有暗器，快往后撤！” 但根本无济于事。 “谢小将军终于反应过来了啊，恭喜恭喜。” 裴昭霖神情讥讽地看向这少年将军。 “可惜太晚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陈伯就已经遥相呼应开启下一机关。 随着轰隆声响，浮屠塔城门再次紧紧关闭。 谢不群震惊道：“你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的！” 这浮屠塔的城门竟然如此坚不可摧。 甚至于至今都还能再次关闭。 他想到方才裴昭霖演戏的时候露出来那副忧虑的神情，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压根就是个骗人的乌龟王八蛋。 “裴昭霖，你竟然使这等阴谋诡计！” 少年将军一边用长矛应付无数暗器，一边破口大骂。 “简直妄为君子！” 裴昭霖嗓音平静：“你不是都说过本王是小人。” “瓮中捉鳖而已，没想到小将军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真是愧对你手底下那群将士。” 他嘲讽技能向来拉满了。 “……小爷不杀你，难解心头之恨！” 谢不群被气得急火攻心，猛然一大口血吐出来。 而他身后那些将士们更是在团团包围的暗器之中死伤无数。 几乎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惨象。 “就算是这暗器也撑不了多久，很快城门就会再次打开。” 谢不群擦掉脸颊鲜血，阴狠地盯着裴昭霖。 “你们根本逃不掉的！” 身后浮屠塔城门被撞击的轰隆作响，很快就会被打开。 到时候一波又一波人前来攻打，这暗器也早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届时根本拦不住。 这道理所有人都很清楚。 裴昭霖说：“本王和身后将士，从来就没想过要逃。” 只见他身后，无数黑衣人眼神坚毅，没有一个害怕的。 他偏头吩咐道：“成渊，你先带着余青青从暗道中逃走，她本不该被卷进这场波澜中。” “是！属下去去就回！” 做完这一切，裴昭霖坦然看向对面。 随着最后一股猛烈力道撞击，浮屠塔城门再次被撞破。 谢不群拔掉手臂上的箭镞，恶狠狠盯着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无数兵马蜂拥而上。 大有摧朽拉枯之势。 裴昭霖转身看了眼身后无数精锐道：“诸位怕吗？” “不怕，我等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所有人都是近乎异口同声，面对数百倍悬殊差距，却没人退缩。 他们都很清楚，错的不是裴昭霖，而是对面那群篡夺权位的伪君子。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舍身取义万死不辞。 不管是对于大周还是裴昭霖，他们都问心无愧。 裴昭霖：“众将听令，杀！” 冷风凌冽吹过面颊，整个浮屠塔都是一股肃杀之气。 “杀！” “杀！” “杀！” 场面瞬间混乱不堪，充斥着刀光剑影。 完全就是在做赌局。 如果容墨竹能及时赶来，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晚来半步，他们可能都要尸骨无存。 此刻压根没得选择。 但不管是裴昭霖还是其他人，宁愿战死都不会投降。 很快到处都是一片血雨腥风。 裴昭霖身上被划出无数伤口，天空中逐渐下起了绵绵细雨，一点一滴砸在他的眼眶上。 他想，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余青青会不会为他掉眼泪。 第113章 印记灼灼 “宋姐姐，我早就说过，此人不过是我囊中之物。” 谢不群冷笑着看了眼对面负伤无数的裴昭霖。 但见那裴昭霖双腿都有些颤栗，很明显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子良，你做的很好。” 宋婉卿摸了摸少年人的头，然后就看见他耳朵通红。 她神情极为端庄典雅，心里却是只有讥讽而已。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少年人最是好骗，她不过勾勾手而已，谢不群就能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跑过来。 和那个裴晏端一样，简直是蠢货。 “安梁王，如今你已经强弩之末，甚至于连双腿都快要支撑不住了吧。” 宋婉卿嗓音温柔，带着奇异的蛊惑人心力道。 “不如交出宝箱，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虽然不知道裴昭霖是如何从一个双腿残疾的废物，到如今可是暂时正常行走的，但她恨笃定一定是因为他那妖物娘亲留下来的东西。 毕竟人人都知道江不渺在世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做出来，甚至还做出火药用于御敌。 只可惜自她死后，那些秘方也就一并埋入土里。 据下人所说，前几日裴昭霖水淹天师府的时候，还拿走了一个宝箱。 于是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数年前的那个传闻：说是江不渺将能够号令天下的大杀器藏在了宝箱之中，谁能得到，就能高枕无忧稳坐江山。 一时间人人躁动不安。 “原来你们费尽心思想要活捉本王，为的就是这件事。” 裴昭霖终于知道这群人打的什么主意。 一边想要拿他作为乱世祭祀品，一边想要得到他娘亲的遗物。 说是恬不知耻都侮辱了这个词。 他心中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此刻面无表情极为阴鹫。 两腿颤栗几乎不能再支撑起来。 裴昭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他说：“若是想要的话，便试试看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多可笑啊。 他们一边认定母妃是妖怪，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但是死后，却又舍不得母妃的东西，甚至想要强行拿走她的遗物。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裴昭霖忽然便大笑起来。 “你们有本事的话，便亲自过来拿，本王奉陪到底。” 他内心苍凉一片。 不由得想起数年前的女人，也是在这浮屠塔中被逼到这般境地。 他尚且还有身后将士们为营，而母妃却永远香消玉殒了。 “婉卿姐姐别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拿下问罪，再好生搜刮寻找宝箱！” 谢不群毫不犹豫指挥道：“给我将他围攻拿下！” 于是又有无数人朝裴昭霖杀过来。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心有不甘。 裴昭霖握紧了手中长剑，露出一个酣畅淋漓的笑：“来！” 刀光剑影无数。 他奄奄一息，濒死之际，忽然便看见了一个少女。 身上穿着件粉嫩衣裳，手执细软长剑，就这么出现在亮光里。 看上去是很软糯甜美的少女，但周身却被浓郁煞气包裹，行走之处都落下一层薄雾。 余青青好像变了个人。 她面无表情，双目赤红，连带着额头印记都灼灼明艳。 “你们——全都该死。” 余青青薄唇微启，她漆黑双眸并无波澜，像是在做最后的审判。 她此刻完全没有任何理智，视野之间一片猩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 话音刚落，她手中长剑便毫不留情出鞘。 一剑霜寒十四州。 磅礴恐怖的内息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倾斜而出，光是一道剑气就让前面那群兵卒吐血重伤。 裴昭霖愣怔在原地。 他瞳孔中倒映着粉嫩衣裳的少女，只见她双足赤裸，脚腕处微微露出青筋，此刻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利器。 余青青长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她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即便身上多出伤口，也依旧眉头都不皱一下。 甚至是越杀越兴奋。 目光中只有对面那白衣翩然的女人宋婉卿。 脑子里在疯狂叫嚣着“杀了她报仇”。 余青青手起刀落，鲜血喷溅在她脸颊上，她却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子良救我，这个女人想要杀我！” 宋婉卿被那双眼睛吓到连连后退，直觉告诉自己必须赶紧逃。 第114章 做出选择 “杀了他们报仇！” 余青青觉得脑子里不断有人在窃窃私语。 仔细听去全部都是关于杀戮二字。 而那在脑海中的长发女人，此刻轻拂着她那身霓裳羽衣站起来。 “飞光，魂魄归来！” “九幽昭昭兮，魂魄归来！” 余青青愣怔住了。 飞光是谁？ 她从小到大都是余青青这个名字。 那女人很明显是在招魂！ 在女人话音落下时，余青青只觉得这具身体极为沉重，像是连步伐都迈不开。 她拼命想要逃离这里，却无济于事。 很快余青青便看见了那身着霓裳羽衣的女人相貌。 只见她额头三点火焰印记，目光幽怨而阴森，此刻正如同猎人般紧紧盯着自己。 “飞光，你要醒来啊。” 女人露出扯出一个极为恐怖的笑容。 “要醒来杀光他们所有人。” 余青青只觉得那双眼睛很是蛊惑人心，她心中烦躁不安，被激起一股极为浓烈的仇恨来。 恍惚之间，她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女人惊恐不安地大骂道：“余青青你想要做什么！我可是天师府独女！” 宋婉婉身姿窈窕绰约，一身雪白衣裙好似天女下凡。 整个人即便惊慌失措，也不由得会让许多人激起来保护欲。 余青青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恍惚之间想不起来今夕是何年，过去与当下重合，她仿佛看见大火纷飞中，宋婉卿在朝着自己嗤笑。 “余青青，你永远斗不过我。” “你们余家也是死有余辜。” “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为我做嫁衣。” …… 余青青浑身上下宛如被冰块冻住，她头痛到炸裂。 偏偏长发女人此刻也在说个不停。 “看啊，就是她害得你家破人亡，甚至连腹中胎儿都没保住。” “你不是很想杀了她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现在可是率领无数兵马要取你性命，再不反击就死定了。” “难道你还想再被她杀死一次吗？” “……” 不要！ 噩梦缠身，鲜血逆流。 余青青喃喃自语：“……我要活下来。” 要活下来才能复仇。 “这就对了。” 女人嗓音像毒蛇般阴冷，却又带着蛊惑的意味。 “可是你如今身受重伤，连行动都费力，更别说要从宋婉卿手里逃脱了。” 她缓缓起身来到余青青的身后，然后用手微微遮住了余青青的眼睛。 这种感觉极为古怪，好似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上。 余青青甚至能闻到一股微微的腐烂味道，像是从死人身上传出来的。 女人将自己的披肩盖在了余青青身上。 “不如让我借给你力量，帮助你杀了他们所有人好不好？” 那件极为华丽飘逸的披肩落在余青青的肩膀上，不过刹那而已，她便感觉脑海中多了许多不曾存在过的记忆。 余青青看见了燕国。 还看见祭台之上，群臣百姓叩拜。 而长发女人华贵不可侵犯的模样十分冰冷，她额间印记灼灼，此刻正赤脚在雪地里跳着舞。 那群人叫她圣女。 凛冽的风刀割一样刮在身上，四周祭台满是火把，而女人的舞蹈越跳越快，脚上铃铛发出清脆响声，这铃铛让余青青极为眼熟，但是眼下根本想不起来。 她眼中只有那女人跳舞的身姿。 只见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轻盈。 直至最后一滴血涂抹在额间，和那印记遥相呼应。 天地瞬间为之黯然，原本还大雪纷飞的蛮荒之地，竟然久违地出了个艳阳天。 “天赐圣女！” “天赐圣女！” “天赐圣女！” …… 余青青极为震撼地看着那法阵中的女人。 她内息极为磅礴强大，甚至能做到轻轻一掌便将高台石柱通通摧毁。 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却都更加狂热激动，满口都是圣女。 “看，这就是我的力量。” 余青青感到耳朵边有一股阴冷的气息。 女人正贴在她身后，跟她说悄悄话似的低语。 “若是你需要，我随时都能给你。” 但是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余青青永远都不相信有免费的白食。 “嘘——” 女人在她将要说话的时候，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用手指了指不远处。 余青青抬头望去，只见战火纷飞，陈伯浑身是血，其他暗卫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后她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裴昭霖。 男人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脸颊带血，那双此前残废过的腿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正微微颤抖着，一看便是快要极限。 最为紧急的是在他面前，无数兵卒正准本要他性命。 纵然是拼死一搏，也非死即残。 余青青心中有股异样情绪，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怕什么呢？ 是怕裴昭霖死后，她得重新找盟友吗？还是怕没有裴昭霖以后，她恐怕就很难再找到这么毒舌的家伙。 她心头升起来巨大的恐慌感，最终全部化成了三个字。 怕他死。 说不清道不明，余青青只知道，她不想裴昭霖死在自己面前，更不想陈伯和数百精锐们就这样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 余青青想要挣扎，想要拿起自己的剑战斗到最后一刻。 但偏偏偏她根本无法做到，甚至连成渊呼喊自己都做不到去回应。 “不要他们死对吗？” 长发女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她那双游蛇一般的手慢慢抚摸上余青青的脸颊。 温度很冷，是死人般惨白的手。 “既然如此，就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余青青心神俱乱，她强撑着精神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白食，你究竟想要什么？”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就像个疯子。 怎么会在脑海中跟这个女人对话。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而已，其实她早就昏迷不醒甚至死了都有可能。 余青青已经彻底分不清现实或者是虚幻。 “我啊，我想要的当然是你了。” 女人笑声更加清脆，她贴着余青青的后背，用那只苍白的手抚摸过余青青脖颈，脖颈这里只需要轻轻用力，便会彻底死亡。 余青青从来不会任由陌生人摁住自己的脖颈。 她拼命想要反抗，却发现都是徒劳。 “我会借给你至高无上的力量，这区区兵卒根本不会是你的对手，只需要一个幻阵，便能叫他们全军覆没。” “又或者你想要亲手报仇也可以，要杀掉那个叫宋婉卿的女人，对我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女人阴森森笑着，呼吸就这么喷洒在余青青耳边。 让人不寒而栗感到恐惧。 “作为回报，你这具身体暂为我所用怎么样？” 余青青心中警铃大作。 一旦失去身体控制权，谁都不会知道将发生什么。 她极为警惕道：“除非你保证不会用我的身体做坏事……” “你没得选择。” 女人直接打断她，然后捏着余青青的下巴强制她看向前面。 只见裴昭霖再次举起长剑准备迎敌，但他那双腿却已经彻底跪了下去。 他身后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准备。 “若是你再不做出选择，他们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哦。” 余青青心神大乱，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暗卫倒在地上。 浮屠塔宛如炼狱。 第115章 换了个人 “现在求我还来得及，若是再晚片刻，死的可就不是那点人了。” 女人纤纤细指指了指其他几个人。 “尤其是他，一双腿都支撑不住彻底残废了呀，真是可惜。” 眼看着无数人即将冲上来围杀裴昭霖，余青青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身体已经本能做出反应。 “我选！求你救救他们！” 危难之际，余青青死马当活马医。 她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想，因为自己疯了，所以脑子里才会长出来另外一个人。 “这才对嘛。” 女人嗤笑一声，随后就从身后紧紧抱着她。 “余青青，此后你便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合二为一，从此不再分离。” “至于那些人，我会帮你通通杀干净。” 只见她话音刚落，余青青便觉得身体内有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注入。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忽然之间又开始坠落。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她溺在了水里。 大海表面汪洋湛蓝，底下却深不可测漆黑一片。 余青青拼命想要挣扎求救，却在水里越坠越快，窒息感将她紧紧围绕，溺水之人的痛苦宛如摧心剖肝。 随后她眼前便彻底一黑，连一丝光线都看不见。 耳边响起极为吵闹的刀剑相戈声。 余青青再次睁开眼睛，却不再有从前的气质，此刻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原来这就是活着啊。” 余青青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讲话。 “接下来便让我好好代替你活着。” 她四肢百骸都是用之不尽的力量，就连从前那些极为严重的伤疤此刻也全都治愈起来。 眼看着前面有无数利剑即将刺破裴昭霖的心脏，余青青足尖轻点，迅速来到了他面前。 手中长剑赫然出鞘。 铿锵—— 无论是剑气还是招式，都透着一股邪气。 但她速度极快，杀人也像菜刀切瓜一样迅速。 于是霎时间形势瞬间逆转，只见原本还威风凌凌的谢不群此刻都有些惊讶这女人究竟是谁。 其他将士们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这是怪物！竟然能有如此神力！” “救命啊，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小将军救命啊……！” “……” 一时之间哀嚎惨叫声全都遍布了整座浮屠塔。 但凡余青青走过之处，全都是血流成河极为恐怖。 在她眼中，那群人也不是什么生命，而是蝼蚁般轻松碾压。 然后余青青便开出一条血路，即将来到宋婉卿面前。 宋婉卿看到少女的眼神，霎时间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无比清楚这杀气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子良救我，这个女人想要杀我！” 宋婉卿慌不择路往后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余青青，就像是……就像是变了个人！ 就连裴昭霖他们都感到诧异。 陈伯扶起来遍体鳞伤的裴昭霖,他目光担忧地看向不远处那个少女：“殿下，余姑娘好像变了个人，看老奴的时候也是没有半点情感。” 就像是一个纯粹的杀人武器。 “她此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裴昭霖胸口疼痛不已，他拔掉手臂上的箭羽，猛然吐了口血出来。 “余姑娘自从陷入昏睡后便一直自言自语，但是老奴凑近了却怎么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陈伯焦急万分道：“怎么办，眼下余姑娘恐怕是走火入魔了。” 这种情况，除了走火入魔也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最为关键的是，余青青现在杀红了眼睛，几乎是到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地步，仿佛谁都阻止不了他。 裴昭霖眉头紧皱。 若真是走火入魔，那么余青青此刻就凶险万分。 只见不远处的宋婉卿吓得慌忙撤退，而谢不群也赶来了她面前。 少年将军此刻也是心神俱惊，但他毫不犹豫站在了宋婉卿面前。 对他来说，就算是自己去死，也要守护好宋婉卿。 谢不群：“你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女人。 非但是在数千人中横空杀出来一条血路，甚至那极为霸道的内息已经到了令人胆寒的程度。 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大周高手榜早就该记载下这人的姓名。 然而四大高手全都是男人，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女人。 “这话你要问旁边的宋婉卿啊。” 余青青脸上带着甜美笑容，手中却毫不留情捏碎他人的头盖骨。 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少女赤脚走过却并恍若未闻。 仿佛只有杀人才是最终归宿。 “毕竟我这具身体，可是做了许多年宋婉卿的替身，甚至还要被这女人害死肚子里的孩子……哦不对，你们应该无法预料这件事。” 余青青笑靥如花。 “所以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取你们的命就好。” “你简直口出狂言，欺人太甚！” 谢不群胸膛急剧起伏着，他将宋婉卿牢牢护在身后。 “要想伤害婉卿姐姐，小爷我必要拼了这条命跟你同归于尽！” 少年转头看了眼宋婉卿。 “姐姐放心，我定然不会……” 噗嗤一声。 他那句定然不会还没来得及说完，心口忽然便破了个大洞。 极为恐怖强大的内息穿透而来。 只见余青青的手从谢不群胸口穿过，然后将他的心捏了个稀巴烂。 她摇头：“这么恋爱脑的男人，恐怕心脏喂给狗，狗都不吃呢。” “啊啊啊啊啊！！！” 宋婉卿眼睁睁看着谢不群死在自己面前。 第116章 高手相对 这种感觉何等恐怖，前一秒还在活蹦乱跳鲜活的少年郎君，就这么惨死在眼前。 宋婉卿纵然见识过死人场面，但从未看到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更别说还是如此残忍迅速的手段。 温热鲜血四溅，宋婉卿头上的珠翠都被染上猩红，她满眼惊恐看着对面那个好似地狱恶鬼的少女。 “快去救神女！” “神女勿慌，我等前来救驾！” “快杀了那个余青青！” …… 千钧一发之际，宋婉卿被一个刀疤脸捞到马上。 要是再差一点，余青青的手就会拧断她的脖颈。 “又来人了，那么你们便好好陪我玩玩。” 余青青见状却并不害怕，反而露出极为兴奋的神情来，就像是越杀越沉浸似的。 鲜血对于她来说仿佛成了场饕餮盛宴。 “你这妖女，究竟是何来历，速速报上名来！” 刀疤脸将宋婉卿送到身后人马看护，随即双目圆瞪指着余青青。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凶狠残暴的女人。 就连谢不群这小子都被她杀死。 刀疤脸嗓音浑厚：“你可知自己招惹的可是将军府和天师府？届时就是跟整个大周为敌！” 若是其他人还好，但偏偏谢不群是老将军的独子，他一旦死了，将军府恐怕要变天。 即便是举全部之力，也会对这少女进行围追剿杀。 “我啊，正是她们天师府前些日子冒名顶替的余青青本人。” 余青青歪了歪头，手指微微划过人群，最终落在宋婉卿身上。 然后她便露出一个笑。 这笑容让宋婉卿极为毛骨悚然，瞬间便想到方才谢不群被她杀死时的模样。 “至于将军府、天师府甚至是整个大周，招惹便招惹了，你们又能如何呢？” 余青青嗓音轻飘飘好似羽毛，她额头印记愈发火红妖冶。 就连嘲讽人的时候也带着股邪气。 “许久没出来见人了，本尊倒是不知，你们大周已经沦落到连个能打的人都没有，真是让人叹惋呢。” 这番话简直就是狂妄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裴昭霖听见少女的话，眉头紧皱看向余青青。 就连陈伯都傻眼了。 “殿下，余姑娘怎会如此。” 若是走火入魔，也不该连记忆都错乱了吧。 她甚至还自称本尊。 完全就像是……就像是精神分裂似的病患！ 裴昭霖：“你继续派人去找衡须子，恐怕现在只有他能有办法。” “是。” 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余青青已经不再是那个原来的人。 自从那印记出现以后，少女身上就有股诡异邪气。 而刀疤脸听见余青青这番话呢，则是更加确定她就是个背叛家国的奸佞小人。 “呸，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本尊。” “你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是大周朝养育你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你竟然将自己与大周分割开来，果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刀疤脸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他此番前来也就是奉命捉拿那大奸臣裴昭霖。 谁曾想他手底下竟然会有这么个妖女，果然是蛇鼠一窝。 “老子最恨你们这群谋权篡位的无耻之徒，甚至连神女都敢动手，简直是不把黎明百姓放在眼里。” “谢小将军一时不察竟然被你从背后偷袭，有本事便光明正大好好打一场！” 他啐了口唾沫，自然是不把余青青放在眼里。 而旁边的宋婉卿，则是连连拉住他的衣袖。 “九叔，幸亏你赶来及时，否则我恐怕已经被此女斩杀。” 宋婉卿额头冷汗淋漓，她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刚才的事情。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少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 而谢不群呢，不过转头和自己说句话的功夫，就被余青青害死。 宋婉卿愤恨道：“若非是偷袭，不群怎么可能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她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此刻浑身冷汗涔涔。 但压根不相信余青青的实力会强悍至此。 毕竟从前早就听裴晏端讲过，余青青所有武功都是来自于他的传授，即便内息再为强大，也不可能杀得了刀疤脸。 因为这刀疤脸名唤三九，是天师府一等一厉害的将士，甚至是京都高手排行榜前十的风云人物，这数十年的内息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九叔，你一定要替我杀了她，否则难解我心头只恨！” 宋婉卿大口喘息，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这个余青青根本不能留。 也不知道她是得到了什么机缘实力忽然暴涨，但若是让她活下来，日后必定会生祸患。 “放心，这个女娃娃，你九叔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罢，刀疤脸便手持双刀朝余青青而去。 男人下盘极稳，手中双刀杀气也极为磅礴，在场所有人中，确实是他最为强悍。 最为重要的是，他浑身肌肉爆棚，早早练就玄铁功护体，可谓是金刚罩铁布衫一般，常人甚至不能对他进行任何伤害。 “小娃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刚落，他便手持双刀擦面而来。 余青青也并不胆怯，她手中长剑陡然出鞘，无数煞气刹那间溢出体外。 两人的气息都是极为恐怖强悍。 在场所有人甚至都不得不往后躲避。 天空中的绵绵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此刻亦然乌云密布，隐隐有要下大暴雨的趋势。 只见飞沙四起，狂风不休。 两股极为强大的气息在刹那间便相互碰撞，下手也丝毫没有留情。 长剑对上双刀之际，火花四溅，余青青漆黑双眸猩红一片。 两人招招致命。 “有点意思。” 不过须臾，余青青长剑停在了刀疤脸的胸前一寸处。 然后便再也前进不得。 而那双刀本来是冲着余青青头颅而去，此刻却也仅仅只是擦伤了少女的脸颊而已。 刀疤脸眯着眼睛看她：“你也确实有两下子，我这杀招还从未有人逃脱过。” 但是余青青非但没有被一击毙命，反而看上去相当游刃有余。 她身法也相当诡异，根本不知道究竟师从何派。 而众人呢，则都被这恐怖的画面震撼住。 谁都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打个平手。 “刀疤三九可是高手榜前十号人物，那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他的杀招都能进接住？” “你们都不知道吗？这余青青以前可是裴晏端王府上的人，她本来是个孤女，后来被端王府收留，结果谁都没想到她会摇身一变成为裴昭霖那边的人。” “不可能吧，如果真是那个少女，她有这般强悍恐怖的实力，端王早就该知道，也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依我看肯定是嗑了药强行提升实力，你们看那余青青身上都透着股让人不舒服的邪气，肯定是嗑药嗑得走火入魔了！” “等着瞧吧，余青青肯定会败在刀疤三九的手里。” …… 而宋婉卿看到这幕更是不敢置信。 她这么些年来任务在身，虽然不在京都，但是安插在端王府的眼线早早就打探清楚了少女所有的情况。 余青青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 这数十年来，端王府的奴仆都能将她肆意拿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难道说她此前数十年都是伪装出来的样子？ 余青青还真是会扮猪吃老虎。 “九叔，她软肋在左臂！” 宋婉卿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急忙朝着刀疤脸大喊。 “裴晏端说过，余青青曾经为他受过很严重的伤，左臂被蛊虫侵蚀过，即便到现在，也不可能全然恢复。” “而她左臂一旦被火伤到，定会痛不欲生！” 还真是多亏了裴晏端那个不中用的东西。 若非他将余青青哄得神魂颠倒，这蠢女人也不可能会留下这样致命的把柄。 “好！” 刀疤脸死死盯着余青青嗤笑。 “小丫头，老子倒要看看，你要是被刺中软肋会如何。” 此话一出，裴昭霖等人俱是心惊肉跳。 他从未听余青青说起过左臂落下重伤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真的，他们如今本就打个平手，被刀疤脸找到破绽后，余青青恐怕就会落到岌岌可危的境地。 冷风吹起薄雾。 不远处的余青青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117章 交换条件 “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就是本尊全部的实力吧？” 余青青扯起嘴角大笑，她微微抚摸着鬓间碎发，用一种极为嘲讽的目光看向刀疤脸。 “那就来试试看吧——” “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杀死本尊。” 若非是被这具身体禁锢住实力，这男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到她一片裙角。 此时真正的余青青却在溺水坠落中苏醒过来。 身边没有任何汪洋海水，但她却身处在漆黑无比的房间里。 这里面四面八方都是墙壁，只有正中间充斥着浮光掠影。 余青青走近看了眼，看见的正是她那副身体正在和人打架。 嚯。 还是高手榜前十的刀疤三九。 这个人她认得，早些年因为一把双刀出神入化，在诛杀高手榜的无眉侠之后，直接跻身前十。 余青青：“……所以你真的是在操纵我的身体。” “不然你以为是谁。” 漆黑房间中忽然传来女人的嗓音，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不用找了，本尊是在用心声和你交流。” 画面中，只见女人正在擦去脸颊上的鲜血。 “余青青，你还真是废物，怎么就沦落到被这群蠢货欺辱至此的地步，甚至连心爱的男人都能轻轻松松将你的破绽告诉其他人。” 她此生最恨薄情人。 余青青：“……” 这话确实不好反驳。 她从前是个傻逼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难道就是那个飞光吗？” 余青青琢磨了下，想起来先前那些招魂词。 但是她不理解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精神分裂吗？ 还是说她脑子里真的长了个人。 “终于知道本尊的名讳了，你也还不算太笨。” 女人一如既往犀利讨厌，就像不嘲讽两句浑身难受似的。 但是此刻外面的刀疤脸，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提刀而去。 “就算你没有用尽全力又如何，老子也一样还有后招！” 刀疤脸死死盯着她。 两人交手的时候，彼此就已经相当心知肚明，都是相互试探而已。 谁能想到仅仅是相互试探，就足够引起惊涛骇浪。 他必须得从少女的破绽入手。 “那你等下——” 占用余青青身体的女人相当狂妄，只见她理直气壮道：“我发会呆再和你继续打。” 然后她便看向湛蓝天空。 “余青青，我帮助你是有条件的。” 女人嗓音很是冰冷。 “在你答应要借用本尊的力量开始，契约就已经成立。” 余青青想起方才紧急关头的选择。 她的的确确说了愿意。 但那时情况危急，若是再不出手，别说是陈伯和裴昭霖，恐怕浮屠塔上百精锐都将死在这里。 “……什么条件？” 余青青皱着眉头觉得大事不妙。 像这种力量恐怖的女人，甚至能做到寄宿在自己体内，完完全全就已经超脱了大自然规则。 但是转念一想，她能重生似乎就已经是玄之又玄妙的事情。 “帮我找回自己的身体。” 女人说这话时，桑音带着愤恨不甘和咬牙切齿。 “等时机成熟，再帮我杀个人。” 这话跟打哑谜似的，余青青向来喜欢直来直去。 所以她直接问了：“要杀的人不简单吧，连你这样强大的高手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却要我来做，还真是奇怪。” 余青青直觉这人在给自己设下圈套。 偏偏她已经是笼中之鸟。 “放心，本尊会助你一臂之力。” 女人语带讥讽。 “若是你不答应也不要紧，总而言之，你现在自己出去跟刀疤脸作战，白白送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本尊最后一次跟你签订契约，只需要说一句愿意还是不愿意。” 飞光的眼睛看向那群将士。 于是余青青也就跟着看见死伤无数的场景，裴昭霖甚至已经双腿俱废。 最糟糕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援军。 而刀疤脸也已经快要来到身前。 “除了愿意，我恐怕也没有别的选择。” 余青青嗓音很是平静。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这具身体使用权在我，否则的话，现在死也行。” “想来您这么厉害，肯定还能再找个身体继续用。” 余青青在赌，这女人实力这般强悍，却偏偏要跟自己订下契约，甚至还要拿回身体，一看便是受了禁锢。 飞光：“……” 果然只见女人沉默了会。 随后咬牙切齿地夸了句：\"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如果没有她，余青青早就死了。 余青青很是谦虚：“承让承让。” 第118章 宁死不降 尽管在女人和余青青对话的漫长心声里，外界也不过只有短短一瞬。 在旁人看来，余青青撂下一句“发会呆再继续打”，于是也就真的望着湛蓝天空走神，好像在揣摩今天要吃什么，简直是狂妄至极。 刀疤脸：“……” 他面容扭曲狰狞，还从来没人像少女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老子当年一刀砍下无眉侠的头之后，跻身高手榜前十，若非这些年为了保护小姐再没杀榜过，恐怕如今就连那四大高手都要对我礼让三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老子等人！” 他这话确实不假。 男人内息磅礴深厚，这数十年来苦练玄铁功后，更是让常人无法触碰半分。 寻常人躲避还来不及，谁能料到这少女竟然如此嚣张！ 但更嚣张的还在后头。 “哦，四大高手如何，本尊照样不放在眼里。” 少女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神情极为阴郁，提到四大高手那几个字，更是带了些恨意。 “都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余青青：“怎么，难道你的死跟他们有关？” 女人似乎跟京都四大高手还有些渊源在里面。 飞光：“你最好少问。” 行呗。 看这模样便是有血海深仇。 余青青：“所以您考虑好了吗？反正我贱命一条，死也无所谓，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纵然救不了他们，也是命。” 她看上去极为云淡风轻。 飞光冷笑：“是吗，可本尊知道你重生的秘密，非但如此，还知道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说，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重生吗？” “你该不会真以为老天对你这样好，好到甚至能重新让你新生吧。” 女人嗓音冰冷粘腻，带着极为阴森的漫不经心。 两人都在互相较劲。 这话一出，余青青确实愣怔了很久。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重生，是因为老天爷眷顾自己。 结果这女人竟然知道背后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余青青也不可能将身体控制权让给她，她看得很清楚，直觉也很准，若是身体归她，那么恐怕日后这女人会大开杀戒，到时候自己只能后悔莫及。 所以余青青攥着手心拒绝：“不想知道。” “……” 飞光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难搞的少女。 明明一开始她答应的还很顺利啊！ “刀疤脸的刀很快，他马上就会杀死我。” 余青青说话时相当坦然，像是彻底看透了这人世间。 “我死不要紧，但是恐怕你再也不能复活，甚至连灵魂都要随我一同消失对不对？” 她在赌。 有一瞬间的沉默。 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随着余青青嗓音落下，只见飞光她像是不得不做出决定似的挤出几个字。 “本尊答应没有你的允许绝对不会轻易占用你的身体。” “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本尊重新塑造身体复活。” 余青青干脆利落道：“成交。” 话音刚落，只见余青青那副身体忽然迸发出极为磅礴恐怖的力量，整个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更加阴森沉闷。 所有人都被这阵仗惊了一下。 就连刀疤脸都皱眉看向那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注定今天是个不安宁的日子。 突然之间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轰隆大作的雷鸣。 轰—— 天空亮白如昼的惊雷照亮了少女的脸。 只见余青青衣?翻飞，额头印记逐渐凝聚成一个朱砂色小点。 她面色惨白，很快浑身煞气便不受控制的溢出。 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大惊失色。 “快看，真的是妖女！” “她身上那些漆黑无比的气息简直是邪魔化身！” “妖女出世，天下乱矣！” …… 还是刀疤脸眯着眼睛认出来这股气息。 “这是煞气，难怪她会给人一种极为阴邪的感觉。” 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煞气化为己用。 京都之中，也就只有裴昭霖被煞气侵蚀双腿俱废，哪怕他暂时能恢复行走，但现在依旧双腿残废站不起来。 由此可见煞气的可怕之处。 但是谁都没想到余青青体内会蕴藏这么多煞气。 最让他觉得诡异之处是，他眼睁睁看着少女额头上的花钿忽然间就变了个形状。 此刻浓烈如血的朱砂痣就点在她额头，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九叔，快趁现在杀了她！” 宋婉卿看见余青青神情有些苍白，觉得她现在一定是身受重伤。 “那女人留不得！” 不知怎得，她心脏跳得愈发快。 就像是有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让人感到浓烈的不安。 “放心，余青青不过就是借助了些旁门左道的功法才能实力暴涨。” 刀疤脸将通身内息凝聚在双刀之中。 他能看出来余青青这么个小娃娃，必定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浑厚的内息，一定是借助了什么秘宝或是走了旁门左道的法子。 然而这些都是捷径，在遇到真正强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已经看见余青青神情苍白好似被反噬的模样，一看便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趁她病要她命！ 也就是在这时候，刀疤脸手持双刀，极为迅速地朝着余青青而去。 他锋利刀刃上，赫然闪烁着微微金光。 认出来这招式的人不由得惊呼： “这可是刀疤三九的绝学，当初无眉毛侠就是死在这招之下。” “那妖女肯定要完蛋，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从这招之下逃脱。” “快看妖女的状态，她竟然闭上眼睛不动了！” “该不会真的走火入魔被反噬了吧！” “真是天助我也，到时候斩杀裴昭霖等人不在话下。” …… 所有人都觉得余青青必死无疑。 连宋婉卿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庆幸在这关键时刻少女终于发疯入魔。 也是，余青青肯定是修炼了旁门左道的功法，要不然怎么可能这般所向披靡！ 她讥讽地想，再厉害又如何？ 他们终究是寡不敌众，注定要为她们宋家做嫁衣。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陈伯忧心忡忡看着对面那极为恐怖的阵仗。 刀疤三九的厉害众人皆知，而此刻余青青偏偏又闭上眼睛不再动弹，好似一副走火入魔征兆。 连带着那极为可怖的煞气都控制不住，一个劲儿往外溢出。 “余姑娘对我们有再造之恩……” 陈伯老泪纵横。 “当初您消失在阵法中时，就是她舍命相救，浮屠塔钥匙也是由她亲手拿到，若非余姑娘，我们恐怕今夜就会死在城外。”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成渊都忍不住开口说话。 “殿下，属下愿意前往！” 余青青本就是他们安梁王府的人。 今日即便是换做任何一个兄弟，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去救。 裴昭霖看向身后无数将士，只见他们目光坚毅，个个都做好了要赴死的准备。 “好，我们去救人。” “陈伯，你搀扶着我去侧后方，本王纵然双腿俱残，但是弩箭不在话下。” “你们几个去攻击宋婉卿，分散刀疤三九的注意力。” “其他所有人，对刀疤三九合而攻之，力求破敌！” 裴昭霖说这话的时候环顾四周。 “若是有人不愿意，本王也并不勉强。”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都向前一步。 “属下听令！” “属下愿意！” …… 第119章 援军终至 霎时间，那些残余将士们跟随裴昭霖再次去跟对面交手。 有些人甚至身受重伤，却也一往无前。 对于所有人来说，哪怕今日不是余青青，是身边的其他人，他们也舍身领命。 “杀！！！” 于是一时之间，场面极度混乱。 在那刀疤三九即将接近余青青的时候，忽然有无数人出现。 余青青面前，是死伤惨重的安梁王府精锐。 他们此刻化为最利的锋刃挡在少女面前。 一往无前，舍身取义。 并不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是谁，而是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都是共同体，是为了心中的道义与准则。 “你们还真是找死，竟然还真的跟这妖女同流合污。” 刀疤脸身后亦是数万精兵。 他只需要轻松挥手，这群人便会成为死尸。 而眼下唯一棘手的是这群人挡在余青青面前，一看便是要拖延时间。 若是等到那妖女睁开眼睛，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裴昭霖，我好心奉劝你一句，现在投降为时不晚，四皇子也不会要你性命，仅仅是要你交出宝箱而已。” 刀疤脸眯着眼睛又看向前面那群将士。 “至于你们，也该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若是现在投降，我不仅会留得你们性命，甚至还会对你们进行嘉奖，军中无戏言。” 而宋婉卿那边也并不好过。 只见成渊等人已经朝着她的方向猛攻而来。 但是区区数人，怎么可能敌得过数万军师。 宋婉卿也高声道：“你们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滥杀无辜想要谋权篡位的裴昭霖！所以诸位尽早投降的话，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毫毛！” 这群人宛若死士似的不要命。 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自然是极好的。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 这些人根本就是不怕死。 “若我等甘愿为了金钱利益投降，与小人何异！” “你们才是霍乱天下是否不分的奸臣！” “人人都知浮屠塔上的安梁王并不是真正的裴昭霖，但你们这群伪君子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欺诈百姓，这才是罔顾人伦！” “殿下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你们这些玩弄权政的小人！” …… 安梁王府所有人眼睛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坚毅。 他们也毫不犹豫挡在了余青青面前。 这是道义之战，宁死不降！ 而裴昭霖胸口也被射中一支长箭，此刻衣襟满是鲜血，他却恍然不觉得疼痛似的，只怔怔看向那些将士们。 世人向来骂他冷血无情，是个天生怪胎。 就连母妃发疯时，都在喃喃自语说他这辈子都不会被人喜爱，只会落得孤独一生的下场。 裴昭霖也早早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他昔年将这些人捡回王府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这些孤儿很可怜，像从前的自己一般被肆意欺辱又无法还手。 所以才将他们带回王府。 谁能想到往后数年，所有将士们都甘愿跟他同生共死。 “母妃，你说得不对。” 裴昭霖轻轻笑了起来，随后便徒手将那箭羽拔断。 明明浑身上下都痛到要命，但他此刻却偏偏觉得轻松。 心里边像是有些东西终于消失掉。 他说：“母妃，我有一群很好的人在身边。” 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是甘愿舍身取义。 他永远不是一个人。 随后裴昭霖便手拿弩箭，拼尽全力将所有内息灌输于掌心中。 身为安梁王，他总要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既然你们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刀剑无眼。” 刀疤三九不再犹豫，径直挥手号令军队。 “将他们通通杀死！” 而他的目标，是那浑身煞气的妖女。 话音刚落，两军霎时间又是一阵厮杀。 也就是在这时，浮屠塔外忽然便传来呼喊声。 “寒甲军到！” “兄长我来救你！” “速速冲杀进去救殿下！” …… 为首的将领正是容墨竹。 他没了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气质，此刻漆黑双眸如星，脸颊血痕点点，一看便是刚从一场厮杀中结束战斗。 所有人看到这场景都有些愣住。 “不是说裴昭霖那十万精兵早就去往燕国吗？如今怎么可能来到千里之外的京都。” “糟糕，我们定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宋小姐我们现在可如何是好，哪怕是在数量上看，我们也寡不敌众啊！” 更别说那还是极为恐怖的寒甲军。 听闻早些年间这群寒甲军可是大退过匈奴，令那极为蛮横凶残的蛮人都闻风丧胆！ “慌什么慌！都给我杀！” 宋婉卿前有精锐击杀，后有追兵逼近，完全是进退维谷。 但她不甘心就此结束。 眼看着那余青青就能被拿下，她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若是能拿下余青青和裴昭霖，便加官赏金！” 于是所有人便再次冲杀进去。 此次却是要首尾相顾。 容墨竹来到裴昭霖身边道：“兄长，是我率军来迟，那冥王相当诡异，竟然在发现被骗之后，能够迅速埋伏在我们必经之处设下阵法。” “若非高人相救，恐怕如今早就成为累累白骨。” “你已经做得很好。” 裴昭霖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这具身体摇摇欲坠。 第120章 极为震撼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救余青青。” 裴昭霖看向双眼紧闭好似走火入魔的少女。 “若非是她，我们不可能进入浮屠塔。” 余青青还救了自己好几次。 甚至周身煞气还是被她所吸收。 裴昭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这双腿。 “容弟，你尽力拦下刀疤三九拖延时间，等大军夹击时，他自然寡不敌众，到时便能将他拿下！” 谁都不知道余青青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处理，还没有到要让一个女人为我们送死的地步。” 容墨竹将上好疗伤药喂给裴昭霖，低头看见他浑身都是伤。 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只有一句“好生歇息”。 容墨竹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是余青青等人没有脱险，他就不可能会放心下来。 于是喂完药以后他便迅速赶往刀疤脸面前。 “喂，刀疤脸，你的对手在这里。” 容墨竹面如冠玉，看起来就像个纨绔病弱的富家子弟。 尤其他笑起来时也是那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 “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冲小爷来。” 容墨竹已经有数年不曾回过京都，从前被裴昭霖带回安梁后，他便从此在安梁久居。 听闻裴昭霖为了找一个年少时的玩伴重新回京都那天，他还愣了许久。 后来他便发现，那少女对裴昭霖尤其厌恶。 甚至于她连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容墨竹不知道他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当然，只是他觉得裴昭霖喜欢余青青但不自知罢了。 容墨竹歪头：“你们这些鼠辈，也就只会搞这些偷袭和栽赃嫁祸的肮脏手段。” 甚至连个少女都要下死手。 “老子劝你休要多管闲事。” 刀疤脸自然是认得这位少爷，也是先前闹得沸沸扬扬妖妃江不渺所生的孩子。 后面听说被裴昭霖带回安梁养大。 早就听闻这男人是个游戏花丛中的纨绔少爷，如今一看，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否则这双刀之下，便会再添一具亡魂！” 容墨竹大笑：“那便让小爷爷试试看你的双刀。” 说罢，他手中长剑也毫不留情朝着这人刺过去。 两人交手之时，刀疤脸才发现容墨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隐藏实力。 人人都说这容墨竹玩物丧志，实力比不上裴昭霖半分。 然而交起手来才知道，容墨竹压根就不是看上去那样草包。 他非但轻功了得，就连一柄长剑都使得出神入化。 “很可惜，即便你是隐藏实力，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数十招之间，成败已然能看出结果。 刀疤脸很明显更胜一筹。 “若不是你们这群宵小一直在阻拦，老子早就杀了那个妖女。” 刀疤三九此刻神情很是不耐烦，在他眼中，这群人跟惹人厌烦的苍蝇没什么两样。 偏偏他还得速战速决。 “想拖延时间让那群寒甲军偷袭是吧？放心，老子绝对会先杀了这个妖女，再将你们斩于刀下。” 今天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当然要趁此诛杀这群人。 一旦裴昭霖、余青青、容墨竹等人死后，那么安梁便会尽数归于四殿下。 到时候挥兵征战，就能真正实现大一统结束战乱。 刀疤脸心中也很清楚，先前浮屠塔中的并不是真正裴昭霖。 但他侍奉的主子是天师府，要忠于的是四皇子。 不讲道义，只讲阵营。 刀疤三九冷笑：“你们那些小伎俩早就被我看穿了，老子也不想再跟你们玩什么拖延时间的戏码，能死在双刀之下，是你这小子的荣幸。” 话音刚落，他先前酝酿的磅礴内息瞬间凝聚。 为了能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他一边和这群人周旋，一边积蓄力量，此刻便已经是最为强劲的时候。 “去死吧！” 他话音刚落，身体已经一跃而上，双手长刀更是带着势不可挡的趋势而来。 光是这磅礴可怕的气息就已经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有些人甚至被这内息震碎了心脉，口吐鲜血而亡。 容墨竹脸色苍白，他方才跟这人交手之间，就已经落了下风，甚至被他一刀砍进胳膊，若不是闪躲及时，恐怕手臂都要不保。 他本以为使这等极重的双刀，按理来说身形会相当变慢，但没想到刀疤脸动作依旧十分迅速，甚至于还拥有极为刀枪不入的身躯。 这等武功已经远远超脱于他。 容墨竹避无可避。 他身后，是死伤无数的精锐，还有那个为救裴昭霖而走火入魔的少女。 “小爷我——绝不后退！” 容墨竹胳膊上鲜血淋漓，滴滴答答顺着衣袖落在泥土中。 他咬牙抬起那伤口深可见骨的胳膊，随后便颤抖着手提剑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要想杀他们，先问过我。” 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极为不正经的公子哥，如今会就这样身形单薄却极为坚定地站在数人面前。 而裴昭霖见状更是目眦欲裂。 他双腿跪在地上，手指渗出血了都毫不在意，只是疯魔了一般拉开弓箭，企图挽救回这些人。 “噌噌噌——” 即便是数箭齐发，也压根赶不上刀疤脸的速度。 而裴昭霖身后，也有人正悄无声息拉开弓箭射向他心脏。 只听见“砰”的一声。 那双刀已然辟向众人，刀疤脸近乎是孤注一掷使出了必杀技，他将所有内息全部倾泄而出。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磅礴无尽的力道带着摧朽拉枯的能力，不单单是余青青，甚至于她面前的那群人通通都会死。 而刀疤脸这招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根本没有退路可选。 此刻寒甲军已经在浮屠塔内厮杀，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擒拿。 除非他能杀了这几个人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而那暗中埋伏好的弓箭手也在同一时间射向了裴昭霖。 “你们便就此成为我刀下亡魂！” 刀疤脸嗓音浑厚，他双眼赤红用尽了全力劈杀下去。 风起云涌，天空中又是一道惊雷。 这一招下去，万物皆空。 他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杀死这些人的准备，这原本也是他欠天师府的恩情，如今也是时候偿还。 “止——” 余青青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嗓音懒散，但是这陡然间发出来的声音却大到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煞气疯狂流转于少女指尖之上。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第121章 拼尽全力 只见少女粉嫩衣裳衣带飘扬，狂风吹动她高高竖起来的马尾，扬起一个干脆利落的弧度。 余青青额间一点朱砂痣，此刻像是饮尽鲜血。 煞气凝聚于她指尖之上，不过短短一瞬间而已，便迸发出极为惊人恐怖的力量。 “不……不可能……” 刀疤三九面露惊诧看着忽然来到面前的少女。 她速度形如鬼魅，悄无声息便出现在他眼前。 最为关键的是余青青浑身上下的内息，俨然一副远远在他之上的样子。 可他在京都这么多年，就没听过这少女的名号！ 若是真有这么个人出现在大周，恐怕早闹得血雨腥风。 不光是刀疤脸，其他所有人都震撼地看向余青青。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拥有如此浑厚磅礴的内息，刀疤三九这数十年的功力甚至都比不上她。” “你们快看，那妖女实力还在暴涨！” “好生疯魔，这是用了什么秘法吗？” “所有人快去救九叔！” …… 说最后一句话的正是宋婉卿。 她此刻狼狈不堪，身后满是追兵，安梁王那群寒甲军不仅数量远胜他们，连带着战斗力都无比凶猛。 如果说先前还是心有不甘意气用事的话，她现在才终于冷静下来。 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刀疤三九是他们天师府好不容易得来的高手，绝不能在这里折戟沉沙。 宋婉卿面露阴狠道：“都去给我杀了余青青救人！” 话音刚落，本就所剩无几的人马立刻进入浮屠塔。 而宋婉卿则是在他人的掩护下准备撤离。 纵然是心有不甘，但今夜好歹是重伤了裴昭霖，待到来日兵马集结那一刻，便是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时。 此刻狂风大作。 只见刀疤脸那双刀之上的金光，正和余青青手中的漆黑煞气相互碰撞。 两股气息一黑一金，此刻正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在余青青身后，是容墨竹和数百将士拼死相救。 “……还真是羡慕你，都到了这般境地，还能让整个安梁王府的人挡在你面前。” 飞光不由得对着余青青阴阳怪气。 “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片子的小身板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该不会是眼瞎了才会对你这般掏心。” 余青青：“……”我刀呢。 可恶。 她就算再平也还是有的啊。 余青青向来心直口快：“所以您老人家该不会是被人背叛而亡的吧？” 飞光：“……” 飞光隐忍了很久没说话。 她头一次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寄生在这个女娃娃身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前辈别怕，以后我一定给你报仇。” 余青青这个人的原则就是，无论男女都能画大饼。 “不过如今您有把握能战胜刀疤三九吗？他可是大周高手榜前十名的风云人物。”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 武力值上，那刀疤脸完全就是碾压无数人。 更别说他还拥有一身玄铁功护身。 飞光冷笑：“别说是他，即便你们大周所有高手加在一起，也不过尔尔。” 她从来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的身体，被限制了实力，她如今早就能够前往北海鬼谷。 那里的人才能算作是强者。 余青青狂拍马屁：“前辈好厉害！”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对面刀疤脸的气息陡然间又在扩张。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拼尽全力的话，那么此刻男人近乎是做好了要同归于尽的打算。 “小姐你们快走，我刀疤三九先行一步，一定不会辜负天师嘱托，会保你平安！” 刀疤脸额头冷汗淋漓，浑身肌肉暴涨却隐隐有撑不住的架势。 这已经是他极限。 他心里无比清楚，自己压根不是这个妖女的对手。 一旦失败，那么余青青一定会去追杀宋婉卿。 那还不如同归于尽。 “快躲开他的双刀！” 裴昭霖死死捂着胸口的利箭，他一时不察被人射了进来，若不是闪躲及时，恐怕此刻早就心脉俱裂。 但眼下他压根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口，只目眦欲裂看向那少女他们。 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余青青他们能活下去。 其他将士们更是大惊失色。 “刀疤三九这是要动用那个以命换命的大杀招了！” “快跑，若是双刀落下，我们所有人都会没命！” “来不及了，他那双刀气息已经彻底凝聚，整座浮屠塔都会葬身其中。” ……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想要逃命。 毕竟谁都想不到，刀疤三九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想要以身为祭大开杀戒。 “九叔这是……这是要同归于尽。” 宋婉卿嗓音都在颤抖。 她本以为今夜会是瓮中捉鳖，熟料自己才是被捉之人。 如今寒甲军势不可挡，再加上余青青突然实力暴涨，他们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身边将士眼眶通红道：“小姐，我们要走吗？” “……走。” 宋婉卿扬鞭勒马，朝着浮屠塔内最后看了一眼。 “待我回去后，必要为九叔报仇！” 他们如今就是吃了偷袭的亏，所以并没有带太多兵马。 等到明日四皇子登基正式出兵，届时百万之众定要踏破安梁王府，要他们这群人通通陪葬！ 然而她话音刚落，浮屠塔内便发出极大的声响。 砰—— 所有人都为之脸色巨变。 只见双刀落下的刹那，金色气息陡然间被漆黑煞气紧紧包裹住。 “原来是想要同归于尽。” 漫天风沙中，众人只清晰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女音。 然后便看见那带着毁天灭地力道的双刀，就这么被余青青用指头捏在了手中。 “你连同阵营的将士性命都能不管不顾，还真是让人佩服，不愧是所谓的正人君子。” 余青青嗓音带着讥讽笑意，她居高临上手中微微用力。 “那就让我这么个妖女来成全你好了。” 额头朱砂痣灼灼，此刻女人双眼带着猩红色，像是陷入一场极为兴奋的盛宴。 “你……你这妖女……” 而刀疤脸则是猛然吐出好大一口鲜血，他捂着胸口面色惨白。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是回天乏术。 随着金光散尽，两人之间只剩下流溢的漆黑煞气。 他甚至连拿起双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手指微动。 砰—— 那杀人如麻的双刀就这么被余青青捏碎。 刀疤脸怒一声：“士可杀不可辱！” 他玄铁功傍身发挥到极致，拼了最后一口气朝着余青青厮杀过去。 即便能破了他的双刀又如何？ ——这玄铁功向来坚如磐石不可摧！ 第122章 准备自爆 刀疤三九显然已经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甚至还想要带上这几个人一起死。 “……你这玄铁功确实精妙。” 只见飞光眯了眯眼睛，随后呼吸之间便已经来到男人面前。 她右手长剑毫不留情刺向他胸膛。 但金色保护罩瞬间便让这剑尖停留在胸前一寸，再也前进不得。 纵然是没有被伤到分毫，但刀疤脸的心中也依然惊起了惊涛骇浪。 ——好快的速度。 他手中双刀甚至还未落下，这妖女就已经手持长剑而来。 更为惊悚的是余青青甚至还能用煞气将他的内息团团桎梏住。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你究竟……究竟是什么人？” 他终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死死盯着余青青。 这种诡异至极的身法，大周极为罕见。 而要将煞气化为己用的路子，普天之下更是寥寥无几。 刀疤脸也只在数十年前听说过一人。 那就是燕国的飞光圣女。 但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如今真的还活着，也绝非是眼前少女模样。 更何况那圣女早就失去生育能力，也不可能会有子嗣遗留，所以余青青绝对不可能是那圣女或是其子嗣。 难不成是燕国又出来了新的圣女？ 但是也不可能。 如果真是圣女，她早该被带回燕国，不可能来得了大周。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少女右手微微用力，只见那长剑之上丝丝缕缕雾气缠绕，此刻正凝聚在剑尖处。 但很快她便眉心微蹙，连带着那朱砂痣都显得有些让人怜爱。 刀疤脸大笑：“是不是发现根本破不了老子的功法？” 世人皆说他一手双刀使得出神入化，但是很少人知道这玄铁功更是在双刀之上。 数十年勤学苦修练下来的本事，不是这种走旁门左道提升实力的妖女所能轻松破解的。 “小姐很快就会带着追兵回来围剿你们这群逆臣。” 男人一边举起破裂的断刀，一边朝着她攻击。 “这浮屠塔我们势在必得。” 若非身体受伤严重，他现在还能背水一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利用玄铁功的优势钻空子，趁机偷袭少女。 “前辈，他在拖延时间，想方设法要跟我同归于尽。” 余青青见状皱了皱眉。 “若是等到宋婉卿搬回援兵，我们恐怕为时已晚。” 就算飞光实力再强悍，也不可能以一人之躯抵抗百万之师。 “本尊焉能不知。” 飞光嗓音冰冷，眯眼看向那刀疤脸身上的金色保护罩。 “他这功法确实厉害，但也并不是无法可解，只是本尊需要多花费些功夫。” 若是等到宋婉卿搬回救兵过来，确实会很棘手。 飞光挥手接下那双刀，轻松之间便叫他那本就断裂的刀，此刻径直碎裂得不成样子。 她漫不经心对余青青道：“不过你别忘了，本尊跟你签订契约是不假，但也只负责保护你这具身体，至于其他人的安危，可就与本尊毫无干系了。” “……”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自然是知道话里话外的意思。 虽然话是如此，但余青青还是跟飞光道了声谢谢。 结果飞光就懒洋洋对她道：“没看出来你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还会说谢谢呢。” 可能是头一回见着少女还有讲礼貌的一面，所以飞光“啧”了一声还挺稀奇。 “放心吧，本尊向来信守承诺，就算他们死光了，本尊也会帮你报仇。” “这倒不急，报仇的事情我会亲手做。” 余青青看着自己的身体跟刀疤脸作战的场面，头一回真正切身感受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前辈尽力便好，若是真到了那般地步，我也不会怨天尤人。” 总归他们已经拼尽全力。 如今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此时的刀疤脸已然吐血不止，若不是玄铁功强行支撑，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却狞笑着看向众人道：“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说罢，刀疤脸便不再犹豫，径直将残存内息强行从筋脉中灌输。 不过霎时的功法，他身躯便忽然变得高大粗犷。 甚至那两条手臂都暴涨起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刀疤脸此刻只能走绝路选择自爆。 等到体内内息将筋脉逐一冲破，他这具身体便会彻底爆开，其中磅礴内息也会带着恐怖力量释放出来，足够毁了这里。 一时间不少人见状都被男人的这番话怔住，最关键的是他那身玄铁功此刻被提升到极致后，便会在很短时间内引来自爆。 “刀疤三九那身玄铁功向来无坚不摧，此前那妖女就不能动他分毫，如今他更是想要自爆，那岂不是连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呸，别说什么妖女了，我看那少女要比他们都好！” “就是，方才若不是余青青出手相救，我们早就被刀疤三九那毁天灭地的大杀招一并杀死了。” “现在可怎么办？若是刀疤脸当真自爆，那磅礴内息释放出来的恐怖威压，我们恐怕也会死在这里……”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牺牲同伴们的性命来保全宋婉卿，我等是皇室护卫军，可不是要给那宋婉卿当垫脚石的！” “是啊，就算宋婉卿是神女又如何？焉有不救众人自己逃命的道理？！她甚至从未想过我们的性命。” “这种人不配是，也不可能是神女！” 一时之间，刀疤三九的阵营已经生了反心。 毕竟这群率先进入浮屠塔的将士们，本就不是他的人，再加上他要牺牲众人保全宋婉卿的举动，更是寒了众人的心。 许多人内心都开始摇摇欲坠。 只差一把火彻底点燃。 “诸位，纵然本王手段狠厉，但从未滥杀无辜过，你们也心知肚明此前这浮屠塔里的人，并不是本王。” 裴昭霖身后中箭，此刻唇色苍白毫无血色，他撑着力气看向众人。 “当今乱世群雄并起，各家讨伐征战不休，本王不过是他们要拿来利用的棋子而已，究竟是谁想要杀了本王谋权篡位，你们不妨仔细想想。” “最关键的是，数年前本王的母妃江不渺，她仁义乐善，广开医馆，曾经救过京都万万人，最终却落得个妖妃祸国的下场。” “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他每说一句话，心中便如刀子戳过。 偏偏裴昭霖神情冷峻，不是在卖惨，而像是在撕破众人虚伪的面具。 “本王知道你们只是想养家糊口而已，但如今你们效忠的皇帝早已驾崩，四皇子虎视眈眈，甚至今夜天师府这群人还拿你们当急先锋送死。” “天下大乱，你们也都是上有父母甚至下有孩子的人。” “若是诸位愿意投降杀死刀疤三九，本王会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而不是像他们那样对你们弃如敝履。” 说完这些话，裴昭霖胸口的血已经染红衣衫，他漆黑眼眸如星。 “本王说到做到。” 他很清楚人的本性。 对面那群兵卒可以尽忠，但任谁被背叛当作草芥，都会选择反水。 此话一出，便是彻底叫人动摇。 “是啊，与其为了那群人陪葬，还不如自己寻找生路！” “安梁王纵然残忍，但他确实没有滥杀无辜。” “那四皇子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早就被他们当作草芥随意弃置，还不如另寻良主！” 不多时的功夫，只见逐渐有人站出来。 “我等愿意誓死效忠安梁王！” …… 眼看着余青青陷入和刀疤脸的激烈战斗中，而那刀疤脸何时自爆更加是成为了极大隐患。 于是裴昭霖当机立断，对着这些归顺的将士们下达最后一道指令。 第123章 同生共死 “你们去浮屠塔外诈宋婉卿拖延时间，假意说安梁王军队此刻已经收军从小路前往京都，而刀疤三九也已经死亡。” 按照宋婉卿警惕的性格，无论真假，她一定会亲自出马选择先去必经之路追赶。 如此一来，他们便有时间撤离浮屠塔。 “容弟，你带着剩下的人先回安梁，我稍后便会赶来和你们一同汇合。” 裴昭霖一边用刀刮去箭羽伤口，一边咬牙用长布包扎。 然后他便坐上陈伯带来的特质轮椅，目光遥遥看向余青青。 “至于本王，会带她一起走。” 这话狗都不信。 更别说是容墨竹。 “兄长休要骗我。” 容墨竹眼眶通红，他毫不犹豫拔出腰间佩剑。 “你想要跟那女人同生共死对不对？” “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便也跟着你！” 裴昭霖漆黑双眸沉沉：“本王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承诺过你会活着回去，那便是算数，从小到大唯独这一点，本王从未欺骗过你。” 他神情看上去很是淡然，像是真的胸有成竹。 “这些将士都随着你我征战数年，所以此刻必须谨慎行事，先撤离浮屠塔前往安梁。” “事成之后我们再汇合。” 容墨竹将信将疑朝他伸出手：“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想起来幼年时被裴昭霖从乞丐窝捡回去的时候，裴昭霖说的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此往后便真的带他上学堂学武艺，永远也不用再为填饱肚子发愁。 往后许多年来，裴昭霖鲜少对他许诺，一旦说过的话便都会兑现。 所以容墨竹犹疑了很久。 但看裴昭霖的模样，又似乎真的是成竹在胸。 完全是进退两难。 裴昭霖跟他碰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是容墨竹不再犹豫，直接号令寒甲军道：“所有人跟我先行撤退。” 如果再迟疑下去，等到宋婉卿搬来救兵，恐怕真要被包抄。 这里毕竟不是安梁，若是等到天光大亮，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趁机浑水摸鱼。 不过片刻的功夫，大军便已经从浮屠塔绕着山间小路撤离。 等他们彻底离开的时候，此刻的裴昭霖才终于压制不住身体上的极大疼痛，猛然吐出血来。 但现在根本不是歇息养伤的时候。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 只见余青青被刀疤脸紧紧纠缠住，随时都有会被刀疤脸自爆波及的危险。 “余青青，你不必挣脱他纠缠，只需要负责猛烈攻击，让他喘息时动作迟缓留下间隙。” 裴昭霖手中骨扇微动，里面银针尖细锐利。 “本王会动用所有内息中于银针中，银针尖锐，可以试试破开他的保护罩。” 从一点集中破开，或许还有希望。 如今刀疤脸的四肢已经青筋爆现到快要裂开似的，俨然即将达到极限。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不可能破开这玄铁功！” 也许是受内息紊乱的影响，刀疤脸整个人都呈现出癫狂的状态，只见他目龇欲裂整个五官都有些扭曲。 “老子死也要拉上你这妖女陪葬！” 任务失败，他也无颜再去见天师。 还不如杀了妖女报恩。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拉上本尊陪葬。” 飞光神情冰冷带着不耐烦。 按照实力来看，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自己对手。 然而刀疤脸那诡异至极的玄铁功偏偏让人对他束手无策，她用尽办法都无法伤其分毫。 若是再继续被这刀疤脸追着，到时候他若自爆，这具身体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也许是该试试裴昭霖的法子。 “你这心上人倒是不错。” 飞光转身不再闪躲，毫不犹豫对刀疤脸大打出手。 她余光看到那轮椅上的青年遍体鳞伤，连手指关节都是血痕，双腿也残废不堪，让所有人都迅速撤离了浮屠塔，偏偏自己留了下来。 真是让人嫉恨。 “看起来他是做好了要跟你一起死的准备。” 余青青愣怔了下。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 不管是反驳心上人，还是反驳一起死那句话，这些都让她无端觉得恐慌。 就像是——她潜意识里不相信会有人为自己赴死。 上辈子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裴晏端的选择是将自己毫不留情放弃。 此刻刀疤脸也已经近在眼前。 飞光手中煞气毫不犹豫朝他攻击而去，就像往常一样，刀疤脸节节败退完全是被吊打。 然后他那玄铁功护身又让人完全奈何不得。 刀疤脸纵然被打的浑身是血，也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他发生喘息连连却大笑癫狂。 “等着和我同归于尽……” 然而他那句还没说完，便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愣怔地看向自己的腹部。 第124章 解决刀疤 “怎么可能会这样……” 刀疤脸低头，便看见自己那一向坚不可摧的玄铁功保护罩，此刻已经忽然之间便出现一道裂痕。 而始作俑者正是那轮椅上的裴昭霖。 只见他手中银针不过一点而已，当凝聚内息聚精会神朝着一点猛烈攻击的时候，便会带来极为恐怖的力量。 “……这次不过是你们不过时走运而已。” 刀疤脸浑身上下都是血，他眼珠子此刻已经有些凸出，原本漆黑的眼眸，此刻也变得猩红一片。 而他身上所有的气息，也逐渐变得更加狂躁。 说起话来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老子就算死……也会……也会带上你们一起走。” 刀疤脸猛然吐出一口血。 余青青的实力过于强大，完全就是在吊打他。 如果不是玄铁功傍身，此刻早就化为一滩肉泥。 而现在他的身体就快到达极限，一旦自爆，便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集中精神，不要被他干扰。” 裴昭霖那一针虽然没有完全破开他的玄铁功，但是已经能够让它出现裂痕，说明是可行的。 他凝眸看向余青青。 “就算是真到了最后一刻无法挽留之际，本王也会一直在你身旁。” 裴昭霖右手指节已经血痕斑驳，仅仅是催动内息让银针飞出而已，便已经变得极为困难。 他胸上伤口已然再次崩裂。 不单单是刀疤三九，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哟，这男人还对你还真是痴情。” 飞光闻言嗓音带着阴阳怪气，看到这种生死离别还要共患难的场景，心里边尤为不畅快。 而她这个人呢，自己不痛快便也要刺别人两句。 “没看出来这种双腿残废的人也会这般一往情深，还以为他心狠手辣不解风情呢。” 余青青：“……” 她觉着女人是不是真误会了什么。 “他贵为安梁王，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一往情深更是不可能了。” 余青青下意识从利益角度分析。 “我们只是盟友关系，是我承诺会彻底医治好他的腿，裴昭霖救我不仅是因为这个，更因为只有我能帮他吸收煞气。” “所以我若是活着，对他来说大有益处。” 在余青青心中，黑心莲会喜欢人这件事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更别提会喜欢她。 余青青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介庶民，跟皇室宗亲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裴昭霖早就有了心上人，那是他珍藏心中多年的白月光。” “是么，你可知那心上人是谁？” “不知，只说是幼年玩伴，如今彻底忘记了他。” “傻子。” “……” 从前都是余青青骂别人傻子的份儿，今天算是体会到被别人骂傻子的滋味。 飞光一语中的：“你在逃避。” 余青青不理解：“胡说，我可不是逃避问题的人。”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 飞光用一种跟傻子说话的语气问余青青。 “第一，你即便对他再有用，若是他不喜欢你，何必为你去赴死，闲得慌吗？” 她头一次遇到这种不开窍的人。 明眼人瞧一眼就知道这俩人都情愫暗生，偏偏两个都是傻子。 飞光本就不耐烦的心情此刻更加烦躁。 “第二，心上人白月光这种东西，不是用耳朵听，而是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才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她最后又嗤笑了一声。 “算了，你这种不开窍的榆木脑子，还是别碰男人好了，免得落个和本尊一样的下场。” “男人哪里有钱财和权力重要。” 余青青：？ 她第一反应是，飞光这种极为强悍的大佬，竟然会为情所困。 第二反应才是，飞光所说的两点，她竟然全部都无法反驳。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对黑心莲没那方面的心思。 至于裴昭霖呢，余青青觉得他更像是为了报恩。 毕竟从前他这个人便是有恩必报的类型。 余青青从心底里并不愿意接受爱情这两个字。 毕竟上辈子已经够惨了，现在她只想好好为自己而活。 就在此时，只见刀疤脸再一次朝着余青青扑杀过来。 “你们……你们一定必死无疑！” 他狰狞大笑着，只会重复要他们去死之类的话，玄铁功也提升到极致，金色保护罩牢牢将他护住。 整个人也已经陷入彻底癫狂甚至是神志不清的状态。 只见男人速度越来越快，他浑身肌肉爆棚，淡金色流光像是要冲破身体而出。 这便是即将自爆的征兆。 飞光操纵着余青青的身体，手中煞气不断向他丢过去，刀疤脸癫狂状态下，身体素质也强到可怕的程度。 “还真是烦人的紧。” 就在又一个大杀招丢过去之后，刀疤脸动作终于出现了明显迟缓。 他五官痛苦扭曲而狰狞，此刻抱着头停在了原地。 要的就是这一刻！ 也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而已，空气中便传来急促的破空之音。 “就是现在！！！” 裴昭霖动作极为迅速，他手中十二银针齐齐射出，近乎是用尽了他最后所有力气。 要么死，要么废。 只见裹挟着磅礴内息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金色保护罩而去。 也就是在这瞬间，保护罩上竟然真的出现了裂纹。 刀疤脸双目赤红：“老子现在就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说完他便朝着余青青扑过去。 男人那身浅金流光已经越来越凝实，刀疤脸身体也即将要承受不住。 也就是在这时候，余青青手中长剑毫不犹豫顺势而出，她体内煞气疯狂流转，在保护罩露出裂纹即将修复的刹那，她径直便刺过去。 于是原本的一点裂痕，逐渐开始变得破碎。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只听见“砰”的一声。 那固若金汤的玄铁功保护罩，就这么被破开。 而余青青手中细软长剑，也十分干脆利落地刺进他心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已。 在刀疤脸即将自爆的刹那间，他周身气息便停止流转，胸口也破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似的，但也只是大笑着说“恩公我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这话谁都不明白其中意思。 余青青也压根不想明白，对她来说，所有人都有一段过往，她并不想怜悯谁。 总归是彻底除掉了刀疤三九。 也就是在这时，飞光忽然脱离身体控制权。 余青青看见羽衣霓裳的女人异常虚弱，她躺在桃花树下，逐渐要跟花树融为一体似的。 “本尊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届时自会找你。” 飞光缓缓闭上眼睛。 不过是借助他人身体动手，要除掉一个小喽啰而已，便耗费了她巨大精力。 简直是太虚弱了。 她需要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恢复所有的实力。 “若非是到了紧急关头，你休要唤我打扰休憩。” 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桃花树下。 余青青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真的已经醒了过来，不再是那种灵魂状态都被囚禁的状况。 她看了眼刀疤三九，那男人此刻终于死得不能再死。 今日完全就是险局。 若非是飞光出手相救，加上容墨竹危急关头及时赶来，恐怕她真要葬身在这浮屠塔。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余青青向裴昭霖走去。 只见他遍体鳞伤，此刻奄奄一息，却忽然朝余青青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笑容宛如春雪初霁皓月当头，忽然便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蛊惑。 余青青愣了下。 随后便听见裴昭霖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彻底晕死过去。 第125章 准备炸塔 余青青：？ 不是，裴昭霖这晕得也太快了吧。 最重要的是他最后那句话，余青青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仿佛是在说余青青本人终于来了。 “黑心莲不可能会猜的到吧。” 余青青心里一惊。 毕竟身体里陡然间出现另外一个灵魂的事情，实在玄之又玄。 就像是她告诉别人自己重生的事情，别人只会把她当神经病一样。 “也许只是单纯想说是我来了。” 余青青这么安慰自己。 无论怎么猜测都没什么用，因为正主此刻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余青青把着脉搏为他诊断了一番，惊讶地发现裴昭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内息也紊乱至极。 于是她毫不犹豫扒开他胸口衣襟，果不其然看见黑心莲心脏上的伤口。 箭镞还没在血肉中，若是再偏差半寸，便会射入心脏彻底死去。 余青青愣住了。 所以—— 裴昭霖就是在双腿已然残废，甚至于被长箭射入胸口的情况下，还强撑着身体耗费内息吗？ 黑心莲才是真的傻子。 “……没办法，谁叫我欠你的。” 余青青没有任何犹豫，她将手中内息源源不断传输进裴昭霖体内，当下之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稳住心脉，然后将他带到衡须子那里疗伤。 时至今日，她已然算不清自己跟裴昭霖之间的账。 起初是她为了利益相关出手救了裴昭霖，而后便是裴昭霖一步一个脚印将自己背出山洞。 紧接着便是他们数次同生共死之时的相救。 若说是欠债，他们两个现在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谁欠谁。 剪不断理还乱。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长线将他们束缚在了一起。 “裴昭霖，你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余青青叹了口气。 明明旁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可这个人又恩怨分明甚至屡次救她于险境。 不管了，救人要紧。 两人气息相互缠绕，余青青一点点为他护住心脉。 不知过去了多久，裴昭霖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许气色，但脉象仍旧微弱。 随后她便拔出箭镞，又用刀尖剜出腐肉。 做这一切的时候，明明是疼痛不已的程度，可裴昭霖却偏偏还是醒不过来。 若不是呼吸尚且微弱，看起来真的像是个死人。 “怎么会这样。” 余青青下意识眉头紧皱，裴昭霖如今情况还是危急。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由于内息耗尽，加上身体受伤严重，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最关键的是今天夜晚已经算作是一个信号。 大周彻底崩乱，心怀鬼胎之人也将浑水摸鱼，本就民不聊生的大周，不日便会乱战四起。 容墨竹已经率军前往安梁，很快所有人的矛头便会对准裴昭霖。 余青青只能暂且将裴昭霖带出去。 她扶着他的轮椅一点点绕过尸山血海，即便是见过再多死人，也难免会有悲哀的情绪。 王朝更迭的巨轮之下，是牺牲无数普通人的性命。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室，只是因为阵营不同所以敌对。 “要彻底天明了。” 余青青喃喃自语着，她来到浮屠塔外，抬头看向那乌云遮蔽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闪电雷鸣隐隐就在不远处。 也就是在余青青刚想把裴昭霖送往衡须子那里的时候，她忽然便听见了马蹄声。 自从利用煞气融合冥王留下来的阵法气息后，余青青的实力便大为突破。 她甚至能听见数十里外的马蹄声。 只见余青青为了确认一般，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下，发现还真有无数兵马正往浮屠塔这里赶来。 “糟糕，他们怎么会回来的这样快。” 余青青想起来此前裴昭霖让人去诈骗宋婉卿。 难道就是她这么快就意识到被骗，然后转身来浮屠塔吗？ 谨慎起见，余青青先是将裴昭霖安置在附近安全的地方藏着。 然后她思忖了片刻，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计划。 “不管是谁要来浮屠塔，总归不是善茬。” 余青青安置好裴昭霖后，又迅速动身回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网打尽，也算是为安梁王府争取时间。” 她想起从前衡须子让自己去炸塔的事情。 那些炸药余青青也早早就在浮屠塔中埋好了，只差一把火而已。 于是余青青不再犹豫，立刻掏出火折子前往浮屠塔。 果然余青青前脚刚到，后面那些兵马便已经赶来浮屠塔下。 为首之人正是宋婉卿。 在她身后，是浩浩荡荡兵马，还有那个四皇子。 “开门，否则浮屠塔今日便会彻底不复存在。” 宋婉卿冷冷道。 她这次做好了十足打算要他们死。 第126章 离间之计 余青青并不惊慌，她只是一步又一步登在长廊高台之上，然后低头便看向底下乌泱泱浩浩荡荡的兵马。 “你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连宫中护卫都抽调用来攻打浮屠塔。” 余青青看向塔底那个一袭素白衣裙，好似神女般端庄高高在上的女人。 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宋婉卿回到京都要做的第一件事，恰恰也是策反裴晏端立刻登基就位，虽然那时候裴晏端早就有意图谋逆，但宋婉卿却帮他将计划提前了不少。 那时候宋婉卿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皇帝若是不死，他定要将王位传给太子，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余青青那时候只觉得此计太过阴毒，劝过裴晏端不如徐徐图之，但他根本不听，或者说他眼里只有宋婉卿。 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连夜谋逆。 很快便是东宫失守，皇帝驾崩，还有不少朝中旧臣被暗杀。 往后数年，宋婉卿贵为一国之母后，更是借着裴晏端，将天师府壮大到可以一手遮天的程度。 她野心勃勃。 余青青低头莞尔一笑道：“说明不单单是皇帝，恐怕连太子都被你解决了吧。” 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进出皇宫，甚至连兵权都在她手中。 “你休得胡言乱语。” 宋婉卿闻言心里一惊，她很诧异余青青居然会猜到这件事。 很快便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更加留不得，必须想办法彻底杀死余青青，否则后患无穷。 “我乃天师府嫡女，奉旨捉拿逆贼裴昭霖及其党羽，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有句话说得好，你是什么样的人，便会怎么揣摩他人。” 宋婉卿身后兵马已经整装待发，只需要一声令下便能踏破这座浮屠塔。 但是迟迟没有看见裴昭霖等人，她实在是不放心。 毕竟不久前就被诈骗过，差点以为裴昭霖真的去了京都，着急忙慌赶过去的时候，幸亏遇见了将军府的人，否则还真就被骗了。 对于裴昭霖母妃留下来的宝箱，她势在必得。 宋婉卿眯了眯眼睛：“奉劝你们最好速速投降，另外我们已经派了十万兵马去安梁，不管你们藏在何处，都必死无疑。” 她如今最想知道的就是裴昭霖等人究竟身在何处。 看塔上少女淡然自若的模样，似乎里面藏着不少人。 “我们当然不会投降，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来攻塔。” 余青青露出一个微笑。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很好，她说你们二字的时候，说明宋婉卿也不确定浮屠塔中究竟有多少人。 他们可能也压根不会想到，这浮屠塔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余青青和先前暗埋下的炸药。 “妖女休要猖狂。” 浮屠塔下的四皇子早就看不惯余青青这副模样，他生得很是儒雅书生气，可惜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花瓶。 不然也不会被宋婉卿一句话就钓上钩。 “你虽然有妖功傍身，但是如今没了安梁十万寒甲军后，我们人多势众，拿下你只是迟早的事情。” 四皇子抬头用长剑指着余青青。 “奉劝你一句话，与其选择裴昭霖那个反贼，还不如选择本殿，日后荣华富贵自然数不胜数。” 他眉眼间皆是洋洋得意，仿佛已经坐在了那皇位之上。 余青青很熟悉这样的神情。 完全是被人骗了还能帮别人乖乖数钱的类型，若不是四皇子的母妃有些势力，恐怕他在深宫之中也早就被践踏欺凌。 难怪宋婉卿会选择他作为棋子。 “四殿下，您恐怕弄错了一点。” 余青青站在长廊之上，言语间带着戏谑。 “若我猜得不错，当今天子恐怕早就已经驾崩，而东宫太子也不在人世了吧。” 眼看着四皇子面露菜色似乎想要狡辩，余青青只笑着继续戳他心口。 “不管是真是假，这朝堂风云诡谲，您确信自己能稳坐高堂之上吗？” 余青青收起那副懒散模样，她头一回这么正儿八经说教。 “如今朝堂之中，恐怕裴家嫡亲血脉，就剩下了你和裴昭霖。” “而现如今，将军府兵权被架空，丞相府也在前些日子被打压，那柳相连自己的女儿柳如雪都能拿去随意嫁给户部侍郎做妾，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如今只有天师府一家独大。” 余青青想起来数日前的消息，说是那嚣张跋扈的柳如雪，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嫁做他人小妾。 听说是宋婉卿他爹参了折子，说是铁证如山柳丞相有谋逆之心。 结果将军府上下抄家，若不是其他旧臣保着,恐怕早就被贬。 柳如雪出嫁那日，还哭哭啼啼着不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满心满眼要嫁给裴晏端来着。 可惜她不会猜到，往后数日便是更加激烈的变动，裴晏端被冥王算计，身受重伤甚至是无药可解的毒，至今下落不明。 而宋婉卿呢，则是直接联合四皇子谋逆。 “所以四殿下，您就算有朝一日做到那个位子，该不会以为就真的能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吧？” 余青青神情带着嘲讽之色看向底下的男人。 所谓荣华富贵，一旦是由他人施舍的，得看别人脸色才能得到，那么必然不会长久。 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 “恐怕……届时你就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只能任由天师府宰割。” 这话说的很是直白。 明晃晃告诉他要提防天师府。 “这都是你胡言乱语，简直是一片胡言！” 宋婉卿闻言急着为自己辩解。 “殿下务必信我，我天师府向来忠诚可靠，爹爹也闲云野鹤,除了必要之外，几乎不问朝事，若非是殿下平日里仁义君子，爹爹也不会轻易出手相助。” 她这话一来是表明自己并无反水之意，二来是想暗示四皇子，若非是天师府，他焉能有今日出头之时？ “确实闲云野鹤。” 余青青很敷衍地点头，给她鼓掌称赞。 “毕竟宋神女这才刚回京都不过一个月而已，便彻底变了天，想来天师一定也未曾料到吧。” “哦对了，此前听说你和裴晏端走得极近，怎么今时今日他落了难，不见神女相救呢？” 宋婉卿皮笑肉不笑：“那是谣言，我跟他清清白白，再者说，若端王真出了什么事，自有人相救，你休要在这里搅浑水。” 她说完这句话后，余光悄悄瞥了眼旁边的四皇子。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似乎还真是在思考余青青所说的话。 真是该死。 她应该早早就除掉余青青！ 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她坑害。 余青青撑着下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神女还真是运气颇好，刚回京都，就死了这么多人呢。” 先前就有传言说宋婉卿是神女，会带来福泽，恩佑世人。 结果如今却是动乱四起，处处都是尸山血海。 纯粹就是打脸。 第127章 二次诈骗 宋婉卿：“……” 她神情已经相当不愉快，若不是碍于有众人在场，她早就想命人暗中伏杀余青青。 “四殿下，如今还是快快做出抉择要紧，裴昭霖虽然有宝箱但是却没有钥匙，我有线人通报，他至今都没找到钥匙在何处。” 宋婉卿也不管四皇子究竟有没有对自己起疑心，她如今只想迅速将余青青拿下。 “若是再迟一些，恐生变故。” “另外殿下休要相信这妖女胡言乱语，她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想要殿下放过此等良机，好叫裴昭霖他们找到钥匙。” 她吃过一次被诈骗的亏，此刻自然也以为浮屠塔中肯定有人。 并且没有拿到钥匙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抽身离开。 “你说得对，她不过是想施离间计而已，本殿自然是相信你，相信天师府，而不是相信这个妖女。” 四皇子抬头看向宋婉卿，露出信任的神情。 但他眼神中却分明有警惕之意。 “但是如果现在就进塔，万一中了他们的埋伏可如何是好？” 四皇子很清楚余青青所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如今羽翼未丰，他只能先行忍耐，往后再除掉天师府。 不过余青青有一点倒是点醒了他，若是裴昭霖死了，那他们皇室嫡亲确实连个能依仗的人都没了，宫斗加上朝堂之乱，自家兄弟姊妹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如今居然就剩下了他和裴昭霖。 虽然安梁十万兵马很是让人忌惮，但若是他死了，到时候天师府没有可抗衡之人，要制裁他简直轻而易举。 还不如让两虎相斗，他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四皇子叹了口气道：“不如先回去商量商量，做好周密计划再拿下裴昭霖，说不定他早就回了安梁。” “不可能。”宋婉卿道：“安梁必经之路都有眼线，如今没有任何动静，说明容墨竹应当是带着兵马去往了别处，而裴昭霖双腿残废，加上他对江妃的执念，定然不会舍弃那钥匙，还会重新回来寻找。” “到时候只要我们拿下这座浮屠塔作为筹码，裴昭霖定然会中计。” 谁都知道这座浮屠塔从前是裴昭霖和他母妃生活过的地方，甚至是为了江不渺特意建造的，连宝箱钥匙都藏于其中，所以裴昭霖绝对不可能弃之不管。 宋婉卿这算盘打得确实响。 余青青想，很可惜裴昭霖已经昏迷不醒。 而这座塔，她也是一定要炸。 “婉卿休要再多言，本殿自有安排。” 四皇子头一回硬气起来。 他自然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当个所谓的傀儡皇帝。 “若是你执意想要现在就立刻攻塔，那么便带着你天师府的人手试一试吧。” 四皇子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忧愁。 “不是本殿不信任你，而是那裴昭霖诡计多端，加上那妖女有神鬼莫测的实力，恐怕短时间内无法拿下，还不如等日后权力在手，再彻底根除。” “本殿实在是不忍心叫这些将士们白白受死，毕竟就算没有裴昭霖，这浮屠塔内也机关无数，甚至连小将军谢不群都死在了里面。” 四皇子说完这些以后，转身便号令身后兵马动身返回。 “婉卿，这里就辛苦你盯着了，待本殿去禀明母后再做安排。” 话音刚落，他便调转兵马返回。 完全连宋婉卿说什么都不会听的样子。 哦豁。 余青青眨了眨眼睛：“看样子你的盟友又少了一个呢。” 四皇子会反水并不奇怪。 毕竟他这人虽然没有脑子，但是胜在读过不少书，只需要有人点拨一二，便能明白其中道理。 而他的母妃母家势力极为昌盛，宋婉卿现在压根不能动他分毫。 最为重要的是，无论四皇子相不相信她今天所说的这些话都不要紧，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往后的罪名便会成立。 余青青和裴昭霖接下来赶回安梁后，这京都究竟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他们便好好互相猜忌去。 宋婉卿：“……” 她神情相当烦躁，在四皇子走了之后，更是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对着余青青骂骂咧咧。 “你这贱人当初不过就是我的替身而已，如果裴晏端不是因为我，才不会收留你这孤儿。” 她无数次后悔应该早点动手杀了余青青。 而不是用她来跟裴晏端进行感情拉扯，现在倒好，裴晏端失踪下落不明，余青青还蹬鼻子上脸踩在她身上狂妄至极。 “我起码曾经有过父母，而你从出生开始，连娘都没有。” 余青青懒懒散散嗤笑她。 “四皇子都已经走了，你还呆在这里岂不是自讨苦吃？还是赶紧回去洗洗睡吧，像四皇子说的，改日再来就好。”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也不管宋婉卿反应如何，直接就转身离开。 “我先走一步去吃饭哦。” 宋婉卿：“……” 纵然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任谁被这样羞辱都会觉得愤怒。 她最痛恨别人提到自己的娘亲。 “余、青、青。” 宋婉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而现在浮屠塔内更是安静到似乎空无一人的模样。 身边下人惴惴不安道：“小姐，这会不会是计谋，里面或许早就没人了。” “就算是空塔我们也得拿下，钥匙就在里面。” 宋婉卿一字一句道：“更何况这招骗过我一次，就不可能再骗我第二次。” 裴昭霖一定就在里面。 即便是有机关又如何？ 哪怕四皇子撤兵，她如今兵马要对付余青青也绰绰有余。 “来人，现在就给我撞破这堵门。” 宋婉卿神情冰冷。 “进入塔中之后，不留活口，杀无赦。” 她要余青青死无葬身之地。 第128章 浮屠塔毁 余青青从长廊高台下去以后，表面上是不紧不慢十分悠闲的模样，但实际上等来到无人能看见的地方时候，她马不停蹄一刻都不敢停留。 浮屠塔内炸药不仅全部埋好了，连带着火种她都已经放置在塔内机关中。 余青青算好了时间，等到宋婉卿他们登上浮屠塔的刹那，那机关便会随之触发，紧接着便是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黑心莲不会怪我吧。” 余青青叹了口气。 她自然是知道浮屠塔对于裴昭霖的意义重要性，但是眼下除了炸塔以外，并没有别的选择能将宋婉卿一网打尽。 而且衡须子也说，只有高塔毁了，裴昭霖心魔才能解。 余青青琢磨了会，脑海中逐渐有个好主意，反正是炸塔，还不如推脱说自己也不知道，推脱给别人。 计划通。 “余青青，你有本事便出来，不要躲躲藏藏。” 宋婉卿此刻已然破开浮屠塔下的大门。 但是很古怪的是，现在映入眼帘的就是只有空荡荡的高塔，四周都是尸山血海，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压根看不见其他活人踪影。 很快宋婉卿便看见了地上一具的尸体。 披头散发，目眦欲裂，地上也全是破裂的双刀碎片。 正是死去多时的刀疤三九。 “……来人，给我里里外外搜个遍，不许放过任何一个活人！” 宋婉卿嗓音颤抖，她缓缓将手放在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然后便替刀疤三九微微合上眼睛。 即便是再冷血无情，但宋婉卿小时候几乎是被刀疤三九看着长大。 如今男人更是为自己而死。 宋婉卿心头悲愤交加，她连双手都不自觉颤抖。 “将九叔带回去好好安葬。” 即便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但她此刻依然不能接受甚至不愿意接受。 也就是此时此刻，宋婉卿心中怒火彻底被点燃。 她誓要杀了余青青给九叔陪葬！ “宋婉卿，你既然是神女，想必应该会有不死之身吧。” 余青青此刻已经转移到了高塔之外。 只见她站立在不远处的巨石上，然后遥遥看着浮屠塔乌泱泱的兵马。 在内息加持下，余青青嗓音虽然并不大，却足够能让浮屠塔内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余、青、青……！” 宋婉卿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浮屠塔内压根就没有任何人！ 是她故意用激将法引自己进入塔中。 虽然此刻浮屠塔内机关都没有触发，但是一股极为强大的不妙预感还是瞬间笼罩在了心头。 “所有人快点撤退。” 宋婉卿当机立断，她迅速准备从浮屠塔上撤离。 从这个俯瞰的角度，她能清楚看见余青青就堂而皇之站在巨石上挑衅。 少女眉眼含笑，似乎料定了她会中招。 宋婉卿一字一句道：“余青青，有本事你就跟我堂堂正正比试一番！” “你不是仗着武功高强杀了九叔吗？现在何不也跟我一试高下。” “还是说你这般懦弱，甚至不敢跟我正面比试。” “难怪你会一直被裴晏端当成替身。” …… 但余青青根本不吃这套。 只见她笑眯眯道：“嘻嘻，傻子才跟你比试，我先走一步，就不奉陪了哦。” 毕竟对面可是有无数兵马，就算她真赢了宋婉卿，肯定也会被团团围住绞杀。 傻子才会正面硬刚。 宋婉卿：“……” 宋婉卿从来不知道这少女是这般泼皮无赖似的人。 但偏偏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余青青转身离去。 不仅如此，就在这时候浮屠塔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然后便是山崩地裂似的摇摇欲坠感。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甚至闹得人仰马翻。 “不要慌乱，都给我镇静！” 宋婉卿皱着眉头看向东南方，只见那里已经开始逐渐坍塌。 有士卒慌不择路跑过来大喊道：“小姐不好了，塔内有炸药，马上就要全部炸了！” 此话一出，宋婉卿几乎是眼前一黑的程度。 她从未想过少女会阴险狡诈到如此地步。 原来就是为了诱骗他们进入其中，而后直接炸塔。 “所有人速速撤离浮屠塔！” 宋婉卿几乎是毫不犹豫便带着人往下撤。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浮屠塔各处都已经开始坍塌。 连她身边不远处都有巨大声响。 一时之间，只见尘土飞扬，硝烟漫天。 而浮屠塔也彻底开始被炸毁坍塌，随着“轰隆隆”响声四起，无数石块彻底封死宋婉卿等人的出路。 紧接着便是极为恐怖的爆裂声。 “我不甘心……我绝不可能就这么死在……” 宋婉卿神情狰狞，她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么个地方。 就连爹爹都说她是神女，拥有不死之身，注定要成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甚至连整个大周都会是他们宋家天师府的。 她不可能会死。 但是下一刻，宋婉卿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脚下的路便已经尽数炸毁。 她整个人都被埋没进废墟之中，耳边皆是炸药爆裂。 很快宋婉卿眼前便是彻底一片黑暗。 …… 而京都长街之上，几乎人人都在侧目回看。 有抱小孩的男人正不耐烦准备结账走人，结果四周忽然便寂静起来。 “爹爹……爹爹快看……” 原本还哭哭啼啼的幼童，眼睛此刻忽然睁得很大，用圆嘟嘟的小胖手指着不远处。 男人丢了银钱本就烦躁，此刻只当是幼童又瞧见了蚱蜢糖葫芦之类的玩意儿，他很是不耐烦道：“看什么看，你爹今天可没钱给你买……” 然而也就是在他回头的这一刻，彻底惊呆了。 幼童兴高采烈拍手道：“塔……” 所有人都看向那不远处的动静。 只见那向来固若金汤，耗费万金和无数人力打造的浮屠塔—— ……就这么塌了。 而后在一片尘沙之中彻底沦为废墟。 “我的娘欸……” 男人确实没见过这阵仗。 他下意识搂紧了孩子，然后便看见小摊面前坐着个女人，她此刻也看向浮屠塔，不过神情之间却很是平静。 女人额头间一点朱砂痣，很是漂亮好看。 然后男人便看见了她旁边也有个孩子。 还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 浮屠塔这种东西毕竟距离他们普通人实在遥不可及，就算是真塌了，那也是皇室要操心的事情，跟他们老百姓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还不如眼前小孩子来得实在。 男人本就头疼他怀里的丫头不好哄，如今看见个同龄小男孩，自然是想让他们一起玩。 “这位姑娘，你家孩子和你一样生的眉眼很是好看。” 男人一边将怀里丫头放在地上，一边看向余青青夸赞。 “这小孩子啊，还真是难看管得紧。” 余青青：“……” 我不是我没有。 可别胡说啊。 余青青很想开口解释说这小孩是她随手捡到的，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然而旁边一直跟着她的小男孩却皱眉开口道： “娘亲，她太丑了，我不想跟她玩。” 话音刚落，那粉嫩女童瞬间哭声震天，称得上是嚎啕大哭。 男人也愣怔在原地。 余青青：？ 第129章 捡到小孩 别太荒谬。 余青青满头问号，自己怎么就无痛当娘了。 然而眼看着男人一脸黑，他旁边的女童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颇有一种要哭死人的节奏。 余青青下意识慌了。 她最怕听到小孩子放声大哭，简直哭得人头疼。 而且那男人隐隐有要发飙的架势。 于是余青青抄起旁边的小男孩就跑：“大哥对不住，这孩子口无遮拦，我先回家揍他一顿。” 然后她转身就离开，没做半刻停留。 开玩笑，要是再迟一点，她都怕自己被大哥追着打。 很快余青青便来到一个安静的小巷子里，她很是头疼地看向身边这个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小男孩。 他生得唇红齿白，还有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看长大了便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喂，都说了我不是你娘，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 余青青头一回这么束手无策。 如果知道自己会被小孩讹上，她肯定就不会救他了。 本来是炸完浮屠塔以后，余青青正打算前往京都买回爹娘的商铺，顺便浑水摸鱼进入端王府打探下消息，结果在废墟不远处，她就捡到了这么个小男孩。 彼时他就这么昏倒在路上，嘴唇干裂，而且浑身上下遍体鳞伤，一看便是一副被人虐待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他腰间还系着一个金色铃铛，这铃铛一看就是少年巫山的东西。 冥王手下人确实冷血无情，居然连这么小的幼童都下得去手。 所以余青青顺手就将他救醒了过来。 “娘亲……你就是我娘亲……” 这小鬼看着年岁不大，却像绿茶似的撅起嘴就要哭。 只见他眼眶含泪，双眼通红拽着余青青的衣袖。 “你明明说过自己就是我娘亲，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小孩仰头含泪时，简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他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甚至连过往的记忆一丁点都没有。 只记得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余青青。 余青青：“……” 她还真是给自己挖坑了。 当初救醒这小孩以后，发现他记忆全无，于是余青青就跟从前一样吊儿郎当不正经地开玩笑，说自己是他娘。 结果谁能想到这小孩还真信了。 不仅如此，还一路眼巴巴跟她走到京都。 余青青觉得自己但凡不是人一点，就该把他丢到荒郊野岭自生自灭。 但看着这张脸，实在是下不去手。 小鬼烦人是烦人，但脸蛋也是一等一精致好看，委屈起来叫人束手无策。 好烦。 “小鬼，再说最后一遍，我可不是你娘啊。” 余青青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喏，看到没有，那富贵人家才是你要住的地方，你待会就去门口一哭就行，你娘就会出来接你。” 余青青打听过，那户人家确实富贵，而且府中夫妻恩爱多年却没有孩子。 这小鬼生的这样讨人喜欢，那对心地善良的夫妻一定会收留他。 结果没想到小孩想都没想就拒绝。 “不要。” 他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我只要你，不要别的人当娘亲。” 他自从醒来看到余青青的第一眼，心中就有一股极大的熟悉感，就像是两人已经相识过，再加上余青青一开始说是自己的娘亲，所以他便深信不疑。 尽管年岁小，但他总觉得自己懂得事情很多。 譬如说大脑深处会有即将被抛弃的恐惧。 所以他很慌乱，不想跟余青青分开。 余青青：“……” 她就说是被讹上了吧！ 但余青青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总不可能带着个孩子出门。 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直接将这小鬼带到了那大户人家的门前，然后转身就跑。 结果没想到小孩死死抱着她大腿不愿意松开。 “娘，你别不要我呜呜呜呜……” 小鬼头哭声震天，那个“娘”字更是清楚到所有人都能听见的程度。 他仰头死死抱着余青青的大腿，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 一时之间，街上许多人都看向余青青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 “怎么会有抛弃孩子的娘？” “是啊，她孩子生的这般好看，都哭成这样了，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冷血无情哦。” …… 不少人侧目吃瓜。 炙热视线让余青青极为不适，最重要的是她怕引来官兵。 草了。 她居然还真被个小孩缠上了！ 这大概就是余青青平时老是喜欢逗小孩的报应。 “别哭了啊！再哭我就揍你。” 余青青一把捞起他准备开溜，还相当熟练地威胁小孩。 “再哔哔，我就把你丢在这。” 她很是凶神恶煞，仿佛能一拳打死一个小孩。 然而那小鬼却破涕为笑，紧紧抓着余青青的手。 “娘亲放心，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保证会乖乖听话的。” 行走之间，他腰间铃铛叮咚作响，然后便是轻微头痛。 似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但那些画面却又转瞬即逝。 余青青自然是没注意到这小鬼一瞬间的痛苦神情，她脚下抹油似的跑得很快。 直到来到端王府附近才停了下来。 她找了个客栈暂且休息，然后又换了身行头，出发前特地叮嘱了下那小鬼。 “你在这里等我，今夜子时我就会回来。” 余青青很是熟练地换上人皮面具，于是瞬间便变成了一个普通到泯然众人的长相。 眼看着那小孩惊慌失措，仿佛又以为自己要被抛弃的模样，余青青十分娴熟地掏出来一个项链教给他。 “放心，这次是真的，我不骗小孩。” “喏，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暂时放在你这里保管，你这小鬼也看到了，一路上我对它有多珍惜。” 余青青拍拍他的头。 “所以我肯定会回来找你拿项链的，只是眼下有些事情需要做，带上你不方便，比较拖后腿。” 小孩眼巴巴看着她想了很久，然后伸出手指道：“拉钩，不许骗人。” 噗。 余青青忽然便笑了起来，然后她便也伸出小拇指。 “拉钩为记，我不会骗你。” 小孩这才放心似的，抱着那项链慢慢松开余青青的手。 不知为何，他天生就有能感受到他人情绪的能力。 所以他知道余青青这次说的是真话。 于是余青青乔装打扮完以后，马不停蹄赶往端王府准备。 但几乎是她前脚刚走，小男孩就再次发生意外。 只见他的头更加疼痛，此刻蜷缩在地上捂住头，似乎是要想起来什么东西似的。 第130章 街头说书 “走过路过的，都过来听一听看一看啊。” 长街上有说书人正拍着折扇，口若悬河描述着这几天的京都动荡。 “话说自从那奸臣裴昭霖入住浮屠塔后，便引得民不聊生动乱四起，结果您猜怎么着？这浮屠塔上的裴昭霖啊，其实是那燕国冥王假扮的……” 台底下一片唏嘘声，很明显不信。 他们看惯了这说书人满嘴胡话编排故事。 “您诸位听我细说，要不了几日，这真正要谋权篡位的四皇子就会——噔噔噔噔出场。” 说书人还煞有其事地转了两圈，眉眼上翘俨然一副要登基上位的模样。 “且说回这浮屠塔内，还有个妖女余青青，她和谢不群等人大战三百回合，结果那谢小将军被她毫不留情斩于马下……” 结果这会说书人话都还没说完呢，底下听客们都爆发出大笑声。 “可别开玩笑啦，那谢小将军本领过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斩杀马下。” “你还真是生意不好就胡乱编排，要是叫将军府的人听到，没准儿要你好看。” “就是就是，还是说说那怡红院头牌和落难书生的故事呗。” …… “嚯，你们懂什么？这些可都是我亲眼所见。” 说书人啧啧两声，觉得这群人凡夫俗子似的，压根不懂欣赏这故事。 他还打算讲讲妖女是如何跟谢小将军大战三百回合的呢。 眼看众人没什么兴趣，他便只能捋捋胡须，重新开始将那怡红院头牌和落难书生的故事。 “且说书生中举以后便彻底忘了那俏佳人，只在京都……” 但他才刚起了个头，底下又有人打断他的话。 说书人正烦着呢，结果低头就看见一个长相很是普通的村妇正笑眯眯看着他。 不知怎得，女人明明相貌可以泯然众人，但那双漆黑眼睛牢牢盯过来的时候，却叫人不敢忽视。 “……等一等。” 余青青撑着下巴懒洋洋打量着上面的说书人。 “您刚才说到浮屠塔那里，我倒是很感兴趣，不过您知道那妖女究竟长什么样子吗？” 她在不动声色试探。 昨日浮屠塔惊变，只有相关人等才知道。 这说书人看起来不像是昨日浮屠塔里的人。 底下看客们也纷纷看乐子起哄。 “是啊是啊，你不是说亲眼所见，那总该知道妖女长什么模样吧？” “别不是又跟上回似的道听途说，结果被人追着打。” “嘁你们懂什么？这就是他说的文雅风范。” …… 于是所有人再次齐齐大笑起来。 看台上的说书人脸都气红了，他梗着脖子准备张口解释。 但一时之间，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这种事儿是他偷偷在别人屋子旁边捡到几页纸，纸上所写的。 那屋子正是属于前些日子京都大火的玄灵妙妙生，她这人天纵奇才，所写的话本子更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甚至很多事情最后还成了真事，一时之急名声大噪。 说书人觉着她那几页纸一定也很有爆点。 结果没想到大家压根不爱听这种事儿，只想听什么书生头牌的故事。 “那妖女自然是也有两个眼睛一张嘴，但她又跟其他人大为不同，你们可要竖起耳朵好好听。” 说书人深谙吊人胃口的道理。 只见他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两下。 “她并不算是常人，因为妖女之所以被称为妖女，就是因为她有四条手臂八条腿，其实她是北海鬼谷炼化出来的妖物，所以才能如此轻而易举杀死谢小将军……” 妖女本人余青青：“……”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四条胳膊八条腿。 那场景简直比蜘蛛精还恐怖。 看来说书人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余青青低头琢磨了会，最终还是选择坐在这里听他胡言乱语。 直到说书人收摊准备回家的时候，余青青见状便跟了过去，然后就在小巷子口猛不丁将他拦住。 “女侠饶命！” 说书人都还没看清女人的脸，看到有人拦路后，下意识就滑跪。 毕竟他们这一行干久了，隔三岔五就能遇到有人打劫。 所以他身体下意识反应很快。 “小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求求您大发慈悲绕我一命……”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说书人此生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爱财如命。 若是真碰到劫财的匪人，那他还是死了算了。 “我不要你的钱。” 余青青闻言就乐了，头一次遇到这么爱财如命的说书人。 “所以你起来看着我的脸便是。” “不敢不敢，小人什么也没看见，女侠饶命啊！” 然而说书人还是猛摇头，他看起来像是被打劫出来了经验似的。 “不劫财的话，那女侠这是要……是要劫色了……？” 男人看起来很是羞赫和绝望。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碰到个不劫钱财的女劫匪。 虽然他平时被称为南街一枝花，但没想到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只求您怜惜我这朵娇花呜呜呜呜……” 余青青：……哈？ 这个男人都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第一，我不劫财，第二，我也不劫色。” 她一把将他拎起来，很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话。 “第三，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浮屠塔的那些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 “……” 说书人这才反应过来是他最近风声鹤唳了。 但这也压根怪不了他啊！ 谁叫近日皇室动乱以来，这京都天子脚下都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搞得人心惶惶。 连他都被打劫好几次了。 “害，你早说啊。” 说书人这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袖口跟余青青讲话，好似又变回了那个能舌灿莲花的人。 他抬头才发现这女人有点眼熟。 结果仔细一看，嚯，可不就是刚才跟他搭腔浮屠塔的那女人。 他就说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您果然火眼精金。” 说书人忙不迭毕恭毕敬从怀里掏出来几页纸交给她。 “女侠请看，这是小人先前在别人屋门口捡来的，感觉很有意思，所以才准备说上一说，博大家一乐。” “都是假的……假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青青接过来那几页纸。 发现纸张微微泛黄，像是已经有些时日了。 而浮屠塔发生的事情不过就在昨夜而已，尤其是谢不群身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提前预知。 又或者真是有人在故意弄虚作假，就为了骗她上钩？ 但余青青很快便否决了这一想法。 毕竟谁都不会知道她会在京都饮茶，还碰巧听了个说书先生的故事。 何况她今天的目标本是为了端王府而来。 余青青不由得皱眉问道：“你可知道这几页纸的主人是谁？” 连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我清楚，小人是在玄灵妙妙子的院子门口捡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说书人很明显有点心虚。 毕竟说是捡到，都不如说是他故意蹲在那儿等人走了，才去拿的。 但是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第131章 话本作者 “玄灵妙妙子。” 余青青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无比熟悉。 然后便很快想起来，她先前读的不少话本子似乎就是这人写的。 而且最让人气恼的是，这话本子作者还极容易停止写作，美其名曰断更养养精神，然后好几篇话本子就此没了下文，但偏偏她每本都写得极为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 没想到这说书人竟然认识玄灵妙妙子。 “那就有劳你带我去见她。” “……好嘞。” 说书人刚想拒绝，但当他看到女人手中匕首时，便乖乖在前面带路。 眼下只能祈祷玄灵妙妙子不在家，让她自求多福。 毕竟不少人曾经都往她家里面扔臭鸡蛋，说她话本子写得烂、写得慢云云，但并不妨碍人们爱看。 这来路不明的女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在说书人的带路下，余青青很快就来到一处居所。 只见檀香木梨花纹的屋子里窗户正虚掩着，有桃花缓缓落在窗柩前，一派宁静盎然之景。 这里曲径通幽，倒是写话本子的好地方。 “女侠，她就住在这里面，但是人在不在我就不清楚了。” 说书人举起三根手指并拢。 “我发誓是真的，您不信的话可以把我也带进去，但是她向来行踪不定，这时候说不准是去山上还是游船去了。” 虽然余青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杀意，但是说书人向来谨慎且怂。 他深谙活命的道理。 余青青挥了挥手：“没事你走吧，多谢了啊。” 话刚说完，说书人溜得比谁都快，像是身后有恶犬在追似的。 余青青：“……” 她觉着自己已经努力在扮演普通人人设了。 怎么就搞得好像她是个凶神恶煞的鬼一样。 说书人走了以后，四周重新恢复寂静，看起来房屋的女主人应当是不在。 余青青凑近了那镂空雕花窗户道：“打扰打扰，在下想进去看看，要是没人说话的话，那就当作是同意了哦。” 三、二、一。 三个数之后依然安静。 于是余青青很有礼貌地从窗户里翻进去。 她进去之后却茫然了片刻。 双目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散落的书籍和纸页。 就连偌大木头地板上，也全被堆满了纸张，余青青简直毫无落脚之地。 很快她便看见一张纸，上面正写着自己的名字。 “建安八年，余青青没了腹中孩子后悲痛欲绝，她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连孩子都无法护住。” “往后数年，她被打进冷宫，吃穿用度愈发克扣，连宫女都能进肆意对她辱骂，却不知这都是裴晏端的默许。” …… 余青青看得愈发心惊肉跳。 因为这几页纸上所写，正是她上辈子所经历的事情。 并且就连所思所想都和那时的她如出一辙。 余青青浑身冰冷，血液倒流，只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些。” 她弯腰在地上不断翻找着跟自己有关的字眼。 可这些纸张纷乱杂多，中间还掺杂着许多京都流行的话本子故事，字迹也涂涂改改很是缭乱。 她甚至还翻出来了不少春宫图。 看得人血脉喷张面红耳赤。 余青青：“……” 余青青“唰”地一下放下手中不可描述的图纸，心脏咚咚咚狂跳。 但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果然好图。 这比看她上辈子的事情还有意思。 然后余青青便放下这些图纸，继续从凌乱不堪的纸张里寻找着有关自己的东西。 很快她便又搜刮出来一些纸，这回不再是上辈子的事情，而是实打实的今生。 “余青青重生后，发誓自己要更改上辈子死亡的结局，但她刚刚苏醒过来，便碰上了来找茬的柳如雪。” “她决心要亲自寻找余府覆灭的真相，并且选择跟死对头裴昭霖合作，铤而走险要联手报复裴晏端。” “……但余青青并不知道的是，当年余府覆灭，正是当今天子所为，他为了利益将余府所有财产暗中转移，甚至将余府商线转为皇室所有，而裴晏端早就知道这点，他一边享受着余府当年留下来的商铺，一边心安理得用她做棋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余青青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区区几行字而已，却是她这数十年的切身经历。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裴晏端居然也会被余府覆灭扯上关系，她家的商铺居然是被裴晏端暗中收购了一部分，而昔年商贾万贯的余府，居然会是被天子暗中伏杀。 难怪爹娘死了以后，会有官府的人立刻清点财产充公。 她那时候年岁小，还觉得天子对她格外友善，原来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这薄薄几张纸，被余青青紧紧捏在了手中。 她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原来她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将仇人的儿子视为恩人，甚至为他出生入死。 简直可笑至极！ 余青青看向满地纸张，她头一回心生恍惚，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场梦。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然后便看向了地上话本子上的提字人。 “玄灵妙妙子。” 余青青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谁？” 怎么可能连她上辈子和今生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还能清晰无比记录在纸上，像是她一举一动都被人偷窥着，最恐怖的是连所思所想都被精准察觉到。 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死了一次，恐怕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木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 于是猝不及防间，余青青就和那推门而入的少女四目相对。 第132章 书中世界 那少女长发被一根碧玉簪子随手挽起来，怀中抱着几卷书籍，赤脚便走了进来。 余青青抬头时，正看见她那张极清秀漂亮的脸，像极了江南水乡里走出的美人。 “你……” 少女呆呆地站在地上，好半晌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概是被家中进贼这事儿震撼到了，所以此刻显得十分慌张。 然后她才有所反应似的准备跑路。 “……等一等。” 眼看着少女急匆匆抱着书就要跑，余青青速度极快地来到她面前。 然后只听“砰”的一声。 余青青还眼疾手快将房门彻底锁上了。 但少女压根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一股脑往前跑，结果就这么一头撞在了余青青身上。 “诶哟我的头……” 她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好几步，神情极为惶恐不安，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然而这屋子里满是散落不堪的纸张，甚至压根无从下脚。 “你就是玄灵妙妙子？” 余青青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然后以手撑墙，将她牢牢圈住，生怕一个不留神这少女就跑没影了。 她嗓音尽量柔和平静，想要显得不那么凶神恶煞。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知道这些书籍是谁所写。” 少女比余青青矮了半个头，是以不得不抬头看向余青青。 良久，似乎是确定了余青青确实没什么威胁性。 所以她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地上的纸张。 “我确实是玄灵妙妙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些都是我随手所写罢了，你该不会也是来催着我更新的吧？哦不对，按照你们这里的话应当是等着我继续写下回……” 她已经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什么奇葩都有，不仅有跑房屋门口丢臭鸡蛋说她写的东西伤风败俗的，还有狂热粉丝想方设法要见她一面的。 连家都不知道搬了多少回。 结果今天还是头一次遇见被读者追进家里的。 余青青闻言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她，难以想象能够精准描写出自己身上所发生事情的人，竟然会是这样一位柔弱清秀的少女。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 譬如说玄灵妙妙子怎么会知道自己上辈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就连她重生后到浮屠塔期间发生的事情，也都描述得几乎一致。 就像这少女是能看人命运的神灵一般。 她真是神仙吗？ 但若是神明或妖怪，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被自己抓到。 “我是因为这些东西才来找你的。” 心中万千思绪，但最终余青青只是拿出怀中的那几页纸。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能知道纸上的这些事情？” 少女愣了下，随后结结巴巴道：“这些啊……这些都是假的，我胡乱写的，什么重生之类的话本子，最近京都不是最为流行……” “你撒谎。” 余青青目光灼灼盯着她，然后似笑非笑指了指那纸张上的姓名。 “因为你话本子里的主人公就是我，所有事情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话音刚落，那少女便彻底呆若木鸡。 她眼睛瞪得很圆，似乎压根不敢相信。 就连手中书籍都”啪嗒”掉落在地上。 “不……不可能啊……你是……你是余青青……？” 她明明记得余青青不长这个样子。 就像是为了验证少女所猜所想，余青青径直将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然后便露出那张额间带有朱砂痣的脸来。 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就连腰肢都不盈一握，光是这张脸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艳。 玄灵妙妙子彻底看傻了。 这不就是她小说里的女主吗？！ 巨大冲击下，玄灵妙妙子已经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确实就是余青青。” 余青青两指捏着那薄薄纸张，漫不经心盯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连重生这件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抽出腰间匕首吓唬人。 “若是再编出什么谎话骗我，那就休怪我对你不留情面了。” 哪成想余青青的匕首甚至还没出鞘呢，那少女忽然就哭了起来。 “卧槽！！！居然都是真的呜呜呜呜呜……” 玄灵妙妙子眼眶通红落下泪来。 “我的女儿好漂亮好好看好他妈牛逼……” 她甚至不再有半点警惕，径直眼巴巴看着余青青。 眼神视线相当炙热，像是真的在看自己的女儿。 余青青：……？ 余青青不知道少女在玩什么花招。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奉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于是余青青瞬间便将匕首拔了出来。 她心中疑问已经达到了顶峰，直觉告诉自己，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已经近在眼前。 “你也该知道，装疯卖傻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用处，毕竟我可是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妖女，向来心狠手辣。” “不，你不是。” 少女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泪，她眼眶通红，嗓音却掷地有声。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你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很是冷血，但实际上比谁都看重感情。” 这话说的还怪叫人不好意思。 但余青青还是那副坏女人的模样，手中匕首锋刃无比。 “少拍马屁。” “才不是拍马屁呢！那重新认识一下好了，我是姬玉，化名玄灵妙妙子在京都写些话本子。” 少女泪痕还没干，此刻可怜巴巴看着余青青。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了一下，你可能并不会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毕竟这里只是小说世界而已。 如果里面的人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别人创作出来的角色，要么觉得是她疯了，要拉出去斩首，要么就是恐怕会对这个世界产生翻天覆地的认知，甚至有可能会发疯。 姬玉便是小说世界的创作者。 但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穿进书中，还是一本压根没写完就断更掉的书里边。 “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余青青闻言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你应当也很清楚，我是死过一次，然后又重生过来的人。” 哪怕真是神鬼之说，她也并不会怀疑。 但这番话可真是为难到姬玉了。 余青青是她笔下创造出来的人物，但若是说出来，若是就此发疯怎么办？ 任何人得知自己这一生不过是被操纵的傀儡，都会觉得愤怒不甘心吧。 甚至可能还想杀了创作者。 姬玉最担心的就是，她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那你先保证不会伤害我。” 姬玉指了指她那把匕首。 她很了解余青青的性格，如果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肯定会刨根问底打探清楚。 但是她唯一不敢想象的是，如果余青青被激怒癫狂了，会不会连她都杀。 “行。” 余青青将手中匕首丢到窗户外面，又自封穴道给她看。 “现在我也和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了，不可能会伤害到你。” “如今倒是可以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姬玉叹了口气：“……这是可以说的吗？” “希望天道不会制裁我。” 她一开始穿进小说里的时候，还很兴奋激动想要见到自己笔下的人物。 可是后面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后，姬玉才认识到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古代，稍有不慎就会被杀死，她穿成平民百姓，甚至连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更别提去看看自己书里的主角。 但如今就像是做梦一般，余青青真的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和姬玉想象的一样漂亮好看，无论经历何种挫折也都保持着一颗迎难而上永不放弃的心。 这是她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 只见姬玉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好了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准备。 “那我开始了哦。” 两人也没有任何芥蒂，径直席地而坐。 余青青下意识攥紧了手中薄纸，紧紧盯着面前少女。 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 纵然重生过一次，若是真叫她知道鬼神一说，也还是会让人震惊。 但没想到姬玉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彻底推翻了余青青的认知。 少女神情忐忑道：“其实这里是书中世界。” 第133章 一些真相 “……什么意思？” 虽然余青青早在心中做出过无数种假设，譬如说神仙妖怪之类，又或者少女身怀秘宝能够查探自己身上的秘密。 就像是当初裴昭霖的魂盘能够查清方位一样的东西。 但是任由她做了无数种猜想，都没有想到少女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做这里只是书中世界？ 难道这里一切都是假的吗？ 种种疑问在心头挥之不去，余青青最终也只是紧紧盯着那少女。 “意思就是说，你看到的那几张纸，实际上就是话本子。” 姬玉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所以斟酌了很久。 “而你就是那话本子里的人物，所以我才能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知道你上辈子被渣男欺骗惨死火中，也知道那浮屠塔里滥杀无辜的妖女不是你。” “因为这些都是既定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也注定是这样的剧情。” 姬玉想起来当初这本小说还是她新人时期的第一本书，内容狗血又没逻辑，剧情也很老套，都是司空见惯的重生文。 她那时笔力也不够，完全无法将心中想要表达的东西完整写出来。 后来被读者追着骂，说她小学生文笔狗血剧情，慢慢的因为数据太差，甚至稿费都不足以维持生计，所以姬玉就断更了。 往后数年她创造了很多爆火的作品，每一本都认认真真填坑写完。 唯独这本重生文，她始终无法下笔继续写下去。 就像是书中人物已经有了自己的路要走，姬玉甚至不知道要怎么让书里面的那个“余青青”继续下去。 然后她一觉睡醒就穿进了这本古早重生文里。 这可能就是挖坑不填的报应。 “所以说，我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结局是吗？” 余青青愣怔在原地，她想起来上辈子惨死的情景。 自己宛如被下了降头一般，对裴晏端生死相随。 非但如此，就连自己腹中胎儿没了，她也只是心灰意冷，从未想过要杀了裴晏端给孩子陪葬。 重生一世，余青青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仿佛是被迷惑心智，所以才不清不楚。 可原来一切都是话本子而已。 所以她压根没得选。 余青青喃喃道：“所以这一世，原来也是早就注定好的剧情。” 她头一回生出了这样巨大而又仓惶的无力感。 重生以来余青青就发誓自己一定要更改结局，避免死亡。 但是到头来却发现，这都是话本子。 “我想知道这辈子的自己，结局究竟会是怎样。” 余青青心中有浓浓的不甘心。 无论这个世界真假与否，对她来说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唯一憎恨的就是，所谓命运被操纵这样、丝毫不能更改的结局。 和上辈子一样不过傀儡而已。 “不是这样的！” 姬玉闻言连忙摇头否认。 她看见余青青神情有些苍白，不知怎得，她自己也跟着揪心和难过。 “虽然是话本子不错，但是话本子只写到了浮屠塔那里，往后便彻底没有了。” “所以说从你出塔开始，往后的路便是彻底要自己走，不会再有任何人干涉你的选择或者意愿。” 姬玉心中很是愧疚。 她当年还是新人作者的时候，一昧追风为了热点，结果很多剧情都跟女主人设相违背，甚至经常会有逻辑不通的时候。 如今穿进书里之后，她才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余青青也并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为他眼盲心瞎到连孩子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还要临到死的时候才意识到所托非人。 按照她的性格，在知道是替身的时候，便会选择离开。 “你就是你，没人能强行替你做选择，也不存在所谓的既定结局。” 姬玉目光灼灼看着她道：“所以连我都不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余青青愣了下。 她没想到的是原来话本子还是未完待续。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余青青打量了下面前这个少女。 她问：“所以你怎么会知道话本子里的故事？” 姬玉咬唇犹犹豫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因为……” 第134章 穿成筛子 “先提前说好，你说过不会对我动手的。” 姬玉可怜巴巴地看着余青青。 可恶。 她在古代就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文弱少女，根本干不过武力值极高的女主。 余青青：“……” 她看起来有这么凶神恶煞吗？ 余青青叹了口气跟她发誓：“放心，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伤害你一根毫毛。” 而且她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只是不敢证实而已。 姬玉：“骗人是小狗噢……” 余青青：“……”哪来这么一幼稚鬼。 余青青甜丝丝一笑：“再哔哔我就动手了啊。” “好凶……唉哟我错了错了呜呜呜……” 姬玉看着余青青那寒光凛冽的匕首，吓得压根不敢动。 “我说我说呜呜呜呜……”姬玉眼睛一闭，索性一口气把事情说出去：“其实我就是写那话本子的人，所以才会知道你的故事。” “但是某一天我只是睡了个觉的功夫，再睁开眼就已经来到了话本子里的世界，连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样了，虽然我打不过你，而你要杀要剐随意，但是说好了不能伤害我的！” 她说完后还死死闭着眼睛。 一颗心七上八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子里面还将自个儿被大卸八块的场景想象了下，瞬间更害怕了。 姬玉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写出来一个心狠手辣坏女人的形象，虽然余青青对自己人很好，但她对于害自己的人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啊啊啊啊！ 姬玉哭卿卿：“我就不该说出来的。” 结果下一妙她就听见一声嗤笑。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人戳了一下。 “没事儿，这算什么，我早就猜到了。” 余青青缓缓将她手掌从脸颊上拿下来，然后和少女四目相对。 “某种程度上，我倒是很感激你创造出来了这个世界才是。” 唯一觉得意外的是，余青青没想到创造话本世界的幕后之人，居然会是这般柔弱甚至带着些愚蠢的少女。 看上去也没什么心眼，甚至于还真的就把真相告诉了她。 对人也并不设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种羁绊的原因，余青青只觉得跟她很合眼缘甚是亲切。 如今也就解释得通了，因为她就是姬玉所创造出来的人物。 “……哈？” 姬玉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她呆愣愣地看着余青青，只见少女额间朱砂痣艳丽，余青青那双眼睛笑起来时也很是好看，像是蕴藏着无尽星辰。 “你……你不怪我吗？” 姬玉甚至早就做好了余青青可能会疯掉的准备。 但她不仅没疯，甚至还坐在姬玉跟前，两人像是朋友一般交心聊天。 任何人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其实是虚幻，甚至只是被他人操纵的情况，恐怕都会承受不住甚至发疯吧。 “这并不是你的错。” 余青青耸肩，然后给她递过去一个干净的手帕，示意她擦干眼泪。 也不知道姬玉为什么这么能哭。 她跟姬玉，完全就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结果余青青却是由姬玉创造出来的人物，这确实很是不可思议。 余青青以为，最起码创造自己这么个角色的人，会是位冷心冷情的女人，要不然怎么能写出这样虐身又虐心的毫无逻辑剧情。 “就像你说的，你也只是写话本子而已，谁能想到会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 余青青从前就听阿娘讲过很多形形色色又好玩的话本子，她那时候还在跟娘亲讲，没准仙女真的存在，话本子里的妖魔鬼怪也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谁料一语成谶。 有朝一日她竟然就变成了书中人。 姬玉愣愣道：“你不会觉得这个世界虚假，甚至会有……会有那种不想活的念头吗？” 如果是她的话，可能真的会崩溃。 难以接受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竟然全是假的。 “不会，因为我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 余青青笑着摇了摇头。 她漆黑双眸澄澈，嗓音很是平静。 “对于你来说，可能这里仅仅是创作出来的话本子，只是某一天突然成了真而已。” “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里确确实实就是我活了数十年的地方。” “两辈子加起来，我身边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是真实发生的，我阿爹阿娘经常拌嘴，但是他们到生死关头却不愿意独自苟活，还有我年幼时捡到的一只蝉，第一次被人送的草编蚱蜢，这些都是细微真实存在着的。” 余青青用素白帕子给姬玉擦了擦眼泪。 然后心平气和歪头问她：“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么话本子里，连京都街头的桂花糕大娘最喜欢喝什么茶、安梁王府的陈伯早晨最喜欢做什么事情、甚至于我这个所谓的主角，几岁磕掉过门牙等等……” “——你全都会写出来吗？” 姬玉摇摇头：“不会的。” 因为话本子只是小说而已，并不会描述路人甲的相关事情，即便是主角人物，也有描写侧重点，她当年随手写这篇文的时候，甚至根本就没想过余青青小时候是如何长大的。 只写她父母双亡，余府一夕之间满门覆灭。 因为这些并不是故事主要侧重点。 但正是这些平凡无比的细节，却构成了余青青记忆中，波澜壮阔到闪闪发光的人生。 “所以即便是话本子又如何？” 余青青笑了笑，认认真真挺直脊梁骨。 “对于我来说，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经历都是发生过的，那么便是真实世界。” “桂花糕大娘最喜欢傍晚喝些粗茶，安梁王府的陈伯清晨雷打不动喜欢绕着王府锻炼身体，而我这颗门牙呢，其实是幼年五岁时贪玩磕掉的，后来还哭了很久，阿娘用糖果才将我哄好。” “这些事情话本子里都没有，但却构成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一生。” “生老病死，旦夕祸福，人生本就短短一瞬间而已，我死过一次，所以更加懂得要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也无比热爱这个世界。” 世间万物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余青青想起来上辈子临死之际，走马灯一样回响在自己眼前的，是阿爹阿娘的笑容，是绿腰叽叽喳喳说要看江南水乡的模样，还有无数山川美景。 所以才愈发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害死，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 “你说的对。” 姬玉眼眶通红，此刻被余青青缓缓擦去眼泪，她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甚至还是余青青忽然点醒了她。 姬玉吸了吸鼻子说：“其实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当闹着玩一样，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毕竟知道很多事情的发展结局。”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里已经自成一个世界，话本子里没有的地方，它也已经自发补充完整，甚至很多时候，连我都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除了知道一些主角相关的事情，其他根本一概不知。 而这里权贵者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要普通人的命。 在见到一个逃婚女子被娘家活活打死以后，姬玉便彻底意识到，这里和现代社会根本不一样，也是真的会死人。 是以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这个世界现在不仅已经完全脱离了话本子剧情，而且还出现了很多不该有的局面。” 姬玉迟疑了一下，尝试着给她解释。 “虽然你是重生没错，但这个世界也有其他重生的人，不仅如此，这里甚至还被穿成了筛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越来越害怕的原因。 第135章 一无所知 余青青皱眉道：“什么意思？” 关于重生一事，她自然是感同身受。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重生者，那余青青也并不会意外。 毕竟连她都能重新活过一次，命运当然也有可能会眷顾其他人。 但是唯独那句“穿成筛子”，余青青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说，这个世界不仅存在像你一样重生的人，也存在像我一样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人。” 姬玉找了个干净的纸张，拿出地上散乱的笔给她描述着。 “也就是穿越者。” “我来到这里观察了很久，这里已经被穿成了筛子，目前到现在，已经出现过许多穿越者。” 姬玉画了些圈圈展示给余青青看。 “譬如说裴昭霖他母妃，丞相府那落水后忽然一反常态的庶小姐，还有之前在诗词歌会上十分闻名的两位小姐。” 姬玉想起来她们两人所作那脍炙人口的诗句，类似于“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还”“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等等，很明显压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但是那俩姑娘最终下场很惨。 因为她们口中宣称自己所作的诗句，后来被扒出来早就被裴昭霖他娘写过，而且这俩人行事作风鲁莽横冲直撞，得罪了皇后的人。 所以在某个黑夜中，便忽然双双溺水而亡。 从此以后，姬玉安安心心写话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将现代所有知识都深藏于心，不敢表露半分。 那些现代的知识固然可以吊打古人，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些古代人的心眼子，也根本斗不过他们。 非但如此，一旦招惹权贵，像她这样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穿越女，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说终究是小说而已。 姬玉很清楚的知道，她穿越以后最重要的便是谨慎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不然的话，那俩女子便是下场。 而且裴昭霖他母妃，至今仍然被人成为妖妃，同样死得凄惨没有好下场。 “原来那个丞相府的庶女也是和你一样，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余青青闻言倒是有些诧异。 她自然也是听说过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说是丞相府早前就接回来一个流落在外吃尽苦头的庶女，按照柳如雪那嚣张跋扈的性格，自然是眼睛里根本容不下这个庶女。 柳如雪整日拿庶女出气，不仅府中人视而不见，就连柳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嫡庶尊贵贵贱分明。 但就在数日前，那庶女落水后便性情大变，她不仅牙尖嘴利敢怼人，甚至还能叫柳相帮自己说话，甚至最终还让柳如雪嫁给了糟老头子结亲。 旁人都说她扮猪吃老虎，一定是掌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能威胁柳丞相。 原来是因为那具身体早就换了个灵魂。 “姬玉，你知道有关飞光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余青青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体里还住着个女人。 难道说飞光也是穿越者？ “如今我身体里还有她的灵魂。” 此话一出，连姬玉都楞住了。 “不知道，我小说里从未出现过这般人物。” 而且按照小说定律，身体里面出现另一个灵魂什么的，一看就是要夺舍啊！ 姬玉急得要命，本来这个世界就已经被穿成了筛子，连故事剧情都已经崩到不能再崩，该不会连女主都要变吧。 若是真要夺舍，那余青青恐怕迟早会彻底消失。 “你听我说，要是她想跟你签订什么契约之类的，千万不要答应，否则肯定会霸占你的身体。” 小说定律第一条，穿越女会巴拉巴拉说“放心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帮你报仇”等等，然后接下来就是原主灵魂彻底消散，穿越女开启新篇章。 余青青：“晚了，我已经和她订下契约。” 姬玉：？？？ 她一整个大震惊。 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笔下的女主，结果这么快就要下线了吗。 姬玉：“都怪我太笨了，本来想把你写的很聪明，结果我都是个笨蛋，怎么可能塑造出来一个聪明蛋啊呜呜呜呜呜……” 余青青：“……”我刀呢。 她这话还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眼看着少女泪眼汪汪又要开始哭出来，余青青眼疾手快用手帕捂住她的嘴。 “我还没你想的那样愚笨。” 余青青摸了摸她的脑袋瓜，看见少女眼眶红红得好像兔子。 “虽然和她订下契约不假，但是我的契约条件是，身体控制权在我这里。” “而且飞光她似乎也并不想霸占我的躯体，她想让我帮她找回的是她本人的身体。” 但是很古怪的是，那飞光一看便是拥有常人不及的能力。 若不是她没有恢复实力，别说整个京都，恐怕这片大陆都很难找到她的对手。 余青青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渺小。 对外面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 而无惧恰恰是来源于无知。 第136章 愿意利用 现在很明了的是关于余青青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连姬玉都一无所知。 不过万幸的是，余青青反将一军利用契约，还拿回了身体控制权。 紧接着余青青和姬玉席地而坐，从天明聊到了日暮，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开始杀害我余府的幕后之人，就是已经驾崩的皇帝是吗？” 余青青看着薄薄纸张若有所思。 她想起来昔年娘亲还总说要带她回乡下。 那时候余青青并不懂，还很舍不得地问她，为什么不能留在繁华京都，偏偏要去偏僻乡下定居。 娘亲只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也最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余青青当初年纪小自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长大了，她也只以为当年余府覆灭，所有钱财被洗劫一空，就是因为被劫匪看上了。 但现在想想，余府当年如日中天，甚至跟朝廷官员也交好，便是当年的柳丞相也要礼让三分，因为余府虽是做的商贾生意，但却横贯丝绸珠宝甚至是海上贸易。 可谓是富甲一方，没什么人敢招惹。 除非那些人的势力要在余府之上，才有胆子毁尸灭迹。 “也不能说只有他一人，虽然下令的是他，但受益的却是不少皇室子弟，譬如说裴晏端。” 姬玉将素白手帕折叠起来，想着等天晴就将它洗洗晒晒。 她看着余青青苍白的脸，忽然便生出许多愧疚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写出来这样的傻逼狗血剧情。” 难以想象她当年写的都是些什么垃圾。 盲目追求热点，专门写那种对女主虐身虐心，对男主却心慈手软的古言文。 写到最后，甚至连姬玉都受不了了。 仿佛她笔下的女主余青青，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逼事情。 谁能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没关系，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余青青这一天接收到的信息量极大，多到仿佛此刻就像是梦境一样让人不敢置信。 若是等她醒来，没准又是崭新的一天，没有什么话本子，也没有什么穿越者，大周也还是那个动乱不堪的地方。 “你只是设定了简单的剧情，后续细节怎么发展，早已经超脱了你的控制。” 余青青回想了这两辈子，发现有些人还是一如既往坏到骨子里，譬如说柳如雪和宋婉卿。 而有些人，譬如裴昭霖，即便被设定成冷血无情的反派，但是他却并不会滥杀无辜，甚至于连安梁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暗卫都愿意跟他同生共死。 甚至于黑心莲还出手救了自己许多次。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而且更别说是现在浮屠塔毁掉之后了，早就超脱话本子剧情掌控，你说过的原本重要角色宋婉卿，此刻已经随着浮屠塔坍塌一同覆灭，至于男主裴晏端——” 余青青头一次知道原来话本子里原本的设定是，她在经历虐身虐心后，还会和裴晏端在一起。 “他如今即便不死也废。” 毕竟裴晏端已经身受重伤，并且有冥王剧毒加持，就算侥幸被影卫阁长老救走，也完全是回天乏术。 “……” 姬玉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原来男主还能被搞死。 随后姬玉便兴冲冲给她鼓掌：“好耶！我最讨厌这种身心都脏的狗男人了！” 女主牛逼！ “那你当初怎么会写出来这种剧情？” 姬玉：“……” 因为她是个傻逼。 所以才会一昧跟风写热点文，结果不但写的四不像，而且剧情也是虐身虐心到连她自己都受不了，直接弃坑的程度。 什么追妻火葬场，就该让余青青把裴晏端骨灰都给扬了。 余青青琢磨了下，她盯着窗外火红绚烂的晚霞道：“还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在你原本话本子里的故事线中，裴昭霖的结局是什么？” 虽然她知道如今话本子早就变了，但还是下意识想知道黑心莲的结局。 “裴昭霖啊……他&*$#@%*……唔唔唔唔……” 姬玉震惊了，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关于裴昭霖的事情。 没道理啊！ 毕竟裴昭霖一开始的设定就是个阴郁残忍的黑心莲，因为腿疾和母妃去世等原因造成性格阴晴不定，最终甚至想毁灭世界。 然后由男女主双双联手搞死反派来着。 这为什么就说不出来？？？？ 姬玉很着急地比划着，双手跟结了印似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听我说，裴昭霖那小子可是&*%￥#@……他跟你……&%￥#*&……” 只见少女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动，两手更是疯狂比划，结果就是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就像是被打了马赛克。 姬玉举起中指看天：“……日你大爷。” 嚯。 结果没想到这句倒是能说出去了了。 说明天道还真会制裁她。 余青青也看得不知所云，她眨眨眼睛道：“是不是有些部分，你无法说出口？” 姬玉含泪点头：“对，贼老天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那不如试着写下来？” “好！” 然后姬玉再次拿起纸笔准备写下来，结果刚写完裴昭霖三个字，后面她想说的话就全部写不出来了。 就像是在被人凭空抹去。 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青青揣测道：“也许是因为关于裴昭霖的结局，你并没有写在所谓的话本子大纲里，只是心中构建的结局，所以才无法说出口。” 关于大纲这两个字，还是姬玉告诉她的。 “好像确实是。” 姬玉茫然地回想了一下。 “我从来就不爱写大纲，当初更是只有几百个字的简纲而已，只写了你和裴晏端最终会he也就是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至于裴昭霖，我甚至只用反派代称下，关于他的结局，也只是在脑子里设想过而已。” 余青青笑了起来，然后换了个角度问她：“那么你所设想的画面感中，他的结局是好还是不好？”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姬玉摇了摇头。 发现居然真的可以，天道也没制裁她。 而余青青闻言却微微有些愣住，她想起话本子里对他的描述，说他是心狠手辣的反派，就和旁人骂他奸佞小人一样。 而这摇头的意思也显而易见了。 裴昭霖注定要死。 “还好你那话本子未完待续。” 余青青仰头看向窗外，漆黑双眸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切也都来得及。” 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捆绑束缚做傀儡，也不会再经历虐身虐心后还要爱上裴晏端这种事情，更为重要的是，她要为自己而活。 “接下来你应该是想拿回余府的商铺，还有计划复仇之类的事情吧。” 姬玉小心翼翼地看向余青青，她笔下的女主真的好好看啊。 夕阳余晖给她度了层柔和的光，余青青似乎连头发丝都在发光，浑身上下也是给人一种坚韧不屈的气质。 这是姬玉最渴望也最想要成为的人。 正是因为做不到，才会寄托在虚拟人物身上，如今虚幻和现实相互交织，简直是像做梦一样。 姬玉大着胆子捏了捏她的裙摆：“虽然我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还是想告诉你，不要被复仇蒙蔽内心，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不应该将它让给不值得的人。” 她从前最讨厌给人说心灵鸡汤，如今却是头头是道。 “还有噢，如果需要我的话，我随时都愿意被你利用。” 姬玉正襟危坐，抬眸看向余青青。 第137章 混进王府 她知道女主重生后，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杀伐果断不会拖泥带水的性格。 但也知道余青青极重感情，所以姬玉知道她不会伤害自己。 姬玉唯一愧疚的就是，女主从前身上的许多苦难，很大程度上都是她造成的。 “你还真是蠢蛋。” 但余青青只是毫不客气使劲揉了揉她的头。 很快便乱糟糟像个鸡窝头小疯子，配上少女痴呆神情，显得更加好笑。 于是余青青也就毫不留情大笑起来。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说过，这并不是你的错，甚至我还很感激你创造出了这个世界，即便它现在已经跟话本子剧情完全不一致。” 余青青从来遇到过这样有意思的少女。 古灵精怪天马行空，聊天的时候还总是会说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话，但却并不讨人厌，反而让余青青觉得很舒服。 像阔别多年的旧友。 “最后，我先前确实想过要亲手杀死裴晏端，仿佛这辈子除了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目标了，而杀死他以后要做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 余青青想起一开始重生的时候，似乎满脑子只有复仇。 “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裴晏端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即便他真的不死，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依然会毫不留情杀了他。” “至于以后，我想拿回商铺，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如果不是飞光，恐怕她还是像井底之蛙一般，以为自己所处的大周已然便是中心。 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就好……那就好。” 姬玉闻言很是为她高兴。 她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在纸上涂涂画画着然后给余青青看。 “往燕国于大周交界处前行，那里存在着北海鬼谷，也就是我话本子设定里，几乎可以横扫天下的存在。” 姬玉咬唇道：“那冥王迟早会回来找你算账，毕竟你接连杀了他手底下不少人，若是想要对抗冥王，恐怕得去北海鬼谷一趟才行。” “所以余青青，你要小心保重啊。” 随着浮屠塔坍塌化为废墟，话本子剧情也戛然而止。 甚至连男主都生死不明，剧情早就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但姬玉却很高兴。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发展，余青青要像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飞往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恋爱脑犯了，被虐身虐心还愿意原谅渣男最终狗血he。 “放心，等解决完所有事情，我会回来找你的。” 余青青起身，将人皮面具再次戴在脸上。 然后便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路人。 “到时候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那我要喝梅子酒。” “好。” …… 余青青出门的时候，远处晚霞旖旎艳丽，地上小水坑里正倒映着成群连片的火烧云，看起来不久以后，会是很好的天气。 “前辈，你还在吗？” 余青青试探着问了句，但是内心深处毫无回应。 她聚精会神凝聚煞气时，也只能感受到女人正沉沉睡去，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当初真的耗费了飞光诸多精力。 夜幕四合，余青青步伐也逐渐加快，很快便混进了端王府。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此刻端王府竟然混乱不堪，不少奴仆都在卷铺盖逃命一般。 “快走快走，咱们王爷应当是死在宫变之中了，昨天晚上你们是没瞧见，他都成血人了，被一个女人威胁着去了浮屠塔。” “真是晦气，好不容易进了端王府，竟然会出这种事情。” “别说了，恐怕四皇子马上就要带人来抄家了。” “恐怕再过两日，就该称呼那四皇子叫陛下了。” “唉哟惨的还是我们这些下人，稍有不慎就要给主子们陪葬，幸好端王如今下落不明。” …… 余青青倒是没想到，宫变之事会这么快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如今王府众人跑得跑哭得哭，完全是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惨象。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想当年端王府何等风光气派，宫变一事后，端王生死不明，连带着四皇子都要抄家，旦夕祸福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但余青青此番来端王府还有别的目的。 只见她趁乱浑水摸鱼，靠着先前对端王府的了解，很快便找到了裴晏端书房里的密道。 此刻甬道里烛火昏暗摇曳，隐约能听见上面不少人的骚乱之声。 这里是裴晏端的禁地，向来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余青青从前偶然误入过，结果裴晏端直接翻脸，他说里面有他母妃的遗物画像，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破坏。 她自然是知道裴晏端母妃也早早死去。 所以不愿意惹他不快，很愧疚地道歉后，此后数年都不再踏进半步。 如今余青青却觉得奇怪。 但是随着甬道进入一个暗室后，还真看见了墙壁上雕琢着不少女人相貌。 “还真有他母妃的画像。” 余青青顺手拿起一个画卷，上面正是裴晏端的母妃。 但很快画像下的小匣子引起了余青青的注意。 她直接强行破开木匣，然后便看见了从未想到过的场景。 第138章 暗室地图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会在他这里……” 余青青极为诧异地看着木匣子里的纸张。 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余府的租铺地契。 她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一张张反复确认，发现居然是真的。 当年余府满门覆灭后，不仅被劫匪洗劫一空，连带着剩余财产都被充为公有，有些繁华地段的商铺甚至还被高价卖给了其他人。 余青青早就查过，全都是些没什么关系的普通商贾二次收购。 但是谁能想到，背后受益人竟然是裴晏端。 若不是今天打开木匣子，余青青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那些商铺地契，只能一个个跟那些商贾纠缠，甚至要花大价钱买下。 难怪他能有如此多的财力去培养影卫楼和药阁。 “裴晏端，你还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余青青一张张将地契收好放入怀中，然后又紧接着打开木匣子的暗格。 只听见“咔哒”一声，随着暗格滑出，露出来一张泛旧的羊皮卷轴。 当她摊开一看时，才现在这是一张地形图，然后仅仅只有四分之一的部分，是残缺不全的图纸。 上面用红圈勾勒了一个地方，正是北海鬼谷。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逼的原则，余青青果断将这张残缺不全的地形图也收入怀中。 但也就是在这时，暗室里却又来了其他人，只见脚步声匆匆，听声音还不止一人。 余青青眉头微皱，她扫视了一圈后，足尖轻跃迅速飞到了房梁上趴着。 也就是在此时，有两个奴仆打扮的男人正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他们忽然之间盯着桌案上的夜明珠，眼睛都看直了。 “我就说这禁地这里面有宝贝吧！” “瞧瞧这么大的夜明珠，一准能卖好多钱！” “端王财大气粗，这禁地里肯定还有其他宝贝，我们再找找。” “也不知道四皇子怎么想的，竟然要联合天师府对端王府赶尽杀绝。” “嘘——我听说啊是因为天师的宝贝女儿宋婉卿死了，所以天师便大怒怪在了端王府身上。” “所以这跟咱们家王爷有什么关系。” 瘦猴似的男人一脸不屑和不相信。 他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质疑。 “谁不知道咱们王爷最喜欢那宋婉卿了，甚至连余青青都是她的替身呢，这般痴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害死宋婉卿。” 粗布短衫的壮汉啧声回他：“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宋婉卿死不死都无所谓，如今四皇子要做皇帝，咱们王爷又生死不明，他自然要斩草除根。” “那天师也精明着呢，这般联合四皇子也只是为了共同绊倒咱们王府罢了。” 瘦猴闻言愣怔了下，脑子不大能转过弯来，所以他连连摇头：“害，他们这些腌臜事啊，咱们这群混吃等死的人就不用白操心了。” 唯一要操心的是生活中的二三两银钱，还有脑袋上的这条命。 端王府要被抄家只是迟早的事情，连管家都已经将卖身契交给他们，说是让他们赶紧走，这不也说明裴晏端是真的死了。 “反正如今天下要大乱喽，我等才是马上要遭殃的人。” 粗布短衫的男人捡起书柜上遗留的金叶子，然后使劲擦了下偷偷塞进怀里。 “随着浮屠塔坍塌，那奸臣裴昭霖如今已经逃回安梁，而宋婉卿已然身死，连咱们端王府啊，也很开就要被安上谋逆之罪被抄家。” “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毕竟四皇子向来视裴晏端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怜我们普通百姓哟，若是那裴昭霖要攻打大周，恐怕又要生灵涂炭。” “……” 他们也不过普通人而已，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乱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跑路。 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阿大你快过来看一下，这桌子是不是被翻过？” 瘦猴指了指桌案上的画卷和书籍。 只见原本被束着的画卷此刻微微打开，连带着书籍也有被翻开过的痕迹。 更为重要的是，桌案上原本累积了不少灰尘，但此刻却有掌印将一些部分擦去。 “好像还真是。” 粗布短衫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该不会那贼子现在就躲在这里吧？” 余青青：“……” 这俩人还挺聪明。 方才太过匆忙，所以她没怎么收拾桌上细节，结果就这么被发现。 但她隐藏的位置绝佳，暂时应该还不会被发现。 若是他们真的聪明的话，那就该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拿了钱财就快快跑路才是上策。 但没想到这两个人不仅没有跑路，还恶向胆边生。 “阿大，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那小贼。” 瘦猴眼睛滴溜溜地转，他警惕地打量了下四周。 “若是被他传出去咱们进过禁地，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杀了他，咱们还能将禁地宝贝丢失栽赃到这小贼身上。” 粗布短衫的男人点头：“你说的极是，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 他们虽然都是粗人，但也都听说过美玉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 这禁地金银细软数不胜数，若真被他人发现了，即便他们二人没拿多少东西，恐怕也会被怀疑偷了什么滔天秘宝。 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们在这禁地外徘徊了一段时间才进来，由此可见这小贼肯定还在密室里藏着。” 瘦猴果断迅速将珠宝首饰还有金叶子塞进事前准备好的包袱里，然后又拿起旁边的火把照亮这一方暗室。 “你这小贼偷听我们讲话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有本事便跟我们兄弟二人过几招。” 他们都是些武夫，平日里尽做些粗使活儿，力气自然也就比常人大许多。 瘦猴嗓音蛊惑道：“当然了，若是你能赢了我们，那我们便甘愿让你从禁地里出去，从此往后这里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就好。” “就当是我们三人平分了。” 暗室内火光灼灼，一时间被照得通明。 余青青心想，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他们二人贪欲不足蛇吞象，满脸写着算计，连替罪羊都找好了，怎么可能舍得跟人三分秘宝。 “依我看，那小贼肯定是躲进这禁地别处暗道里面了，毕竟暗室复杂机关无数，要找人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粗布短衫男人眉头紧皱，他紧紧盯着暗室里的角落，似乎要盯出来个洞似的。 “但是我们没时间，很快管家他们便会带人来这里，咱们要不还是先撤吧，就算那小贼嚷嚷出去了，咱们就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从暗室里搜刮到的这些金银细软，足够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呵，既然那小贼不愿意出来，那我就只好用别的办法了。” 只见瘦猴面露凶光，他将暗室里的酒打开全部洒在了地上书桌上。 “我们走，谅他也不可能逃出这里！” 说完这话，瘦猴手中火把便已经毫不留情丢过去。 霎时间，只见火光冲天，无数书籍画卷都开始焚烧起来。 他向来谨慎小心，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财，自然是要有人背锅才放心。 这样一来就是死无对证，没有任何人知道是他俩偷的东西。 大火纷飞之际，瘦猴和壮汉背着金银细软就准备跑路，还打算关上甬道大门，彻底封死暗室。 但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嗓音清脆好似山涧叮咚溪流，是很悦耳的少女音。 “你们还真心狠手辣，半点不给人留任何活路。” 余青青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她本来是打算等两人走后再出去。 也也并不想要杀他们，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 但没想到这两个人压根就不准备让她活着走出去，反而满脑子要她做替罪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然要好好反击回去。 余青青甜丝丝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自作自受，好好体会下这把火吧。” 话音刚落，这两个人就面露惊恐之色。 第139章 浓浓大火 谁都不知道少女是如何眨眼间就来到他们二人面前的，简直形如鬼魅。 更为恐怖的是，她不过手中长剑轻轻一动，竟然就已经将他们背后的包裹全部挑了过去。 两人见状瞬间滑跪，磕头如捣蒜。 “女侠饶命啊！我等只是被钱财迷失了心窍，求求你放过我们一条生路吧！” “是啊，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只是害怕会被走漏消息才出此小策。” “只要你放过我们，这里面所有珠宝都可以平分……不对，是三七分！你七我们三可以吗？” “只要饶了我们，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瘦猴和壮汉一时间跪在地上求饶。 他们声泪俱下，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些钱财。 余青青：“……” 糊弄鬼呢。 他们明明大声密谋着要找人当替罪羊。 而且都这种生死危急时候，居然还在想着要见者有份平分钱财。 简直无药可救。 于是余青青手中微微凝聚内息，随后便将沉甸甸的包裹扔到房梁之上。 “那这样吧，你们自己做的孽，自然是要自己还回去。” 余青青又掌心用力，将这两人掀到身后的暗室中去。 此刻火势稍大，浓烟渐起。 “这门我也不会关，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毕竟你们也说了，只是暂时被钱财迷了心窍，那些钱财就让它们毁了算了。” 余青青说完便转身离开。 暗室内较为开阔，纵然如今起了火，但若是这两人全力以赴往门外冲，时间上不仅来得及，甚至还绰绰有余。 余青青甚至连门都为他们敞开着。 要逃出去轻而易举。 但是世界上最不能考量的就是人心和贪欲。 火舌已经窜起，瘦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兮兮看着房梁上的包裹道：“阿大这可如何是好？那里面可是有咱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积蓄啊！” “要不我们先跑吧，还是活命要紧。” “跑什么跑，就算活着逃出去了，咱们没有钱照样会被那些人欺凌践踏，一辈子都只能当人家的护门狗！” 瘦猴双眼猩红，他气喘吁吁骂起来。 “你忘了先前咱们受的委屈了？要是有钱，那怡红院的姑娘们，还不是任由老子消遣，咱们想去哪就能去哪！” 他们已经穷怕了。 宁做饱死鬼，不做饿中狗。 就连好不容易找到的端王府美差事儿，都要付之一炬。 壮汉还是有些犹豫道：“其实我身上还有一片金叶子，拿着它，咱们短时间内可以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重新开始……” “废物，重新开始又能怎么样？！” 瘦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 身后浓烟呛得他连连咳嗽。 “你难道还想被人当牛马一样使唤，动辄就要挨打吗？一片金叶子怎么可能够用！” 已经见识过那无数金银，瘦猴已经不再满足金叶子。 “我们起码要做腰缠万贯的大户人家，要买很多很多下人给咱洗脚侍候，外边的姑娘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天天都吃山珍海味！” 瘦猴情绪越来越激昂。 他已然幻想出自己就是人上人，能够肆意奴役其他人的场景。 “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 “……帮。” 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先偷走这些银钱再跑路。 于是壮汉在底下做人肉梯子，瘦猴就这么踩在他肩膀上，两人借助着摇摇欲坠的桌子去拿房梁上的包裹。 此时浓烟也越来越大。 只见火舌已经窜至房梁之上，身后甚至已经快要看不见出去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瘦猴被浓烟呛的咳嗽不止，他一点点伸长手指去扒拉包裹，终于就要碰到它。 “老子拿到了！老子终于拿到了哈哈哈哈哈……” 瘦猴一把将那两个包裹死死揽过来，他狂笑不止。 仿佛怀中抱着整个世界。 但是变故也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只见其中一个包袱已经被火舌窜上，此刻忽然便灼灼燃烧起来。 瘦猴一时之间被烫到胳膊，但他还是死死抱着不撒手，脚下一个不注意，两人便齐齐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非但如此，此刻地面上已经爬满了烟雾。 身后书柜也就是在这时候“轰然”一声倒塌。 “阿大——” 瘦猴眼睁睁看着粗布短衫的男人被砸死在书柜下面，一团血肉模糊。 “救我……救……” 粗布短衫的男人整个人都被大火焚烧得惨叫连连。 瘦猴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 他本已经伸出手来，在最后一刻却还是缩了回去。 内心有个声音鬼魅般在告诉他，这些钱财还不如一个人独吞，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阿大，是我对不起你。” 瘦猴眼睛里落下血泪来。 随后便看见那粗布短衫的男人彻底没了声息。 他呆愣愣看着这一幕，但很快随着身后木头接二连三倒塌，连他的左腿都被燃烧的木头砸伤。 一个人要瘸着腿要逃出生天已经足够困难。 但瘦猴却还要背着那两个极为沉重的包袱往前爬。 地上满是拖曳血痕，男人咳嗽带血，双眼赤红又阴狠。 “老子要做人上人，要让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求我……” 他死死抓着那连个包袱不舍得松手。 甚至不愿意丢掷一部分金银财宝。 “阿大你放心去吧，这些钱我会替你好好享受……啊啊啊啊！！！” 他忽然惨叫一声。 又是一块木头落下来，此刻正好砸在男人后背。 瘦猴此刻奄奄一息看着大门，他吞咽下血水，却还是死死抓着包袱不肯松手。 他喉咙滚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此刻却只能眼睛瞪大，拼命看向外边光亮处。 …… 不久，余青青看见那禁地被毁于一旦。 火光照亮半边天，却无一人出来。 第140章 再现魂盘 “不好是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这是怎么回事，那里不是王爷的书房吗？” “你们几个快点带人过来，速速跟我过去看看。” “里面有王爷设下的禁地，肯定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爬进去，想要浑水摸鱼！” “……” 只见管家正带着不少人神色匆匆赶往书房，非但如此，他甚至顾不得里面浓烟滚滚到火势汹涌的情形，三番两次想要直接冲进火海里。 “别拦着我……” 下人们却都纷纷不听劝，用身体阻挡他。 “管家您务必要保重身体，哪怕遇到什么大事也不要自寻死路啊！” “是啊是啊，虽然王爷如今生死不明，但是也没准儿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人活着，您要是死了，可叫我们如何是好？” 余青青看见不少下人都在阻拦他。 但很奇怪的是，那管家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神色之间更加仓皇失措。 要不是有人拦着，恐怕他真的就冲进了火海里面。 这就很有意思了。 “你们几个赶紧松开我，都快些过去灭火啊！” 管家狠狠扇了其中一个人一巴掌，他看起来是生气极了，不再有往日的平易近人。 甚至不管不顾别人的劝阻，想要再度冲进火海中。 “这禁地事关重大，若是里面的东西真的毁于一旦，别说是我了，到时候就连你们全部都得死。” 他抬头死死盯着里面的浓浓大火，十分提心吊胆。 其他人面面相觑，自然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毕竟管家连卖身契都已经归还给了他们，也就是说他们如今相当于自由身，从今往后想逃到哪里就去哪。 难不成还有人会追杀？ 小福子壮着胆子问了句：“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知道您这样费心精力，若是管家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进去帮你拿出来。” 他长得人高马壮，力气也非常大。 最主要的是，当年是管家给了他一口饭吃，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小福子现在才一直跟在管家身后。 “不行，我也得去，我必须得跟你一起进去才放心。” 管家皱着眉头指挥。 “你们几个，现在继续多找些人过来灭火。” 原本王府里就没剩几个人，如今已经全部都集中在这里，手里拿着大锅铁盆从池塘里舀水扑火。 很快余青青就看见火势逐渐衰微，直至于彻底熄灭下来。 而那管家也是第一时间就和小福子一起进入书房。 “其他人在外面候着，有什么情况就赶紧进去通知我。” “是。” 余青青想，约莫里面还有一些她所不知道的玄机。 于是在管家和小福子进去以后，余青青换了一副人皮面具，佯装成男子模样混入其中。 还特地往脸上抹了几把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不成样子。 她抹着眼泪大喊一声道：“管家你若是冲进去出了什么事情，那我也不要再活啦！” “你们都赶紧让开，我一定要进去救管家，小福子都可以，我也可以做到！” “若是管家出了什么事情，我也绝对不会独活。” 说完她就往前跑。 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甚至不自觉为余青青让出一条路，有些下人见状还很是愧疚。 “这男的和小福子一样，还真是个有血性的兄弟。” “因为管家真是个大好人，不仅将卖身契还给了我们，而且平日里就对许多人都很好，我记得那小福子就是他救回来的乞丐。” “不过刚才那个男的，我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害，肯定也是之前管家随手救的人，所以他才那么情绪激动，甚至不顾生命危险，要进去救管家。” “那确实是，纵然现在大火被扑灭了，但是谁都不知道里面究竟什么情况，火苗很有可能会再燃烧起来。” “像我们这种有家室的人，根本不敢随随便便去救人，我八十岁老母还等着我照顾。” “我也是。” “那两位兄弟可真是忠诚。” “……” 闲聊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余青青在浑水摸鱼。 不但如此，她还成功混了进去。 只见一片灰烬之中，原先书房里的机关已经被彻底打开，漫长甬道也都是被火烧过的漆黑痕迹，此刻被风呜呜呜穿过有些渗人。 随着越往里走，也就越能闻见暗室里面的烧焦味道。 余青青看见地上有两具骸骨。 “这俩人好像是……好像是阿大兄弟。” 小福子吓得连忙倒退几步，他有些震惊地指着那两具身体。 “而且他们手里拿着的，不会就是从禁地里偷出来的钱财吧？” 只见瘦猴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焦炭，但是指骨还死死抓着包裹残片，地上满是散落的金银珠宝，此刻也都如同被废墟般被灰烬掩埋。 “这两个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真是活该自寻死路。” 管家冷哼一声，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扪心自问，素日里对王府里的下人从来都是尽心尽责，更不会克扣一分工钱。 谁知道这两个人竟然会忤逆命令，直接就去了禁地盗窃金银珠宝。 “幸好这里面的东西没被他们发现。” 管家边走边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虽然火势已经被扑灭，但依旧浓烟呛人。 他指了指前面被熏成漆黑的墙壁。 “小福子，你用点力气使劲把它推开。” “是。” 随后就看见身高体壮的男人将双手缠绕住湿润毛巾，然后再覆在墙壁之上，卯足了力气往前推。 只听见“砰”的一声。 余青青看见那堵平平无奇的墙，猛然间便轰然坍塌，随后便彻底露出另外一方暗室。 而管家见状更是立刻就冲了进去。 他额头冷汗淋漓。 “希望里面的东西没事，否则我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砍的。” 小福子也从来没见过管家这般谨慎恐慌的模样。 在他心中，管家向来都是沉稳冷静，唯独这一次惊慌失措到恐惧。 所以说这里面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甚至如果丢失的话，没准真的如管家所说，整个王府的人都要陪葬。 两人迅速便进入了暗室。 余青青也小心翼翼紧随其后。 然后她便看见了偌大房间里设置了一个高台，而高台之上还有一个幽蓝色罩子，里面竟然放着一个赤红无比的魂盘，看上去极为漂亮。 这东西余青青无比眼熟。 因为之前她就是利用魂盘，才能在幻境之中顺利找到裴昭霖。 但是她没有想到，当王府里面居然会藏着两个魂盘。 而且当时的红衣女子阿音，竟然没有发现它。 “管家，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福子小心翼翼地从罩子里取出魂盘，只见上面雕琢有飞龙游凤，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指针，此刻已经毫无反应。 最下面是一个红色宝石，璀璨耀眼极为蛊惑人心。 小福子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差点沉浸进去。 “这玩意儿好生漂亮，而且最奇特的是，圆盘背后还用罩子盖着一个小火苗。” 就是可惜此刻火苗已经彻底熄灭，就像它只是一个摆设似的。 “造孽啊……” 管家捧过魂盘，忽然便落下泪来。 第141章 拿到魂盘 “这是咱们大周的魂盘。” 管家捧着赤红璀璨的圆盘，用枯老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背后的玻璃罩子。 他看见里边的火苗再无生机。 “非但能预测皇帝的方位，还能感应到死生祸福。” 管家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已经几近哽咽。 “——大周皇帝真的薨了。” 指针寂停，火苗偃熄。 所有一切都是回天乏术。 他神情也像是瞬间沧桑了几十岁，整个人的手指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意思？” 小福子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毕竟就算这玩意儿真的神乎其神，能预测大周皇帝的死生祸福，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就连余青青都觉得有些诧异。 裴晏端竟然连大周皇帝魂盘都能搞到手，他要不是被冥王背刺，说不定还真就成为了下一任君主。 哦不对，应该说他上辈子步步为营，还真就坐上了那九五至尊之位。 结果裴晏端这辈子失心疯一样，在余青青出走以后，他居然真的鬼迷心窍到相信宋婉卿的话，联合冥王谋逆。 最终落得个被人背刺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意思就是，咱们端王府真的要被抄家了。” 管家眼眶通红，他在这偌大王府呆了几十年，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不管有多少人说裴晏端可能已经死在了外面，但是管家从来都是抱着一丝希望，守着端王府，想要等裴晏端回来。 众人皆知四皇子即将登基，他也向来和裴晏端不和。 但是管家从始至终都认为，起码为了皇室颜面，四皇子也不会对端王府赶尽杀绝。 但是当他看见这魂盘枯死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晚了，尽是回天乏术。 “王爷被红衣女子威胁时，他曾暗中给我留下过一封信，他说若是陛下如果真的驾崩，且他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便叫我从此往后销毁魂盘然后离开，端王府也将不复存在。” 管家霎时间涕泪纵横。 他从未想过竟然会成真。 “小福子你走吧，和他们一起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管家手拿着魂盘，老泪纵横看向这周围的环境。 “四殿下为了这魂盘，也一定会将端王府翻个底朝天，届时算上从前的恩怨旧恨，这里恐怕真会不复存在。”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主子裴晏端，竟然会真的拿到魂盘。 “那……那你呢？” 小福子愣愣地看向年迈老人。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此刻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管家摇摇头：“我留在这里跟王府同生共死，就在这里等王爷回来。” 哪怕没有任何人愿意等，他却不会离开王府半步，也坚信裴晏端不会死。 小福子挠头：“可是我觉得您完全可以找个安全的庇护所等他回来啊，何必留在这里自寻死路。” “……” 余青青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戴上另一副面具，随后轻轻松松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是冥王大人的手下，特意奉命来取裴晏端首级。” 余青青手中长剑出鞘，眨眼之间她便已经将那魂盘收入怀中，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她还佯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嚯，这么宝贝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着献给冥王大人。” “至于你们两个，可曾知道裴晏端的下落？他从我们手下逃脱之后，被几个神秘人所救，肯定会来找你。” 余青青用剑尖指着管家。 “毕竟早就从他身边打探过，他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 “给我说出来，他究竟人在何处？不说的话，我立刻就让你脑袋搬家！” 她杀气外露，一副铁血无情冷酷杀手的模样。 这话直接让那两个人惊呆了。 “你是说……你是说王爷还活着？” 管家的重点显然不在自己的命这里，他更为在意的是裴晏端。 随后他便哈哈大笑，做出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 “你要杀要剐随意，我是绝对不会出卖王爷的任何消息。”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完全是做好了一副赴死的准备。 余青青只觉得裴晏端配不上这样的忠心耿耿的仆人，但她必须得为老管家留一线生机和希望。 因为这是从前余青青欠他的。 从前在她任务失败，被关进水牢中受惩罚的时候，只有管家会偷偷摸摸在窗户那里放下馒头。 后来观察久了她才发现，原来不论是水牢里关的是谁，老管家都会在窗户那里放上吃的。 可能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但对于余青青来说，漆黑水牢中，能吃到一口新鲜热乎的馒头，不亚于雪中送炭。 这份恩情她记了数年。 至于裴晏端，他根本不配得到这样好的管家。 “哦，那你便受死吧。” 余青青眯着眼睛，话音刚落就做出一副准备杀死这两个人的模样。 但她忽然之间就捂住胸口，面上疼痛不止的模样。 甚至还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余青青一副愤恨不甘心的模样。 “原来冥王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这暗室里面，竟然真的被裴晏端下了能克制我们南燕秘法的药。” “等我找到解药回来，一定会屠尽端王府！” 话音刚落，她便点住了两人穴道，防止他们跟上来。 然后余青青就捂住心口，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真的痛不欲生，多待一秒都会死。 随后她便带着魂盘从暗室里出去。 还佯装不小心掉下来一张写有冥王相关字眼的纸。 转身的刹那间，余青青就变了个脸色，完全没有方才那副凶神恶煞又痛到要死的模样。 她甚至还有闲心重新戴上刚才的人皮面具。 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冲进山洞里要救管家的男人。 “救命啊，大家快去救救管家，里面有冥王的人！” 余青青惊慌失措大喊。 “他们取走暗室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那可是王爷这辈子所有的财产！” 果然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都急冲冲跑了进去，有的人可能是想救老管家，但也有人是为了金银珠宝。 不管是什么目的，余青青最终都成功脱身。 她足尖轻点跃过纷繁杂乱的端王府，一路避开人群往的角落走，很快便回到客栈。 但是余青青刚打开门，忽然就被一个人死死抱住。 这怀抱紧到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第142章 京都商铺 余青青愣怔了片刻，她这才反应过来，抱着自己大腿的小萝卜头，可不就是先前留在客栈里的小男孩。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娘亲不会回来了呜呜呜呜……” 小男孩满眼泪痕，仰头看着余青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亲都不知道，我刚才脑子特别痛，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余青青：“……哈？” 老实说，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变成这小屁孩的娘，连脑子都还是茫然的。 但是那小孩儿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抱着余青青的腿，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样。 真是难搞。 “喂喂喂，先松开手，我可不是你的娘亲，别胡乱攀关系。” 余青青一手将他提拎起来，像是抓着小鸡仔一样轻飘飘的。 然后把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眼看着那小鬼又要哭出来，余青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还装出来一副特别凶狠的模样。 “提前说好，想待在我身边可以，但是只能叫我姐姐，不然的话就揍你，还把你扔进乱葬岗。” 余青青将人皮面具撕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鬼看起来年岁不大，竟然能认出来伪装后的自己。 “我现在可没跟你开玩笑。” 余青青非常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等你恢复记忆了，我到时候再带你去找你亲爹亲娘，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卖孩子呢。” 但是眼下如何处理这个小鬼还真成了个问题。 她从前也试过直接把他丢掉，但是几乎每一次这小鬼头都能准确无误找到自己。 嗅觉跟狗一样。 余青青想，约摸是这孩子体质特殊，所以才会被那巫山拿去做实验。 她想起来一开始捡到小鬼的时候，他满身血污，还死死抓着一个金色铃铛，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冥王手底下那群神经病，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也许是察觉到余青青说这话的时候相当严肃，也半点不带开玩笑的样子，所以小孩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他从睁开眼睛开始就将余青青当成了自己的娘亲。 虽然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不让叫，但是为了不被抛弃，叫任何称呼都可以。 “姐姐。” 小男孩胡乱把眼泪抹掉，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看向余青青。 “姐姐你别不要我。” 余青青：“……” 嚯。 果然还是叫姐姐好听。 “让我想想，既然当初捡到你的时候，你手里握着一个金色铃铛，那以后就叫你小铃铛好了。” 余青青摸了摸他的头。 “小铃铛怎么样？” “好听！” “……”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晚就要赶紧离开了。” 余青青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好包袱紧闭门窗。 端王府那里已经大乱，宋婉卿身死的消息恐怕也早就传到了天师府，她如今已经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为棘手的是飞光已经久久沉睡，她什么时候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眼下根本无法依靠她的力量。 三十六计走为上。 而在走之前，她要做的是收回他们余府在京都的商铺。 “小铃铛，你在这里守好包袱，无论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等我回来再说。” 余青青干脆利落地换上另外一副面具，眨眼之间便变成了老管家的模样。 而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从裴晏端暗室里面找到的地契，当年他们余府在京都之内设置有三家商铺，都是极为繁茂的丝绸生意，甚至会给皇室进贡。 其他地契都分散在燕国甚至北海，难以想象当年她阿爹阿娘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但是眼下京都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即便她将商铺收回来，最终也会被皇室瓜分殆尽。 他们这么多年已经分食的够多了。 也是时候该还回来。 “娘……姐姐，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 小铃铛抱着一个大包袱，眼巴巴看着余青青。 他潜意识里很恐惧被抛弃的感觉，似乎只要做个乖孩子，就不会被抛弃。 余青青挼了挼他的头，头发蓬松柔软，像极了摸狗头。 随后她便转身离开。 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就是要趁着现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余青青才能浑水摸鱼。 但是余青青没有想到，京都仅有的那三家商铺，居然会堂而皇之不要脸。 彼时的余青青换好了衣服，正以老管家的模样去收钱，结果那三家商铺的掌柜，竟然全部都联合起来不让余青青进门。 只见那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颐指气使地拦着余青青。 “我们料定您这几天肯定会过来收回商铺，果不其然还真来了。” “但是今日管家你可别想从我们这里拿走一两银子。” “毕竟那裴晏端死都死了，这些商铺按理来说也应该归我们所有。” “就是，更何况如今四皇子即将登基，他也早就说过会多多照顾我们，到时候我们仨就是天子脚下最大商铺，端王府算个屁。” “这以后还有没有端王府，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 这几人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副就是不给的无赖样子。 余青青：“……” 她倒是没想到树倒猢狲散会来得这么快。 也没想到人能够无耻到这种程度。 “只要地契在我手上，这些商铺就不可能归你们所有。” 余青青缓缓掀开眼皮看着他们。 “而且端王府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每年给你们的酬金都是其他人的五倍不止，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们竟然也会变得这般狼心狗肺。” 余青青看过契约，裴晏端每月都会给这些人一大笔钱财，早就超过了寻常人家。 她漫不经心道：“你们就不怕那四皇子登基后，直接将这些商铺据为己有吗？” 按照四殿下和她母妃的脾性，到时候这些商铺绝对会落入自己手中。 她这话说完，几人确实沉默了会。 “呸，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为首的男人穿着孔雀绿的衣裳，五颜六色的搭配像只扑棱蛾子。 他高高在上冷哼一声。 “四殿下早就承诺过我们，到时候这商铺是三七分，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根本不用再把赚来的所有钱都交给端王府，不像端王府，每月只能领那么一点俸禄。”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尽管四皇子还没有登基，但是在他们眼里已经跟天子没有什么两样。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人很难再保持初心。 “兔死狗烹的道理，老管家您应该比我们清楚。” 扑棱蛾子轻轻摇晃着扇子，嗓音里满是嗤笑。 “毕竟自从这裴晏端死了以后啊，我们可是早就听说了，端王府里的下人们可是跑得跑散得散，全部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喽。” 其他人听到这里更是讥笑连连。 “是啊，听说连那余青青都已经背叛了裴晏端，转身去跟了逆臣贼子裴昭霖，她从前对端王可是最为忠心耿耿。” “依我看呐，老管家您也不如尽早投了四皇子。” “要不然的话呀，等到了抄家的那一天，您老人家恐怕跑都来不及。” “……” 一时之间众人都在大笑。 不仅如此，后边儿还来了无数打手。 余青青看了一眼：“所以你们这是摆明了不归还商铺资产是吧？” “这叫什么话，这些明明都是我们的商铺，你也不过是一个管家罢了，有什么资格替裴晏端收钱。” “就算地契在你们手里也无所谓，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候整个京都都是四皇子所有。” “别说是地契了，就是裴晏端站在这里，到时候也不敢吭声。” 扑棱蛾子挥了挥手，身后那群打手便站了出来。 “老管家，念在您当年对我们还不错的份上，我们如今就只是好言相劝。” 他眯了眯眼睛。 “但若是您执意要收回商铺，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扑棱蛾子话音刚落，那些打手便已经将余青青团团围住。 大有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第143章 新来穿越 “既然事已至此，那我还是先回去吃饭吧。” 余青青老神在在地捋了捋胡子，佯装失望痛心地叹了口气。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要是万一这商铺被眼红之人毁了，那可就真是付之一炬了。” “毕竟先前还有端王殿下护着这里，要是没了他，这消息一旦放出去，你们可就难保要出事。”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毕竟这商铺在京都之内，向来被很多人眼馋。 如果裴晏端一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光是四皇子那般野心勃勃的人物，就足以把他们三个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些就不劳您操心了。” 扑棱蛾子理了理他那孔雀绿的衣裳，十分高傲地阴阳怪气。 “毕竟您如今都年过半百，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长命百岁，可别像自家主子那样早早死于非命。” 话刚说完，他们就做出一副要撵人的架势。 而余青青呢，也拄着拐杖走了，她甚至还能听到身后的嬉笑声。 “那老家伙终于走了，从今往后这里就归我们所有了。” “裴晏端都死了，王府也早就四散，真不知道他还在那里待着做什么。” “还恬不知耻过来收商铺，他也不过就是个管家罢了，凭什么敢蹬鼻子上脸。” “走，哥几个去怡红院逛逛。” “……” 眼看着那几个人终于走光了，余青青转身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余青青本来只是打算收回商铺盈利作为日后的积蓄，并不打算真正要回商铺，毕竟京都并非久留之地，她如今早就成为了众矢之的，要经营商铺难之又难，还不如交给他人打理。 但是这三个人很明显得了便宜还卖乖。 非但没有任何感恩之心，甚至还能反过来咬人一口，今日裴晏端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这几个墙头草根本不知道信任。 而余青青的原则向来是，她的东西如果不想给，哪怕是得不到，也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她撕下了人皮面具，重新带上先前的恶鬼面具。 还是龇牙咧嘴的恶鬼面具比较适合她。 余青青悄无声息地去往商铺后面，她足尖轻点顺着墙头便翻到内院里。 这里原本是她小时候经常玩闹的地方，那时候娘亲总会摸着她的脑袋瓜，给她讲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譬如说嫁给落难书生的姑娘们，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原来时间已经过得这样快了。” 余青青漆黑眸子低垂，随后便沿着只有她清楚的小路，直接来到了仓库。 这里是三家铺子共同经营堆放丝绸的地方。 只见外面不少人把手巡逻，由此可见事关重大。 毕竟一旦仓库出事，那么整个商铺都会损失惨重，而这三家商铺又绑定在一起，所以仓库才会成为重中之重的地方。 但就在她准备前往仓库的时候，忽然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柳映玉吗？” 只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身着艳红色衣裳颐指气使指着对面的少女。 “你不过区区庶女而已，怎么配跟我抢布料？” 余青青定睛细看了一眼。 可不就是从前那个趾高气扬的柳如雪，她那身嚣张跋扈的气势依旧不减当年。 余青青想起来之前姬玉说的话，柳如雪被性情大变的庶女妹妹摆了一道后，不仅导致她和柳丞相关系破裂，甚至柳丞相还为了自身前途，将柳如雪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 个中缘由，谁都不知。 “原来是如雪姐姐，可这布料颜色粉嫩，乃为少女所穿，姐姐自从嫁给半百老人后，就连气色都变得人老珠黄了。” 只见名叫柳映玉的少女，一身碧绿衣裳很是清秀，她眉眼间满是戏谑讽刺。 “所以姐姐您买这身布料不太合适吧。” 少女这话摆明了就是讽刺柳如雪。 余青青闻言一乐，她倒是很久没有看见，能把柳如雪呛到这种程度的人。 原来柳映玉就是那新来的穿越女啊。 看起来确实和从前判若两人。 她这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用姬玉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乐子人。 此刻柳如雪果然被激怒了。 “你这个小贱人怎么敢如此骂我！！！” 柳如雪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脾气，她的怒火说来就来，此刻更是直接使唤着身后两个丫鬟。 “你们两个，赶紧过去给她掌嘴！” “哦，我倒要看看谁敢。” 柳映玉似笑非笑拿起手中的腰牌。 “姐姐有所不知，四殿下约了我今夜去看花灯，若是我的脸有任何事情，恐怕到时候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呢。” 她手中的腰牌赫然写了个“四”字，正是四皇子的贴身物品。 余青青撑着下巴打量那个少女。 她确实不简单。 竟然在短短数日内，连四皇子都能攀上关系。 但柳如雪可不会顾及这些，毕竟在封建王朝里，嫡庶尊卑贵贱分明，即便是有四皇子撑腰，她如今要打杀一个庶女依然是如同杀鸡杀狗般轻而易举。 “……那又如何？！” 柳如雪手中长鞭忽然便扬了起来。 第144章 苦肉之计 “应该不会打吧，毕竟柳映玉如今可是有四殿下罩着。” “难说，那柳如雪可是远近闻名的恶女。” “这一鞭子下去，那女娇娘恐怕会受不了。” “……” 其他人都在低声细语。 而余青青从前也在春猎场见识过这鞭子的力道，险些将一个下人打的惨死，最后皮开肉绽半死不活。 那穿越女看上去娇滴滴的，若是几鞭子抽下去，恐怕不死也得残。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旁边其他人更是不敢动。 毕竟一个是嚣张跋扈的柳如雪，另外一个是跟四皇子走得极为亲近的柳映玉。 这俩人全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 “啪——”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那红色软鞭已经扬了下去。 那碧绿衣裳的少女一时间躲闪不及，脸颊便忽然出现一道血痕。 若非是她扭头躲了下，恐怕现在整张脸都会被疤痕贯穿。 “你！” 柳映玉怒不可遏，她捂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真的会对自己动手。 她近日确实是想故意惹怒柳如雪，但是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真的敢动鞭子，甚至还划伤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脸。 低头时，手指上果不其然有血滴。 余青青很有意思地瞧见柳映玉眼睛里的算计，很明显少女并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菟丝子。 这个柳映玉很明显要比柳如雪技高一筹，也更加能够忍耐。 只见她捂着脸颊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你何必要对自家姐妹这样下手狠辣，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你对我这样冷漠无情？” 柳映玉边说边用眼神光瞥了眼门外，只见依稀有男人正站在那里。 于是她哭的更加大声。 余青青只看了一眼，便瞬间明白这少女想打的是什么主意。 门外边站着的可不就是四皇子。 穿越女很明显就是想玩苦肉计。 “……你也配跟我称做姐妹？！” 柳如雪听到姐妹这两个字，瞬间怒上心头冷笑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她死死捏着长鞭指着穿越女。 “当初明明是你那个下贱娘亲害死了我的娘亲，你们也早就被赶出了丞相府，若不是我不计前嫌将你接回来，你安能有今日？” “但是你这个贱人不仅在我爹身边煽风点火，还设计让我父女二人分崩离析，甚至爹爹还将我下嫁出去！” 柳如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不明白这个庶妹为什么不过短短数日而已，就突然变了个性格，还能够将爹爹轻松拿捏。 “原来从前你那软弱无能的样子都是装给我们看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不是？” 柳如雪冷冷看着她。 “我告诉你，像你这样低贱卑微的庶女，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人上人，骨子里都是轻贱下作。” 柳如雪骂人的话一向很难听。 而她自从嫁为人妇后，性格更是如同泼妇一般。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 柳映玉的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你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庶女罢了，怎么可能让您跟爹爹关系不和，也更不可能插手你的婚姻大事啊。” 碧绿少女落泪的时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商铺里不少男客都忍不住生出一番想要保护的心思。 “是啊，一个庶女而已，怎么可能做到如此。” “再者说，柳如雪向来嚣张跋扈惯了，是她欺负人才有几分道理。” “肯定是柳如雪又在冤枉人，她先前不就是三番五次害那个端王府里的余青青来着，还闹到了圣上面前，真是丢人。” “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这种恶女真是给丞相府丢人。” “今时今日早已不同往昔，如今的丞相府早就没落喽，四皇子上台以后，早就联合好了将军府和天师府。” “柳丞相如今可是空有官职没有半点实权。” “……”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虽然小，但足够传到柳如雪的耳朵里。 宫变那日，随着裴晏端生死不明，丞相府也彻底倒台。 昔年她为之骄傲的权势名利，全部都化为乌有，连带着父亲如今都不待见自己。 柳如雪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身如浮萍，无所依靠。 但她向来骨子里有股傲气，所以即便是虎落平阳的地步，也半点不见灰头土脸的样子，反而将自己收拾得愈发精致。 “即便我丞相府没落了，也不是你们这群贱民能肆意评判的！” “再看下去，小心我一个个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柳如雪站得极为笔直，她眼睛一个个扫过那些嗤笑讥讽的看客，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所有人都知道这疯子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散了散了吧，这女人向来心狠手辣，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事。” “就是可怜那个柳映玉，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来身布料而已，竟然还挨了顿打。” “恐怕待会还有她好果子吃呢，真是太惨了。” “四……四殿下？” 众人之中，忽然有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 只见门外依仗非凡，四皇子车撵停在外边，而他本人正看向商铺。 很明显这是正好撞见了。 “你们都先出去。” 男人嗓音温柔，他本就气质文雅，说话时也极力装出一副仁君的模样来。 但是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男人变彻底变了个脸色。 只见他阴沉着脸走到了两人面前，然后一把拉过柳映玉，将她护在身后。 “柳如雪，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宫的人都敢动！” 四皇子嗓音冰冷，摆明了是要兴师问罪。 而柳映玉呢，就缩在他怀里，仰头楚楚可怜看向男人。 “殿下不要这样……都是我的错……姐姐想要这布料，我不该和她顶嘴，应该给她就是………” 从这个角度看，柳映玉即便脸颊上有红痕血迹滴落，也并不影响美感，甚至为她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意味来。 四皇子：“不要怕，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说着说着，男人还忍不住用手指为她擦去眼泪。 两人紧紧抱着，完全旁若无人。 余青青：“……” 好家伙。 她得找个地方洗洗眼睛。 至于柳如雪呢，她这脾气自然就更加不能忍了。 “殿下休要信这个小贱人的话！” 柳如雪恨不得现在就再给柳映玉脸上抽几鞭子。 “这布料明明是我早就预定好的，是她抢我的东西，而且嫡庶尊卑有别，她怎么配跟我抢？” “而且她性格变化这么大，一看就不像是从前那个柳映玉。” 柳如雪越说越激动。 “我怀疑她是假冒的！！！” 如果是从前的那个柳映玉，惹了骂也不敢还嘴，而且对于自己娘亲所做的错事，她会觉得愧对柳如雪。 所以不管柳如雪对她打骂如何，她都不会还手，只会乖乖忍让。 但是谁知道这丫头自从落水以后，就此性情大变。 要么是扮猪吃老虎，要么就是这人根本不是柳映玉。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柳映玉哭哭啼啼地揽着四皇子脖颈，然后边哭边摇头。 “殿下相信我，我只是不想再忍让了而已。” 这话刚说完，她还特意露出一小截皓腕，假装非常疼痛的样子。 “因为姐姐从前欺负我实在是太过疼痛了，所以我才忍不住想要反抗……” “她竟然对你下手狠辣至此！” 四皇子抓住她的手腕，看得愈发心疼。 难以想象少女究竟在丞相府里受了多少罪。 然后四皇子便冷冷看向柳如雪道：“你这个毒妇，向来嚣张跋扈惯了，看来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既然如此，本宫便替柳丞相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侍卫就已经准备动手。 “不是这样的……是她在撒谎！！殿下信我！” 柳如雪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女手腕上的伤口。 这些伤根本就不是自己弄的！ “我就算要伤她，也不会用开水烫手腕，顶多用长鞭抽两次……” 但她话都没说完，就已经被侍从们左右摁住了身体，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压根动弹不得。 是很屈辱的姿势。 随后便有一只鞋履不紧不慢踩在了柳如雪手腕上。 余青青耳朵灵敏，很清晰听到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声。 在这闷热天气里格外瘆人。 第145章 断她手腕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撒谎放肆。” 四皇子脚下微微用力，柳如雪便惊声尖叫起来，她痛得额头直冒冷汗。 “既然你让映玉的手腕受了那样重的伤，那这便当做是赔礼道歉好了。” 男人手中折扇轻轻摇晃，眼眸极为残忍。 四皇子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嗤笑一声。 “对了，你不是口口声声嫡庶尊卑贵贱有别吗？按照分位来看，本宫倒是有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能力。” 余青青漆黑目光极为平静。 她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就算柳如雪是嫡女，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臣子之女，更别说柳丞相如今失去权势，早就被架空了权利。 焉能反抗皇室贵胄。 最为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即将上位登基，到时候他便是一国之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是上辈子的余青青，也是裴晏端一句话的事，她就能被活活烧死。 “殿下冤枉啊！！” 柳如雪痛到冷汗淋漓，偏偏她被侍卫们摁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看见那双脚一点点碾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恍惚之中看见了旁边柳映玉微微含笑的脸。 这个贱人就是故意在算计她！ 但是无论柳如雪如何挣扎求饶，四皇子就是不管不顾，甚至大有一种要将她的手腕断掉，来给那个贱人赔罪的架势。 她自小就是世家女，一辈子嚣张跋扈惯了，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 柳如雪颤抖着嗓音问：“四殿下，你难道就不怕得罪我们丞相府吗？” 就算她爹如今势力衰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爹开国元老，位列三公，即便是先皇在世，也会对我们丞相府礼让三分。” 结果没想到柳如雪刚说完这句话，踩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反而更加加大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 剧烈疼痛传来，柳如雪惨叫连连。 “你不说这句话还好，但提到你爹以后，反倒更加让本宫不悦，即便是丞相又如何？” 四皇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待本宫登基照杀不误。” 这么多年来，丞相、天师、大将军他们三权鼎力，权力大到连先皇都极为忌惮，但偏偏奈何不得。 他迟早有一天要清理干净这群人。 “你……” 柳如雪听到这句话以后愣在了原地。 她根本没有想到，四皇子早有除掉丞相府之心。 然后就是钻心的疼痛。。 眼泪混着血水汗水一并流下来，嗓音哭到哽咽沙哑，直到最后连眼泪都流尽了，所有人都一直冷眼旁观。 就连柳如雪带出来的那些个侍女们，都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人人都知道自保的道理。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反抗压根没有一点用，她忽然之间便大笑了起来。 “柳映玉，你还真是好大的本领，原来步步为营那么久，就是为了在今天彻底毁了我。” 柳如雪的两双手血肉模糊，此刻已经全部断掉，宛如废人一般。 “姐姐不要冤枉我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对你做什么。” 柳映玉哭哭啼啼朝她走来，她身似弱柳扶风，此刻手里拿着帕子想要帮助柳如雪包扎伤口。 “都怪我不好，让殿下误会了你。”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余青青看见了那碧绿少女弯腰时候的莞尔一笑。 还有她低头时的耳语。 柳映玉说：“你这双手曾经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刺绣女红也从来不甘心屈居人后。” “可惜呀，恐怕你这双手以后，连怎么拿筷子都成了个大问题呢。” “……贱人！” 柳如雪闻言死死挣扎着想要咬人，她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但换来的却是另外一顿毒打。 这下子她彻底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来人，将她送回去，不得再叫柳如雪出现在本宫面前。” “是。” 话音刚落，便看见五大三粗的侍卫们，将柳如雪五花大绑带了出去。 而她那些婢女们更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出了今天这种事情，骄傲嚣张如柳如雪，这辈子都不会在京都抬起头来。 余青青摸了摸下巴想。 柳映玉这招确实杀人又诛心，恐怕柳如雪很有可能就此轻生。 但她实在想不明白，穿越女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眼看着这场闹剧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已经从商铺里离开，余青青伸了个懒腰，起身继续往仓库那边走。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余青青总觉得穿越女刚才似乎看了她一眼。 身后也有被跟踪的气息。 第146章 系统现身 “这跟踪还真是相当暴露。” 气息紊乱不说，脚步也沉重杂乱。 一看就是普通人。 于是余青青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但却是往相反的地方走。 仓库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巷子，这里面纵横交错，最是容易让人看花眼，但余青青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巷子简直了如指掌。 就在察觉到身后之人即将追赶的刹那间，余青青足间轻点，转身飞身上去屋檐之上。 不久后，巷子里果然出现那个碧绿衣裳的少女。 “奇怪……明明看见她在这里啊。” 说话的人正是穿越女。 余青青看见她以后，撑着下巴漫不经心观察这个少女究竟想要做什么。 明明方才穿越女和四皇子一起出了商铺，怎么她现在又追着自己到了这里。 余青青很清楚地记得，她和穿越女从来没有见过面。 两人也压根没有任何交集。 这时候只见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穿越女突然小声嘀嘀咕咕，似乎在跟空气自言自语。 “系统，你会不会是搞错了啊，女主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应该早就死在浮屠塔里面了吧。” 柳映玉一边抱怨一边往回走。 “而且就算女主没死，她出现在这里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何况她武力值点满比我高很多，这要我怎么取代她。” “我还不如当皇后呢。” 柳映玉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自从她穿越到这里以后，就没怎么享受过古代生活，每天不是忙着手撕嫡女，就是要忙着算计怎么杀死女主取而代之。 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人家对手。 但如果成为位高权重的皇后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攻略完四皇子，辅佐他成为皇帝后，要杀掉女主简直轻而易举。 余青青闻言心中大为震惊。 虽然听不懂系统是什么意思，但“女主”那两个字姬玉早早就已经解释过了。 也就是说，穿越女的目标是想要自己做女主。 但是这本书早就戛然而止。 所谓的男女主都不过是虚幻泡影，从浮屠塔坍塌那一刻起，往后所有的剧情都是由自己掌控。 难道穿越女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都说过了，还不如让我先攻略一下四皇子他们几个男人，到时候等我成为了皇后，自然而然我就是女主嘛。” 柳映玉还在和系统对话。 “裴晏端都生死不明了，天道肯定会重新找另外一个人替代，四皇子肯定就是啊。” “而我都穿越了，肯定是新女主。” 但是柳映玉脑海里面的那个系统究竟说了些什么，余青青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碧绿衣裳的少女嗤笑了一声。 “系统你能不能别操心了，我到时候随便抄几首李白杜甫的诗，就能轻轻松松在这个时代成为才女。” “要论知识的话，她们这种古代社会的封建女子，又能拿什么跟我斗？我可是物理化生样样齐全，最重要还有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而且既然都穿越了，那我肯定要先搞男人啊。” “……” 余青青看见穿越女似乎是在跟那所谓的系统吵架。 只见她神情越来越不耐烦。 甚至气鼓鼓地将头上的发簪往地上扔。 “你要是再打扰我攻略四皇子，你那破任务我就不给你做了信不信？！” 柳映玉直接提起裙摆就往回走。 “那个嫡女我也根本不放在眼里，等过几日她肯定就会死，毕竟迂腐不堪的古代人这样看重名声，柳如雪都被羞辱到那种境地了，肯定会自寻死路。” 今天商铺之中，她就已经设计借刀杀人。 四皇子不但将柳如雪的一双手全部毁掉，还让那些暗卫们将她捆绑起来，绕着京都游行似的把她送回家，可不就是丢脸至极。 “我说过，我要做就做皇后。” “至于你说的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我是肯定不能忍受的。” 柳映玉冷哼了一声。 “所以我会让四皇子允诺，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是他不愿意的话，那我到时候就再去攻略其他人。” “反正这个世界帅哥那么多，再加上我有金手指，什么男人都能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 没一会，穿越女越走越快，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她火急火燎就要去追四皇子，看起来很是着急。 余青青：“……” 虽然很多话她并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余青青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柳映玉要做的是成为皇后，甚至是女主。 而这些恰恰是余青青最不想要的。 她死过一次，所以才拼命想要摆脱虐恋情深剧情控制，为的就是不再成为姬玉口中所说的“女主”。 像他们这样没有任何权势的普通人，即便是成为皇后，不但要和后宫女人争宠，还要时刻面临朝臣威胁。 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上辈子被困深宫就是前车之鉴。 姬玉说，她们那个时代没有王权阶级，更加没有一夫多妻，男女都一样可以上学堂。 所以余青青一直以为，穿越女应该也是和姬玉一样，向往自由平等。 而非进入人吃人的深宫做妻妾。 难道她以为有所谓的“金手指”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吗？ 不可能。 只要王朝阶级存在一日，女人就注定是被吃的那一方。 余青青漆黑眸光看向长空。 除非有朝一日，女人也能称王。 “既然四皇子那种蠢货都能爬上王位的话。” 余青青嗓音平静，她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纵横交错的掌纹。 “那么女人为什么就不能。” 姬玉说，她们那里就曾经有过女皇。 可笑的是，大周历朝历代都认为女人是不祥之物，整个皇室都没有女人为官，甚至公主们的作用也是送出去和亲。 余青青闭上眼睛，然后平静了下心绪。 饭要一点一点吃，路也要一点一点走，毕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毁掉商铺仓库，将小铃铛交给裴昭霖他们看管后，她还得去北海鬼谷找找这个世界的真相，找到能人异士愿意出手对抗冥王。 还有关于阿爹阿娘的事情。 ——譬如说他们当年怎么会跟北海扯上关系。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余青青缓缓睁开眼睛，她不再犹豫，足尖轻点飞身往仓库小路前行。 等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只见外边守着不少巡逻人员。 “你们几个都看紧点，最近京都动乱。” “害，刚才掌柜他们还在说呢，端王府的老管家前来收金，结果被轰了出去。” “依我看呐，肯定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毕竟裴晏端都生死不明，管家一把年纪也做不出什么事，怎么可能带人过来抢仓库。” “那是，他们不都说这几日端王府里的下人们都跑得差不多了，要抢粮仓估计连人手都凑不齐，还都是些老弱病残。” “最重要的是有四皇子撑腰，就算他们有地契也没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可是有未来皇帝罩着。” “……” 余青青居高临下观察着这些守卫。 她今天扮成老管家的模样前去收金时，本来就是做的两手准备。 如果那些掌柜心地善良人不错的话，余青青想将他们收为己用，替自己打理京都三家商铺。 但是他们不仁的话，也休怪她不义。 这三家商铺是她们余府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绝对不要落在这种人手里，为皇室赚取巨额利益后，还要反过来搜刮民脂民膏。 这是阿爹阿娘当年最讨厌的事情。 眼看着有些守卫打盹偷懒放松警惕，趁着换班的功夫，余青青悄无声息偷偷溜了进去。 不但如此，她还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 临走之前，余青青想在京都放场璀璨绚烂的烟花当送别礼。 第147章 准备离开 不过片刻而已，火苗席卷上丝绸锦缎的瞬间，便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之中倒映着余青青面无表情的脸。 她如今已经能够做到面对大火纷飞也面不改色，不再是那个看到火焰便会心生余悸的少女。 “阿爹阿娘，女儿不孝，这么些年来竟然一直让余府的商铺为他人做嫁衣裳。” 火光之下，余青青漆黑双眸盈盈水润，她嗓音又轻又低。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女儿也会重新开始生活。” 她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年轻时候是怎样的。 也会有一群朋友出生入死吗？ 会不会当年也遇到很多挫折。 北海鬼谷那样诡异的地方，阿爹阿娘都能将商铺开到那里，说明真的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也就是在余青青转身离开仓库的刹那间，不远处正乌泱泱赶回来一群人。 “走水了走水了，快去灭火！！！” “快去抢救里面的丝绸锦缎！那可是四皇子指明要上供的东西！” “这个如何是好，仓库要是毁了，因为我的乌纱帽可是要戴不下去了！” “……” 余青青定睛一看，来的不只有那三个掌柜，还有几个头戴乌纱帽的小官吏。 此刻全都眼巴巴看着那大火。 而余青青这时候也没闲着，她转身就准备去回手掏。 因着对这里十分熟悉，所以余青青速度很快便来到了商铺后院。 此刻几乎大部分人都已经赶到仓库救火，就连商铺都是一片混乱的模样。 而余青青轻车熟路就来到了后院一处偏僻房子里，还直接就摸索着打开机关，掏出来墙壁后面藏着的木匣子。 “这都多少年了，他们怎么还是把钱全部藏在这里面。” 余青青叹了口气。 看来扑棱蛾子他们，是真的笃定这商铺已经归自己所有，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抢走。 甚至连原先她阿爹阿娘用来藏钱的地方，都被他们据为己有，依法炮制用来放置银票。 “既然你们都不在，那我就拿走了哦。” 余青青说完这话，拿了银票就走，甚至连木匣子都一并带走不留给他们。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日暮。 余青青并没有急着立刻就走。 她先是将银票分好，给自己留了一部分后，将剩下的钱全部都拿出来另作他用。 她在京都生活了数十年，知道卖桂花糕的阿伯无儿无女，每天就靠着微薄收入养活他自己，还有捡回来的女童。 也知道那卖豆腐的妇人，一把屎一把尿要养活拉扯大孩子有多辛酸不易。 还有那些常年给官吏家种田，自己却被压榨到连饭都经常吃不上的农户们，有多勤劳质朴。 诚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恶人，但依旧也不乏好人，是千千万脚踏实地的淳朴百姓，构成了大周血脉。 余青青能做的事情很少。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温柔的风，将银票一张张偷偷压在了许多人的窗柩下。 再过一段时间，战乱四起，赋税只会越来越严重。 余青青很清楚自己所能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杯水车薪，也压根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但是起码能解决一些人的燃眉之急。 这样就已经够了。 “爷爷，你快看！！” 夜幕四合之际，有女童正手捏着银票跌跌撞撞跑向老人。 “刚才我看到一个漂亮姐姐，她把这个偷偷放在了窗户底下，是你跟我讲的神仙吗？” 女童嗓音极为稚嫩，她不谙世事地仰头看向老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钱……”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颤抖着手接过银票。 他赶紧开门想要找到孩子说的那个人。 结果茫茫夜色下，根本空无一人，就像真的是神仙下凡救济一般。 “谢谢……谢谢……” 老人喃喃自语，眼眶通红看向不远处。 只要有了这笔钱，他就能带着这孩子去治病，还能让她吃饱饭。 晚风很静，风也温柔。 余青青看见那俩人进入房屋后，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迅速动身前往客栈。 这两天京都之内已经发生太多事情，余青青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抬头正看见不远处火光照亮半边天。 像是极为璀璨盛大的烟花。 上一次看见这样漂亮的烟火，还是小时候阿娘给她放的，那时候他们还放了孔明灯，一起许愿的是岁岁年年。 余青青低声道：“再见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重归故土。 当余青青路过余府商铺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扑棱蛾子的叫骂声传来。 “你们给我再说一遍，那些钱怎么就突然丢了？！”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只有银票不翼而飞，仓库还失火，一看就是你们这群人故意的！” 扑棱蛾子骂骂咧咧。 “今天本来以为是别家商铺的仓库着火，我还得意洋洋想要看热闹，结果你们居然告诉我——” “是老子的房子塌了！！！” 余青青耸肩。 扑棱蛾子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148章 安梁之主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小铃铛紧紧跟余青青后面，他仰着头有些不解。 “明明姐姐说过，京都是你曾经长大的地方。”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很害怕离开故土，毕竟永远都不知道前方要面对什么未知数。 余青青：“去找一个故人，安梁王你知道吗？” “知道，他们都说他是恶鬼罗刹。” 小铃铛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感觉好可怕。” 余青青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黑心莲的名声还真是差劲到可止小儿啼哭，比恶鬼还吓人。 “放心，他可不吃人。” 她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 这小孩一路上特别乖巧，明明他浑身都是伤痕累累，但换药的时候，偏偏咬牙一声不吭，就像生怕被抛弃似的。 如今也只有把他交给裴昭霖，她才能稍微放心些。 总不能叫这小鬼跟着自己涉险。 “京都虽然是我长大的地方，但是人总不能一辈子拘囿在一个地方。” 余青青琢磨了下，上次进入浮屠塔以后，中途碰见了赶来这里的衡须子。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裴昭霖害怕她走火入魔出什么事情，所以特地让人快马加鞭请来衡须子。 那时候老顽童还指着她臭骂道：“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不让人省心，结果没想到这小子比你伤的还重。” 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的裴昭霖左脚都要踏进了阎王殿。 不仅整个人心脉俱损，那射入他胸口的长箭，甚至还带着剧毒。 难以想象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强行催动内息，用银针破了刀疤脸的玄铁功，完全就是在送死行为。 但那个时候余青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将裴昭霖交给衡须子带走以后，她马不停蹄便赶去了浮屠塔，设计诱骗宋婉卿。 直到宋婉卿身死，浮屠塔塌，暂时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余青青才松了口气，可以稍微缓一下。 也不知道黑心莲如今怎么样了。 按照老顽童的说法，救是能救活，就是恐怕得费些时日。 于是余青青带着小铃铛，几乎是风雨兼程，星夜赶路。 余青青是在三天之后，才到达的安梁。 彼时的茶摊铺子不少人都在谈论着如今的时局。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自从那大周新皇登基，闹的是满城风雨，无数朝臣都被接连贬谪或是赐死。” “不止如此，现在闹饥荒还有旱灾，新皇却增收徭役赋税，强召男子征兵去守边境，有些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便全都拉去做了苦力。” “新皇登基以后，咱们安梁恐怕很快也要遭殃。” “主要是那新皇对咱们安梁王裴昭霖恨之入骨，当初明明是燕国的人伪装王爷，在浮屠塔大开杀戒滥杀无辜，还是王爷便亲自登上了那浮屠塔解决，可不知道怎的，竟然和四皇子结下了梁子。” “据说是因为如今的天子忌惮安梁王实力，所以就视王爷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还说咱们王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呢，还真是放屁。” “如果没有安梁王，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恐怕还跟数十年前一样被那些个贪官污吏嚯嚯着。” “……” 关于裴昭霖这个人是好是坏，京都和安梁完全是两种说法。 余青青想了想，昔年裴昭霖自从接手安梁以后，便励精图治减税降费，甚至还修建了不少学堂，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去听夫子们讲学。 这么多年来，他对待贪官污吏铁血手腕，对待下层又是体恤民情。 所以即便他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但依然在安梁深得民心。 “姐姐，咱们要找的就是他们说的这个安梁王吗？” 小铃铛小声在余青青耳边说着话。 “怎么感觉京都那些人都很讨厌他，这里的人却又很敬畏他。”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铃铛对于那个明明从来没有见过的安梁王，心里却有一种浓浓的厌恶感。 即便只是听到他的名号而已，就心里很不舒坦。 就像是很久以前见过似的。 “喏，你自己也瞧见了，千人千面，有人说他好，也有人说他坏。” 余青青将一块儿油饼掰碎了，然后随手递给这小鬼。 “我也不多做评价，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到时候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黑心莲这人虽然看起来冷了点，但心肠确实不坏。 他还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想到这里，余青青就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裴昭霖如果发现，浮屠塔是被她摧毁的以后，会不会怒不可遏。 不管了，反正毁都毁了，要是他真的想动手，那余青青就立刻跑路。 她向来惜命。 但也就是在这时，只见茶摊旁边“砰”的一声，有人正大力将茶碗摔烂在地上。 余青青顺着视线看了眼。 嚯。 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 为首的男人身着孔雀绿的锦绣华衣，拇指上翡翠般漂亮的戒指一看就价值不菲，他面容阴狠眉眼狭长，就连手指都是细长泛白。 让人想到泡在水中的毒蛇。 而在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位，更是腰间环刀的锦衣卫。 余青青眯了眯眼睛。 他们全部都是来自京都的人。 连锦衣卫都能护在身侧，由此可见男人地位之高。 余青青对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印象。 “你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乡下人，没见识又胆大的人倒是多的很，竟然连当今天子都能肆意诋毁。” 孔雀男漫不经心地起身，目光一点点扫过方才谈论时局的众人。 “难怪裴昭霖那样的奸佞小人会嚣张自傲，原来是有你们这群眼瞎之人在背后夸赞，真是丢人现眼。” “也就你们这种没骨气的人，会去讨好那等奸佞。” “最后奉劝你们一句，不单单是安梁，就连这天下都是皇上的。” 他这话一出，在场其他人都感到气愤，谁都不知道这口出狂言的人是谁。 更有甚者直接就站起来骂骂咧咧。 “主要污蔑我们王爷！” “你小子有本事报上名来，不要在这里辱骂他人阴阳怪气。” “那四皇子品性不端人人皆知，他狼心野心篡位得来的权势，甚至还杀了先皇和兄弟，连朝中重臣都不放过，他才是小人！” “就是，要真说起来谋逆，恐怕还不知道是谁靠着腌臜手段上位呢！” “……”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慷慨激昂指着孔雀男。 毕竟如今天下动乱，民不聊生，而在四皇子上位以后，更是大兴土木加重赋税去兴建宫殿庙宇，惹得百姓苦不堪言，人人都心生怨恨。 四皇子上位本就名不顺言不正，手段也是极其下作。 不单单是百姓，就连其他诸侯都已经蠢蠢欲动，最近北境匈奴更是率兵来犯，大周早就大厦将倾。 只有他们安梁还算是偏安一隅。 “……你问我是谁？” 那孔雀男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 他懒洋洋偏头看向刚才问话的那个男人。 随即手指微动，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从他袖口飞出一道漆黑利器。 下一刻，那人便已经身首分离。 众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锋利无比的铁片，流星一般迅疾，划断了男人的脖颈。 霎时间血流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芋泥，整个画面极为恐怖。 男人还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杀人了！！！” “快走快走，有人要大开杀戒了。” “……”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恐无比，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孔雀男不是什么花架子，他根本就是杀人狂魔。 但锦衣卫却已经团团守住了出口。 “既然你们问都问了，那我自然是要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关于我的来历。” 孔雀男起身拔出腰间佩剑。 只见剑柄处镂空雕琢以宝石，极为奢靡华贵。 “我就是下一任安梁王，宋浩。” 他露出一个血腥又残忍的笑容来。 第149章 路见不平 看孔雀男这番架势，是真的要大开杀戒他。 而他口中所说的话更是让人震惊，不少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难道皇帝真要让他做了新的安梁王吗？” “肯定是假的，咱们王爷可是有当年先皇的遗诏，这安梁早就被赐给了他，如今怎么可能另换他人。” “是啊，祖宗旧制不可违。” “你们快看，这些人好像是来自京都的锦衣卫。” “我想起来了，宋浩是天师府的人，当年他和宋婉卿交好，听说宋婉卿死在浮屠塔后，更是发誓要手刃裴昭霖。” “……” 余青青抬头看了眼，他还真是寻仇来了，原来这么巧，此人正是来自天师府。 她很疑惑的是，即便宋浩即有如今天子口谕前来安梁上任，但他们究竟有什么资格确信，裴昭霖会直接将安梁拱手相让。 看这架势，似乎连圣旨都没有，直接带着口谕就来了。 倒像是被新皇当了诱饵使。 “你先躲在一边，把这东西拿好，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直接将里面的液体撒过去就行。” 余青青将一个白瓷瓶递了过去。 “这东西无色无味，但是一旦沾染到，就会立刻腐蚀皮肤，你拿好，待会儿用来自保。” “……那姐姐你呢？” 小铃铛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极为漂亮的白瓷瓶。 “你想和他们打架吗？” “什么打架啊，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民除害。” 余青青俯下身，捏了捏他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乖乖在这里等我，不会有事的。” 小铃铛沉默了会道：“好，我会乖乖的，姐姐小心。” 话音刚落，余青青就转身离开。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单薄瘦削的背影，就像是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她半点衣角，永远都只有仰望的份儿。 他仿佛就是个拖油瓶。 小铃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残存着一点点余温。 他恍惚中觉得自己不应当是孩童模样，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快点长大，快点变强。 然后把妨碍他和余青青相处的人—— 全部都处理掉。 而孔雀男这里已经开始展开杀戮，他长剑出鞘，神情极为高高在上地鄙夷众人。 “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怎么敢在这里奉佞臣为圭臬。” “安梁这地方我初来乍到，不如就用你们的命来当贺礼。” 孔雀男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嗤笑了一声。 “去，把他们全部杀掉，不留活口！” “是。” 于是那群护卫便拔刀，开始准备屠戮。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一道极为清脆好听的嗓音。 抬头望去，正是一个身穿藕粉罗裙的少女，看上去可爱无害。 “原来是天师府的人，什么时候竟然也要沦落到去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了。” 余青青一步步朝着那孔雀男走去。 中途有锦衣卫试图拦着她。 但下一刻就直接被掀翻在地上根本无法反抗。 只见她指尖内息磅礴，夹杂有漆黑煞气，这霸道又阴森的气息，令所有人都一时间侧目。 余青青甜美一笑：“阁下不如先和我过两招再说。” 她特意带了人皮面具，完全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大众脸。 “……你是谁？” 孔雀男抬起手扬了扬，示意锦衣卫暂时不要轻举妄。 他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女。 看上去普普通通，模样也并不出众，但那身内息倒是诡异至极。 看上去并不像是这样年轻的小丫头能拥有的。 余青青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翠花。” “……” 孔雀男抬头一点点打量她：“翠花，你可知道跟我们天师府作对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尤其是今日我还奉的是圣上旨意前来安梁。” 他三言两语便已经将自己的地位摆了上去。 “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随便插手，否则的话，你会知道什么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纵然这少女有点实力，但也不可能会对他动手。 最重要的是她只有一个人，而他身后是不少训练有素的锦衣卫。 孔雀男冷笑一声道：“另外如果你们愿意跪下来磕头求饶的话，我倒是能够放你们一马。” 他倒要看看这群人的傲气在生死面前还会不会存在。 茶摊老板见状，悄无声息从后门溜走准备去通风报信。 真是要人命。 他今日不过是开个茶摊而已，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恐怕得找安梁王才行！ 而其他人见状更是纷纷不平。 “小丫头，你还是快点跑吧。” “这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他身边全是些武功高强的人，你一个人恐怕不是他对手。” “我们身处安梁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京都那边早就打算收回安梁了。” “……” 若是普通人可能会被孔雀男这层层叠加的身份吓得不敢动。 但余青青只是懒洋洋道：“这下场我自然是知道，但新皇可没有吩咐你在安梁滥杀无辜。” 她这话已经摆明了是要插手。 孔雀男嗓音阴冷道：“所以阁下这是要动手了？” 余青青一字一句反问他。 “所以你敢吗？”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 第150章 拒绝宋浩 如果要论实力的话，余青青当然是远远在孔雀男之上。 但棘手的问题是他如今背后站着整个天师府甚至是大周，而这里恰恰是裴昭霖的地盘，虽然新皇要对安梁动手只是迟早的事情，但眼下裴昭霖生死未卜，双方都是在互相试探的阶段。 余青青并不打算上来就要人性命。 上策当然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另外我也要好心提醒宋公子一句。” 余青青缓缓掀开眼皮。 “若是新皇当真有意让你做安梁王，就该下一道圣旨给裴昭霖，而非让你带着所谓的口谕来安梁。”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新皇就是想借着孔雀男做炮灰。 到时候宋浩一死，天师府也好，将军府也罢，大周完全可以给安梁摁上一个谋逆之罪。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还能借着这宋浩试探裴昭霖的实力和底线，毕竟如今谁都不知道那裴昭霖的一双腿，究竟是废了还是又恢复正常。 而且浮屠塔一事之后，各路诸侯都对裴昭霖有所警惕。 “……这位姑娘说的倒极是。” 宋浩闻言微愣，很快他便也想明白个中缘由。 但他思考了半晌后，却愈发阴冷地盯着余青青，随即又缓缓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意。 “不过在下也很想领教下你的实力。” “无论输赢你都可以走，但是这群贱民必死无疑。” 他这人向来自傲张狂，即便是知道对面少女是在提点自己，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但是宋浩却无法忍受被一个女人挫了风头。 在场还有不少人正看着，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少女的三言两语，就直接放过这群贱民。 还有一点就是，他此番前来安梁，更多的是要为宋婉卿报仇。 已经答应了天师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言而无信。 话音刚落，他便直接动手。 只见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宋浩手中的长刀寒光微闪。 两人近身之间，刀身倒映出少女毫无波澜的眼睛。 “你这剑法实在是暴殄天物，浪费了这么一把好剑。” 余青青“啧”了一声，随后顺势便推掌而出，磅礴内息将男人击得几近吐血。 不过区区一招而已，胜负便早就定了下来。 最恐怖的是余青青甚至都还出剑，只是纯粹空手接白刀。 “……” 宋浩往后退了数步，他有些震惊地看向那少女。 纵然想过她那身诡异内息强大非常，但是他从没想过两人差距居然会如此之大。 甚至不过仅仅一招而已，就胜负已分，他压根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浑厚内息。” 宋浩有些古怪地看向那少女。 这般恐怖内息恐怕怎么着也得练个三四十年，绝非眼前这个黄毛丫头能拥有的。 那就剩下两种情况。 要么就是她根本不是妙龄少女，只是换了个年轻的人皮面具，要么就是她磕了某种能够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修为的药物。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结果都已经注定。 ——他根本不是少女的对手。 “阁下真是好生厉害，令我甘拜下风。” 宋浩一边抬头，一边手指微动下了个指令。 那些锦衣卫们见状后，右手都不动声色环在了佩刀之上。 “陛下对本领高强的江湖人士颇为以礼相待，近日广发招募令，为的就是拉拢贤才，姑娘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向陛下举荐。” “到时候你尽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宋浩想的很简单。 像这种实力强悍之人，如果不能拉拢其成为盟友，那么日后一旦为裴昭霖所用，将是后患无穷。 “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为陛下效力。” 他屏息凝神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如果被拒绝的话，那也就只好让锦衣卫围攻余青青，而他从中取了这少女的命，即便余青青再厉害，面对数十位高手围攻，自然也是会分身不暇。 不仅如此，为了增加诱惑力，宋浩还特地增加了一句。 “不仅如此，到时候有我举荐的话，陛下还能赐你天武先生名号，有了这等殊荣，你往后在京都都可以横着走。”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愣住了。 所谓“天武先生”乃皇室特地所设的名号，每年只有四个名额，一旦能有此殊荣加身，不仅仅是光宗耀祖，尽享荣华富贵，甚至连大臣见了都得行礼。 最为特殊之处在于，从开设之初至今为止，这天武先生还从来没有收过女子。 若是余青青真的能够被加冕此等称号，算是京都女子第一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这少女往后真的是一辈子无忧啊。” “不仅如此，她还是大周第一位天武先生里的女人。” “这般诱惑之下，很少有人不动心，每年都有许多人挣破了头，想要挤进那天武先生名额里边。” “早就听说过那选拔极为严格，甚至连对体格都有精确要求，不少富家子弟即便塞钱也进不去。” “是啊，若是这年纪轻轻的少女成为天武先生，在京都还真能横着走，连官员都得为她礼让三分，还能在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宅院。” “……” 在普通人看来，这等名号简直是殊荣万分，甚至会带来滔天富贵。 再加上从来没有女子一说，若是余青青真能获得这等殊荣，算是死而无憾的类型。 钱财和名声两者皆可得。 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这种诱惑。 但余青青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听到“天武先生”那四个字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微微皱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旦我愿意成为你口中的贤才的话，就能获得那个称号是吗？” 余青青嗓音带着很明显的讽刺。 “就是那个传说中只选过男人，还从来没有过女人的名额。” “是的，姑娘放心，我宋浩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宋浩以为余青青是怀疑他的能力。 所以这会笑眯眯地拿起了自己怀中的玉牌，上面正雕琢着天武两个字。 “因为本人不才，恰恰也就是今年陛下招来的天武先生之一，专门负责为皇室招揽人才。” “这数量有限，今年也就只剩下一个名额，而我恰好负责推荐。” 宋浩说话时情不自禁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语气。 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能得到“天武先生”这等荣誉加身，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更别说还有还有无数金银珠宝赏赐。 那少女衣裙下摆都有些脏污破洞，但她却还穿在身上，一看便是家境不好，甚至还要带着一个孩子。 说不定压根不是什么少女，早就是成了婚克死丈夫的寡妇也说不定。 “那孩子跟着你一路风餐露宿，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他虽然很乖，但是咱们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啊。” 他胸有成竹这女人绝对会忍受不住这种诱惑。 就算是为了孩子，女人这种天性柔软的性格，也绝对会犹豫不定。 但谁都没想到，余青青却回答的相当干脆利落。 “我拒绝。” 余青青漆黑双眸沉沉，她嗤笑了一声。 “至于你所说的天武先生——” “我努力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能够获得一个和男人们齐名的机会。” 她想起来姬玉所说的话。 在大周，一个女人即便做的再厉害，也永远不可能拥有任何权力。 即便拥有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或是万亩良田，没有权势的话，上位者想要收回去简直轻而易举。 所谓的上位者，更是从来不会将女人纳入其中。 就像是她们生来就要相夫教子，一辈子都得依附他人而活。 学堂夫子会被人称为先生，赤脚大夫会被人称为先生，就连遇到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有时候可能也会尊称一句先生。 但当这“先生”二字加在女子身上，倒像是给她殊荣一般。 “至于你所说的那孩子吃了苦头。” 余青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关我屁事。” 她这个人的原则向来是，就算苦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 第151章 痴人说梦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做官不成？” 宋浩眉头紧皱，他自然是听出来了女人语气里的不满。 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连孩子都不考虑。 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一旁侍卫低声提醒道：“大人，这种江湖人士一般都不在意钱财，大部分都想入朝为官。” 宋浩眯着眼睛琢磨了下。 随后他便抬起头看向余青青道：“若是姑娘真想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以，那尚书局的尚书令一职，我可尽全力为你争取。” “想必陛下也一定会同意。” 在大周，尚书局女官基本负责辅佐帝王后妃及内官，去处理宫中的日常生活和德能教导，甚至还有祭祀事务等方面的事宜，可谓是事务繁多，但又极为不可或缺。 若是成为总领尚书局的女官，余青青照样能够衣食无忧。 这职位更是有不少宫女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 “那我若是想要做相国呢？” 余青青嗤笑了一声，极为讽刺地看向宋浩。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同意。” “你！” 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宋浩觉得余青青这是在故意刁难他。 “尚书令已经是顶格之职了，阁下何必为难我？！” “别说是大周了，即便放眼整个越国和燕国，也从来没听说过女人能入朝为相国。” 别说是相国了，即便是其他与尚书局无关的职位，女子一概都不许上位。 余青青歪头道：“哦，但是大周反而有女兵出门在外打仗，也有公主送出去和亲平息匈奴交战，怎么就不能拥有女将军和女皇呢？” 一方面让女人相夫教子、在外打仗、送去和亲，另一方面，整个大周却连个真正有实权的女官职位都没有。 所谓尚书令说白了就是类似太监总管。 也不对，毕竟宦官还能吹吹耳边风霍乱朝政，但尚书局每日就只能做些日常琐碎之事，说不准哪天饭菜送的不可口，都要被贬去宗人府挨鞭子。 说白了就是，在他们眼里，女人根本不能得到任何权力。 宋浩嗓音冰冷：“阁下这就扯远了，毕竟这是祖宗旧制，我也不是皇室血脉，可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这女人胃口竟然这样大，还想做相国，简直是惹人发笑。 “女人终究还是要找个男人比较好，我倒是可以向陛下求一桩姻缘，将你嫁给丞相做妻，他早年丧妻，如今也是膝下有两个孩子。” 宋浩想，反正都是带着孩子，这少女能嫁给柳丞相做妻，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旁边不少人都在劝余青青。 “姑娘千万不要答应啊！那柳丞相年过半百，那年纪做你爹爹都绰绰有余。” “就是，这不是把人黄花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就算那柳丞相身居高位，但如今听说他早就被架空了实权，保不齐哪天就会被流放，姑娘三思而后行啊！” “……” 宋浩阴狠地看向众人：“都给我闭嘴，不然的话小心老子现在就让你们见阎王爷！” 他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若是余青青真的不答应，那也就只好动手。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不管是天武先生，或者是丞相夫人，我都能帮你做到。” 宋浩嗓音不自觉带着讽刺和鄙夷。 “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在他看来，一个平民女人，没有任何实力背景，穿得也不是什么锦绣华裳，一看就是没什么钱甚至也没有任何势。 这样的女人，能嫁给丞相做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磕头跪谢都来不及。 余青青：“那这福气给你好了。” 谁爱要谁要，反正她不要。 而且她和柳丞相有仇，他那两个女儿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到时候嫁过去就是柳如雪和穿越女的娘，那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很是晦气。 宋浩完全就是把人当傻子使。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宋浩闻言脸上有愤怒之色。 他从来都没有被一个女人连番拒绝到这样的程度！ 她简直就是狂妄至极。 “你们几个，全部都给我上，若是能拿到她的人头，我重重有赏！” 不仅如此，宋浩还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不着痕迹去找余青青带着的那小孩。 孩子向来是女人的软肋。 第152章 观察计划 “不管你是谁，今天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随着宋浩面无表情将右手挥下，数十位锦衣卫已然将余青青团团围住。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京都护卫高手，如果说一个人可能还不是余青青对手的话，那么此时就是借着人多势众，要将余青青活活耗死。 要的就是寡不敌众。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宋浩话音刚落，那些护卫便一齐围了上去。 在他看来，这少女即便有身诡异内息，但不敌他们人多。 非但如此，他的目标还有那小孩。 “哟，你还真是会算计。” 余青青瞥了眼，自然是瞧见了宋浩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去抓小铃铛。 但她并不怎么担心。 那小鬼看起来整天又乖又安静的，但实际上脑袋比谁都灵活，当初赶路的时候，有歹人伪装成老奶奶的模样向他套话，结果直接就被他当面戳穿。 不仅如此，他还干脆利落地用刀将人捅了个对穿。 余青青很清楚那小鬼当时的眼神，漆黑平静不起波澜。 好像杀个人只是切瓜似的简单。 那一刻，余青青总觉得这小鬼身上有点不对劲，但很快小孩便头痛欲裂，红着眼睛要余青青抱抱他。 估摸着就是被冥王那群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让余青青想起了自己被裴晏端捡回来的时候，也是直接被丢进杀手组织训练，眼睁睁要拿刀杀死一个又一个重囚犯才能活下去。 那时候每天每夜都会做噩梦，后来倒是习以为常到冷漠了。 小铃铛杀人时候的眼神，就和她当年进了杀手组织的时候一模一样。 冷漠又带着恶心。 “姐姐不用担心我，你尽管好好对付那些坏人。” 与此同时，小铃铛抬眸楚楚可怜地看向余青青。 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此刻有些红润，此刻正气喘吁吁，躲闪着身后来抓他的锦衣卫。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边却极为渴望余青青能来救自己。 ——哪怕只是露出些担忧神情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小铃铛就故意摔了一跤，他手肘都被磨破了皮，此刻衣裳都被浸染出了血迹。 他爬起来可怜又委屈道：“姐姐你……别……别管我了……” 而身后的护卫俨然也快要抓到他。 余青青毫不犹豫：“行。” 小铃铛：“……？”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就连宋浩都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真能这样狠心。 但随即宋浩就嗤笑一声道：“我可不相信你会真的对一个孩子都那样冷漠无情，想必一定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你们几个也赶紧过去！将那小鬼速速抓过来！” 宋浩从没那小孩放在眼里过。 在他心中，小孩就是最好的筹码，正好可以用来威胁眼前少女。 而不远处的小铃铛自然也是听到了这番话，他有些呆呆地看向正在和众人搏斗的余青青。 是啊，姐姐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一定是因为情况危急只能假装出对他毫不在意的模样。 否则的话，万一他被抓到，那姐姐岂不是就功亏一篑了。 小铃铛抬头泪眼汪汪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千万……千万不要担心我！” 余青青：“……” 凭心而论，她实在是半点都不担心这小鬼。 他路上杀死那歹徒的凶残程度，跟小时候的她有得一拼。 而且小铃铛手里有她的化骨水，常人就算接近他，也只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更为重要的是，余青青很想借着这次的事件，好好观察观察小铃铛。 这小鬼浑身是谜，简直太过诡异，说他是稚子吧，偏偏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还能一眼看出身边人的情绪，但如果说他是侏儒症之类的人吧，余青青把过脉象，就是孩童无疑。 而且他连心智似乎都停留在孩童时期，连记忆都全部缺失。 余青青从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第六感告诉她这小鬼绝对没那么简单。 也就是在此时，那数十名锦衣卫已经提刀扑向余青青。 寒光冷冽，杀气毕露。 他们刀刀致命，摆明了是要致余青青于死地。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 最奇怪的是，每一次就在他们的长刀即将砍在余青青身上的时候，少女总是能准确无误闪避，甚至还有闲心看向不远处的小鬼。 不像是被车轮战围殴，倒像极了游刃有余的吃瓜人。 宋浩眯眼道：“接下来可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杀阵，任何人都无法逃出，翠花，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他没想到少女实力会强悍至此，甚至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哇哦，这阵法听起来还真是不得了，很是厉害呢。” 余青青十分敷衍不走心，随口就夸赞了两句。 然后又瞧了眼不远处的小铃铛。 只见有四名高手将他团团围住，即将就要动手抓住他胳膊的时候，小铃铛迅速将化骨水泼了出去。 最先接近他的那个锦衣卫整张脸都被腐蚀掉，跪在地上痛哭哀嚎。 “啊啊啊啊啊我的脸！” “快抓住这小子，务必要小心他手里的白瓷瓶！” “不行，他速度实在太快了，滑不溜秋就像泥鳅一样。” “快看，他手里那白瓷瓶里的液体不够用，快趁现在去抓住他！” “……” 正是余青青的杰作。 她留了一手，特地将化骨水缩减了用量。 所以这会那小鬼自然就是捉襟见肘，只能靠自己逃出生天。 当然，如果真到了生死危急关头，余青青也还是会出手相救。 但她很想看看这小鬼的潜能究竟能到何种地步。 而锦衣卫的阵法也已然大成，只见他们排列整齐分布，然后迅速围着余青青跑了起来。 霎时间，所有人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人，或者说阵法中的一个人便能拥有数十人的气势。 这鬼杀阵确实看的人鬼迷日眼。 就连余青青都分不清出口在何处。 “我早说过，若是你能归顺陛下做个女官，还能尽享荣华富贵贵。” 宋浩看见那少女立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 毕竟这鬼杀阵主打就是一个迅疾，要在极快的变化之中取人性命。 宋浩冷笑：“但是你现在即便求饶也晚了，我会让你死得极为凄惨可怜……什么？！” 但是宋浩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忽然就看见了阵法直接就被破除。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粉衣少女只是缓缓抽出了她手中冷剑，随后便是毁天灭地的大杀招丢了过去。 余青青想的很简单。 既然找不到阵眼，那就直接强行破阵好了。 她将所有煞气都化为最凌厉的杀招，伴随着道道剑影飞了出去。 毕竟这群锦衣卫的实力，加在一起都没有当初冥王布下来的阵法强大。 余青青用的就是吸收阵法罡风得来的力量，转过头用来攻击这鬼杀阵。 结果可想而知。 只听见“砰”的一声。 让宋浩引以为傲的锦衣卫阵法就这么被暴力拆除。 那些个精卫甚至被掀翻在地上吐血不止，连爬都爬不起来，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少女有多恐怖！ 她完全是在扮猪吃老虎。 “你……你是……” 宋浩恍惚之间仿佛想起来了这少女究竟是谁。 能拥有此等恐怖诡异的内息，指尖通身被漆黑气息缠绕的，整个大周就只有一人。 “余、青、青。” 第153章 未婚之夫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翠花，而是亲手摧毁浮屠塔，害死了宋婉卿的那个余青青！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让我遇到了你。” 宋浩目眦欲裂提着剑便向余青青冲杀过来。 “婉卿那样柔弱善良的女子，竟然就那样死在你和裴昭霖手中，你们这些奸佞小人，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只恨！” 他赶来京都的时候为时已晚。 天师说，根据死里逃生的士卒所言，他们亲眼所见是裴昭霖身边的余青青炸毁了浮屠塔，导致宋婉卿死在里面尸骨无存。 “被你发现了。” “的确是我杀了她，浮屠塔那日本来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并没有什么后悔的，这也是她欠我的。” 余青青也懒得再装什么翠花，她撕下极为不舒服的人皮面具，露出来那张极为艳丽的脸颊，额头一点印记极为赤红。 “怎么，你也喜欢宋婉卿？” 余青青看着男人一副义愤填膺恨不得杀死自己的模样，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但她没想到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你不配提到婉卿的名字！” 宋浩情绪更加被激怒，他霎时间挥动着长剑便要刺杀余青青，但每次都是被余青青轻松躲过，像猫戏老鼠一样。 “她是我的未婚妻，向来心慈手软极为良善，若非是被你们这些小人所害，我跟她早就结为了夫妻，余青青，我势必要亲手将你挫骨扬灰，然后就是那该死的裴昭霖……” 他擦掉口中鲜血，又提着长剑挥舞而去。 余青青：“……哈？” 她活了两辈子，从来都没听说过宋婉卿还有个所谓的未婚夫。 倒是听天师说过，宋婉卿未出生时便订过一桩娃娃亲，后来说是那男娃家道中落，逃难途中早早死去，所以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难道跟宋婉卿订下娃娃亲的男人就是他？ “那你知不知道，宋婉卿回到京都之后，起初打算和裴晏端联姻。” 余青青有些古怪地看向宋浩。 这么大的事情，按理来说京都早就传遍了，没道理这男人不知道。 “不可能！你休要在这里侮辱死去之人。” 宋浩大口喘着粗气，他两根肋骨都被少女打断，此刻右手持剑都很费力。 他听到余青青的话更是怒上心头。 宋浩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未婚妻。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准备服下去。 “婉卿和我相处了数年，她也早就允诺过一旦回到京都帮助他爹做完事情后，便会回到小野和我成亲。” 小野是大周边境，虽然地处偏僻，但是草原一望无际，拥有数不胜数的牛羊马匹。 昔年宋婉卿便是答应他，两人成亲后便隐居小野，做对神仙眷侣。 “那所谓的裴晏端，根本配不上婉卿一根手指头，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余青青：“……” 他这话倒是说对了。 宋婉卿确实看不上裴晏端，她一直以来不过都是利用端王而已，甚至在裴晏端将死之时，她也能做到旁而观之见死不救。 甚至还能和冥王联手反水裴晏端。 余青青倒是没想到，宋婉卿身上有这样多的姻缘债。 而上辈子的宋婉卿成为一国之母后，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宋浩。 想来她早就将男人暗地解决掉了。 “那我倒是挺可怜你，半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就算了，连未婚妻和别人联姻都不知道。” 余青青精准攻其心防。 她自然是注意到男人手中的丹药，一看就是强行提升实力的东西，这玩意儿谁都不知道会不会走火入魔。 所以余青青不动声色将煞气凝聚于指尖之上，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甚至连天师府的人都在瞒着你，原来为的就是让你做炮灰来安梁试试水。” “若是你不信的话，大可以问问这些人，甚至是京都之人，所有人都知道宋婉卿当初和裴晏端联姻之事，而后裴晏端生死不明，她又和四皇子走得极近。” 余青青故意激怒他。 而茶摊其他人见状更是火上浇油。 “这小子竟然是宋婉卿的未婚妻，谁都没听说过啊。” “就是啊，当初宋婉卿不是要嫁给裴晏端吗？大家都说谁娶了宋婉卿这样的神女，谁就是下一任君主。” “所以裴晏端生死不明时，四皇子也趁机想要拉拢天师府，早就有不少人说宋婉卿会嫁给四皇子做正妃，到时候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如今看来她哪里是传闻中神乎其神的神女哟，不还是和普通人一样会死。” “可怜这小子，不远万里远赴京都，竟然还被蒙在鼓里。” “……” 这些话直接刺激到了宋浩。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宋婉卿会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更不愿意相信天师居然会隐瞒这些。 但是当其他锦衣卫们看见宋浩拿出那枚药丸的时候，却都不约而同制止他。 “大人万万不可现在服用！” “这是天师交代过的，只能见到裴昭霖以后才能拿出来。” “请大人勿要违背天师命令！” 一时之间，原本还听从宋浩指令的锦衣卫们，这会全都虎视眈眈盯着他。 没一个人关心他的死活。 就像是…… 就像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服下丹药杀死裴昭霖！ 而这丹药的副作用—— 要么死要么废。 宋浩大脑里像是猛然间被敲响了嗡鸣的钟，震碎他最后一丝理智，所有事情都被一一串联起来。 他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154章 姐姐夸我 说时迟那时快，余青青猛不丁便朝着宋浩丢了个大杀招过去，她手中长剑宛若雷霆之势势不可当。 “噗嗤——” 长剑将男人牢牢钉穿在墙上。 余青青更是眨眼之间便来到他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就将他手中的丹药捏得粉碎。 当她松开手的时候，那所谓的药物已经化为齑粉。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没人能说出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实在是快到惊人！ “完蛋了，天师大人吩咐的丹药彻底毁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女人实在欺人太甚！” “她这是铁了心要跟皇室作对，既然是裴昭霖的人，那岂不是说明裴昭霖也有谋逆之心？” “速速去禀报陛下！” …… 而另外一边，余青青正好看见小铃铛举起长刀。 那几个壮汉即将接近小铃铛的时候，只见他拿起地上的佩刀，毫不犹豫就砍了上去。 余青青余光扫了眼。 是很凌厉凶猛的刀法，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刀刀致命。 果不其然最先接近他的锦衣卫就这么咽了气，明明鲜血喷溅而出，可最奇怪的是，半点都没有沾染到小铃铛身上。 这下子死得只剩下两个壮汉面面相觑。 “这小鬼究竟什么来历，下手竟然这般狠辣！” “不仅如此，我甚至根本都摸不到他一片衣角。” “肯定都是巧合，他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厉害之处，不过都是误打误撞罢了，如今没有了那化骨水，他还拎着那么大的长刀，肯定会手足无措。” “咱们两个一起上，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他！” “……” 随着那两个锦衣卫再次朝着男孩扑杀过去，小铃铛这次并没有任何闪躲。 他漆黑瞳仁一眨不眨，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此刻面无表情。 这两个人的动作在他眼里忽然便放慢了下来，而且放眼望去全是破绽。 杀戮仿佛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甚至不需要过多分析，小铃铛就这么抬起了手。 画面也很是诙谐。 小孩双手并用哼哧哼哧才举起刀，然后踮起脚尖猛地一用力。 只见那把和他一样高的长刀，瞬间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飞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砰——” 带着巨大力道的长刀，精准无误划过那两人的身体。 下一刻，身体便被齐齐切成两半。 血块掉落在地上，鲜血飞溅喷涌，上半身甚至还在地上蠕动着。 那两个男人瞪大了眼睛，似乎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然后便看见了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拦腰砍成两半。 场面极其血腥。 不光是茶摊看众，连带着那群尸山血海里爬出的锦衣卫们也全都感到不寒而栗。 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那小孩的眼睛。 漆黑双眸平静宛若一潭死水。 仿佛眼前拦腰砍断的不是两具尸体，而是什么西瓜之类的东西。 “难怪这姑娘不担心这小孩，他简直比恶鬼还要恐怖。” “别说是误打误撞了，四个成年人可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看上去就是练家子，他甚至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做到神情毫无波澜，简直让人害怕。”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甚至于提心吊胆。 一个是粉衣少女暴力破阵，一个是半大小鬼拦腰砍人。 两人实在是凶残无比。 是以当那小孩走出来的时候，那群锦衣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着。 那几具尸体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姐姐。” 小铃铛一路轻手轻脚绕过尸山血海，很是愉悦地来到余青青身边。 他还是那样干净，不染半点鲜血，只是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 “小铃铛可没有给你拖后腿。” 男孩很是兴奋，他仰头牵着她的手指，是很乖巧想要求夸奖的神情。 笑起来时还露出两个小虎牙。 “姐姐夸我。” 是很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只有看向余青青的时候眼睛很亮，像是个真正乖巧可爱的孩子。 在小铃铛心里，他为余青青除掉了这些障碍，没有成为累赘。 而且知道余青青有洁癖，他特意躲开了那些肮脏血污。 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 要乖才能有奖励，不乖就会被杀掉。 “……你做得很好。” 余青青神情有些复杂。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教导小铃铛。 哪怕是当年进入杀手组织的余青青，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平心静气，她花了数年时间才逐渐变得冷漠不再害怕死人。 这小鬼看上去甚至也就六七岁的模样。 寻常人家的孩子，这般年纪要么在上学堂，要么在跟着同龄人掏鸟窝玩泥巴。 难以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余青青摸了摸他的头：“只是以后你不需要再做这些痛苦的事情了，到时候你能跟好多小孩一起开开心心踢蹴鞠。” 小铃铛很想拒绝。 在他潜意识里，踢蹴鞠还不如踢人头好玩。 杀人也并没有那么痛苦，反而让他觉得如同家常便饭。 但是当他看见余青青怜悯的神情后，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话。 ——要做个乖孩子。 所以小铃铛也只是愣了下，随后就甜甜一笑：“都听姐姐的。” 只要他能永远呆在余青青身边，踢蹴鞠也不是不可以。 而旁边四窜而逃的锦衣卫们，此刻全都不约而同往后退。 只见小小的茶摊面前，又来了浩浩荡荡的兵马。 为首的还正是茶摊老板，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趁乱混出去，此刻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大人你看，就是他们来安梁挑衅，还说什么他就是下一任安梁之主。” “不仅如此，他们还摔坏了小人不少茶碗，甚至连桌子都砸了呜呜呜……” “要不是小人跑得快，这会估计都被他们扔到乱葬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茶摊老板被人打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被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一句话就治好了。 “行了啊老于，我帮你全部照价赔偿，这些人身上的钱财也都归你了。” 茶摊老板瞬间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哎哟喂谢谢您！” 余青青：“……” 余青青抬头看了眼手攥缰绳的男人。 哦嚯。 可不就是容墨竹那小子。 而锦衣卫们看见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寒甲军后，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得，这回真不用逃了。 毕竟谁不知道这寒甲军铁血手腕，连匈奴人听到这名号都吓得四处逃窜。 容墨竹一声令下：“来人，将他们全都抓起来带回牢里仔细审问。” 随后他便眼尖地看见了一位极熟悉的少女。 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那少女还带着个孩子，后来当容墨竹看见余青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时，立马就确认了是她。 “余青青！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容墨竹当即从马上一跃而下，他穿着身墨绿色衣裳，整个人吊儿郎当大踏步，朝着余青青走来。 “你都不知道我哥有多担心你，自己都生死未卜呢，还天天惦记着你的死活。” “结果你这不活蹦乱跳着嘛，我就说你祸害遗千年吧。” 余青青：“……”我刀呢。 她就知道这小子嘴巴里没有一句好话。 然而现在还不是唠嗑叙旧的时候。 “那人叫宋浩，天师府的人，说是新皇口谕让他来继任安梁王的位子。” 余青青白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被她用长剑钉穿身体后，此刻已经晕死过去的宋浩。 “天师还给了他一枚丹药用来强行提升实力，估摸着是等见到裴昭霖的时候用，但是被我毁掉了。” 余青青耸了耸肩。 “现在就看你们怎么处置他了。” 容墨竹听完以后，却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是，这什么蠢货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一道口谕就来安梁。” 而且这么明显是想拿他当试水的炮灰，这宋浩居然看不出来。 真是有够蠢的。 余青青摇了摇头：“你不懂，爱情这杯酒，谁喝谁上头。” 最戏剧化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宋婉卿的目标是成为皇后，宫变前夕，她要么嫁给裴晏端，要么嫁给四皇子。 只有宋浩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第155章 他在等你 安梁王府。 陈伯瞪大了眼睛看着余青青：“余姑娘，你……你哪来这么大一小孩？” 余青青：“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想啊。” 小铃铛福至心灵：“姐姐！” 余青青理直气壮：“喏，这小鬼叫我姐姐，我可不是他娘，他是我在浮屠塔旁边随手捡来的，太粘人了，所以我就带过来这里。” “……” 总之呢，这关于小铃铛的事情，众人几乎是追着她好奇地问了个遍，确信这小鬼无害后，众人就带着他去歇息。 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了，余青青才想起来关于裴昭霖的事情。 “殿下还好吗？” “余姑娘还是跟我来吧。” 陈伯摇了摇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诡医将殿下从鬼门关拉回来，恐怕真是凶多吉少，殿下昏睡了数日，前两天才苏醒过来，但如今已经不能再行走，身体也愈发虚弱。” “如今衡须子老先生去采药还没回来，殿下正在小院休憩，若是知道姑娘来了，定然会欣喜万分。” 陈伯虽然年迈，但有些事情他看得比年轻人透彻。 在他眼里，裴昭霖根本就放不下余青青。 自从得知浮屠塔坍塌以后，他第一时间甚至是在担心余青青的安危，终日更是郁郁寡欢，连容墨竹都看出来他这兄长是陷了进去。 偏偏余青青和裴昭霖却不自知。 “我来安梁就是为了治疗殿下腿疾这件事。” 余青青跟着陈伯穿过古色古香的长廊，这里环境极为幽静，不远处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伯眼眶微红，他颤颤巍巍将余青青带到角落里，然后又偷偷从怀里拿出来几张银票和地契。 “余姑娘，这是老奴很早以前就想给你的礼物，无论殿下的腿疾能不能医治好，这些钱都是你应得的，如果当初不是你死守浮屠塔，老奴和这安梁王府数百人，早就死在了那里。” 余青青向来见钱眼开，奉行一个有钱必收原则。 但是这回她却没动。 “不用啦，我现在也不缺钱，因为找回来了余府的商铺地契和不少钱财。” 余青青笑眯眯将银票塞了回去。 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陈伯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要给殿下一个惊喜。” “可是……” 陈伯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余青青推了回去。 然后他便无奈道：“也行，等你需要的时候尽管向老奴开口，反正这些钱对老奴来说也没什么用。” 余青青心里很清楚。 这笔钱是他的养老和棺材本，陈伯向来扣扣搜搜勤俭至极，一两钱都恨不得掰成八份花。 这是他攒了数十年的钱财。 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陈伯竟然会全都拿出来要给她。 余青青说出不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些酸涩。 “今天的晚霞倒是很好看。” 余青青抬头看了眼，总觉得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火烧云。 沿着长廊一直走到尽头，很快便看见一处小院。 院落尽头有一株桃花树。 素白衣裳的公子正坐在树下看荷花。 桃红花瓣落了他满身，裴昭霖却毫无察觉似的，只是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满池荷花里的锦鲤。 余青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昭霖。 安静儒雅，他光是坐在那里都像极了一幅画。 她走近时不小心踩到一树枯枝，于是在这静谧小院中，发出了清脆的“嘎吱”声响。 裴昭霖却并未回过头来。 他只是嗓音淡淡道：“陈伯，你不必劝我，本王如今确实没什么胃口。” “本王只是在等一个人。” 裴昭霖说这话的时候，仰头看向了那株极为艳丽的桃树。 他仰头时，喉结分明。 然后便伸手捏住了飘落的花瓣，又将它丢进水里喂鱼。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明明知道会死，却偏偏要盛开至荼蘼，最终只能落得个被人喂鱼的下场。” 裴昭霖语气中带着讽刺。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在形容余青青，还是在形容他自己。 他至今都忘不了当初浮屠塔一别的场景。 死生之间，唯她而已。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叫她趟浑水，就是绑也要绑着她去找衡须子，这样就不会出事。 但很快裴昭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少女嗓音，他愣了下，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呆在这里太久出现了幻听。 余青青笑眯眯问：“殿下是在等谁？” 裴昭霖缓缓转身，果不其然看见那言笑晏晏的少女。 他愣了很久。 久到风也温柔，桃花簌簌掉落肩头。 第156章 闲聊日常 “余青青。” 两人四目相对时，仿佛刹那便是永恒。 久到连裴昭霖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喃喃低语着余青青的名字。 不知怎地，光是简单的三个字而已，从黑心莲口中说出来却多了番晦暗不明的意味来。 他嗓音低沉沙哑，连眼尾也带着薄红。 余青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昭霖。 虚弱单薄，像个精致漂亮的病美人。 “我在。” 余青青闻言笑眯眯朝他走过去。 明明只是数日不见而已，却有种隔了好多年的错觉。 “殿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走到了裴昭霖面前，看着轮椅上身形单薄瘦削的青年，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也太瘦了吧。 宽大雪白衣袍下，是精瘦纤细腰肢，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将他带走。 裴昭霖乌黑长发被一根发带束成干脆利落的马尾，此刻就像是个羸弱苍白的病弱美少年。 “……别来无恙。” 裴昭霖漆黑双眸沉沉，他说完这话以后，就这样沉默着和余青青对视。 但见少女额头印记艳丽，她还是和当初一样明艳照人。 连眼神都是水光潋滟般的蛊惑人心。 男人薄唇微抿，手中佛珠忽然便碎了满地。 连带着脑子里那根弦都被碎得七零八落。 裴昭霖在心中又一次念了遍清心经。 他这个怪物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对人生出非分之想。 “殿下小心，我来收拾就好。” 余青青愣了下，然后忙不迭去捡地上散落的佛珠。 两人见面不知怎地竟然有些尴尬，明明先前还能像朋友似的开玩笑，如今却都彼此小心翼翼客气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索性裴昭霖手腕佛珠掉落得恰逢其时，余青青这才蹲下来帮他去找四散的佛珠。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而最后一颗珠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殿下，还差一颗，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了。” 余青青将那些佛珠重新串联起来，然后递给裴昭霖。 黑心莲也不知道做到的，手腕佛珠都能碎掉。 但裴昭霖并没有接过这重新串联的手串。 “少了一颗后，对本王来说有些小了，并不合适。” 裴昭霖缓缓拿起那手串，然后将它戴在了余青青手腕上。 “戴你手上倒是恰好。” 珠子圆润光滑，衬得余青青手腕愈发白皙。 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温热中又带着点痒意。 余青青：“……哈？” 她怀疑黑心莲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温柔细心。 眼看着余青青眼神越来越古怪，裴昭霖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你脑子里都在胡乱想些什么。” 裴昭霖看天看地看荷花看鲤鱼，就是不敢看余青青。 “你对安梁王府有大功，这佛珠是昔年玄天大师所留，可以辟邪挡灾，所以赠给你护身，也算是点小心意。” 裴昭霖又变成了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但如果陈伯在的话，一定会惊讶到不敢相信。 毕竟这佛珠对于裴昭霖来说意义非凡，是昔年他娘亲所赠，为的就是求平安。 裴昭霖推着轮椅往小院里走。 “另外加赠黄金百两，安梁王府里只要是你看得上的东西，尽管挑。” “本王可不是你说的那种小心眼之人。”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余青青莫名心虚。 造孽啊！ 她当初喝醉酒究竟是说了多少裴昭霖的坏话？ 但是天大地大，钱财最大嘛。 余青青听到赏金百两，瞬间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甚至觉得这佛珠都瞬间变得极为好看了。 “殿下大气，多谢殿下。” 余青青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钱这个东西，再多都不嫌多。 裴昭霖余光瞥见少女极为兴奋的模样，他眉眼也忍不住上扬。 原来她真的很喜欢钱。 巧了。 裴昭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对了殿下，我此番回来途中遇见了天师府的人。” 余青青一边在后面帮黑心莲推轮椅，一边回想了下在茶摊遇到的事情。 “四皇子如今已经篡逆为新皇，他让天师府宋浩带着一道口谕前来安梁，美其名曰他就是下一任安梁之主，要殿下您退位让贤，实际上是做好了要跟你同归于尽的准备。” 毕竟天师连强行提升实力的丹药都准备好了。 这宋浩完全就是前来送死的炮灰。 “如今容墨竹已经将宋浩压下问审，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他。” 新皇的算盘叮当响。 他不敢贸然出兵进入安梁，又不能违背祖宗旧制堂而皇之要裴昭霖交出兵权，只能一道似是而非的口谕，叫宋浩冲锋陷阵。 到时候如果宋浩死了，他就能给裴昭霖扣上谋逆的罪名。 “他还是那样急功近利。” 裴昭霖冷笑了一声，自从先皇逝世以后，皇室早就一团乱麻大厦将倾。 如今不仅是外戚专政，连天师府和将军府都在明争暗斗。 内忧外患层层叠加之下，大周覆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本王向来被骂奸佞逆臣，那就坐实这个名头好了，毕竟本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裴昭霖一点点撕碎手中的荷花花瓣，丢到了沿路池塘里喂鱼。 “他们要对安梁动手是迟早的事情，不管本王如何做，都免不了要被扣上个罪名处死。” 权力倾轧之下，安有完卵。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裴昭霖：“你觉得那宋浩为人如何？”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不然也不会蠢到被天师利用，眼巴巴上赶着来做炮灰。” 余青青想起来男人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宋婉卿，当初早就准备好了要跟端王成亲，能够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不过有一点，宋浩如今知道自己被耍以后，肯定会想报复回去，他这人心胸狭隘，为人处世也是睚眦必报不能忍的性格。” 当初余青青跟宋浩交手的时候，摆明了她的实力要远超宋漠之上。 但是男人无法忍受被余青青踩在脚下，硬生生要锦衣卫团团送死，甚至他连天师交代都能不管不顾，想要拿出丹药强行提升实力作战。 一句话概括，冲动又无脑。 简直是又蠢又坏的代表。 “那不如好好利用利用他这点。” 裴昭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轻声笑了起来。 “他们不是喜欢借刀杀人吗？本王就让他们也好好体验下，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余青青瞬间了然。 黑心莲这是要放宋浩回去了。 两人走得并不快，落日却渐渐落了下去，只剩下绚烂余晖映在长空之上。 聊完了宋浩的事情，余青青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说。 她犹豫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就开了口。 “还有一件事，其实当初的浮屠塔坍塌，就是我亲手炸的塔。” 余青青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也没藏着掖着。 “我知道浮屠塔对殿下来说意义深重，但是那时候情况紧急，我只能出此下策阻拦宋婉卿率领的人马。” 这话其实是半真半假。 炸毁浮屠塔这件事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 毕竟她已经答应过衡须子那老头，但是余青青自然是不会把他供出来。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既定事实就是浮屠塔彻底毁了。 余青青说完以后，鹌鹑似的低头站在他旁边。 她装得极其可怜巴巴：“都是我的错，殿下怎么惩罚都行。” 谁知道裴昭霖这狗逼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是吗，可是本王怎么听衡须子说，你早就准备好了炸药。” 裴昭霖似笑非笑，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余青青：“……” 第157章 打探消息 “哈哈哈，师父他老人家是在开玩笑呢。” 余青青在心里边把衡须子骂了个遍。 可恶。 什么人啊这是！ 明明当初是衡须子要她炸毁浮屠塔，这回居然背刺她，这事没有一坛桃花酒赔罪的话，余青青坚决不原谅那老顽童。 余青青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毕竟我这般心地善良委婉大方，怎么可能舍得让殿下受委屈……” “你少来。” 裴昭霖适时打断余青青，他没想到少女跟衡须子还真是一脉相承，将不需要脸皮贯彻到底。 “本王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裴昭霖摇了摇头，他极为平静地看向天边隐隐升起来的几颗星子。 余青青不在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这小院里看天。 母妃常说，人死后便会化为天幕上的星星照亮后人的路。 浮屠塔坍塌以后，裴昭霖心中大悸，他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就像是心中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坍塌。 那时候他以为是觉得母妃曾经的住处不复存在，所以裴昭霖才会心慌意乱甚至于绝望。 但后来裴昭霖看了许多次星星后才发现，他从始至终担心的都是余青青安危。 很难想象如果余青青因他而死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裴昭霖甚至觉得，有朝一日他成为疯子都不奇怪。 “浮屠塔坍塌只是迟早的事情，大周皇室和普天之下的百姓，都不会容忍这座所谓妖妃的塔立在那里。” 裴昭霖语气中带着讽刺。 “这样也好，浮屠塔坍塌以后，世人便会逐渐忘记母妃，她本不该受世人唾骂那么多年。” 世人敬她畏她又恨她。 裴昭霖长大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母妃没有任何实权，所以自然也就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她辛勤半生发明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甚至连击退匈奴外敌都赫赫有功，结果还是被皇室倾轧而死。 乱世之下，做不成好人，那他便做恶人。 “逝者安息，殿下能这样想就好。” 余青青愣了下，她没想到裴昭霖并没有预料之中的走火入魔，甚至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透彻。 但是她向来不会安慰人。 所以这会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对了，之前殿下从端王那里取来的药材还在吗？” 余青青想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我此番来安梁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帮助殿下彻底医治好腿疾。” 如今衡须子也在身边，她已经能够充分利用煞气为己用，所需的药材也差不多已经齐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裴昭霖有些愣怔：“药材还在，你的意思是，本王这双腿还有救？” 自从浮屠塔后，他这双腿便再也站不起来。 从前他本来就是双腿残废坐于轮椅之上，习惯以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当初为了救余青青强行动用秘法站立，后面又经过治疗短暂地恢复双腿，使得他行走如常人以后，裴昭霖便愈发不舍。 就像一个瞎子本来可以忍受黑暗，但他偏偏见过了光明。 “当然有救，我当初不是说过，一定会帮助殿下医治好腿疾。” 余青青笑了笑，脸颊露出两个梨涡。 “如今煞气已然大成，正好可以用来驱除你体内寒毒，一并将双腿淤积毒素清理出去。” “但是可能得耗费些时日，幸亏师父他老人家也在这里。” 裴昭霖闻言缓缓抬眸，他常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复杂的神情。 是欣喜，又是恐惧。 这双腿也不是没有找人看过，无数神医都医治过，但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一次次给人希望，最终又带来绝望。 渐渐得裴昭霖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但偏偏今日心中却又被激起千层浪。 裴昭霖定定地看向余青青，他忽然笑了起来：“无碍，即便没有医治好，本王也是意料之中，你尽力就好。” 他对这双腿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余青青笑眯眯道：“行，包在我身上。” 她自然是看出来了裴昭霖身上的灰败感和躲避。 但是两人谁都没有说。 余青青扶着裴昭霖走到前厅以后，正巧遇上风尘仆仆的容墨竹。 “你们可算来了，我审问了那群锦衣卫，个个都嘴硬无比，但最后还是被我撬开了嘴巴。” 容墨竹身上血腥味都没清理干净，他有些得意洋洋的邀功。 “他们承认此番目的就是要进安梁刺杀。” “不仅如此，我还打探到另外一个秘密。” 第158章 齐聚一堂 “什么秘密？” “关于老天师。” 容墨竹神秘兮兮地想要凑近卖关子，结果被后面赶来的衡须子一个暴栗敲在了脑壳上。 “疼疼疼疼……” 容墨竹捂着后脑勺，怒气冲冲就准备算账，结果往后一看就是那老顽童。 他立刻就委屈巴巴起来。 “您老人家打我做什么？” “再不敲打你一下，你岂不是又像之前那样得寸进尺卖人关子。” 衡须子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 “好好说话，再哔哔就揍你。” 容墨竹：“好噢。” 余青青：“……” 嚯。 她可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温顺乖巧的容墨竹。 “师父好久不见！” 余青青从裴昭霖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跟老顽童打着招呼。 “您又变得好生俊俏。” 在她的记忆里面，衡须子似乎就没有老去的时候。 但是比较奇怪的是，不过数日不见而已，衡须子似乎又变得更为年轻了。 如果说先前他看上去像个俊俏公子哥的话，如今倒是又增加了几分少年气。 “你这丫头就是会拍马屁，会说话就多说一点。” 衡须子向来对这番话很受用。 随着衡须子的出现，前厅陆陆续续出现不少人。 只见绿腰、阿迟还有药人全部都背着个草药筐，累得气喘吁吁。 但是当众人齐聚一堂的时候，看见余青青以后，竟然全都愣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余青青竟然真的回来了。 “小姐！” “余姑娘！” “余姐姐！” “……” 一时之间，余青青竟然被他们团团围住，甚至是抱在了一起。 绿腰最是容易情绪上头。 她忍着眼泪道：“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万事大吉，不可能会出事的！” 阿迟眼巴巴头顶着根草药：“余姐姐，当初衡须子他老人家治好瘟疫之后，我便跟着他学医练武了。” 药人则是憨厚地摸着脑袋：“我娘让我跟着衡须子报恩。” 然后所有人都你一嘴我一句，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余青青只觉得耳朵快要聋了，但她却很开心。 她甚至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张嘴来说话。 闲话家常了许久，余青青半点不觉得累。 她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再感觉到这种情绪，好像自从父母死后，就很少会有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 就像是家人一样。 裴昭霖看着这一幕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常年不变的冰山脸，此刻也有些笑意。 容墨竹：“……” 可恶啊。 他就知道，从来就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良久，还是衡须子无奈地让他们先坐下来。 “大家都站着做什么，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都坐下来聊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向来在哪儿都是自来熟。 “……回归正题，还是先说说关于老天师的事情吧。” 余青青坐在梨花木的凳子上，顺手拿了一盘瓜子。 “他最近不是忙着跟将军府抢权吗？” 自从四皇子登基之后，便处处被天师府压制。 即便他母家势力昌盛，但是没有掌握兵权的话，依旧只是花架子。 穿越女倒是厉害，她向新皇献了连环计，不仅抬起了将军府，还设计两虎相斗。 “确实是跟将军府不对付，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撬开那锦衣卫的嘴。” 容墨竹摆起架子，不紧不慢地开始剥花生。 他本来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会剥去花生外壳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像是在剥人皮。 尤其是他这满身血腥味，简直让人心惊。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浮屠塔的时候，就是那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冥王跟裴晏端联手，搞了一出李代桃僵。” 众人都点了点头。 毕竟这事儿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冥王手底下那群人不仅冒充裴昭霖和余青青，甚至还放肆在浮屠塔大开杀戒。 美其名曰是要为国献祭。 实际上不过是要为裴昭霖奸佞之名再添一把火，到时候裴晏端再行收服之计，他名利双收。 熟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裴晏端完全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那件事不是冥王跟裴晏端合作吗？” 余青青皱了皱眉。 她想起来浮屠塔最后那日，冥王忽然反水背刺裴晏端，甚至给他下了无药可救的毒。 最终裴晏端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这江山社稷也归四皇子所有。 “该不会天师府也和冥王有勾结吧。” 余青青只知道宋婉卿对端王见死不救，倒是没发现浮屠塔里有任何天师府的人。 “猜对了，这事儿连我都有些震惊。” 容墨竹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 毕竟天师府根本犯不着去跟冥王扯上关系，当时宋婉卿和裴晏端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旦端王登上王位，他们天师府照样稳操实权。 “本来那群锦衣卫都是打死不愿意说实话，所以我就挨个剥了他们的皮，准备制成灯笼送给新皇当贺礼。” 容墨竹一点点褪去花生外衣，他指节修长五指分明，此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仿佛剥去人皮制作灯笼这些事情，不过是像今天吃了什么饭一样习以为常。 “结果轮到最后一个锦衣卫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求了饶，才说出来这个秘密。” “为了证实此事真假，我派人去他说的地方查过，的确挖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是冥王跟天师府的通信，印章字迹日期也全都对得上。” 这封信原本是那锦衣卫的保命钱。 他很清楚，知道浮屠塔事件的人，最终下场都是死，所以才偷了那封信打算用来保命。 结果却没想到栽在了容墨竹手里。 所有人都吃了一大惊。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天师府竟然会联合冥王。 容墨竹吊儿郎当将花生米扔到了自己嘴巴里：“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查出来天师府这样做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 本来当初他们的算盘就是让宋婉卿嫁给裴晏端，从此青云而上做一国之母。 谁知道最后关头，裴晏端竟然会被背刺，天师府目标又换成了四皇子。 如今倒是两头都没捞着好，还得费心竭力跟将军府相斗。 “天师府还真是一贯虚伪。” 裴昭霖闻言只是冷笑，他语气也是讽刺至极。 “当年老天师早就留下过遗言，天师府此生都不得跟燕国有任何交易。” “如今看来，都是谎话而已。” 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甚至连家国都能背弃。 那冥王向来是南燕的底牌，他数十年前就险些将大周倾覆，如今不过短短数年而已，后来人便已经全数忘记当年的血海深仇。 甚至还能跟仇敌做交易。 “宋漠有没有说出来什么有用的话。” 余青青思考了一下，没记错的话，他知道天师府只是把他都猴耍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不敢置信。 而且他向来急躁易怒，很容易套话。 “那小子油盐不进，每天不是发疯就是大声吼叫，跟疯子一样。” 容墨竹提到此人就有点嫌他晦气。 “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早就将这种蠢货千刀万剐了。” 他就没有见过如此为情所困的男人。 不单单是因为一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甚至还蠢到连自己头上被戴了无数顶绿帽，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初在茶摊那里，他竟然要为了一个宋婉卿，就想要屠杀一群无辜百姓。 简直就是又蠢又坏。 余青青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爱情这杯酒，谁喝谁上头。” 容墨竹玩味道：“那你呢？” 他说完这句话，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偷偷用余光看向裴昭霖。 但见裴昭霖端坐在轮椅之上，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玩弄着手里的一朵桃花。 “我啊——” 余青青听完他的问题直接笑出来。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所谓的情情爱爱。 毕竟上辈子已经很苦了，她犯不上再去搞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沉浸情爱之中的。” 余青青看似是在开玩笑，但她却很是笃定的语气。 这辈子能够改变剧情，救回绿腰，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而现在在她身边的每个人，不管是衡须子、药人、绿腰、阿迟、容墨竹，亦或者是裴昭霖，都让她觉得足矣。 与其奢求虚无缥缈的情爱，不如珍惜眼前人。 裴昭霖抬眸看了她一眼，佯装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你就没有任何喜欢或者心动之人？”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他忽然便出了些许烦闷的情绪。 他不应该问出来的。 何必要自讨苦吃。 但是眼前少女却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就看见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有啊。” 众人：！！！ 第159章 试探心意 尤其是衡须子，他痛心疾首地看向余青青：“你这丫头，有喜欢的人竟然都不告诉为师。” 余青青还没说话呢，老顽童连什么“女大不中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说了个遍。 最后全都伸长了耳朵看向余青青。 毕竟大家都很好奇她究竟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 霎时间竟然有种诡异的安静。 “……我喜欢殿下。” 余青青纤细指尖微动，很随意地指了指黑心莲。 她这话刚说出口，其他所有人又是一愣。 连裴昭霖都怔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说不出来心头到底是什么情绪，只觉得欣喜和愉悦交加。 心脏也“咚咚咚”跳个不停。 甚至有连时间都禁止的错觉。 四目相对之时，只能看见少女笑起来时极为漂亮的眼睛。 余青青会喜欢他……吗？ 谁会喜欢他这样的残废，甚至是被万人唾骂的奸佞怪胎。 裴昭霖从来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某人所爱。 诚如当初母妃发疯时，所恶毒咒骂的那样。 ——或许他注定一辈子孤独终老。 只见那少女又指了指其他人。 “还有绿腰、阿迟、师父……” 余青青一个个地看向所有人。 仿佛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我也喜欢你们。” 余青青从来不觉得情爱是什么必需品，但却是眼前这群至交好友，给了她无数力量往前走。 “如果说非要喜欢什么人的话，那我现在唯一喜欢的就是大家。” 余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将手中的废纸折成了千纸鹤的模样。 这还是当初姬玉教她的，说是可以祈求愿望。 她从来不信这些鬼神迷信之说，但是却又很虔诚认真地对着千纸鹤，在心底里许下愿望。 “但愿大家都岁岁年年能常聚。” 余青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 好朋友们都齐聚一堂，吵吵闹闹你来我往，是很多年都没有再体会过的开心，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平安顺遂。 情爱根本不足与之相比。 绿腰眼眶通红：“我也喜欢小姐！” 阿迟也抢着保证：“放心吧，等我以后练剑归来，定然会找大家伙再聚聚。” 因为余青青和衡须子的原因，所以他的愿望是以后也能仗剑天涯，行侠仗义做个逍遥游侠。 而药人则是挠挠头说：“我跟着衡须子每日采药做帮手，余姑娘想来找我们随时都可以。” “你这话说的怎么跟随时都要离开了似的。” 容墨竹啧啧了两声。 他向来喜欢犯贱。 “我们安梁王府就更不用说了，随时欢迎你吃喝玩乐，以及跟本大爷一起种种田。” 余青青：“……” 这小子怎么从始至终都爱种田啊。 只有一旁沉默许久的裴昭霖没有说话，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然后他便松开紧攥的手掌心。 裴昭霖想，他怎么敢奢求情爱二字，更不配得到任何爱意。 余青青对于他的感情，和对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昔年那些承诺，她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是幼年的玩笑话而已。 如今两人不再是仇敌而是朋友，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是他愚不可及竟然敢心生妄念。 手中桃花猝不及防被碾得稀碎。 一如晦涩情绪全都化为齑粉幻影。 裴昭霖抬眸时却神情如常，他情绪看上去也波澜未起：“本王也会永远等你……回来。” 兜兜转转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陈伯：“……”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理解他家王爷怎么还是这样不懂得表达情意。 连容墨竹都觉得他哥还真是闷葫芦一个，难怪这辈子都追不到人。 “对了，那宋漠怎么办？” 容墨竹突然想起来那个极为头痛的家伙，他如今可是一个烫手山芋。 要是杀了吧，就等于宣布强行开战，但是放了吧，又怕起什么别的风波，左右都是为难。 “好说。” 余青青：“交给我吧，我自有办法让他为我们所用。” 对付恋爱脑最好的方式就是发疯。 隔天余青青就开始在地牢里阴暗扭曲地爬行。 第160章 发疯人设 “殿下不久前还在与我聊天，今日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我就知道他说会娶我为妻都是假的，要让我死才是真的。” 余青青在潮湿的地牢里哭哭啼啼。 然后她便被关进了牢房里。 她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被人糟蹋了似的，这会还不停抹眼泪。 “明明是安梁王殿下答应过会娶我，怎么说出来就显得我斤斤计较了，我这心窝子，可比那数九寒天的冰渣子还冷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来安梁，倒不如死在那浮屠塔中好了。” 余青青一开始还是小声啜泣，这会便已经是放声大哭。 她已经能将哭戏做到收放自如。 宋浩：“……”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地牢里被关进来的疯女人。 侧脸是很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相貌，不像是大富大贵人家，看少女那撒泼似的哭，若说是要嫁给裴昭霖做正妻，还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就因为我脸上有胎记，身世背景比不上那些世家女，就活该被殿下抛弃吗？” 余青青说着说着就转过头来，朝着宋漠就露出来了那半张脸。 只见上面好大一片火红胎记，像是半面妆。 余青青眼眶含泪：“你们告诉裴昭霖，我宋小小也不是非他不嫁！” 狱卒很配合她道：“放心，咱们王爷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你，要不是顾念着先前你曾经救过他的几分情谊，这会早就死了八百遍。” 这些狱卒大哥不仅配合，还相当有天赋地龇牙咧嘴，主打一个凶神恶煞，外加阴阳怪气。 瞬间就让人的怒火提升不少等级。 然后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地牢都安静了下来，暖黄烛火摇曳的微光缓缓照在少女身上。 “原来我就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可怜可恨！” 余青青一会哭一会笑。 整个人像极了被渣男抛弃后的悲情苦命女。 宋浩一开始本来还在皱眉，搞不清楚这少女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心中甚至还存着几分怀疑和警惕。 但紧接着他便彻底呆住。 ——只见少女忽然就在地上乱爬。 “裴昭霖，你好狠的心呐！” 余青青边骂边哭，期间还手脚并用，在草垛上阴暗爬行地扭曲，宛若一只蛆。 “我就知道你是移情别恋爱上了余青青那个妖女。” 她骂自己的时候相当熟练顺口。 不仅如此，为了增加疯女人可信度，她还直接就一边乱爬，一边抓起干枯稻草哈哈大笑。 最后直勾勾盯着旁边的一堵墙。 “既然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她还真就疯疯癫癫不停地拿头撞墙。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宋漠直接看傻了。 “……” 但是傻子也知道这少女身上肯定藏着不少秘密，比如说如何逃出生天。 “姑娘且慢！” 宋浩双手并用挤到牢房前，冲着对面疯狂摆手。 如今地牢里那群锦衣卫全都死了，被容墨竹以极其可怖的手段剥了皮做灯笼，简直血腥至极。 宋浩毫不怀疑，很快就会轮到他。 所以此时此刻，这少女无疑就是最后一丝希望。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宋浩讲起话来干巴巴的，憋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结果可想而知。 那少女非但不听，反而哭得更凶了。 “可我就是喜欢殿下，你根本不懂这种倾心一人，结果却被骗的滋味呜呜呜呜……” 余青青捂着自己那狰狞可怖的半张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明明说过会娶我为妻，怎么能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就食言。” “就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吗？” 余青青说完这话，猛地扑到那牢门前面。 然后用一种极为癫狂的姿态看向宋漠，她五官都很狰狞，却强行矫揉造作扮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你说啊，难道我不美吗？” 宋浩：“……” 宋浩差点把心肝脾肺肾吓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阴阳脸，直面见到的时候，他终于觉得裴昭霖为什么要做薄情人。 不是他说，这也太丑了！ 主要这丑丫头实在是跟美这个字，半点不沾边啊！ 但是为了稳住少女情绪，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十分违心地夸赞。 “美，是裴昭霖眼盲心瞎……” “住嘴，不许你骂他！” “……” 宋浩：有时候他一个人在这牢房里跟疯子讲话，真的很无助。 但是扪心自问，他又能比这丑丫头好到哪里去呢？ 即便宋浩拥有一身好皮囊，但是宋婉卿照样欺他骗他。 最讽刺的是，所有人都把他当傻子，根本没人告诉他宋婉卿会和裴晏端成亲的事情。 但是宋婉卿如今已经死了。 宋浩也压根没法去问女人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我懂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也是这样，被所爱之人欺瞒背弃。” 宋浩叹了口气，他一点点试图从余青青那里找到突破点。 他想要拉少女下水。 “好死不如赖活着，凭什么欺骗我们的那些人活得好好的，而我们就得死？” 宋浩嗓音充满了蛊惑。 “你不如跟我合作，咱们一起逃出这里，然后找这些人复仇。” 他打量着那个又丑又疯的丫头。 一看就是个很好骗的蠢货。 “你休想骗我。” 余青青呸了一声，活脱脱一副山野村妇的模样。 “我可不会为了你这么个丑八怪，去背叛安梁王殿下。” 宋浩：？？？ 宋浩人生头一遭被人说丑。 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如今越看这个丑丫头越不顺眼。 很好，他彻底被激起了好胜心。 宋浩想，他一定要从这丑丫头嘴里撬出来有用信息，若是能成功出去，势必先先杀了她去去晦气！ “这怎么能算背叛，毕竟他身边已经有佳人在侧，你早就被他抛弃了。” 宋浩皮笑肉不笑，隐忍着脾气不发，他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导少女。 “是他不仁，便不能怪你不义。”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就没想过用另一种方式得到他吗？” 宋浩跟骗小孩似的信誓旦旦。 “你先松手别嗑脑袋了，我有办法让你得到他。” 本来就蠢的丑丫头，他还真怕她磕傻了。 余青青一听就乐了。 嚯。 这还真是上钩了。 她抹掉眼泪泪眼汪汪问：“真的吗？” 俨然一副恋爱脑没得救的模样。 “真的，我从不撒谎。” 宋浩心安理得撒谎。 “裴昭霖现在不是被那个妖女余青青蛊惑了吗？我有一计，可以让他重新爱上你。” “只要他服下我的蛊虫，然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你，便会彻底爱上你无法自拔。” 余青青：“……” 他这搁这儿写话本子呢。 这么老套俗气的剧情，狗都不信。 但余青青还是佯装大喜过望的模样：“快给我。” “只要能让殿下爱上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她满地乱爬就差咣咣磕头。 俨然一个无药可救的神经病。 然而这落在宋浩眼里就是好骗的鱼饵。 他甚至洋洋得意地想，这丑丫头还真是终于上钩了。 甚至都没有去深思为什么牢房里忽然出现这么个丑女人，只满心欢喜想着要赶紧逃离这里。 人在极度绝望的情形下，但凡出现一缕光，都会被牢牢抓住。 即便那可能只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可是我为什么要把这蛊虫给你？” 宋浩眯着眼睛算计。 “除非你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 能够在裴昭霖身边呆这么久，甚至能让那个人做出许诺王妃之位，说明眼前这个丑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其实他才是被钓的鱼。 第161章 诈骗宋浩 余青青跟宋浩几乎是一拍即合，她告诉宋漠如何逃出地牢，而宋漠负责将蛊虫送给她。 “我说话算话，这东西送给你。” 月黑风高夜，宋浩将一个黑匣子递到余青青手中。 此时不远处灯火通明，到处都在搜查他们两个人的下落，甚至隐隐约约有传来脚步声。 为了谨慎小心起见，容墨竹他们将戏做得十足，甚至还动用了全府之力忙上忙下搜查。 “你且记着，无论往后遇到什么样的人，最好都不要轻易相信，只有这样才能明哲保身。” 宋浩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这丑丫头，他终于算是有点良心发现。 本来打算直接杀了这丑八怪，结果看她这副跟自己同病相怜的样子，竟然又不想下手。 像是借着她满足自己曾经的愿望，无论使用任何手段，都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可惜宋婉卿摆了他一道，如今甚至跟他天人永隔。 他叹了口气还摇摇头：“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好！” 余青青装出来一副兴奋至极的模样接过那蛊虫，她本以为这里面估摸着也就是骗人的东西。 结果打开看了一眼，好家伙，还真有蛊虫。 “前面就是通往京都的秘密通道。” 余青青一边接过蛊虫，一边悄无声息触碰到男人的指尖。 透明粉末瞬间沾染到他身上。 不但如此，余青青手中的细小毒虫还顺势爬进了宋漠衣袖中。 只需要一声令下，宋浩到时候就能为他们所用。 她正打算找借口分开，也就是在这时候，身后安梁王府的人恰好近在咫尺。 宋浩和余青青互相看了眼，随后立刻藏在巨大石洞之中。 不远处容墨竹已经率军前来，他演戏起来倒是装得挺人模狗样。 “那两个人究竟什么时候逃出去的？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居然会把他们放出去。” “大人饶命，狱卒一时不查才会被他们钻了空子，而且有那宋小小在，我们当然不敢轻而易举动手！” “是啊大人，毕竟宋小小可是安梁王殿下的救命恩人，虽然说是将她暂且押进牢中，但是老管家吩咐了，不能对她动手。” “现如今不知道他们逃到何处，这下可如何是好？要是让殿下知道了，肯定会扒掉我们一层皮。” “……” 该说不说，寒甲军人均很会演，连余青青都甘拜下风。 不仅如此，为了让给宋漠增加最后一剂猛料，容墨竹还特地夸张了不少。 “他们就算逃，也不过是逃到京都而已，眼下根本就没有任何容身之所。” 容墨竹漫不经心用余光打量那巨大的假山，他很熟悉这里，后面便有一个极为隐秘的石洞。 不出所料的话，余青青现在就带着那蠢货藏身在里边。 “毕竟我已经得到消息，老天师早就暗中和冥王合作，他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而宋浩一旦完成任务失败，肯定是留不得。” 容墨竹冷哼一声。 “按照老天师敏感多疑的性格，最终肯定会选择动手杀了宋浩，即便是他不动手，新皇也不可能容得下他。” 这倒是真话。 毕竟连那群锦衣卫都知道，宋浩来安梁的唯一作用就是充当炮灰，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宋浩只有死亡，他们才能顺利成章开战。 而他如果没有死的话，说明宋浩一定会知道关于宋婉卿的事情。 总而言之，宋浩一旦活着回到京都，唯有死路一条。 “那小子又蠢又怂，到时候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容墨竹言语讽刺，最后猛然添了把火，他向来是懂怎么气人的。 “到时候根本不用我们动手，宋浩就会死在天师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笑连连。 “是啊，那宋浩不过就是纸老虎，竟然蠢到会用自己的命当诱饵，结果他头上绿帽子都戴不下了。” “还是大人厉害，赌一盘瓜子，宋浩三日之内必死！” “你这也太久了，我估摸着到达京都之后，他就会被老天师除掉，可怜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有一说一，他也确实可怜，竟然半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宋婉卿，早就心有所属，甚至会和他人联姻。” “不仅如此，连宋婉卿死了，宋浩都还得屁颠屁颠地给人擦屁股呢！” “……” 一时之间，又是哄笑声此起彼伏。 这种羞辱的话谁都不能忍，更别说还是三番两次提到被绿这事儿。 余青青瞥了眼宋浩。 只见男人掌心紧紧攥着，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撕碎这些人。 宋浩双目赤红：“老子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亲手报仇雪恨讨回一个公道！” 他向来不是那种任人宰割，只会坐以待毙的人。 余青青天真无邪道：“要不然你还是留在安梁吧，否则老天师可能会真的设计除掉你诶。” “谁除掉谁还不一定。” 宋浩嗓音冰冷，他胸口急剧起伏着，恨不得现在就赶回安梁手刃这群人。 也就因此没有注意到，余青青低头时晦暗不明的神情。 第162章 又遇煞气 没一会的功夫，直到看见宋浩从专门为他设计的通道里逃走，余青青才终于放松下来懒得再装。 她卸下人皮面具，又拍了拍衣裙上的污泥，然后正大光明走了出来。 “都散了吧，他已经进入那条通道了，明日一早就会抵达京都。” 余青青将黑匣子递了过去。 “喏，这是他给我的姻缘虫。” 她懒懒散散伸了个懒腰，寻思着终于能睡个回笼觉。 “诶哟，你和他关系倒是不错。” 容墨竹把玩着手里的黑匣子，这里面的蛊虫恰恰就是那世间难得的姻缘虫。 据说是只要给心爱之人喂下，对方就会爱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 这样有意思的东西，宋浩居然真的会送给余青青，还真是难得。 毕竟按照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选择杀了余青青报复裴昭霖，他们连假死药都准备好了，结果那小子竟然没动手。 “要不要试试看让这虫子咬一口我哥，看他会不会爱上你？” 容墨竹十分好奇地把玩着蛊虫。 他向来是懂犯贱和找死的。 说完这话以后，容墨竹还暗戳戳看了余青青一眼，想要试探下少女对裴昭霖的情愫。 难道余青青就真的没对他哥动心？ 听陈伯说，当初在浮屠塔的时候，这俩人可是生死相依并肩作战来着，谁都不肯放下谁，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结果没想到余青青脸上半点波澜未起，甚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要。” 余青青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容墨竹向来都是脑子有病的类型。 且不说要是裴昭霖发现了这事儿，可能会直接剥了她的皮，这都算轻的，就说如果真的成功了，余青青也很难想象出黑心莲爱上自己的模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相信裴昭霖会爱上她，还不如相信太阳打西边升起。 余青青嘲讽地想，尤其裴昭霖心里边还有个珍藏多年而不得的白月光。 “你想我快点死就直说。” 余青青没好气地将黑匣子拿过来，然后又借着火把将那黑匣子和蛊虫一并点燃。 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情情爱爱这种事情，本来就勉强不得，即便是强行利用蛊虫让人被爱，这种爱恐怕也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真爱。 纯粹祸害人，后患无穷，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这话说的，我怎么舍得你死。” 容墨竹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这虫子，本来还打算用在你身上试试看，譬如说看你会不会爱上我来着。” 余青青：“……”这脸比城墙厚。 余青青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还好她眼疾手快一把火烧了。 “接下来就是一切都按照原计划了，安排人顺着密道抵达京都，然后紧紧跟踪他。” 余青青从怀里拿出一点粉末倒在手指上，很快便吸引来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 它通身漆黑，唯有翅膀尖端有一点白，像是一对眼睛。 “我已经在他指尖放过粉末，这玩意无色无味，最容易吸引双目蝶。” 余青青将蝴蝶和粉末小心翼翼交给容墨竹。 “这是师父他老人家好不容易训养出来的，我偷偷借来用用，可千万别告诉他。” “到时候抵达京都以后，你们便可以将双目蝶放出来寻找宋浩的踪影，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找到。” 那宋浩如今回去报仇的心思昭然若揭。 但是按照他那猪脑子，极大可能会有被策反，甚至直接被反杀的风险。 所以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安梁王府的人也大可以根据他的行踪潜入天师府。 老天师是他们要除掉的第一个目标。 否则留着他跟冥王互通有无的话，大周后患无穷。 “行，这些交给我，你回去好生歇着吧。” 容墨竹派人带着余青青回到厢房先行歇息。 她连夜奔波数日，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余青青叹了口气，这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譬如说治好黑心莲的腿，就是个棘手问题，到时候又得耗心竭力。 但她连轴转忙得累过头，忘记了自己还带着个萝卜丁。 只见厢房里边杂乱不堪，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被扫落在地，宛若有人在这里打过架似的。 当然不可能是有贼进来，毕竟这里是安梁王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该有人通报了。 该不会是小铃铛熊孩子脾气犯了吧？ 余青青越往里走越心惊，因为地上已经多了些血滴的痕迹。 她神经紧绷，右手已经放在剑鞘之上，悄无声息掀开珠帘往寝房里走。 “究竟是谁能够做到这般无声无息混进安梁王府。” 余青青心中愈发警惕，很快她就眉头紧皱，不由得后悔起来。 不应该让小铃铛一个人在这里歇息的。 虽然那小鬼总是粘着自己，但说实话他真的很乖巧可爱，叫姐姐的时候也很甜，生怕被被人抛弃的时候也很是可怜。 “救我……痛……好痛……” 但见寝房里的小孩正满地打滚。 他额头上全是汗水，地上都是被砸落的书籍杯盏，此刻掌心正一点点渗出血来。 余青青见状瞬间就慌了，她立刻将小铃铛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开始查探他的脉象。 “怎么会这样。” 小铃铛的脉象极为紊乱，不仅如此，他体内忽然有股极为磅礴强大的力量在积蓄。 这内息看起来压根不可能是这孩童身体能承受的。 余青青暗骂了一声，冥王那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会将这么强大的力量强行注入进一个孩童体内。 她下意识这样想，甚至没有往小铃铛也许并不是孩童的方向上猜。 “姐姐……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小铃铛唇角已经溢出大量鲜血，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头痛欲裂，整个人都像是被撕烂似的，无数记忆碎片疯狂要往脑子里面钻，但是他下意识抗拒，而体内极寒的气息更是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但是这小鬼却跟小大人似的，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想要让余青青放心。 “姐姐别担心……我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 小孩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却死死抓着余青青的手不肯松。 他很乖，很会等人。 也很害怕被余青青就此嫌弃和丢掉，就像是潜意识里已经被抛弃过无数次。 “姐姐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浑身上下哪哪都是血。 甚至连耳朵和眼睛都开始渗出血来，极为恐怖骇人。 余青青并不害怕，她见过比这还要恐怖的画面，也见过许多生死别离，按理来说这小鬼跟自己非亲非故，就算死了也没什么。 但她却想起来很久以前小铃铛给自己折的一朵花。 这小兔崽子当时黏人得要紧，却眼巴巴学着人家哄人开心的法子，也有模有样折了花给她，说是希望余青青开心。 还有这一路上又乖又懂事，竟然学着给她抓鱼吃。 明明这些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余青青却记得很清晰。 “放心吧，你肯定没事的，我也不会离开你。” 余青青将他扶坐起来，一边稳住他心脉，一边用银针暂时封住他五感。 小铃铛的形势不容乐观，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废人。 那磅礴强大的力量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这会小孩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他脸颊上血泪相加，难以想象究竟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但他却一直躲在这里不肯出去，就为了那句“乖乖等她回家”。 余青青心情复杂，她知道小铃铛在害怕什么。 这小鬼怕他被嫌弃，被抛弃，从此往后又是孤身一人。 “我就不信救不了你。” 她眉头紧蹙，将内息一点点探进小铃铛的身体里。 紧接着余青青就发现大事不妙。 这小鬼身体里的那股内息，可不就是跟她同根溯源的煞气。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体内煞气就像是浓缩精华版，更为阴寒强大甚至于可怖。 第163章 记忆苏醒 余青青有点古怪地看向这小鬼。 他怎么会跟煞气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扯上关系。 “难道是冥王？” 余青青想起来当初陷他阵法中的时候，那里面的罡风就恰恰能够被煞气转为己用。 唯一的解释就是冥王拿这小鬼当引子做坏事，譬如从前的裴晏端，为了一己私欲就开始炼化药人。 所谓煞气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是由燕国传入，而裴昭霖幼年时便是中招以后此生都被煞气侵蚀，长年累月下更是淤积了无数寒毒。 难以想象这小鬼体内如此多的煞气下，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知道即便是强大如裴昭霖，也是落得个双腿残废的下场。 小铃铛却跟没事人一样，直到今时今日才彻底爆发。 “只能再试试看能不能转化了。” 余青青想要像之前帮助裴昭霖那样依法炮制，将煞气吸收进自己的体内，和内息相辅相成化为己用。 理论上来说可行，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只见余青青将自己体内煞气释放出去的刹那，就像溪流汇入大海似的，她那些煞气竟然反过来全都被这小鬼吸收殆尽。 余青青：……？ 从来都是她吸别人的份儿，今天头一次被这小鬼吸收了煞气。 而小铃铛又无法承受，所以他更加疼痛不止。 即便是封闭五感，他的身体都无法承受这越来越磅礴的煞气，血流得也更快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爆体而亡。 余青青不信邪地想要再试一次，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反过来被这小鬼吸收完了。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余青青头一回感受到束手无策的滋味。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反过来吸收煞气。 这小鬼体制确实特殊，难怪会被冥王那群疯子盯上。 与此同时，只见小铃铛身上已经开始溢出源源不断的黑雾，他整个人也如坠冰窖般冰冷，甚至连眉毛都开始有结冰的迹象。 连带着身后的余青青都受到波及。 她那双手此刻甚至压根做不到脱离小铃铛，像是被牢牢焊死似的贴在他背上。 更为恐怖的是，余青青指尖煞气正不受控制地被吸收进小铃铛体内。 草了！ 要是继续放任不管，她这身内息恐怕都要被这小鬼吸个干净。 两人最终都会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我冷。” 只见小铃铛嘴唇已经开始变成乌紫色，他此刻五感尽失，眼睛也根本睁不开，整个人就像是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他最害怕黑暗，但偏偏此刻却像是习惯了黑暗。 在这漆黑无比的浓雾之中，小铃铛听见了清脆的“叮铃”声，这声音极为清脆带着回音，在他脑子里扯着弦似的让人痛苦。 然后便是一道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回响。 “回南燕……杀……” 这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中途被人打断一般。 而后便是彻底消失，不再有任何声音在他耳边出现。 无数纷繁记忆也拼了命要往他脑袋里面挤。 “不要……我不要。” 他喃喃自语着想要抵抗这些可怕的东西。 随着漆黑煞气愈发侵蚀，小孩腰间的金色铃铛有轻微光亮一闪而过。 然后小铃铛便看见了无数死人场景，累累尸骨堆积在脚下，分明是血肉模糊到会让人噩梦的场景，但他却意外的觉得熟悉甚至是亲切。 尸骨前面站着位少年人。 白皮，冷眸，狐狸面具。 他腰间铃铛不断发出声响，像是催命铃。 “吾以数人之躯献祭。” 那少年人站在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上阶梯之上的祭台。 他嗓音清洌宛如玉石，整个人也透着神秘和散漫。 “为大人送上贺礼。” 顺着狐狸面具的视线，小铃铛看见了那祭台之上的另外一个男人。 黑色衣袍束身，手中权杖雕坠以镂空宝石，是血一样红的颜色。 只一眼，甚至连面目都看不清，都让小铃铛内心无比惊悸。 咚咚咚咚咚。 心脏狂跳，血液逆流，他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杀了那黑衣男人。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全身。 小铃铛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只是三千蜉蝣而已，那男人要碾死自己轻而易举。 紧接着便是祭台破碎，漆黑浓雾骤然间开始变得更加恐怖，在丧失感觉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可不能死。” 余青青双手未松，甚至她指尖煞气还在丝丝缕缕往小铃铛身上输送。 她整个人也由一开始的精神焕发，到现在惨白着一张脸，活脱脱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 也没什么差别了，反正在这样下去，她迟早得废。 余青青：“……头好痛，一定是有人窃取了我的智慧。” “不如求我啊。”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嗓音。 飞光懒洋洋地旁观，语气也是相当高高在上，像是要准备羞辱人。 “求我这个妖女的话，我就帮你。” 她想看看这少女卑躬屈膝极为羞耻的模样，毕竟他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不是最讨厌求助旁门左道的人。 余青青：……哈？ 还有这种好事？ 余青青干脆利落道：“求你。” 飞光：“……” 羞耻是半点没听出来，还带着点不要脸。 她也就死了几十年而已，怎么这群正道人士都变得这么没脸没皮。 第164章 魔童现世 “我就知道前辈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所以我对您的崇拜之前也宛若滔滔黄河之水……” “闭嘴，别逼我动手。” “好嘞。” “……” 余青青这人向来很不要脸，主要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对这小孩儿压根束手无策，所以什么面子里子对她而言，那都是虚的。 只要能救命，别说是求她了，就是现在原地表演个后空翻，那也不是不可以。 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觉得区区妖女两个字，就能定义一个人的好坏。 浮屠塔事件的那几个月，京都之人照样骂余青青是妖女，是红颜祸水，但也不妨碍他们如今觉着，余青青被冤枉的情况下还能出手救人，是个挺有骨气的侠女。 “前辈，您有什么招尽管使。” 余青青额头豆大的汗水滴落，她整个人的神情都是愈发苍白。 要是继续这样放任下去，她恐怕真会被吸干。 “我本来是想用煞气强行压制，结果没想到我身体里的煞气，反而被这兔崽子给强行吸收了。” 最关键的是余青青压根无法收手。 而小铃铛的情况眼下也不容乐观，只见小孩浑身上下就像是被冰块儿冻住一样，往外嗖嗖嗖冒冷气，那天山上的雪都没他冷，整个人都要被冻死了。 他连手指都已经开始逐渐僵硬。 “你们两个都很有意思，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其他人能像你们这样，能够吸收煞气的人。” 飞光嗤笑了一声，嗓音里没有带着什么好气。 毕竟她都跟余青青签下了契约，等着这少女帮助自己找回身体，结果余青青这菜狗动辄就快死了。 今日若不是她苏醒的早，恐怕余青青早就被吸干。 “你是说这小鬼也能吸收煞气？” 余青青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倒是没有想过还会遇到跟自己一样能吸收煞气的人。 “我之前听师傅他老人家讲过，能够将煞气化为己用的人并不多，他只见过那燕国的圣女有这般能力。” 结果没想到这小孩也可以。 但是他很明显无法做到将这些磅礴煞气全部吸收殆尽，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反噬局面。 “这小鬼确实能，甚至他的潜力比你还要大，如果再年长几年，这些煞气对他而言说不定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飞光眯了眯眼睛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小孩，直觉告诉她，这小鬼压根不像是这片大陆的人。 而且这通身煞气如此纯粹浓郁，也不像是他这具年幼身体所能承担的。 真是个怪胎。 “届时你去北海鬼谷就知道了，能吸收煞气这种体质的人，那地方多了去。” 飞光说完这话以后，便将自己灵魂力量缓缓攀附在余青青身上。 煞气这东西对于飞光来说，简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熟悉。 没有人能够比她更加如火纯青。 “聚精会神，不要分心，我如今力量太过虚弱，所以只能将精神力量分一部分给你，然后教你怎么做。” 话音刚落，余青青就感觉到一股估计会强大的力量瞬间进入体内，也就是同一时间，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可以动了。 飞光皱眉道：“你闭上眼睛专心致志释放出体内所有煞气，然后一点点进入那小鬼的身体，有我的力量压制，你的内息暂时不会被他吸收。” “但是与此同时，你必须要像从前一样，立刻去转化他的煞气化为己用，否则的话一旦失手，连我都救不了你。” 随着一阵白色气息附着在余青青身上，她整个人都觉得精神百倍，甚至于耳清目明。 余青青看见那些丝丝缕缕的煞气，就像是八卦阵一样正萦绕在小铃铛身边，漆黑浓郁到让人胆战心惊。 “好，有劳前辈，接下来就交给我。” 她半点不敢放松。 此刻神经紧绷到极致，余青青将煞气彻底放出之后，猛然间便感受到小铃铛体内的煞气正张牙舞爪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但每次在即将吞噬她的瞬间，都被飞光的精神力量弹飞出去，周而复始循环不停。 余青青双眼紧闭，她一点点动用着煞气，剥丝抽茧一般将小铃铛体内的煞气团团包裹起来，然后便是逐渐吞噬掉化为己用。 那小鬼身上不过万分之一的煞气而已，在汇入余青青体内的当下，立刻就迸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难以想象他体内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 简直纯粹恐怖到令人胆寒。 “真是奇怪，按理来说他这具身体早就该因为承受不住破碎才是。” 飞光眉头紧皱，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孩子。 即便是大佬如云的北海鬼谷，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难道说这小鬼还真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又或者说是有什么人在他体内设下了保护封印。 ——就如同余青青她娘亲当年一般。 那女人耗费心力为余青青设下封印，才能让她不受煞气侵蚀。 “我要加大力度了，你务必小心，若实在救不了他，你直接松手就是，反正跟你非亲非故的。” 飞光能帮她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如果是从前巅峰时期的实力，吸收这些煞气对她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可如今竟然连压制煞气都成了奢望。 飞光很烦躁。 早知道当年就不应该选择余青青这么个麻烦的宿主。 这少女跟她娘一样，又菜又爱多管闲事，还时不时就会送死。 简直就是让人头疼。 “放心，这小鬼黏人又讨厌，我才不会为了他而死。” 话是这样说，但余青青的手却并没有停下来。 她向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只见余青青集中精神继续吸收那小鬼的煞气，无数漆黑雾气将两个人团团围绕了起来，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两人身上的气息就像是决斗双方互相比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小铃铛这边也并不好受。 他陷入昏迷之后便是宛若被鬼压床似的，压根动弹不得。 伴随着余青青的内息进入他体内以后，整个人更是痛苦不堪，他身体就像是被撕成两半，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最为痛苦的是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碎片，拼了命往脑子里钻，就像是非要让他记起来什么东西似的。 “不要……我不要……” 小铃铛本能反应就是厌恶和抗拒。 但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身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只见少年手中金色铃铛又开始发出清脆声响，一遍遍越来越清晰，像是要逼着他想起来。 “逃也没用，我就是你。” “你我本就是一体。” “只有怯懦无用之人才会被抛弃，你可不是那种废物。” “……” 很快小铃铛的身体便开始挣扎起来。 他五官狰狞扭曲，整个人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捂着额头想要逃离那个声音，却根本没有任何用。 腰间铃铛也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发出清鸣。 “叮铃——” 他瞬间就感觉四肢百骸都在痛，耳朵里也开始渗出更多的血。 这状况连飞光都没有预料到。 不像是被煞气反噬，反而更像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但很快飞光就愣怔了下。 不对。 他腰间的铃铛在响！ 恍惚之间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飞光瞳孔骤然紧缩，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人，很快便是连呼吸都快要窒息。 这小鬼是魔童！ 除了他，普天之下根本没人能操纵那样诡异的金色铃铛。 飞光嗓音急切道：“快松手！你必须现在杀了他！” 如果说一开始飞光还在怀疑这小鬼是不是天纵奇才的话，那她现在就已经断定小铃铛根本不是这片大陆的人。 他和她一样，都是来自北海鬼谷。 “不行，我现在根本松不了手。” 余青青眉头紧锁，她从未想过会遇到这种状况。 她这双手又再次无法动弹。 甚至于体内煞气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被这小鬼反过来吸收，情形完全翻转了过来。 飞光已经是余青青认知之中极为厉害的人物，但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连飞光都压制不了的局面。 “完蛋。” 飞光苏醒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如果他真是魔童，那他醒来以后，会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只见无数煞气像是被打开了一道口子似的，顷刻之间席卷了余青青，想要将她彻底吞噬。 像是为了验证飞光的话，原本被锁住五感的小铃铛，此刻忽然便苏醒了过来。 磅礴无尽的气息刹那间便将余青青掀翻在地，她五脏六腑都在痛，猛然间便吐出一口血来。 余青青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脚。 极为白皙，甚至能看到青色血管，透着病态的羸弱。 然后她的下颌就被一只手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余青青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危。 第165章 我是你爹 “你终于落在了我手里。” 说话的少年面无表情，他整个人都透漏着生人勿进的距离感，跟从前那个软萌黏人的小铃铛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他蹲下来歪头时，还扯出一个让人觉得残忍的笑容来。 “余青青，好久不见。” “……” 余青青不知道他是不是鬼上身。 这少年俨然就是小铃铛的放大版，但已经退去那副软糯乖巧的模样，整个人就像是阴险狡诈的狐狸。 还是冷血无情那种。 谁跟他好久不见啊神经病。 “前辈，你能不能看出来他身体里会不会也有另外一个灵魂。” 余青青不动声色凝聚着手中煞气。 她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小兔崽子，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个少年郎君。 “不知道，但他和传说中的魔童很像，腰间系有金色铃铛，不仅能吸收煞气，一旦他成长起来，甚至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实力，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大周。” 飞光脑子极速运转，她怎么也看不明白这小鬼身上的秘密。 “按理来说如果真是魔童，他这般年纪早就该彻底疯魔，不可能还保有理智，最重要的是魔童是碧绿瞳孔，所以我才觉得疑惑。” “最主要我死去的那一年，魔童也不长他这个样子。”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飞光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 余青青：“……冒昧问一下，您死多少年了？” 飞光：“那我怎么记得。” “……” 余青青这副发呆的神情落在少年眼里，跟挑衅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当他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大脑忽然间就刺痛起来。 “我的头……” 他只觉得又有无数记忆碎片拼命往脑子里钻。 而且还是关于眼前这个女人。 不仅如此，周身煞气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溢出，连他都有些吃力。 余青青当机立断，她趁着这个间隙直接丢了个大杀招过去。 少年瞬间被掀飞出去吐血不止。 余青青向来懂得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所以她足尖轻点，手中长剑也骤然出鞘。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少年的速度竟然比她还要快，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他就已经绕到了余青青身后。 余青青：危！ 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六感疯狂叫嚣着快跑！ 然而余青青根本就来不及，只见那少年已经近身，他死死掐着余青青的脖颈，将她抵在了墙壁之上。 少年双目赤红，整个人气息都十分紊乱。 “我要杀……杀了你……” 少年气喘吁吁，他脑海中不断响起一个浑厚有劲的嗓音。 ——铃音所指，唯杀可息。 他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浑身上下杀气四溢，连带着那周身煞气都开始混乱起来。 余青青毫不犹豫道：“前辈，劳烦你帮我控制一次这些煞气，我要再试一次。” 飞光：“……你疯了？？？” 哪有人会去吸收走火入魔之人的煞气啊！ 这玩意儿凶猛无比，连她都没想过要收服，更别说如今少年人还死死掐住了她脖颈。 但飞光闻言还是照做。 顷刻之间，那狂暴无比的煞气不断被压制起来。 余青青也得到片刻的喘息，她发现这少年也许是真的走火入魔，一会说着要“杀无赦”，一会又自言自语着“不要不要”。 她趁着少年的破绽，直接反手将他压在地上。 两人肌肤相触之间，丝丝缕缕的煞气骤然便再次混合在一起大乱斗。 “……给我收！” 余青青额间印记愈发赤红，连带着身体内息都开始疯狂运转。 随着那极为纯正浓郁的煞气一遍遍进入余青青体内，她整个人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如果说从前还只是五感加强以及实力倍增的话，那现在就是连带着精神力量都开始变得恐怖强大。 她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自己操纵煞气的时候要比往常更加轻而易举，甚至连内息都可以轻轻松松凝聚到顶级。 如果衡须子在的话一定会大为震惊，因为余青青已经能够和京都四大高手不相上下，而她不过只用了短短片刻的功夫而已，简直就是怪胎鬼才的成长速度。 普通人早就该爆体而亡了。 “你究竟……究竟是谁？” 少年人头痛欲裂，他看到了许多和女人相处的画面。 内心深处甚至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看到自己在叫她姐姐。 在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这些记忆是真是假，甚至连姓甚名谁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而余青青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他脸上，她笑容很是甜美。 “我是你爹。” 第166章 当断不断 “你还真是辣手摧花，半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飞光看向地上晕死过去的少年。 只见他脸颊上赫然有一个红色巴掌印，甚至连唇角都溢出血来，足见余青青扇人巴掌时候的力道之大。 “这不是你带在身边的小孩吗？” “是又如何，那也不妨碍我教育熊孩子。” 余青青蹲在地上戳了戳那小鬼，他身上丝丝缕缕的煞气这会像是被抑制住了似的，终于没再溢出。 而她不过吸收了那么一星半点而已，整个人实力就得到了质的飞跃，难以想象这小鬼身上究竟蕴藏着怎样恐怖的实力。 “我怀疑他就是当初从浮屠塔里消失的那个狐狸少年。” 余青青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抬起少年人的脸颊。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巫山就是腰间系着许多金色铃铛，而且拥有一身极为诡异的功法。 但唯一对不上的就是这体型。 巫山看上去更为拔高一些，最主要的是戴着副狐狸面具，让人看不清相貌。 而且巫山身上的铃铛也更多，不单单只有那么一个。 当初余青青和裴昭霖蛰伏在浮屠塔中，看巫山布阵的时候就发现，那巫山腰间铃铛各个都有古怪花纹极为诡异，而小铃铛身上的金色铃铛，却是极为质朴。 所以余青青一开始根本不会去猜测，小铃铛是不是巫山。 “他今日忽然之间便从孩童般的模样拔高到了少年时期，着实是让人猜不透，我还真是捡到了个烫手山芋。” 余青青戳了戳少年的脸。 不再有当初的婴儿肥，五官也偏向凌厉分明，虽然也能看出来小铃铛的影子，但很明显是长开了。 如果他真是少年巫山的话，那留在这里就是祸害无穷。 毕竟他可是冥王手底下的人，而且方才一清醒，就朝着她追杀不停，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杀人狂模样。 “那还不如杀了算了。” 飞光嗓音懒散，她最近愈发虚弱，恐怕不久以后又将陷入沉睡，而在这期间，要是余青青死了，那她还真是这么多年的蛰伏都要功亏一篑。 “这小子方才的模样你也看到了，指名道姓认识你，还要对你下死手，非但如此，他那身诡异功法，连我都看不明白。” “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飞光很明显是在点她。 这小鬼俨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失了忆才显得楚楚可怜罢了。 余青青也很清楚。 她虽然跟小铃铛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失去记忆的他本性不坏，但是现实放在这里，一旦小铃铛恢复记忆大杀四方，谁都拦不住他。 更别说这人还极有可能是冥王的手下巫山。 “我知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余青青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到给自己留下祸患的人。 “对了，你方才说的魔童又是怎么回事？” 余青青想起来方才吸收煞气的时候，飞光忽然就一副极为慌张甚至恐惧的模样。 她还从来没见过女人这样失态过，毕竟自从飞光苏醒以来，她向来都是运筹帷幄甚至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姿态。 “那是北海鬼谷的人，几百年才出一个魔童，不仅仅能吸收煞气，还能操纵铃铛驭死尸、列阵法、收蛊虫，尽管天资极高，但是极容易走火入魔陷入癫狂，最终沦为杀人的傀儡。” 飞光提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 显然她也有些搞不明白这小鬼究竟是不是魔童。 “按理来说魔童这种怪物，早就被隐世家族严格控制着，不可能来到大陆。” 如果这少年真是魔童，这会也早理智全无，怎么可能会保持理智。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能蜕变到孩童时期模样，简直闻所未闻。 “不管他是不是，都没什么差别了。” 说完这话以后，余青青便径直拔出了手中长剑，寒光凌冽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只需要轻轻一下，无论是小铃铛还是这少年，都会捅穿心脏而死，不会再留下任何祸害。 但脑海里却一闪而过方才的情景。 余青青即将被少年掐死的时候，他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痛苦不堪地捂住额头控制自己，要不是那时候暴露的破绽，余青青不一定能拿下他。 “与其去赌小铃铛究竟是巫山、魔童、还是被冥王拿去做试验的人，最明哲保身的办法就是让他死，死人就不会有任何威胁了。” 飞光很是赞赏地看向余青青。 “就是这样，拿起长剑杀了他，只需要一刻而已，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她这人向来喜欢看他人的痛苦。 尤其是余青青这臭丫头，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居然敢反将她一军，飞光记仇记到了现在。 她灵魂状态寄宿在余青青体内，自然能感受到少女情感上的细微波动。 余青青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对这小鬼却已经有了些许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在飞光看来最是无用，她要眼睁睁看着少女亲手杀了这少年，也十分期待余青青杀人以后的模样。 譬如说她会不会崩溃伤心，又或者是强忍情绪装作平静的样子。 无论哪一种，飞光都很愉悦和兴奋。 “对，把长剑毫不留情戳进……” 然而这次飞光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忽然就发现她似乎被余青青给阻隔住了交流。 飞光：？？？ 怎么回事。 她不死心地想要再次尝试讥讽余青青，结果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被屏蔽了似的。 “前辈安心歇息就好。” 余青青自然是知道飞光是故意想要干扰她。 “至于这少年您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心慈手软，自然是要杀了他的。” 至于可以屏蔽飞光这件事，她倒是没怎么解释。 余青青一开始吸收完小铃铛身上溢出的煞气后，便发现自己精神力量相应得到了增强，不但能够将内息操纵得炉火纯青，甚至于连飞光的灵魂力量都能进行阻隔。 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边飞光还以为是她太虚弱了，吓得连忙直接就开始沉睡。 “臭丫头我可不管你了，你最好在我苏醒之前别死了。” “除非有要紧事，不然千万别叫我！” 说完以后，也不管余青青能不能听到，她直接就陷入沉睡。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余青青：“……” 她没想到飞光还挺惜命。 此时周遭环境回归寂静，地上躺着的少年也一动不动宛若死尸。 放眼望去，整个寝房都一片混乱，甚至于地上不少破碎的杯盏碎片。 按理来说这么大动静其他人早该听见了，但是余青青忽然想起来她选择的这处院子，特别偏僻幽静，甚至为了好好休养生息，她连下人都没安排，统统赶了出去。 是以这里闹这么大动静，结果却没什么人出来。 安静也好，适合杀人。 “小铃铛，莫要怪我，下辈子也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坏女人了哦。” 余青青叹了口气，她手中长剑猛然便刺了下去。 她不敢放虎归山，更不敢赌一个是好是坏。 一旦少年真的本性暴露，那么整个安梁可能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但也就是长剑即将刺入他心脏的瞬间，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像是身体下意识形成的习惯，遇到危机时已经能够做到瞬间就开启防御状态。 只见少年右手死死攥着剑刃，鲜血一滴滴落在了他脸颊上。 但那少年却是极为茫然的神情。 “姐姐。” 第167章 求她原谅 他眼神清明，不复任何嗜杀之色。 整个人也像极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铃铛，仿佛只是放大版本而已。 “我不是你娘亲，更不是你姐姐。” 余青青心一横，将内息全然灌输到手中。 她向来都是懒散不正经的模样，但此刻面无表情时杀气四溢，整个人都宛若地狱恶鬼。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对不住，若是我冤枉了你，下辈子尽管来找我报仇。” 余青青话音刚落，便将手中长剑以一个更为深厚的力道往下压。 摆明了是要他性命。 但余青青没想到这少年压根不做人。 在她释放全部内息的情况下，按理来说这重伤濒死的少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还手之力。 余青青手中长剑甚至已经贯穿了小铃铛的掌心，刺入骨头血肉之后，很快就该是一剑捅穿掌心。 在剑尖距离心脏只有一寸的刹那—— 长剑猛然发出嗡鸣之声，然后便看见少年人身体有黑色雾气微微升起，就像是为他做了件刀枪不入的保命衣裳。 余青青手中的剑，竟然硬生生前进不得半寸。 甚至于两相僵持之下，长剑直接被弹飞出去。 余青青：？？？ 不是，这小鬼是有玄铁功夫那样的刀枪不破之身吗？ 简直不要太荒谬。 “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小铃铛手中满是鲜血，他右手已经被废掉没有任何差别，浑身上下都是浓稠的血腥气，此刻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但是余青青却警惕地看着他，甚至她还往后退了几步，跟这少年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方才被这小子死死掐住脖颈的经历历历在目。 要不是他忽然头痛，余青青说不定早就被掐断了脖颈。 但是她这副警惕后退的模样，却深深刺痛了少年人的心。 “你……你怕我。” 小铃铛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余青青。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他来说，自己只不过是沉睡了一会而已，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一直以来粘着的姐姐，忽然就要拿起剑杀他。 “是你想要杀我。” 余青青擦了擦唇角上的血。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连身受重伤到昏迷的时候，还能在一瞬间迸发出这般强大的力量，简直就是恐怖。 她自认为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反正今天这小鬼肯定是不能留了。 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么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苏醒全部记忆，到时候对于余青青而言，不亚于灭顶之灾。 “小铃铛，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难道半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余青青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凝聚着煞气，想要找个破绽近身，然后再试一次。 “你如今已经不是孩童，变成了个少年人，若非是我救你，你早就被煞气吞噬得一点不剩，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之人。” 余青青越说越痛心。 她甚至连眼眶都通红起来，像是随时都会落泪。 “在你睁开眼睛的刹那，便扬言要杀了我，还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小铃铛，你真是欺骗的我好惨，我这次不会再上当受骗了，你都是装出来的。” 这话确实是真的。 毕竟余青青一开始想要的的确确想要救小铃铛，也压根没想到这小子会彻头彻尾跟鬼上身似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了她。 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 最为关键的是，小铃铛是从浮屠塔附近出现的，如果他是那少年巫山，又或者是飞光口中的魔童，那么局势只会更加糟糕。 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余青青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也没有任何圣母心肠。 对于她来说，上辈子的死亡经历已经足够糟糕，要是再来一次被身边之人背刺反杀，余青青可能会再次经历绝望。 “怎么可能……我……我不记得了。” 小铃铛听完这些话以后，压根不敢相信这些会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然而现场的打斗痕迹甚至于无数血痕，都说明了确确实实发生过。 “姐姐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 他拼命地想要回想起来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然而越是仔细回想，脑袋越痛，像是被人强行捶打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面露痛苦之色，脑海中浮现出零星几个碎片。 画面中，他死死掐着余青青不松手，还笑得狰狞可怖说要杀了她。 不，这不可能是他。 “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小铃铛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周身煞气再度不稳定起来，连带着瞳仁都开始隐隐变得赤红。 他宛若溺水之人，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余青青身上，但却发现徒劳无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样，甚至还想要杀你。” 少年的血泪一点点流下来。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向余青青，整个人都苍白羸弱像条无家可归的瘦狗。 “姐姐……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余青青心绪复杂，她向来冷漠无情，但是此刻心里边却很难受。 要是当初没有相遇就好了。 她缓缓掀开眼皮道：“除非你死。” 他们说得对，她这样的恶女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 第168章 以死为局 外面一道惊雷闪过。 少年人的脸色惨白如金纸。 “好。” 他薄唇微动，漆黑双眸带着盈盈水润，像是夜里三千星。 “既然姐姐要我死，那我就乖乖听话。” 少年朝余青青微微笑了起来，他似乎还是从前那个黏人又懂事的小铃铛。 反正他这条命本来就是余青青救的。 如今也不过是还给她而已。 “希望姐姐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说完这话以后，他便忽然朝着余青青而来。 少年人的速度极快，甚至快到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余青青心中警铃大作，还以为他是要耍什么花招。 结果下一刻，她的手便忽然被少年人握住。 紧接着便看见一把匕首硬生生没入了小铃铛的心脏，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你……” 余青青有些错愕不及，她低下头时，正看见少年死死攥着她的手，然后将刀刃插进了他胸膛之中。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他会是这样的死法。 小铃铛满身是血，但他脸上却带着笑意，就像压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余青青下意识伸出手抱住他，两人齐齐跌倒在地上。 那把匕首漆黑简朴，还是当初余青青随手拿给小铃铛保命的东西，如今却直接要了他的命。 “姐姐，如果我死了，你也会为我掉眼泪吗？” 小铃铛仰头的时候眼尾一片薄红，他唇角开始溢出血来。 明明是在问于余青青会不会掉眼泪，但是他的眼眶却已经通红湿润，鼻尖都是酸涩不已。 余青青想起来当初小铃铛承诺的话。 那时候说什么来着？ 说的是永远不会抛弃他。 “不会。” 余青青想要装出来往常那样没心没肺的样子，反正她这个人嘴巴向来很毒，往死人身上戳刀子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 但这种时候胸口却极为烦闷喘不上气。 她下意识躲过小铃铛的目光。 “我不会为任何人掉眼泪，我就是个骗子恶女，永远都是说话不算话。” 只要她先开口说自己身上的缺点，那么就没人可以再往她身上刺刀子。 余青青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她和小铃铛也不过就相处了月余而已，那小鬼就变得极为粘她，说到底不过都是雏鸟情节。 哪来的什么情感。 但是小铃铛却牵起了她的手。 “那我也喜欢你。” 少年人要比往常更加坦诚热烈，他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很乖巧爽朗的模样。 跟印象中那个狐狸面具的巫山看起来半点都不沾边。 可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压根不是小铃铛，而是那个手中沾满鲜血，手中杀戮无数的狐狸少年。 但他又不完全是巫山。 浮屠塔坍塌以后，他身受重伤，连带着从前冥王为他设下的情感禁忌也全都荡然无存。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余青青手把手带着他体验了下什么是七情六欲。 他甚至连幼年时期被不断抛弃的记忆都全部想了起来。 “我不是为你而死，只是为你而来。” 脱胎换骨的少年和从前看上去大相径庭。 他本来就能轻而易举窥探到身边人的情绪，所以这会儿自然是能够察觉到余青青心中的动摇。 但小铃铛却并没有选择告诉余青青，他就是巫山的事情，很明显这样做只会让少女更加恐惧而已。 ——他要以死做局。 “我死以后……可以将我……将我埋在桃花树下吗？” 少年呼吸已经更加微弱，他胸前鲜血淋漓，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苍白的手指死死抓着余青青的手。 “姐姐，我怕被火烧，被水淹，这样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桃树底下，你将我捡了回去，如果我死以后能够长眠树下，便死而无憾。” 他脸颊逐渐红润，已经俨然有了回光返照之色。 少年人眼睛晶亮，仿佛看见了许多美好光景。 “可以。” 余青青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嗓音却不自觉开始颤抖。 她紧紧攥着掌心，不断地反复催眠自己，如果他是少年巫山或者魔童的话，那么整个安梁都会被冥王盯上，而且这少年一开始记忆苏醒的时候，差点就把余青青杀死。 这种后患是万万不能留的。 但是心中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小声说，万一他不是呢？ 万一他就是小铃铛，不是什么巫山或者魔童的话，那她岂不是就在滥杀无辜，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心狠手辣。 他们相处的这一个月里，小铃铛永远都对她唯命是从。 余青青也很清楚他很害怕被抛弃。 可是今时今日，却是她出尔反尔。 “我会将你埋在不远处的山上，那里就有许多桃树。” 余青青每说一个字，心脏便被刺痛几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相遇。 那她便能干脆利落地杀掉想杀她的人。 “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少年在抓住余青青指尖的刹那，便感受到了她心中无穷的悲伤难过。 明明快要死了，他却微微笑了起来。 赌对了。 余青青并不是不在意他，甚至根本就舍不得他死。 “到时春风拂过，桃花纷飞之际，便是我来见你了。” 少年胸膛急剧起伏，猛然便咳出血来。 神情也瞬间变得灰败惨白，像是将死之人。 而他腰间铃铛微微动了下，有只细小蛊虫瞬间就从皮肉里钻了进去。 这微不可查的动作余青青并没有注意到。 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脸颊上轻轻划过。 “姐姐，原来你也会为我掉眼泪。” 巫山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的拇指擦去少女眼尾泪水，却给她留下了点点血痕。 倒像是做下印记似的。 这是不是说明他确确实实在余青青心中无可替代？起码来说要比那裴昭霖重要。 他当初被封印着的七情六欲，被余青青误打误撞打开，便已经说明都是缘分，所以孩童模样的自己才会拼命粘着余青青。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巫山根本就不打算放手。 而他说完那句话以后，纤细白皙的手腕便陡然间滑落在地，整个人也彻底咽了气。 死得不能再死。 余青青甚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我怎么可能会流眼泪。”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 低头的时候，指尖上血泪模糊一片。 余青青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说到底自从重生以后，起码来说再也没有身边人为自己而死。 但这还是头一次，有亲近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这小鬼向来黏人得紧，按理来说他死了，余青青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烦她。 但是也再没有人会甜甜叫她姐姐。 没有人会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个粘人的小狗。 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是心脏猛然缺失了一块儿，让人难过窒息。 “死了便死了，终究是我欠你。” 余青青缓缓将他的尸体抱起来。 少年人并不重，他本就身形单薄瘦削，像是长期营养不良，此刻就这么安静闭目不再醒来。 “若你真的恨我，下辈子便来亲手报仇。” 余青青拼命压制住心中的异样情绪，反复用当初飞光警告她说的话洗脑自己，然后又不断回想这少年恢复记忆以后，很明显是要杀她的模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并不后悔杀了这小鬼。 自重生以来，余青青就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几乎每次都在危险中夹缝求生。 为的就是不在重蹈覆辙再次惨死。 但余青青并没有注意到，在这少年死后，他心脏处有蛊虫正在皮肉之下微微窜动。 他要余青青永远都记得他。 记得他是因她而死，死在她赠的刀刃之下。 以死做赌局。 第169章 开始诈尸 漆黑长夜只有零几颗星子，本就电闪雷鸣过的夜空，此刻更加乌云密布。 昨夜观星象本来是没有雨的，结果今天就电闪雷鸣。 可能世事本就是这样无常。 余青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一具尸体出门的，中途遇见了安梁王府的侍卫，大家都认识余青青，但也是头一回看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而且怀中还抱着一个死人。 有几个眼尖的侍卫，立刻就去禀报了裴昭霖。 “这是余姑娘吧？怎么大半夜要去那深山之中。” “她手中抱着的好像是一具尸体。” “你们几个不要胡乱猜测，就算是死人，余姑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但是感觉她情绪很不稳定，看上去失魂落魄很是悲伤的模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去告诉殿下一声，免得余姑娘出什么事情。” “……” 余青青轻功本就极快，眼下宛若脚下生风，她一刻也没有停留，只是抱着怀中的尸体一路往山上赶。 少年刚刚死的时候，她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大伤感。 甚至内心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怀中的少年只是像往常一样开玩笑，很快便会睁开眼睛乖乖叫她姐姐。 原本以为是小铃铛雏鸟情节，但余青青忽然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原来只需要一个月而已，她就已经逐渐习惯了小铃铛的存在。 “这回答应你的事情，我会说到做到。” 余青青很快便来到了山上。 宽阔无际的绿野之上，有一株极为茂盛巨大的桃树，正开得极为艳丽。 她想起来一开始捡到这小鬼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非常安静地躺在桃花底下，但是那时候遍体鳞伤，整个人就跟弱小可怜的猫狗一样无助。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余青青原本只是经过而已，但却没忍住动了侧忍之心将他救了回去。 然后又开玩笑说是这小鬼的娘亲。 谁知道这傻子竟然真的相信了，然后就是彻底粘上自己。 “你这小鬼真是蠢得不行。” 余青青一点点挖去脚下泥土，这里就是桃花树下，远处是很漂亮的风景，可以俯瞰不少村庄，眼下就能看见许多明灭不定的灯火，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下次可要擦亮眼睛，投胎以后再也不要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说完以后，余青青又笑了起来。 她真是疯了。 竟然会对一个死人自言自语。 巨大的银色月亮高高挂在天幕之上，此刻乌云逐渐散去，浅淡的月华落在两人身上。 余青青一时之间看愣了。 少年分明已经死去，但眼下却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小铃铛已经死去的事实。 “从此以后你就安心睡在这里，到时候春风拂过，桃花落下，我就知道是你来见我了。” 余青青重复了那少年说的话。 然后她就将尸体缓缓推进坑中，慢慢地用泥土将他埋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余青青从前干过不少，尤其是上一辈子，身边之人逐渐死去离开自己的时候，余青青也是这样将他们埋进土里。 有些人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余青青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然后低声道：“再见。” 她走的时候头也没回。 比来的时候速度还要快，像是真的忘记了前尘往事，成为了冷漠无情的恶女。 但是在她走后不久，很快就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桃树底下。 “我就说这少女看上去就是大富大贵人家，在这里偷偷埋尸，肯定是她小情人。” “甭管埋的是什么人，反正肯定有钱就对了。” “现在下葬的尸体还新鲜着，咱哥俩还真是走运。” “就算没有金银珠宝，这尸体到时候转手卖给燕国那群赶尸人，也有一杯喝茶钱。” “……” 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迅速来到了埋尸的地方。 他俩是专业挖尸体捡漏王。 这山头平时就有很多人喜欢埋这里，没想到今天晚上又要血赚一笔。 瘦子乐呵呵地抓起铁锹就准备挖尸体，胖子也在旁边开始帮忙。 所以他们也就并没有注意到桃花底下的异样。 只见月华照耀在桃树上，原本掩埋过尸体的泥土，这会儿逐渐开始有了些细微动静。 不仅如此，那泥土里面的尸体，心脏处正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修复。 然后便听见“啵”的一声。 原本随着尸体下葬的铃铛骤然破碎，蛊虫也从皮肉之中钻出来彻底死去。 只见刚刚掩埋过死人尸体的地方，猛不丁便伸出了一张手。 那俩偷尸贼吓得魂不附体，直接惊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闹鬼了！！！！” 第170章 坟头苏醒 “哥哥哥哥哥哥你等等我！！！” “卧槽真的诈尸了！” “你能跑快点别拖我后腿。” “快跑快跑，要出人命了，救命啊啊啊啊啊！” “……” 明明这两个人是专业挖尸户，结果看见尸体伸出手来，跑得比谁都快。 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俩兄弟还没跑两步的功夫，压根就动弹不得了，就像是眼前有一堵透明的墙壁一般。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猛地又是朝前一撞，结果直接被弹飞，疼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瘦子直接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娘诶。” “这是真的闹鬼了。” 他怀疑是遇到了鬼打墙。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一直出不去。 “放你娘的狗屁，我还真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鬼！” 此刻胖子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可能是被撞狠了，他此刻心情不爽到了极点，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鬼。 先前他们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那个时候是棺材里面发出救命的声音，原来是有一家女娃被人家强行配了阴婚下葬。 “你别嚎了，赶紧给我扶起来。” 胖子一屁墩又坐在地上，他刚才跑得太快，又猛然被弹飞出去，所以这会儿摔得跟狗吃屎一样。 “可是如果不是闹鬼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出不去？” 瘦子颤颤巍巍地将他扶起来，然后用手指指了指不远处。 他刚才分明就是被弹飞了出去。 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曾经被人设下过阵法。” 胖子揉了揉脑袋嘟囔着。 “十来年前的时候，那冥王不是来过京都，他曾经就在这山头遗留过阵法，想来应该就是在咱们面前。” 他们还真是够倒霉的。 本来前两天挖尸体就被人家发现撵着追打，今天好不容易又找了个尸体，结果却又遇到了阵法。 谁都不知道是如何触发的。 做这一行的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要不然也不会干这么长久。 只是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被吓个半死。 “是啊，看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瘦子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他不停地暗示自己，这一切都是有合理解释的。 但他还是怂，可怜巴巴地看向胖子。 “哥，可是我亲眼看见那土里边儿钻出来一只手。” 惨白惨白的，跟死人一样。 哦不对，这土里买这个可不就是死人吗？！ 月黑风高夜，最是最为阴森恐怖的时候。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又探出头看了看刚才埋尸体的地方，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不对啊，这手呢？？？” 方才还从土里面钻出来的一只手，眼下竟然又不见了。 简直跟见鬼差不多。 “你小子可别胡思乱想！” 胖子借力一屁股站了起来，然后猛地拍了一下瘦子的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刚入葬的死人不都是这样，好多都还没死呢，就被人家稀里糊涂埋进去了。” “我看刚才那女人步履匆匆的模样，铁定是心里有鬼，指不定这埋进去的人还差口气呢，结果就被埋了。” 胖子觉得自己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这么一说，整个环境甚至都不觉得害怕了。 “所以人活着可不就得往外爬，别说是伸出一只手了，就算是整个人咕噜着往外钻都有可能。”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然后又捞起了旁边的铁锹。 “不过看这架势，那埋进土里的少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毕竟都这么久的功夫了，他就算还差一口气没死，现在肯定也窒息了。” 他们两个准备挖尸体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泥土，被踩得相当紧实，一看就是用了不少力气。 那女人指不定是想让他死呢。 “哥，你说的对。” 瘦子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一遭可把他吓得够呛。 虽然说以前也遇到过诈尸的场景，但是从来都没有连阵法这样倒霉的事情都遇上过。 简直就是晦气。 “要不咱们还是别干了吧，赶紧想办法找人来救咱们，不然的话根本出不去啊。” 最怕的就是黎明时分天亮的时候，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在这里挖尸体，那到时候可就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说什么屁话，老子今天不可能空手而归！” 胖子骂骂咧咧地又拍了一下他的头。 在胖子看来，挖尸偷盗这一行，那讲究的也得有个名声，要是今儿真的空手而归，道上还真就混不下去。 “死人哪里有活人可怕。” 他拿起铁锹就准备再次去挖尸。 胖子还专门儿念念有词地想要给人超度超度。 “大兄弟，受苦了啊，知道你死的冤屈，下辈子一定投胎做个好人家。” 他闭上眼睛有模有样地学着人家和尚神神叨叨。 “我们兄弟俩只是想拿点钱财果腹求生，无意冒犯无意打扰，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话刚说完，胖子也没管这尸体会不会说话，直接就抄起铁锹准备挖尸体。 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大胆。 然而他的铁锹还没落下呢，忽然就听到身后的瘦子尖叫了一声，这声音极为奸细，差点把他心脏病都吓出来。 胖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呢？” 只见那瘦子满脸惊恐，抬起手指指了指他后面。 “……诈……诈尸了。” 胖子愈发僵硬地转过身，然后就看见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原本打算挖尸的地方，不知何时起竟然多了个人。 那少年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坟头之上。 他满身都是血，指甲里也满是淤泥，整个人就跟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非但如此，他一双漆黑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两人。 “救……救命……” 胖子被这双眼睛吓得连连后退，竟然硬生生栽倒在地上。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让人心生恐惧的少年。 哪怕少年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就像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样，但那双眼睛却让人不敢直视。 甚至于是心惊肉跳。 ——根本不像活人。 “闹鬼了……闹鬼了！！！！” 瘦子惊声尖叫，拔起腿就要跑。 而胖子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跑都跑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朝他凑近。 第六感告诉他绝对没什么好事。 几乎是下意识的求生本能在作祟，胖子直接抄起手中的铁锹，就准备往这少年身上扔。 “老子不管你是人是鬼，都得给我死！！！” 他一瞬间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既然真的站了起来。 就在那铁锹即将砸破少年头颅的那一刻，那人却忽然消失了起来。 不，不对！ 少年不是消失，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胖子惊愕出声：“你……” 然而他这句话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说完，下一刻就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切开了他的头颅。 霎时间鲜血喷溅而出。 场面相当血腥恐怖。 原本还隐约有几颗星子的夜空，这会儿已经乌云遮月，看不见半点光影。 “哥！！！！” 原本还在爆头四窜的瘦子，看见他哥死去的那一刻，吓得直接惨叫连连。 他向来胆小如鼠，挖尸这一行，如果不是胖子带着他，他可能早就死在了逃荒路上。 如今眼看着胖子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死法，他除了恐惧之外，竟然从心底里生出愤怒。 “我要跟你拼了！！！！” 瘦子捡起地上的尖椎，大吼一声就朝那少年扑过去。 第171章 带他回家 “你们还真是找死。” 惊雷闪过，狂风骤起。 满树桃花扑簌簌落下。 只见那少年薄唇微起，眉眼间满是薄凉和冷漠。 他完完全全一副冷血无情的模样，嗓音却是慵懒像只猫。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得做好死的准备才是。” 巫山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大胆到要来偷他的身体。 他心脏出还在隐隐约约抽痛，这会儿身体刚刚修复，整个人的情绪也相当暴躁和不耐烦。 少年本来就想杀人释放情绪，结果好巧不巧，这两个人就撞在他面前了。 “你这小鬼陪我哥哥命来！！” 胆小如鼠的人，有朝一日也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瘦子从来没有想过他哥会死在自己面前，此刻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让这少年给胖子陪葬！ 话说完以后，他拿着尖椎就拼了命一般朝那少年刺过去。 但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人。 那少年完全就是疯子恶魔，甚至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鬼。 “七情六欲还真是有意思，你这般胆小如鼠的人，竟然也会有骨气一把。” 巫山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瘦子面前，他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对他来说，这尖锥处处都是破绽。 他右手轻轻松松便捏住了尖锥，然后微微用力。 只听见“嘎吱”一声脆响。 那尖锥瞬间就化成了齑粉，不但如此，瘦子的右手也直接被他捏得粉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 瘦子痛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他跪在地上痛苦惨叫。 难以想象少年人的力量有如此磅礴恐怖，但这还只不过是用了三成功力而已。 “正好我如今对情之一字相当感兴趣。” 巫山眯了眯眼睛，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不仅仅是年幼时期极为痛苦的遭遇，还有跟余青青相处的这一个多月的回忆。 很难想象他身上的情丝禁制会被那个少女误打误撞解除。 这原本是冥王设下来压制他的，如今这番倒算是因祸得福。 想到这里的时候，巫山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他情不自禁眉头微皱，有些弄不懂这些情绪究竟算什么？ 明明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能够轻而易举查探出别人的情绪，譬如说旁边的瘦子，他此刻明明怕的要死，身体都抖得像筛糠一样，但是却想杀了他。 巫山想，他确实得感谢余青青。 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能有这么多情绪。 “给你个机会选择好了，你想不想收回你哥的尸体，带他平安回家？” 巫山嗓音带着蛊惑，他整个人就像毒蛇一样，让人觉得阴冷可怖。 分明是皮肤白皙，笑起来有两颗虎牙的少年，此刻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自然只能是死路一条，和他一样被我砍掉脑袋哦。” “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没准儿还能有一线生机。” 巫山手上微微用力，那地上的无头尸体便被吸到了他手掌中。 无数鲜血顺着他的手滴滴答答掉落在地，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瘦子眼睁睁看着他哥的尸体落入了这恶魔的手里。 血腥味让人作呕，眼前恐怖的画面也成为他一生挥之不散的噩梦。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他得带他哥回家。 当年一起结拜为兄弟的时候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是死了，另一方也要带着那人回家。 “我选二，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把尸体交给我。” 瘦子胡乱抹掉眼泪，他咬着牙死死忍住右手断裂的痛苦。 面前之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可怜少年，而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天，他就该拉着胖子不来这里。 “很好。” 巫山咧嘴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正好我需要一副新鲜的人皮面具，如果你能剥下自己的脸送给我的话，那我就将这具尸体交给你。” “这周遭的阵法也会全部撤去。” 简而言之，让瘦子剥脸送给他，然后才能带着尸体回家。 巫山的指甲已经洞穿了无头尸的胸膛，他手中黏腻又恶心，神情也愈发不耐烦起来。 然后他就将匕首丢在了地上。 “喏，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你……”瘦子闻言神情愈发惨白。 这压根就不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完全就是变态。 巫山还很玩味地歪头看他说：“当然了，你要是现在逃跑也可以，只要做好别被我抓住的准备就行。” 被他抓住的下场自然是跟这无头尸一样。 瘦子颤颤巍巍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朝自己的脸颊划过去。 但是整个左手都抖个不停。 巫山神情中带着讽笑。 是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何况他们两个连亲兄弟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会为了对方去剥皮。 但是巫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件事，那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第172章 等我找你 “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瘦子原本想要刮向脸颊上的刀刃，瞬间便反转了个方向，朝着少年刺过去。 明明是他想要拿着刀子捅人，结果瘦子却满脸泪花，血泪纵横。 他这辈子连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是杀人。 但眼前的这个少年压根不配称之为人。 两人的距离极近，这匕首也是猝不及防之间就刺了过去，瘦子心一横便铁了心要他性命。 眼看着刀尖就要刺入少年胸膛的时候，那少年人却忽然露出来一个极为古怪的笑容。 “原来你不舍得为了他剥皮啊。” 巫山两指轻轻松松捏住了刀刃，这锐不可当的利器，就这么牢牢停在了面前，半点都前进不得。 他打量着这涕泗横流胆小如鼠的男人。 还真是矛盾。 明明怕他怕的要死了，结果瘦子却拼了命要反抗。 “我不是说过了，只有这么两个选择，要么剥皮送给我，要么就试试看从我面前逃出去。” 巫山嗓音很是清冽，笑起来时尤为灿烂。 然后他手一抬，便牢牢掐住了瘦子的脖颈。 “你这个……你这个恶毒的怪胎……” 瘦子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他连脖子都通红无比。 也许是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他索性直接放弃对抗。 瘦子只是拼命地挣扎着，然后看向地上那具无头尸体，想必很快他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生死关头，男人宁愿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活。 他大声喘着气辱骂这少年。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像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鬼，迟早会遭到报应……” 但是瘦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秒他的口中便有鲜血喷溅而出。 之前他的舌头硬生生被削断。 甚至压根都没来得及看出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瘦子拼了命地想要挣扎着反抗。 “呃呃啊啊啊……” 失去舌头，以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只见那少年在他身上点了几指，瘦子便瞬间无法动弹。 “既然你说话这么难听，那还不如割了舌头算了。” 巫山冷冷地看着面前无法动弹的男人。 他口中所说的“报应”两个字，让巫山听起来极为不爽。 如果真的有轮回报应，那么最该死的就应该是冥王，但偏偏那个男人却活了几十年，巫山甚至就连现在都无法摆脱他。 可见因果轮回都是假的。 “你都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了，那我自然是要好好坐实这个名头。” 巫山捡起地上带血的匕首，然后面无表情靠近了瘦子。 男人将是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似的，他瞳孔骤然紧缩，拼了命想要逃跑，少年那双毒蛇般的眼睛，让他浑身上下不寒而栗。 然而此刻不仅被割了舌头，被点了穴位之后甚至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持刀向自己凑近。 “就先从这张脸开始吧。” 少年人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他完全一副温润无害的天真模样，然而动起手来比蛇蝎要残忍。 只见说完这话的瞬间，巫山就手起刀落。 “呜呜啊啊啊呃呃呃……！！！” 男人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睛，那锋利无比的尖刀，瞬间就从他的脸皮上划了下去。 霎时间血流不止，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形容此刻的疼痛。 但偏偏完全动弹不得。 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少年用刀一下又一下在他脸上划过，脸皮跟肉分离时，血肉模糊一片。 这是瘦子此生最大的梦魇。 可他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痛苦的嚎叫声。 “这样就对了。” 巫山笑眯眯地听着男人绝望的惨叫声。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猎物的痛苦嚎叫让他更有愉悦感。 没有了余青青以后，他发现果然还是杀人释放天性更让人快乐。 眼看着长夜将明，也是时候该收手了。 “你这张脸皮我收下了。” 巫山嗓音懒洋洋的，此刻地上满是鲜血甚至是碎肉。 但偏偏男人就是死不了，他只能呜咽着感受自己的脸被人一点点剥去。 随着话音落下，巫山毫不客气地用指尖扯了下男人的面皮。 “嘶——”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脸，猛然便被撕了下来。 少年控制内息的力道精准无比，这张人脸不仅鲜活热乎，甚至没有半点破损。 是用来制成人皮面具的好材料。 也就是在他撕下来这张皮的刹那间，男人整个身体都近乎痉挛，喉咙更是抑制不住的野兽般痛苦嚎叫甚至是痛哭。 血与泪混合着一点点掉落在泥土中。 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没了脸皮之后，瘦子甚至连五官都模糊不清，整张脸都是鲜血淋漓，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山顶。 “你还没血流而尽啊。” 巫山小心翼翼地收起这张剥下来的人脸，兴高采烈起来，终于有了几分少年气。 他已经通过假死，让余青青不在对自己芥蒂。 最重要的是，他要让余青青永远记住，是她亲手杀了小铃铛。 这样此后数年，无论少女身处何时何地，他都会是余青青心里永远无法磨灭的人。 这便是巫山想要的结局。 他要余青青永远记得他。 “谢谢你的脸哦，这样吧，我放你一马好了。” 巫山将剥下来的人皮收好了以后，伸出手解开了瘦子的穴道。 然后男人早就被巨大的痛苦冲击到快要晕厥，他瞬间就倒在了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人奄奄一息，跟废了没什么差别。 “要是你能现在就爬着下山的话，说不定还能在流干身上的血之前，找人救你。” 巫山整理了下身上的污渍，结果越看越是嫌弃，不仅满身血腥，还有无数淤泥。 连带着他心脏处的蛊虫都还没有彻底清洗掉，简直是肮脏到了极致。 他现在得去找个地方洗洗才是。 巫山心情好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再想杀人。 “我还真是心地善良。” 他自嘲地笑了笑。 若是放在以前，不管心情好坏，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可能留下活口。 但是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余青青的模样，少女一板一眼地让他做个好人。 所以他现在就从良了啊。 巫山一边哼着歌，一边朝山下走去，途经那道禁忌阵法时，他甚至连眼也不眨，就轻轻松松摸到了阵眼的地方。 然后便是猛地出手，那地上毫不起眼的石像便化为了齑粉。 眼前一片朝霞浮光，马上就会是黎明。 但也就是在这阵法被破坏的瞬间，不远处便有黑衣人迅速出现，简直就像是神出鬼没。 结果巫山却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神情，仿佛这黑衣人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他早就能预料到似的。 “冥王有令，还请祭司大人即刻返回燕国。” 黑衣人裹得严严实实，从头到下只露出来两个眼睛，但是他手背却有一个月亮的印记。 他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说话时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只是一个传达命令的工具人而已。 巫山懒散地掀开眼皮：“我若说不呢？” 黑衣人：“请祭司莫要违抗指令，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摆明了是不允许。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黑衣人身后又出现了无数暗影。 “他当真是看得起我，竟然会让这么些人过来。” 巫山神情讽刺。 当初在浮屠塔坍塌后，丧失记忆的那段时间里，他早就听到了冥王的无数次指令。 若是按照以前，他自然是唯命是从。 但现在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以后，伴随着情丝都被重新修复，巫山想要做一回自己。 譬如说，先借着裴昭霖的手干掉冥王。 “你们一起上也无碍。” 少年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群黑衣人。 话音刚落，黑衣人不再犹豫，瞬间便群起而攻之，毕竟他们收到的指令就是绑也要将他绑回燕国。 就算是尸体也要带回去。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长夜已经散去，彻底迎来了黎明。 “黄牛白腹，五铢当复……” 少年人一边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童谣，一边朝着山下走去。 他身上又添了许多血腥。 不仅如此，左边胳膊甚至已经完全断裂，抬都抬不起来，但他却反而很愉悦似的，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巫山迎着这并不温柔的风深呼吸了一口气。 “姐姐，等我来找你。” 他很想知道余青青还会不会为他掉眼泪。 第173章 医治双腿 七日后。 余青青忙到焦头烂额，压根看不出来半点伤心欲绝的神色。 “绿腰，帮我把那些草药再继续研磨研磨，恐怕药量还得加大。” “阿迟，你小子怎么又在偷吃？！” “辛苦你了陈炎，要不然的话我真得累死，果然还是你靠谱。” “……” 不大的庭院里面忙得鸡飞狗跳。 余青青和衡须子正在一起帮助裴昭霖医治双腿。 整整三日了，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她没想到裴昭霖体内的毒素会淤积到如此深的程度，哪怕是之前帮他将煞气完全祛除了，那些经年累月残留在他体内的寒毒也压根不容小觑。 “小姐，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就好。” 绿腰很是心疼地看向余青青。 这几天来，他们谁都没有主动问过余青青关于之前带来的小孩子突然失踪那件事。 七天前余青青忽然带着一具尸体走出安梁王府后，她便去药房里待了两天两夜不曾合眼，就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似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便是发现小铃铛不见了。 大家自然是猜测过种种原因。 “安梁王府戒备森严，不可能有人混进来刺杀小铃铛吧。” “也有这种可能，但是小姐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如果真的是有人杀害小铃铛，按照余姑娘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忍到现在。” “怎么办，感觉她现在心里面肯定很难受，但是我旁敲侧击问了小姐几次，她都没有回答。” “我也是，余姑娘好像并不想说这件事。” “……” 如果余青青不想说，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 就连裴昭霖也是如此。 他只是陪着余青青坐在屋檐上看月亮，然后两个人就静静地什么也不说。 两日后，余青青便像是从那种不对劲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很快她又变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甚至决定提前帮助裴昭霖医治双腿。 “是啊是啊，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阿迟连忙推了推余青青。 “余姐姐，小绿说得对，这里有我们看着就好。” 他大大咧咧道：“反正殿下如今情况稳定，就差最后一点收尾工作，衡须子他老人家也正在屋子里守着，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本来一开始要替裴昭霖医治双腿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提心吊胆，毕竟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结果余青青却展现出来了极为强悍的一面。 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她竟然已经能够将煞气操纵的炉火纯青，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彻底清理干净了裴昭霖体内的那些腌臜气息。 唯独这淤积下来的寒毒有些棘手麻烦。 但总归是没有了性命之忧，裴昭霖也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 “什么小绿，说了千百遍我叫绿腰。” 扎着双发髻的少女气鼓鼓地瞪了一眼阿迟。 她自从见了衡须子遇到阿迟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像这么讨嫌犯贱的少年。 总是喜欢平白无故惹她生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绿。” “你才是小绿，你全家都是小绿！” “小姐你快给我评评理，他真的非常讨厌！” “余姐姐，她污蔑我，明明就是她昨天晚上踩死了我养的小蟑螂。” “你居然还有脸说，哪有正常人会养蟑螂的！” “……” 余青青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倒是没想到绿腰会被阿迟捉弄到如此气愤的地步。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十分活泼生机，算是有人一起斗嘴。 而一旁许久没说话的药人陈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别吵了，还是赶紧让余姑娘去休息休息吧。” 他在阿迟和绿腰面前俨然一个十分有威严的大家长。 所以此话一出，这俩人瞬间就不说话了，乖乖闭上了嘴巴。 “休息倒是不用了，我最近精神十足，并不是很犯困，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 余青青笑了笑，然后伸出拳头比划了一下，仿佛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熬药，我去帮师父他老人家换针。” 但也就是在她前脚刚踏出门的时候，外边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余青青皱眉看了眼。 那些黑衣人的右手手背都有月亮印记，和从前围猎场上要杀害裴昭霖的那波人，应该是同一批人。 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缓缓走到了余青青面前。 她浑身上下都被绷带缠绕，两只手上布满了白色丝线。 “女娃娃。” 女人嗓音沙哑像是被火烧过，她抬起头缓缓和余青青对视。 “把巫山交出来。” 只一眼而已，余青青整个人的心脏都像是被提了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要知道自从余青青吞噬了一部分小铃铛的煞气后，她周身实力便已经强大不少，甚至和京都四大高手相比，都不会逊色。 但眼前的这个绷带女，却让她下意识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危险。 第174章 钥匙出现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余青青不动声色朝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颜色，侍卫便急急忙忙跑去找裴昭霖。 她露出一个温润无害的笑容看向那个绷带女。 “我并不认识什么巫山，也压根不知道他在哪里。” 余青青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 毕竟浮屠塔坍塌之后，里面死伤无数，按理来说冥王那边的人就算觉得巫山没死在里面，也不应该找到安梁王府这里啊。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极为诡异的女人，看起来就很不好招惹。 “在我面前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绷带女的脸也被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那双漆黑双眸此刻冰冷至极。 她身后的黑衣人更是随时待命，只需要一声令下，就会直接冲杀进去。 “先前应该有个孩童跟在你身边吧。” 女人细长指甲漆黑一片，像是中了毒似的。 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缠满绷带的侧脸，撩起来几缕碎发在指尖缠绕，分明只是极为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人下意识觉得恐惧。 绷带女身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那小鬼就是我们冥王大人的手下，想来又是不小心缩小了骨头，还再次失去记忆，被你捡了回去。” 她嗓音带着嘲讽。 就像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甚至是司空见惯的程度。 “那小子向来心狠手辣，而且最是擅长骗人，小妹妹，你可千万不要藏着他，否则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现在把他交出来，也是为了你好。” 余青青闻言愣怔了下，什么意思，难道小铃铛真的就是巫山吗？？？ 纵然先前也有过这种设想，但是如今真的听到这番话，还是让人觉得难以想象，那样乖巧温顺的小孩，居然就是从前冷漠无情的少年巫山。 还真是孽缘。 或许一开始相遇就是错的。 说不出来现在心中是什么感受，余青青只觉得有些恍惚，难怪小铃铛那天晚上突然发疯说要杀了她，甚至还能直接了当叫出来她的名字。 因为小铃铛就是巫山。 那少年原本就是在浮屠塔中，和冥王他们一起李代桃僵，打算直接杀掉她和裴昭霖来着。 余青青：“他死了。” 绷带女：？？？ 绷带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很快她就面露不快之色，嗓音也是愈发冰冷。 她怀疑眼前这个少女在撒谎。 “奉劝你在我没有彻底动怒之前，最好乖乖把那小子交出来，否则的话，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她此番跋山涉水远赴千里之外，来到安梁，就是为了将巫山带回燕国。 本来完全不需要她出马，结果谁能想到冥王忽然下令要她也一同前去。 不仅如此，昨日来到安梁的那数十个幽冥卫，竟然全部都杳无消息下落不明。 “他真的死了。” 余青青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相当平静，语气也是一等一的坦诚。 她打量了下女人身后的侍卫，那群黑衣人数量并不多，就算要强行破入安梁王府，很快也会被一举拿下。 只不过棘手的是这个绷带女。 就连余青青都看不清她的实力，说明这女人远远在她之上，如果真要硬碰硬，安梁王府可能真会死伤无数才能将她拿下。 而绷带女一开始并没有选择强行冲进王府，起码说明她也不想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最主要的是她身后的势力是燕国。 大周如今再动乱，也还没到要跟燕国交手的时候。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他的尸体。” 余青青摊开手叹了声气。 她自然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当初误打误撞救下来的小孩，居然真就是那巫山，但心里面还是无法把小铃铛跟巫山当成一个人。 那小鬼还是失忆之前可爱。 无论怎么说，不管他是小铃铛还是巫山，现在都已经死透了，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 唯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女人会不会暴怒，毕竟她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开口就是要带走巫山，看样子是铁了心。 谁知道女人听到这番话以后，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有点不相信，但很快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子也有今天。” 绷带女低声笑个不停，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 在她眼里，巫山比所有人都要讨厌，她巴不得这讨人厌的怪物早点死。 结果没想到还真就死在了安梁，简直是可喜可贺。 “他那种怪胎死了最好，不过你要是骗我的话，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绷带女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嗓音很轻，却带着阴冷残忍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拧断他人的脖颈。 她本来就有这种实力。 余青青：“放心，我从来不撒谎，人也是我亲手埋的。” 捅刀子的时候也是捅了个对穿。 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既然如此的话，那不如现在就带我去你埋尸体的地方。” 绷带女眯着眼睛微微打量余青青。 如果说巫山真的死了那还好，但如果没有死，是被这少女撒谎藏起来的话，那就有些棘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小子就算死了，我们也得将他的尸体带回去，你应该能理解。” 余青青：“……” 余青青当然不理解。 人死都死了，看一眼尸体确认不就好了，大老远的再带回去，难道不怕尸臭吗？ 与此同时，有下人神情慌张地跟余青青小声耳语了几句。 “余姑娘，殿下说……殿下说他如今正在忙，还请你先招待一下这位客人。” 余青青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裴昭霖如今应该还昏迷着。 从祛除寒毒开始，他这几天就断断续续地陷入昏迷状态。 虽然今天已经好转了不少，但是眼下还没有醒过来，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些话应该是衡须子的意思，想叫她拖延一下时间。 尽管这下人是在低声耳语，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微微凝神就能听到。 所以绷带女讽刺道：“你们不是向来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如今可是奉燕国陛下之命，来和安梁王弹一笔生意，安能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她漫不经心打量了一下这安梁王府。 的确是有些太过安静了。 “还是说，你们王爷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上次浮屠塔坍塌以后，裴昭霖就身受重伤，就算没死，估计也是鬼门关捡条命回来。 如果裴昭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对于燕国来说，也算是一桩好事。 到时候整个大周为了争权夺利一定会再次乱成一锅粥。 余青青皱眉正要说话，容墨竹忽然就出现在身后。 “想必你就是冥王手底下的那个护法，傀儡师钟羽艳吧。” 容墨竹轻轻拍了拍余青青的后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男人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 “我们自然很是欢迎燕国使者前来做客，但是哪有使者不带通文，就秘密潜入安梁的道理。” “我哥很忙，暂时可没法见你。” “当然他也说了，如果有不识趣不长眼的家伙想要硬闯进来的话，我们寒甲军也奉陪到底。” 容墨竹和裴昭霖的气质完全不同，完完全全就像个纨绔公子哥似的，但他那些话却字字句句戳人心口子。 他直接就戳穿了，绷带女一行人说白了就是暗地来到安梁，而且还是得需要和裴昭霖合作。 要不然怎么可能只带这么点人。 完完全全就是来送死。 “你！！！”果然此话一出，那傀儡师钟羽艳瞬间就脸色铁青，然而从始至终她都并没有出手。 余青青有种感觉，如果不是忌惮安梁十余万兵马的话，这女人恐怕早就要大开杀戒了。 “看来的确是我冒昧了。” “不远万里而来却忘记带通关文牒，不过我确确实实是代表燕国来见安梁王，我有陛下的手书和印章为证，还希望阁下替我通传一声。” 钟羽艳冷冷地看向他们二人。 随后朝着身后的黑衣人挥了挥手，他们便慢慢退了下去。 她此番前来当然不是为了送死，冥王也再三叮嘱过计划还没有成功之前，还不能招惹任何是非。 但早晚有一天，她会将这些极为讨厌的大周人全都杀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安梁等着，等安梁王什么时候忙完了，就什么时候再见我们，倒也不必迟。” “另外我带了安梁王想要的东西，劳烦你们告诉那位殿下，他想要的那把钥匙就在我们手里。” 钟羽艳勾唇，细长漆黑的指甲一点点抚过侧脸。 即便浮屠塔坍塌，他们也还有另外一张底牌。 这钥匙就是关键所在。 “另外这位女娃娃，恐怕你还不能走，得带我找到巫山的尸体才行。” 钟羽艳身上的绷带在寒风中透出一股血腥气，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她歪头看向余青青：“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第175章 去找尸体 “你最好不要轻易跟她过去，那女人之所以被称为傀儡师，就因为她最擅长将人制成傀儡操纵。” 容墨竹皱着眉头看了绷带女一眼，然后很警惕地提点了下余青青。 “而且冥王手底下的那群人，全部都是性格古怪嗜好杀戮之徒，但凡她要是对你出手，我哥肯定不会饶了我。” 容墨竹至今都记得当初只不过是吐槽了一句余青青是坏女人，结果就被他哥裴昭霖罚去做苦力。 更别说余青青之前消失的数日里面，裴昭霖更是差点走火入魔，要不是衡须子强行压制，裴昭霖可能真的就见了阎王爷。 难以想象要是余青青真的出了什么事，裴昭霖会不会直接杀了他，不对，他可能连自己都杀。 容墨竹就没见过他哥这么疯的人。 “我可不会龌龊到对这么一个女娃娃出手。” 绷带女闻言嗤笑了一声，很是不屑。 “不过你实在不愿意告诉我巫山的下落也行，到时候要是被那小子反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有冥王的引路蝶在，找到巫山只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她很想亲眼确认，那少年究竟有没有死。 “……巫山。”容墨竹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认识他？” 余青青：“就是之前我带回来的那小孩儿，小铃铛。” 容墨竹：“……” 他就知道余青青是坏女人！ 余青青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他已经死了。” 现在也没工夫跟他解释这么多。 余青青很了解冥王手底下那群人的尿性，说是不会强行进入安梁王府，指不定待会儿就偷偷钻进去。 如果这绷带女真的要刺杀昏迷不醒的裴昭霖，到时候可能根本就没人拦得住她。 与其把危险放在暗地里，还不如直接抬在明面上，她自己盯着比较放心。 “你放心，大名鼎鼎的傀儡师肯定不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去欺负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余青青摇摇头，一副“你真是冤枉人家”的模样，很是痛心疾首。 然后她就笑眯眯看向了钟羽艳。 “况且如果我死了或者消失不见了，那么大家肯定都知道是燕国所为，这不就是在打安梁王的脸。” “想来傀儡师大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应该不至于因为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而毁了全局，那叫煞笔行为。” 余青青笑死来的时候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您说是吧？” 钟羽艳：“……” 钟羽艳冷漠无情地点了点头。 这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想到巫山那个讨人厌的小鬼，这两个人明明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心脏已经黑得彻底焉坏焉坏。 但余青青说的对。 在没有完成计划之前，他们这群人必须都得忍耐着，甚至还要借助裴昭霖的力量才行。 即便这少女真的欺骗了她，将巫山藏在了安梁王府，他们这群人也不能真的动手杀人，只能暗地里将巫山揪出来。 最为要命的是，余青青此话一出，摆明了就是一旦她出现了任何事情，那么最终这个帽子都会扣在燕国头上。 钟羽艳：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少女。 “一旦你帮我们找到巫山，无论是死是活，我都会送你一份大礼。” 绷带女从袖口中掏出来一个檀香木的盒子。 她微微打开了下，只见躺着枚青碧色的丹药，这香味瞬间便弥漫开来，很是沁人心脾。 余青青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护心丹？” 这种丹药世间寥寥无几，传说中只有燕国皇室才能拥有，哪怕人的心脉被震碎了，也能在短短时间内修复。 如果当初他们拥有这丹药的话，裴昭霖也不会在鬼门关走一遭。 “小娃娃眼神倒是不错。” 钟羽艳将盒子关上收了回去。 “这便是谢礼，当然如果你想拒绝……” 余青青：“没问题。” 容墨竹：？ 敢情他说了那么多说了个寂寞。 第176章 强取豪夺 护心丹那样的好东西，放在他们行医之人眼里，跟万两黄金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衡须子他老人家，要是能拿到这丹药肯定也会兴奋之极，他从前就念念叨叨着想要炼制出这么一枚丹药。 结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要去的话也行，不过我必须得派人跟你们一起去。” 容墨竹有些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他搞不懂这少女干嘛放着悠闲轻松的事不做，非得去与狼共舞。 “行。” 余青青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全府上下这么多眼睛看着，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想必傀儡师大人一定会替我兜着。” 然后她就笑眯眯的看向钟羽艳。 “您说是吧？” 钟羽艳：“……” 这死丫头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这么几番话下来，敢情她还真纡尊降贵变成了这少女的贴身保镖似的。 偏偏如今确实有求于她，也不能动她分毫。 钟羽艳一字一句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也就纷纷为余青青让了一条路。 钟羽艳想，计划完成以后，她迟早要将这少女炼制成世间最完美的傀儡！ 反正这具皮囊她甚是喜欢。 于是余青青就按照之前埋下尸体的路线，走在前面带着这群人过去。 她自然是能察觉到傀儡师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 但是余青青笃定这女人不会动手。 要不然的话，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余青青早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她很清楚自己压根就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钟羽艳确确实实来到安梁王府带着目的，所以才不敢轻易轻举妄动。 “………你和那安梁王是什么关系？” 行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绷带女冷不丁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她抬头微微打量了一下少女。 余青青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稀奇特殊之处。 整个人的实力在这大周可能算是上乘，然而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而已。 要论姿色的话，尽管余青青确实长得漂亮，但是整个安梁王府肯定也不会缺少女人，尤其是美人，早就听说过这数年间，皇室往安梁王府里塞了不少美人，结果不是莫名其妙失踪就是死了。 就连他们燕国派过去的美人都惨遭毒手。 还以为裴昭霖这小子不举呢。 结果谁能想到，在浮屠塔之战时，裴昭霖竟然会对余青青青睐有加，据说甚至是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 “我啊，我其实是殿下的背锅人。” 余青青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向来是手到擒来，只见她绘声绘色还特别小声跟说秘密似的。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安梁王他不举来着？” 说这话的时候，余青青很明显压低了声线，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屏息凝神就能听到。 所以后边的黑衣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大周朝的皇室八卦，可不是什么人想听就能听的，这可真是千载难逢，更别提这少女还是裴昭霖的身边人。 钟羽艳来了精神：“哦，细说。” 别说是她了，不少人都觉得裴昭霖这小子就是不举，毕竟哪有人美色当头不动心的。 但他确确实实表现得好像压根就不喜欢美人。 “大错特错，其实裴昭霖并没有不举，而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余青青相当惋惜地摇了摇头。 但很快她就煞有其事地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方便说的模样。 “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出来，殿下他其实……其实并不喜欢女人，我也只是挡箭牌而已。” “唉，如果有的选的话，我也不会留在这里，有些话不能多说，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的这些，你也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到时候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懂得都懂。” 余青青撒谎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她活脱脱一个替人隐瞒真相还要受罪的苦命人形象。 “我之所以今天会答应和你一起出来，就是想要问问看，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能在你们燕国讨口饭吃吗？” 钟羽艳：“……” 钟羽艳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 她一时之间甚至分辨不出来这少女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因为余青青甚至眼眶通红，偷偷地抹眼泪，大有一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的苦样。 不过她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要是那裴昭霖真的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难怪安梁王府每年进贡的美人们，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这么大个王府，几乎全是男子。 原来是因为裴昭霖好这口。 不管是真是假，她得找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冥王才行，到时候试试就知道了。 “你且放心，我们燕国向来广纳贤才。” 绷带女看不太透余青青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却有其事。 两人速度要比后面的人快很多，不多时就已经将身后的人甩了下去。 此刻半山腰就剩下她们两个。 本来也就是有意为之，但她发现余青青哭得实在太过凄惨了。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眼眶通红掉眼泪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嗓音哽咽，拼命想要掩饰住想哭的感觉，但偏偏越来越抑制不住。 紧接着就转为嚎啕大哭。 “我就知道没有看错大人呜呜呜呜……” 余青青一边盘算着还有什么方法能拖延时间，一边感情饱满地吧嗒吧嗒掉眼泪。 哭的久了，她甚至能做到控制左眼或者右眼单独流泪。 姬玉说，美人都是这样哭，才能惹人怜爱。 但是姬玉没说过，这样哭的前提是小声啜泣，而不是像她这样情难自禁哭上心头。 “你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受了什么样的罪，当初浮屠塔一事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攀上了殿下这根高枝，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余青青余光瞥了眼落日，很快就要夜幕四合。 这个点的话，衡须子应该在帮助裴昭霖针灸药浴。 她继续哭哭哭哭哭。 “其实……其实殿下那天就是在保护一个男子！” “我只不过是他的诱饵罢了。” “浮屠塔坍塌以后，不少人都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有人觉得是我使了手段爬上床，也有人想要拿下我去威胁殿下。” 余青青这些话里面半真半假。 她来到安梁王府后，确确实实遇上过不长眼的刺客想要刺杀她威胁黑心莲，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黑心莲拧断了头，然后去喂莲花池里的鱼。 那些鱼儿全部都长着密密麻麻的尖牙，吃起尸体来相当迅速。 久而久之，那池塘里的荷花也就愈发鲜艳。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殿下真的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为什么不将我好好藏起来？” “我对殿下掏心掏肺，虽然的确是甘之如饴，但是他也不能这么对我啊，让我给那个男人当背锅侠。” 余青青用手胡乱地抹着眼泪，最后干脆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绷带女。 “姐姐，能借我个手帕子吗？” “我好难过好悲伤好痛苦呜呜呜呜呜……” 少女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被哭得通红，要多惨有多惨，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钟羽艳：“……” 钟羽艳愣了下，然后皱着眉头将怀里的手帕递给她。 “哭什么哭，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好好将男人踩在脚底下。” 绷带女很是嫌弃地看着余青青。 “我要是你，就直接杀了那个贱男人上位，然后直接跟安梁王生米煮成熟饭。” 她向来喜欢强取豪夺。 第177章 被掘了坟 在钟羽艳的眼里，男人甚至还没有一件衣裳重要。 所以她很烦这少女因为一个男人就哭哭啼啼。 余青青：“……” 余青青忽然觉得绷带女顺眼了起来。 起码她没有像从前遇到的一个老奶奶似的，总是给她灌输以夫为天以男人为重的大道理。 “姐姐说得对，的确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余青青用绷带女的手帕胡乱擦去眼泪。 她绞尽脑汁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拖延时间，结果走着走着就已经来到了山顶。 再往前一段时间就是埋尸体的地方，到时候找到巫山的尸体以后，绷带女肯定就会立刻返回安梁王府。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结束了没有。 “你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就是蠢。” 绷带女骂起人来相当犀利冷酷。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她却抬起手给余青青又递过去一个干净的帕子。 “赶紧擦好眼泪，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跟我们燕国合作，那到时候就拿出些诚意让我看看。” 绷带女自然是以为余青青想要投靠燕国。 但她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 所以话里话外就是让余青青找时机证明自己。 不过这么看来，这少女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那裴昭霖真的喜欢余青青的话，怎么也不至于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原来都是为了另一个野男人。 钟羽艳嗓音冷漠：“别哭了，反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后记着这点就行，别再傻不拉叽被骗。” 她本来还以为余青青有两把刷子。 结果这哭哭啼啼简直成何体统。 余青青：“谢谢姐姐呜呜呜呜呜……” 钟羽艳：“……” 钟羽艳神色古怪。 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人敢管她叫姐姐。 毕竟钟羽艳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连脸颊上都是，只露出五官而已，绷带上面还时常渗血。 就连生母如今都对她厌恶至极，一口一个怪物。 钟羽艳有些微妙地打量着少女，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见面第一次的时候就没有任何诧异恐惧之色，甚至还能委屈巴巴地叫她姐姐。 如果当年她妹妹没死的话，如今也该和余青青一样大了。 想到这里以后，钟羽艳再次恢复了从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闭嘴，你要是再哭，别怪我割了你的舌头。” 钟羽艳指尖缓缓嵌入掌心的绷带中，此刻又慢慢渗出血来。 她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山顶处，此刻身后的那群侍卫们也已经赶了过来。 只见不远处云蒸霞蔚，一派好风景。 “那小子就被你埋在了那里是吧。” 钟羽艳用手指了指，只见不远处有个小山堆。 但是很奇怪的是，随着愈发接近顶峰，反而血腥味越发浓重。 钟羽艳：“你该不会将他曝尸荒野了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恶臭。 余青青：？ 她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但是这里确实很古怪，余青青七天前来这里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也压根没有所谓的血腥味。 如今连带着从前那株桃花树都在不经意间枯萎而死了。 “我当时将小……巫山埋在了那株桃树底下。” 余青青看了眼不远处，随着愈发接近桃树，那味道也就越来越臭不可闻。 然后便看见了许多乌鸦盘旋飞绕。 “我亲自确认过位置，不会有任何差错。” 余青青皱着眉头慢慢往前走。 很快一副极为惨烈的景象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草地上满是早已干涸的血液，甚至还遍布着碎尸腐肉，一具无头尸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爬在地上，像是死前经历了剧烈的恐惧和挣扎。 不少人都被这股恶臭熏得捂住口鼻。 “那具尸体不会就是巫山大人吧？” “怎么可能，首先身形上就根本对不住。” “这味道也太恶心了。” “你们看，那草地上还有散落干涸的五脏六腑，那些鸟雀不会就是在吃这些东西吧？” “难以想象什么人会下此狠手。” “……” 就连余青青都没忍住捂住了口鼻。 那具无头尸体死得实在是太过惨烈。 但她很确定巫山就是被她亲手埋在了前面，那少年心脏被捅了个对穿，余青青还将匕首一同下葬。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余青青眉头紧皱，大步向前越过了地上的碎尸腐肉，终于来到了那个小山包前。 但是眼前之景却令人瞠目结舌。 原先被她死死埋着的土堆，此刻已经极其凌乱不堪，活生生像是被人掘过似的。 而旁边也确确实实散落着铁锹。 绷带女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亲手把尸体埋在这里的吗？” 余青青：“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可能被人挖坟了。” 钟羽艳翻了个白眼：“他真是死了都浪费土地。” “……” 第178章 哭哭哭哭 “可惜，要是这地上死的无头尸是那小子就好了。” 钟羽艳嗓音极为冰冷带着嗤笑。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余青青倒是没有想到，冥王手底下的人，会斗得这么厉害，不仅有小团体，甚至还相互看不顺眼。 但是就连她都不知道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眼前这一幕赤裸裸地说明一件事，不久前的那坟墓被人掘了。 “事到如今，你接下来该不会要说他的尸体丢了，连你也不知道在哪儿吧？” 钟羽艳一眨不眨地盯着余青青。 毫不夸张地说，绷带女的眼睛简直像毒蛇一样，有种被盯上的窒息感。 她缓缓凑近了坟墓，蹲下来闻了闻四周的血腥味，的确有巫山的气息。 但是那小子向来喜欢偷天换日。 “小丫头，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跟那小子联手合作欺骗我，可是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绷带女用指尖轻轻碾碎手中带着干涸血迹的泥土。 明明只是很不经意的动作，却像是在碾碎人的头颅似的。 这句话的警告意味十足。 “他可不是什么善茬，许多年前也发生过类似情况，有好心农妇将失忆后的他收养在家悉心照顾，结果巫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然后全都杀了个干净。” 钟羽艳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愈发嘲讽。 她依然记得从前跟这小子交好的时候，巫山一口一个姐姐，那时候钟羽艳是真正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 然而在遇到刺杀的时候，少年却能毫不犹豫做到将她转手卖出去，简直就是一个狼心狗肺不知回报的东西。 如果不是冥王强行保着他，巫山怎么可能爬到如今的位置。 而关于巫山的身世之谜，不单单是身边其他人，就连他本人都一无所知，简直就是报应。 活该这少年总是失忆。 “所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巫山究竟在哪里。” 说完这话的时候，钟羽艳漆黑双眸缓缓抬起，她细长的指尖漫不经心抚摸上了余青青的脸颊。 在被她触碰到的瞬间，余青青甚至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汗毛竖立，鸡皮疙瘩全部都冒了出来。 女人的气息完全就是泰山压顶般可怖，根本让人无法抗拒，这就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 余青青在绷带女面前确实如同蝼蚁般不堪。 “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 哪怕是被绷带女那锋利无比的指尖，顶着下颌一路往下滑到脖颈，余青青也并没有丝毫慌乱，她这个人向来是越危险的时候越冷静。 余青青很清楚绷带女这是在威胁，但是她们都很清楚，再没有达到目的之前，绷带女并不会对她动手。 否则一旦余青青出了任何事情，就相当于直接得罪安梁王府，所有人都会知道是燕国所为，钟羽艳背不起这个名头。 而巫山的尸体究竟去了哪里，对余青青来说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给衡须子争取时间治疗裴昭霖，而不被任何人干扰打断。 “我当时确确实实亲手杀了巫山，他恢复记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杀我，我那个时候险些被他掐死，所以才失手杀了他。” 余青青说着说着眼眶就逐渐湿润了起来，好像绷带女就是个不相信妻子的负心汉。 “……姐姐。你怎么能不相信我，还要怀疑我呢？” 余青青发现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每次当她叫钟羽艳姐姐的时候，女人表面上还是那一副冷若冰山的模样，但她会下意识有些松动，指甲也会不自觉嵌入掌心。 这些下意识的小习惯可能旁人不会发现，但是余青青却很熟悉。 因为上一辈子的她也是这样，那时候绿腰死了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走出来，直到某天看见了绿腰的遗物，那时候余青青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说明钟羽艳这个人，并不像巫山那样毫无人性。 最为重要的是，她先前试探绷带女的时候，发现钟羽艳这个人跟黑心莲有点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总是一副随时随地会杀了她的模样，实际上纯粹就是吓唬人。 “如果你实在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安梁王府随便找几个下人问一问，他们当初都瞧见了我是如何把尸体带出去埋了的。” “我当初亲手将匕首捅进了他心脏里面，所以才很确定巫山已经死了，但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随手救下的小孩居然就是巫山。” 毕竟那少年在浮屠塔中的时候，一直戴着狐狸面具。 余青青嗓音都情不自禁带了几分哽咽。 她大大方方迎着钟羽艳打量的目光，楚楚可怜地抬头看向绷带女，装出来一副悲伤的样子。 “我知道姐姐不会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没必要骗你，不然为什么亲自带你来这里。” “而且姐姐也看到了，这里确确实实有巫山的气息，你应该也能察觉到，在这点上我没有骗你。” “都是我不好，埋好的尸体都被别人给挖走了，姐姐，你要杀要剐随意，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呜呜呜呜呜……” 钟羽艳：“……” 钟羽艳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 她最讨厌有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她也压根儿不懂得如何哄人。 偏偏余青青还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的一口一个姐姐。 按理来说这种油嘴滑舌的少女，她早该一刀解决了才是，但是偏偏钟羽艳下不去手。 一来是合作在身还未完成，二来就是这傻不拉叽的少女，蠢的要命，还动不动就哭，杀她也是浪费。 还不如将她转化为线人。 “哭什么哭，不许再哭了。” 钟羽艳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眼看着余青青眼眶通红，马上就要哭了起来似的，她立刻就往后退了两步。 余青青：“因为姐姐怀疑我呜呜呜呜……” 钟羽艳：“说清楚不就好了，再哭我就把你嘴巴都缝上！” 余青青：“你凶我。” 钟羽艳：“……” 最终钟羽艳一言不发，沉默着从怀里面又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铁青着一张脸，使劲儿在少女那张脸上擦来擦去。 她想不明白。 余青青有这般好的皮囊，为什么非要糟蹋，哭来哭去竟然还把眼睛哭肿了。 和她妹妹一样蠢蛋。 而钟羽艳的这番举动，更是惊到了身后的那群黑衣人。 毕竟人人都很清楚，绷带女向来生人勿近，而且这么多年来从不与人亲密接触。 结果她居然给那少女擦眼泪，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傀儡师大人应该是在那少女的脸上下了巫蛊之术。” “没准是想直接把她的脸皮撕下来。” “大人肯定是借着擦眼泪的功夫，暗中给那少女下眼药。” “……”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猜测，然后便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得出一个结论。 余青青肯定要完蛋。 众人眼里大祸临头的余青青，此刻脸确实痛。 倒不是因为被绷带女下了什么招，纯粹是因为她擦眼泪的力道实在是不知轻重，就像是小时候被阿娘洗脸的时候大力揉搓脸蛋。 余青青的脸都有些变形。 但她不敢说，她只能泪眼汪汪看着钟羽艳。 “姐姐，我疼呜呜呜呜……” 余青青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也能够用这样绿茶的语气跟女人讲话。 她脚趾头都能抠出一个安梁王府。 “你怎么不早点说。” 果不其然钟羽艳立刻就松开手，然后翻了个白眼。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手。 只是在余青青嗷嗷哭的时候，极为不耐烦，然后又下意识习惯地去给她擦眼泪。 就像是对待幼年早死的妹妹。 这真是一点都不像她。 钟羽艳神情愈发冷漠：“真是没用的东西，有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再有下次的话，小心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完这话以后，她就扭头生闷气，不再看余青青。 第179章 他在假死 “料你也不敢骗我，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跟那种蛇蝎心肠的小子合作，除非你想自寻死路。” 钟羽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最成为傀儡师以后，根本就没有人敢像余青青这样跟自己这般亲近，别说是这副绷带缠身的模样会吓到别人，就算是这手中沾满无数鲜血的名声，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 也不知道安梁王府怎么会有这种蠢人。 竟然会蠢到敢在自己面前嗷嗷哭，还一口一个姐姐，简直就是没脑子，但凡今天要是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将余青青割头斩首了。 “太好了，姐姐都相信我了，那我就不哭了。” 余青青呜咽着抬眸，朝着钟羽艳乖巧一笑。 反正不管她信不信，余青青的目的也从来不是要获取他们的信任，她纯粹尽力而为拖延时间罢了。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钟羽艳这个人，竟然真的吃这套。 “引路蝶如今还没找到吗？” 钟羽艳看了一眼地上早就被挖掘过的坟墓，虽然是有巫山的气息不错，但他是死是活仍未可知。 看余青青的模样，并不像是撒谎，如果真的亲手杀了巫山自然是最好的情况，但是就怕意外。 但是那小子就算是死了，冥王的命令也是得将尸体带回去。 巫山真是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还没找到，似乎是被人毁了。” 黑衣人有些怀疑地禀告这些天的发现。 “因为引路蝶向来都是被我们的人紧紧跟着，就算一时不察拉开了差距，有引药在手，也很快就能将蝴蝶召回来。” “但是就在前几天，引路蝶莫名其妙消失以后，连带着派出去跟踪的三人，至今都联系不上，杳无音信。” 很明显就是出了事。 余青青从前也是听说过引路蝶这玩意儿，要比衡须子培育的蝴蝶厉害得多，不仅能够精准无误地追踪到他人的位置，据说就连是死是活都能高兴到。 想到这里，余青青忽然就皱起了眉。 “我埋下尸体的时间是七天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钟羽艳眯着眼睛道：“可引路蝶是四天前才消失的。” 而且就消失在这安梁王府附近，所以她才一直怀疑这少女是不是跟巫山勾搭上了被他利用。 如果巫山真的在七天前就已经死了，那么引路蝶的翅膀也会随之掉落，根本无法再追踪。 简而言之，那小子根本就没死。 而且说不定就隐匿在他们附近。 “他还真是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招人厌恶。” 钟羽艳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只见四周都是盘旋不息的鸟雀，还有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血腥味，所以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很容易就下意识忽略周边环境。 很快钟羽艳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 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低头看向地上破碎的石像。 这石像雕刻的是古怪花纹，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实际上只有他们燕国才有。 又或者说，是冥王布下阵法时经常用的东西。 难道说大人来了这里？ 但是看这些石像年过已久的模样，说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余青青好奇道：“这些石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看绷带女一副很是紧张的样子，余青青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是一种特殊阵法布下的石像，一旦被触发之后，便会让人困在这里走不出去。” 钟羽艳将破碎的石像拼在一起，果不其然就合成了一个扭曲的人脸模样。 这阵法算不上厉害，只能说是冥王大人用来练手的把戏都有些过。 所以很难想象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如今阵法已破，还是以这种极为粗暴的方式，普天之下我就只认识一个人。” 钟羽艳指尖缓缓抚过那些断裂的纹路，这些气息她最为熟悉不过。 真是令人作呕。 “看来巫山那小子福大命大，被你捅了个对穿都能活下来。” 钟羽艳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巫山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昔年她和巫山一起出去做任务遇到危险的那天，她明明眼睁睁看着巫山被人下了无药可解的剧毒，可是没几天的功夫，少年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余青青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她并没有杀掉巫山，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骗她而已。 余青青：“等等，这是什么？” 她从淤泥里捡出一只正在费力挣扎的丑陋虫子，是红绿交加花里胡哨的颜色。 此刻就出现在巫山的坟墓里。 钟羽艳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难怪他能假死。” 第180章 放火烧山 “什么意思。” 余青青闻言愣怔了一下，随后就将那条拼命蠕动着的虫子捡起来看了眼。 她从前也不是没见过毒虫，但这么丑陋的玩意儿倒是第一次见。 “你是想说，巫山根本就没死吗？” 余青青想起来当初一刀贯穿少年人心脏的时候，鲜血甚至溅到了她的手上，温热触感至今都似乎都还没有消散掉。 无数次午夜梦回间，她都能看到少年人流着血泪问她，为什么要骗人。 很难想象少年居然并没有死掉。 “有这种蛊虫在身边，巫山当然不可能死，我就说他是个骗子。” 钟羽艳将虫子接了过来，看着那丑陋至极的虫子扭来扭去像是张牙舞爪的蛇，她极为不耐烦地将它碾在了脚底。 随后便是汁水爆裂，那虫子的血液是很腥臭的绿色，看着就令人作呕。 “巫山那种狡诈恶毒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死在你这样蠢笨的丫头手里，你以后真是得多长几个心眼。” 余青青：“……” 余青青也不是头一次被骂了，但是她这会儿脸皮已经被锻炼得相当厚实，所以甚至还能凑近钟羽艳，然后兴致勃勃观察被她踩死的虫子。 这玩意儿她还是头一次见，被踩死真是可惜了，要是送给衡须子他老人家泡药酒或者是拿去喂毒蛇的话，他一定会龇着大牙乐呵呵夸赞她干得好。 “但是我当初再三确认过，巫山心脉俱碎，那把匕首削铁如泥，也是精准无比插进了心口。” 余青青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她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那少年已经握着她的手近身，紧接着就是将匕首死死捅进了心脏。 那动作半点不留情。 余青青颤抖着手再三确认了很久，伤口是真的，没有半点呼吸也是真的。 少年就那样死在了自己面前，甚至还带着笑容让余青青将他埋在桃花树下，余青青甚至还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了他。 “你还真是奇怪，怎么连这种丑不拉几的虫子都能看得兴致勃勃，跟看到花似的。” 钟羽艳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极为嫌弃地看向余青青。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双鞋履已经不能要了，那虫子实在是太过恶心。 结果少女非但直接用手捉了起来，这会儿还眼巴巴盯着残碎尸体研究来研究去。 她真是有病。 “你当时再三确认过他死亡的话，那说明那会儿这小子确实是死了。” 钟羽艳瞥了眼那被刨过的坟墓。 这里唯一古怪的就是那株巨大无比的桃树。 “让我猜猜看，他当初是不是想让你将他埋在桃树附近？” 余青青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那时候余青青还没有从小铃铛猛然之间长大，又突然苏醒记忆以后变得狂躁中反应过来。 但是当余青青说除非他死，她才会原谅的时候，少年含着泪毫不犹豫就真的去死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在面对少年的请求，他说想要被埋在桃树底下的时候，余青青便答应了。 可能是出于愧疚，又可能是觉得他的这个心愿并不难做，所以余青青也从来都没有多想过。 但是听绷带女的意思，难道说这株桃树另有玄机吗？ “因为这蛊虫可是不可多得的玩意儿，只有冥王大人才能炼制出来，普天之下也就两只。” “传说中只要将人埋在桃树底下，待到时机成熟，这蛊虫就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钟羽艳有些古怪地看向地上的虫子，她倒是没想到这等稀缺的蛊虫，冥王大人居然会赏赐给巫山这小子。 要知道即便是整个燕国，就连皇帝陛下都没有这等殊荣。 谁都不知道巫山究竟给冥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是下了如此血本，也难怪大人下了必死的命令也要找到巫山带回去。 所有人都猜测巫山是背叛了冥王来着，如今看来，也许有些传闻并不是捕风捉影，连那引路蝶都能彻底消失，而巫山至今都杳无音讯。 谁看了不说一句相当精彩。 “你还真是跟我一样，被那小子耍的团团转啊。” 钟羽艳眼神愈发冰冷，她微微抬手，那株巨大无比的桃花树就这么轰然倒塌下去。 只见桃树底下满是密密麻麻的腐虫毒蚁。 此情此景，谁见了都头皮发麻。 “你们几个，去拿火把这里全部烧干净。” 钟羽艳捂着鼻子，然后便拽着余青青往后退了数十步远离这里。 “这蛊虫会吸引无数毒物集聚在桃树底下，长此以往下去，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毒虫滋养的地方。” 她确确实实讨厌大周没错。 但是钟羽艳从来没想过要害无辜之人。 巫山这种人做事情将来是随心所欲，竟然连他人安危都能置之不顾。 只见绷带女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衣人便迅速拿出火种点燃磷火，顷刻之间浓烟袅袅，整株桃树都瞬间燃烧起来。 远处火光冲天，连带着那些被火烧的虫子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他真的是只是想安眠在桃树下。” 余青青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那个恢复清醒以后，红着眼睛痛哭流涕的少年，居然会以死设局。 他死前还说，若是以后春风拂过，桃花落下，便是他来见余青青。 ——简直可笑至极。 但有一点还是说不通，如果当初巫山想要杀死余青青的话，实际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时候余青青被他杀得措手不及，少年周身煞气更是浓郁到极致，有种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惊悚感。 如果不是他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头痛，余青青也不可能钻着空子逃出去。 “当初巫山确确实实苏醒了记忆，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杀我，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仿佛又变成了失忆之前的样子，也就是我捡到的那个小孩性格。” 余青青回想起来那时候少年痛苦的模样。 他像是真的不敢相信他会对余青青动手，双眼含泪然后以死谢罪。 “我那个时候也压根不是他对手，如果巫山想要强行动手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死在他手中。”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表现得十分痛苦和后悔，甚至拉着我的手，将匕首捅进了他心脏里边。” 余青青一五一十将当天的情景描述给绷带女听。 这其中破绽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处处都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如果只是为了逃生的话，这少年压根就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谁知道那种疯狗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一件事肯定是真的。” 钟羽艳瞳孔中倒映着漫天火光。 两人并肩看向浓浓大火时，就像是在看一场璀璨至极的烟花。 火光之下，遍地毒虫。 巫山竟然真的敢用这种法子死而复生，也不怕遭报应，不过也对，像他这种压根就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会顾及别人。 一如当年她将少年当做亲弟弟对待，换来的也只有背叛和反水，那时候要不是钟羽艳咬着牙爬回去，恐怕真的死在了乱葬岗。 “那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钟羽艳掌心绷带又开始渗血，但是她本人却浑然不觉。 又或者说从痛苦中得到快感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蠢丫头，我可好心告诫你，以后要是遇到这种男人，最好是将他们千刀万剐才好。” 钟羽艳最看不惯的就是女人被骗。 她倒是没想到巫山竟然真的会彻底消失。 余青青点头如捣蒜：“谢谢姐姐。” 她面上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实际上已经算好了时间，这会儿功夫下，衡须子应该已经结束了。 尽管巫山已经逃跑，但是对余青青来说毕竟没有什么要紧了，毕竟冥王的人正在四处找他。 她权当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个少年。 也根本没有什么小铃铛。 不过唯一让余青青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绷带女明明看起来比谁都可怕，实力也是深不可测，但她却是冥王手底下唯一一个算是有些良心的人。 虽然桃树下这些毒虫的确会是祸端，但是毕竟跟钟羽艳毫无关系，而且大周和燕国也向来并不交好。 不仅如此，钟羽艳放火烧山的时候，还下意识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将余青青带到了一旁。 余青青想，如果她们没有所谓阵营之分的话，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第181章 摸他的腿 “你可算是回来了！！” 容墨竹看到平安无事的余青青总算是松了口气。 短短的几个时辰，他过的还真是水生火热，一会儿要担心自家兄长能不能苏醒过来，那双腿究竟恢复的如何，一会儿还要担心余青青那小丫头片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甚至都能脑补出来余青青被人害死的凄惨模样。 那绷带女的实力深不可测，容墨竹简直就是提心吊胆，如今看到余青青回到府中，他也终于算是放下心来。 看来钟羽艳说话算话。 “我哥刚刚才醒过来，你都不知道，他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在哪，你要是再不回来，恐怕我真得脱层皮。” 容墨竹可怜巴巴地犯贱。 “你看咱俩这交情，这不得给我两片金叶子安慰安慰。” 余青青：“爬。” “……” 余青青从来没见过比自己还抠搜的人，容墨竹还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我说过了，一旦我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得罪的就是整个安梁王府，钟羽艳根本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她并不会对我怎么样。” 余青青边说边跟着容墨竹往里走，也不知道裴昭林的腿到底恢复的如何了。 这几天她跟衡须子呕心沥血到处针灸施药，连带着祛除寒毒都花费了两天两夜不曾合过眼。 “本来我还有点担心钟羽艳会不会偷偷派人潜入安梁王府，到时候如果打乱了师父医治，可能就会很棘手，所以我花了一些功夫去拖延时间。” 但是其实总感觉钟羽艳并不会那样做。 短短的相处下来，余青青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绷带女的性格，她做事基本都是光明磊落，也不屑于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这点倒是跟其他冥王手底下的人大为不同。 不仅如此，钟羽艳似乎也并不会滥杀无辜，甚至还出手毁了那栋毒虫漫布的桃花树。 “嚯，还真去找巫山的尸体了啊。” 容墨竹想到这里有点好奇，他偷偷看了眼余青青的神色，看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以后，才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七天前的那个夜晚，余青青抱着一具尸体就出了安梁王府，第二天以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情绪很不对劲。 但是她却始终憋在心里，怎么都不肯说。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是小铃铛出了意外死掉了，所以也都不敢提到这件事情，不想让余青青难过。 谁知道今天傀儡师会找上门来，扬言要找巫山，而余青青竟然就带着女人去了她从前埋尸体的地方。 “小铃铛就是巫山。” 余青青嗓音平静，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甚至连想象中的失望都没有。 唯一的感觉就是彻底放下。 从此往后便是对手，这样也挺好。 “他因为一些意外原因变成了孩童，我当初就是在浮屠塔附近捡到了他，还以为是被冥王他们折磨的倒霉小孩。” “不过就在几天前，小铃铛……也就是巫山，他彻底苏醒了记忆，甚至陷入狂躁状态想要杀我，最终因为一些原因，他还是死在了我手中。” 余青青简略跟他讲了下。 “所以我带着钟羽艳去找巫山的尸体是真，但没有想到的是，那少年是在假死骗我，如今的尸体也早就不翼而飞。” 容墨竹愣住了。 “草，这也太离谱了。” 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想到那样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居然就是当初在浮屠塔里冷漠无情的巫山。 “该死，那小鬼要是没有死的话，肯定会去找冥王告知安梁王府的事情。” 容墨竹皱了皱眉。 他想起来这几天，巫山那小子一直都在安梁王府里待着，对这里的情况都无比熟悉。 要是巫山别有用心的话，说不定早就偷偷潜入王府其他地方找寻秘密。 “那倒没有，巫山之前的的确确是失忆状态，这点我可以保证。” 余青青想起来那天晚上，少年恢复记忆以后，跟从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完完全全就是冷血无情的疯子。 “而且他并没有去找冥王，虽然钟羽艳此番是奉命去找巫山，但是巫山如今似乎是在刻意躲避着他们。” 那引路蝶不是寻常人能发现的，而几天前却忽然消失不见，不仅如此，连带着前去打探的人都毫无踪迹。 很明显就是被少年给除掉了。 谁都不知道巫山究竟想要做什么。 余青青一边和容墨竹说着话，一边顺着长廊很快来到了里屋。 掀开门帘后，只见檀香木床上的男人此刻正半靠着喝药。 “你终于回来了。” 裴昭霖看见余青青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愣怔了片刻后，漆黑双眸瞬间就像是星星似的亮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结果立刻被余青青按在了床上。 “殿下还是别动，稍作歇息比较好，待我帮您看下这双腿。” 余青青将他的药碗放在了一边，然后伸手捏了捏黑心莲的腿，想要试试看有没有好转。 她边捏边问：“这个力道的话，你会感觉到疼吗？” “尚可。” 指尖隔着薄薄衣料缓缓摩擦，温热又带着痒意。 余青青却毫无察觉似的更加肆无忌惮：“这样呢，会有感觉吗？” “……有。” 容墨竹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被单。 “本王无碍，你可以松手了。” 然后他就抽开腿，还转过头去，一副冷若冰霜不想见到她的样子。 余青青：？ 黑心莲这神情怎么跟川剧变脸似的。 第182章 筋脉尽毁 “哥，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局外人？好歹我也是你亲弟。” 容墨竹忍不了了，他摇摇头啧啧了几声，然后很是失望地看向余青青。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态炎凉道德沦丧……” 但是他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头上立马就挨了一巴掌。 “疼疼疼……！”这力道跟衡须子他老人家有的一拼。 容墨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就看见那始作俑者余青青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姿态。 草！！！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容墨竹立刻拽住了裴昭霖的袖子道：“哥，你看她！！” 这是他最新学的一招，叫做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结果他亲哥不但没有搭理他，还十分冷淡地一把将容墨竹推开了。 “墨竹，钟羽艳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裴昭霖只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容墨竹瞬间就不再逼逼叨叨了。 因为容墨竹很了解他哥，一般这种眼神就是在护犊子。 他可不想再去做苦力。 “……处理完了。” 容墨竹没好气地瞪了余青青一眼，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是探子紧急加送的密信，说是此番前来安梁的，不仅仅只是那个傀儡师钟羽艳，还会有其他人过来。” “那个钟羽艳我也查过了，确确实实是冥王的人，她似乎也是幼年就被训练成专业杀手，然后短短数年间就成为了护法。”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她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就连五官都是被缠得很死，所以压根就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目前唯一已知的信息就是她很强。 “那个傀儡是因为服用了特殊药物，所以实力得到了恐怖提升，也因此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导致她全身上下都不断脱皮，只能缠满绷带。” 容墨竹从前去过一次燕国，那个时候裴昭霖和余青青被困在浮屠塔中，而他要做的就是将冥王引走。 也就是短短的燕国之行，让容墨竹忽然意识到，所谓南蛮之地的燕国，实际上能人异士极多。 也许大周和燕国之间的禁止开战契约，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为了保护燕国，反而是为了保护大周也不一定。 “没有燕王的命令，即便是冥王，也不敢让手底下的人肆意在安梁界内惹事。” 裴昭霖缓缓展开手中的信纸，然后将它递给了余青青。 之前的浮屠塔一事，纵然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是冥王所为，但是那些被抓住的人全都咬死了不承认，甚至直接将锅甩到其他人身上，然后就全部自尽而亡。 摆明了是有所准备。 自从数十年前的那一战以后，由于冥王干预，北海鬼谷的人也就出手救世，因此也就留下了不成文的契约规定，此后百年间，大周和燕国都不得开战。 裴昭霖偏头看向余青青：“你和傀儡师相处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探子说过，那女人向来心狠手辣，也极为擅长下毒。” “那倒没有，钟羽艳这个人，虽然下手确实狠，但她并不是那种会搞偷袭之类小动作的人。” 至于投毒的话就更不用说了，余青青原本就极为擅长用毒，而且她天生百毒不侵，所以这方面压根不用愁。 余青青大致浏览了下黄色信纸上的内容，基本上跟裴昭霖和容墨竹说的大差不差，唯一有些古怪的是最后一段话。 “冥王似乎想要挑起纷端，燕国上下正处于极大的动荡之中。” 余青青缓缓念着这句话。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衡须子很久以前不是说过，冥王此人，最是效忠燕国，哪怕当年他有能力推翻王朝称帝，但他也依旧甘为臣子。 甚至冒着会被鬼谷制裁的风险，也要对燕王出手相助。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钟羽艳此番前来，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助冥王一臂之力吧。” 余青青想了想，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如今大周和燕国都陷入动乱之中，朝代更迭不过是旦夕之间而已，而安梁富庶物茂，十余万寒甲军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不是真的能够得到裴昭霖相助，简直如虎添翼。 也难怪新皇登基以后屡次都出幺蛾子，想要收回裴昭霖的兵权。 “不知道。” 裴昭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冥王跟本王如今势同水火，他应该很清楚，要想跟本王合作，无异于要随时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浮屠塔一战后，安梁和南燕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他们都非常清楚，当初冒充裴昭霖和余青青，在京都之中肆意滥杀无辜的始作俑者，就是冥王那群人。 “不对，看我这猪脑子，突然忘了一件要紧事！！！” 容墨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抬手拍了拍脑袋。 “哥，那钟羽艳说，你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钥匙，就在她手里。” 但是当时事态紧急，裴昭霖还昏迷不醒，衡须子更是手忙脚乱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容墨竹下意识忘了这件事。 而能够被冥王当做筹码的东西，对于他哥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容墨竹有些犹豫道：“她还说，这把钥匙你一定会感兴趣。” 这么多年以来，容墨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哥对什么东西这样上心过。 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按照裴昭霖的性格，一定会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那把钥匙。 “无碍，就算没有那把钥匙，本王能够找到箱子就已经足够。” 裴昭霖似乎像是彻底放下了童年的执念，这数月以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一遭以后，他清晰无比意识到一件事。 死人确实没有活人重要。 如果母妃还在的话，一定会让他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而不是因为一个执念就变得不人不鬼。 “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本王会因此被桎梏。” 对于裴昭霖来说，能够找到遗物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母妃也说过，那里面的东西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打开救他一命。 可是命运这个东西始终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与其费尽心思去寻找所谓的利器，不如强大自己。 “那就好。” 余青青也跟着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看向裴昭霖。 老实说，总感觉黑心莲自从苏醒了以后，似乎就变得没有从前那般阴沉可怕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居然真的放下了他母妃。 也就是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侍卫进来急匆匆地通报消息。 “不好了殿下！！” 那侍卫浑身是血，他跪在地上时连话都已经快要说不清楚，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但见他连口中的牙齿都被人打掉了几颗，此刻神情慌张急促地指了指门外。 “有人……有人来闹事……指名道姓要见您……” 话刚说完，小侍卫就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余青青眼疾手快封住了他穴位止血，然后又将丹药喂进他口中。 “他浑身上下骨头都被人打断了。” 余青青把脉的时候心都凉了。 她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人能够这样残忍。 不单单是浑身上下的骨头，连带着全身经脉都被人毁了割得干净，就算小侍卫以后能够被救活，但他从此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即便救活他，往后可能再也不能习武，甚至连拿筷子都困难。” 出手的人完全就是在往死里打。 压根就不给人留任何活路。 裴昭霖漆黑双眸愈发冰冷：“墨竹，你先将他带下去，交给衡须子好生照料。” 这番举动无疑就是在打安梁王府的脸，他要好好会一会那所谓的闹事之人。 “殿下可以先用着轮椅，毕竟眼下谁都不知道您的双腿已经恢复的事情。” 余青青向来谨慎，她将车撵放到黑心莲跟前。 于是余青青推着裴昭霖一齐出了屋子来到庭院。 只见绿腰他们几个正在对着门外来势汹涌的人骂骂咧咧。 “你们这种人只会欺软怕硬，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打一架，偷袭算什么本事？！” “我们安梁王可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口口声声说是要跟殿下合作，却二话不说动手伤人，你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 看这架势，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第183章 是十刹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青青过去拍了拍绿腰的肩膀，然后她就看见药人此刻整条右手都鲜血淋漓。 不仅如此，就连阿迟都身受重伤，甚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要知道药人的速度向来非比常人，能够出手伤到他的，京都之内还寥寥无几。 “小姐，你们终于来了！” 绿腰眼眶通红抱着余青青的胳膊，她用手指了指对面。 “他们这群人说是要见殿下，结果不仅要硬闯进来，还用下三滥的路子偷袭伤人，阿迟和陈炎都中了他们的毒手。” 余青青皱眉道：“你先带着他们两个去后院疗伤，这里有我们看着。” 她顺着绿腰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为首的男人皮肤极为白皙，甚至是死人般的惨白。 男人戴着一顶高帽，手中黑色折扇漫不经心摇晃着。 那男人的五官极为阴柔，像是女人一般漂亮。 而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也是无比尖细懒散。 “哟哟哟，这不是数年不见的裴昭霖小殿下嘛？如今怎么长得这样高大威猛了。” “还以为你这些年会被寒毒搞得生不如死呢。” 男人用折扇捂着嘴巴轻笑起来。 “如今看来，我当初还真是下手太轻了，早知道就直接让你小子死在乱葬岗皆大欢喜。” 他叹了口气：“你说巧不巧，我又来了。” 男人的这番话俨然就是如同惊天炸雷一样落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当年裴昭霖是如何身中煞气甚至于寒毒淤积，导致双腿残废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清楚。 结果始作俑者数年之后居然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余青青愣怔了一下，很快她便下意识转过头看了黑心莲一眼，只见裴昭霖表情愈发冰冷，他五指死死攥着轮椅扶手，极度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看他反应，太监男似乎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害裴昭霖双腿残废之人。 “十刹鬼，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 裴昭霖见到这个男人的瞬间，昔年所有受过的屈辱和恐惧都像是昨日才发生过似的历历在目。 当年他从宫内逃出以后四海为家，甚至沦落到乞讨跟狗抢食的地步。 不仅如此，还要被无数来历不明的人追杀。 十刹鬼就是其中之一。 裴昭霖永远都忘不了雨夜之中宛如梦魇一般的地狱情景，男人将他轻轻松松踩在脚下，甚至还极为疯癫地拿他做药引。 随着无数毒虫猛兽练就的药灌进嘴巴里，十刹鬼还笑着拧断他四肢，然后又反反复复将煞气引到裴昭霖身体里。 十刹鬼说，既然你这小鬼替我受了这多余煞气，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这话以后，男人就将他丢进了乱葬岗里面，同时还故意招来无数饥肠辘辘的野狼过来。 他就是要让那年幼无比的裴昭霖，露出惊恐无比的神情，在漫漫长夜之中挣扎等死。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十刹鬼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显然他觉得这些话是对他的赞赏。 他手中折扇收起，然后用扇柄指了指余青青。 “想必这女人就是你极为在意之人吧，那不如还像从前一样玩个游戏好了。” “将少女送给我，我可以免你一死。” “或者你把自己的头割下来，我就饶她一死。” 十刹鬼越说越兴奋，他甚至眼睛都一眨不眨盯着余青青。 是一种极为猥琐变态的眼神。 “女娃娃，你应该还不知道这臭小子有多好玩吧，他当年可是为了自己活下来，亲手将身边的嬷嬷杀了送给我。” 男人想象到那个场面以后，竟然连连大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兴奋可笑的事情。 “让我们猜猜看，今时今日的裴昭霖……不对，应该得称呼安梁王殿下了。” “——这次会怎么选。” 裴昭霖面色极为铁青，他掌心紧攥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他泄恨，但是余青青却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示意他冷静。 很明显这十刹鬼就是想要激怒裴昭霖。 虽然不知道他们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余青青向往来最看不惯有人装逼。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十刹鬼也是燕国的人，他此番前来根本就不敢动裴昭霖。 “殿下万金之躯，当然什么都不选。” 余青青也用一种极为猥琐的眼光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是极为典型的凝视角度。 她目光落在男人下半身的时候，还停留了一会，随后就相当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像您这种废物，只能靠些下三滥的手段找找存在感了，难怪你这么大的人了，某些方面看起来却又这么小。” “别误会，我说的是小肚鸡肠。” 余青青向来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十刹鬼不是喜欢用那双眼睛黏着别人审视吗？那就让他自己被审视个够。 果不其然男人直接就被激怒了。 “你！！”他手中的折扇也不扇风了，直接就骂骂咧咧道：“你这贱人简直就是口出狂言罪该万死！” “不能够啊。” 余青青甜甜一笑：“毕竟我尊老爱幼，您老人家肯定先死我前面。” “……” 第184章 死人傀儡 余青青这个人向来伶牙俐齿起来要人命。 这番话一说出来，原本还极为嚣张恶劣的十刹鬼瞬间就暴怒起来，毕竟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知道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 男人手中折扇被碾成了齑粉，说话时他细长眼尾吊起来，活像个让人害怕的丑狐狸。 “我势必要拿你的血祭天！” 然而虽然话是这样说，十刹鬼却并没有动手，明明他看上去暴怒到了极致，但是眼下却像是要拼命压制出怒火。 紧接着就从十刹鬼身后，又缓缓站出来另外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惨白似死鬼，浑身上下都是浓重的血腥味，不仅如此，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也满是伤痕。 他们这群人都跟泡了十来年的尸体一样，看起来极为瘆人。 而看见黑袍男出现以后，身边的侍卫们都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撕了他。 “殿下，就是他接连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下手十分狠辣残忍！” “余姑娘，你们千万要小心，就连陈炎和阿迟都差点被他亲手杀掉。” “对，最好现在不要轻易招惹他，那个黑袍男人实在是古怪的很，实力强大，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对，他真的是仿佛怎么打都打不死，就算是把胳膊砍断了，还能站起来继续战斗，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而且那个黑袍男压根就不会说话，简直跟怪物一样。” “……” 余青青闻言扫了一眼那突然之间现身的黑袍男人，只见他身上确实伤痕累累，就连左边胳膊都被砍断，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口。 他戴着一副极为丑陋的铜色面具，那双眼睛也像死鱼一样没有任何神情，如果不是他突然移动了几下，恐怕还真会被误会成死人。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很是怪异，阴森到了极致，甚至不敢跟他对视。 然后余青青就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但见黑袍男身上漆黑雾气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溢出。 是煞气。 但又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按理来说这就已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他就会被煞气反噬。 这种这个男人不仅没有任何痛苦的表现，甚至就那样冷冷淡淡地站在十刹鬼旁边，乖巧温顺得像个十分听话的忠诚仆人。 简直就是和当初被煞气侵蚀的裴昭霖以及巫山，如同云泥之别。 要知道即便强大如裴昭霖，在那丝丝缕缕煞气溢出的时候，也极为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是怪胎。 “不是想要拿我的血祭天吗？” 余青青歪头微微打量着十刹鬼，但见他就算生气到了极致，也压根不敢出手。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传闻中十刹鬼这人，已经隐退了数十年不曾出现，更是有人说他自从京都一战失利后，便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废人。 按照十刹鬼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有人那样骂他，而且收起扇子的时候，摆明是动了要杀人的心思，结果却硬生生收手了。 说明他的确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起码来说我现在还不能出手。 不然的话，以他的实力而言，早就该闯进了安梁王府，而不是在这里虚张声势。 余青青得寸进尺继续试探道：“阁下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还是说——” “您如今根本就没法动手呀？” 余青青朝着他甜甜一笑。 “我听说数十年前十刹鬼惨败以后，可是连手带脚被人废了去，甚至连功法都不能修习。” “您如今变成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样子，该不会就是因为真的连那方面都被废了吧。” 十刹鬼：“……”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 难以想象究竟听到了什么。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毕竟十刹鬼无论是从言行举止还是到打扮，整个人跟女子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他尤其还喜欢翘着兰花指说话，活像个阴森冷漠的太监。 旁边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帮着余青青火上浇油。 “是啊是啊，这人不是已经消失了数十年不曾出现过，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当初京都之战我也听说过，鬼谷有一人横空出世，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就是鬼谷的人亲手废了十刹鬼。” “我也听说过，他如今该不会真的是个废人吧？” “听说从那以后，十刹鬼就此隐退，连面都不曾出现。” “还真是，如今这不男不女的样子，确确实实好生奇怪，该不会真的是那方面也被废了吧。” “啧啧啧，真是罪有应得。” “……” 这些话完完全全就是站在十刹鬼头上拉屎。 是个人都不可能忍受得住。 但是十刹鬼却依旧没有动手，他只是面目有些狰狞。 “你们这些贱民，若非是鬼谷的人插手，怎么可能还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十刹鬼一想起来当年所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成功！ 但偏偏被北海鬼谷的人毁于一旦。 如果不是他逃的够快，恐怕当时就已经被杀死，京都一战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能活下来的人就已经寥寥无几。 “要对付你们这群蝼蚁，压根就用不上我出手。” 十刹鬼面色阴狠地指了指那极为安静的黑袍男人。 “裴昭霖，你应该对他很熟悉吧？” 他狞笑起来，脸上的褶皱都堆到了一起，看起来十分骇人，却偏偏要捂着嘴装出来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无论是你死还是她死，对我来说都不够解恨，你也知道，我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但是如果你现在就把宝箱交出来，我倒是能够饶你一命，甚至是放过安梁王府这些贱民。” 十刹鬼信心十足。 即便如今他无法出手，但是有这傀儡人在身边，完全就是所向披靡。 而他如今的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到宝箱带回去。 余青青低声道：“你知道这个黑袍男的来历？” 她看见黑心莲皱眉时，一副有些震惊的模样。 第185章 扇人巴掌 “他是十刹鬼的傀儡。” 裴昭霖漆黑双眸盯着黑袍面具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数十年前年幼无比的裴昭霖之所以会被十刹鬼盯上，就是因为他那时候身受重伤以后，必须得找一个替死鬼换血。 那时候的十刹鬼煞气缠身，随时随地都会爆血而亡。 但是所幸裴昭霖的体质根本就不符合他的要求，所以即便想要换血也是徒劳。 所以十刹鬼就决定先将煞气转移到他体内。 从此以后数十年，裴昭霖体内便被这股煞气反反复复侵蚀理智，连带着那身寒毒都被淤积到令双腿残废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衡须子的话，恐怕裴昭霖如今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确切来说，十刹鬼将自己身上的血换给了那个男人，连带着在他身上的数十年功力都会一并过渡给他。” “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的话，傀儡男应该根本就不是活人。” 裴昭霖只遥遥看了眼，便猜得大差不差。 像换血这种逆天而行的操作，普通人早就难以忍受暴体而亡，即便是十刹鬼真的找到了能够换血的人，这种人也根本活不长久。 再加上他们说这带着铜色面具的男人，即便是被砍断了胳膊也一声不吭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能继续持刀杀人的话，更加说明这样的躯体根本就感受不到痛苦。 除非是死人。 很难想象十刹鬼是如何做到的。 “你猜得倒是不错。” 十刹鬼笑眯眯地看向裴昭霖，明明是在笑着，但是那笑意却不答眼底，一如他这个人似的两面三刀。 他花费了无数年的功夫才将满身血换了个干净，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连带着那身修炼数年的功法都一并被过渡。 任谁都不会甘心。 所以这数年来，十刹鬼费尽心思苦心钻研，终于才炼制成了这么一个傀儡为他所用。 “如果当年你小子没死的话，说不定如今这傀儡可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十刹鬼一字一句盯着裴昭霖。 他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不应该因为裴昭霖当年只是一个孩子就轻看了他，更是将裴昭霖丢在乱葬岗以后，便就此离去。 谁能想到那样的荒郊野岭，他都将裴昭霖打断骨头甚至引来了狼群，这小鬼居然还会被人救走。 以至于酿成了如今的祸患。 “既然知道这傀儡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他实力究竟有多恐怖，完全就是我的不死战神。” 十刹鬼低低笑了起来。 他出关第一日，就是想要拿走那传说之中的宝箱。 结果没想到就在裴昭霖手中，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殿下，好话我只说一次，现在把宝箱交出来，我还能免你们一死。” “如果得罪我的话，到时候可就不是粉身碎骨那样简单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将人慢慢千刀万剐。” 十刹鬼像十年前一样威胁裴昭霖。 此情此景跟幼年时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也笃定裴昭霖早就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当年裴昭霖连一直陪伴的嬷嬷都能杀掉送给他，更别说是这小小的宝箱。 男人居高临下嗓音轻蔑。 “毕竟你也不想数年前的事情重演吧。” 是十分讥讽的语气。 王府里都是跟裴昭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他们瞬间就想要为裴昭霖出口恶气。 “殿下，是可忍孰不可忍！属下愿意跟这傀儡人一战！” “属下也是！” “属下也愿意！” “……” “本王知道你们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但是如今那傀儡确实实力强悍古怪，所以你们先下去和寒甲军一起守好安梁，谨防其变。” 裴昭霖并没有那种被羞辱的激愤感，反而他很镇定。 甚至是冷静过了头。 他抬眸和十刹鬼四目相对时，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怯懦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如果你想要宝箱的话，恐怕早就已经动手了，但是如今你身在冥王旗下，恐怕也压根由不得你随意动手。” “如果这是冥王的伎俩，那么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本王不吃这套，无论是钟羽艳还是你，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裴昭霖歪头看了眼十刹鬼。 “而且如今恐怕是你没有搞清楚状况，本王身后是数十万寒甲军，即便你有这死人傀儡，也压根不是我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若是你还想要像当年一样威胁本王，譬如说将本王之人一个个赶尽杀绝的话，那本王只能说这么多年不见，你蠢了不少。” 十刹鬼瞪着眼睛：“你！！！” 然而裴昭霖说的这些话，却精确无比踩到了雷区。 十刹鬼确确实实待在冥王手底下，就算他想要公报私仇杀了裴昭霖，暂时也不可能做到。 他也突然意识到，看来如今那小鬼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安梁王，不再像从前那样任人拿捏。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毕竟如果真动手的话，到时候肯定也是死伤无数。 就在此时，王府外边突然又来了另外一群人。 余青青见状缓缓笑了起来，她直接伸手打招呼：“姐姐，我在这里！！！” 只见那群黑衣人步履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缠满绷带的钟羽艳。 打从知道十刹鬼的那一刻起，余青青就直接动用了钟羽艳给她用来求救的灵鸟。 这玩意儿本来是钟羽艳交给余青青，想让她用来做安梁王府奸细时用来联络的。 结果余青青转手就给用了。 钟羽艳：“……” 钟羽艳以为她会看到什么极为惊悚的场面，才会导致余青青那丫头连灵鸟都用上。 结果定睛一看，那丫头正活蹦乱跳杵在那，还一口一个姐姐。 裴昭霖也愣怔了下，很明显是没有想到余青青竟然真的会跟钟羽艳扯上关系。 但是他相信她，所以此刻什么都没问。 “还好你来得及时。” 余青青见到钟羽艳的那一刻，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反正她这个人向来都没有什么脸皮，所以这会儿特别粘人。 还特别委屈地跟钟羽艳求救。 “姐姐救我！这个男人说他想杀了我，还说要拿我的头做下酒菜，然后还想直接把宝箱抢走。” “如果没了宝箱，到时候姐姐的钥匙不就没有办法和殿下做交易了呜呜呜呜呜……” 余青青手指微微一动，直接就指了指十刹鬼。 她很理直气壮。 “就是他！” 十刹鬼：“……” 十刹鬼看见来人是钟羽艳之后，神情相当古怪。 “你什么时候跟安梁王府的人有联系？” 绷带女神情冰冷：“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倒是你，怎么会贸然打断冥王大人的计划，没有他的命令就敢闯安梁王府。” “你今日这番举动，是要造反不成。” 钟羽艳出现的瞬间，很明显就能感觉到十刹鬼气势弱了下去。 但是十刹鬼还是有些不甘心道：“我这是在帮大人，与其跟裴昭霖合作，还不如直接……” 然后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眨眼之间绷带女就近在眼前。 甚至没人看得清钟羽艳是什么时候行动的。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啪——” 绷带女神情带着不耐烦和厌恶之色。 只见她右手微微用力而已，十刹鬼就已经被扇得唇角溢出血来。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余青青更是心惊肉跳。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钟羽艳出手，但是就连她的残影都捕捉不到，压根就无法看出来女人是什么时候动的。 她实在是太快。 而且那瞬间的杀气更是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跪下。 余青青有些愣怔地看向钟羽艳，此时两人目光交汇，钟羽艳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能这么废物连这种男人都搞不定”。 “这是警告。” 钟羽艳冷冷地看向十刹鬼。 “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毁了你的死人傀儡。” 余青青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狐假虎威。 好爽！ 第186章 鹬蚌相争 “你竟然敢打我？？？！！” 十刹鬼捂着脸全然不可置信的样子，更为惊悚的是区区数月没见而已，这女人如今的身手竟然比从前还要快。 就连身边的死人傀儡都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女人眉头紧皱，一副十分嫌恶的模样，她动手的时候，那一瞬间释放出来的杀气，连他都觉得胆战心惊。 十刹鬼愤恨不甘地看着钟羽艳。 如果不是因为数年前他身受重伤，如今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冥王大人十分偏心，竟然连秘法都只传授给了这个绷带女，怎么能不让人气愤！ “不就是区区护法而已，要不是有冥王大人传授的秘法，你如今不过就是个千人骑万人骂的贱人！” 十刹鬼是真的动了怒。 众目睽睽之下被扇巴掌这件事，对十刹鬼来说简直就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更别说从前毫无身份的贱丫头，如今竟然爬在了他头上拉屎，如果放在十年前，钟羽艳给他提鞋都不够资格。 巨大落差加上直接被打脸这事儿，哪怕是有燕王的名头在前，十刹鬼如今都已经全然不顾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这群人。 “去，给我看好这贱人！” 十刹鬼恶狠狠地盯着钟羽艳，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那个戴着铜色面具的黑袍男人瞬间就来到了绷带女面前。 如果不是他突然移动的话，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具尸体。 余青青看了一眼，那黑袍男人身上的煞气在一瞬间就溢了出来，很明显是这具身体已经是容纳的极限。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的的确确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人早就已经死掉了，如今不过是一个被人控制的死人傀儡而已。 很难想象十刹鬼是如何做到换血以后，又将所有杀气都一并转移到一个死人体内的。 “十刹鬼，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让冥王大人知道我们窝里横，到时候吃亏的恐怕还是你。” 钟羽艳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动作，哪怕是面对恐怖如斯的死人傀儡，她也风雨不动安如山。 即便是面对千人骑万人骂这样的羞辱，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当做耳旁风。 在钟羽艳眼里，无论过去的她是怎样的，都已经是发生在过去，跟现在无关。 所以钟羽艳甚至是带着讽刺的意味去提醒十刹鬼。 “我如果是你的话，可不会做出来这样的蠢事。” 然而这句话非凡没有提醒到十刹鬼，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样更加激怒了男人。 十刹鬼咬牙切齿道：“等我杀了你们之后，就知道到底是谁愚蠢了。” 眼看着两人即将打起来，钟羽艳身后的暗影们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提醒。 “冥王大人有令，不得相互内斗，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不死得脱层皮。” “是啊，眼下还是任务要紧，两位大人不如先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这里是安梁地界，我们的人毕竟还是少数，现在还是合作要紧。” “……” 显然就连手底下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内斗。 完全就是给人落下把柄。 但是余青青向来是懂得火上浇油的，她委委屈屈抬头。 “姐姐，十刹鬼明明说他要直接抢走宝箱。” 余青青嘤嘤嘤哭哭啼啼地看向钟羽艳，她将随时随地落泪技能发挥到极致。 “不仅如此，十刹鬼还说，任何人拦他都没有用，要是宝箱真的被他抢走了，那到时候别说合作了，恐怕两国真的会再次交战。” 安梁王府其他人见状瞬间就了然。 冥王手底下的两个人要是真进行内斗，那到时候他们就能做壁上观隔岸观火。 完全就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所以有些眼尖的侍卫们，纷纷跟着余青青添油加醋。 “是啊是啊，要是你们真的不想跟殿下合作，非得抢走宝箱的话，那我们寒甲军也不是吃素的！” “十刹鬼简直欺人太甚，你们搁这里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呢？我们安梁王府可不会跟你们这样的人合作。” “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想要来谈合作的，完完全全就是来打架的！有本事两国就直接开战！” “……”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激昂，裴昭霖适时配合余青青添了最后一把火。 “的确如此，本王从来不跟没有真诚之心的小人合作。” 裴昭霖目光直接越过十刹鬼，然后十分坦然看向钟羽艳。 “如果你们这番真的是为了抢走宝箱的话，请直接告诉燕王，本王拒绝谈任何交易合作。” “如果只是意外和无心之失的话，本王也希望你能直接拿出诚意，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哪怕是那把钥匙，本王也并不是非要得到，但看你们如何抉择。” 他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对面。 一时之间，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钟羽艳这边。 钟羽艳：“……”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猪队友，不单单是违抗燕王甚至是冥王大人的命令，甚至还想着窝里斗。 那所谓的宝箱，也不知道十刹鬼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是此番前往安梁，冥王大人分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为的就是跟裴昭霖暂时合作，这样才能顺利完成计划。 谁知道十刹鬼偏偏要自作聪明。 最关键的是他还直接把娄子捅到了安梁王裴昭霖面前，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钟羽艳冷冷道：“殿下放心，只是我一定会稳妥解决，给您一个完美的答复。” 她并不想动手，然而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不敲打十刹鬼的话，只会让裴昭霖觉得他们此行是为了宝箱，那么以后的合作是不可能再谈下去了。 钟羽艳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向十刹鬼：“别让我说最后一遍，现在立刻给安梁王道歉，然后给我滚回燕国。” 如果不是碍于有人在场的话，她一定会直接揍得男人满地找牙屁滚尿流。 短短数十年间，时代早就变了。 如今她才是冥王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更是此番安梁之行的总领，那十刹鬼还真是活在梦里。 “你这贱人不过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什么可嚣张神气的！” 十刹鬼完全就是愤怒不甘心的姿态，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妓女踩在脚下呼来唤去。 而今天来到安梁王府抢宝箱，为的就是想要像冥王大人证明，他根本不比任何人差劲。 一旦能够直接抢走宝箱，到时候传闻里面毁天灭地的大杀器就会落入他手中，别说是冥王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根本奈何他不得。 “想让我道歉怕不是活在梦里。” 十刹鬼低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来没有低三下四跟谁道歉过，更别说是之前被一个低贱女人使唤。 在燕国，向来是实力至上。 所以只要杀了绷带女，按照顺位制，到时候他就是第一个继承护法位置的人。 “钟羽艳，你当了这么久的护法也该退位让贤了。” 随着十刹鬼这话说完以后，他像是终于做好了最后的决定一样，直接就用匕首划破自己掌心。 只见那些鲜血滴落进左手石像的瞬间，整个四周都忽然弥漫起来无数漆黑雾气。 余青青很清楚记得这块石像。 她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187章 双眼猩红 “这不是冥王的阵法石像吗？” 余青青皱眉回想了一下。 之前埋巫山尸体的那座山里边，她和钟羽艳就见到了好几块儿这样的石像，那个时候钟羽艳的解释是，那是冥王遗留下来的低阶阵法，结果没有想到被毁了。 但是看如今的架势，倒不像是什么低阶阵法，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去，给我把钟羽艳这女人杀了！” 随着十刹鬼话音落下，黑袍男人直接将十分尖细的利爪伸向钟羽艳，在漆黑浓重的雾气之下，他的实力仿佛得到了更为强大的提升，整个人甚至不受控制一般拔高了身躯。 按理来说黑袍男分明已经是个死人，却能呕吼着像野兽一般扑过去。 十刹鬼狞笑道：“等到这阵法大成之时，我就要你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是钟羽艳还是裴昭霖这些家伙，只要全部死掉，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至于但凡两国交战，他都会把责任全部推给已经死去的钟羽艳，终究是死人不会说话。 阵法一起，百鬼呼应。 就连十刹鬼身后的手下们都连连惊慌失措。 “大人，这可是鬼哭阵，我们也会被卷入其中！！” “救命啊啊啊啊啊！！！” “护法大人救救我们！！！” “……”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声尖叫起来。 知道这阵法的人不多，但是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冥王调教的，所以对阵法本就极为熟悉。 一旦等到鬼哭阵彻底开启以后，除了开阵者以外，其他人都会入阵，也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得去陪葬。 而此时，那铜色面具的黑袍男人却忽然停了下来，本来应该是要杀死钟羽艳的，这会儿却直勾勾转了个身子看向十刹鬼。 余青青看见钟羽艳脱去了她手中的绷带。 只见女人面无表情一点点撕去黏在血肉之上的布条，阵阵黑雾也不过是为她平添了几分狠厉之色。 随着那些绷带一一落下，钟羽艳掌心中忽然钻出来无数细小虫子。 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贯穿着她的手心，最为奇特的是每只虫子嘴巴里面都勾着一根丝线。 像是会吐丝结衣的蚕虫。 简直是令人无比头皮发麻的场景，不少没见过这世面的人直接被吓到呕吐连连。 “我的娘啊，那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她手心里面钻出来的是虫子吧，好恐怖！”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黑袍男人现在好像不听十刹鬼的使唤了？” “……” 余青青看了眼，随着钟羽艳右手微微动了起来，只见那原本还扑过去想要攻击她的黑袍男，瞬间就停了下来。 然后便是极为诡异地转过身子看向十刹鬼。 黑袍男甚至还用手直接撕下来脸上的铜色面具，露出鲜血淋漓没有五官的脸来。 “十刹鬼，你偷学禁术，此罪当诛。” 黑袍男的口型，和身后的钟羽艳一模一样。 余青青愣住了，也就是说如今的黑袍男，竟然反过来被钟羽艳给操纵了！ “为了你口中的所谓权利，竟然连身边的同伴都能肆意伤害，男人这种东西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钟羽艳嗓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倒是没有想过，十刹鬼居然会狠得下心对身边之人动手。 要知道他身后的那些暗影们，可是在十刹鬼被废以后，还是选择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 结果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拿来殉葬，真真是让人寒心。 “你还是死了算了。” 钟羽艳话音刚落，但见她手中虫子愈发挣扎扭动着，在这浓浓黑雾之中，极为诡异和恐怖。 而那些透明的丝线死死钉穿了黑袍男的身体。 所以此刻，钟羽艳才是死人傀儡的掌控者。 “那女人之所以被称为傀儡师，甚至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能力，就是因为普天之下还没有能够跟她与之抗衡的傀儡师。” 裴昭霖皱眉看向对面正在交手的几人，他开口向余青青描述自己所掌握的信息。 “钟羽艳是近几年才起来的新秀，早就听说不少人都死在她手里，甚至短短几年就成为冥王的护法。” 由此可见的确实力卓群。 而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钟羽艳的能力远远要在众人之上，她现在甚至还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十刹鬼在钟羽艳面前动用死人傀儡，根本就无异于鲁班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不自量力。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操纵得了我的傀儡！！” 十刹鬼面露惊惧之色，他慌慌张张往后退着，然后又拿出手中铃铛，口中不断振振有词。 “快去给我杀了你身后的女人钟羽艳！” 男人双眼猩红。 “杀了他们，快去杀了他们！” 再差一点，只要再差一点这鬼哭阵就会大成。 到时候谁都拦不住他！ 十刹鬼死死攥着那石像，手中鲜血越流越快，他仿佛也跟感觉不到似的。 就在那血液即将滴满凹槽的时候，黑袍男已经直接掐住了他的脖颈。 “很可惜，你也就这样了。” 钟羽艳冷笑着抬起右手。 下一刻，十刹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都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生死关头，十刹鬼却又忽然大笑。 “你……你们……必死无疑！” 余青青心中警铃大作，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随着男人手中鲜血一点一滴滴落，那块石像凹槽最终被注满鲜血。 原本就阴森恐怖的雾气此刻笼罩住所有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余青青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这算什么废物阵法。” 是极为熟悉的少年音。 第188章 小王八蛋 余青青愣住了一下，她几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巫山，当那种让人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余青青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然而眼前黑雾弥漫，伸手看不见五指，别说是找人了，就连旁边的裴昭霖都没办法看得真切。 “巫山。” 余青青极为谨慎地念出来了这两个字，她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那个少年回来了。 然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再有任何声响和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感受不到。 刚才她听到的那句话，仿佛就像是错觉一样，此刻压根就不存在。 漆黑无比的环境中，竟然连喧闹的人声都听不见了。 余青青刚想尝试着去找找其他人的下落，下一刻脑海中就响起来了女人懒洋洋的嗓音。 “哟，怎么我才刚刚醒过来，又看见这种跟煞气有关的阵法。” 飞光嗓音里面没有什么好气，她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十分不耐烦地想，本来就是沉睡了很久才刚刚醒来，结果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又是遇见这种阵法。 不过好在余青青这丫头看上去还算冷静，倒没有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 “不过这回你应该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毕竟只要是跟煞气有关的阵法，基本上都是同根溯源，千变万变不离其宗。 而且余青青这人体质特殊，已经能够熟练地做到化煞气为己用，单单是这点就压根不用害怕。 “前辈你终于醒了。” 余青青叹了口气：“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现在救人要紧，而且这么磅礴恐怖的阵法，就算让我一个人去吸干，那也需要很长时间。”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能够做到熟练将煞气吸收以后，如今只要面对跟它有关的阵法，余青青简直就像是如履平地，不但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而觉得熟悉亲切。 她想起来飞光这人似乎也拥有和她一样的能力。 所以当初遇到小铃铛煞气溢出暴走的时候，飞光才能强行帮助她加快吸收的速度。 “等等，这次你可别想指望我帮你啊！” 飞光像是余青青肚子里的蛔虫，立刻就十分警觉地提前跟余青青说了拒绝。 “当初帮你转化那小鬼身上煞气的时候，我就已经元气大伤，休养到现在能醒过来就算不错了。” 最憋屈的是，她沉睡过程中自然是听到了关于那小鬼的事情。 说来说去，她居然帮助余青青救了一个敌人。 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余青青这臭丫头当初听劝，一刀就捅死了巫山。 当然，那巫山死没死另说。 余青青摊手：“您老人家放心，这次肯定不麻烦您。” 如今她跟飞光共用一体，自然是能够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虽然女人看上去还是活蹦乱跳说话能气死人，但是此刻精神力量却还是很虚弱。 应该说从上次浮屠塔一战以后，飞光就彻底大不如前。 “主要是因为这次有傀儡师钟羽艳在，所以我并不担心。” 余青青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钟羽艳，潜意识里她觉得女人有那样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毁掉这个杀阵。 她好像永远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云淡风轻，即便是石像凹槽被鲜血填满的瞬间，钟羽艳也没有任何神情上的变化。 “她确实能够破阵，而且那傀儡师身上有秘宝，不是如今的你能够招惹得起的，奉劝你最好别蹚浑水。” 飞光还是头一次对人有这种评价。 她向来嘴巴毒舌，很少会夸一个人，如今能说出这番话，说明钟羽艳确实很强。 “所以你现在是想解救其他人？” 飞光一眼就看出来余青青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这丫头看上去比谁都要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要我说啊，你还不如摆烂算了，反正这鬼哭阵压根就伤害不到你，等到时候那傀儡师解开了阵法，你就直接躺赢。” 飞光觉着为了这么一群不相关的人耗费心力，实在是一件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余青青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听劝。 “我这个人向来闲不住，所以还不如借着这次的鬼哭阵试一试，正好看看这具身体的承受极限如何。” 余青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在询问女人的意见，而是肯定的语气，只见她指尖微动，调动全身上下所有内息往外释放。 指尖黑色雾气慢慢溢出，瞬间就开始将她缠绕起来。 飞光说的自然很有道理，这次的阵法就算没有她，钟羽艳肯定也能直接破开。 像余青青和裴昭霖这样实力高深些的人能撑很久。 但是对那些实力相对来说不足的侍卫们来说，到时候可能就要遭殃。 谁都不知道拖的越久，在这阵法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看十刹鬼那副样子，摆明了这阵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为重要的是，她确实无法做到对身边的人见死不救。 “与其摆烂等待，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还不如自己动手试试，这还是前辈教我的道理。” 余青青耸了耸肩。 随着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余青青指尖煞气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溢出，来自她体内的煞气触碰到阵法之中的这些气息以后，瞬间就变得狂躁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相互融合而已，余青青就已经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冰块冻住一样。 等到了后面吸收煞气的时候才是真正痛苦。 然而她却竭力忍耐着这些，跟飞光说话的时候，也是装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所以前辈不必担心我，反正你也知道的，我当初连小铃铛都能杀，自然也不是那种找死的人。” 余青青想，可能说白了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可能有那么一点善心，但是并不多，从头到尾她想的都只有一件事，好好活着。 “……你这丫头真是，该听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吧，又偏偏犟的要命。” 飞光愣怔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余青青竟然真的说干就干。 毕竟有那钟羽艳在，阵法被破只是迟早的事情，按照余青青的修行，她完全可以等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行进行吸收。 要知道吸收煞气这种事情终究是逆天而行。 要不然的话，裴昭霖也不会被寒毒侵蚀双腿残疾，而那少年巫山也是落得个差点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下场。 飞光想，也许她选择这个少女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我放大神识帮你查看了一下，钟羽艳确确实实已经在寻找破阵的法子了，那个傀儡师确实有两把刷子，十刹鬼已经被拧断头颅彻底没了声息。” 飞光如今能做到的只有这点，如果不是精神受损的话，她本来能查看的范围会更大。 不过极为诡异的是，这鬼哭阵中除了余青青和钟羽艳这两个人以外，其他人都停在原地不动，像是木头人一样。 “其他人现在应该都已经陷入幻阵中了，你尽力就好，毕竟是死是活他们也就只能听天由命。” 飞光皱眉提醒余青青。 “如果你这身体要是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我可就真的帮不了你。” 她们如今同生一体，如果余青青死了，那么她也会彻底会被灰飞烟灭。 “放心吧，我还不是那种会为了他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及的人。” 余青青笑了笑。 目前来说她还做不到那种程度，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同时也是看看这具身体究竟能承担到怎样的极限。 随着余青青体内的煞气被彻底释放出去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与冰冷。 跟上次融合巫山的煞气一模一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余青青总觉得在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 “前辈，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这阵法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余青青皱眉紧闭双眼，浑身上下犹如坠入冰窖。 “譬如说巫山那小王八蛋。” 第189章 耳鬓厮磨 随着周身煞气逐渐融合阵法，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开始逐渐往她身体里钻。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量增强的原因，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有种那人就在身边的感觉。 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余青青嗓音冰冷：“我刚才进入阵法的一瞬间，似乎就听到了巫山的声音，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是总感觉被人窥视。” 然而每当她聚精会神往周围释放煞气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帮你感知了一下，这周围确实没有什么古怪的人，我也并没有感受到巫山的气息。” 飞光闻言用精神力量探查了周围，但是依旧别无所获，她目前实在是太过虚弱，加上阵法干扰的原因，所以这会儿也不敢轻易放松。 “不过如果他真的动用了什么手段故意隐匿身份的话，那确实可能会察觉不到。” 就算真的是巫山的话，飞光也想不明白那小鬼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这鬼哭阵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而且那小鬼都摆明了要远离冥王那群人了，如今要是真的出现在这里，一旦被钟羽艳他们发现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不过如果真的是巫山的话，那小鬼应该不至于会害你。” 飞光依稀记得当初巫山暴走的时候，明明都快要将余青青掐死了，结果却偏偏像是神志清晰了一样制止了自己。 后面甚至还能为了余青青而死。 如果他真的是想要杀了余青青，根本就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谁知道呢，毕竟巫山这个人满嘴谎言，甚至连死都是骗我的，所以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意外。” 余青青有些嘲讽，更多的是自嘲。 她这个人向来喜欢坑蒙拐骗，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那少年反过来骗，余青青那时候还像个傻子一样难过不已。 不管巫山有什么目的，余青青都已经无法做到掉以轻心，她时刻都在警惕着。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过了一会，余青青确确实实没有再感受到任何古怪的被窥视感，而之前耳边的那句话，也像是幻听了一样。 她回想了一下，当初阵法开启的时候，余青青身边除了裴昭霖就是安梁王府的侍卫们，巫山应该还做不到混到她身边。 而且这鬼哭阵说白了就是幻阵，本来就极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陷入假象之中。 不管了，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再晚耽搁一刻，那么其他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吸收煞气，帮助钟羽艳尽快破局。 “收！” 随着话音落下，无数煞气开始随着余青青的内息争先涌后地往她身体里面钻。 紧接着就是从前感受了无数遍的冰冷与痛苦，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埋进了雪山里面不得挣扎，明明没有任何外力干扰，四肢却已经无法动弹。 不但如此，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煞气进入体内的同时，余青青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已经快要炸开。 她听到耳边有无数野鬼哭嚎尖叫。 “娘亲，你不要我了吗？我在你肚子里死得好惨，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下来陪我？！” “我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想娘亲。” “余青青你这个贱人！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惨死在浮屠塔里，我要你血债血偿，现在就拿命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这里好冷，快来陪我。” “快来跟我们一起玩！” “去死吧！死了就能见到阿爹阿娘！” “……” 无数声音拼了命往脑子里钻，余青青明明是闭着眼睛，此刻却仿佛看到了无数孤魂野鬼。 有之前被她杀掉的人，也有因她而死的人。 余青青甚至还看到了上辈子胎死腹中的婴儿，此刻就浑身是血伸着手要她过来抱抱。 甚至还有阿爹阿娘泪眼婆娑着要她过来。 煞气翻涌，百鬼啼哭。 余青青哪怕是之前暗示过自己千万遍，待会儿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是假的，是幻像，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然而眼前这一幕却已经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那些惨死的鬼魂们拼了命叫嚣着要她下去，层层叠叠的鬼手也张牙舞爪拉扯着她的身体。 余青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那些野鬼都纷纷张大了嘴巴，一口一口撕咬着她的血肉。 “……不要，不要！！！” 她双眼紧闭，整个人都极为痛苦，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而阴寒无比的煞气也随之猛烈侵入余青青的五脏六腑。 这一刻，无论是裴昭霖、钟羽艳还是飞光，余青青已经通通感觉不到，她仿佛已经踏入了地狱。 四周都是哭嚎吃人的野鬼，余青青体内更是气血翻涌，稍有不慎就会落到走火入魔的境地。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一股极为清冽的气息灌输体内，然后便是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姐姐。” 那人呼吸温热贴在脖颈处，像极了野鬼在跟她耳鬓厮磨。 第190章 带血的吻 “你怎么还不下来陪我们？这里好冷好冷。” “青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是阿爹阿娘回来了。” “是你亲手杀了我！我死的好惨！！！” “姐姐，这些都是假的。” “……” 最后一句话是很冷静温柔的嗓音，温柔到让余青青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余青青现在整个人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即将走火入魔的时候，不仅仅是四肢无法动弹，连带着想要说话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想大声呵斥这些孤魂野鬼，想让他们不要再纠缠自己，结果发现所有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而已。 与此同时，那少年人的嗓音却犹如一道定海神针让她镇定了下来，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但很奇怪的是，余青青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人究竟是谁，不仅如此，她如今头痛欲裂到几乎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痛……” 余青青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第一次帮助裴昭霖祛除煞气的时候，那时候她一无所知，完全就是凭着自己的第六感横冲直撞，所以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如果不是体内忽然有一股极为清冽舒服的气息注入，余青青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 也正是因为那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以及少年人的那句“这些都是假的”，余青青才能一点点尝试着从这幻境中抽身。 也就是在这时候，余青青才想起来，她刚才明明是在吸收鬼哭阵中的煞气，如今忽然就像是什么都记不得一样。 不仅如此，周身极为阴森恐怖的百鬼啼哭，也宛若身临其境，让余青青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 “姐姐，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做，才能走出这里。” 熟悉的少年音在脑海里响起来。 在这漆黑迷雾之中，宛若燃起了一座灯塔，灼灼不可直视，余青青恍惚之中想要伸手抓住这盏灯。 她拼命想要看清楚说话之人的面容，然而越是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黑暗，反而越来越离少年越远。 “你……究竟是谁？” 越来越多的煞气不断侵入余青青体内，随着她话音落下，无数野鬼同一时间哭喊咆哮着要撕碎她的身体。 此时余青青这具身体宛如一具容器，无论多少煞气。似乎都能照单全收。 再这样下去只会爆体而亡。 飞光见状也是急的要命。 “你在说什么胡话，臭丫头，你现在赶紧醒醒！要是再不收手的话，你真的会死！” 在余青青跟她失去联系的瞬间，飞光就愣住了，她尝试过无数次想要跟她重新对话，然而余青青根本就没有任何回应。 不仅如此，她这具身体也像是遇到了根本抵抗不住诱惑的美食饕餮一样，疯狂吸收着鬼哭阵里的煞气。 飞光从来就没有见过这幅景象。 只见以余青青为中心，四周煞气像是形成了一个飓风漩涡，此刻拼命往她身体里钻。 然而人的身躯，根本就不可能容纳下这么多气息。 即便是飞光强行帮助她加速吸收煞气的程度，这些汪洋大海一般的恐怖力量对于余青青来说，也根本就不是她能吸收得了的，一口气吃不了一个胖子。 如今之计只有让她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收手及时止损。 结果余青青这丫头好不容易说了句话，结果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你究竟是谁”？ 然而如今已经顾不得研究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所以飞光想要直接强行控制余青青这副身体，然后帮她中断煞气吸收。 结果飞光刚打算上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径直将她弹了出去。 飞光：？？？ 草了。 她猛然之间想起来，当初和余青青订下过契约，如果没有那臭丫头的允许，飞光根本无法做到强行操控她的身体！ 这还真是听天由命。 但是很快飞光就发现有一点特殊之处，原本余青青整个人都是极为痛苦挣扎着的，但是现在却仿佛有了一点缓解。 她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力量去感知余青青的状态，结果发现在她体内除了自己原本拥有的气息之外，还忽然之间多出来了另外一股气息。 飞光瞬间就警觉起来。 本来如今就是余青青这丫头最为脆弱的时候，一旦出现任何差错，她都有可能直接丧命。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余青青将诡异气息驱逐出去。 正在飞光准备动手的时候，她发现余青青体内的这股气息似乎并不是准备要伤害那丫头，反而是在帮助余青青平缓极为紊乱的气息。 “……吸收煞气？” 飞光很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来自余青青今天的这股气息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作用。 不对。 很明显这是另外一个人的！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飞光想要释放精神力量去查探余青青身边有没有其他人，然而受鬼哭阵的影响，她这会不仅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还差点也受阵法影响迷失心智。 该死。 她如果能早点拿回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不至于面对这种垃圾阵法，还要落得个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的下场。 飞光警惕小心地观察了余青青体内的这股气息很久，发现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出手相救，但是起码如今余青青吸收煞气的速度总算是缓了下来。 然而对于余青青来说，真正的痛苦远远还没有开始。 她现在宛若漂浮在漆黑长夜的大海之中，只能遥遥看着远方的灯塔拼命往前游，水底下到处都是恶鬼，是不是就会被抓住脚踝往下拉。 “让我来帮你变得更强吧。” 余青青冷不丁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是灯塔里传来的声音，也是一开始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少年嗓音，此刻却带着莫名古怪的笑意。 就像是被毒蛇忽然盯住了一样，让人浑身上下都起了起皮疙瘩。 余青青很想开口说话，但是除了一开始问他究竟是谁以后，直到现在她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那少年也根本就对她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自说自话一样。 也对，她如今这个状态，恐怕是真陷入了幻阵里面，明明整个身体都无法控制，更别说是说话了，鬼才能听到她说什么。 在那少年说完那句话以后，余青青突然间就感觉脖颈后面一片冰凉，像是有人将她的头发撩拨开，然后露出来光洁平坦的脖颈。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分明身体连动都不能动了，余青青却很清楚地感觉到脖颈被人用手轻轻抚摸了下，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脑子也越来越炸裂，痛到想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时候在她脑子里面搅来搅去。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那少年嗓音又落在后颈，余青青听到一声极为轻的叹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少年，然而现在大脑就像是被人横空切开，她不仅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记得了。 前尘往事尽忘。 余青青此刻就像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但她却要痛苦得多，因为随着那少年话音落下，余青青就感觉到自己体内忽然之间就像打开了一道闸门，外面那些漆黑无比又阴狠的煞气径直就往身体里面钻。 “啊……！！！！” 余青青痛到连眼泪都流下来了，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泪。 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人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整个筋脉也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吸收气息的速度甚至要比京都四大高手还要快上无数倍，如果让其他人看见，一定会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要知道即便是上境功法的高手，也很难像她这样拥有如此恐怖的筋脉！ 但那少年巫山，只不过是动了动手而已，便能让余青青拥有无数人都艳羡的力量。 一旦等她彻底吸收完这些煞气，余青青就会和他一样变得不人不鬼，到时候他们就是一类人。 永远不会再分开。 “给我住……住手！！！” 余青青唇角溢出鲜血，她拼了命想要睁开眼睛，在这溺水行舟般的黑夜中，她死死挣扎着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如今唯一真实的就是有人在往她身体里动手脚。 虽然不知道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余青青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是警惕和抗拒。 然后她就听见了一句无比清晰的声音： “姐姐，晚了。” 巫山唇瓣上都是血，他却笑着抬起余青青的脸颊，然后低头便吻了上去。 第191章 唇齿相依 “嘶——” 余青青觉得自己的唇瓣被人冷不丁咬了一下，又痛又温热，紧接着便是唇齿相依。 口腔里也满是血腥味。 这个吻简直就像是把她脑子里的一根筋都给扯个稀巴烂，就算是再不清醒，如今也直接惊得整个人都僵住。 “姑苏啄，现邪魔……” “我心甘情愿种下生死蛊，此后同生共死……” 少年人的嗓音清冽中带着诱惑人心的意味。 余青青这边不知道他究竟在念些什么古怪的咒语，但是当听到生死蛊的时候，她直接就吓醒了。 这玩意儿按理来说早就消失了数百年，她还是从前在衡须子那里听说过，一旦双方种下生死蛊，那么只要主身死亡，宿主也会立刻身死道消。 很明显，那少年肯定不会当宿主，种下生死蛊以后，她百分百就是宿主，一旦那少年出现任何意外，她都会跟他一起死。 余青青也不知道从哪儿迸发出来的力量，明明四肢百骸已经无法动弹了，然而她却拼死想要抵抗少年的吻。 她使劲咬了下去，瞬间血腥味翻涌。 但即便是这般力道了，那少年却还是不死不休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唇齿交缠之间，满是血腥。 也就是同一时间，余青青脑海里面忽然多出了一些压根不属于她的回忆。 她看见衣衫褴褛的孩童咿咿呀呀跟着人学说话，但是还没走两步路，就被人踹到地上，孩童却仿佛毫无知觉似的，非但没有哭出来，还带着讨好的笑容看过去。 紧接着便是无比惊恐的叫骂声。 “这孩子一定是妖鬼！！！” “他都克死了自己的娘，长这么大都不会说话，都快被人踹在地上了，居然还有脸笑的出来。” “孩子他爹，你还是赶紧将这怪物杀了以绝后患。” “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就是不祥之兆，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把他掐死！” “……” 无数恶毒的话回响在耳边，甚至比之前哭嚎的野鬼还要让人觉得恐怖。 余青青看见那孩童像个傻不愣登的憨瓜一样，被人卖了还不知情，甚至还带着笑容咿咿呀呀说这些什么。 紧接着便是让余青青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场景。 那是一个极为阴暗潮湿的山洞。 余青青看见那孩子长高了不少，但他仿佛还是不会说话，沉默着在洞穴里拼命想要往外爬。 只见他身后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毒虫长蝎，还有不少细长的蛇类已经爬在了他的腿上疯狂吮血。 少年蓬头垢面宛如乞丐，脸上满是脏污淤泥，浑身上下如果不是那几块破布罩着，恐怕早就被毒虫爬遍了身体。 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余青青看见从山洞里面走出一个身形好大的男人，他带着一副刻有古怪花纹的面具，手中一柄权杖通身漆黑，权杖的手柄是一颗扭曲的蛇头。 男人不过是轻轻动了动手而已，那少年整个人都被横空推到了毒虫窝里面。 他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浑身上下肋骨都断了几根，而最为恐怖的就是那些隐藏在角落里面的密密麻麻的虫蝎。 它们这些东西无孔不入，此刻争先恐后着撕咬起少年身上每一处血肉。 “蠢货，不过这点程度而已，你且好好忍着。” 手拿蛇头权杖的男人，漫不经心伸出了手指，只见从他之间里面溢出来了无数漆黑雾气。 那些无比阴森的煞气，瞬间就朝着少年人进攻。 不对，应该说是吞噬！ 余青青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些煞气居然还可以强行进入别人的身体里，不仅如此，随着那些煞气丝丝缕缕进入身体中，无数鲜血从少年的口鼻渗了出来。 他嗓子里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叫喊声。 然而这些根本就是徒劳而已，男人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那地上的少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他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此刻连模样都已经完全看不出来。 像个阴暗爬行的怪物。 “很好，从今往后你便为我所用。” 男人撂下这句话以后，便将他打断骨头，然后硬生生用锁链贯穿了他琵琶骨。 少年被拖出了山洞。 一路都是蜿蜒血迹，甚至还有不少毒虫爬在他身上不肯松口。 那少年抬头之时，余青青才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冷漠绝情像是野兽，让人胆战心惊。 她头痛欲裂。 “你是……巫山。” 余青青的筋脉此刻也已经被提升到极限，那些原本还在张牙舞爪的煞气，此刻通通乖顺无比贴了过去。 她睁眼时，看见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第192章 王八念经 “你居然真的没死。” 余青青大脑宕机，此刻终于想起来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明明前一刻还在跟飞光讨论着要如何吸收阵法里的煞气，结果还没过多久，余青青整个人就像是丧尸意识一样被拖进了这鬼哭阵之中。 难怪十刹鬼会这样有信心，觉得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是能够转化煞气的余青青，也直接被阵法拖了进去，那些极为痛苦的幻像已经不单单是内心中最恐惧的事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百鬼啼哭。 但是眼下最震惊的是，巫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姐姐，你终于认出来是我啦。” 少年闻言点点头，他还露出来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他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乖巧无比的小铃铛。 如果不是唇瓣上的血迹和痛感清晰无比，余青青恐怕还真以为这又是幻境。 “你究竟要做什么？” 余青青极为警惕地打量着那少年，她下意识想要拔出腰间的佩剑，然而别说是拔剑了，她发现自己甚至连后退一步都成了奢望。 现在只能被迫跟他四目相对，而且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不着痕迹用余光打量一下这四周的环境，还是那种极为阴森恐怖的气息，但是没有之前那样漆黑不见五指。 原本在她身边的裴昭霖和容墨竹，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了。 余青青尝试着想要呼唤飞光，结果发现根本就无济于事，这鬼哭阵相当古怪，甚至能够阻碍精神力量。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让你活下来而已。” 巫山说完后，但见他的指尖一点点爬上余青青的脸颊，少年眼眶通红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小哭包。 如果不是因为十刹鬼差点杀了余青青，他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出现的。 按照巫山的计划，他原本已经成功让余青青对他的死亡念念不忘，甚至于为他落下眼泪，这在他们常人眼里，已经算是无法忘怀。 那么接下来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余青青相遇，告诉少女他福大命大被人所救，然后再续前缘。 谁能想到冥王的人会这么快就动手，甚至直接盯上了余青青。 “姐姐，好久不见，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少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我被人所救没有死去，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但是你却根本不关心我为什么活了下来。” 巫山的指尖极为冰凉，抚摸过少女脸颊的时候，他将额头抵在了余青青的额头上，像是小孩儿对母亲念念不舍，但是这番动作在他身上就显得极为病态。 像是真的极为伤感一般，少年自顾自说着，便落下了泪来，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下颌滚落至衣襟。 他嗓音也带着微微的哽咽和撒娇。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余青青：“……” 余青青觉得现在该害怕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整个人鸡皮疙瘩都已经起来了。 如果这种语气和动作是一个小孩子做出来的，她也许还能昧着良心夸一句可爱，但是这少年人做出来这番亲昵无比的动作，只会让余青青想拔刀杀人。 她有时候一个人是挺无助的。 有朝一日剑在手，她非得屠尽世间死变态。 至于为什么不问他活着，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当然是因为知道了这王八蛋的身份啊，他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余青青，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哭。 余青青气笑了：“你他大爷的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她甚至连好好说话的情绪都没有了，整个人都神经紧绷着，生怕这少年又使出什么坏招。 “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尤其是那所谓的生死蛊，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就随便种下，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余青青满眼都是憎恶。 她一想起来当初少年巫山利用假死这件事情诈骗，心里面就止不住恶心。 这不就是姬玉说的，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如果你真的还顾念往日情分的话，最好现在立刻就放了我，把那所谓的生死蛊给解除了。” “否则的话，你做任何事情在我这里都只是徒劳。” 余青青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警惕，很害怕再次落入这少年人的陷阱里面。 钟羽艳也说过，巫山这人向来喜欢坑骗别人，而且此人心狠手辣，余青青当初也是见识过的。 她不相信那样一个冷漠绝情的少年，甚至还从头到尾都欺骗她，会忽然就改变了个性格，打算救她。 虽然天上会掉馅饼，但是这种好事儿可从来不会轮到她。 余青青向来对她自己有清楚的自我认知，与其相信这小兔崽子，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她自己身上。 “……为什么？” 巫山有些震惊地看着余青青，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第一次久别重逢以后，会是这样子的局面。 纵然想过千万种情况，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被余青青用这样无比讨厌憎恨的眼神看着。 就像是……就像是他们势不两立。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我是小铃铛啊。” 巫山漆黑双眸通红水润，就这样一眨不眨盯着余青青，他不相信少女会舍得这样子对他。 当初就连他死的时候，余青青情绪波动到无比悲伤的程度，说明她确确实实根本就是对他放不下的。 如今不过短短数日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再提那三个字，也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巫山大人，你如今还真是把我当傻子骗。” 余青青眼神极为冰冷，她心里不再有任何一点对少年的怜悯之心。 一想到当初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小丑一样被他耍来耍去，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他，如今还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当初根本就是故意用假死骗我，还说什么桃花树下见我这种遗言，说白了不过都是为了让你那蛊虫复活你。” 余青青一边跟他拖延时间，一边拼命地想要重新凝聚体内的内息。 但是奇怪的是，此刻别说是凝聚力量了，她这具身体就像个巨大沙漏一样完全容纳不了半点内息。 不仅如此，那些极为诡异阴森的煞气，此刻正以成百上千的速度疯狂往她身体里汇聚，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架势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按理来说早就该死了。 “你从头到尾都是巫山，而不是那个小铃铛，如果早知道你是冥王手底下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救你。” 余青青嗓音比冰块还要冷，她根本就琢磨不透这疯子如今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是想要杀她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动手。 而不是搞什么所谓的生死蛊。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余青青这次都不会再上当受骗，跟这种人打交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闭情感不要产生任何怜悯之情。 “原来……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啊。” 巫山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余青青竟然会这么快就知道真相。 他原本还想再解释一下，结果余青青索性已经直接闭上眼睛，大有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意味。 巫山：“……” 说不出来内心是怎么滋味，但他头一次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这么久以来，他原本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余青青的话，他恐怕还会继续当那个怪物。 但正因为是有了情感，所以才能被称之为人。 而此刻的余青青心里面想的只有这一件事。 该怎么杀了这王八蛋。 第193章 除非去死 “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你很讨厌冥王他们。” “可我也不喜欢啊，从今往后就会不一样了，我再也不会跟他们在一起，从今往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不会再为其他人打扰了。” 巫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尽管冥王派了钟羽艳他们前来寻找，但是他已经除掉了那些讨厌的黑衣人，甚至就连引路蝶也都已经被他彻底毁掉，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用受冥王的束缚。 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永远跟余青青在一起。 巫山恢复记忆以后，早就知道余青青既不是他的娘亲，也不是他的姐姐。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们成功种下生死蛊，然后结为夫妻，到时候就会同甘共苦风雨同舟，这些都是普通人最向往的生活。 他也不外如是。 “姐姐你相信我，我已经彻底跟冥王他们断了联系，从今往后我还会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铃铛，你让我往东我就绝对不会往西。” 巫山皮肤本来就极为白皙，这会眼眶通红，看起来极为柔弱可怜。 尤其是他还一口一个姐姐。 “而且我今天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救你，这生死蛊是我好不容易拿命换来……” 然而巫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 “你做的这些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全部都是你一厢情愿，甚至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余青青右手已经微微恢复了知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少年往她身上施下巫蛊之术的原因，她总觉得体内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在游走。 当务之急是赶紧祛除掉那所谓的生死蛊。 但是现在身体的力量还没恢复，她只能一边和他周旋，一边想方设法利用煞气的力量不断冲击筋脉。 “而且你真的觉得，我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讨厌你吗？” 余青青瞳孔里面没有半分情感，她极为冷淡和厌恶地看向那少年。 他们一开始本来就是立场不同的两种人，为各自的阵营作战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当初少年失了忆被她捡回去的时候，余青青确确实实是打心眼里，有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所以才会教导他礼义廉耻，教他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以及最重要的保持良心。 结果谁都没想到，巫山恢复记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诈死骗她，甚至还借着她的手让那蛊虫恢复作用。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钟羽艳的话，桃树底下密密麻麻的毒虫恐怕就会直接侵蚀山下无辜的村民。 巫山愣住了：“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 就因为他是冥王的人，所以余青青才会这么讨厌他。 也就是因此，在恢复记忆以后，巫山却还是假装出小铃铛的模样，为的就是不想让余青青厌恶。 “当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余青青跟他说话的时候极为不耐烦，偏偏此刻还要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只能找准时机凝聚煞气，然后找到他的破绽进行攻击。 她故意想要激怒这小王八蛋，好叫他露出马脚。 “你跟我本身就有不同的阵营，各司其主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我当初救你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会救一只白眼狼回去。” 巫山急急忙忙辩解道：“不，不是这样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恩将仇报。 而且余青青对他而言确实很重要，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生死蛊，然后又拼了命来到这里救余青青。 “我当初只是因为煞气走火入魔，而且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所以才会下意识想要动手杀你。” 巫山眼睛红红得像只兔子。 他拼命摇着头想要祈求原谅。 “姐姐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你，那时候即便是假死，可是当匕首穿过胸膛的时候，我也是真真正正的痛苦。” 权当是拿那条命换余青青原谅。 而且他死的时候，那种痛苦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跟鬼门关走了一遭没什么两样。 可是余青青却根本没有任何动容之色，非但如此，她还自嘲般笑了起来。 “可是巫山，你利用我诈死是真，利用我在桃树下埋了无数毒虫为祸人间是真，杀了无辜之人也是真。” “甚至就连你死的时候，还用那所谓的遗言来设局骗我，如今怎么还敢叫我相信你？” 余青青说的这些话又何尝不是这些天的想法。 在她看来，栽在这小王八蛋手里也就算了，但是被骗第一次，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要她相信这满口谎言的小骗子，根本就无异于天方夜谭。 “桩桩件件，你倒是说说看，有哪一件是冤枉了你？” 余青青冷笑。 “我当初说过了，要是想让我原谅你的话，除非你去死。” 第194章 势在必得 余青青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上没有半分动容或者是可怜之色，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极为厌恶的模样。 她也许真的就是冷心绝情，所以哪怕从前和小铃铛相处的再好，但是如今却依旧能够叫他去死。 在余青青心里边，巫山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铃铛，他现在是随时随地都能将她杀死的诡异少年。 “是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跟我分开。” 巫山面色惨白，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余青青。 明明当初在他去死的时候，少女情绪波动极大，很明显就是根本不想让他死。 但是如今却铁石心肠到让他去死的话。 “姐姐，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 他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掉落下来，分明是个少年，此刻却柔弱可怜到像一只被人抛弃了无家可归的狗狗。 巫山从前也不是没有哭过，但大部分都是虚情假意为了用这句皮囊迷惑人心，在别人出其不意的时候再动手，毕竟许多人都对这副柔弱可怜的相貌无法抵抗。 但是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落泪。 就连他都搞不清楚，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好像自从身上的情丝禁忌被余青青连根拔除以后，巫山就就变的跟以前十分不一样。 如果说以前是十分好奇，好奇自己有了情绪以后究竟会怎么样，那么现在就是恐慌，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只有待在余青青身边，他才能再次体会到那些酸甜苦辣情绪。 一旦没了余青青，和从前那副怪胎模样没什么区别。 而现在的情况是，余青青非但不想跟他在一起，甚至想要他去死。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呢？” 巫山观察了余青青很久，自然是知道少女身边有很多朋友，不仅如此，就连那个长相丑陋让人无比恶心的绷带女，余青青都能跟她相处的很是开心。 他一字一句道：“姐姐，如果我死了，那么你也会死。” 余青青：？ 她就知道这小王八蛋准没安好心！ 原来搁这儿磨磨唧唧半天，早就把生死蛊种好了，余青青无比悔恨当初救了这小子，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远离这小子，余青青很清楚巫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生死蛊这种东西都敢给人种下，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最为重要的是，这鬼哭阵法还在继续，她要是再继续耽搁下去，安梁王府的许多人恐怕都要出事。 “你要是真的想待在我身边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余青青原本想着是要激怒这王八蛋露出破绽，结果没想到巫山这人比她还能哭，情绪相当稳定，除了委屈就是装可怜。 她根本就不吃这套。 不过拖延时间以后，她很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煞气已经冲破了阵法禁制，最起码来说手指已经能够动弹。 但这样远远不够，再这样下去只会被阵法吞噬。 “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很看重感情，你既然想要像以前一样待在我身边的话，那么就只能对我言听计从。” 余青青感觉自从被种下生死蛊以后，她的体内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不仅实力飞速提升，甚至于能够感受到巫山的一些情绪。 这种感觉实在奇怪，就像是两人共用了某些感官。 如果巫山也能感受到她的话，余青青只觉得无比厌恶，相当于没有任何隐私被人窥视到底。 但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得想方设法利用这小王八蛋破局。 “只要姐姐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不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巫山抬起头的时候漆黑双眸极为认真，似乎就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行。 但余青青却很清楚的明白，虽然嘴巴里说着什么都愿意，但实际上却根本不能去死。 而且也不知道这少年人的底线究竟在哪，所以她得一步步试探。 “你也知道我受了安梁王府极大恩情，而且我这个人向来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知恩图报。” 余青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如今根本就猜不透这少年人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他既然能够硬生生闯进这阵法里面，甚至还能够做到行动自如，压根不受这环境的影响，起码说明巫山拥有能够破阵的实力。 “但是我如今被困在这鬼哭阵中无法动弹，安梁王府其他人的性命随时都岌岌可危，你愿意替我出手相救吗？” 余青青说完这话以后，心里十分忐忑。 如果巫山拒绝的话，那她就只能强行冲破煞气在体内的禁制，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继续去吸收这阵法之中的煞气。 “我愿意。” 巫山听到这个要求以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跟余青青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鬼哭阵破以后，我便不能留在这里，否则的话会被冥王发现，既然姐姐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那不如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巫山虽然乖巧温顺起来，确实很像以前的小铃铛，但是少年人的心思十分深沉不可测，他也不是那种全身心甘愿被人利用的类型。 最重要的是，他要余青青另有妙用。 如今生死蛊已经种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等两人结为夫妻正式云雨，那么他体内的禁忌就会彻底被破除。 到时候不管是冥王也好，还是北海鬼谷那群人也罢，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人能拦得住他。 他要的就是余青青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 但是巫山很清楚地知道，对于女子而言，忽然提出嫁娶一时自然是十分唐突，这种事情也根本急不得。 所以他只能暂且先稳住余青青的情绪，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反正所有人都说过日久生情，既然余青青曾经对他不离不弃，那就说明是有感情基础的。 “如果姐姐愿意跟我远走高飞的话，那我就帮你破开这阵法。” 巫山和余青青四目相对。 明明只是一个少年而已，然而身上的气息却让人感到无比恐惧，就像是压根无法拒绝一样带着霸道和势在必得。 余青青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当做猎物一样的眼神。 第195章 捅个对穿 “好啊，不过你先破开阵法再说吧，毕竟说到底如果阵法破不了，你我都会葬身在此处。” 她神情并不慌乱，撒谎的时候也是手到擒来。 反正巫山也压根儿没说什么时候跟他远走高飞，那这就算不上是放鸽子。 与此同时，余青青终于能够微微动作，但是她装作若无其事，还是从前那样不得动弹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凝聚煞气。 之前放过巫山，让他假死成功，以至于导致了今天被他暗算种下生死蛊，那么今天就不可能再让他逃脱。 到时候她只需要让少年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么钟羽艳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让巫山抓回去。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巫山笑眯眯地看着余青青，他总是这样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然而如今的眼神里面却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不谙世事，而是带着算计。 本来他一开始就能直接破阵救出余青青，但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巫山很清楚，余青青绝对不可能抛弃这群人跟自己走。 除非是有求于他。 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只见巫山缓缓掏出腰间系着的铃铛，那铃铛相当古怪，如果说从前只是纹着一些古怪的花纹的话，那么现在它变得有些渗人。 铃铛上面的图案已经变成了蛇头的模样，不但如此，那铃铛还有原来的金色变成了赤红色，就像是喝饱了鲜血一样。 巫山唇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擦了擦唇角，手中的铃铛微微摇晃起来。 但十分奇怪的是，这次的赤红色铃铛，压根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这浓稠雾气里面显得尤为诡异。 “鬼哭阵这种东西，需要宿主精神力量十分强大才能发挥出巨大作用。” 巫山手中铃铛摇曳着，他嗓音十分轻缓。 此刻巫山手持铃铛的时候，神情冷若冰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浮屠塔中那个狐狸少年的模样。 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很可惜十刹鬼根本不懂这种道理，他那身实力早就被人废了个干净，哪怕拥有死人傀儡这种东西，也不过是借助外力而已，所以他才会那样轻而易举死在钟羽艳手里。” 巫山提到钟羽艳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情是相当平静的，并没有任何恐惧害怕之色。 如果说今天来的是冥王，那他可能会觉得非常棘手，结果没有想到来的是绷带女和十刹鬼，这两人还直接打了起来，可不就是天助他也。 余青青不动声色观察着双眼紧闭的少年，只见他双手合十，看起来像是极为虔诚的僧侣，而那铃铛就被他系在指尖。 随着巫山口中念念有词，那赤红色铃铛里溢出星星点点的微光，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你就不怕到时候阵法一破，这幻境就会不复存在，你可能会被钟羽艳发现吗？” 余青青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他们一起去山上寻找尸体的时候，钟羽艳提到过她是奉冥王的命令去寻找巫山。 这小王八蛋为了躲避追踪假死，甚至连引路蝶都直接杀了，可想而知根本就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她很好奇少年究竟想要怎样带着她一起脱身。 “发现又如何？” 谁知道巫山却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像是十分胸有成竹，早就做好了必胜的打算。 “这鬼哭阵一旦被强行破开，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禁锢住昏迷不醒，起码要有半株香的时间才能清醒过来。” 巫山并不担心到时候会被发现。 毕竟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他带着余青青逃走，到时候他们就一起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再过上从前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 顺便还能通过余青青，彻底破开他身上的禁制。 “所以这就是钟羽艳迟迟没有破开阵法的原因，以她的实力，当然能够强行毁掉这个阵法，但是所带来的后果却是陷入沉睡，在此期间一旦遇到危险，那到时候可就是生死不明。” 钟羽艳那种谨慎小心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挺而走险，冒着这种危险去破阵。 她眼下也就只能按部就班寻找阵眼，然后按照破阵的法子一点点试探。 可是他不一样，他根本就不会受到阵法的束缚。 巫山迎着漆黑无比的煞气，深呼吸了一口。 他对这些东西无比熟悉，也比憎恨，如果有的选择，他一辈子都不想接触这些东西。 余青青皱眉：“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我也会陷入昏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岂不是还真的会被这少年为所欲为。 “当然不会，因为如今你跟我已经共用了生死蛊，自然也就不会再受鬼哭阵的影响。” 巫山笑了笑，似乎是想要宽慰一下余青青。 而随着他手中铃铛慢慢停下，那些四散八方的气息也逐渐开始狂躁起来，整个阵法都摇摇欲坠。 只见原本还漆黑阴暗的环境，霎时间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光线，让人无比恐惧的万鬼妖魔此刻一点点扭曲了身形，甚至发出更为尖叫凄厉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人放过我们！” “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 虽然还是无比咒骂的怨恨声音，但是很明显已经比从前弱了很多，此周的环境也像是镜子碎片一样逐渐坍塌破碎。 以余青青为中心，她脚下的土地像是蜘蛛网一样破裂开，紧接着便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无数煞气朝着她疯狂叫嚣，似乎是想要钻进余青青的身体里面。 而最诡异的是，余青青甚至根本无法抗拒，她连收回内息都已经做不到，自从被种下生死蛊以后，这具身体就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对这些煞气来者不拒。 “怎么会这样。” 余青青拼命想要收回体内的气息，然而换来的只有更为猛烈的煞气反扑。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少年对她的身体动了手脚。 余青青莫名想起了刚才那个吻，带着血腥之气狂躁又疯癫，同时那少年体内的气息也进入了体内。 如果按照这个架势，不出片刻的功夫，她就会爆体而亡。 “姐姐莫怕，我来救你。” 巫山将余青青揽在怀中，然后右手气息不断地进入余青青体内，一时之间竟然做到了和从前飞光一样的能力： 让余青青加速吸收和融合煞气。 不仅如此，那少年还极为恐怖地替余青青打通了之前被淤积的经脉，所有一切都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余青青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中的匕首刺了进去。 相当迅速将他捅了个对穿。 第196章 甘愿利用 “姐……姐姐……” 巫山胸前迅速红了一大片，止不住的鲜血溢了出来，他整个人瞬间脸色都惨白起来。 似乎是压根就不敢置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缓缓抬头看向了余青青。 那双漆黑眼眸里有委屈有不解有惊诧，随后就是失望和不甘心。 巫山喉间一股血腥味：“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做？明明很快我们就能真的在一起了啊。” 在余青青想要抽出手拔刀的时候，巫山速度极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以至于那匕首没入的更深。 巫山只是喃喃自语道：“到时候我就会乖乖听姐姐的话，绝对不会再滥杀无辜，每天都给姐姐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让姐姐再也不用被别人欺负。” 少年人像是真的想不通一般，不明白余青青究竟是为什么会拒绝他。 明明余青青这一路颠簸，都是他陪在身边，而且两人相处的确实很好。 “所以我到底是哪点比不上那个裴昭霖，又或者是衡须子那种老不死的东西？” 巫山唇角溢出鲜血，他握住了余青青的手腕，让少女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动弹的力量。 他也相当清楚，一旦松开了她的手，余青青绝对会毫不留情拔出匕首，然后再给他来一刀。 少年只是不明白，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余青青重新跟他在一起，就像从前一样破镜重圆。 明明余青青能够跟许多素不相识的人都相处的很好，怎么就不能原谅他一次。 “你还不明白吗？” 余青青一边说着一边腾出左手，准备蓄力一击，再丢出去一个大杀招。 如今阵法初破，眼前迷雾已经渐渐开始消失，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也终于消失在耳朵边。 她刚才下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留情，所以十分确定这少年身受重伤，可惜刚才被他阻拦住了，否则的话就能够叫他当场毙命。 不愧是巫山，就连这种必死的角度都能被他躲过去。 “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当初救你也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所以我才能够在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毫不犹豫就选择杀了你，说白了就是毫不在意。” 余青青左手煞气凝聚。 她极为警惕地观察着这少年接下来的动作，同一时间将方才那些化为己用的煞气，一并都释放了出来。 右手如今被巫山紧紧攥住，而他胸口的那把匕首仍旧血流不止，如果方向再精准一点，那他现在早就该倒在地上了。 而如果要出其不意偷袭他的话，余青青就得做好左手会被他拧断的准备。 恐怕也不仅仅是拧断，按照少年巫山的性格，他恐怕会直接将余青青的右臂碾为齑粉。 “所以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对你有半分感情吧？” 余青青嗤笑了一声，眼神极为冰冷和漠然，看待少年人的时候，和看待路边的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 仿佛真的就是冷心绝情。 而她要做的就是激怒少年，不管是让他伤口崩裂也好，还是让他发疯也罢，如今都是要尽快动手。 “你要是真的这样想，那可就真是愚蠢，如果说从前我只把你当做一个玩物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利用你，否则的话，这鬼哭阵也不会这么快就被破开。” “还真是多谢你呢。” 余青青这番话可谓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压根不亚于心口上戳刀子。 最为要命的是，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做出来一副要杀要剐随意的模样，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少年人是死是活，只想跟他同归于尽。 “想让我跟你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余青青很清楚，这个时候必须要划清界限，不能再给这少年任一点可乘之机。 “你就……你就这么恨我吗？” 巫山紧紧攥着余青青的手，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中力道不自觉越来越大，甚至攥得余青青手腕泛白。 而胸膛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样，此刻只死死盯着余青青。 “我不相信。” 巫山眼眶通红，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着，而体内煞气也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溢了出来。 他整个人也越来越像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此刻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带着颤抖。 “当初我死的时候，你明明就是不舍得和悲伤难过的情绪，纵然你骗得了别人，却根本骗不了我！” 巫山想起来假死的那个夜晚，余青青落下的滴滴眼泪，她口中说着一定会杀了他，然而真正动起手来，却仍旧会为他迟疑和犹豫。 最终甚至是他握着余青青的手，将刀子亲手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那些情绪根本就不可能是假的。 巫山最为特殊的能力就是感知情绪，但也就是因为这种特殊的能力，却在现在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因为当巫山聚精会神想要再次查探余青青情绪的时候，却发现少女和她说的一模一样，已经对他没有丝毫留恋和感情。 不仅如此，余青青对他，甚至还有极为浓烈的杀意。 “姐姐……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巫山摇着头似乎不敢置信，他拼命想要说服自己，其实这些都是假的，没准现在的余青青也只不过是幻境而已。 然而根本就骗不了自己。 “是我救了你，是我一路上帮你解决了那些杂碎，也是我帮你一步步提升实力，他们有哪个人能比得上我？！” 巫山眼尾薄红一片，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现在根本就不想哭，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然而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纵然你如何嚎啕大哭，只会让人觉得更加讨厌和憎恶而已。 “你不是想要利用我吗？” 巫山死死抓着余青青的手，甚至连胸膛上的剧烈疼痛都可以视而不见。 他像条摇着尾巴，祈求别人带他回去的可怜野狗。 单薄的脊背佝偻着，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 “姐姐，我可以被你利用一辈子的，只要你愿意跟我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从来都不介意被你利用。” 然而余青青却只有愈发的厌恶。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极端又狂野的少年，此时已经甚至不能够再用雏鸟情节来形容。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疯子。 第197章 为你去死 “纵然你为我去死，我也都不会对你产生半分怜悯之情。” 余青青不耐烦到了极点。 她说出来的话也像数九寒天的冰渣子一样冷。 如果是其他人，面对少年人这样可怜的乞求，大部分都会心生侧忍之心。 而且那少年几乎是将满腔热血，全都剖出来给她看，就连被利用也觉得甘之如饴。 余青青却只觉得反感。 她这个人向来没有任何道德，从前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她，那时候有街头混混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心剖出来送给余青青，以此想要证明爱意。 但是余青青只骂了一句煞笔。 反正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绑架得了她。 无论是谁跪在她面前也好，摇尾乞怜也罢，余青青都只遵从自己的内心，永远不会对这种人心生任何怜悯。 也更加不会因为类似于自残的行为，就会同意他人的请求。 “如果连你都不爱你自己，你又能指望谁会真正的喜欢你？” “即便是你想要被我利用，我也不可能答应你那些要求，我只属于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所以我是永远不可能跟你走的。” 余青青冷冷地看向那少年。 别说是有什么喜欢之类的感情了，就算是一个正常人遇到巫山这般近乎变态疯狂的人，恐怕也只会绕着道跑。 “虽然那时候你假死以后，我的难过悲伤虽然是真的，但也不过是难过了几天而已，自己丢了一个玩物而已，哪怕我只是捡了一条狗回去，它若是死了，我也会伤心一阵。” 余青青把巫山比喻成了一条狗。 她相当不留情，也没有给人家半分尊严，为的就是要激怒巫山。 “不对，应该说路边随便捡来的野狗，都比你强上许多。” “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毫不留情杀你两次？当然是因为不喜欢啊。” 余青青说完这话以后，不着痕迹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只见那些层层叠叠的煞气已经日益稀薄，甚至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安梁王府。 只需要片刻的功夫，所有人便都会从幻境中出来。 到时候不管巫山是死是活，钟羽艳只要看见了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不相信你真的会对我没有任何一点感情。” 巫山身形都有些站不稳了，在他心中，他和余青青仿佛还是和从前那样打打闹闹，然后他像个小狗狗一样跟在少女身边。 昨日种种，犹如在眼前。 谁能相信不过短短数日而已，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余青青还斩钉截铁要杀他。 巫山不死心道：“所以说，你真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是吗？” 余青青几乎是毫不犹豫道：“别说是喜欢了，在得知你身份的那一刻起，我早就打算杀了你。” “所谓的想要跟你远走高飞，也不过都是骗局而已。” “你如果聪明一些，就该知道我对你从来都只有彻头彻尾的利用，没有半分真情。” 巫山当然知道余青青对他存在有利用的成分。 但是那又如何呢？ 只要余青青最终还是选择会跟他一起离开这里远走高飞，那么是不是利用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少女居然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杀了他。 “可是姐姐……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我一起死。” 巫山忽然露出来一个很疯的笑容，还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大笑，他像是真的要疯了。 在某种程度上，他这副模样很像是从前在浮屠塔里算计别人时候的神情。 “我已经种下了生死蛊，你到时候跟我只会同生共死，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他当初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要么同生远走高飞，要么被拒绝就共死的准备。 反正他这短短的一生已经受够了。 如果没有余青青帮助他解开禁忌的话，往后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结果那少女却嗤笑了一声。 “是吗？” 话音刚落，余青青就直接折断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用左手瞬间将匕首拔了出来，她足尖轻点往后退了无数，直到跟这个少年保持安全距离。 巨大的疼痛让她整个人的额头都冷汗淋漓，右手也是钻心之痛，被巫山死死攥过的地方，此刻满是淤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如此肯定生死蛊已经种下。” 余青青将口中的鲜血吐出，她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出鞘。 “但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巫山愣怔道：“什么？” 随着那匕首被拔了出去，巫山的胸膛也瞬间被猩红的鲜血晕染，他本就深受重伤的身体此刻更加虚弱。 按理来说到了濒死之际，只要种下生死蛊以后，双方就会互相感应到即将死亡的恐惧。 然而不远处的余青青，却没有任何濒死的感觉。 她只是眼也不眨就将那条断掉的手臂给掰正了过来，尽管整个人也是疼痛连连，却并不是巫山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 余青青在阵法煞气即将消散的瞬间，就直接拿起长剑，将阵眼处的诡异石像，一刀劈成了两半。 还真是多亏了巫山，否则的话，在陷入幻境的情况下，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阵眼里面的石像。 如今顺利找到石像并且将它销毁以后，不出片刻的时间，所有人都会一一清醒过来。 到时候巫山插翅难飞。 “我这具身体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生死蛊这种东西也许对旁人会有用，但如今看来，确确实实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余青青本来也就是猜测而已。 毕竟生死蛊这种东西，要成功种下的话，前提也得是一身一魂一双人。 所以从前许多人会将它用在喜欢的心上人身上，想要让对方只为自己忠诚，否则的话就会一起死亡毁灭。 但是余青青不一样，她体内还藏有一个飞光。 “所以巫山，是你输了。” 这句话刚说完，但见霎时间微风吹过，许多人都逐渐苏醒过来。 不远处的钟羽艳，更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女人身形极快地来到余青青面前，然后将她挡在了身后。 “巫山，还真是好久不见，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第198章 跟他挑衅 余青青：！！！ 她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钟羽艳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只见绷带女身形高挑，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就动用了个大杀招丢出去，打算直接将巫山拿下。 电光火石之间，巫山竟然硬生生躲了过去。 少年低低喘着气：“钟羽艳，别来无恙，你还是这样暴躁。” 说完这话以后，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周围的其他人，也苏醒了大半，看见这幅景象纷纷诧异无比。 “这不是从前余姑娘亲手带出去埋了的尸体吗？” “就是啊，我当初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根本没有半点呼吸，咱们余姑娘更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不是说那孩子就是从前的小铃铛吗？如今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见鬼了。” “这要是真诈尸了，按理来说余姑娘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 不少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从前巫山用着小铃铛的名号，在安梁王府内深受众人喜欢。 他那时候看着又小又矮，小狗一样粘人听话的不行，许多下人时不时都会给他投喂糕点，结果这小孩儿每回都把好吃的东西，都攒起来留给余青青。 所以当初众人得知那少年就是小铃铛，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死掉了以后，大家都不敢在余青青面前提起从前关于小铃铛的事情。 毕竟大家都知道，虽然余青青每回都嘴上说着要把这小鬼丢出去，实际上却不管走到哪都会带着他。 而钟羽艳的那些手下，同样也是惊诧不已。 “要是没记错的话，巫山大人上一次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苏醒记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周围的所有人都屠杀了个干净。” “因为巫山大人极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每次失去记忆以后，再醒过来就很容易失控。” “听他们的意思，是那女娃娃救了大人，结果到现在居然都没死，还真是奇迹。” “要知道不单单是上一次，这数十年来，但凡有人真正见过巫山大人的脸，如今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是啊，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巫山的模样，本来大家都以为他是个丑陋怪物才会戴上面具，结果今天一看，倒像是个俊俏公子哥。” “……” 没人知道巫山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戴上狐狸面具，整个人胸口还被捅了一刀。 要知道即便是傀儡师钟羽艳，要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虽然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巫山胸膛上的伤口，确确实实是我不得已而为之。” 余青青捉摸不透钟羽艳目前的想法。 毕竟按照从前的对话来看，冥王他应该是想要活捉巫山带回去，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会带着尸体回去。 由此可见巫山对于他们十分重要。 但是余青青却差点就杀死了那小鬼。 她说完这话以后，装模作样起来相当顺手，余青青嗓音中都带着几分哽咽。 “要不然的话，我就死在他手中了。” 余青青抬头可怜巴巴地拽了拽钟羽艳的袖子。 “姐姐，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年少不知绿茶香，如今一口一个姐姐的时候，余青青说起话来相当熟练，像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 “谁要原谅你这种蠢笨的丫头。” 钟羽艳回头的时候正对上余青青的目光，然后便愣了一下。 那少女的漆黑瞳仁一眨不眨盯着她，像是小鹿一样澄澈的眼神，让钟羽艳难得想起了数年前惨死的妹妹。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会和余青青一样古灵精怪，一边撒娇一边撒谎，满脑子都是鬼主意。 钟羽艳虽然每回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毫不留情，然而这回却抬起了那只缠满绷带的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她的头。 这种下意识的习惯很是可怕。 最起码她已经有数十年不曾这样做过，而那双缠满绷带的手，别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会被吓到，毕竟傀儡师的手下亡魂无数，向来只杀人不摸头。 所以钟羽艳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那这时候就这么停留在了半空中，有些迟疑也有些疑惑。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古怪。 钟羽艳很少会关心什么人，至于那种怜悯之类的圣母心，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这么多年来不过都是一个冷血的杀人兵器。 余青青也根本不是她妹妹。 所以钟羽艳及时收回了手，结果没想到余青青那丫头却蹬鼻子上脸，直接就握住了她缠满绷带的手。 “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呜呜呜呜呜……” 余青青泪眼朦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抱住了她的手开始卖惨。 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这副行为落在其他人眼里，有多么惊涛骇浪。 毕竟钟羽艳的那双手，可不单单是缠满了绷带，之所以经常会渗血，就是因为她整个身体，除了脸以外，都被人剥了皮，所以才会血肉模糊。 即便是有巫蛊师利用秘法将绷带缠满其身，但是钟羽艳的身体却依然会时不时渗出血来，尤其是那双手最为严重。 所以常人根本就不敢接近她。 钟羽艳也是直接就愣住了，有些古怪地看了余青青一眼，似乎是想不通她究竟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处处都跟别人不一样。 “松开，这些事跟你无关。” 钟羽艳迅速将手抽了回去，手臂上也是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用余光瞥了眼，余青青就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一样，甚至半点没觉得奇怪和恶心。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钟羽艳不着痕迹将余青青护在身后。 “巫山那样的王八蛋尽管招人讨厌，但是就连我，恐怕也很难做到直接将刀子捅进他心脏。”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怀疑。 毕竟就连钟羽艳都感到棘手的事情，余青青这么个黄毛丫头居然能做到将刀子捅到巫山的胸膛，已经是让人颇感震惊。 按照实力来看，余青青压根不可能是巫山的对手。 但是如今不管是怎样伤到他的，对于钟羽艳来说都是喜事一桩，毕竟巫山已经有了反叛的心思，想要生擒他根本就不可能，还不如直接将尸体带回去。 反正她本来就很讨厌那王八蛋。 如果不是因为巫山的话，她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甚至常年都只能绷带缠身不得见人。 “虽然说起来你可能不大相信，但实际上是我的手胡乱捅进去的。” 余青青睁着眼睛说瞎话。 反正当初的情形跟胡乱捅的没有什么差别，她本来也是抱着右边胳膊可能会被扭断的决心，直接就下手了。 而且本来应该是必死的角度，如果不是因为巫山闪躲的时候极为刁钻迅速，现如今恐怕他早就死了。 真不知道冥王手底下的那群人是什么样的怪物。 “放心，我可不会因此杀你。” 钟羽艳冷笑了一声，随后抬眸看向那个半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毕竟那小子现如今可是要反叛冥王大人，按照责罚，可是要受鞭刑才对，更有胜者，最终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你说是吧，巫山大人。”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 第199章 把她送我 只见不远处的少年分明已经浑身是血，此刻却还能抬头大笑了起来。 “我若是反了，你又能奈我如何？” 巫山将怀中的丹药一口服下，随后整个人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即便少年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就像是随时都要晕倒一样，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不因为别的，就凭他有这个实力让人恐惧。 巫山面无表情道：“有本事就将我带回去，到时候是谁命丧黄泉还不一定。” 这是余青青头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巫山，整个人不仅透露着冷酷绝情，言谈举止之间也是不符合少年的老成和阴郁。 他整个人就像是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都会伸出獠牙，致人于死地。 随着少年服下那枚丹药以后，他身上逐渐溢出了越来越多的黑色雾气，而他的那双漆黑双眸，也隐隐开始变成赤红色。 看到这一幕以后，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巫山大人不是向来唯命是从，听说他还会是冥王大人的下一位继承人。”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真的是要反。” “我早就说过是真的，那引路蝶和派出去的手下，绝对就是死在了巫山的手中。” “要不是傀儡师大人小心谨慎，恐怕这会儿兄弟们还都被巫山饶了过去。” “我在想那个所谓的余青青究竟是谁？竟然能够伤到巫山，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确实让人震惊，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巫山大人不仅褪下面具，甚至还被一个女人伤到了如此地步。” “……” 虽然其他人会觉得意外，但是钟羽艳对于巫山的选择却并没有表现任何诧异之色。 毕竟她向来很了解巫山这种冷心绝情的东西，根本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也不可能会效忠于一人。 许多年前钟羽艳就已经见识过一次。 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眼前的巫山似乎要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实力下降了不少。 他周身的那些煞气，也根本没有像从前那样让她觉得压迫，反而是有种强撑着精神的感觉。 钟羽艳居高临下道：“奉劝你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内息和煞气，想必你如今已经心脉受损，若是强行催动功力，只怕你会死在自己手里。” 她眯着眼睛打量巫山。 这小鬼向来诡计多端，而且善于欺骗他人，即便是知道巫山此时是最虚弱的时候，但是钟羽艳也并没有选择立即动手。 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巫山用那张传闻里的底牌。 据说是连冥王都有些忌惮的功法。 最主要的是他如今身受重伤，就算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我奉劝你不如现在束手就擒，念在往日的恩情上，没准儿我会对冥王大人说几句你的好话。” “大人向来对你恩重如山，他可舍不得你死。” “巫山，你最好不要逼我动手。” 钟羽艳说的这些话，不仅仅是劝降，更多的是试探。 她从来都不打算将活着的巫山带回去，数十年前的那场恩怨，如今也该结算。 一旦巫山真的愿意乖乖跟着他们回去，说明他此刻确实虚弱至极，那么钟羽艳就会毫不犹豫动手杀了他。 结果没有想到，不远处的少年却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 他索性撑着腿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歪头看了她一眼。 “我猜你不敢。” 巫山的语气是极为笃定的，与此同时，他周身煞气也凝聚得越来越快，胸膛上的伤口也以极为迅疾的速度在恢复。 如果说方才他还是将死之人一般，整个人都惨白虚弱着，那么现在脸颊上居然已经出现了红润之色。 完全就是让人瞠目结舌。 “别忘了，既然数十年前我能算计你一次，那我就能算计你第二次。” 巫山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行走之间，他腰间的铃铛忽然便叮当作响。 少年重新带上了他的狐狸面具，他神情极为冰冷和晦暗不明，让人觉得心生恐惧。 “你也知道，身为冥王的下一任继承者，他那些杀阵我也学了不少，最为关键的是，即便如今我身受重伤，你若是想强行带走我，最终也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我和你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根本不怕死亡。” 巫山抬头的时候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是十分少年爽朗的模样。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 “但是你却不能死。” “因为我知道你的软肋，你应该还想见到你那死去多年的妹妹吧。” 这话说完以后，不少人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无他，关于钟羽艳的妹妹，至今都是一个不能提及的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钟羽艳加入杀手组织就是为了救她妹妹，结果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那孩子还是出了意外被人杀死，甚至于尸体都面目不清，被人曝尸荒野。 钟羽艳愣住了，她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她拼命的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假的，那小鬼向来喜欢骗人，然而涉及到关于妹妹的事情，钟羽艳却压根无法做到冷静。 “我说，你妹妹根本就没死。” 巫山嗓音平静，戴上那狐狸面具以后，他整个人也像是天山上的雪莲一般，让人可望不可及。 随后便是指了指余青青。 “如果想知道她的下落，很简单，把余青青送给我。” 第200章 历史车轮 余青青：“……” 她倒是没想到巫山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她下手狠辣丝毫不留情，本来就差一点点就能将他彻底杀死。 等等，该不会这小子是真的要报复吧。 这样的话才说得过去，为什么巫山会指名道姓要钟羽艳将她带过去。 与此同时，许久不曾说过话的飞光，这时候终于上线能够联系上了。 “本来以为那鬼哭阵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竟然能够直接阻碍住精神力量，实在是匪夷所思。” 飞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这会儿终于联系上了余青青，好歹知道这丫头人没事，天知道刚才她有多提心吊胆，生怕余青青真的爆体而亡，还没撑到去北海鬼谷就英年早逝了。 “但是幸好你没出什么大事，我那个时候差点以为你要被煞气反噬了，无论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答应。” 结果没有想到她真的活了下来。 如果余青青真的死了，那飞光可就也会一起跟着魂飞魄散。 “前辈放心，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肯定不会轻易去死的。” 余青青还是和从前一样吊儿郎当，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很是认真。 “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会去北海鬼谷，到时候帮您找回身体重塑肉身。” 本来这就是当初的契约内容，余青青也并没有忘记。 “哦，你就不怕我是在利用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吗？” 飞光忽然之间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开玩笑一样。 “比如说等找到身体以后，本尊随随便便就能将你斩杀于鼓掌之间，这样的话也就没人知道关于你我的秘密。” 她如今实力败退到只剩下精神体，甚至不得已寄宿在余青青体内。 但是仅凭着这么一点残存的力量，她就能够帮助余青青在浮屠塔一战中对抗强敌，甚至能帮她吸收煞气。 一旦等到飞光重新找回身体，甚至恢复真正的实力以后，那时候契约完成，她想要杀掉余青青简直是轻而易举。 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 “我知道。” 余青青却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她前面是虎视眈眈的巫山，还有随时都可能对她出手的钟羽艳，脑海里面也是飞光似笑非笑的试探。 然而她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像是早就知道所有结局。 “说是利用的话，倒不如说一开始签订契约的时候，我和你本身就是互相利用，所以这很公平。” “至于说前辈到时候可能会杀了我这件事，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余青青和飞光谈话的时候，外界甚至连一瞬息都不到，然而两人却像是已经面对面坐谈了很久很久。 “是吗，可我记得你不是最贪生怕死了。” 飞光有些古怪地问余青青，毕竟这丫头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当初连巫山都能下得手去杀。 而且她知道余青青重生了一世，所以很清楚这少女有多么惜命，结果这会儿余青青却表现得像个马上就要去青灯古佛，甚至是看破了红尘的秃驴。 “如今怎么会这般坦然。” 要是放在平时的话，余青青这小兔崽子没准儿早就一肚子坏水，又开始坑蒙拐骗她了。 再不济可能也会拌拌嘴。 这可不像平时的余青青。 “不坦然也没用啊，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你救我的话，其实我早就死在了浮屠塔。” 余青青如今已经将上辈子的仇报的差不多，随着浮屠塔坍塌以后，宋婉卿身死，裴晏端身受重伤甚至中了无药可解的毒，从此以后便是下落不明。 甚至连端王府都已经直接被抄。 上辈子欺她害她的那些人，差不多都死了个干净。 最为重要的是，她拿回了属于娘亲爹爹在京都的商铺地契，保护了身边想要保护的人，让绿腰不再为她而死。 如果说如今唯一有什么要做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前往北海鬼谷完成飞光的契约，帮助她重塑肉身。 与此同时，在鬼谷寻找阿爹阿娘当年在这里生活过的踪影。 飞光啧了一声：“那你就不怕我和冥王联手之类的，直接毁了整个大周？” 结果余青青倒是挺干脆地说：“那倒不至于，毕竟您压根儿就看不上冥王那种人。” 飞光轻笑：“这话我爱听。” 毕竟关于这点余青青说的确实对，飞光打从一开始就跟冥王他们不对付，这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而且余青青自从知道飞光来自北海鬼谷以后，就已经猜测到飞光如果真的能够恢复到鼎盛时期的实力，绝对能够吊打冥王，所以她才会有这样当之无愧的底气。 所以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人让飞光沦落到这般地步，甚至连肉身都被别人封印住。 余青青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说前辈真的是那种想要生灵涂炭的人，即便我有心阻止，也无力回天。” “说白了，天下人与我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干系。” 飞光：“可是我记得你前往鬼谷的同时，也会去打探隐世家族的人，想要拜托他们出手去阻止冥王。” “为的不就是大周社稷。” 余青青没有否认：“我只是做我目前能做的事情而已。” 虽然至今都没有见过那个冥王的真面目，但是他那人能培养出这么多能人异士，数十年前还令整个京都闻风丧胆，说明他确确实实有那个本事搅乱风云。 但与此同时，她也预料过失败的结局。 到时候最糟糕的后果就是大周和燕国交战，周遭的越国恐怕也会虎视眈眈，各路诸侯争霸，朝夕之间揭竿而起。 一旦交战，战火纷飞，饿殍千里。 但这是必然的结果。 因为大周如今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繁荣富庶的朝代，中央与地方官府相互勾结，君主昏聩无能，外戚干政，内忧外患也早就存在了数十年。 表面看起来还金黄奢华的紫禁城，其实早已腐朽不堪。 “大周坍塌只是早晚的事情。” 余青青看向了自己的掌心，经历过上辈子的连年征战，她自然很清楚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碾碎的是每一粒尘埃。 纵然许多细节可以改变，但是历史进程却永远无法更改。 “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三国鼎立之局已经持续太久，如今就要到了快崩溃的时候。” 就连余青青都不知道这天下时局究竟会如何发展。 上辈子的她早早死去，却也见证过乱世开局。 人如蝼蚁，压根无法蜉蝣撼树。 第201章 清理门户 即便如今裴晏端不明所踪，已经不再是大周的皇帝，但是无论如今那至尊宝座上的人是谁，都无法改变积臃已久的朝政外患，更遑论如今还有内斗。 余青青笑了笑：“所以就算我真的请出了隐世家族的人，暂时阻止了冥王，但是后面依然会有无数个冥王，时局已至，乱世早就已经开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也不过是局中人而已，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人力听天命，能苟就苟，苟不了就死。 这样一想，就连余青青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一开始还想着要好好活着复仇，但是复仇结束以后，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如今的她依然很喜欢这个世界，也很舍不得身边的所有人，即便再来一次的话，她依然会选择撕碎上辈子的剧本。 但是这跟历史进程并没有任何矛盾。 就像是一个人知道自己总要死的，但依然会选择好好活着，拼尽全力跟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对抗，然后珍惜当下每一天。 飞光愣了一下，随后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真不知道要说你这个丫头什么好，明明都已经大仇得报了，何必再去找什么隐世家族的人出手，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没准到时候人家根本就不感激你。” 话是这样说，但是飞光却难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时候。 她也曾一腔热血，要为天下抛头颅洒热血，背叛家族强行逆天改命，最终却是落得个被无数人辱骂唾弃的下场，那些人里，不少都是她曾经出手救过的。 所以飞光发誓，不会再救任何人。 至于对余青青出手相救，也全然不过是因为她们共用了一个身体，签订契约以后更是迫不得已不能让她死了。 飞光开始吓唬人：“不过你放心，到时候就算我要杀了你，也一定会让你死得体面点，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余青青：“……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哦。” 眼看着吓唬人这一招已经完全不管用，飞光冷哼了一声，随后就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隔岸观火。 “喏你看，巫山那小王八蛋的话，一看就像是踩中了猫的尾巴，绷带女脸上的神情可真是相当精彩。” 一看就是极为震惊和不可思议。 说明钟羽艳那死去的妹妹，对她而言确实重要。 “虽然不知道巫山为什么想要你，但是你都杀了他两次了，要真是落到他手里，可能会被小变态千刀万剐喔。” 飞光摇了摇头，大有一副十分痛心可惜的样子。 “唉要是真的落在他手里，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那我可就真的帮不了你，毕竟你也知道，我如今损伤严重，精神力量都没有完全恢复，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昏睡。”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的演技一点也不精湛，余青青甚至都懒得戳穿飞光。 不过有一说一，余青青确实挺好奇女人的过往。 等到时候去了北海鬼谷，她想要知道的许多事情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也就是在此时，巫山说完那些话以后，安梁王府的人就已经率先坐不住了。 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已经将余青青看做了妹妹，如今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将她带走，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子，当初可是我们余姑娘亲手救了你，甚至还耗费心力替你疗伤，你如今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就算你是冥王的人，也好歹要有良心吧，要是没有余姑娘的话，你早就死在浮屠塔旁边了！” “就是，而且让钟羽艳帮你抓人算怎么回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你就正面跟我打。” “还有我！！！” “余姑娘别怕，我们是不会让你被这小子带走的！” “……” 而裴昭霖也看向了余青青：“放心，如果冥王的人真打算对你动手，本王会倾尽全军之力报复。” 说完这话以后，他便看向了钟羽艳。 黑心莲身上本来就有一种极为阴冷的气息，他此刻漆黑眼眸像是冰块一样冷，让人觉得无端阴郁可怖。 “你们也该知道，我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本。” 余青青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黑心莲看起来冷心冷情的，结果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那话的意思很明显，倾尽全军之力报复的话，到时候恐怕整个寒甲军都会出动。 别说是谈合作，直接就相当于给燕国重击。 “安梁王说笑了，我可不会这样做。” 钟羽艳眉头紧皱，她当然知道裴昭霖的手段，而拿寒甲军也向来是令人闻风丧胆，所以燕国才会想要合作。 不仅如此，裴昭霖此人之所以被称为玉面罗刹，就是因为他手段极其残忍，曾经亲手剥皮制作人皮鼓，压根就是条心狠手辣的毒蛇。 得罪他的下也场可想而知。 所以钟羽艳很清楚自己如今根本就不可能对余青青动手，她如今有任务在身，如果动了余青青，裴昭霖根本就不可能再和她合作。 最重要的是，巫山那个人本来就狡诈无比，与其冒险亲信他，倒不如趁着他虚弱之际，直接将他打晕带走，到时候回去以后还能细细审问。 “巫山，你休要在此信口雌黄，冥王大人早就下了命令，无论生死都得将你带回去。” 钟羽艳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定又是巫山的计谋而已，他向来谎话连篇，钟羽艳也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亏。 先抓住他人要紧。 到时候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摆阵，全都一起上！” 话音刚落，钟羽艳身后的那群黑衣人迅速就整列有齐地散开，不过短短瞬间而已，所有人便拔剑而出。 以钟羽艳为首，无数黑影齐刷刷朝着巫山攻击。 今天这场景堪称精彩。 先是十刹鬼内斗，紧接着就是钟羽艳强行要带走巫山，余青青合理怀疑他们内部组织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她也是趁着这个间隙，迅速往后退到了安全区域观战。 要知道，像巫山和钟羽艳这样的高手决斗，简直不亚于神仙打架，而高手之间的过招，往往也是极为珍贵的观战经验，正好方便余青青观摩体悟。 余青青已经停在瓶颈期很久了。 但是也就在她抬眸刹那间，忽然就对上了巫山的眼睛。 四目相对之际，少年莞尔一笑。 “姐姐，你会后悔的。” 余青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少年究竟是什么意思，结果下一刻，巫山腰间的金色铃铛忽然就齐齐飞舞了出去。 伴随着巨大的铃音响彻云霄，所有人都被一股无形的音波贯穿耳膜，更有甚者甚至直接晕死过去。 随着尘沙散尽，巫山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 不知怎的，余青青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也是越来越强烈，她很清楚，一旦巫山没有彻底死掉，按照他的性格，肯定还会再次卷土重来。 再结合他突然说的那句话，就更加耐人寻味。 “诸位见笑，我奉冥王大人之令清理门户，所以众位自便，我且先去捉拿那小子。” 钟羽艳说完这话以后，直接就带着人速度极快地出去追赶。 此次巫山现身千载难逢，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而余青青也决定要早早离开了。 她得去北海鬼谷。 第202章 交个朋友 巫山事件告一段落后，安梁王府总算是安静了半个多月。 在这期间，十分奇怪的是绷带女先是消失了数十日，随后便是安安静静待在安梁城内，不见有半分动静。 而余青青呢，每天除了带着钟羽艳逛街看花灯，就是陪她买喝酒看乐子。 “你们安梁王脑子真的有病。” 钟羽艳坐在高桥之上很是郁闷的模样，喝了一口烧刀子以后，又递给余青青。 “按理来说那样重要的钥匙，还是他娘亲生前的遗物，按照裴昭霖的性格，早就应该答应合作来着。” 结果谁知道裴昭霖非但没有上钩，对于燕国提出来的任何条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心动，一整个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家了。 好不容易答应要谈合作了，还非得推迟到七天后。 “小丫头，你在安梁王府那么长时间，知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为什么非得延迟七日。” 钟羽艳有些玩味地看向余青青。 她自然是知道这丫头满嘴胡话，嘴巴里没有一句是真的，不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以来，钟羽艳最为满意的就是，余青青很了解在哪里喝酒逛窑子舒坦。 “这个嘛，我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 余青青向来不会说真话，毕竟裴昭霖如今正在恢复双腿，衡须子他老人家指名道姓了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所以这件事儿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据说是他养的那个男宠，最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缠着殿下要去游玩赏景，所以这会儿肯定没时间。” 余青青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也不管人家信不信，反正说起来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随后她便接过酒也没嫌弃，直接就着喝了一大口，结果忽然就被辣出了眼泪。 “好辣！！！” 她好震惊，感觉钟羽艳也太牛了吧，这么烈的烧刀子，她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喝了。 余青青虽然也很喜欢喝酒，但她向来没怎么喝过这么烈的酒，不过一口而已，瞬间就上了头，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像个猴屁股。 “不能喝就不要硬喝，还以为你真的千杯不醉，结果还真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往后多练练。” 钟羽艳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又像是单纯没想到余青青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看向少女湿润的眼睛，看起来怪可怜的，但实际上满肚子坏水，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嘴巴甜。 结果这会儿因为一口烧刀子，就被辣得差点跳起来，跟平时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还真是大相径庭。 钟羽艳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少女，最主要的还是投缘，这么多年以来，余青青应该算得上是第一个跟她说这么多话的人。 而且胆子大到丝毫不必会带她去喝酒逛窑子，余青青甚至也不害怕她这满身绷带，有时候路过遇到劫匪的时候，余青青甚至直接就抱住她的手装可怜。 钟羽艳甚至觉得余青青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明明她这副绷带缠身，浑身上下都会渗血的模样，是个人看了都会恐惧害怕，只有她像是没长脑子一样。 不过话是这样说，钟羽艳有时候也想过，如果她们不是两个敌对阵营的话，没准真的可以做朋友，甚至还可以让余青青当她义妹。 但是两人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钟羽艳开始吓唬她：“你还真是敢说出来这种话，也不怕被揍。” “要是我把你说的这些话通通告诉裴昭霖，你到时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没想到余青青根本就不吃这套，她扮了个鬼脸：“那正好，我还没吃饱呢，倒是想体会体会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老实说，从好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危险之中，甚至如今体内多了一个飞光之后，那女人也是喜欢隔三差五吓唬她。 一开始还会警惕，后面直接就放飞自我。 毕竟相处久了以后，余青青才发现，大部分的女人跟男人比起来，都是十分友好的。 而且飞光和钟羽艳，尽管性格截然不同，但是每次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从来不会真的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其实吧，殿下他是因为大周的事情焦虑，最近还要忙着处理新皇带来的使者谈判，所以自然也是脱不开身。” 这点倒是真的。 余青青敢直接说出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自从余青青先前用了一招离间计，让宋浩顺利回到京都天师府以后，他就大闹天师府和将军府，直接撕破了两家的颜面，本来就相互争权夺利，如今就更加火上浇油。 新皇的本意自然是想让宋浩这小子去刺杀裴昭霖，结果没有想到他胆子相当肥，直接就想去刺杀新皇。 毕竟他是狗都不吃的恋爱脑。 知道宋婉卿差点就跟当初的四皇子成亲以后，恨不得直接手撕了如今的新皇。 当然下场也很凄惨，据说是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 没过几天，大周便重新安排了一位使者过来安梁，美其名曰是传达陛下旨意，实际上是过来谈判，而且还是威胁裴昭霖，让他直接交出兵权。 “你们大周使者还真是相当愚蠢，都进入安梁的地界了，还那样不老实。” 钟羽艳自然也是觉得这个理由比之前那个靠谱多了，但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场景，忽然就低声讽笑了起来。 “也是，安梁王估计气得够呛，偏偏还不能动手直接杀了那使者，这几天估计要忙着跟新皇周旋。”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余青青注意到，钟羽艳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就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 估摸着是因为冥王早就往大周安插了不少眼线。 如今的大周，早就不再是百年前那个繁荣兴茂的王朝。 “巫山的踪迹找到了吗？” 余青青将那壶烈得不行的烧刀子重新又递给了钟羽艳，她坐在石板桥上，两条腿晃晃悠悠荡着，往下面看一眼便是水流汨汨的长河，此刻倒映着她们的影子。 她想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第203章 我是恶女 不单单是为了帮助飞光找回尸体，又或者是寻找隐世家族出手对抗冥王，更重要的是，如今她已经是烫手山芋。 一旦巫山卷土重来，到时候只会给身边人带来危险。 纵然有寒甲军在后，但是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发生，所以余青青并不想连累他们，反正巫山的目标是她。 有本事那少年就该追到北海鬼谷。 “这倒还没有，他尤其狡诈，那日消失以后，我都用了巫蛊之术顺着血迹寻找他的气息，然而追到了一处山谷后，那气息便彻底消失不见。” 钟羽艳皱眉回想着那天的事情。 “他应该是强行跳入河中隐匿了气息，所以我们才无法发现，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即便有蛊虫保他不死，但是依然要恢复数日才能得以喘息。” 本来这应该是一个诛杀巫山的最好时机，但偏偏那天还下了一场大暴雨，不仅将他的气息冲刷得一干二净，那些脚印和血迹也都没有留下任何影子。 还真是天不亡他。 钟羽艳猛地喝了一大口酒，随后便冷笑道：“但是无论他藏到哪里，要找到那小子只是迟早的事情，冥王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会提前催动他体内的蛊。” 余青青愣了下：“……蛊？” 她当初把那小子救回来的时候，但是从来没有发现过巫山身上有什么异常之处，余青青处理完他的满身伤口以后，便是带着他一路颠簸流浪。 后面就是发现巫山被煞气侵蚀的那晚，整个人都走火入魔一样，还直接恢复了所有记忆。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冥王大人需要的是绝对忠诚，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有一道肝肠寸断蛊。” 钟羽艳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神情很是平静，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而巫山最为特殊，他自幼年被捡来以后，便被冥王用自身心尖血喂养，然后又将那兔崽子丢在了毒虫洞里七七四十九日，所以对于巫山来说，寻常的蛊毒对他来说并不会起作用。” 她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巫山时候的场景。 分明只是萝卜头一样的小鬼，但那双眼睛却又冷又冰，比野兽还要吓人可怖，就像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一样。 最为特殊的是，所有人都应该对冥王感到惧怕，但只有那小鬼不同，他出去以后，反而是笑了起来，明明是应该乖巧温顺的，但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他体内的肝肠寸断蛊是加强版的，普通人根本就难以承受，一旦催动便是死亡的下场。” 钟羽艳眯着眼睛看向河流里的月亮倒影。 “至于巫山，只要他体内的蛊毒被催动以后，整个人都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曾经见过一次那样的惨烈景象，巫山倒在地上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浑身上下只要有洞的地方，就全都是血。” 毕竟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会听话。 巫山也做过错事，对应的惩罚也就十分痛苦不堪，冥王还会派来许多人围观，为的就是要杀鸡儆猴。 从那以后，巫山便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十分听话地带上了那狐狸面具，修炼一身诡异功法为冥王所用。 说到这里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的太多，又或者是单纯因为今天的月色不错，这里还相当僻静，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桥上喝酒，所以显得十分惬意。 钟羽艳索性直接躺在了石板桥上。 甚至连后背渗出了血迹她都不在乎。 “所以你放心，巫山就算想杀你，那也是天方夜谭，他如今可是自身难保……” 结果话还没说完，余青青就躺在了她旁边。 两人用双手手臂枕着后脑勺，谁也没看向谁，眼睛里倒映着的是无数星星。 “我倒是不担心被巫山追杀。” 余青青嗓音很是平静，在这温柔的月色下，她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不过姐姐，你真的喜欢在冥王手底下做事吗？” 任何人应该都不会喜欢被强制下蛊毒吧。 而且听钟羽艳的描述，他们所有人对于冥王的印象都是恐惧，不仅如此，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去训练孩童，本身就是一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用恐惧的力量使所有人听话，这样的事情虽然可以持续一段时间，但不可能一直使所有人臣服。 真正要做到让人心服口服的话，必须得是自身的人格魅力，能够做到让人心甘情愿。 但很明显，冥王不是这类人。 余青青解释了一下：“我不是想要说坏话搞离间计啊，只是姐姐刚才提到蛊毒那件事情，总让我觉得这不是真正让人心服口服的办法。” “姐姐也知道，相对于使用暴力，还是以理服人更长久。” 钟羽艳听到这话以后沉默了一下，随后她便有些古怪地扭头看向了余青青。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这丫头的侧脸，但仅仅是这样而已，便让人觉得少女极为漂亮。 余青青天生拥有一副好皮囊。 而她呢，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的时间缠满了这身绷带。 明明余青青曾经也是端王培养出来的杀手，但很明显两人的命运轨迹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钟羽艳看向漆黑夜空挂着的那轮月亮。 “我当然不喜欢，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不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辈子就幸福平淡地过下去，而不是整日尸山血海刀光剑影，甚至落得如今这个模样。” 钟羽艳自嘲一般笑了笑。 她缓缓伸出手，右手缠满了绷带，掌心中间又开始渗出血来，如果不是被特殊绷带缠绕着，此刻恐怕早就血肉模糊，全都掉了出来。 透过掌间缝隙，朦胧月光落在了她脸颊绷带上。 如果闭上眼睛的话，也能当做是月光落在脸上。 “但是我没得选，反抗忤逆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如今千疮百孔，但终究是还活着。 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钟羽艳像是自我安慰一般轻声笑了起来：“而且我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可是一般人根本比不上的，这些都要得益于冥王大人，否则的话，恐怕我早就死在了破庙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漆黑眼眸只是看向月亮，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羽艳相当清楚他们这类人的最终下场，迟早都是会被冥王清理干净。 他们就相当于燕国的阴暗面，做的也全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尽管冥王说是为了燕国，但是她很清楚，一旦到了大一统的时候，他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只有死路一条。 结果旁边的少女却忽然牵住了她的小拇指，钟羽艳下意识想要收回去，结果她转过头就对上了少女的眼睛。 “你骗人。” 余青青铺垫许久的网此时终于拉开，尽管对钟羽艳是出于利用，但她确确实实很喜欢这个傀儡师。 她直勾勾道：“如果你真的想离开冥王，那么我可以帮你。” “姐姐，我们一起逃。” 这是钟羽艳噩梦的时候，无意识说出来的，余青青一直记在心里面，想来就是钟羽艳那个曾经死去的妹妹所说过的话。 如今便是恰到好处。 钟羽艳很明显愣了一下，她瞳孔微缩，甚至呼吸都有些微窒。 余青青想，她确实是个骗人感情的恶女。 第204章 划清界限 良久。 “……你还真是喝醉了。” 钟羽艳漆黑双眸沉沉，最终只是轻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仿佛在看小孩子开玩笑。 一开始她看向余青青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的诧异和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是被冷漠无情替代。 刚才余青青那句话，让钟羽艳破天荒想到了从前跟妹妹相依为命的时候，明明两个人都已经性命垂危，钟羽艳甚至想过直接放弃，被人乱棍打死总比饿死街头好。 但是她那小小一团的妹妹，明明整张脸脏兮兮，唯有那双眼睛，和如今的余青青一样很清澈。 是幼童牵起她的手说，姐姐我们一起逃。 数十年前钟羽艳确实这样做了，但妹妹却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甚至最终惨死到留不下一具完整尸体的程度。 而今时今日，她竟然又听到这句话，可浮生若梦，沧海桑田，一切都已经是泡影，永远都无法改变。 “这种话你今天在我面前说说，我就当是开玩笑。” 钟羽艳重新闭上了眼睛，想要把过往种种全部都忘掉，结果那些记忆反而愈加清晰，甚至是让人心神不宁的程度。 但是无论过去如何，都不影响现在。 她还没找到妹妹的骸骨，身上的蛊毒也暂时得不到压制，只能待在冥王手底下做事。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你在其他人面前也这样说的话，我肯定会对你出手，暗影管理森严，一旦遇到蛊惑背叛之人，按理当诛。” 钟羽艳这句话并不是在吓唬余青青，因为确确实实就是这样，如果今日还有其他手下跟过来，已经听到了她们今天这番对话的情况下，那么她就只能做出一些措施以正视听。 “最后，就算逃出去又能怎样？天大地大，根本就没有任何容身之处。”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还是那样漆黑无比的长夜，仿佛永远都不会等到黎明。 如果说余青青年纪还小，许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的话，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情有可原，但是钟羽艳不一样的是，她已经经过了许多生死别离。 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去，但每次等着回去的时候只会换来更加严厉的毒打。 逃一次，抓一次，打一次。 有了蛊毒以后，更是催心剖肝，一旦被冥王发现有背叛的念头，到时候整个人都是生不如死。 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要借助冥王，找到妹妹的骸骨。 这是男人曾经允诺过的事情，钟羽艳只要再乖乖为他效命十年，到时候冥王就会动用秘术找到妹妹的尸体。 “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照样什么都改变不了，毕竟只要种下这蛊毒以后，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追踪，最后只会生不如死。” 钟羽艳并没有嘲笑余青青天真之类，因为当年的她也曾经这样想过甚至是做过。 人年少无知的时候，最是天不怕地不怕。 她也许是真的老了。 谁知道余青青却并没有因此放弃，她甚至相当犀利的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我猜姐姐无法离开的最大原因，除了蛊毒以外，应该还有关于你妹妹的事情吧。” 余青青让裴昭霖查过关于钟羽艳的事情，她之前确确实实有过一个妹妹，但是数十年前就已经死在大火之中。 据说是连完整的骸骨都没有找到。 也是那个时候起，没过几年的功夫，钟羽艳逐渐成为冥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她如果出发前往北海鬼谷的话，到时候巫山肯定也会尾随而来，在实力还没有大幅度提升之前，余青青十分清楚明白，自己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倒不如结伴而行。 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将钟羽艳策反的话，到时候冥王的计划就会不攻自破。 余青青跟钟羽艳相处的这大半个月以来，发现她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冷漠，但实际上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甚至还会对不公之事出手相助。 “虽然我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对于姐姐来说，能够完整收回亲人的骸骨，让她能够落叶归根，肯定是你最大的心愿了。” 余青青说这话的时候，看见钟羽艳愈发沉默，让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紧接着两人就坐了起来。 钟羽艳瞬间就警惕起来，她冷冷看着少女道：“我没想到你会暗地里查我。” 只是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寒和恐怖，这就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余青青只觉得呼吸紧促，有些喘不过气。 但很快那股压力就消失不见。 “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钟羽艳向来对于妹妹的事情讳莫如深，这是她的底线。 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一定会很震惊，因为钟羽艳这人，但凡有人提及到关于妹妹的事情，不死也得残。 然而面对余青青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下意识地释放出威压而已，而且只是口头警告，并没有对余青青造成任何伤害。 就连钟羽艳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可能是因为余青青跟妹妹很多地方都很像，或者是因为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在余青青身上看见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然而钟羽艳却还是会下意识嘴硬，想要装出来一副凶狠恶毒的坏人模样。 “我现在不伤害你，仅仅只是因为你是裴昭霖手底下的人。” “如果有朝一日合作完成，到时候你我就是敌人，再次见面的话，可能你就会是我手中亡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太烈，又或者是因为子夜时分太过凄冷的原因，钟羽艳总觉得有些冷寂。 是她这些时日太过放肆，竟然跟这少女走的如此之近。 但凡任务结束以后，到时候双方就是仇人。 长痛不如短痛。 想到这里以后，钟羽艳眼神冰冷地看向余青青，仿佛她只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而已。 “也许是因为近日跟你走得太近，才导致你愈发放纵，余青青，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跟我拉近距离，否则的话，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其说这句话是提醒余青青，倒不如说是提醒钟羽艳她自己。 这么多年以来，暗影组织所有人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能跟组织以外的任何人深交。 曾经钟羽艳外出做任务的时候，被一个阿婆所救，相处之中实在是不忍心，所以为那阿婆做了许多事情。 后来被冥王知晓以后，那阿婆第二日就横尸乡野。 现在就算她跟余青青偷偷去各种地方游玩，但是迟早也会被其他人发现，纸终究包不住火。 钟羽艳并不想害死余青青。 也许今天就是该清醒的时候了。 余青青却甜甜一笑：“所以姐姐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第205章 死而复生 钟羽艳：“是。” 这话说完以后，空气中愈发安静，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这也是余青青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也做好了一开始撺掇钟羽艳有可能不会成功的准备。 虽然一计不成，但她还有两手准备。 “你说天地之大，却无容身之处，你说身中蛊毒，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你又说关于亲人那件事，是他人不能提及的痛苦……” 余青青很坦然地和钟羽艳四目相对。 寂静深夜，偶有几声蛙鸣虫叫，因此也就显得愈发孤寂。 她缓缓地牵住了钟羽艳的袖子。 “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最重要的是，我想让你跟我一起逃，是因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全都考虑过。” 余青青嗓音低缓道：“所以姐姐愿意听我说说吗？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的话，可以权当我是讲了个笑话。” 她眼神真挚坦然，并没有半分露怯。 笑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往常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要三言两语闲谈而已。 钟羽艳点了点头，她嗓音有些低沉：“随便，但是你要知道我是不会轻易离开暗影的。” 这里面的道理她们二人都十分清楚。 然而紧接着余青青的一番话，直接让钟羽艳整个人的世界观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长话短说，北海鬼谷拥有能够招魂，令人起死回生重塑肉身的神器。” 余青青说完这番话以后，待在她体内的飞光直接就骂骂咧咧了起来。 “你怎么能告诉她这件事？？！” 飞光有些诧异和恨铁不成钢，甚至是觉得这小丫头疯了。 毕竟虽然那种神器确实存在，但是所要带来的代价也是正常人压根无法承受的。 它需要钟羽艳以身献祭。 跟飞光的复活之法不同，那神器本来就是相当邪门的东西，而且周围的守护兽和势力也相当难缠。 不仅如此，一旦失败的话，就会受到反噬，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虽然钟羽艳对于飞光来说，压根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所以她无论是死还是疯，对飞光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那神器不一样，别说是找到它了，一旦稍微靠近的话，就会被镇守的势力粉碎干净。 她怕的是余青青也被波及。 就连飞光本人全盛时期，也压根不敢跟那群老怪物抗衡，去抢所谓的神器。 “我可警告你啊，虽然我并不想拦着你送死，但是你要真的跟她一起去找神器的话，最终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飞光想不明白，余青青也不过是跟钟羽艳相处了短短数十日而已，不会真的要冒险帮人家吧？ “放心，我还没到要自寻死路的地步。” 余青青没有跟飞光过多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动摇钟羽艳的心理防备。 她是必须要带走钟羽艳为她所用的。 “……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只见钟羽艳愣怔了片刻以后，手掌紧攥，有些震惊和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青青。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毕竟所谓神器，也就意味着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见过。 “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根本就不可信，我永远都不会寄希望于没有把握的事情上。” 如果是幼年时，她大概还会相信这种童话般的传说，但是随着逐渐年长，钟羽艳已经不再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 比起传说中的招魂，还不如让妹妹落叶归根来得实在。 “是真的，我有证据。” 余青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随后便缓缓伸出了双手，只见余青青指尖煞气逐渐溢出。 “因为我就是例子。”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体内藏着另外一个魂魄，她就是利用神器复活我的人。” 飞光：？ 钟羽艳：？？ 余青青算是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将重生的事情跟飞光联系在一起，杜撰出一个利用神器起死回生的事情。 “你们之前应该已经将我的底细查的很清楚了，所以姐姐应该知道当年我在端王府的时候曾经落水过，本来应该是断气已死之人，结果突然起死回生。” “大多数人都只当是意外，但那时我确实早就已经死了。” “是我那死去多年的姐姐，利用神器才将我复活，可惜后来那神器便再次回到北海鬼谷，至今下落不明。” “而我姐姐的亡魂，至今也寄宿在我体内。” “……” 钟羽艳越听越觉得离谱，她觉得余青青是不是在拿她当傻子。 “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我会相信吗？” 钟羽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摸了摸余青青的头，很少见的用一种极为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看神经病。 “看来你确实压力很大，在裴昭霖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手底下待久了，也难怪你会有些错乱。” 早就听人说裴昭霖最喜欢剥皮杀人，不知道吓疯过多少妙龄女子。 太可怜了。 余青青：“……哈？” 怎么感觉她误会了什么。 当然她也知道，说出来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肯定会被别人当成疯子，所以余青青决定演示给她看。 “姐姐暂时不相信的话没关系，我一开始也觉得是天方夜谭开玩笑，直到死过一次才知道真的可以死而复生。” 余青青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了往常那样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而是相当认真。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让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出来作证，她就是我那一出生就夭折，死去多年的姐姐。” 被迫夭折的飞光：“……” 她忽然有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余青青没安好心。 结果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余青青是真没把飞光当外人。 第206章 叫她出来 “等等，你不会是想要让我给她来个大变活人吧。” 飞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要是让她知道我的存在，你这丫头到时候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要不然的话肯定也会被那些老怪物抓去研究，说不准就会被变成下一个药人。” 在飞光眼里面，钟羽艳就算对余青青再好，但始终是冥王的人，而且她还有把柄在冥王身上，所以不得不受别人控制。 对于这样连自由都身不由己的钟羽艳，就算她是赫赫有名的傀儡师，在飞光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很大的隐患，根本不值得深交。 她想不明白，余青青为什么就非得拉拢钟羽艳。 哪怕是勾引裴昭霖，让那男人一起去北海鬼谷都行。 余青青双手合十：“前辈，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眉清目秀尽善尽美温文尔雅钟灵毓秀秀外慧中沉鱼落雁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小窈窕淑女婀娜多姿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冰雪聪明……” 飞光忍无可忍：“说人话，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出手。” 余青青叹了口气：“其实是因为钟羽艳算是冥王的一张有利底牌，这次来合作也是打着联手对抗越国的主意，这件事众人皆知，一旦合作失败的话，钟羽艳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要跟裴昭霖同归于尽。” 如果不是密探来报的话，很难让人想象到，冷漠绝情的傀儡师，居然会愿意为了所谓的计划选择自爆。 就算到时候裴昭霖毫发无损，也难免保护起会有许多无辜之人为此殒命。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裴昭霖已经安排容墨竹去请天山鬼手出面，为的就是要悄无声息提前杀死钟羽艳。 也就是说裴昭霖和钟羽艳这两个人，到时候肯定会死一个。 而黑心莲这么些时日一直在拖延时间，就是在请傀儡师的死对头，到时候一旦天山鬼手来到安梁，就压根不足以惧怕钟羽艳。 “那就直接再等七日不就好了，反正到时候天山鬼手一定会制住钟羽艳，你们也压根不用担心安梁会出什么差错。” 飞光向来只看结果。 对于跟她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便是死了，反正只要不会威胁到她的利益就可以。 随后飞光便嗤笑了一声道：“该不会你真的想要跟她做朋友吧？” “我可提醒你一句，尸山血海中出来的人，向来看都不会拥有所谓的真心，看看巫山那小子就知道了，可别到时候被别人骗了，还乖乖帮人数钱。” “就算你真的拉拢到绷带女，但是可能带来的后果也是你无法承受的，到时候就会被整个冥王组织追杀。” 这笔买卖在飞光眼里面根本就不划算。 在她看来，还不如趁早杀了这个祸害。 “我如果是你的话，在她喝醉酒的时候，就已经割下来那女人的头颅了。” 飞光懒洋洋地蛊惑着余青青，似乎每次都是想要怂恿她亲手杀掉身边人才好。 她有些恶趣味地指了指钟羽艳的心脏。 “悄悄告诉你，那里是她最为薄弱的位置，防御也最低，你要是现在出其不意拿起长剑，将她捅个对穿的话，就不用再担心后续所谓的危机。” “就算她没死的话，也会身受重伤逃不出去安梁，到时候再加上天山鬼手的力量，钟羽艳必死无疑。” “而你呢，也不用再担忧钟羽艳会对其他人出手，毕竟到时候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飞光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冷漠绝情不问世事，但实际上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混乱中立，要么就是单纯的吃瓜乐子人。 似乎压根就不想管别人死活。 当然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冷眼旁观的姿态。 “前辈，您这提议是想让我早点没命。” 余青青佯装哽咽的嗓音。 “就算我真的能够近身动手，但是按照目前的实力来看，钟羽艳要是想直接拧断我的头，看起来是不成问题。” “其实我要是死了倒不要紧，就是可惜您大好年华绝妙功法还没得到应有的发挥，结果就跟着我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了，岂不是遗憾至极。” 虽然话是开玩笑的语气，但确是事实。 按照目前余青青跟钟羽艳的实力来看，就算她真的能够强用长剑接近钟羽艳心脏位置，但是那一瞬间下意识的防护，就足够让余青青遍体鳞伤。 在巨大的天堑鸿沟差距面前，余青青只不过是只蝼蚁。 所以她才想要变强，无论当初吸收煞气多么困难危险，余青青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就是因为无比清楚弱者迟早会被碾压的道理。 飞光闻言，十分不耐烦地嘁了一声：“说吧，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她确实不想帮这个忙，也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的隐患，但是余青青有一点倒是说的很对，在没有帮她重塑肉身之前，这丫头绝对不会死。 而且余青青向来非常惜命。 既然打算这样做，说明有她自己的考虑。 余青青嘬嘬嘬了好几下：“好耶！我就知道前辈最好了！！我爱您！” 飞光：“……” 敢情是把她当狗亲呢。 这下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待会儿前辈只需要配合我，在钟羽艳面前短暂的出现灵魂状态跟她对话就行。” 余青青想了一下，与其说很多大道理，倒不如让人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的。 不过她也是半真半假掺着来。 纵然钟羽艳对她很好，但是余青青也根本不会全盘托付，有了之前巫山的教训以后，她对待任何人都是极为警惕，也更加不可能会对冥王的人说出真话。 唯一的目的也就只有利用而已。 而这边钟羽艳已经直接把她当成了疯子。 “如果那个灵魂真的存在的话，那你可能真的病得不轻，当然这话并不是骂你，有条件的话找个大夫瞧瞧吧。” 钟羽艳神情有些复杂，万万没有想到表面上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少女，居然已经疯成了这样。 余青青：“姐姐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让她出来。” 第207章 谎话连篇 这话说完以后，她便闭上眼睛，而指尖的煞气也愈发浓重，甚至俨然有一种要将她包裹起来的感觉。 也就是同一时间，钟羽艳终于注意到了这丫头身上极为不对劲的地方。 她竟然能够化煞气为己用？？？ 要知道这样的本领可并不常见，钟羽艳活了这么久以来，平生也就只知道三个人拥有这样的能力。 分别是冥王、巫山以及失踪多年的燕国王后。 结果没有想到在这安梁远僻之地，竟然还能有人也能同时做到利用煞气和内息相辅相成。 “应该不可能，就算这煞气确确实实是因为她体质特殊的原因，但是关于死而复生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钟羽艳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死死盯着余青青。 她从心里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但是在看见余青青身上那些极为诡异的煞气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神器，就算是以生命为代价，她也要去拿到然后复活妹妹。 她这条命原本就是欠妹妹的。 也就是在钟羽艳刚刚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只见眼前少女额头上的那朵赤红色印记，忽然之间就微亮起来。 再仔细看去，仿佛又只是错觉一样。 紧接着四周忽然起了一阵冷风，让人觉得阴寒无比，而余青青紧紧闭着眼睛的时候，冷不丁就从她身后缓缓溢出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钟羽艳皱着眉头感觉到不对劲：“这股气息……” 如果没有感受错的话，这样极为浓烈强大的气息，是属于上镜者才能拥有的实力。 而所谓的上镜者，整片大陆恐怕都屈指可数。 根本不像是余青青这样年轻的小丫头能够拥有的气息。 就算是拥有法器加身，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实力，难道说真的是存在另外一个人在她体内吗？ 还是说余青青打从一开始就在隐藏实力。 脑海里的疑问越来越多，钟羽艳紧紧盯着余青青身上的所有变化，但见那些极为漆黑浓重的煞气凝聚成一团以后，不仅紧紧将少女围裹起来，而且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身形。 就好像余青青陷入了一场浓黑的飓风之中。 “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 钟羽艳有些紧张地看向那少女，她曾经见过一次巫山走火入魔的场景，也是身上的煞气不受控制往外溢出，如果不是冥王亲自出手的话，恐怕真的就会死伤无数。 而现在余青青周围这些极为狂躁的煞气，和巫山当初极为相似，如果不是因为还多了一股陌生气息的话，钟羽艳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出手相救。 平心而论，无论是出于合作目的，还是什么别的理由，她都并不想要余青青死。 “小丫头你听好了，一旦发生任何事情都必须赶紧收手大声呼救，我会立刻救你出来。” 钟羽艳此时已经并不在乎所谓的灵魂真假。 她看不见飓风之内的任何情况，所能想象到最为糟糕的事情就是类比当年走火入魔的巫山。 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周遭的阴寒气息也愈发冰冷起来，就在钟羽艳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准备直接出手救人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道极为冷冽的嗓音。 “我便是这丫头的姐姐。” 飞光从前本来就是位居高位者，所以用气势碾压人的时候相当熟练轻巧，不过区区一句话而已，就足以让人感觉到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钟羽艳就看见那煞气陡然之间消失不见，面前的余青青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少女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浮影。 那影子只有上半身，却能无比清楚的看见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双眼冰冷没有分毫感情，不过只是四目相对而已，便让钟羽艳直接被拉入到了恐怖的识海之中。 区区一瞬而已，钟羽艳便看见了血流成河的尸骨堆积，漫天遍野都是黑色乌鸦林立，以及极为恐怖的断头台。 这是属于上镜者才能拥有的实力。 警告的同时，也是让人清楚看明白彼此差距。 与此同时，余青青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也变得有些苍白。 强行召唤灵魂出体，本来就会极大的损耗自身能量。 而且飞光这幅姿态并不能维持很久，所以完全就是靠着气势去吓唬人。 “这就是我的亲姐姐，自从我出生的时候就一直以灵魂状态跟在我身边，但奇怪的是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她。” 余青青编故事的能力向来顺手拈来。 甚至撒谎的时候眼睛都可以不用眨。 “就在几年前我被柳如雪推入水中淹死以后，本来是无法再活命了，是姐姐强行用神器将我复活，我才能够得以苟延残喘，醒来以后更是性情大变。” “但是很可惜这神器一旦出世，守护它的各方势力都会察觉到，而北海鬼谷便是拥有着连鬼魂都能一并杀死的实力，他们向来与人隔绝，如果不是因为神器的话，也不会出面。”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姐姐被那些老怪物追杀奄奄一息的时候，在机缘巧合之下，她就进入我的体中，从此以后我们便共用着一个身体。” 余青青这里面的话都是真假参半。 神器出世确确实实会引起各方势力争抢和恐慌，所以她这也是想告诉钟羽艳要做好会死的准备。 这样子的话也显得更加真实。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问问她。” 余青青身后，飞光极为高冷地点了点头。 算是勉强承认了这丫头鬼话连篇的撒谎。 但是要知道，如果让飞光以前的老熟人看见，肯定会瞠目结舌，毕竟众人都知道，飞光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跟她攀关系。 结果余青青不仅连亲生姐姐都搬上台面了，甚至还编出不少谎话来。 如果是以前的飞光，这会儿余青青的狗头早就不保了。 但是没办法，谁叫她现在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原来……原来那神器真的存在……” 钟羽艳愣怔了很久，当她看到飞光身影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头昏脑胀看错了，但是当瞬间被拉入识海警告的时候，那股极为毛骨悚然和阴冷的气息，确确实实就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余青青身边真的存在这么一个鬼魂。 不仅如此，人真的可以死而复生。 第208章 蛊惑引诱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问我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呢。” 飞光懒散地抬起眼皮看了钟羽艳一眼。 平心而论，她对绷带女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是冥王手底下的人，说不准会跟那白眼狼巫山一样背叛，到时候余青青可就是自讨苦吃。 “神器确实存在，要不然的话余青青也不会复活。” 说这番话的时候，飞光难得正经了一回，她偷偷看了眼余青青，看见那少女神色如常以后，便在心中猜测余青青还真的是胡乱编造的。 但实际上重生这件事情，原本就是逆天而行。 余青青恐怕还不知道，她能够复活这件事，原本就是有人以自身性命为献祭，才能换回她这一世重生。 这丫头还真是一语成谶。 飞光百无聊赖地想，她很期待到时候去了北海鬼谷以后，余青青发现真相的样子。 一定相当精彩。 “一开始我确实以为是这丫头胡编乱造神经失常所言，但是看到前辈以后，我便能够确定原来她说的是真的，这些恐怖的力量绝非她所有。” 况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钟羽艳有些失神地盯着余青青身后的巨大虚影。 那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压根就不是这片大陆所能拥有的。 那女人竟然会是余青青的姐姐，还是鬼魂形态，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除了大周、燕国和越国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地方都没人去过，尤其包括北海鬼谷，世人常言其中奥妙无穷，甚至拥有能够飞升成仙的神人，虽然只是传说，但由此可见北海鬼谷有多神秘。 冥王便是来自那里。 钟羽艳想了想，冥王身上那股极为诡异的力量，也压根就不是常人能拥有的，跟眼前这道虚影很像。 而数十年前的京都之战，更是有来自北海鬼谷的隐世家族出手相助，轻轻松松碾压所有人，自此一战之后，鬼谷才渐渐为人所知。 但是此后数年，无论三个国家派出多少人前往鬼谷，最终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活着回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余青青摊手：“所以你看嘛，我真的不会骗你。” 钟羽艳难得服了个软：“对不住，是我冒犯了两位。” 在绝对的实力悬殊面前，钟羽艳很清楚余青青背后的那个女人有多恐怖。 与此同时她也十分诧异，余青青竟然会有这么一个靠山，非但如此，这丫头居然还是死而复生之人。 想到这里以后，钟羽艳心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那是不是说明，她妹妹也能有一线生机？ “我想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神器救活我妹妹，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钟羽艳一字一句接着道：“如果真的有希望，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会拼上性命去找。” 午夜梦回间，她无数次梦到年幼的妹妹，但始终都看不清孩童的脸。 但凡有一个能死而复生的机会放在眼前，钟羽艳都不会去放过。 “简单，你只需要跟着这丫头一起前往北海鬼谷就行。” 飞光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帮余青青，但实际上还是帮着她拉拢钟羽艳。 可能跟这丫头待久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都能无师自通。 难怪人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神器就藏在四大隐世家族手里，等你们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知道，但是代价也是极为高昂的，负责镇守神器的除了凶猛野兽以外，还包括那些实力极强的老怪物。” “我当年也不过是阴差阳错才得到神器，后面也差点被追杀得魂飞魄散，所以你要想清楚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飞光很清楚，按照钟羽艳的性格，如果把这件事说的太容易，她也许会更加怀疑警惕。 还不如一开始就把风险危机告诉她。 “最重要的是，就算你历经千辛万苦得到了神器，最终也要以自身性命为献祭，才能复活亲近之人。” “我当年原本就是鬼魂状态，所以不存在以命为献祭之说，但是你和我不一样，你要承担的后果就是只有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一旦踏上前往北海鬼谷的路，无论成功与否，钟羽艳的结果都只有死。 这话说完以后，飞光便有些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至于剩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东西，直接跟青青说就行，没什么大事我继续睡了。” 话音刚落，也不管两人答没答应，她直接就“嗖”一下消失不见。 要是再继续维持这种能量体的话，到时候就会露馅，飞光的力量本来就没有恢复多少，如今光是用上镜者的威压就已经让她消耗不少体力。 余青青见状立马打圆场有些尴尬道：“见谅见谅，我姐姐她自幼就性情古怪，不喜欢接近我的任何一个人，她总是觉得所有人对我都是不怀好意。” “一开始我见到你的时候，感觉你和我姐姐很像，所以才下意识也叫了你姐姐，这也就导致她对你很不喜欢。” 余青青说完这些以后本来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有点幼稚，结果没想到钟羽艳却是一副极为理解的神情。 “我懂那种感受，她也是为你好。” 钟羽艳并没有过多询问关于飞光忽然就消失的事情，在她看来，余青青本来就死过一次，所以飞光对她极为担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妹妹也许能够死而复生这件事。 但是也并没有完完全全就信任余青青，毕竟从阵营上来说，她们迟早都会是敌人。 尤其是余青青虽然看上去柔弱无害，但实际上这丫头比谁都要有主见，满脑子都是鬼主意。 “但问题是，你何必要帮我？” 钟羽艳眯着眼睛打量余青青，相处的这数日以来，两人确实像一对真正的朋友，但实际上心里都很清楚迟早有一日回互为仇敌。 “让我猜猜看，你是想拉拢我反叛冥王，还是想要我帮你达成一些什么其他的目的。” “世界上并没有能够随便白嫖的东西。”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以后，余青青就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双手给她鼓掌。 “不愧是我看中的姐姐。” “我确确实实是想跟你合作，毕竟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却有永远的朋友，不管是不是利益相关，我都不希望你会是我的敌人。” 余青青漆黑双眸极为认真。 “所以我一开始才想要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钟羽艳愣了下：“所以你想要逃的地方就是北海鬼谷？” “对。” “但是我如今就算想要立刻赶过去寻找神器，也肯定会被冥王发现，光是蛊毒就会让我寸步难行，而且很轻易就会被他们追踪到。” 钟羽艳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逃离。 如果有选择的话，谁都不会想要待在冥王手里。 “这点你可以放心，关于你身上的蛊毒，我师父衡须子早知道已经有应对之法，他本就极为擅长解蛊，也已经提前练成了解药。” “虽然不能做到完全祛除蛊毒，但是起码来说不会让你痛苦到无法保持清醒，会极大缓解疼痛。” “最关键的是，可以彻底解决被追踪的气息，到时候你就不用再担心会被引路蝶缠上。” 余青青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关于想要拉拢钟羽艳这件事，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开始，余青青就已经有了这种打算。 所以这数日以来，除了跟裴昭霖一起演戏拖延时间，就是暗地里跟着衡须子去炼制解药。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的话，到时候我会帮助你寻找到神器的下落。” 余青青歪头朝她伸出了手。 第209章 攥住她手 “作为回报的话，我希望你能离开冥王，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如何？” 钟羽艳愣怔道：“你就没有别的目的？” “有啊，比如说你离开冥王以后，就不再为他效力，到时候冥王的计划也就无法得逞。” 余青青委委屈屈地眨眼睛。 “不但如此，如果有姐姐你同行的话，我相信到时候如果我遇到危险的话，你大抵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钟羽艳：“……” 说不准到时候是谁救谁。 毕竟余青青那个神秘莫测的上镜者亲姐，就足够吊打钟羽艳了。 随后钟羽艳就有些神情古怪地看向余青青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跟你合作？甚至早在数日之前就有了这样的计划，还真是滴水不漏。” 她倒是没有想到，余青青竟然能够联合衡须子找出压制蛊毒的解药，非但如此，还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计划。 少女就这么肯定她会选择合作吗？ “当然确定啊。” 余青青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兔子也会露出獠牙。 这件事还多亏了黑心莲的情报，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这样顺利。 “毕竟我知道你和我姐姐一样，一旦拥有能够死而复生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最重要的是，跟冥王所谓的，能够帮助你找到妹妹完整骸骨比起来，肯定是让她重新复活更加重要。” 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余青青继续火上浇油。 “不仅如此，其实我们早就已经知道了冥王的计划，你们来到这里应该是为了让裴昭霖联合燕国，一起去对抗越国吧。” 钟羽艳闻言皱眉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 这原本是燕国机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任何差错。 “我们不仅知道这件事情，而且知道你此番前来，实际上也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余青青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她很难想象钟羽艳究竟是为什么会答应这件事。 明明她从始至终在冥王手底下这么多年，为的都是那具骸骨而已。 如果钟羽艳死了，已经不可能会有人为她妹妹敛尸。 “按照你们的计划，一旦合作谈成，到时候裴昭霖就会出兵帮助燕国剿灭越国，三国鼎立之势也就彻底坍塌不复存在，到时候大周新皇也一定会趁机对安梁出手，至此便是天下大乱，双雄逐鹿。” 这番局面其实上辈子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但那个时候是越国灭了燕国，最终一样战乱四起。 而裴昭霖无论如何选择，都逃不过迟早会被新皇绞杀的命运，匹夫无罪怀璧起罪的道理所有人都很清楚，安梁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余青青直直地看向钟羽艳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眼睛里都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如今已经是下半夜，很快就会迎来黎明。 有风吹过少女鬓发，余青青微微用手拢了拢发丝。 “而一旦合作失败的话，你也会以身为祭，选择跟裴昭霖同归于尽对不对？” “到时候无论失败成功，整个安梁毫无疑问都会有无辜之人为此殒命。” 余青青眼睛里面有不解也有疑惑。 “所以我一直都很想问你，明明很舍不得妹妹，费尽心思都想要找回她完整骸骨，究竟是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甚至是以性命为代价。 “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可笑冥王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出来身边的奸细。” 钟羽艳一开始是愣怔，随后便是忽然大笑了起来。 冥王那老东西向来老谋深算，对任何人都不相信，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是会被身边人背叛。 真是可笑至极。 “而我之所以会答应冥王，即便任务失败也会自爆，以此来重伤裴昭霖和寒甲军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忠诚。” 对于钟羽艳来说，天下人根本就不关她什么事。 即便她并不想滥杀无辜，但是如果到了利益关头，她依然会选择冷血无情。 “而是因为冥王用蛊为誓，他答应过我，一旦完成这件事情后，如果成功的话，到时候我会亲自找到妹妹完整的骸骨，替她收尸入土为安。” “如果失败的话，他会将我跟妹妹的骸骨葬在一起。” 这对于钟羽艳来说，已经算是极大的解脱，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究竟是怎么过的。 有时候死了也好，这样就能了却生前所有事，也许到了黄泉奈何边，还能再次见到妹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等会去找到那个神器，让她重新看看人世间的太阳。” 钟羽艳低声笑了起来，随后便用双手死死捂着脸。 反正她终究都是要死的，如果真的能够换回亲人复活，别说是背叛冥王了，就算是赴死她也甘之如饴。 “所以我答应你，一起前往北海鬼谷，从今往后，也不会再为冥王效力。” 钟羽艳伸手攥住了余青青的掌心。 第210章 天山鬼手 余青青：“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两人的手合握了下，不过是短短瞬间而已，钟羽艳的手掌便已经开始渗出鲜血。 也许是察觉到血腥，钟羽艳迅速又抽回了手。 此时天光已经即将大亮，远远就能看见天幕不远处泛出了鱼肚白。 “你就不怕我故意将这些消息告知冥王吗？” 钟羽艳和余青青并肩而坐，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少女，只是看了眼河水中的两条红色小鱼。 借着稀薄的月光，依稀能看见两条原本不同轨迹的小鱼，忽然因为一只小虾米，就同时往前凑近想要捕食，最终便是你争我抢。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世间的道理。 “如果我一边跟你找神器，一边暗中跟冥王勾结互通消息，到时候还能一举两得拿下安梁。” 钟羽艳心中有些冷。 她莫名想到许久以前跟巫山那小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同样也是剖心置腹，结果换来的就是毫不犹豫的背刺。 须知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余青青和她认识也不过短短半个月而已。 说这些话的时候，钟羽艳的嗓音似嘲讽又像是自嘲。 也许她打心底里就觉得不被信任才是常态。 结果没想到这些话说完以后，余青青却反而忽然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前俯后仰，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 “姐姐，我倒也没有那么愚蠢。” “而且你跟巫山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所以我才想要跟你合作。” “至于你所说的和冥王互通消息这件事，首先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其次冥王现在恐怕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余青青朝着钟羽艳眨了眨眼睛，像一只极为狡黠的狐狸。 她之所以会费尽心思拉着钟羽艳彻夜漫谈，甚至还陪着绷带女喝酒，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黑心莲他们争取时间。 眼看着天光即将大亮，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容墨竹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带着无数兵马前往越国支援，一路势不可挡。 而裴昭霖也已经控制住了钟羽艳带来的那群人。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钟羽艳本人。 “什么意思，你在算计我。” 钟羽艳闻言警铃大作，她心中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紧接着就眉头紧皱道：“裴昭霖该不会已经前往动身越国……” “那倒没有。” 余青青托着下巴看向远处一点点升起来的太阳。 “不过容墨竹倒是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越国，估摸着很快就会到达，到时候燕国也就不攻自破了吧。” 毕竟一旦有了安梁的加入，局势就会瞬间扭转。 钟羽艳：“……” 钟羽艳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余青青这兔崽子打从一开始就在设局。 “所以今天晚上你不是来跟我喝酒逛窑子的，也不是来跟我闲谈的，你早就知道裴昭霖会动手，所以故意给他们拖延时间是吧。” 钟羽艳头一回被这少女摆了一道，心情十分不美妙，所以这会儿整个人身上都是阴森森的，随时都要把人大卸八块一样。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余青青该滑跪的时候就立刻滑跪，她的眼泪也说来就来，整个人眼眶通红可怜巴巴拽着钟羽艳的袖子。 “但我这不也是为了让你能够选择我。”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但凡留了稍微一点退路，到时候你要是跑了，那我真的要伤心欲绝了呜呜呜呜……” 余青青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疼的眼泪汪汪嗷嗷叫，结果却捂着脑袋特别开心地看向钟羽艳，甚至还牵着钟羽艳的手试图继续再打一巴掌。 “我娘说打是亲骂是爱，姐姐你打我出出气，是不是就会舒服点了？” 钟羽艳：“……”我刀呢。 她那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高高扬起，却又轻飘飘落下，只是将余青青的脸给搓捏成了猪头的样子。 这下子余青青连话都说不清了。 整个人五官都在扭曲。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逗笑了钟羽艳，她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许久都不曾这样笑过，钟羽艳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死皮赖脸，却又招人喜欢的少女。 也许还真是冤家路窄。 “小王八蛋，你继续保持这样的性格就很好，要不然的话，我还真怕你死在这里。” 钟羽艳现在连名字都不叫了，干脆直接叫余青青王八蛋。 她本来一开始以为余青青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那会儿去刨巫山尸体的时候，总觉得余青青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后来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俩人甚至发展到一起勾肩搭背逛青楼的程度，那时候钟羽艳就知道，这小王八蛋说不准有八百个心眼子，十句话里面能信一句就不错。 再到现在来看，钟羽艳终于算是彻底放心。 起码余青青不至于被人坑蒙拐骗到，像她当年一样的地步，甚至于落到像现在一样浑身缠满绷带，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今天夜里究竟还有什么其他计划。” 钟羽艳捡起身边的一粒石子，随着指尖微动，原本静谧的河流便荡起一圈圈涟漪。 就像是命运这种东西一样，有朝一日随着石头落下，也会紧接着产生无数变化。 她向来是不信命的。 “按理来说这个点，我手底下的那群人应该早就找过来了才是。” 钟羽艳极其聪明，她稍作揣摩便轻而易举联系到了今天晚上的这番谈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已经将他们拿下了。” 钟羽艳心中却并不觉得意外和伤感。 冥王派来的这群人，本来就是用于监视钟羽艳，尤其在巫山逃走以后，闹得人心惶惶，暗影对于背叛一事也就更加严防死守。 然而光是镇压和惩戒这点，就已经引起了无数人众怒。 就算今日不是她叛离，迟早也会是其他人。 钟羽艳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想要效忠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妹妹的骸骨，她早就离开了燕国。 “我就知道肯定瞒不了姐姐。” 余青青也学着钟羽艳的模样，随手捡起来身边的石头，往水面上轻轻一丢，那些石头很快便相当轻盈着跳跃了几下，随后便彻底淹没在水底。 连石头都知道尚且挣扎一番，更何况是人。 所以余青青很清楚，钟羽艳根本就不可能拒绝她。 最重要的是，余青青向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她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都截断，让钟羽艳只能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余青青一五一十缓缓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 “我所说的冥王从此以后可能将不会信任你，说的就是这件事，除了你以外剩下的暗影已经全部被关押起来，等到过几日容墨竹到达燕国以后，冥王便会发现一切都是骗局。” “所以我们的人负责在这几日继续给冥王传递假消息。” “按照他的吩咐，你能做的应该就只有去刺杀裴昭霖，选择以命换命。” 到时候就算刺杀不成，也会导致安梁王府许多无辜之人丧命。 上位者的一个喷嚏，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就是一场雷霆。 “哦，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日不选择跟你合作，在发现事情败露以后，直接就杀进安梁王府，又或者是回到燕国先禀报这些消息呢？” 钟羽艳轻笑了一声。 “到时候岂不是两败俱伤，说不准连你都会提前死在我手里。” 也就是说唯一的变数就在于她。 而且钟羽艳一开始确确实实是想杀了余青青。 “你杀不了我，也杀不了安梁的其他人，姐姐看那里。” 余青青指了指不远处的灯塔，那里向来漆黑无比，但是今夜却点上了烛火。 甚至于亮如白昼，一整晚都照亮着不远处的城池。 “那不是你们安梁王修建的祈福之所吗？” 钟羽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往日里确实从来没有打开过，据说是因为某些原因荒废了，已经许多年不曾住过人。 结果今天晚上却明亮如星。 “这跟我能不能杀了你们，应该并无太大关系。” 毕竟按照钟羽艳的实力，就算是裴昭霖他们安抚无辜之人逃往荒废的灯塔处，她照样能够同归于尽。 “有的。”余青青顿了顿接着道：“因为那里面现在住着一个人。” “——天山鬼手谢君临。” 第211章 不速之客 这话说完以后，钟羽艳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 她甚至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天山鬼手谢君临，是钟羽艳此生最大的死对头。 数次交手，数次失败。 钟羽艳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般极为强劲的对手，更为气愤的是，那男人每次和她交战的时候，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悠闲，明明可以直接杀死钟羽艳，却偏偏要逗弄良久。 简直就是把人当做玩具。 但偏偏钟羽艳对于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不要说是她了，就算是冥王本人来了，也得为天山鬼手礼让三分。 不因为别的，谢君临此人并不属于任何门派，甚至都无人知晓他究竟来自哪里，行事风格极为随心所欲，喜好杀戮也是全凭心情所为。 最关键的是，他那双手一但操纵起乐器，琴弦之下，几乎很少有人能够逃脱魔音贯耳，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我明明记得他已经去往瀛洲求取不老树，那种偏远蛮荒之地，如果没有数十年根本回不来。” 而且其中艰难险阻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许多人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当钟羽艳得知那男人已经前往瀛洲以后，她心中相当愉悦地希望谢君临早死早超生。 但是如果谢君临真的没有去往瀛洲，甚至还来到了安梁的话，那么恐怕真的会如余青青所说，她杀不了任何人。 谢君临其人脑子有病，当初屡次擒住钟羽艳以后，忽然突发奇想要她这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不得再杀任何人。 钟羽艳一边嘴上说着答应，一边继续执行任务。 暗影如果不杀人，也就根本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每次只要遇见谢君临，钟羽艳就会很倒霉地提前得知，任务一定会失败。 她和谢君临，完全就是相看两厌的宿敌。 结果没想到，一个人越是讨厌什么的时候，却越会说曹操曹操到。 几乎是钟羽艳话音刚落的同时，自两人身后便冷不丁出现了一个人影。 “哎哟小燕子，还真是好久不见，怎么张口闭口就这么不待见我。” 余青青和钟羽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的速度是甚至远远快于钟羽艳。 紧接着谢君临就堂而皇之挤在了她们两个中间坐着，还晃荡着两条腿无比悠闲自得。 “余青青，你也是真不够意思，怎么瞒着我悄无声息跟小燕子跑来这么个犄角疙瘩的地方。” 余青青：“……” 钟羽艳：“……” 谁都没想到谢君临比自来熟还要自来熟。 更为恐怖的是，他明明身上没有任何气息，甚至连杀气都没有放出，就能够极为轻盈利落地坐在两人中间。 余青青想，难怪他是跟衡须子一样齐名的老怪物，连钟羽艳都被他吊儿郎当起了个绰号叫小燕子。 这人实在是太过欠揍。 钟羽艳忍无可忍：“你小子不是早就说过要去瀛洲吗？” 结果怎么忽然出现在安梁。 不仅如此，甚至还跟裴昭霖他们扯上了关系。 要知道谢君临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没有任何亲朋好友，不少达官显贵就算是用重金求着他来，他都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甚至屡次拒绝了燕王的邀请。 根本就是恃才傲物。 “瀛洲又没有不老树，所以我就懒得去了，还不如去其他地方找找。” 谢君临语气熟稔得像是跟钟羽艳多年的至交好友。 谁都想不到这两个人会是死对头。 “别这么急躁，你如今应该已经跟余青青这丫头达成一致了吧，那咱俩岂不是也算朋友。” 谢君临旁若无人地躺在地上，抬头就能看见晨曦。 “哦对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们闲聊，好心提醒一句，冥王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赶往安梁，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会到。” “所以你们两个如果想去北海鬼谷的话，最好现在就赶紧跑喔，要不然到时候恐怕走都走不了呢。” “哦不对，可能现在就得走了。” 余青青：？ 她和钟羽艳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后面乌泱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第212章 桃园结义 “钟羽艳，我就知道你一定早就跟安梁的这群人勾搭上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迟迟完不成任务？” 只见数十位暗影齐齐出现，而为首的男人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嗓音满是嗤笑和嘲讽。 “我早说过，这护法之位根本就不应该由一个臭娘们儿来当，毕竟女人最是反复无常。” “如今看来，你还真是背叛了大人。” 话里话外就是讽刺钟羽艳。 寻常人听见必定愤不可言，然而钟羽艳却像是早就习以为常，或者说更像是看人耍猴。 她仅仅只是起身瞥了眼面具男：“苟蛇，不过数日未见而已，你还是这副愚不可及的蠢样，即便是再给你百年的时间，恐怕这护法的位置你都压根爬不上去。” 钟羽艳不过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却直接激起了面具男极大的愤怒。 “你这贱人休要猖狂！！！！” 苟蛇最痛恨的就是钟羽艳这副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偏偏他现在又奈何不了她，毕竟两人实力悬殊摆在眼前，要不然的话，这护法位置也不可能会是钟羽艳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钟羽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论她究竟有没有背叛，苟蛇都会让这件事变成真的。 他早就看这绷带女不顺眼很久了。 “即便你现在还能够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但是很快就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冥王大人再过不久就会赶来这里，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苟蛇满眼邪笑着看向对面的那三个人。 “你们现在还不如速速束手就擒，否则的话冥王大人到时候一定连你们两个也一起杀掉，反正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目前实力不够的话，苟蛇早就选择直接出手，毕竟他看钟羽艳不顺眼很久了。 “我们这几日早就收到了消息，说你和安梁王府暗通曲款，不仅如此，还向燕国传递假消息。” “如果不是冥王大人英明神武，恐怕还真的要被你欺骗过去。” 苟蛇回想起来昨日冥王的神情，就知道钟羽艳这女人一定必死无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人不仅没有完成任何任务，甚至还穿出来这样勾结他人的消息。 要知道，冥王向来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钟羽艳，要是你现在磕头叫我一声爷爷跪地求饶的话，兴许我还能放了你，也暂时饶你那两个朋友一命。” 苟蛇摸了摸自己的黑色面具，眼神愈发幽沉。 在他眼里，钟羽艳现在可是有口难辩。 “本来以为我们护法大人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结果今日一见果真是狼心狗肺。” 苟蛇指了指地上那些散落的酒壶。 然后又晦暗不明地看向余青青和谢君临。 他原本是想连带着出言讽刺两句旁边的一男一女，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和那两个人对上视线的瞬间，就有一种模糊悚然的阴冷感爬上心头。 苟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现在根本就不用怕这几个人。 毕竟现在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冥王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到时候仅仅凭着对面那三个人，根本就不足以为惧。 “你竟然还跟这安梁王府人的交上朋友甚至一并饮酒了，钟羽艳，你还真是不把暗影的规矩放在眼里！” 要知道，暗影最忌讳的就是和他人产生感情。 尤其是和任务以外的人交朋友，这是根本就不允许的。 苟蛇甚至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把罪名扣在了钟羽艳身上。 “我看你还真是居心叵测，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要跟这安梁王府的人互相勾结，你也别想继续辩解什么，我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 “所以你能奈我何？” 钟羽艳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火光，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就是他们暗影中等级最高的信号之一。 预示着冥王即将赶往这里。 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得如此突然。 而且就算是认为钟羽艳背叛了组织，她也并不觉得重要到需要让冥王亲自出手捉拿的地步。 要知道即便是强大如巫山，此前也有传出过要背叛组织的消息，后来经过确认以后，钟羽艳早就派人修书告知过冥王，关于巫山已经叛逃的事实。 结果冥王也只是回信说他自有安排而已。 要知道那小子可是冥王极为看重的下任继承人，而且他身上蕴藏着极为诡异神秘的力量，一旦出事非同小可，所以此番才会让钟羽艳前来安梁执行任务的同时，去把巫山带回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冥王大人这番应该不是为了我而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钟羽艳缓缓看向不远处逐渐熄灭的火光。 虽然跟这里是同一个方向，但却也是另外一条通往安梁王府的必经之路。 与其说是为了捉拿她这么个叛徒，倒不如说是借着这么一个理由，去做其他的事情。 要不然的话，冥王早就该亲自来到这里，而不是派了这么个蠢货过来拖延时间。 “所以这也就说明，冥王短时间内并不会来到这里，所以才让你来见我。” 钟羽艳扫了一眼苟蛇身后的暗影队。 随后便嗤笑了一声。 “还带的都是些精兵强将，果然是觉得你太过废物。” 苟蛇：“……你他娘的骂谁是废物呢！！！！” 苟蛇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被钟羽艳骂废物，但这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但是苟蛇的神情却不由自主有些心虚起来，因为他很清楚，钟羽艳分析出来的都是实话。 他甚至一开始都还有些震惊，这贱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冥王暂时不会来这里。 然而现在这些推测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最重要的是面子和尊严已经被人家狠狠踩在地上碾压，完全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废物！” 苟蛇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他右手做了一个指令，随着右手落下之际，黑色身影迅速窜到几人身边。 电光火石之间，余青青和谢君临就被人抓了过来。 苟蛇虽然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杀了钟羽艳，然而他心里很清楚只能通过智取。 譬如说利用身边之人威胁。 不过苟蛇倒是有些诧异，余青青和谢君临即便是被抓的时候，身上也没有一丝内息波动，甚至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仿佛早就做好了被抓的准备。 明明这两人看起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然而结果居然只是两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这样也好，更方便他拿捏。 “钟羽艳，你的这两个朋友现在就在我手里。” 苟蛇的身形极快，虽然他打斗不行，但是如果要论速度的话，在整个暗影组织都是数一数二的，甚至连钟羽艳都比不过。 他算计得很明白，钟羽艳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和人一起畅饮开怀，更别说是和人坐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除非就是她动了感情。 如果说今天换做其他人的话，苟蛇肯定不会相信，但是这人如果是钟羽艳，那还就真有几分事实的影子。 毕竟在这杀戮至上的暗影组织里，只有钟羽艳算得上是一个怪人，不仅厌恶滥杀无辜，甚至于曾经还想要和巫山做朋友，结果最终被巫山那小子算计了一遭，至今都让人觉得可笑。 “如果你想要救他们的话，很简单，现在就死在我面前，这样也省得我动手。” 苟蛇两只手上的尖刀，分别放在了余青青和谢君临的脖颈上，他只需要稍稍用力，这两个人就会立刻血溅当场。 “姐姐救救我呜呜呜呜呜……” 余青青佯装可怜地想要抹眼泪，结果死活就是哭不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太太好笑了。 旁边的谢君临肩膀都在抖动，可见他也隐忍得很辛苦。 但是余青青还是特别配合地演戏道：“要知道我们可是桃园结义的三兄弟，上刀山下火海的过命交情，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第213章 警铃大作 谢君临的情绪也是十分到位，只见他嗓音哽咽道：“大姐，快救救小弟，你当初不是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苍天啊大地啊，可怜我们就要丧命在此呜呜呜呜……” 钟羽艳：“……” 钟羽艳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辣眼睛的两个人。 谢君临居然还敢管她叫大姐，要知道这老怪物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至于余青青就更不用说了，俨然大有一副要把人哭死的架势。 这两个人非凡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从吃瓜乐子人，直接就变成了演戏强者。 钟羽艳忍无可忍：“你们两个死了算了。” 她这是真心话，从来没有一刻无比希望这俩人赶紧消失，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结果苟蛇却偏偏意会错了他们几个人的意思。 在他看来，这几个人居然还是桃园结义的三兄弟，甚至都到了拜把子的地步，足以可见钟羽艳确确实实被人动摇了心思。 如果是假的，按照从前钟羽艳的性格，甚至不需要苟蛇动手，她早就把这两个人的头颅都砍了下来。 没想到钟羽艳却只是闭着眼睛颤抖了一下双唇，说出那样一句话，岂不是更加让人觉得，她就是想要急于跟这两人摆脱关系，好让苟蛇放了他们。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意他们两个的，你的心思可别想瞒过我。” 苟蛇在这一瞬间已经脑补了几十万字的风云剧情，他觉得自己还真是相当聪明，竟然能够剥丝抽茧察觉到钟羽艳的意图。 他得意洋洋地看向钟羽艳。 “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否则的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到时候要是把你结拜的兄弟姐妹杀了，就算是哭着求我也晚了。” “当然，凡事也不是不能有例外。” 苟蛇的眼睛滴溜溜转。 他无比垂涎的是钟羽艳身上的另外一件东西。 所以抓住这两个人威胁她，而不是一开始就让众人上手，为的就是要让钟羽艳心甘情愿把宝物交出来。 “如果你能够将冥王大人交给你的钥匙拿出来，那我姑且能够饶他们两个一命。” 这话说完以后，苟蛇还狠狠地威胁着这两个人。 “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这贱人把钥匙拿出来。” 他之所以会这样猜测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带着暗影军出现的时候，这三个人不仅并肩而立站在一起，而且其中一个少女还有一些紧张担忧地看向绷带女那个丑八怪。 要知道能做到这程度，必定是有些别的交情。 而现在果不其然，这两个人落入他手中以后，几乎是立刻就像钟羽艳哭喊着求救。 苟蛇讽刺道：“冥王大人都已经说过了，感情是最为没用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你的软肋，结果还真是一语成谶。” 他手中尖刀随时都会见血封喉。 就算是钟羽艳想要立刻杀了他，但是最先死的肯定也是这两个人，到时候大家就一起陪葬。 结果没想到钟羽艳还是那样波澜未起，甚至还有些古怪地看向那俩人。 “你们到底玩够了没有？” 钟羽艳实在是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好玩的，按理来说正常人都会慌不择路，起码来说要赶紧跑路才是。 结果余青青和谢君临倒好，跟疯子一样甚至直接不出手，就被人家扼住了命脉。 “哎呀姐姐，我们这叫拖延时间，而且确实还没玩够呢，我都还没有来得及表演梨花带雨的落泪。” 余青青相当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摊了摊手看向谢君临。 “你看我就说了吧，根本就不需要半刻钟，姐姐绝对就会受不了，而苟蛇这家伙也会利用我们威胁她。” 余青青倒不是真的想要送死，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想要挣脱苟蛇的束缚简直轻而易举。 “你赢了，还真是没意思，我以为这小子，起码来说会跟钟羽艳硬碰硬过上几招呢。” 谢君临叹了一口气，嗓音里面满是嫌弃。 “苟蛇，你还真是让我大为失望，果真废物。” 话音刚落，地面上便涌起了无数蛇蝎，密密麻麻从土中钻出来。 苟蛇心中警铃大作。 但是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第214章 联手骗我 “你们这几个臭小鬼，竟然敢联手骗我！！” 苟蛇终于算是意识到余青青和谢君临摆明了就是在演戏，而且还是刀架脖子上都能打开嘲讽的那种。 “老子待会儿就送你们一起下黄泉！” 话说完以后，苟蛇双手的尖刀又更加贴近了几分。 只需要微微用力，余青青和谢君临就会立刻身首异处。 “哎呦喂真是多谢夸奖。” 谢君临听到这话就乐了：“好多年没听人叫我小鬼了，说明我看起来还挺年轻嘛。” 他重点完全就不在即将被杀这件事上。 余青青的脑回路也压根就不在线上，她十分好奇道：“好耶，还没有体验过被尖刀划破脖子的感觉呢。” 她算是看明白了，冥王手底下虽然能人辈出，但也有许多愚不可及的蠢货。 也难怪钟羽艳会变得如此暴躁。 “都跟我闭嘴！！” 苟蛇受不了了。 他觉得这两个人脑子有病。 但是现在又没有办法直接动手，毕竟想要的钥匙还没得到，总归是十分不甘心。 至于这俩人的实力，苟蛇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安，而且他们居然还是主动被威胁，按理来说是有陷阱。 然而如今他的尖刀就嫁在余青青和谢君临的脖子上，就算是有诈又如何？还不是像粘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他宰割。 “老子再说最后一次，你究竟愿不愿意用那把钥匙换这两个人的贱命？” 苟蛇虽然很是忌惮钟羽艳，然而她现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已经被人猜忌背叛组织，那么等待她的下场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冥王大人没有来，钟羽艳也不能轻易对他动手。 毕竟如果他死了，到时候冥王一定会让钟羽艳蛊毒发作，直接暴毙而亡。 这也就是苟蛇最大的底牌。 “我数三个数，倒计时结束以后，要是没有见到钥匙的话，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钟羽艳还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随便你，要是能弄死他们两个，那我还能承认你确实不是什么蠢货。” 她嗓音里满是嘲讽。 这句话是谁也忍不了，除了苟蛇，毕竟他能活这么多年，甚至爬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一个“忍”字。 他可不相信钟羽艳真的舍得放弃这两个朋友，一定又是计谋，钟羽艳还真是个诡计多端的毒妇。 同样的把戏，他可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三——” 苟蛇攥紧了手中的尖刀。 但是随着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间，只见余青青和谢君临也动了。 他们两个甚至还异口同声帮苟蛇提前结束了倒计时。 “一。” 随着这数字说完，苟蛇忽然之间就警铃大作，他感到身后有两股极为强大的气息冲天而来。 紧接着就是鸡皮疙瘩林立，第六感告诉他要赶紧逃！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要挟别人，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竖立，密密麻麻的恐惧布满了心头，除了想要逃跑之外甚至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 电光火石之间，苟蛇咬牙扬起了手中的尖刀，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这两个人。 “去死吧！” 他手中尖刀猛地砍过去，这个速度和角度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活命。 然而也就是同一时间，余青青和谢君临速度极快躲了过去，他甚至根本就没看清这两个人的身影。 “怎么可能……” 苟蛇终于知道自己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谓的没有任何内息和杀气，是他们两个打从一开始就在故意隐匿起来的。 而如今所展现出来的磅礴气息，根本就是强者才能拥有的实力，尤其是那个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男人，他的实力更是变化莫测，不过是轻轻招了招手，苟蛇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再低头的时候，心脏已经破了个大洞。 非但如此，那个少女也是无比心狠手辣，竟然硬生生就将他的两个胳膊卸断。 不过是区区弹指一挥间而已，苟蛇整个人就被虐到遍体鳞伤的程度。 他目眦欲裂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都给我上！！” 话毕，在他身后的黑衣人倾巢出动。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起来。 但是这回余青青却并没有选择出手，她足尖轻点来到了钟羽艳身边，十分无奈地耸了耸肩。 “姐姐你真是冷漠无情，要是再慢一点，我们两个的头可就真的要被砍掉了诶。” 她歪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灯火。 “冥王即便现在无法赶来，但是要找到你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可真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余青青相当柔弱地看向钟羽艳。 甚至还很娇气地咳嗽了两声，很想假装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然后钟羽艳现在压根就不吃她这一套。 “你少贫嘴，就算我不出手，你们两个要对付他也是绰绰有余，要掉也是掉他的脑袋。” 钟羽艳就差翻白眼了。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余青青会和谢君临那样死皮不要脸的老东西也扯上关系。 而且命运相当弄人，原本她和谢君临是死对头不相往来的两个人，现在居然是同一阵营了。 “我现在随时都能够出发动身，但是只有一点需要担心，那就是冥王下的蛊毒，一旦催动起来，别说是去往北海鬼谷了，恐怕现在都会寸步难行。” 钟羽艳眉头紧皱，虽然余青青说已经炼制出来了压制蛊毒的药物，但是最终效果如何谁都不知道。 而且那丹药此刻并不在余青青手中。 如果现在赶往安梁王府寻找衡须子的话，到时候恐怕根本就来不及了。 一旦和冥王正面碰上，钟羽艳很清楚自己的存活几率为零，他们实力参差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也许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不远处的苟蛇被谢君临踢得死去活来，眼看就要丧命于此的时候，他立刻朝着大吼道：“钟羽艳，你不能对我见死不救！！” “冥王大人说了，要是此番我的魂灯灭了，他就会立刻催动你体内的蛊毒！” 他们加入暗影以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盏魂灯，全部交给冥王保管，而魂灯一旦灭掉，就代表着那人已经死亡。 苟蛇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恐怖的男人。 谢君临满头白发，但看上去却是潇洒不羁的青年模样，明明是笑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然而动起手来招招致命。 甚至于苟蛇有种错觉，这白毛男人至今都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他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戏弄苟蛇。 而他手底下的那群暗影队，竟然没有一个人是谢君临的对手，要么死要么残，整个场景相当血腥。 所以苟蛇很清楚，要是再不让钟羽艳出手的话，他恐怕真的会死在这里！ “你要是救了我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对你背叛组织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苟蛇每说一句话就咳嗽连连，他面露惊恐地不断往后退，生怕被谢君临这个白毛男人抓住不得好死。 但是他的两条胳膊都已经被余青青卸掉了，如今只能匍匐着往后退，淤泥里面满是拖曳的血痕。 然而他没想到，钟羽艳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就算你死了，冥王如今也不可能立刻赶来这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钟羽艳能做到护法这个位置，也就代表着要比常人更加接近冥王，如果她猜得没错，也许冥王是为了藏宝图而来。 此前早就有传闻说，燕国王后携带藏宝图消失数十年，而其中一块碎片就藏在安梁。 即便不是为了藏宝图，那也只可能是因为巫山。 毕竟那小子也是一个相当大的隐患，如果他真的死了，冥王倒是有可能会出面亲自确认。 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按照冥王的行事作风，能够让他亲自出面的事情，远远都没有那么简单，从来都是要花费许多功夫。 就像是从前浮屠塔李代桃僵那件事一样。 否则的话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至于你所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全当是放屁，如果我相信你的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钟羽艳根本就不在意苟蛇的死活。 但是如今倒是有个没有想到的意外情况发生，她没想到冥王会携带着苟蛇的魂灯。 尽管冥王暂时可能赶不来这里，但是就如同苟蛇所言，一旦魂灯熄灭，冥王就知道苟蛇是死在她手中，到时候要催动蛊毒简直轻而易举。 钟羽艳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 她思忖片刻道：“不过你说的对，你现在确实还不能死。” 这话说完以后，苟蛇瞬间就激动起来，他眼巴巴看着谢君临道：“你听到了吧，她说我还不能死！” 虽然说被人辱骂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生所危机关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姐姐，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余青青笑眯眯地指了指苟蛇。 第215章 鲜血为祭 “既然短时间内还没有拿到压制蛊毒的解药，苟蛇也还不能死的话，那不如剥了他的脚筋，再割了他的舌头，到时候就算想自杀也没有办法，这样子也不用怕他逃跑了。” “哎呀，反正这个人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余青青意有所指，故意把这些话说给苟蛇听。 “像这样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做成人彘都算是便宜他了。” 钟羽艳瞬间了然余青青的意思，于是也相当冷漠道：“你说的确实有理，不如就将他做成人彘。” “像他这样身份低微的人物，恐怕连冥王究竟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过就是个冥王用来监视我的诱饵而已。” “既然不能死的话，那就生不如死好了。” 钟羽艳和余青青几乎是一唱一和。 话里话外就是有一万种法子能够让苟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诶呀那我自然是听你们的，毕竟小弟年纪轻轻，都没什么主见呢。” 谢君临摸了摸他的白毛，相当自恋地吹嘘自己，随后便懒洋洋抽出来一把长剑对准苟蛇。 “这位兄弟，真是不好意思了哈，你也知道的最毒妇人心嘛。” “你都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了，那就只能做人彘。” 谢君临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相当惋惜的样子，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把长剑散发出凛冽森寒的光，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他手中长剑甚至还没有落下，地上的男人就已经吓得不行了。 “阁下饶命！饶命啊！！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你们听！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我。” 苟蛇涕泗横流，裤腿下已经是一片黄色污渍。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白毛男人竟然要比那两个女人还要狠毒得多。 明明长了一张单纯不谙世事的脸，实际上动起手来却极为狠辣干脆，根本就不留任何情面。 所以苟蛇很清楚，这男人一旦说要将他做成人彘，那根本就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 “我……我知道冥王此行的目的！” 苟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生怕晚说一步，自己的小命就不保。 “他并不是来捉拿叛徒肃清门派，而是想要以安梁为点，向大周进发，布下邪阵。” 此话一出，我们都听得有些愣怔。 什么叫做邪阵？ 而且就算一个阵法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安梁绵延到大周，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别说是余青青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谢君临都怀疑这小子在撒谎。 所以他特别不耐烦地又踹了苟蛇一脚。 “你说谎话也要有一个限度，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说，否则的话可别怪我剑下无情喔。” 倒是旁边的钟羽艳，紧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大人，我说的真的都是实话！如果有半句假话，可以让我当场被雷劈死！” 苟蛇浑身颤抖着跪地磕头。 来自谢君临身上的威压实在太过恐怖，哪怕仅仅只是纯粹的杀气而已，就已经让他忍不住胆寒。 余青青歪头道：“继续说，如果没有什么证据的话，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也知道。” 虽然觉得这种事情天方夜谭，但是看钟羽艳的反应，似乎有些并不意外的神色。 苟蛇咽了咽喉间血腥道：“这种阵法需要以三百二十八人的鲜血为祭，一旦开启甚至会有反噬的副作用，但是一旦成功的话，到时候整个大周的命脉都将被更改。” 三百二十八。 余青青忽然愣在了原地。 她总觉得这个数字有些熟悉。 随后脑子里便响起了一道炸雷似的，惊得余青青四肢百骸都打了个冷颤。 第216章 玉坠有毒 这个数字余青青无比熟悉，也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正是当初浮屠塔一事中，京都消失的人数。 所有人都说那些消失的人一定是死在了浮屠塔中，毕竟那时候冥王假冒裴昭霖，肆意滥杀无辜，原本就是死伤无数。 那时候百姓人人自危，一开始遇到阿迟和他爷爷的时候，他们还在痛骂着浮屠塔里的假裴昭霖不做人，不仅纵容手底下的人乱杀无辜，还间接导致了劫匪横行无人敢理。 “那三百二十八人，正是当初冥王大人来到大周以后，借着浮屠塔和天师府的势力暗中劫走的年轻男女。” 苟蛇怕他们不相信，着急忙慌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坠。 “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些人现在都被关押在地牢里，只有拥有我手中这枚玉坠的人，才能够在地牢里自由通行。” “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拿着这枚玉坠前往石家楼，那里全部都是我们的人，冥王在地下深处建造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地牢，足以容纳下数百人。” 苟蛇一边说话一边咳血。 他被眼前这个白毛男人几乎是揍得就剩下几口气，身上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他如今就算是想要爬出去这里，双手被余青青废了以后，甚至连拿刀都成了困难，完完全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所以哪怕说出这些话意味着背叛，他也根本没得选择。 毕竟说出来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说的话，最后的下场就是死在这个白毛男人手里。 还是生不如死那种。 “虽然我确实是冥王的人，但是我真的不想死啊！” 苟蛇的脖颈上还横着一把冰冷的剑，他颤抖着身体甚至不敢移动半分。 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涕泗横流。 “所以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这人向来欺软怕硬而又胆小如鼠。 否则的话，一开始被那样羞辱，早就该动手杀了钟无艳。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情况下，苟蛇从来都是立刻滑跪，能苟多久苟多久。 反正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别说是所效忠的冥王了，就算是整个燕国，甚至是亲人朋友他都可以随时背叛。 苟蛇比谁都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钟羽艳，抬起头慢慢看了一眼那枚玉坠。 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属于冥王不错。 而她也早就听说过冥王想要炼制邪阵的事情，然而那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况且隐世家族早就在数十年前警告过冥王，不得再对大周出手，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最重要的是那三百二十八人的性命，无论究竟是谁，恐怕都做不到对此冷眼旁观。 钟羽艳确认讨厌冥王没错，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冥王所作所为确确实实都是为了燕国，他虽然冷漠绝情心狠手辣，但应当还不至于会如此丧心病狂。 “那枚玉坠我曾经在冥王身上见过，只是没有想到是用于地牢通行。” 钟羽艳神情有些复杂。 她能爬到护法的位置，已经说明不仅实力强悍，而且深为冥王器重。 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冥王却并没有将这枚玉坠也交给她，钟羽艳甚至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还得靠着从前的线索推理而出。 余青青拿起了那枚玉坠仔细观察，发现上面有一股很特殊的香味，不仅如此，还附带着浅薄的煞气。 想必这就是那所谓冥王留下来的东西。 “喏听到了没有，姐姐都这么厉害了竟然都没有玉坠，而你却能拿着这东西自由通行地牢，是不是有其他地方还瞒着我们？” 余青青恶狠狠地开始吓唬人。 她拿着玉坠晃荡了两下，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有许多坏心思。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也根本解释不通为什么冥王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手底下无数人都比你强。” “如果你再不说真话，我就把这玉坠塞进你肚子里。” 余青青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地狱恶鬼。 “这我真的不知道啊！！！” 苟蛇一听就急了，虽然他很想反驳自己不是废物，能够得到冥王的赏识重用，说明他也是相当厉害。 然而他也很清楚，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正如余青青所说，这枚玉坠即便不是交给钟羽艳，也完完全全可以交给其他人，比他强的人要多了去。 就连他也猜不透冥王的心思。 “我只知道当初冥王说让我看管好石家楼，不能让任何无关紧要的人进去，冥王大人囚禁了那三百二十八人以后，也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坏事，除了不能行动以外，真就是好吃好喝伺候着。” 苟蛇嗓音哽咽，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看看。 他并拢手指对天发誓。 “我要是有半句虚言，绝对不得好死！” 众所周知，燕国对于发誓这种东西看得极为重要，这是刻在每一个燕国人骨子里的信仰。 余青青和谢君临相互看了眼，然后点了点头。 这小子说的确实都是真话。 那么问题来了，冥王究竟是要怎么以三百二十八人的性命为献祭，来创造出无比庞大的邪阵？ 而且他来到安梁以后，究竟要以哪一处为阵点，也让人不得而知。 “那就说说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余青青蹲下身来和他平视，清楚看见男人眼睛里的惊恐之色。 明明这个人之前还无比嚣张跋扈，嚷嚷着要把他们全部杀个干净来着，结果到了生死危机关头，哭得比谁都凶。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被冥王重用。 她可不觉得冥王会是那样的蠢货。 “譬如说冥王具体要以何处为阵眼，他接下来还打算在安梁做什么。” 余青青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猛地用匕首划伤了苟蛇心脏皮肉，然后将他的心尖血滴在了玉坠之上。 果不其然，那玉坠瞬间便裂了个大口子。 随后便啪嗒一下掉落在地，直接四分五散。 苟蛇：？ 苟蛇捂着胸口痛得死去活来。 “嘶——” 他没想到余青青竟然连招呼都不打，说动手就动手，还直接剖他的心尖血。 在苟蛇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瞧见那少女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 余青青将裂开玉佩捡起来，然后重新交给了谢君临。 “这玩意儿里面有毒，而且有一股极为特殊的香味，根本无法驱散，也就意味着只要沾染上就会中毒。” 谢君临：？ 谢君临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第217章 出发鬼谷 “嚯你这丫头，我可是好心救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谁家好人直接将中毒的东西递过去啊。 而苟蛇听到这句话以后更是愣怔了一下，随后便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这玉坠如果有毒的话，我早就死了，要知道这东西我已经随身佩戴了一个多月。” 而且苟蛇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冥王的事，所有的任务也都是尽心竭力完成，根本就没道理无缘无故被下毒。 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这所谓的玉坠居然还会有毒。 “而且你刚才也碰了这玉坠，如果真的有毒，按理来说你也会出事！” 苟蛇还是不肯相信冥王会对他下毒这件事。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玉坠有毒呢，就是因为用你的血做了一下试验。” 余青青将玉坠上的血擦了擦。 随后又再次递给了谢君临。 “这种毒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慢性毒素，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伤害，但是一旦被下毒之人催动，到时候就会直接毙命，并且没有任何解药。” 余青青是第二次见到这种毒。 上辈子她还是外出征战的时候，跟燕国打仗发现的，那时候她差点就中了别人的计谋。 没有想到原来这玩意儿就是出自冥王之手。 “不过要化解的话也相当容易，只需要蘸取一点心尖血涂抹在物件上就好。” 这法子还是从前衡须子告诉她的。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来的如此之快，余青青就再次见识到了这毒药。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中毒呢，答案也很简单。” 余青青笑眯眯地将玉坠交到了谢君临手中。 “因为我体内有更多毒素淤积，所谓以毒攻毒嘛，正好根本就不怕这玉坠上的毒。” 谢君临狐疑地接过玉坠：“真的？” 余青青：“真的。” 当然是假的。 所谓以毒攻毒根本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因为余青青体质相当特殊，原本就是百毒不侵。 所以这玩意儿对她根本没用。 “不可能……冥王大人不可能想杀我……” 苟蛇他们原本体内就有另外一种蛊毒，但是只有背叛组织的时候，冥王才会催动。 但是如今他又被下了另外一种毒，很明显就是要他死，而且还是慢慢被折磨而死。 苟蛇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棋子，甚至只是一条狗而已，性命这种东西，他随时都能拿走。” 余青青说这些话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说当年的自己。 她那时候为了裴晏端出生入死，结果照样被当成没用的棋子，最后惨死宫中。 只有真正摆脱了狗的身份，才能往人的位置上走。 她上辈子本来就是丫鬟棋子命，结果不操心自己的命运，反倒操心起来锦衣玉食的主子。 完全就是煞笔。 “让我猜猜看，他大费周章把这枚玉坠交给你保管，而且关于地牢那件事，也没有太多人知道。” 余青青食指微微绕了绕发丝，漫不经心思忖着。 “甚至今日还让你这么个蠢货来找姐姐，完完全全就是送死。” “我猜，冥王早就算到了现在这一幕，他单纯想要利用你引导我们去石家楼而已。” 至于这玉坠，一旦他们三个沾染上，到时候性命也完全就被掌握在冥王手中。 他倒是一石二鸟。 那石家楼地牢，摆明了就是陷阱。 “……不可能！！！” 苟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本就受伤极为严重，此刻胸口还被余青青剖开取血，如果不是谢君临给他喂了能够吊命的药丸，苟蛇如今恐怕早就死了。 他捂着胸口脸色极为惨白。 “石家楼我进去过无数次，里面真的有人！他们全部都是大周人没错。” 苟蛇回忆着从前威风凛凛，拿着玉坠进入地牢狐假虎威的样子，那群人像是蝼蚁一样只能匍匐在他脚下颤抖。 如果是陷阱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往里面送人。 “昨日我亲手锁得地牢大门，冥王昨日也根本就没有去过那里，如果真的是陷阱，那他这么做根本就是浪费精力。” 抓的那三百二十八人，也不可能就是为了对付他们。 冥王总不至于能够未卜先知吧？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京都消失的那数百人，确确实实是真的。” 谢君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攥了攥手中玉坠。 “许多年前我的一位故友，也许也在那地牢里。” “不管究竟是真是假，石家楼我肯定会亲自去一趟，既然知道了有陷阱埋伏，到时候我会多加留意。” 余青青越听越不对劲。 好家伙，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要独闯虎穴龙潭吧？ “你可以先带着这些玉坠碎片交给裴昭霖，让他找人及时修复，到时候拿着这玉坠进入地牢。” 余青青想了一下随后道：“这种事情不适合单打独斗，而且冥王至今不知踪影。” 不仅仅是余青青，就连钟羽艳都难得开口说了句话。 “你要是想死的话我没话说，但是我想提前告诉你，冥王的阵法至今无人可破，当初浮屠塔那件事，如果他在场的话，按照他的实力，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钟羽艳非常讨厌谢君临没错。 但是对于那三百二十八人，她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什么。 “放心，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单打独斗这种事情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谢君临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容始终不达眼底。 “你们现在也赶紧出发吧，如果再不走的话，恐怕真的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隐世家族的人，出手相助阻止冥王。” 谢君临从怀里拿出来一枚碧玉色瓷瓶。 “喏，这是衡须子要我带过来给你们的。” 余青青愣了下，随后就递给钟羽艳道：“姐姐，这就是能够暂时压制你体内蛊毒的丹药。” 她没有想到师父他老人家连这都准备好了。 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离开。 谢君临：“你们安心前往北海鬼谷，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他懒洋洋开起了玩笑。 “毕竟你也知道裴昭霖那种家伙，腹黑又坑人，八百个心眼子，肯定不至于被人算计死了。” “石家楼里的那些人，我们也会尽力救助。” “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情，说不定我也会去北海鬼谷找你们。” 如今局势混乱，裴昭霖此前就派出去过无数人前往北海鬼谷，但是全部都没有任何消息。 冥王已经蠢蠢欲动，北边的越国也虎视眈眈，这场仗迟早要打下来。 说是让她们前往北海鬼谷寻找所谓的隐世家族，实际上裴昭霖并没有做任何希望，因为他很清楚这是十分虚无缥缈又不可能的事情。 裴昭霖想让余青青远离是非之地。 这一点，谢君临早就看了出来。 但他看破却并没有说破，反而佯装轻松地催促着余青青：“小丫头，你有钟羽艳相伴，应该不至于会被人群殴。” “哦对了，你师父说，没有找到隐世家族的老怪物们出手就不许回来，不然很丢他的脸。” 谢君临说这些的时候始终笑着。 乱世开局，他倒是很羡慕余青青，有那样多的人为她遮风挡雨。 余青青点了点头：“好，那这里便交给你们，我会尽快回来。” 她和钟羽艳也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离开这里，踏上一段新的旅途。 对于余青青而言，要做的事情有三个，帮助飞光重塑肉身，找到隐世家族制止冥王，以及寻找神器复活钟羽艳的妹妹。 她走的时候极快，因此也就并没有注意到谢君临手起刀落，直接就了结了苟蛇性命。 晨光破晓处，满是血腥。 第218章 寻找真相 “你走的这样突然，就没想过要和裴昭霖他们道别？” 钟羽艳有些古怪地瞥了一眼余青青。 毕竟她来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这丫头和那群人感情深厚。 而如今冥王来到安梁后，余青青说走就走也就罢了，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不仅有个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婢女，还结交了个相当粘人的阿迟少年，就连那药人对你也是相当亲近。” “再加上裴昭霖和衡须子，还有那安梁王府里的不少人，想必都很舍不得你。” 钟羽艳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音又轻又缓。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本来就是和妹妹相依为命，但是妹妹死后，钟羽艳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唯一一次和人交上朋友，还是和巫山那种心狠手辣的白眼狼，最后甚至被他算计到差点惨死，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半人半鬼的样子。 若是妹妹真的活过来，想必也认不出她了。 “害，你是不了解他们，指不定我这一走，师父他老人家就带着他们印酒开席欢欣鼓舞呢。” 余青青耸了耸肩膀。 她想装出来十分轻松愉悦的语气，然而漆黑双眸却低了下去。 不是不想道别，而是不敢道别。 余青青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到时候巫山一定会找过来报仇。 本来是跟安梁王府无关，她不想牵连到任何人。 最重要的是，有裴昭霖和寒甲军在，余青青知道他们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不可能出任何事。 因为这是她提前知道的结局。 上辈子也是这般天下大乱，三国纷争四起，只有安梁在裴昭霖率领下尚且算是夹缝之中的顶梁柱。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赌约，裴昭霖完全可以攻破京都取代裴晏端称帝，但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黑心莲偏偏要和她下三天的棋，以棋局定输赢。 “前几日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我这番计划，师父他老人家甚至已经提前嘱托好了谢君临，让他把解药带过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我要走。” 余青青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一方面为了拉拢钟羽艳，提前和衡须子炼药压制蛊毒，另一方面，又跟裴昭霖计划着如何掩人耳目，出其不意支援越国。 极短时间内，他们所有人都马不停蹄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如今冥王来到安梁，大周新皇举兵威胁裴昭霖交出兵权，越国和燕国争战不休。 这把火很快就会烧到大周。 然后便是整个天下群雄逐鹿。 “至于我的那群朋友们，虽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下次肯定还会再见的。” 余青青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弯弯笑了笑。 她从来没有把绿腰当成丫鬟，从来没有把阿迟看成心智不成熟的小屁孩，也从来没有把药人当成累赘。 在余青青眼里，他们永远都是朋友。 与其被她连累，倒不如待在安梁，远离是非之地，更何况有衡须子在的话，就算真到了万分紧急的关头，他老人家也一定会出手。 毕竟是当年京都之战，能够和冥王交手的老怪物之一。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余青青迎着凛冽的风呼吸了一口气。 抬头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相当熟练的从怀里面摸出来一个口哨。 “吁——” 只见口哨音落下不久后，便从不远处的树林里钻出来两匹高头大马。 余青青轻松翻身而上，示意了下钟羽艳。 “我们也该走了，这些是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她拍了拍马旁边的囊袋，掂量了一下重量，看样子裴昭霖往里面塞了不少金叶子。 看来黑心莲这个人还挺大方嘛。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的钱和干粮？” 钟羽艳跃上马背后，打开准备好的袋子，看了两眼便觉得有些诧异。 不仅仅是钱财干粮，甚至连通行证都准备好了。 一看就不像是一时兴起的事情，更像是早有准备。 难道说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冥王会来这里？ 但这也根本说不通。 “昨天夜里。” 余青青攥紧了手中缰绳，她这匹赤红色的马，说起来原本还是裴昭霖的坐骑。 看来他真是大方至极。 连这样的宝贝都舍得送给余青青。 “我之前不是和姐姐说过，我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余青青朝着钟羽艳笑了笑。 在决定拉拢钟羽艳的那一刻起，她也就同一时间做好了要离开安梁前往北海鬼谷的准备。 那时候裴昭霖还有些诧异来着。 也不知道黑心莲一开始生什么气，竟然连续跟余青青冷战了好几天，最后又拿着无比详细的地形图交给她。 一如当年参加宫宴的时候那样。 他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但也正是裴昭霖默默无闻准备好了所有干粮钱财，那天晚上他们喝了许多酒，想来也就是见到的最后一面。 裴昭霖说，留在这里不好吗？ 余青青摇了摇头，不是不好，反而是很好很好。 她很清楚留在安梁才是明哲保身之道，然而她并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留在安梁，而去牵连其他人。 倒不如去北海鬼谷为天下求个一线生机。 更何况如今有飞光在身边，余青青还得去帮她重塑肉身，这原本就是许久以前就答应好的事情，她虽然特别喜欢坑蒙拐骗，但是认真答应的事情，总不能食言而肥。 “我知道姐姐肯定还想问，譬如说要是你不答应跟我合作怎么办，又或者是说怎么就这般确定今日会逢大变，因为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跑路用的。” 还不等钟羽艳开口说话，余青青就已经解答了她心中疑惑。 “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是要走的。” 余青青耳边有风呼啸，周遭的树影都在倒退。 恍然有一种大梦三千不觉醒的错觉。 “就算姐姐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北海鬼谷，我也会一人前往寻找隐世家族。” 还有飞光的肉身。 “提前准备好的这些东西，也原本就是今日要用的，只不过恰巧赶上了冥王来到安梁。” 余青青想，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巧合还是天意。 像是要逼着她去北海鬼谷。 午夜梦回的时候，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要去那里寻找真相。 但是要寻找什么真相呢？ 余青青不得而知。 毕竟打从一开始见到姬玉的时候，她的世界观就已经产生了崩塌，原来她真的只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第219章 待宰羔羊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对于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余青青向来都是选择亲自去寻找答案。 但无比幸运的是，浮屠塔一战后，就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剧情捆绑的余青青，接下来的所有路都要靠着她自己摸索着走下去。 “可是如今即便冥王来到安梁，就算是有杀心，也不可能对大周和安梁动手，这是数十年前的契约。” 钟羽艳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情众人皆知，毕竟冥王本身就不是来自这三个国家，他属于北海鬼谷，强行干涉凡尘本来就是禁忌。 所以当年才会被制裁。 钟羽艳当初听说冥王或许会用三百二十八人的鲜血为献祭，来制作邪阵的时候，非常难以置信的一个最大原因就是，就算这种阵法成功了，冥王也压根就不能对大周使用。 否则的话触发契约，他只会死的比谁都快。 恐怕到时候邪阵还没完全开启，冥王就会被契约彻底反噬死亡。 “你此前说想要出发去北海鬼谷寻找隐世家族，请他们出手彻底杀了冥王，先不说到底能不能成功，就说其实你并没有这种必要。” 完全就是杞人忧天的事情。 而冥王就算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他根本就抗衡不了无数大军。 也不可以像当年那样号令燕国大军和大周交战，因为数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早就已经明令禁止燕国主动出兵。 所以这么些年来，燕国的势力才会渐渐衰弱，根本就无法主动出兵扩张领土，否则的话就会在天谴作用下毁掉国运。 钟羽艳叹了口气：“虽说是杞人忧天，但你要提前未雨绸缪倒也是能理解。” “只不过依我看来，你不如待在安梁更为稳妥。” 很难想象她究竟是为什么要以身涉险。 所有人都知道北海鬼谷是一个几乎有去无回的地方，从前有许多人都想一探究竟，结果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至今都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 对于钟羽艳来说，她当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只要是为了妹妹，哪怕是有复活的一线生机，钟羽艳也绝对不会放弃。 如果说此前只是想着为妹妹收去完整骸骨的话，那么现在有一个能够复活亲人的机会放在眼前，钟羽艳自然是要紧紧抓住。 “所以我猜，你应该也是和我一样，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 钟羽艳说完这话以后，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有些话与其追根究底，不如点到即止。 她们从前原本就是敌人，如今虽然说是合作，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短短认识了半个多月而已。 “余青青，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是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要寻找神器，我现在也并不在意所谓的天下纷争，那些都与我无关。” 在钟羽艳心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无比虚伪厌恶。 踏上必死之路，对她而言是最好的解脱。 但是余青青不一样，她还年轻是花一样的年纪，这样漂亮惊艳的少女，合该去逍遥自在人间才是。 她还有许许多多爱她的人，而不是像钟羽艳一样孤家寡人。 这样的少女，不该死在北海鬼谷。 钟羽艳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像往常一样骂她蠢货。 “小王八蛋，所以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轻易跟我扯上关系，也不要再跟我走的如此亲近，否则的话，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也知道我是个冷漠绝情的恶女。” 她本来是想用激将法，结果说到最后，还是下意识语气很恶劣地吓唬余青青。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最好都躲在我身后，要不然到时候你死了，我连神器的下落都找不到，那我可就真的会将你挫骨扬灰。” 钟羽艳嗓音很是冷漠，她手中缰绳攥得很紧。 “起码在我找到神器之前，你不能死。” 简而言之，钟羽艳死之前，余青青都得好好活着。 钟羽艳说完这些话以后，许久都没有说过话的飞光，此时忽然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这女人说的对，你实在是太菜了，像你这般实力到了北海鬼谷以后，指不定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 飞光冷不丁开口说话，她本来已经苏醒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说话。 观察了这么久，她发现绷带女似乎也并没有那样讨厌了。 毕竟钟羽艳这女人，虽然开口闭口都是杀人，但实际上一边说着最歹毒的话，一边又叫余青青别死了。 真是相当矛盾。 “到时候我会指引你们两个隐匿气息，否则的话不单单是你，恐怕钟羽艳到了鬼谷都会被人轻而易举猎杀。” 飞光嗓音还是懒洋洋的，但是不知怎的，却让人听出了一股极为冰冷的意味。 就像是她极为厌恶鬼谷那个地方。 “什么意思，大家不是都说北海鬼谷有隐世家族的人吗？怎么会随便猎杀他人。” 余青青愣了下，她向来都以为北海鬼谷是一个极为神秘的桃花源，所有人都应当是安居乐业才对。 毕竟当初京都战役惨烈，还是鬼谷的人出手相救。 看起来不像是滥杀无辜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阴暗面，这点你不是比我还清楚。” 飞光翻了个白眼，又很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下。 毕竟接下来就是生死攸关的地方，还关系到她究竟能不能重塑肉身。 余青青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虽然有隐世家族没错，但是那地方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各家族门派林立，高手层出不穷，许多人都妄想着逃出鬼谷，就如同冥王一样。” 说到这里，飞光讽刺地笑了起来。 “可实际上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杀戮，尔虞我诈。” 余青青听到这里已经是更加一头雾水。 因为飞光用了逃这个字。 先前就已经听她说过，北海鬼谷里的人都是极为强大的高手，那所谓的隐世家族甚至只是轻松就化解了京都之战，可见手段实力之强悍，让人心生畏惧。 但是这样强者辈出的地方，究竟为什么要逃出鬼谷？ “而你们这群来自外界的人呢，被鬼谷的人称为羔羊，字面意思上来说，就是任人宰杀。” 飞光顿了顿：“所以你们切记，到了鬼谷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隐藏身份。” 第220章 寻找故人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哪怕是装傻充愣，也千万不要说自己来自外界。” 飞光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嗓音像是冰块一样冷。 “昔年燕国就送了不少使者前往北海鬼谷，想要为他们陛下寻求长生不老的仙丹灵药，你可知道那些使者为什么全部都没了踪影？” 余青青摇了摇头。 她此前也是听说过这件事，其实不仅仅是燕国，就连大周和越国甚至是不少南蛮之地，都试图想要前往北海鬼谷寻找仙人。 自从当年横空出世一个冥王以后，众人才知道有北海鬼谷的存在，不仅如此，他那身极为诡异的阵法和身手，但是让无数人坚信他就是传说中的修士，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仙。 但是京都一战以后，真正的隐世家族出手，众人才发现就连冥王这般厉害至极的人物，放在鬼谷也不过是被人轻松碾压的存在。 由此可见鬼谷有多强悍。 后续便是冥王放出消息，说是北海鬼谷可以寻求长生不老药，此后各国都派了无数人前往，结果全部都下落不明。 “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些蠢货即便是误打误撞进了北海鬼谷，却不知道隐藏身份，上来便嚷嚷着是某国使者，要寻求长生不老药。” 飞光说到这里的时候嗤笑了一声。 如果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冥王恐怕早就服了下去，怎么可能会放出消息让别人去找。 更何况他就是从鬼谷逃出去的。 “我之前跟你说过，鬼谷会对来到那里的外界之人大开杀戒，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便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只有拿外界人的鲜血为祭，才能召唤出邪神帮助他们逃出鬼谷。” 但是鬼谷那种极为隐秘的地方，别说是向来就人烟稀少，很少有外界人会进去，就算是因为冥王的原因，导致后续有大波人想要进入鬼谷，但是真正摸进去的少之又少。 所以也就导致狼多肉少的情况。 如果余青青和钟羽艳进入鬼谷，毫无疑问就会是他们眼中最肥美的羔羊。 “至于这第二个原因。” 飞光停顿了一下。 “我之所以会说能够真正前往北海鬼谷的人少之又少，就是因为入口处极其凶险，常人很难通过。” 她想起来自己当初死里逃生的时候，就是差点葬身在那里。 “就算是有冥王绘制的地形图传出来，能够找到入口，但是一路上艰难险阻数不胜数，去除掉劫匪这些因素，最重要的就是入口有神兽镇压。” 即便是强大如飞光，也根本不敢跟那种怪物硬碰硬。 “所以许多人都会葬身送命，对于你们来说，如果侥幸没有碰到神兽，顺利进去了自然是万事大吉。” “但是一旦遇到了那种怪物，除了逃命别无他法，千万不能硬碰硬，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飞光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担心。 她自然也是想到过这里。 如果没有遇到那种怪物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一旦遇到的话，可以说会是九死一生。 她们此行本来就是逆天而为。 钟羽艳想要强行复活妹妹，余青青要按照契约帮助飞光重塑肉身。 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余青青有点不敢置信：“等等……什么邪神什么献祭……？” 还有镇压神兽这种东西，一听就是演的吧，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本来先前自己能够重生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人惊骇，后面她甚至还遇到了创造出这个世界的原作者姬玉，如果说这些事情已经让人觉得足够魔幻，那么眼前这些词汇更是让人震惊。 余青青甚至还没缓过来。 她安慰自己，应该都是假的，毕竟冥王那个人向来诡计多端，特别喜欢用这种假消息骗人。 至于鬼谷里的人，可能也像是普通人一样，同样会被谣言迷惑。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仙。 姬玉也很明确地说过，她创造出来的这个话本子，原本的故事背景就是架空世界。 等等。 余青青忽然又愣了一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当初在姬玉话本子里的的确确在大纲里看到了一段剧情，说的是大结局世界即将崩塌的时候，有鬼谷之人出手相助，专门负责修补世界。 那时候姬玉还特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这些不过是雏形而已，甚至都没想好怎么写，所以话本子这里也就没有完全体现出来。 飞光啧了一声道：“所谓的邪神和献祭当然是假的。” 余青青闻言松了口气。 但是还没等到她彻底放松下来，就听见飞光猛不丁又来了句重击。 “不过许久以前倒确实存在天梯，据说可以窥探到其他世界，触发机缘者可以直接离开鬼谷。” 只是后来天梯忽然就消失不见，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鬼谷。 也因此关于邪神和献祭的谣言越传越广，甚至所有人都觉得冥王之所以能够逃离鬼谷，就是因为用了那种法子。 余青青：“……哈？” 余青青大脑已经完全运转不过来。 大量的信息一股脑涌进来，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等到了鬼谷你们就知道了。” 飞光知道有许多东西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眼前能做到的就是叫她们暂时保住性命混进去再说。 “顺着裴昭霖给你的地形图，约摸再过三天就能抵达入口，到时候我会帮助你们进去，不过我再说一遍，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你们的身份，能戴上人皮面具也最好。”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鬼谷远远要比这片大陆恐怖的多。 “……前辈，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余青青世界观早就被颠覆了个遍，但她向来是遇到危急的情况越是冷静。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就算真的是有所谓的妖魔鬼怪，她也得去一趟。 “你把鬼谷描述得这样可怕，说明那里确实危机四伏，起码来说像我和钟羽艳进去以后都得伪装身份先活下来。” “如果说活下来都困难的话，那我要如何去帮你寻找尸体重塑肉身？” 余青青眉头紧皱。 她倒不是想要半途而废，而是一直躲躲藏藏肯定不是个办法。 而且修为这种东西都已经是天壤之别，说明想要强行靠武力也是行不通的。 最重要的是飞光看起来一副对鬼谷了如指掌的样子，好像是曾经在鬼谷生活过，而且她实力确实强悍，如今不过是精神体而已，就已经完全可以吊打许多强者。 但是就连飞光都死在了那种地方，由此可见凶险无比。 “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你们只需要找到一个人就行。” 飞光已经许多年不曾回到那个鬼地方，即便她万分痛恨北海鬼谷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里确实是她生长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旧友应当也还活着。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方向，去找我的一个故人，他会帮你们的。” 余青青微微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不远处，很快就要驾舟前往西海，按照地形图来看，没几天的功夫就会到达入口处。 而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仿佛也越来越清晰，不断告诉她要去寻找答案。 活着总要有个盼头。 余青青想要知道她爹娘当年究竟在鬼谷发生了什么，去走一走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看看他们曾经看过的世界。 第221章 御兽青年 四天后。 身后是波澜壮阔的海域，而眼前是大片大片极为茂密的参天树林，无数巨树像是巨人一样形成遮天蔽日之景。 余青青和钟羽艳终于来到了入口处。 但是这里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其他人，甚至还有不少人是来自西域外邦的。 此刻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着要怎么走进这里。 “早就听说过这怪木林乱象丛生，许多人都在这里丧命，甚至连具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毕竟这里面地形错综复杂，地图到了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也就只能靠我们自己摸索着往前走。” “像这等茂密树林里，绝对藏着不少凶猛野兽，我们务必要小心行事。” “瞧你们几个那副怂包模样，果然不愧是越国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生出来的人。” “什么所谓的怪木林凶象，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老子打小就从山里长大，这种森林完全就不在话下！” “小子你休要口出狂言，这里本来就死了无数人，奉劝你还是小心行事，否则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人何必要管这种乡野山村来的粗鄙之人，他要是死了就死了，只要别拖累我们就行。” “你说谁是乡野山村来的粗鄙之人！！！” “呵呵，我说的就是你，一看就是来自南蛮之地。” “……” 结果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场面突然混乱起来，有两拨人直接就大打出手。 余青青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是钟羽艳却一反常态指了指中间被围殴的那个青年，正是刚才口出狂言，结果被人家骂作是乡野村夫的男人。 “那个家伙有些古怪，我曾经听说过他，来自南凉西山，据说是有一身能够驯服野兽的本领。” 钟羽艳一边说着，一边打量那个男人。 “我刚才看了一眼，他刚才吹了声口哨以后，周遭的那些虫鸣鸟叫忽然便消失不见了。” “也许他会对我们大有用处。” 在赶路的这几天里，余青青已经将飞光所说关于北海鬼谷的事情，全部仔仔细细告诉了钟羽艳。 所以这会两人都很清楚这怪木林里，极有可能真的存在镇压神兽这种怪物。 如果没有遇到还好，但是遇到了就是九死一生。 余青青福至心灵：“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能力，去规避那传说中的野兽？” “不错。” 钟羽艳抬头看了一眼那树木蓊郁的丛林，若是真的进去，没有地形图的话，恐怕真的会迷失方向。 但是有了熟悉山脉的人以后就不一样，起码能够借助他的经验摸索着走出怪木林。 而在钟羽艳说完这话以后，只见原本还在群殴乱斗的人群里，忽然就传出了阵阵喊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脚！！！”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是蛇，好多蛇！！” “不止是蛇，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你们呢。” “……” 说最后一句话的男人，擦了擦唇角的鲜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余青青注意到，他发梢处有一抹极为纯粹的蓝，像是被宝石浸染过的颜色。 这是南凉西山贵族的标志。 “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轻易招惹小爷我。” 蓝发青年呸地一声吐出来了口中鲜血，随后又吹了一下他手中白色骨头做成的哨子。 这下子的声音极为清脆嘹亮，像是在召唤某种东西。 余青青抱着双臂遥遥看了眼不远处的丛林，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出来一只皮毛油光闪亮的豹子。 那白晴豹目露凶光，不过是片刻功夫便已经接近众人，随着一声吼叫，猛地便朝着那些欺负蓝发青年的人扑过去。 一时之间场面再次混乱，不少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救命啊有猎豹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 “那小子是怪物！他竟然能够控制野兽！” “快看，他直接骑在了那猎豹身上！！” 所有人都被吓得肝胆俱烈，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十分野蛮无理的小子，竟然直接就把这种野兽当成了坐骑。 钟羽艳看了眼余青青：“刚才你怎么不出手？” 如果要选择拉拢青年的话，刚才他被围殴的时候，这是最好的机会。 钟羽艳如今已经是被通缉的对象，她现在穿着密不透风的黑色袍子，甚至还戴上了斗笠和人皮面具，就是为了以防被别人认出来。 这几天，即便是来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冥王的通缉令也随处可闻，甚至她的头颅价值千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钟羽艳向来很少出手。 “因为还没到时候。” 余青青百无聊赖地看着那青年，随后又微微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块。 “那后面有弓箭手。” 如果猜得没错，待会这青年就该体验到什么叫一箭穿心的滋味。 救人嘛，自然是要在他快死了的时候出手，才会被人牢牢记在心中。 余青青话音刚落，空中就有破空之音。 “咻咻咻——” 数支带着金色箭镞的长箭扑面而来。 第222章 神情晦暗 “你眼神倒是不错。” 钟羽艳顺着余青青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石块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埋伏起了一批弓箭手。 而且那些弓箭手极为擅长隐藏气息，即便是警惕如钟羽艳，刚才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按理来说蓝发男人应当也是对气味最为警惕，但他也直到数箭齐发的关头，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竟然暗算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昱眼看着那些锐利无比的长箭即将射在面门的刹那间，急急忙忙翻身往后退，然而已经太迟了。 “现在是不是该你出手了？” 钟羽艳居高临下瞥了一眼那青年，就算他现在能够一时闪躲，但是很快也会位于下风。 而且他本来就不擅长远战，就算能逃得了一时，不需要片刻的功夫，就会被人擒住。 如果她看的没错的话，那些金色箭镞上涂满了可以令人丧命的毒药。 因为那标志性长箭正是来自于越国，他们向来是习惯于作战之时涂满毒药。 钟羽艳嗓音轻飘飘道：“要是现在不去的话，他可能会被射成筛子了呢。” 在那些长箭落下的瞬间，蓝发男人即便是闪躲得再为及时，但是也难免受了擦伤。 此刻右臂鲜血淋漓，如果再偏差一点的话，就会被直接射入心脏当场毙命。 “现在还不着急。” “我说过起码要等到他性命垂危之际出手相救，他才能对我们颇为感恩嘛。” 余青青给钟羽艳递过去一把瓜子，随后她就吧嗒吧嗒蹲在石头上嗑瓜子。 “放心吧，他还没那么容易死。” 她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这个蓝发男人，他手中的骨头哨子十分有趣，不仅能够直接召唤出丛林之中的陌生野兽，甚至能够让周遭环境都变得无比静谧，连带着虫鸣声都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那男人躲闪之间身手尤其灵活，甚至像余青青这样极为擅长轻功的人，都觉得在他面前也许会甘拜下风。 他不擅长远战没错，但是逃跑的功夫倒是一流。 毕竟是从深山里混了多年，但让余青青无比意外的是，很难想象他居然是来自南凉西山的贵族，按理来说那群皇室贵胄，大多数都是奢靡浮华不食人间烟火才是。 果然就在余青青说完这句话以后，那蓝发男人瞬间就弹跳而起，猛地冲杀到最前方，随着他动作极快之间，手中的短刀也随之出鞘。 噗嗤—— 不过是刹那之前，先前与他咒骂的十余人里，就已经死了三人。 “你这乡野村夫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然连大周皇室都敢招惹，陛下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快住手！我们可是奉天子之命前来北海鬼谷，若是你杀了我们，你们南凉西山这种野蛮之地一定会被即刻出兵！” “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不要跟这野蛮之人讲道理，你们还不赶紧动手杀了他！” “……” 余青青听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致。 哟，倒是没想到新皇刚上任，就会立刻派人前往北海鬼谷，派的还都是一群没长脑子的纨绔子弟。 “先前的四皇子篡位以后，先是清扫了端王府，后续又设计让将军府和天师府内斗。” 钟羽艳有一搭没一搭学着余青青开始嗑瓜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余青青却总觉得这瓜子壳都被钟羽艳吐出来一种特别雍容华贵的感觉，好像这瓜子也无比金贵。 但是到了她这里，嗑瓜子就像仓鼠一样吧嗒吧嗒。 “据说除了借助四皇子的母妃势力以外，其中还有一个妃子为她出谋划策，听说从前还是来自将军府的庶女，叫什么柳映玉。” 钟羽艳看到余青青嗑瓜子的模样，忽然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此番要派人来北海鬼谷，便也是那柳映玉的主意。” 可惜这点子虽然不错，但是奈何找的人都十分没脑子。 余青青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以后愣了一下。 柳映玉。 她琢磨了下，可不就是从前在京都商铺跟踪她的那个穿越女。 余青青还误打误撞知道了她拥有一个名叫系统的东西。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当初穿越女的目标是要成为位高权重的皇后。 然后怎么来着？ 哦对，系统还让穿越女杀了余青青，美其名曰是要让她成为真正的女主。 没有想到时隔数日以后，穿越女还真的随着新皇进了后宫，甚至从将军府不收宠的庶女之身，摇身一变成为了贵妃。 “这些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没想到她竟然也会让新皇派人来北海鬼谷，该不会也是为了求仙问药吧。” 余青青自从火烧商铺以后，几乎是带着巫山便逃往安梁，期间遇到不少事情，后续巫山走火入魔恢复记忆以后，余青青更是跟他大打出手差点被弄死。 等到事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便是履行承诺，和衡须子一起为裴昭霖医治双腿。 再然后便是遇到钟羽艳和十刹鬼，而如今甚至连冥王都亲自来到了安梁。 她这边仿佛一刻都不曾停歇过，几乎都是九死一生大逃亡，没想到穿越女那里已经是混的风生水起。 余青青向来秉持着人不犯我不犯人的原则，当然人若犯我，那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个时候发现穿越女的时候，她十分抗拒系统的命令去执行所谓的诛杀女主计划，所以余青青也就没有对她出手。 今时今日倒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心境了。 “四皇子虽然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但也不至于迷信所谓的长生不老，而且他还年轻，估摸着怎么也还想不到身后事。” 余青青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正在厮杀的人群。 而且穿越女也根本没有必要向天子提出来这种建议，且不说相不相信，如果真的说出来恐怕会得罪太后，毕竟众人皆知那太后最为厌恶的就是长生不老求仙问药之道。 “当然不是关于长生不老药。” 钟羽艳摇了摇头。 “据说也是为了去鬼谷寻找神器，有了这东西以后就能一统天下，谁人都不能与之争锋。” 她掌握的信息有限，大抵也就只能知道这些。 但是关于那柳映玉究竟是如何说服天子，并且派人前往的就不得而知。 “剩下的我就只知道柳映玉其人最近很是受宠，不过这后宫错综复杂，比她有权有利的女子多的是，但是都没有人像她这样受宠。” 后宫向来不得干涉朝政，关于所谓的神器传言，本来就是无比虚无缥缈的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惹人笑谈而已。 但是新皇确确实实派人前来，说明倒是对她颇为宠爱。 “这倒不见得。” 余青青闻言神情晦暗不明。 第223章 惊心动魄 如果真的是十分宠爱相信枕边人，就不会派这十余人前往，毕竟如果相信真的有神器，那就该是事关重大的要紧事，按照天子的心思，怎么可能只派这么几个人过来。 “喏，你瞧，派过来的这么些人，甚至连那单枪匹马的蓝发男人都打不过。” 活脱脱一副送人头的感觉。 钟羽艳看了眼瞬间了然。 确实，派过来的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一看就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余青青对于穿越女的事情倒是放在了身上。 毕竟她身上有那所谓的系统在，甚至能够知道这世界不过是话本子，而余青青就是女主的事情。 区别在于，穿越女并不知道，浮屠塔坍塌以后，这个世界就已经彻底不再受剧情控制。 因为姬玉笔下的故事，已经就此结束。 余青青很好奇系统为什么偏偏要穿越女重新做女主，甚至还非得去攻略所谓的大人物。 在她看来，女子若是只能依附男子，那么不管攻略多少人，只需要上位者的一个命令，她就能说死就死。 与其杀了余青青做虐文女主，还不如去杀了那所谓的天子和世家们称帝，哪怕是做个幕后摄政王也是极好的。 与此同时，蓝发男人那边终于已经出现了即将逆转的趋势。 本来一开始蓝发男人操控无数毒虫野兽攻击的时候，还颇为威风凛凛，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快男人便体力不支开始吐血。 “你们……你们竟然还下了毒……” 沈昱说完这话以后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他数十年来都生长于深山野林之中，师父也常常教导他礼义廉耻君子之风。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被称为礼仪之都的大周，竟然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 “有本事就跟小爷单挑决一死战！” “你们这样实在是……实在是小人行径……！” 他半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流出黑色的血。 整张脸也愈发惨白起来，而被他召唤而来的那些毒虫蛇蚁，像是能够感受到沈昱状态一样，没一会的功夫就逐渐退去。 该死，如果再继续强撑着动用内息控制这些野兽毒物的话，他恐怕只会血流得更快。 然而其他人听了他这番话却是讽笑不止。 “小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如果是小人，那你这怪物就是猪狗不如的烂人！” “就是，像你这样旁门左道的怪物，竟然能够让毒虫猛兽攻击我们，实在是丧心病狂！” “我们这叫替天行道诛杀妖孽！” “你现在动得越快就会死得越快，实话告诉你，那长箭之上的毒素猛烈无比，只需要片刻功夫你就会肝肠寸断而死。” “要是现在你愿意乖乖从老子的胯下钻过去，并且叫一声爷爷的话，那我姑且能够大发慈悲将解药送给你。” “李爷真是心软善良，这小子可是杀了我们七八个人，此仇不报非君子，要是我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 “……” 虽然个个嚷嚷着要将蓝发男人千刀万剐，然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余青青看了眼，他们这是相当忌惮那青年来着，恐怕就等着他彻底毒发，没有行动能力以后再动手。 随着哄笑声四起，剩下的那几个人手中长剑扬起，准备随时了结蓝发男。 “呸，小爷宁愿站着死，也绝对不跪着生！”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只见他硬生生咬着牙忍过巨大痛苦，然后强行拿刀准备做最后的攻击。 而为首被人称为李爷的男人，此时也慌不择乱大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放箭！放箭！” 他一边说着一边跑的比谁都快。 而不远处的弓箭手得到命令以后，也是瞬间就拉紧了弓弦，只需要片刻就能让蓝发男人丧命。 “这次我倒要看看究竟还有什么野兽能救你！” 他狞笑着看向蓝发男人，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而沈昱也确实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此刻就算没有不远处的那些长箭，只需要这些人手起刀落，他就会立刻毙命。 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淋漓，五脏六腑也是火烧一样痛。 他很想支撑起来身体强行战斗，但是在毒素的作用下，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头痛欲裂。 很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 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若是死了，以后哪怕是变成鬼，也必定向你们索命。” 沈昱不甘心地看向这些人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将他们深深印在脑海中。 “放箭放箭放箭！！！” 所有人都等着他万箭穿心。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那巨石后的弓箭手猛地“啊”了一声，这声音极为短促，他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死死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己脖颈处鲜血喷溅而出。 钟羽艳动手的时候向来干脆利落。 于是众人便看见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色衣服包裹，甚至还带着斗笠的神秘女人，轻轻松松就杀掉了巨石后的弓箭手。 不仅如此，就在长剑即将落下的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又凭空出现了另外一个少女。 “诶，做鬼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活着好好报仇。” 余青青脸上戴着丑了吧唧的恶鬼面具，是十分喜庆的大红色。 她言语之间，长箭出鞘。 沈昱愣愣地看向少女，她逆着光看不太清容貌，只能依稀看见一个极为单薄瘦削的身影。 嗓音像玉石漱雪般好听。 随后便是一抹惊心动魄的红。 鲜血四处喷溅，所有人都像是看见了恶鬼一样，猛地往后退。 只见顷刻之间，原本还嚣张无比打算动手的那四个人，全部都身首异处。 少女的衣裙却不沾半点血腥。 “起来吧，我救你。” 余青青朝他伸出手去。 说是要拉人，实际上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将青年拽了起来，顺带还直接往他嘴巴里塞了一粒药。 那李爷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功夫，忽然就看见了余青青手中拿着的药瓶还有一个极为精美的钱袋子。 “等等，那不是我的东西吗？” 余青青朝他甜甜一笑：“我也是小人。” 随后转身就进入了密林深处，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李爷手指颤抖着，正要去跟这几个乌龟王八蛋算账，结果身后猛不丁就出现了另外一个冰冷的嗓音。 “你不该用手指着她。” 钟羽艳最为厌恶臭男人，尤其是这种丑而不自知的男人。 “所以你还是死一死好了。” 话毕，她相当干脆利落地手起刀落。 第224章 密林活物 “你们……是谁……？” 朦朦胧胧之中，沈昱依稀看见了少女脸上的那副恶鬼面具，青面獠牙很是骇人的样子。 她看上去年纪并不是很大，嗓音清脆悦耳，整个人的身形也是极为单薄。 然而正是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轻轻松松就将他打横背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沈昱头脑一阵发昏，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就直接晕死过去。 沈昱：？？？？ 不是，这粉衣娇嫩少女，竟然直接就将他这么个壮汉扛在了肩上？？？ 非但如此，沈昱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迷迷糊糊似乎是听见了那少女很不耐烦地说了句什么。 尽管沈昱不断强行支撑着大脑想要清醒，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素的作用，还是因为少女给他喂下来的解药，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被人背在身后颠三倒四，让他直接再没有半分力气。 沈昱生平头一次被这么个少女打横背起来。 而且这个姿势还相当粗鲁，跟他从前一拳打死头野猪以后，兴高采烈背着猪肉回家一模一样。 他总觉得自己跟块猪肉没有任何差别。 “好累，为什么男人会重得跟猪一样，这不是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应该承担的重量。” 余青青实在是忍不了了。 她进入密林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就将男人“砰”地一下丢在了地上，似乎半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就此死亡。 毕竟这蓝发男人服下解药以后，就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力，只不过先前体外伤过多，跟人家围殴以后体力不支，所以才会晕死过去。 不仅如此，余青青猜测，光是他动用那个可以御兽的骨哨，恐怕就要花费很多精力。 “你还真是对他颇为友善。” 钟羽艳向来对男的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就跟小白脸一样的长相，让她简直十分倒胃口。 “如果是我的话，别说是背着他了，能够大发慈悲将他拖回来，都算是他的福气。” 钟羽艳翻了个白眼。 她很少触碰男人。 即便是此前效忠于冥王，暗影里也大部分都是男人的情况下，钟羽艳也从来不会主动触碰他们。 所有人也都将她视为怪物。 余青青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节省时间，要是再晚一点的话，恐怕很快外面就会涨潮淹没云阶。” 她已经观察了很久，她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在外面逗留，此前许多人都已经进入密林，恐怕就是因为不得不进去。 如今外面那群人，就算是还活着剩了口气，但是恐怕现在也被潮汐卷入了海浪之中。 这里就像是要逼着他们进来一样。 “希望这小子不会浪费我一路将他背到这里的功夫。” 余青青捏捏肩膀活动了下手腕，随后又从包袱里面拿出裴昭霖给她新换的一副针灸。 虽然说这男人已经服下了解药不错，但是现在外伤未愈，再加上这里天气气候恶劣，很容易就会伤口感染，严重的话可能会高烧不治身亡。 说完这话以后，余青青就轻车熟路地拿出银针扎在男人穴位上。 “姐姐，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注意下周围环境了。” 本来这些伤对于她来说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是自从进入密林以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青青总觉得有一种被盯上的阴森感。 这种感觉从踏进密林的第一步，到现在都挥之不去。 “我总觉得这附近可能会有些东西藏着。” 余青青一边说着一边施针，然后又将衡须子给她准备的疗伤外药涂抹在了男人身上。 做这些的时候，她也是相当熟练地就将人家上衣扒了下来，然后就看见不仅仅是手臂上，就连胸膛都到处是血迹。 这蓝发男人看起来小白脸一样，倒是没想到挺能忍，这样的痛苦都一声不吭，甚至还能跟那群人打了不少来回。 “不是错觉。” 钟羽艳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 “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连我都能够感受到那股极为阴冷的感觉，总像是被人盯着。” 然而钟羽艳也就堪堪转了个头的功夫，就看见那男人衣服忽然之前就被撕开，她愣了一下，随后就猝不及防转过身去。 “余青青……你就算是再喜欢这小白脸，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脱人家衣服。” 钟羽艳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她干脆眼不见心为静，直接背对着这俩人。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这男人宽阔壮实的胸肌。 难怪是从深山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所以就连身材也比寻常人要壮实，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张人畜无害小白脸底下，居然会有如此夸张的肌肉。 余青青：“……哈？” 余青青觉得她就算再怎么无耻不要脸，也不应当在钟羽艳心里边有这么饥不择食吧。 而且这人也压根就不是她的菜。 “我对天发誓，纯粹就是想给他疗伤而已，姐姐你是没看见，他胸前那些伤口纵横交错……” 余青青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钟羽艳已经提剑去了不远处。 “你先在这里替他包扎伤口，我总觉得前面有点不对劲，我先去守着，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别管这小子，直接跑就行。” 钟羽艳也是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杀气，这种气息很明显是来自同类而不是野兽。 她漆黑双眸紧紧地扫视周围，心中不敢有丝毫放松。 毕竟之前早就听说过这里死伤无数，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而且飞光也说过，这里面甚至还藏着传闻中凶残无比的野兽出没其中。 最为关键的是，各国势力盘根错节，恐怕都不会容忍有其他人要先去往鬼谷，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无数刺客。 “好。” 余青青也没有丝毫犹豫，全神贯注开始进行最后的处理。 这里不过只是密林边缘而已，就已经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更不要说一旦进入到深处，将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前辈，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余青青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飞光。 自从前两次她指点过余青青关于北海鬼谷的事情以后，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青青总觉得飞光最近陷入昏睡的状态已经越来越频繁，但是明明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休养生息。 “当然来过，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对这里了如指掌。” 飞光嗓音懒洋洋的，就像是刚起床一样慵懒。 她最近已经越来越虚弱，如果再不快点找到肉身的话，恐怕又会再次陷入极度沉睡。 只有快点到达北海鬼谷，她才能迅速恢复，因为那里的灵气远远要比世俗浓郁得多。 “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没有任何危险，不过我刚才帮你们看了一下，不远处倒是有几个不速之客，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即便是有人过来挑衅，钟羽艳也能轻松帮你解决。” 飞光没有肉身，所以无法感知到周围环境的状况。 但是靠着精神力能够捕捉到一些活人气息。 自从来到密林以后，飞光就越来越迫不及待回到鬼谷。 然而现在必须得隐忍蛰伏韬光养晦，要不然的话还没有办法帮助这两个丫头顺利帮她重塑肉身，光是鬼谷里的那些怪物就足够让她们心惊胆战。 “所以你现在就聚精会神救活这男人就好，钟羽艳有一点说的很对，像他这样天生对野兽感知灵敏的人，对你们会大有用处。” 飞光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奇才，竟然能够直接号令万兽毒虫，甚至体格也无比壮硕，经历了那样惨不忍睹的围杀以后，能够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要是能够借助他对野兽的直觉探测，到时候就能避开极为危险的地方。 “虽然我来过这里没错，但是密林里面地形错综复杂，最重要的是，这密林并不是死的。” 打从她们来到这里以后，飞光就警惕至极地帮她们看着周围所有环境。 她当初就是九死一生才从这里逃出去，只有过了这一关，才能顺利到达鬼谷。 到时候有她的帮助，再找到从前的那位故人，余青青她们就会顺利不少。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通过密林。 余青青闻言愣住了：“什么叫并不是死的？” 密林这种东西，按理来说应该要用茂密旺盛之类的词语形容，倒是很少有人用“死”来描述。 让人觉得颇为奇怪。 然而飞光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余青青警惕万分。 “意思就是，这密林是活物。” 第225章 遇食人屋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种极为古怪的植物虽然长在地底之中，平时看上去也和周遭树木别无二致，但是每到天黑以后，它的根茎就会在地下移动。” “不仅如此，在这种植物的周围往往都有极为古怪的住宅，这住宅被称为食人屋，但凡进去都会死。” 飞光所说的这些都是传闻里的东西。 余青青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相当耳熟。 毕竟这些传闻，她小时候不听话爬到树上玩的时候，阿娘就总是拿这些传闻吓唬她。 说是那些数木不仅会移动，甚至还会吃小孩儿。 “我以为这些都是吓唬人的。” 余青青眉头紧皱，她将男人身上的纱布系了个结，最后将他脑袋上穴位里的银针全部取了下来。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苏醒。 而此时此刻最为要紧的是，余青青从来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密林居然是活物。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树木，就是那些会移动的怪木吗？” 余青青拖着男人远离了这些巨树。 然而放眼望去，这里都是一望无际的密林，到了天黑之际，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全是。” 飞光按照记忆里的印象，将相关细节描述出来。 “一般来说那种会移动的怪木，周身都会被藤蔓缠绕，手树干之上也会有赤红如血的小洞。”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如何绘制出密林的完整地形图，等到天黑以后，一旦怪木移动起来，就会让人迷失方向，再加上里面也猛兽毒虫众多，所以很难走出来。” 但是说白了，这些怪木虽然会移动，可是并没有任何攻击性。 所以飞光要着重强调的就是那极为罕见的食人屋。 “这些会移动的树木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等到黎明之际你们再根据日升日落方位等等去找寻方向即可。” “最主要的是那食人屋，它通常也会跟随怪木一起移动，而且拥有能够吞噬生命的能力，所以一旦被它，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余青青：“……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说过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 那也就不应该有妖怪啊啊啊啊啊！！ 她就算经历过了重生之事，也实在是难以接受会有这种恐怖的东西存在。 “本来就没有神仙妖怪，这些东西不过都是吸收了鬼谷溢出的灵气以后，异变了而已。” 飞光倒是觉得见怪不怪，甚至觉得余青青有点大题小做。 “毕竟你都已经死过一回了，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觉得害怕。” “而且怎么说，普通人恐怕更难接受的是你能重生这件事。” 飞光对这件事是知根知底的。 倒是余青青像是被蒙在鼓里的，甚至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飞光怎么会知道她重生这件事。 “不过别担心，虽然你这丫头平时运气不咋地，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到没到那种程度，还能遇到那种食人屋。” 飞光一边说一边安慰余青青。 毕竟就连她活了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食人屋。 “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下来，静静地等待黎明之际，直接赶路就行。” 飞光算了一下，如果能够借助那蓝发男人的能力，避开周遭的野兽，然后再经过她的指导，应该不出五天就能走出密林。 “遇到食人屋的概率，也不过万分之一而已。” 余青青闻言终于算是放下心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肯定是不可能会遇到的。 毕竟她应当不至于会倒霉成这个样子。 然而余青青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件事，那就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等等，那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屋子？” 余青青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她下意识觉得不妙，想要直接让钟羽艳赶紧过来跑路。 然而她转头喊人的功夫，忽然就看见那屋子离她靠近了几步。 余青青：“……” 第226章 睁眼瞎话 “前辈，你不要告诉我，那玩意儿就是食人屋。” 余青青往后退了两步。 她攥紧掌心死死望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小木屋，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屋子是什么时候移动的。 飞光：“……” 飞光整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知道运气这种东西完全是看命，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余青青居然真的就会这么倒霉。 “我都不知道说你倒霉还是走运。” 飞光也是头一次遇到食人屋。 这种诡异的木屋，哪怕是北海鬼谷的那几个老怪物来了，也只能逃跑为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它。 “说你倒霉吧，这万分之一的概率，居然真的被你给碰上了，早知道有这样的运气，你当初确实应该在赌坊里面多赌几把，没准儿早就腰缠万贯。” 飞光神情复杂。 要知道这里可是密林边缘，甚至还没有走到核心地带，就已经遇到了食人屋，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但要是说你走运吧，你也确实挺走运。” “这食人屋虽然也会跟着移动不错，但是眼下是密林边缘地带，它不可能停留太久，按照常理会自行前往密林深处。” 飞光有些古怪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木屋。 很难想象它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为重要的是，现在还不是深夜，所以它就算能够移动，速度也是相当缓慢，就算要将你吞噬掉，估计也压根追不上你。” 只有夜幕降临的时候，密林中的这些变异怪木和食人屋的速度才会变得相当惊人。 “那就好。” 余青青说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浑身上下的紧张感还没有褪去，刚才不过是转个头的功夫，就看见那小木屋凑近了自己，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惊恐万分。 最为要命的是，余青青总觉得那个小木屋像是有一种极为古怪的神秘力量，拼了命想要吸引她过去一样。 ……她是死都不会过去的。 这种情节放在话本子里面，摆明了就是去送死。 所以余青青拼命压制下心中的那股诡异感，默念了几遍清心经后才终于觉得平静了不少。 与此同时，钟羽艳也已经及时过来。 “不远处确实有人，看起来应该也是来自越国的，但和刚才在外面的那些人并不是一起的。” 钟羽艳看了一眼地上的蓝发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 “那些人看起来来者不善，我们必须要赶紧出发了，这小子要是再不醒的话，直接把他扇醒得了。” “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背着个昏迷不醒的拖油瓶。” 钟羽艳本来就对男的很不耐烦。 尤其是这种昏迷不醒的拖油瓶，一旦遇到了什么危险状况，到时候只会给他们增加麻烦。 本来一开始是想利用他来着，结果没想到他到现在都还昏迷着，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正好不远处有个小房子，现在忽然乌云密布，马上应该就会有雷雨，在这种极端恶劣天气下，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是遭遇泥石流滑坡。” 钟羽艳心情很是烦躁。 她一方面想要赶紧离开这里，但是另一方面马上就要天黑，此刻乌云密布很快就会下一场暴雨。 那几个越国人看起来就不是好招惹的，虽然钟羽艳要拿捏他们轻而易举，但是眼下她只想赶紧走出密林，不想再招惹是非浪费时间。 “晚了。” 余青青抬头，指尖摸了摸脸颊上的一滴水。 “已经开始下雨了，很快就会是一场倾盆大雨冲刷而下。” 如今本来就已经是傍晚黄昏，一旦等到夜幕落下以后，这里的怪木就会移动，最为惊悚的就是不远处的那个小木屋会吞噬生灵。 “我们现在得赶在天黑之前，往其他方向走，那个小木屋有古怪，是一座会移动的食人屋。” 余青青将掌握的有限信息告诉给钟羽艳，她指了指那些被藤蔓缠绕的巨树，还有旁边看起来十分安逸的木屋。 “等到了天黑之际，那些怪木也会移动。”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往木屋相反的方向走，一旦被它追上，就算是北海鬼谷的人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余青青仔细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同一时间她还直接蹲在了那蓝发男人的旁边。 “竟然有如此古怪的东西，真是恐怖。” 钟羽艳闻所未闻，如果是从前的话，肯定会笑话余青青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但是自从见识到余青青一体双魂以后，她如今就算是听到有妖魔鬼怪都不觉得惊讶。 毕竟如果真的有神仙鬼怪，那就说明神器也一定存在，那么她妹妹也就真的可以复活。 “等等……你现在在做什么？” 钟羽艳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余青青蹲在地上将她双手的袖子撸了起来。 大有一副要把这拖油瓶抬起来的架势。 结果余青青却忽然朝她羞涩一笑。 “那什么……姐姐不是说过，要是实在没法子了，就强行让这小子醒过来嘛。” 说话之间，余青青的双手已经高高扬了起来。 “不瞒姐姐说，把人打醒这种事，我做起来最顺手了耶。” 话毕，她的两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在男人脸上扇了起来。 两个大耳刮子下去，男人的脸瞬间就通红。 原本的小白脸，霎时间变成了红苹果。 余青青做这种事的时候向来是顺手拈来，她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所以能够救人就代表着也能揍人。 “哈……” 地上的男人嗓音里终于溢出了些声音，只见他眉头紧皱，像是做梦梦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而这突如其来的两巴掌，更是直接把他扇的睁开了眼睛。 沈昱缓缓掀开眼皮，一开始是看见微弱的光，随后便是看见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少女。 他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梦里被无数野兽追杀撕咬，就像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一样。 “你……” 沈昱刚要开口说话，嗓子却火辣辣的疼，而那少女也眼疾手快地将竹筒里的水递给他。 不只是嗓子疼，他的脸也痛到要命。 似乎还肿胀了起来。 他很想问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少女就已经相当可怜巴巴地开始说话。 “诶呀，你可终于算是醒了。” “你都不知道，你伤势特别严重，不仅被人暗算中了毒，甚至还被殴打的遍体鳞伤，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而且昏迷不醒的时候还胡言乱语，要不是我拼尽全力将你扇醒的话，公子恐怕真的小命不保啊。” 余青青向来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反正他这条命原本就是她救的。 虽然扇人巴掌这种事情不大光彩，但是余青青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会原谅无比善良的她。 毕竟大家不是经常这样形容男男女女，女人若是小肚鸡肠，男人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想必他一定也是宰相肚子呢。 第227章 互相利用 “还好你真的醒了，要不然可怎么办呜呜呜呜……” 余青青佯装出来一副可怜又激动的神情来。 不仅如此，她还三言两语的功夫，就将沈昱的重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实不相瞒，马上就会有一场雷暴雨，要是现在再不走的话，恐怕就会遇到滑坡灾害。” “而且这里怪木丛生，连那房子都能吞噬生命，真是太可怕了。” “可惜我们姐妹俩无能，在这偌大的密林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方向感，很容易就会碰到凶猛野兽，真是白白连累了公子。” 余青青这话说的极为巧妙，摆明了就是告诉他现在立刻就得走。 而且还需要借助他的能力才行。 “姑娘说笑了，是我要感激你们救命之恩才对。” 沈昱踉踉跄跄着站起身，地上都是被撕成碎片的上衣，他有些羞耻地挠了挠头。 虽然从小到大都在山间长大没错，但是他回到皇室以后又以贵族礼仪修了多年，自然是知道些礼仪廉耻。 在他们南凉西山，男子就算再奔放，也很少有人不穿上衣，女皇陛下也一直让他们谨守规矩，就连衣襟都要严严实实遮着脖颈。 余青青看见他这副反应倒是难得有些想不到，没想到他跟人家挑衅的时候那样嚣张，结果没了上衣的时候也会露出来这样一副拘谨神情。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余青青说话之间，找了件斗篷递给他。 这斗篷颜色相当粉嫩，还系了个特别可爱的蝴蝶结，余青青生平就喜欢这样粉粉嫩嫩的小玩意儿，所以几乎也没什么能够给他穿的衣裳。 “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暂时拿这件斗篷遮一遮。” 余青青还特别严肃认真地跟他保证。 “放心，我只是一个医者，单纯帮你治病疗伤而已，不该看的绝对不会多看，也没有任何旁的心思。” 这倒是真话。 虽然蓝发男的身材确实不错，但是跟裴昭霖相比还是差了些，也不知道黑心莲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块块肌肉都相当匀实，最难得的是他还腰细。 “……多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就毫不犹豫地披上斗篷。 “你们叫我沈昱就行，不知道两位姑娘尊姓大名？”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黑袍裹身的女人，和眼前粉嫩衣裳的少女，看起来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她浑身上下都是肃杀之气。 沈昱想起来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粉衣少女言笑晏晏间手起刀落，黑袍女人更是快到让人看不清她的速度，眨眼之间就解决了弓箭手。 这两个人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叫月月，至于这位是我姐姐习色。” 余青青从她和钟羽艳的名字里面，都只取了半边字作为假名。 毕竟如今她们两个的通缉追杀令遍布天涯海角，许多杀手都想提着她们两个的头颅拿去给冥王论功行赏。 所以不管走到哪里，余青青和钟羽艳从来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出门在外当然是坑蒙拐骗为上。 钟羽艳：“……” 钟羽艳满脸写着不高兴。 但她偏偏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忍受着那小白脸一口一个习色。 显然沈昱也能很明显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妙，但他还以为是余青青所说的现在情况危急，所以他自然也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用武之地。 “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跟着我辨认方向。” 沈昱身体尚且还有一些虚弱，他面色惨白，但是好歹恢复了些许气色，所以此刻并不愿意拖累她们。 他本来就对大山极为熟悉，无论是什么样的密林山脉，对于他来说都像是如履平地。 “我自幼就是在茂密林木间长大，对于野兽气息也要比常人感知的更加灵敏，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在漆黑山野中，我也能够帮助你们免受野兽侵袭。” 虽然沈昱从小到大都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但是由于他生长在山野间，自幼被师父灌输以人性本恶的道理，再加上在皇室生活了几年，遇到许多尔虞我诈之事，所以就算是余青青和钟羽艳出手相救，他也下意识存了警惕之心。 但是无论怎样，起码这两个人确实救了他。 最为重要的是，余青青和钟羽艳这两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如果能够结交到这两个人为伴，那么前往北海鬼谷的这一路，也许会顺利许多。 沈昱也不单纯只是为了报恩。 所以他也在试探，不知道这俩人会不会同意跟他一起前行。 他本身就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所以纵然余青青和钟羽艳有着一些其他秘密，但是沈昱能够感受的出来，她们对他并没有恶意。 “所以如果二位姑娘不嫌弃的话，要不我们一起结伴前行去鬼谷？” 沈昱没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看起来极为谦虚。 毕竟这二人的实力就摆在眼前。 余青青眉眼弯弯：“好啊，多个朋友多条路。” 她要的就是利用蓝发男人这身能够逃脱密林的本领。 他们也算是互利共赢了。 但就是在这时候，钟羽艳忽然出声提醒道：“那群人已经过来了，看样子是朝着我们而来。” 余青青抬头看了眼，果不其然发现不远处五六个锦衣华服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吊梢眼公子哥，手指上带着祖母绿的宝石，腰间更是悬着流光溢彩的珠宝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过那公子哥衣裳实在是花里胡哨，让人一看就想到花孔雀。 “喂，你们几个赶紧都给我滚一边去，旁边木屋是我们的，可别想跟我们抢，否则的话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花孔雀说话的时候居高临下鼻孔看人，整个人都相当嚣张跋扈。 本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余青青完全可以当做左耳进右耳出。 而且那食人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有人想要跳进火坑里寻死，那余青青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是偏偏花孔雀指了指余青青。 “至于你，就给老子留下来，今天晚上正好缺个暖床丫头，看你身段倒是不错。” 男人忽视余青青脸上张牙舞爪的恶鬼面具，眼神极为淫邪地扫视着少女纤细腰肢。 他可不关心这女的丑不丑美不美。 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那几个贱人一路上全死完了，真是晦气没用的东西，还是这样新鲜的丫头好啊。” 花孔雀淫笑起来，仿佛已经想象到了什么极为美妙的事情。 “你们几个，去帮我把人抢过来！” 在他眼中，少女仿佛已经是囊中之物。 然而余青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功夫，旁边的沈昱就已经忍无可忍。 “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他站在余青青前面挡着，骂人的时候相当干脆利落。 “你这死胖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话毕，沈昱直接拔剑开打。 他向来能不哔哔就动手。 第228章 剁了祸根 “你骂谁是胖子呢？！！” 花孔雀听到这话以后气急败坏。 很明显他也不是好招惹的，在沈昱动手的刹那之间，花孔雀身后的那四个护卫瞬间就挡在了他面前。 刀锋流转之间，已经过了无数招。 沈昱原本就不擅长剑术，他如果能够像之前那样召唤出野兽为他所用的话，那么区区这四个人根本不成任何大问题。 然而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后背中的毒箭牵连到神经以后，动作相较于从前来说迟缓了不少。 强行御兽虽然会导致身体亏损，但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沈昱并不打算这样做。 他也在试探。 想看看身后那两位姑娘究竟会不会出手。 “老子告诉你，我可是越过鼎鼎有名的皇商，要是你敢招惹我，到时候就算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从今往后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追杀！” 花孔雀得意洋洋地扇着他那把华美扇子。 他面前的那四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可都是精挑细选的武林高手，要解决这个小白脸肯定不成问题。 身为皇商，他不仅拥有着富可敌国的钱财，而且通过这些数不胜数的财富，积累了无数人脉资源，甚至就连不少皇室子弟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如果不是为了找到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所以现在乖乖求饶还来得及，看在那两个小美人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你一条贱命。” 花孔雀哈哈大笑了几声。 “两位美人，你们何必要跟着这弱不拉几的小白脸来到这里，倘若要是跟着我的话，往后不单单会有数不胜数的荣华富贵，就连权势都唾手可得。” “最重要的是，马上就会有一场雷暴来临，要是跟着这种小白脸，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要是你们跟着我就不一样了。” 花孔雀前面就是刀光剑影，他甚至压根就不担心沈昱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对余青青和钟羽艳表现出来了极大的兴趣。 他来到这里之前，原本就带了无数美人上路作伴，谁料死的死伤的伤，最终来到这密林入口以后，竟然连个女人都没剩下。 对于他来说，美色堪比一切。 花孔雀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在颤抖，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两只眼睛滴溜溜盯着那两个女人看。 仿佛已经是自己的唾手可得之物。 毕竟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数十年来，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他，就算是有人拒绝，那他直接强取豪夺便是。 “我不仅会带着你们走出这里，前往北海鬼谷一同享受长生不老的滋味，而且等回到越国以后，会娶你们做我的第二十八房小妾，到时候无上宠爱加身，想要什么样的泼天富贵都在手中。” 男人居高临下将扇子收了起来。 “所以美人，你们愿不愿意从了我？” 花孔雀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无比油腻，还带着无比明晰的威胁。 他的意思很明白，要么从了他，要么就死在这里。 “这当然不愿意了。” 余青青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笑着的，但不知怎的，却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双漆黑瞳孔，就像野兽般瘆人。 花孔雀安慰自己一定是错觉罢了。 毕竟就这么个身形单薄的少女，就算真的有什么手段，在这四位高手面前，她照样会被揍的很惨。 余青青歪头道：“除非你愿意死在我手里。” 她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笑容也是一等一的甜美，即便是带着一张丑陋至极的恶鬼面具，光是凭借清冽的少女嗓音，就让花孔雀无比心猿意马。 所以男人现在压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甚至还眯着眼睛笑起来，想要调戏余青青。 “美人，我当然愿意死在你手里。” 花孔雀咽了咽唾沫，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盯着那少女的眼睛，越看越觉得沉溺其中。 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像是被毒蛇蛊惑一般。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是他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只见忽然传来一道破空之音。 紧接着寒光一闪而过，花孔雀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就觉得下体一痛。 男人下意识低了低头，随后便发现自己裤裆处血腥一片。 一把锋利无比的弯刀正插在不可描述之处。 随后便是剧烈无比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一会儿的功夫，花孔雀鬼哭狼嚎的凄厉叫声响彻云霄。 ——男人的祸根彻底被剁了。 他连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遭此毒手，这少女简直就是个毒妇！ 更为恐怖的是，那些守在他身边的所谓高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余青青的动作。 甚至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那个少女的速度完全就是快到惊人，根本不像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 “诶呀，你鬼叫什么。” 余青青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样子。 旁边的钟羽艳更是冷哼一声：“还是下手不够重，我如果是你的话，连他的眼睛都要挖掉才好。” 不过是斩断祸根而已，这男人就疼得死去活来，真是没用的东西。 没有那个能力，却偏偏还要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这就是他的下场。 “听到了吧，姐姐说了，要是再出言不逊，下次没的可就不是小弟弟那样简单了喔。” 余青青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然后摇了摇头，相当讽刺的模样。 “说实在话，你又小又软弱，怎么也配活在世上，我要是你呀，早就找一棵树撞死算了。” 这下子，连不远处还在打斗的沈昱都笑了起来。 而余青青的这番话，也是彻底激怒了花孔雀。 “你这个小贱人！我不亲手杀了你，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龇牙咧嘴捂着下体，整个人冷汗淋漓，浑身都是血腥气，疯狂让人去给他疗伤。 然后又恶狠狠地指着余青青。 “你们几个还不快上！给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然而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间，天空中出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 轰—— 巨大长龙一样的闪电在乌云后窜出，随后便照亮了众人眼睛。 不过是刀光剑影的片刻而已，此前的日薄西山，就已经转为夜幕降临。 而现在，这道闪电仿佛就是拉开诡异密林序幕的标志。 第229章 漆黑长夜 “不好，现在太阳已经彻底落山，我们要是再继续耽搁下去，恐怕这些怪木一旦移动起来，我们就会迷失方向进入危险地带。” 钟羽艳抬头看向天空，此刻黄黑交接，太阳落下后，只需要片刻的时间，便会彻底陷入漆黑。 而最为棘手的还是不远处的小木屋。 如果余青青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座食人屋在这夜色之中一旦移动起来，他们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木屋，离我们又近了一些。” 钟羽艳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她的感觉不会错。 打从一开始余青青告诉她关于木屋有古怪的时候，钟羽艳就已经在密切观察它的位置，如今一看，果然真的是活物。 “就算我们刚才跑的再快，也会有被食人屋追上的风险，原本就是黄昏日落之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余青青摊了摊手。 也就是说，只要遇到这个食人屋，逃跑的概率很低不说，随时随地都会有丧命的危险。 所以她才会选择利用花孔雀这批人。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足够我们逃脱，那就是提前投喂这座食人屋。” 余青青和钟羽艳用的是密音交谈，所以除了两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们究竟在做什么。 “要消化这些人本来就会花费很长时间，而我们在这段时间里面，再借助沈昱的能力及时逃离这里，就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余青青说完这些话以后，钟羽艳瞬间了然。 难怪她没有直接出手杀了那死胖子。 原来还要留着他喂食人屋。 “喂，你们难道真的还要跟我们继续打下去吗？” 余青青往前走了几步，瞥了眼不远处的小木屋，随后相当懒散地指了指花孔雀的下体。 “我在匕首上涂了毒药，按照时辰来算的话，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如果你再不进行医治的话，到时候可能就连双腿都保不住呢。” “哦也不对，要是再没有人及时为你输入内息稳住心脉的话，小命可能也就此不保。” 她懒洋洋看向那些跟沈昱交手的护卫。 “你们想打多久都不要紧，但是怕就怕等你们打完了，你们的主子也就血流而亡了。” 果然此话一出，其他人就此停了手。 而花孔雀也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他整个人都相当害怕，但是此刻下面又剧痛无比，连跪都跪不下来。 他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杀了这少女！ 然而男人很清楚的明白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要是再保不住下半身，那他后半辈子算完了。 而且还被这阴险小人下了毒药，更加雪上加霜。 “女……女侠饶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花孔雀涕泗横流，早就没了先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就算是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这样的话谁都明白，不过只是因为被拿捏住了把柄，所以才连连求饶罢了。 对于这种人，就算是宽容饶恕他，后续也会被此人狠狠报复。 当然，余青青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好啊。” 余青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装出来一副心地善良无比宽容的菩萨心肠来。 “不过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做坏事，要记得多多行善助人为乐哦。” 她边说边从怀里拿出解药。 十分怜悯地看向众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经典的圣母台词，仿佛滥杀无辜的恶人，真的能够因为三言两语就变成好人。 “你们只不过是被一时的错误蒙蔽双眼罢了，我希望以后你们都能够做个好人，这样我就无比欣慰了。” 余青青演起戏来相当逼真，就连沈昱都差点被她身上莫名其妙的慈悲心肠闪瞎眼睛。 随后他就听见这慈悲心少女，相当歹毒地说出了另外一句话。 “喏，拿去吧，我们本来就无意出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选择原谅你。” 余青青将解药丢了过去。 随后又大大咧咧对着沈昱道：“我们快走吧，天黑了，要是再不赶紧去找点吃的，都有饿死了。” “不要跟他们计较，他们肯定已经知道错了。” 沈昱愣住了：“可是……可是万一他们要是对我们出手怎么办？” 他说完这话以后，花孔雀立马就急了。 “不会的！我可不是这种人，这位女侠都已经原谅我了，而且我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绝对不会再对你们出手。”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什么狗屁的知错。 等到他伤势恢复以后，一定要亲手杀了这群人！ 尤其是那个粉色衣裳的少女，不把她千刀万剐都不解心头之恨。 “女侠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花孔雀疼的龇牙咧嘴，还得耐着性子向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求饶。 毕竟现在保命要紧。 余青青叹了口气：“我相信你们，而且现在电闪雷鸣，大雨很快就会倾盆而下，如果你再不找地方疗伤的话，就算有解药在身，那双腿肯定也保不住了。” 说完这话以后，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特地交代了下花孔雀。 “哦对了，你可能得找个地方安心休养才是，要不然雷雨天气下可能会导致你的伤口感染严重，另外要记得让他们运功为你疗伤哦。” 余青青无比体贴，就像刚才动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说完这话以后，余青青和钟羽艳转身就走，而沈昱虽然感觉到无比困惑，但也还是跟了上去。 “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沈昱还是十分不解。 “而且现在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暴雨，我们何不直接去那木屋避避雨。” 在他看来，余青青和钟羽艳，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跑的越远越好，沈昱，麻烦你带我们尽量避开野兽，往木屋的反方向跑！” 余青青说完这句话以后，天空之上的最后一丝光亮就彻底消失，这片密林终于迎来了漆黑长夜。 而她身后的花孔雀，也果不其然骂骂咧咧带着人躲进了小木屋。 片刻后，木屋鬼哭狼嚎一片。 第230章 寻到山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昱回头看了眼，忽然就发现随着天空中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原本还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小木屋，此时此刻竟然直接移动了起来！ 如果说小木屋忽然移动，就已经足够令人感到惊悚万分，那么接下来木屋里面惨叫连连的声音就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就是花孔雀他们转身进的小木屋。 而现在，即便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都能听见他们惊恐万分的嚎叫声。 “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我的眼睛……怪物……它是怪物……这里面全都是……” “快逃……要被吃了……都被吃了……！！！” “……” 这些惨叫声几乎要震破天际，但是很快就逐渐消散下去，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沈昱难以想象他们究竟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 难道说旁边那两位姑娘之所以要往木屋的反方向逃，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吗？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木屋，而是一座会吃人的怪物。” 余青青身形极快跟着沈昱穿梭在丛林间，不过短短片刻，就已经离那木屋十分遥远了，看样子暂时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里的密林深山有古怪，喏，那些被藤蔓缠绕的树木和木屋一样，每到夜晚都会移动，怪木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是会让人不知不觉中迷失方向，被它绕到危险地带。” “至于那座木屋，也被称为是食人屋，只要有人进去便会被吞噬干净。” 余青青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在见识到那木屋突然移动以后，便觉得也许传闻确实是真的。 而在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天幕。 随着轰隆作响的雷鸣声落在密林头顶，天空中终于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幕，那么此刻就像是夜空漏了个大洞，雨水倾盆而下越来越大，俨然有种要彻底洗刷整个山林的恐怖感。 “竟然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昱自幼就在山间丛林种摸爬滚打，但还是头一回遇到能够移动的怪木和能够吃人的食人屋。 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这都是谣言，结果没想到这片密林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的怪物。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入口处就这样凶险无比，谁都不知道如果真正到了北海鬼谷会发生些什么。 “现在山路崎岖难行，再加上暴雨冲刷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如果不是那群人暂时拖住了食人屋，恐怕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钟羽艳自然也是听到了身后断断续续的凄惨叫声。 不用想象都知道那群人已经遭遇不测。 但她可没有那么菩萨心肠会觉得这么做不对，毕竟打从一开始，就是那死胖子挑衅，甚至还出言侮辱她和余青青。 他们死一千遍都不足惜。 “但是眼下谁都不知道那木屋吃饱喝足以后，还会不会转过头来追踪我们。” 钟羽艳想起余青青说过的，那木屋在黑夜之中移动速度会加快。 若是真遇上这么一个诡异的怪物，恐怕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所以我们得趁着它吃人的功夫，逃得越远越好。” 余青青点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而且不光光是得逃跑，现在还有一点很棘手，那就是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很可能会带来许多危险，这密林之中蛰伏的许多野兽，不知道是不是受天气影响，都有些狂躁的趋势。 他们穿梭丛林之间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不远处有野兽咆哮呜咽。 “不单单如此，恐怕现在得赶紧找个落脚处藏匿歇息，这雨越下越大了，而且天黑以后看不清路，就算是能够避开猛兽，也难免会出些岔子。” 众所周知，雷暴极端天气下，并不适合赶路。 沈昱附和道：“确实，哪怕我能感知到猛兽经常出没的地带，但是现在暴雨冲刷，一旦时间长了，那些气味和踪迹也会被冲散。”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落脚地。 于是他们一边疾行一边观察周遭环境。 而随着天雷落下，那巨大轰鸣声里清清楚楚混杂着极为怪异的吞咽声。 “你们听到了吗？” 沈昱愈发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然而那吞咽声却又渐渐远去，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雷暴之音，闪电落下之时，所有人的心脏为之一颤，就像是被人狠狠锤了锤胸口。 “似乎是……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咀嚼东西。” 沈昱对于声音向来灵敏。 所以他很清楚这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很是危险，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让他们丧命。 余青青挥剑斩断了前路的荆棘，越往木屋的反方向走，道路就越是坎坷崎岖。 不过多亏了沈昱为她们探路，所以避开了许多野兽可能出没的地方。 而那夹杂在闪电之中的吞咽声，余青青很清楚就是来自食人屋，因为那声音里面不单单是由吞咽声，还有细微无比的求救和呜咽，像是垂死之人的挣扎。 除了花孔雀那一行人，不可能再有别人是这样的声音了。 “看来那东西现在还没跟上来，它应该忙着吃掉那些尸体。” 很难想象这样的怪物究竟会有多么恐怖的力量，竟然能够活生生吞噬掉那么多生命。 沈昱闻言倒是有些心情复杂。 他没想到这粉色衣裳看起来相当瘦弱的少女，不仅能够手提长剑切头如切瓜，而且听力还能敏觉到如此地步。 只能说明她们这两位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而随着他们往密林深处走去，终于发现了一处绝佳的藏身地。 但见不远处恰好有一处坚如磐石的山洞可供休憩。 “太好了，终于能暂时躲躲雨了。” 沈昱累得够呛。 他本就是负伤前行，连路奔波之下他已经是面色惨白。 但是余青青却总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不安，就像是接下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她向来相信第六感，所以第一时间手中长剑就伺机而动。 第231章 藤蔓触手 这巨石看起来坚硬无比，天然形成的洞穴也正好适合用来暂时躲雨。 “附近倒是没有什么野兽气息和踪影。” 沈昱仔仔细细查看了周遭环境。 他相当细致地连荆棘林都翻了个遍，才确保没有任何危险。 沈昱做完一切后才松了口气：“也没有那种极为诡异的移动怪木，看起来倒是个能落脚的地方。” 跑路了这么久，他都身心俱疲。 最糟糕的那些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即便是有蓑衣披着，手上也被雨水冲刷到伤口肿胀，此刻疼痛不已。 如果没有余青青的话，他恐怕真的就死在了这密林之中。 所以尽管沈昱也是抱着互相利用的心思跟这两位合作，但是他也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个恩情他肯定是要还的。 但是不仅仅是余青青有些警惕，就连旁边的钟羽艳都始终精神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皱眉打量了那山洞很久，里面黑黝黝得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 在沈昱即将踏进山洞的时候，钟羽艳出声制止了他。 “等等再进去，我倒是觉得此处有点安全过了头。” 钟羽艳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那洞口。 随后她便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看，这里水草丰茂，水源植物众多，甚至还有天然形成的洞穴留在这里，按理来说不该没有任何生物在此栖息。” 随着钟羽艳指了指这周围，余青青发现果然是这样。 别说是蟋蟀蛐蛐这类昆虫，就连蚂蚁青蛙这样随处可见的动物，都不曾出现在这里。 不对，应该说这山洞周围都无比死寂。 “山洞有古怪，恐怕藏着更为凶险的东西，才导致这周围没有任何生灵敢靠近。” 余青青当机立断带着人往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雷暴声太大，所以一开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死气沉沉，压根没有任何动静，别说是虫鸣鸟叫了，实际上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 耳畔是轰隆作响的炸雷声，还有劈里啪啦倒豆子一样的暴雨倾盆之音。 除此以外，这里寂静到可怕。 “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了，这么大的密林，不可能只有这一处能够躲雨的地方。” 余青青向来是谨慎小心为上。 尤其是这一路来到密林以后，更加不敢冒险。 连飞光这般厉害的人物，都坦言此处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三十六计走为上。 沈昱有些担忧道：“现在离开的话，有两条路可以选，这是条岔路口，因为暴雨的原因，我没办法再感知到任何野兽踪迹，除非是离得很近很近。” 余青青看了眼，除去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剩下的要么左要么右。 而眼下暴雨根本就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趋势。 这山洞附近也很明显不能久留，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新的危险发生。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选哪条路走。 钟羽艳看了眼余青青，随后淡淡道：“你选吧。” 沈昱也挠挠头：“我最怕做选择，月月姑娘来吧。” 余青青：“……” 好家伙。 这么大的艰难任务直接就落她身上了。 “那就往右走吧。” 余青青也没再犹豫，反正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听天由命。 要么全是死路，要么全是生路，当然也有可能一死一生。 就像是站在命运的交叉路口，谁都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未知事件，除了往前走别无他法。 “我今天已经够倒霉了，连食人屋那种万分之一概率会出现的东西都能遇到，说明确实是倒霉到了极点。” 但是余青青这个人向来很乐观。 虽然遇到那种怪物没错，起码来说现在成功逃生，暂时甩开了食人屋。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好运。 “人人都说霉运到了一定程度，接下来就是好运当头，毕竟否极泰来嘛。” 余青青也没犹豫，径直往右手边前行。 她想，怎么着也不至于倒霉到那种份上，总该轮到她走运了吧。 一路往前走了许久之后，果然没再遇到什么危险，中途就算是有些不长眼的野兽龇牙，也轻轻松松被余青青他们斩杀于剑下。 不过这场雷暴却始终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趋势，反而闪电愈发频繁起来，这场暴雨让每个人心头都不自觉笼罩着几分焦虑和烦躁不安。 就连许久没说话的飞光都觉得不对劲：“按理来说这样的雷暴天气，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她活了数十年，也就见过两次这样的雷暴。 一次是北海鬼谷的登天梯忽然消失那天，还有一次就是传闻中的神器现世。 然而关于神器又有诸多说法，有的说一旦得到就能与天地争锋，也有人说里面藏着长生不老药，甚至还有人断言可以令死者起死回生。 飞光提醒道：“你们务必小心为上，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附近应当是要有大变故了。”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天地异象丛生。 余青青安慰道：“好，应该不至于碰上，不远处也有个山洞，看起来可以暂时遮风避雨，等落脚以后，我们会等到这场雷暴结束，天亮以后再赶路。” 她这番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人们不是常说柳暗花明又一村来着，她也该就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吧。 只是令余青青没想到的是，有时候船到桥头也可能会被大浪掀翻。 不远处有个山洞没错，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极为熟悉的庞然大物。 “那……那东西……” 沈昱借着朦胧光亮有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 他嗓音都有些不自觉颤抖起来。 “……好像是食人屋。”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睛，然而随着这番话落下，不远处的木屋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果不其然往他们这里移动了起来。 余青青：！！！ 草。 居然真的是食人屋！ 他们不是往相反的方向逃吗？怎么可能还会遇到这怪物！ “大意了，我们在移动的同时，那些被藤蔓缠绕的怪木也在移动变化，甚至将食人屋带到了这里。” 沈昱心脏狂跳不止。 眼睁睁看着那木屋像是游蛇一样朝他们移动了过来，而里面还传来清晰无比的咀嚼音。 嘎嘣一声，那木屋像是把骨头都直接吞了进去。 随后便敞开窗户旁边的红灯笼，像是妖怪的两个血红色眼睛，要吸引他们过来入住。 这食人屋谁进谁必死无疑！ 沈昱呼吸微窒：“……怎么办？” 余青青果断干脆：“跑！” 不开玩笑，余青青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恍若脚下生风。 他们霎时间拔腿就逃。 而身后的食人屋却像是牢牢锁定了他们，顺着密林就紧紧跟在余青青屁股后面，甚至还敞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像是在欢迎他们成为它的饱腹晚餐。 与此同时，余青青发现那些藤蔓正朝他们伸过来，像是粘腻恶心的触手。 第232章 三观破碎 “可恶，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昱有些震惊地看向那些张牙舞爪朝他们飞奔而来的藤蔓，要是被这些东西缠绕住，肯定就跑不了了。 最为诡异的是身后狂奔而来的小木屋，明明看起来还是那样朴实无华，结果竟然能够像水蛇一样滑行而来。 这也太不正常了！ 沈昱的三观都在崩塌重建，数十年来哪怕各国都信奉神明鬼怪，但是他始终都当做是不存在的东西。 然而今天看见这些匪夷所思的怪物，足够让他震惊。 所以难道说，北海鬼谷真的永远能够开天辟地的神器吗？ 要是能得到那种神器，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但是眼下想那些都没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正在被这些极为诡异的怪物追杀，要是一旦停下来就会丧命在小木屋里面。 “完了完了，前面就是刚才有古怪的山洞，跑的太快都没注意看！” 沈昱抬头，嗓音颤抖指了指不远处的巨石。 在这漆黑深夜里，他们一路驻足狂奔，竟然没有注意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现在可真是不容乐观。” 钟羽艳也停下来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往前就是凶险危机四伏，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的山洞。 而往后就是疯狂移动的藤蔓和食人屋。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闪电都愈发频繁，像是要把整个天幕都撕开一样。 “往前往后都是死路一条。” 沈昱胸膛急剧起伏着，他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手中的剑。 “大不了跟这群东西拼了！” 他之所以想要去北海鬼谷，原本就只是想证明给他父王看，他也能够拥有无比强大的能力，不是只会惹是生非。 然而到了如今这一步，沈昱忽然发现，他确确实实比不上他的那几个哥哥们能力强大。 但是就算是死，他们沈家也绝对是血战到最后一刻！ 这话说完以后，身后的那些藤蔓就已经迅速来到了他们身后。 沈昱手起刀落，径直就将接近他的藤蔓全部都斩断在地。 “居然还有血……”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对，虽然看上去是血液，但是血液是鲜红色的，而不是像这样浓稠的绿色。 很难想象这样的活物竟然被削断的时候，也会流出像人一样的血。 然而就在他挥刀斩断这些藤蔓的时候，速度也就情不自禁慢了下来，甚至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危险。 就在沈昱再次抬手的时候，他的两只脚冷不丁就被缠绕起来。 沈昱：！！！ 猝不及防之际，他整个人都被藤蔓拖倒在地上，那些触手一般的生物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拼了命将他往木屋那里拖。 食人屋虽然尚且有一段距离，但若是背着藤蔓推过去以后，怕是直接就要死在那里。 正当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原本死死缠绕着他脚腕的那些藤蔓，瞬间就被劈斩开来。 那穿着粉嫩衣裳的少女，再一次拉起了他的手。 “打起精神不要松懈，我可不想你死在这里。” 余青青手中长剑极为迅猛，以雷霆之势破碎了周遭藤蔓以后，迅速拉着沈昱往后跑。 “这些东西有古怪，杀不尽，斩不断，灭不绝。” 她凝眉看向那些正在扭曲重生的植物，哪怕是被斩断成无数段以后，依然能够从断裂出生出新的藤蔓枝干。 而那些枝干延伸的来源处，就是周围密密麻麻的怪木。 这个时候余青青才突然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不对，它们是故意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一网打尽。” 余青青看向这里的崎岖山路。 在深夜笼罩之下，偶尔一点闪电的光影落下，都让这些怪异的树木露出鬼一样的影子。 “所有的怪木都在移动不假，但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它们像是有预谋一样集聚在一起，甚至特意将食人屋也带到这里。” “不仅如此，那些藤蔓攻击人的时候，就像是有意识一样，甚至能够精准找到我们的弱点进行攻击。” 很难想象这是没有脑子的植物能够做到的事情。 与其说它们像是怪木，倒不如说像是有意识的妖鬼。 除了不会说话和外貌以外，其他方面倒是跟人类很像。 飞光也有些怀疑道：“小丫头你猜得不错，打从一开始我就在观察这里的环境，这些怪木确确实实像是有人在操控，而且那背后的食人屋按理来说，此时此刻吃饱喝足以后应该在休息才是。”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全部都跟疯了一样追着他们跑。 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毕竟前有狼后有虎，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就算它们是真的妖鬼又怎么样。” 钟羽艳神色一凛，她缓缓解开右手绷带，露出来血肉模糊的掌心，随后便将全部的内息都灌输在掌心之中。 只见随着她右手慢慢抬起，地上无数淤泥环环被拉在空中，然后便是像捏面团一样形成了个巨大无比的泥偶。 “不到最后一刻，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钟羽艳向来听命不由天。 她面上斗笠被吹起，露出缠满绷带的下颌。 随后双手猛然用力，那看起来有两人高的泥偶，此时此刻竟然像是活灵活现的人类一样，任由钟羽艳操纵。 “去！”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泥偶身形极快将那些藤蔓踩在脚底，又往周围的怪木而去。 “我负责把这些怪木全都处理掉，替你们争取时间，要不然的话，这些烦人的藤蔓迟早会将我们死死缠绕住。” 钟羽艳原本就经历了无数次打斗，尤其是在山间野林之中的特殊经验，可以说要比这两个人都要出色。 但是她的致命弱点也就在于，即便能够操纵泥偶施展傀儡之术，又或者是施展阵法暂时困住大能，但是归根结底并不能对这些非人类的东西造成致命伤害。 尤其是那食人屋。 钟羽艳看向余青青：“你们两个就负责一把火烧了那个破房子，要是失败的话就赶紧逃，保命要紧。” 她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是死是活就看余青青他们能不能直接烧毁那木屋。 “好。” 余青青没有任何犹豫，她足尖轻点转身就往食人屋的方向而去。 在凶险无比的战斗之中，她和钟羽艳，就像是默契无比的老搭档，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够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余青青身上带了火折子，不管是死是活，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你……你们……” 沈昱愣怔了一下，他很想问关于她们二人的身份之事。 譬如说这位叫习色的姑娘，怎么会精通傀儡之术。 这种直接塑泥成型，甚至能够直接当做傀儡使用的本领，普天之下就只有钟羽艳能够掌握。 而那钟羽艳，正是大名鼎鼎的傀儡师。 好巧不巧，也是各国都有在通缉的人物，据说是冥王下了血本要拿下她的人头。 然而他虽然满肚子疑惑不解，沈昱的动作却也没有丝毫犹豫，他没有任何惧怕之色，就跟着余青青前往食人屋的方向。 “月月姑娘，我来助你！” 沈昱手中长剑落下，为余青青清理身后的阻碍。 他眼中大雨倾盆而下，整个世界都在电闪雷鸣之中摇摇欲坠，沈昱瞳孔中倒映着粉衣少女提剑而行的身影。 不管她们究竟是谁，都是对他有恩之人。 如果没有眼前的少女出手相助，他沈昱也就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更别提如今他们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今之计只有毁了那食人屋，才有可能逃脱赢得一线生机。 “多谢。” 余青青回头看了眼，钟羽艳正操纵着泥偶疯狂厮杀怪木，而那些无比难缠的藤蔓此时此刻已经将她的双脚缠绕起来。 钟羽艳却始终没有放弃，拼了命要尽可能多的毁掉那些怪木，为余青青争取时间。 沈昱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那些数不胜数的藤蔓像是察觉到他们的目的一样，在拖住钟羽艳以后，疯狂想要攻击余青青制止她，而沈昱直接就用他的身体当做防护盾，死死地挡在她身后。 留给余青青的时间也并不多了。 只是一眼，余青青就不再犹豫，直接扭头转身抓住了食人屋的门锁。 不仅如此，她还径直踏了进去。 飞光：？？！！！ “卧槽你疯了！！这可是食人屋！” 他们让余青青火烧木屋没错，但是可没让她进去里面送死！ 第233章 惊鸿之剑 门锁上面落满了血腥，里面也是挥之不散的恶臭味。 最为惊悚的是，在踏进木屋的刹那间，余青青就看见了比地狱还要恐怖的情形。 房梁上处处都是倒挂着的尸体。 随着食人屋的移动，有不少头颅甚至已经滚到了窗户下，那些还没有彻底死透的尸体依然在哀嚎痛哭。 “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好可怕……这里有怪……这里有妖怪啊啊啊！” “……” 那些苟延残喘着的叫喊声，逐渐淹没在咀嚼音里。 余青青无比清晰地听见了骨头被一口口咬断的声音。 她放眼望去，只见食人屋的四处墙壁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此时此刻全部都盯着余青青看。 而那些啃食活人的动静，也正是来源于食人屋中间倒挂着的巨大嘴巴。 余青青能够清楚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还有极为黏腻恶心的细长舌头。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东西。 “又……又来了……” 食人屋中间的嘴巴像是出生婴儿刚刚学会说话一样，此时结结巴巴蹦出来几个字，那血红大嘴吞咽下最后一条手臂，随后便落出无数唾液滴在地上。 仿佛余青青已经是它的囊中之物。 猩红舌头瞬间就朝着余青青扑过来：“香……好香……” 余青青心头猛颤。 食人屋会说话！ 而此时顾不得这究竟是妖怪还是什么玩意，余青青在那巨大无比的舌头席卷过来的时候，她猛然翻身一跃。 也就是在空中闪躲的刹那间，她迫不得已和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对视上。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而已，余青青就感到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血液倒流。 飞光看到这幕以后更是震惊无比：“你居然真的来到了食人屋内部。” 要知道根本就没人能够活着出去。 此时此刻那扇木门已经被锁死，从里面根本就无法打开。 那巨大无比的猩红嘴巴，伸出来舌头的时候，甚至还能够变得无比细长，仔细看过去上面甚至还布满了倒刺。 要是被这舌头碰上，恐怕这身皮肉都要被撕碎。 飞光快气死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这死丫头居然会胆子大到这种程度！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毁了它。” 余青青手中长剑陡然出鞘，然而她的目标却并不是追在她身后跑的细长舌头，也不是那屋子里巨大无比的红色嘴巴，而是充斥在墙壁之上的无数眼珠。 噗嗤—— 随着尖锐的长剑划过，那些看起来像是人眼一样的眼珠子，瞬间就被划出血痕血流不止。 密密麻麻的眼珠霎时间就挣扎起来，像是知道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 而那血盆大口也痛苦嘶吼着，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低鸣。 “食人屋虽然看起来像是木头制作的，然而在这雷暴雨之下，外面不仅滴水不沾，甚至没有受到任何划痕伤害，这也就意味着纵然我放了一把火在外面，对它而言也就是不痛不痒。” 余青青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从外面击破。 任何东西要瓦解都是先从内部开始的。 食人屋这种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但余青青来到里面以后更加证实自己猜的不错，在这里面潜藏着它的本体。 看起来就是那血红大嘴了，因为这座食人屋就是靠着这张嘴巴进食。 飞光已经快被气死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竟然还这样白白送命！ 随着那嘴巴发怒，带着带刺的舌头再次延伸攀爬，这次直接就朝着余青青的面门攻击而来。 砰！ 余青青踩着那些眼珠子脚下生力，侧身翻滚之时，右手臂却还是不可避免被那舌头剐蹭到。 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因为我觉得前辈天下无敌，咱俩联手势不可挡。” 余青青并没有直接回答飞光的问题，而是像往常一样开玩笑。 可是随着她话音落下，猛然便吐了口血出来。 脚边是无数残肢碎块，周围全是诡异挣扎的眼珠子，头顶便是张开血盆大口，带着獠牙的嘴巴！ “你小子死了算了。” 飞光气都不打一处来。 但是她却很清楚，这才是余青青。 如果余青青不是这个样子，那飞光也不会这样信任她。 纵然被她这样的送命行为气个半死，但是飞光却也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今天我就教你招惊鸿。” 飞光向余青青要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她这几日正在修复元气，根本不能控制太久，但是这也足够了。 “你看好了，我且教你这一次。” 余青青抬眸，看见她的双手缓缓拔剑而出。 风行血止，剑若游龙。 寒光初乍际，惊鸿十四洲。 第234章 打爆眼球 余青青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身体迸发出无比磅礴无尽的力量，不单单是内息拔高了一个等级，甚至连那剑意都带着势如破竹的趋势。 “……好强。”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余青青分明是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了飞光，然而现在运用起来的时候，倒像是两人一剑合二为一。 要做到这种程度的，都是万里无一的强者。 而最为恐怖的就是她手中的那把长剑，在细长舌头剐蹭而来的当下，软剑好似重新拥有了生命一般。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余青青让自己放松再放松，直到彻底能够和飞光一起感受这极为磅礴的力量，还有那无穷变化的剑意。 飞光嗓音懒洋洋道：“你可知所谓惊鸿一剑，最重要的就是心无杂念破处一切恐惧，方能将效果发展到极致。” 在那带着尖锐勾刺的红舌扑向心脏的那一刻，即便现在不是余青青在操纵和亲身体验，她却也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那种极为恐怖的感觉。 余青青嗓音有些低沉：“如果是我，恐怕根本无法做到像你这样心无旁骛。” 就像是根本感受不到这些恐怖怪物的存在。 纵然余青青想要告诉自己不要惧怕，但头一次看见这样恶心又恐怖的东西，即便是脑子再理智，身体反应也会觉得恶心和惊悚。 飞光却嗤笑一声：“放屁，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余青青闻言一怔，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功夫，只见整个怪屋都在颤动。 “不好，是那些尸体。” 余青青瞳孔骤缩，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脚下的头颅明明早就是死不瞑目的状态，此刻却忽然全都开口说话，像是阴森可怖的妖邪。 “你终于也来了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陪我们一起死吧……这才是你的归宿！” “跑不了了……不管怎么反抗都是死路一条……” “快来陪葬！！！” “……” 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头颅们，争先恐后狰狞着脸，朝着少女疯狂叫嚣。 这一刻，余青青甚至分不清究竟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 很快她便看见花孔雀那些惨死的男人们，全都张牙舞爪想要啃了她这具身体。 “虽然是尸体没错，但也不是真正的尸体。” 飞光异常冷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琢磨不透。 只见她身形极快，一边躲闪着倒刺舌头的攻击，一边踩烂这些头颅，仿佛像是脚踩西瓜一样轻松简单。 但最为古怪的是，哪怕被长剑劈砍稀巴烂，这些头颅也能像拼图一样重新复原。 甚至叽叽歪歪说些没完没了的话。 “……我就说全是幻阵。” 飞光却根本不受这恐怖景象的影响，她将这副少女躯体能力发挥到极致，长剑所到之处满是血腥。 噗噗噗—— 猩红舌头被砍成无数段，然而却又以极为诡异的速度进行复原，和刚才那些藤蔓一样能够起死回生，仿佛再怎么杀都杀不干净。 “小丫头，你清醒一点仔细看着。” 飞光被一股莫名气息震得往后退了数步。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问题关键所在。 “无论是这个食人屋亦或者是外面的怪木林，全部都是假的。” 飞光从前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些东西。 然而这次借助余青青身体，跟这食人屋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才发现，这所谓的恐怖景象百分百是幻阵。 因为如果是真的存在这么个食人屋，就不可能在被她长剑斩杀的情况下，不溢出半分气息，就像是一个死物。 “那些尸体碎块，即便是妖魔鬼怪，没了脑子也不可能再活下来。” “如果你仔细听的话，会发现他们口中不断重复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完全就像是被人设定好的东西。” 最为关键的是，她手中惊鸿剑意施展下，那些看起来诡异无比的眼珠子受伤不假，但是这柄剑身上却没有沾染分毫鲜血，反倒是外面那些藤蔓看起来相当逼真，会溢出些许浓稠绿色液体。 “我现在只能将你体内煞气提升到极致，暂时抵抗住幻阵的侵袭，但这无法为你拖延太长时间。” 飞光手起剑落，再次飞跃到半空中，打算将那嘴巴戳个稀巴烂。 “所以你必须要留心观察这座屋子，找到阵眼所在。” 只要毁了食人屋的阵眼，就应该能够想办法逃出去。 余青青闻言一愣。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里竟然会是一片幻阵，毕竟眼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甚至花孔雀那些人也是实实在在死在了她面前。 “居然全部都是假的吗。”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再思考这阵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余青青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面找到阵眼。 随着飞光长剑劈斩而去，屋子中间的巨大嘴巴一开始是被劈成了两半，但是很快就像是断了尾巴的壁虎能够自我修复一样，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复原了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飞光的体力很快就会不够用。 所以余青青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 可是随即飞光便发现她想的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因为力量根本不够支撑。 “不行，我的精神力量实在是不够，如果再强行帮你的话，到时候我可能就会就此沉眠，无法陪你们到鬼谷。” 飞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她继续强行支撑下去的话，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成功了，但也就止步于此。 后续密林里面再发生任何危险的话，飞光都永远再无法帮助他们，最为关键的是一旦到达鬼谷，那里才真正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如果到了鬼谷，没有飞光指引的话，他们三个人恐怕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余青青，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先前教了你许多东西，如今也是时候由你亲自实践了。” 飞光将自己抽离出去的刹那间，整个精神体都已经濒临崩溃。 这实在是太过古怪。 即便是从前操纵余青青身体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这些天来她嗜睡不醒的次数越来越多。 飞光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 就像是—— 就像是她真的要魂飞魄散了一般。 飞光想，不会的。 根本不可能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如今余青青他们已经来到了密林入口，只要撑过这里来到北海鬼谷，就能够帮助她找到尸体重塑肉身。 “记住，这里的幻阵会将你的恐惧放大数百倍，恐惧就是它们力量的来源。” “你需要做的就是真正打败心中恐惧。” 飞光说完这些话以后，便再次陷入沉睡状态。 原本是想着让余青青寻找阵眼，她来拖延时间，结果现在飞光彻底消失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余青青一个人了。 眼前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飞光看见那丫头紧紧攥住了手中长剑。 随后便涤荡起极为熟悉的剑意。 ——是惊鸿。 飞光莞尔一笑，随后便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渊里。 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重生苏醒，那么让这个倒霉丫头做自己的继承人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候余青青就不至于总是被人家这样欺负着。 “打败内心的恐惧么。” 余青青低喃了一声。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再次朝她扑过来的血红长舌。 随后少女便紧握长剑，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飞光刚才教她的那个大杀招。 “惊鸿！” 余青青毫不犹豫出手。 在这一刻，她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就像飞光正在与她并肩作战。 长剑所及之处，攻无不克。 很快那条恶心黏腻的舌头就被再次砍成了两段，不仅如此，余青青乘胜追击，学着飞光的手段如法炮制，再次斩断了那悬挂在屋子里的嘴巴。 “总算是消停了片刻。” 余青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抓紧一切时间去寻找这所谓的阵眼究竟在哪里。 然而放眼望去，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眼球，地面上是数不胜数的尸块，那些讨人厌的头颅还在嚷嚷重复着要杀了她之类的话语。 聒噪又烦心。 与此同时，墙壁上那些原本鲜血淋漓的眼珠子，此刻也全部掉落在地上挣扎蠕动着，很快便齐刷刷盯着余青青。 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怎么会这样。” 这是余青青做噩梦都无法忘记的情形。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疯狂叫嚣着快跑，偏偏身体就跟灌了水银一样沉重。 ——动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眼珠子慢慢爬到身上。 黏腻又血腥的眼球转动着，很快就要将余青青淹没。 “……我就不信了。” 余青青拼尽全力挣扎，发了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四溢，真实无比疼痛感让她清醒过来。 随后便是一拳打爆这些眼珠！ 第235章 毁掉木屋 “都给爷死！！！” 即将被眼珠子彻底淹没口鼻的时候，余青青身上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浑身上下的煞气都被她凝聚在指尖之上，随后便是汹涌澎湃的剑意附着而出。 砰！ 原本那些还在蠕动扭曲留着血泪的眼珠子，此刻全部都露出无比惊恐的眼神。 它们似乎也是知道危险即将来临，纷纷想要逃离这个少女。 然而已经太晚了。 那些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看起来虚无缥缈，然而却能够硬生生阻拦住眼球的逃脱挣扎。 这下子，不能动弹的角色完全翻转过来。 眼珠子的血泪流得更加快了。 食人屋里的嘴巴也发出极为痛苦的哀嚎声，可它的舌头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此刻就连眼球都被死死困住。 下一刻，长剑化为十二虚影，每一柄剑都迸发出极为凌厉的剑意。 砰砰砰—— 屋内骤然间便像是被罡风席卷，所有诡异东西都避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少女像恶鬼一般遇神杀神遇妖杀妖。 不仅如此，余青青还直接闭上了眼睛。 “她说的对，是我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战胜心中的恐惧。” 余青青想起来从前无数次遇到类似阵法的时候，她总是能够看到那些亡魂鬼怪，要么是从前被她杀死过的人，要么就是上辈子的无数死人。 甚至做噩梦的时候，连带着裴晏端和宋婉卿的尸体都像是真实浮现在梦魇之中。 可她从不亏欠这些人。 她就是恶毒，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自从重生以后，更是立誓要扫清一切障碍。 如果这就是恶女、是蛇蝎妇人、是被梦魇恶鬼们咒骂的不得好死之人…… 那她余青青就是了。 与其像上辈子那样菩萨心肠被人欺凌而死，还不如坦然做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恶女！ “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我可不要死在这里。” 余青青想，她还答应了衡须子那老头儿，来年要一起喝桃花酒。 既然眼前的所见所闻全部都是假的，那还不如索性闭上眼睛。 于是余青青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闭上眼睛以后，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漆黑，也因此听觉嗅觉要远胜从前。 寻找阵眼有时候不一定要用看的。 她清清楚楚听到黏腻舌头已经开始重新黏连在一起，猩红嘴巴里也是恶臭连连，周围的眼珠子即便是已经被打爆，此刻却又发出“咯吱咯吱”的蠕动声音。 它们全部都在复原。 甚至是伺机而动。 像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怪物。 但是余青青无比清楚知道一件事，在这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所以那阵眼势必就藏在这些“活物”里面。 果然在她提剑而起的刹那间，余青青耳朵极为敏锐地听见了一道不通寻常的声音。 像水蛇游走。 在这食人屋里的一切东西，都像是毫无章法随意攻击，可是现在却有个眼珠子像是能够察觉到余青青的每一道攻击似的。 它不仅精准无误躲了过去，甚至还能够悄无声息融入到眼球里面。 狡猾又恶心。 “……找到你了。” 余青青猛然睁开眼睛。 她漆黑双眸死死盯着面前的眼珠子，它看起来和周围的所有眼球一模一样，稍微有些不同寻常的就是眼白处有条红血丝。 不仅如此，它在察觉到似乎是被发现的瞬间，竟然直接就钻进了其他眼球堆里打算藏起来！ “果然是你。” 无论它逃的再快，余青青眼神已经牢牢锁定了这东西。 她嗓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随后便当机立断挥下长剑。 随着“噗嗤”一声爆响，那红血丝眼珠藏匿的地方，精准无误被余青青捅了个对穿。 眼珠子鲜血淋漓。 但见那猩红眼珠狂躁不安扭动着身躯，整个食人屋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看得出来它拼了命想要挣脱那柄剑。 可是粉衣少女却旋动剑尖，毫不留情将它戳得稀巴烂。 直到再无生机可言。 而随着阵眼破碎，整个食人屋也都开始坍塌消失。 血盆大嘴带着倒刺的舌头，化为了漆黑夜幕里的巨树。 再看地上那些所谓的尸块头颅，已经全部变成枯骨。 非但如此，在食人屋消失的瞬间，缠绕在钟羽艳和沈昱身上的那些藤蔓，也全部都消失不见。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不远处的沈昱有些不敢置信。 “……而且还是单枪匹马闯进食人屋。” 真是个疯子。 第236章 仅仅开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我刚才看的没错的话，明明前面的是食人屋，可是现在却忽然不见了。” 沈昱牢牢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女。 自她身后，仿佛一切都化作虚无。 不仅如此，就连刚才还缠绕着他们的那些藤蔓，现在竟然也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众人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实在是太过蹊跷。” 沈昱和钟羽艳踉跄着起身，刚才被那些藤蔓缠绕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倒刺划过，此刻两人都是鲜血淋漓。 这些伤不可能是假的。 “是幻境，有人在此处布下了巨大阵法，但凡踏进密林以后，全部都会中招。” 余青青将钟羽艳扶起。 此时漆黑夜空中的雷暴已经停止，乌云虽然依旧笼罩在头顶，但是天空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了皎洁月亮。 她看到钟羽艳和沈昱都伤得不轻，于是立刻在原地生了火，然后拿出瓷瓶里的疗伤药帮他们治疗。 原本是想要找一个山洞暂时躲避，但是现在来看已经没有那么着急，当务之急是要帮他们包扎伤口免得感染。 真是庆幸解决了那食人屋以后，就连怪木都跟着消失不见，要不然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敢停下来。 “我在食人屋里面找到了阵眼，把它彻底毁坏以后，所谓能够移动的食人屋也就彻底消失不见，不仅如此，那怪木恐怕也是阵法中的幻像，所以才会和木屋一起消失。” 余青青边说边生火，将银针放在上面烤热。 她解决幻阵以后，本来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飞光，结果发现飞光又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 余青青想，看来她得快点帮助这位前辈重塑肉身。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是真实存在的，简直就是怪力乱神之事，原来还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沈昱一边重新拆开身上的纱布，一边龇牙咧嘴给自己上药。 不过他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拆纱布的时候也小心翼翼转过身，虽然这两位姑娘不介意，但是女帝陛下说了无数遍，好男人可要随时注意形象。 尽管余青青说的相当轻松，破坏阵眼这件事也只是被她一笔带过，但是沈昱很清楚地知道，肯定不会有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余青青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口。 “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以及身上的伤，至于我们两个自己看着来就行。” 钟羽艳往火堆里面添了把树枝，她是最先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的，毕竟一开始她身上就已经缠满了绷带，浑身上下连皮都没有了，这些藤蔓造成的伤害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对于她来说，要结束这样的痛苦很简单。 除了死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钟羽艳是一定要在死之前复活妹妹的，这样才算是赎罪。 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遇余青青这样的疯子，不仅敢单枪匹马闯进食人屋，甚至满身伤口了还嬉皮笑脸着没个正经。 钟羽艳莫名觉得烦躁，索性直接拿起余青青手中的瓷瓶帮她换药。 “你还真是逞能，都伤成这个死样子，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生火。” “至于旁边那个沈昱是吧，把头好好转过去不许看，不然的话小心姑奶奶我挖了你的眼睛。” “……” 余青青：？ 沈昱？ 不是，钟羽艳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大发脾气。 余青青虽然还没摸清楚状态，但是深谙这会可不能惹祖宗生气，所以她特别乖巧跟猫猫一样仰着头看向钟羽艳。 “嘻嘻，我就知道姐姐最爱我了~” 钟羽艳：“……” 钟羽艳神情更加暴躁了。 好恶心，想杀人。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已经起了一地。 “你这丫头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钟羽艳使劲系了下纱布，疼得余青青吱哇乱叫。 “这会儿倒是知道疼了，一开始不是很有骨气，竟然还有模有样带着火种去挑衅食人屋。” 钟羽艳阴阳怪气起来表情相当平静，然而她手下动作却不停，仿佛不是在上药，而是在给余青青上刑。 “嘶——” 余青青半点不敢动。 她反应过来钟羽艳这是生气了。 至于原因么，应该就是什么都没说就直接闯了进去，所以钟羽艳是在担心她吗？ “老实说，我一开始确确实实是想着要用火烧掉那座食人屋。” 余青青一边吱哇乱叫夸张表达她身上好疼，一边又特别犯贱地把手伸过去让钟羽艳包扎。 她神情相当委屈。 “但是当我靠近它的那一刻，才仔细看到那所谓的食人屋外表没有沾染半点雨水和泥泞，如此雷暴天气下，它竟然能够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所以我才会怀疑是不是得从内部击破。” 余青青说的这些话确实是她心中所想。 当发现不对劲的那一刻，她当然可以继续将火把丢上去试探，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试错成本了。 身后就是钟羽艳被怪木攻击生死不明，还有沈昱拼了命替她扫清障碍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快被藤蔓淹没。 他们的时间根本就不多。 所以余青青干脆就放手一搏，哪怕是杀人放火，等她踏进去再烧毁那破房子也是一样的效果。 “等我进去以后才发现，无论是火攻还是剑刺，其实根本就不会对这里的食人屋造成任何影响，它的恢复速度快到惊人，一开始满墙壁甚至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我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余青青想到这里的时候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好恶心。 虽然已经知道那些东西不过都是幻像而已，但是却又无比清晰，就连触感都是一等一的真实。 余青青依旧能够想起那些黏腻湿滑的眼球，密密麻麻攀爬在她身上的感觉，整个人汗毛都要竖起来。 最为惊悚的是那些眼球甚至还能挣扎蠕动。 “草，这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想出来的离谱幻像，我生平还是头一次遇到。” 沈昱光是听余青青的描述就觉得恶寒。 很难想象如果是他的话，究竟还能不能做到像这少女一样镇定。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明明大部分的阵法都是用欲望和贪念蛊惑人心来着，结果没想到这里的阵法却是截然不同。” 沈昱从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于阵法这样的东西，只不过每一次都是勾起心中的欲望而已，有些人展现出来的是求而不得的金银财宝，有些人展现出来的是朝思暮想要见到的人。 至于他，没有任何欲望贪念。 对于沈昱来说，这样活着就已经很好了，金银珠宝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至于生死离别之事，他师父早就已经把他教的很好，所以沈昱很清楚一句话：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唯一不理解的，大概就是师父临死之前告诉沈昱，说他性格还是稍有浮躁，须得去磋磨历练一番才是。 当然沈昱并会觉得自己浮躁，毕竟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相当混不吝的存在，他倒是挺喜欢自己这混吃等死的性格。 要不是因为师父临终遗言，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但是如果真的是阵法幻境，那岂不是意味着这里面还藏着幕后之人。” 沈昱忍着剧烈疼痛上完了药，然后又系了个丑不拉几的蝴蝶结。 此刻即便是背对着两位姑娘，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不过沈昱想到关于幻阵这件事以后，就被彻底转移了注意力，最主要的是一想到后面还藏着幕后之人，他就觉得惊悚。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布下这样强大的阵法幻境，非但如此，说不准到现在都还在监视着他们。 “恐怕这还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钟羽艳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点点星光。 如今月亮彻底升起，雷暴也已经结束，按理来说接下来会是很好的天气。 第237章 撑到鬼谷 然而密林之中满是诡异危险，他们时不时都能听见凄惨的叫喊声，那些声音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听得出来无比惊恐。 应该也是和他们一样遭遇了幻境。 钟羽艳凝神：“这里也没办法停留太长时间，等天一亮我们就动身离开。” 就算是真的有幕后之人，能够运用如此可怕的幻阵，那实力恐怕比冥王还要恐怖。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跟背后之人做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必须要先保住性命才行。 “我也同意。” 沈昱点了点头，他看向那密林深处，在那遥远的地方时不时会亮起些光亮，像是要吸引人过去。 随后他便指了指那里。 “打从我们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无论是跟怪木战斗，还是跟食人屋纠缠，密林深处都会时不时传来凄惨叫声，一开始还以为是野兽而已，可是现在听起来却不像那么回事。” 沈昱竖起耳朵，“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仔细聆听。 于是一时之间寂静下来，面前只有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很快他们便听见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动静。 余青青皱眉看了过去，只见隐隐约约又出现了那种类似于火光的光亮，然而很快就又再次消失。 随之而来的就是断断续续的叫喊声。 “……救……有怪物……它们……”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快跑……是火……” “救救……我……死！” “……” 这些不间断的凄惨声音越听越可怕，但是声音断断续续，而且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所以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字眼。 之前是因为陷入幻境以后，被怪木和食人屋分散注意力，再加上打斗的时候心无旁骛，所以很难注意到不远处的声音。 但是现在一旦安静下来，密林深处的那些凄厉嗓音就听起来无比让人头皮发麻。 “密林深处是我们必须要经过的地方，到时候天一亮我们就行动，总比在夜晚好些。” 余青青眉头紧皱。 她拍拍衣裙站了起来，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不远处依稀明灭的火光，而那些求救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风声里。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比起不可捉摸的黑夜，还不如趁着白天赶路，正好现在用来调整休息。 “大家先休息吧。” “折腾了一天都没怎么好好恢复，应该都累了，咱们轮流守夜就好。” 余青青说完这话以后，便抓阄守夜，而她就是第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本来就睡不着。 这也是她头一次来到这样远的地方，心里面有诸多疑惑不解。 譬如说当年阿爹阿娘怎么会来到这样可怕的地方行商，他们究竟是怎样穿过密林的？ 在余青青的记忆力，她爹娘永远都是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尤其是她阿娘，别说是杀鸡了，有时候路上踩死一只蚂蚁娘亲都觉得于心不忍。 而她爹爹看起来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本来经商就已经足够让人诧异了，如果要说是爹爹穿过密林来到鬼谷，那简直是无异于天方夜谭。 心里面有一头雾水，余青青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解惑。 她坐在火堆前，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环境，一边运功调整内息，之前跟那食人屋作战的时候，她虽然遍体鳞伤不假，可是极为古怪的是，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体内的内息又强劲了不少。 正当余青青盘腿调整内息觉得疑惑的时候，本来应该陷入沉睡的飞光此时忽然醒了过来。 “那当然是因为有我指点你了。” 飞光还是和从前那样懒洋洋的嗓音，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很明显让人察觉到虚弱了不少。 “你学会惊鸿以后，不单单是剑意更上一层楼，而且连带着内息都会得到更加强劲的变化，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呢。” “要是等到以后你小子继续跟着我学习，保证到时候你在大周所向披靡，到时候那些个皇子皇妃可都没人敢招惹你。” 虽然像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然而飞光说的这句话却是事实。 余青青却担忧道：“前辈，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总觉得你现在身体好像有些虚弱。” 不仅仅是虚弱，跟从前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她现在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实力，余青青唯一担心的就是飞光能不能撑到鬼谷。 第238章 二人相约 “可能是我的尸体出了一些状况。” 飞光回想起来数十年前她死去时候的场景，整个人血气翻涌都被封印在暗不见底的棺木之中。 那些隐世家族的老东西甚至还用上了锁魂钉，为的就是要在经年累月中一点点侵蚀掉她的灵魂，直至于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但是按理来说她越接近北海鬼谷，灵魂力量就应该愈发强大才对，如今出现频繁陷入沉睡的状态，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人在接近她的石棺。 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做了些事情。 但是飞光并不打算告诉余青青关于自己的真实猜测，本来这丫头就已经折腾了一天心神俱疲，眼下应该让她好好放松才是。 所以飞光很是懒散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应该问题不大，毕竟锁魂钉都没有办法完全消弭我的灵魂，就算是他们有再多花招，恐怕也根本不知道我如今还活着。” “最重要的是我都死了无数年，知道那件事情的人也早都锤垂老矣，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人世。” 飞光说完这句话以后凝神思考了下。 很难想象究竟还会有什么人去对她的尸体动手，自从数十年前她死去以后，禁锢尸体的地方甚至直接就成为了禁地，按理来说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出入其中。 至于那些尚且还存活着的老家伙们，更不可能会再次打开石棺，因为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等到了鬼谷，找到我那位至交好友以后，事情就会完成一大半，所以不必担心我。” “而且他们就算是突然发疯想要对我的尸体做些什么，也根本就无能为力，要知道那些锁魂钉一旦被强行拆除，到时候我可能就真的会死而复生。” “所以那石棺周围，全部都是阵法禁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打开。” 飞光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像是跟从前一样开玩笑。 她想着吓唬吓唬余青青，要是按照平常斗嘴的功夫，那丫头这会儿就应该要问飞光究竟是人是鬼了。 结果余青青跟她的重点截然不同，而且像是大脑迟钝才反应过来一样。 “……居然真的有锁魂钉。” 余青青喃喃自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攥拳坚定道：“前辈放心，我一定要去救你出来。” 当听见锁魂钉那三个字的时候，余青青就已经感到十分诧异。 因为这种邪术她只在古籍之中看到过记载，一般都是用来镇压怨恨极深的死人，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永远魂飞魄散。 然而余青青向来都觉得这种古籍中记载的事情，只要是牵扯到神神鬼鬼，无外乎都是传闻罢了。 但是今时今日才突然发现，原来真的会有人这么做。 到底是有多么大的仇恨，以至于就连飞光死后，那群人也要她不得安宁。 余青青和飞光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很清楚女人虽然看起来嘴巴毒冷漠绝情，但实际上却是极为看不惯滥杀无辜之事，甚至数次对余青青出手相救。 “你这人真是……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飞光听到余青青的话以后愣了下，她倒是没想到这少女忽然没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很罕见地没有跟她开玩笑。 那双漆黑瞳孔里，满是坚定。 ……也许她真的能够做到。 飞光许多年前也不是没有信任过别人，但是在被背叛以后，她已经不再对人性抱有期待。 毕竟亲手相救的村民们，最终都能够对她大打出手辱骂她是妖女，这怎么能不让人失望透顶。 所以一开始她终于在余青青体内苏醒的时候，根本就不指望这丫头会信守承诺，飞光更是恶言相对，本来是打算利用她复活以后，直接将余青青斩草除根来着。 “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开始相遇的时候，你牙尖嘴利不让人，明明自己都快死了，却还嘴硬跟我讨价还价。” 飞光想到了当初在浮屠塔的情形。 那时候怎么看余青青这丫头，都是一副十分讨人嫌弃的样子。 谁能想到如今她们也会亦师亦友。 “那是因为一开始，我总得想着怎么保命。” “至于现在，前辈也可以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难得余青青认真正经一次。 “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等我复活以后，便帮助你找到关于你亲生父母的过往。” 飞光便也正正经经跟她保证了下，算是给她一剂定心丸。 她想，也许这丫头真的能够让她信任。 此刻下过暴雨之后的晚空乌云散开，倒是露出了极为皎洁的月光，看上去很是平静的模样。 然而余青青很清楚，这只不过是暴雨前夕的片刻宁静。 “多谢前辈。” “另外我之前也跟前辈立下过契约，答应过一定会帮助你重塑肉身，但是其实说实话，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活着走出这里。” 余青青有一搭没一搭和飞光聊着天。 她看向不远处正在闭眼休息的钟羽艳和沈昱，他们被折腾了一天的确是累极了，即便是幻阵，也对他们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所以这会都筋疲力尽。 余青青脑海中浮现出大家并肩而战时的身影。 明明都是来自天南海北，根本就不熟悉的三个人，甚至于一开始余青青和钟羽艳还算得上是仇敌来着，结果现在大家这已经能够做到将背后交给对方。 她很难想象，如果在食人屋里没有找到阵眼，又或者是被幻象彻底迷惑，甚至是飞光觉醒不及时的话，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够生火休息。 “当然前辈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只不过是信守承诺而已，所以就算是死在路上，那我应当也算是履行契约了对吧？” 余青青笑眯眯仰头，她看向了巨大的银月亮。 密林之中的幻阵就已经强大到几乎将他们杀死的地步，很难想象幕后之人究竟有多可怕。 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会极为难走，稍有不慎就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直到走到现在这一步，余青青才恍然间觉得，她还是舍不得这样好的人间。 所以就算要死，起码也不应该是当下。 飞光“啧”了一声：“废话，你现在就已经是履行契约，而且我这个人向来嘴巴很灵光，要是看的没错，你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 余青青：“是不是因为我乐于助人功德无量？” “那倒不是，毕竟人家不是都说了，祸害遗千年。” 飞光摇了摇头，一副相当理所当然的模样。 “所以你怎么着也得跟我似的，遗留千年，熬死那些令人不爽的家伙再说。” “……” 余青青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两人插诨打科之间时间倒是流逝得飞快。 此时的余青青还并不知道，这将是往后数年里，她做梦都无法再回去的场景。 她如今只是觉得身后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亦师亦友的前辈，余青青亦步亦趋跟在飞光身后，像是一个刚破壳而出，什么都得学习的小菜鸡。 余青青想，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够保护身边之人。 想要变得更加强大的念头，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强烈。 她得去鬼谷才行。 第239章 伺机而动 翌日清晨。 “我怎么感觉越往前走，就越是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沈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明明已经避开了野兽踪迹，还专门往安全的路线走来着，这一路上也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沈昱边走边打了个寒颤。 实在是太冷了。 虽然已经是立秋时节，但是密林深处有点冷得不像话，自从找到丢失的包袱后，沈昱就将余青青之前借给他的斗篷洗了个干净，相当不好意思的还给了人家。 他还是头一回穿粉色斗篷。 如今越走越冷，他从包袱里面拿出来了提前准备好的厚衣裳披在身后，又给余青青和钟羽艳递过去了几个兽皮小袄，相当抗寒保暖。 “谢了啊，没看出来你带的东西还挺齐全。” 余青青的手也是冻得相当冰冷。 即便是此前早就知道北海鬼谷跟大周的天气不一样，但是没有想到它进入冬季会这样快。 有种即将要下雪的感觉。 “至于阴森恐怖么，你们还记不记得昨天夜里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 余青青抬起葱白指尖往前指了指。 很快他们就要到达那里，只见不远出水流汨汨，偶尔还能听见清脆鸟雀的蹄鸣声，看起来倒是相当正常。 只不过他们身上的第六感不会骗人。 不仅仅是沈昱，余青青也能很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环境让人感觉到十分不舒服，除了阴森恐怖以外，就是压抑窒息。 明明这片密林十分开阔来着。 “我猜前面应当是有些古怪，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传来那样恐怖的声音，但现在是白天，相对于夜晚会好一些。” 余青青提前将剑拔了出来。 “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要谨慎小心提防。” 自从出现了食人屋那样的幻阵以后，余青青他们赶路的时候都无比警惕。 而如今，这密林深处水流旁边的路，又是他们通往鬼谷的必经之处，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 如果再继续拖下去，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像昨天那样诡异的雷暴天气。 “嘘——” 就在此时，钟羽艳却忽然停下脚步，让他们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你们听，有人在哭。” 余青青屏息凝神，此刻空气都突然寂静起来。 然后他们就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只是嗓音相当稚嫩，听起来像是小女孩。 只依稀能够听见几声哭喊。 “爹爹……你们……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不要死……救命……” “……” 不但如此，中间还夹杂着几声辱骂，像极了是几个成年男人在欺凌小女孩。 看起来是遇到了相当紧急的事情。 沈昱眉头一皱：“草，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钟羽艳倒是始终沉默着没说话，她向来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而且她对于陌生人尤其警惕：“你冷静一点，我倒是觉得有古怪，应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把小孩儿带到密林这里？” 余青青点点头：“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虽然是有一条小溪流不错，但是水质浑浊恶臭，里面还冲刷着些许衣服碎片。” 看样子是有许多人葬身在此地。 “是噢，你们不说我都忘了！” 沈昱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 他总算是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些凄惨叫声。 “该不会又是幻阵吧？” 经历了食人屋那样的事情以后，沈昱总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感觉，看到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想想是不是又是假的。 “应当不至于，幻阵本来就是一体同生，只要破了食人屋一处阵眼，密林这里的幻境就已经对我们不再起作用。” 余青青手中把玩着一片叶子。 然后又将它揉碎了随风飘散。 “只不过我们现在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出路可选，就算真的有什么陷阱，也只能往前继续走。”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想，也是时候见识见识那幕后之人了。 能够设下如此恐怖的阵法，让许多人都丧命在此处，说明此人实力深不可测。 余青青莞尔一笑：“不过事先说好，咱们待会儿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挣扎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前面危机重重，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是要去出手救其他人。 沈昱点头：“放心，这个我绝对不拖后腿，我这个人向来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 沈昱说这话的时候还相当自豪。 余青青：“……” 余青青觉得这小子跟她有得一拼，就喜欢这样逃跑起来不要命，还不拖后腿的伙伴。 于是他们提前拎好长剑，手中内息也是随时伺机而动。 只不过余青青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如此恶心人的场景。 第240章 玄虚一剑 “爹爹你不要死呜呜呜呜……”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眼泪鼻涕都一起流了出来，她满眼惊慌失措地大哭，整个人都害怕到了极点。 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只见地上的尸体歪七扭八，死状也极其可怖，要么是身首异处，要么就是整个内脏都被人活活掏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残忍之事。 这种极为血腥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吐，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真是一群王八蛋！” 沈昱只看了一眼，就停下来生出了恻隐之心，他整个人都愤怒无比。 然而水流旁边正站着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们却相当不耐烦地将尸体丢到河流中冲刷，为首的矮个子男人则是负责看管那小女孩似的。 “哭什么哭？再哭的话小心老子现在就连你都杀！” “喂喂喂赵三，你能不能温柔一点，我都还没尝过这少女滋味儿呢，你怎么能够说杀就杀？” “这豆芽菜一样的身板，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喜欢的。” “去去去，你是不懂这种小女孩有多美妙，等我享用完以后，咱们再将她杀了也不迟。” “哟，待会应该就有几条小鱼送上门来了，只是不知道这回他们能活多久哈哈哈哈哈哈哈……” “……” 赵三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巨大古树。 他虽然个子矮小，但是整个人的目光却如同阴暗野兽一般幽深，像是要直接越过茂密树叶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余青青猝不及防便和这人对视了一眼。 空气中有短暂的寂静。 但是好在很快赵三就已经转过头去，就好像两人刚才的对视不过只是错觉一般。 这个人的实力相当高深。 余青青不过是短暂对视而已，就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一旦要继续往鬼谷出发，势必就要越过这些人跨过河流前行，唯一棘手的就是好死不死还真的就碰上了这群人。 就在余青青他们三个对视了一眼，打算往后撤退商量的时候，为首的男人就已经开始抓着小女孩往河流里扔。 “我的耐心只有一点点，可没那闲工夫陪你在这里哭哭啼啼，你爹娘都死在我手里，下一个就是你。” 他掐着女孩后脖颈，就像是拎小鸡仔一样轻松简单，但是却并没有直接动手杀她，而是选择将女孩丢进雪水里面反复淹没，不厌其烦折磨她。 “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把你爹藏的那柄玄虚剑位置说出来，要不然的话你也知道，我那几个兄弟可都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了你。” “要是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赶紧给我说出来，说不准老子还会饶你一命。” 赵三黏腻的手指紧紧攥着女孩脖子，他只要稍稍用力，这少女就会直接死在他手里。 随着他继续往下摁，那女孩呛了好多口水以后，整个人的面色都愈发惨白起来，更别说现在被掐着脖子，几乎是被折磨的就剩下一口气。 那绿罗裙的女孩却始终哭哭啼啼道：“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玄虚剑，爹爹也真的没有告诉过我，我都不知道在哪里呜呜呜呜……” 但是哭是根本没有用的，相反只会换来更加恶毒的惩罚。 绿罗裙还没说完这句话，她的头又被摁了进去，那水流里面还冲刷着不少歪七扭八的尸体，此刻血流成河血腥味四溢，抬头甚至就能看见死不瞑目的头颅。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呵，老子让你嘴硬！！！” 赵三边说话边扬起了手，绿萝裙脸上霎时间就红肿一片。 非但如此，男人像是打得不够尽兴一般，他索性直接将这女孩拖到了岸边，又居高临下看向旁边那两个人。 “小四小五，你们过来玩玩，玩到这丫头说真话为止。” 赵三眼神里面是止不住的寒光。 现在事情有些棘手，原本是想要活捉丘山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逼问出来玄虚剑的下落，然而他却死了。 如今唯一跟玄虚剑有过牵扯的人，就只剩下面前这个孩子。 他抬起绿罗裙的下颌，近乎残忍地告诉她：“我记得你叫绿篱是吧，这个名字很好，实在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你就只能去地下陪你那死去的父亲了。” “玄虚剑就算我们拿不到也不要紧，反正只要你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再会有其他人得到它，我也算是能够完美对大人交差。” “至于你这个装疯卖傻的小丫头，要怪就怪你爹实在是个没用的废物，不但保护不了他的家族，甚至连你都得死。” 赵三漆黑双眸极为冰冷。 掐住女孩的手也愈发收紧，眼看着绿罗裙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不……不要……” 绿篱即将咽气的那一刻，赵三直接松手，然后又一脚将绿罗裙少女踹到不远处。 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好了，我也玩够了，你要么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跟你那死去的娘一样装疯卖傻，不管是什么情况，老子现在都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赵三看向那两个男人。 “小四小五，你们两个下手可要轻一点，要不然玩儿死了以后，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样的小女孩。” 他嗓音带着极为讽刺的笑。 像是那个女孩儿已经是任人宰割无法逃脱的羔羊。 而不远处的河流里面，此时也突然起了惊涛骇浪。 旁边的男人指了指：“三哥，这些鱼来得有些晚，不会是大人不高兴了吧？” 当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小四一边将绿罗裙少女拖到自己脚下，一边看向那些吃得极为欢畅的游鱼。 余青青看了一眼，只见原本平静的河流，忽然之间就跟炸锅了一样沸腾起来。 准确来说是里面有东西。 河水之中的断肢残体，此刻涌出更多血水，余青青看见水中时不时有许多极为古怪的鱼类跃出水面，极为兴奋地拍打鱼尾，然后又疯狂啃食着这些尸体。 就连沈昱都看呆了：“这鱼……竟然会吃人。” 余青青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食人鱼，但是像今天这样成群结队甚至个头极大的鱼，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些蓝绿色怪鱼非但长满了密密麻麻尖锐无比的牙齿，就连啃食速度都比一般鱼类要快。 只见不多时的功夫，原本的四五具尸体，竟然硬生生被啃食了个精光，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水流重新恢复平静，而那些怪鱼就像是受到什么指引召唤一样，竟然又沿着上游回去。 “没有找到玄虚剑的下落，大人自然是不会高兴。” 赵三有些心情烦躁，所以他这会儿说话没什么好脾气。 “要我说直接弄死这丫头得了，要不是因为她突然发疯捣乱，没准儿我真的可以活捉她爹，真是让人觉得晦气。”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要是能撬开她的嘴巴自然是最好，撬不开的话就杀了算了，到时候把尸体带给大人，他也不会太过怪罪我们。” 虽然余青青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大人究竟是什么人物，但是从描述上来看，这女孩拥有着他们极为想要得到的东西。 玄虚剑。 余青青默念了下，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名号。 只不过这时候许久都没有说过话的飞光，此时却有些迟疑道：“要是我记得没错，这玄虚剑是丘山一族的东西，丘山是鬼谷四大隐世家族之一，他们那柄剑据说是当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也早就消失很久了。”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飞光有些狐疑地看向不远处的绿萝裙少女。 难道那孩子是丘山一族的人？ “如果是隐世家族的人，应该不至于被那三个人欺凌到毫无还手之力吧，而且如果真的是玄虚剑出现，按理来说隐世家族的人早就该出手相争了。” 飞光一开始是觉得死去的那几个人可能是丘山系，但是他们死的实在是太快，而且这小女孩看起来也是一副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 所以她有些怀疑地想，该不会那赵三口中所说的大人，才是丘山吧？ 余青青闻言感慨了句：“看来如今的北海鬼谷也是多事之秋。” 本来以为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来着，结果非但遇到杀阵怪物，甚至处处都是危机四伏。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带上那孩子一起离开。” 飞光沉默思考了下，然后缓缓开口道： “毕竟如果真的能够找到玄虚剑的话，丘山系那群老不死的东西，一定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这就是他们祖宗留下来的命令。” 余青青知道飞光这个人，向来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性格，如果还是按照平常的相处，女人早就该劝她别管这女孩。 但是她既然都提到了玄虚剑，说明这柄剑真的十分重要。 而那绿罗裙少女，就是找到玄虚剑的关键。 “好，反正我本来也是要带她走的。”余青青目光沉沉盯着不远处的动静。 这群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比畜生还不如。 她最为痛恨的就是连孩子都不放过的贱畜。 第241章 丘山家族 “姐姐，我打算救这孩子。” 余青青转头看向了钟羽艳：“所以你们先走吧，由我来吸引他们，到时候我会和你们汇合。” 她说这话的时候，相当老成沧桑，就好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一样，眼眶通红马上又要开始呜呜呜。 随后钟羽艳就翻了个白，立刻捂住她的嘴。 “你少来，我早就知道你和沈昱肯定是要出手相救的。” 沈昱咬牙切齿攥着拳：“老子可忍不了这群混蛋，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要是被我们女帝陛下知道，一定要将这群人浸猪笼剁掉祸根！” 余青青：“……” 余青青忽然就对他们南凉西山的女帝陛下很感兴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沈昱这般桀骜不驯的人都能心甘情愿追随，甚至还一口一个女帝陛下。 要是有缘的话，她一定要去见见那位女帝。 钟羽艳嗓音也是极为冰冷：“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动手吧，要不然再晚一会，我怕会遇到他们所说的大人，估摸着也就是之前设下幻阵的幕后之人。” 不仅仅是余青青和沈昱，钟羽艳也是极为憎恨这三个脏东西。 哪怕是杀人狂魔都没有这群畜生来得恶心。 因为早在数十年前，钟羽艳和妹妹逃荒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极为恶心的贱畜，仿佛满脑子都是极为肮脏的废料，在人吃人的环境下，他们甚至还有心思想着玩女人玩孩子。 男人都是贱骨头。 钟羽艳至今为止都保持着这个观点。 她曾经发过誓，但凡遇到过这样连女孩都不放过的贱畜，钟羽艳便见一个杀一个。 此刻钟羽艳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点。 她眼里容不下一点脏东西。 “行，那我们现在分头行动，我和沈昱引开他们，姐姐你速度要比我们两个快，所以负责救出那孩子。” 余青青目标很明确。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打斗而是逃跑，谁都不知道那幕后之人会不会被这番动静吸引过来，所以他们要尽快结束战斗。 “调虎离山之计虽然可行，但是这三个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单单是我得带着那孩子逃，你们两个也务必小心为上，最重要的是保命要紧。” 钟羽艳指了指河流对岸，然后又将引路蝶塞过去。 “到时候我会带着她先去那边躲躲，一旦我们几个走散的话，就靠着引路蝶找到彼此。” “好。” 余青青和沈昱接过。 同一时间，那两个极为猥琐下流的男人此时也已经伸出魔爪，想要褪去绿罗裙少女的衣裳。 她哭哭啼啼拼命想要挣扎，然而却丝毫动弹不得。 “小贱人，你要是再哭，我就直接把你嘴巴缝上！” “也不知道老三为什么非得割掉她的手筋脚筋，玩起来没有反抗的话都没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要她动都动不了，这样才会乖乖任由我们拿捏。” 男人吞咽了下唾沫，眼神阴狠抓着少女的肩膀。 “要是再不交代清楚玄虚剑的下落，那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哦，你也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到时候你也会跟她一样衣不蔽体死在野外。” “哦不对，你连个完整尸体都不会落下，就算是死了，也会和你那个倒霉爹一样被食人屋啃食得渣都不剩。” 绿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年纪尚小，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怖的事情，更别说浑身上下都鲜血淋漓无法动弹。 “救……救命……” 救命。 可是这群人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哀求，甚至还扇了她一巴掌。 “真是贱人，你就算是喊破嗓子也没人会来救你！” 粗糙大手猛地撕开少女衣裳。 男人们的眼神像蛆虫般恶心黏腻。 “就让我来疼……” 他们正要撕碎少女所有衣物之时，空中冷不丁就传来一道尖锐利剑的声音。 噌——！ 下一刻，匕首毫不犹豫擦着他们的心脏而过，小四小五瞬间就躲闪开，但是因为一时不察，手臂被生生划开了好大一道口子，此刻流血不止。 “老子的手啊啊啊啊啊啊！！！” “究竟是什么人？” “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他们三个瞬间警惕，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出现的两个身影。 一个是看起来就柔弱无力的小白脸。 还有一个则是带着恶鬼面具身形窈窕的少女。 赵三眯了眯眼睛：“你们两个竟然能够破了大人的幻阵来到这里，还真是有趣。” 沈昱心直口快：“矮冬瓜，小爷我还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你发现呢！” 余青青补刀挑衅：“是啊，譬如说取你狗命。” 说完这话以后，她和沈昱也不犹豫，上毒药的上毒药，拿长剑的拿长剑，主打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漫天粉末兜头而下，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气息。 赵三猝不及防往后退：“……草，你们这群阴险狡诈的小人！”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比他还不要脸！ 第242章 血脉至上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混乱。 “小四小五给我上，千万不要让这几个王八蛋跑了！” 赵四气喘吁吁看着前面的一男一女。 他们下药的时候身手极为利索，近身搏战的时候实力也相当不俗。 然而此刻漫天烟雾，也不知道那个恶鬼面具的少女使了什么手段，忽然之间就看不清周围的人，只能通过声音辨别方向。 “老大，那这个小贱人怎么办？直接杀了还是怎么样？” “不好，被偷天换日了！！刚才那丫头还在我手底下来着，现在怎么忽然不见了？？？” “大哥，我们被这群人骗了，他们偷走了绿篱！” “……” 赵四闻言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血。 “你们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嗓音极为愤怒，还从来没有人从他手底下抢走过东西。 最为关键的是，要是这丫头真的被人救走了，那么玄虚剑的下落有可能就会流落到其他人手中。 而且大人那边也并不好对付。 “该死，早知道我就直接杀了那贱丫头！” 赵四浑身力量暴涨，他往前依稀能够看见刚才那两人的身影。 “老子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奉劝一句最好不要招惹我们，即便你们能够破了大人的阵法，但是也逃不出这密林。” “现在要是能乖乖把那丫头交出来，老子姑且能够饶你们一命，甚至还能送你们到鬼谷。” 赵四冷笑，这群人就算是到了北海鬼谷，根本就不用他动手，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毕竟现在鬼谷大乱，外陆的人但凡来到里面，就像是小羊羔子一样任人宰杀。 他一边威逼利诱，一边不动声色往前，试图想要跟这俩人交手。 “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在这密林深处危机四伏，要是没有人给你们指引方向的话，到时候根本就逃不出这里。” 赵四看向迷雾之中的身影。 他们两个果然就在前方。 “把那丫头交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余青青故意捏着嗓子说话，还特意跟沈昱分成了两个方向，目的就是为了让赵四他们分不清方位。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让钟羽艳尽快带着那小女孩撤离。 最为棘手的是那绿罗裙少女身上受伤极为严重，钟羽艳是直接将她打晕了带走的，省得她到时候会叫喊出声。 但是这群人渣将那个小女孩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了，也就造成她不仅奄奄一息，而且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危险，就算是有疗伤药撑着，也得赶紧施救才是。 所以留给余青青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她既要帮助钟羽艳拖延时间全身而退，又必须保证自己能够甩掉这群粘人的家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 “不过做交易之前，起码要让我们知道凭什么，我要是直接带走这丫头，就能得到你所说的玄虚剑，到时候拿着这把剑向你所说的大人邀功也不是不可以。” 余青青跟沈昱边说便往后退。 她也注意到剩下的两个男人正在面临中急速穿梭，看样子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等到迷雾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他们就避无可避。 所以赵四那群人，很明显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想要拖到迷雾消失，然后直接杀了他们。 “反正我们既然能够破了你家大人的阵法，说明他肯定会对我们感兴趣。” “再加上要是我们能够问出玄虚剑的下落，那么大人肯定也会重中有赏。” “所以我们凭什么交给你？” 余青青说完这话以后，沈昱也开始在旁边煽风点火。 “就是，那丫头现在已经被我打晕背在身上，要是我想逃的话，你们绝对不可能追上我。” 沈昱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 “小爷我可是轻功第一人，而且现在有烟雾在周围，加上你们刚才一时不察中了毒药，要是再继续运功下去的话，恐怕会比谁都死得快哦。” “反正我们也是混口饭吃，本来也不想去什么鬼谷，还不如跟着你口中的所谓大人，要是真的能够得到玄虚剑的下落，指不定到时候我比你的职位还高。” 沈昱得意洋洋起来的时候，确实让人很想揍他。 结果他说完这番话以后，不远处的男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就算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令人发笑。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劝你们赶紧收手。” 赵四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打不过就想加入。 但是他们赵氏家族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毕竟在我们鬼谷，血缘关系可是远远大于一切，我们大人就是来自赫赫有名的隐世家族之一，你就算想要加入，没有那个血脉关系，那就算是挤破头也挤不进去。” 赵四他们几个，虽然都是嫡系的偏远血脉，亲戚关系更是远得不能再远，但好歹也算是沾点儿边。 所以才能够在大人手底下工作。 而北海鬼谷里面其他的平民，打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永远不可能扳倒贵族。 这就是血脉至上。 飞光听到这里冷笑连连：“我倒是没有想到，赵氏一族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哈巴狗作威作福，就算是血脉为主，这几个人也永远不可能爬上高位，也不知道他们在嚣张什么东西。” 在鬼谷的的确确是血脉最重要。 因此嫡系血缘越近，能往上爬的位置也就越高，赵氏又是血统论里面最为疯癫的。 “遥想当年他们生出来一个畸形儿，天生痴傻模样丑陋，将这种人培养长大以后，竟然还真的让他当上族长。” 飞光不知道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忽然就笑出了声。 “可是结果这群人也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我记得那孩子也不过就是当了三天族长，后面就直接对外宣称病逝了。” “这样看来，原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赵氏一族还是裙带关系紧凑，手底下也还是有这种没脑子的东西。” 余青青听出来飞光这是话里有话。 她有些好奇道：“前辈，那你也是属于隐世家族之一吗？” 毕竟看飞光的样子，不仅仅是对北海鬼谷了如指掌，就连关于四大家族，她都相当熟悉。 甚至就连赵氏一族的隐秘传闻都耳熟于心。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可能是。” 飞光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极为冰冷，像是想起了极为不好的事情。 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是她最后死去的时候。 所谓的家族血脉，不过都是利益之上。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小就活该是有错的，所以她才会被父亲亲手抹杀掉存在。 她现在倒是很好奇，要是有朝一日那些老怪物们知道她苏醒了，脸上会挂着怎样精彩的表情？ “如果他们真的是赵氏一族，那么要对付他们的方法也很简单，你只需要将自己体内的煞气发挥到极致就行。” 飞光莞尔一笑。 “赵氏一族最为忌惮的就是煞气，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在食人屋那样强大的幻阵里面，你能够直接毁掉阵眼。” 余青青点了点头，瞬间了然于胸。 如果他们真的忌讳煞气，并且与之相克的话，那么想要全身而退就容易得多。 而此时的赵四还在讽刺他们痴人说梦。 “所以就算你将玄虚剑捧在了大人的手上，他也只会干脆利落拧断你的头。” “别说是给你奖赏了，到时候恐怕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四得意洋洋看向烟雾中的少女。 此时此刻乌云即将散开，连老天爷都在帮助他们，很快烟雾就会彻底消失。 “毕竟你可以打听打听，在北海鬼谷，我们隐世家族可最为讨厌你们这些擅自闯入的外人。” “至于你说的所谓毒药，确确实实要花费了我一些功夫，但是对我们可不起什么作用，因为这里是密林，本身就充满了天然毒瘴，我们经年累月生活在这里，早就能够对毒素免疫。” 说着说着，男人手中的气息就流转起来。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直接丢了个大杀招出去。 随着“砰”的一声，无数巨木倒塌，余青青更是直接往后退了数十步，但是在这股强大的气息之下，她还是被气流伤到了手臂。 “嘶——” 余青青毫不犹豫拔出长剑。 第243章 煞气相克 男人是要强行逼他们做出选择了。 虽然不知道钟羽艳如今究竟有没有平安无事，但是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阁下还真是脾气暴躁呢，就不怕我们直接杀了那丫头毁尸灭迹，你到时候就不好交差吗？” 余青青示意沈昱赶紧走。 然后跟离她越来越近的男人周旋。 赵四冷笑：“呵，那贱人死了就死了，只不过要是她死了，你们也别想活下来逃出去。” 他语气相当不耐烦，看起来耐心已经到达了顶点。 而此时的小四小五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凭借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要直接杀了对面那两个人，胜算当然是绰绰有余。 赵四刚才放出大杀招的时候试探了一下，他们周身溢出的气息虽然称得上不错，但是跟他比差得远。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够直接破解大人的阵法。 要是能活捉他们带回去给大人研究也不错。 “所以我现在再问最后一遍，你们究竟愿不愿意把她交出来？可千万不要逼我们动手。” 小四小五此时也已经蓄满大招。 “三哥说的对，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投降比较好！” “这烟雾就要消散了，你们跑不了了！” “还真是狡猾的老鼠，要是拒绝合作，休怪我直接撕了你！” “……” 余青青一点都不慌，她看向沈昱已经没入丛林之中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照他们的计划，沈昱现在要马不停蹄去和钟羽艳汇合，然后在天黑之前根据他对野兽的追踪，带着几人跑到安全的地方躲避。 余青青则是负责断尾。 本来一开始沈昱那小子死活不同意，但是又的的确确无可选择，毕竟余青青确实要比沈昱强。 而沈昱呢，又拥有一身规避危险路线的好本领。 还真是命。 “这样啊，我好害怕呀，那我当然只能选择跟你们合作喽。” 余青青装出来一副害怕的模样掐着嗓音讲话。 随后她便看向眼前已经开始逐渐消散的烟雾，已经不需要完全消散，他们所有人的踪影都已经暴露在眼前。 所以她这会很清晰地看见赵四为首的三人，距离她已经相当的近，余青青也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 就算是合作的话，像这种人也不可能会让他们活命。 男人步步紧逼。 “识时务者为俊杰，让你另外一个伙伴也赶紧滚出来，别躲在女人后面装缩头乌龟。” “还有那个贱丫头，她手筋脚筋被挑断了，也根本就无法行动，你们带着她根本跑不远。” “不对，三哥你看，那个小白脸好像是不见了？？？” “……” 烟雾彻底消散，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只有余青青这么个少女。 至于其他人，已经毫无踪影。 甚至感受不到半点气息。 赵三脸色铁青道：“我不是让你们两个盯紧了那个小白脸！现在人到哪里去了？！” 旁边的两个男人立刻跪了下来。 “三哥，我们一开始真的盯得很死，但是忽然之间就追不到他人了，还以为是他跟那少女在一起，所以我们就放松了警惕，想着有你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那人竟然不见了……” 啪—— 那两个人话都没说完，脸上都各自挨了一巴掌。 “我就说你们两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赵四气得胸膛极具起伏。 他居然让到手的猎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飞走了，而且还是两次！！！ “你这贱人，一开始就是想要拖延时间！” 赵四眼神发了狠，手中动作也不再犹豫，剧烈强大的气息猛然间朝着余青青攻击而去。 非但如此，他的动作都形似鬼魅，只是刹那之间就已经接近了余青青。 两人近身之间，余青青被击退数步。 实在是太快了！ “就算他带着那丫头跑了也没事，这偌大密林里处处都是野兽，那贱骨头被我挑断了手筋脚筋以后，浑身都是鲜血，只要天黑入夜，她浑身的血腥就会吸引密林深处的猛兽。” “这密林深处可跟边缘不同，到时候必死无疑。” “非但如此，就算他带着人真的侥幸逃脱，我杀了你以后，就会立刻找到他们全部杀光，让你们整整齐齐在地府底下相遇！” 赵四看起来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手中的大砍刀也毫不留情地落下，每砍一次就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连带着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无法幸免于难。 这男人看起来虽然个子矮小，但是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无比强大，如果真的要跟他硬碰硬的话，余青青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他。 “是吗？你要是真的有这个实力，那就来试试看。” 余青青手中积蓄的力量此刻也已经达到了极致。 她索性不再压制，释放出体内所有煞气。 随着气息不断流转，她手中长剑也被漆黑雾气缠绕起来，少女身上满是丝丝缕缕的煞气，再加上那副丑陋至极的恶鬼面具，她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看到这一幕的几人彻底傻了眼。 尤其是赵四：“……煞气？”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种来自北海鬼谷以外的人，很少能将煞气化为己用，就算是真的能够做到，他们这种人相当于强行逆天改命，身体素质也会极为差劲，要么残废要么被毁，怎么可能像她这般正常？ 但是这种气息又摆明了确确实实是煞气。 小四小五也是颇为震惊，但是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恐惧。 毕竟众人皆知，赵氏一族所修炼的功法，完全就不能触碰到煞气。 这玩意儿就是他们的死对头。 “三哥，怎么办，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赶紧跑？” “是……是啊，要是真的被那死丫头的煞气沾染到，恐怕我们真的毫无胜算。” “要不让大人出手……” 结果他们两个话都没说完，就被骂的狗血淋头。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赵四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废物的手下，然而他现在愤怒至极，满心满眼都想要杀了那个少女。 “就算是现在让大人出手，你以为我们真的能有活命的机会？” “真是笑话，他要是知道我们非但没有拿到玄虚剑的下落，甚至还被这么个少女逼成这样，恐怕就会动用刑罚，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活不了。” 赵四眼神一凛。 赵氏一族的刑罚最为残忍。 他就算是死也不想体验。 其他两个人听到刑罚二字，也是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色，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而且这贱人看上去实力并不怎么样，就算是有煞气又如何？” 赵四呸了一声。 “我就不相信她真的能将煞气运用得出神入化，不被反噬都要烧高香了！” 然而男人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直冲面门。 余青青掌心煞气翻涌，带着摧朽拉枯的力道，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她懒散道：“我实力确实不怎么样，但是看起来对付你绰绰有余诶。” 话毕，长剑横空劈下！ 第244章 不讲武德 “你简直不讲武德！！！” 赵四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功夫，就瞧见那个少女趁着他一时不察，径直长剑劈杀而来。 最为恐怖的是上面带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让人感到胆颤心惊。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少女算计了。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余青青很苦恼：“你不是都说了，毕竟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自然就要有小人的样子嘛。” 话是这样说，但是余青青依旧不敢有丝毫警惕。 因为是趁着间隙偷袭，所以她挑选了一个必死无疑的角度，让男人毫无招架之力。 按理来说是无法躲过去的。 所以余青青几乎是将大半力量都积蓄在长剑之上，为的就是要给他一记重创，这样才有机会逃脱。 可是她没想到赵四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男人完全躲都没躲。 眼看着锋利无比的长剑即将刺入男人胸膛之际，变故也在同一时间发生。 只见那柄锐不可当的利器，在距离胸膛还有一寸的时候，忽然就停滞不前，剑锋被男人捏在了手中。 鲜血滴滴答答掉落在地。 旁边的两个男人也大惊失色，随后就一起出手，想要制服住余青青。 “三哥你的手，我来助你！！！” “不好，那上面真的是煞气！” “这小丫头竟然真的能够掌握煞气运用，她究竟是何许人也？该不会是其他家族派来的奸细吧？” “管她是谁，竟然胆子大到伤害三哥，我要她不得好死！” “说得对，就算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而我们可是有三个人，绝对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 眼看着那两个人的弯刀也毫不留情冲着余青青而来，余青青当机立断猛然抽出手中长剑，侧身翻转躲到安全距离。 但即便是躲得再快，她胳膊还是被那两把弯刀刺出了血。 看来不仅仅是赵四，就连他手底下的这两个人都不容小觑。 两拨人都往后退，保持了个安全距离。 小四和小五看见赵四受伤了以后，怒不可遏就要拔刀相向余青青。 “你这贱人竟然敢伤害我们三哥！” “三哥让我来！” “我们一定要让这丫头付出代价！” “都给我住手。” “……” 此时双手都鲜血淋漓的赵四，却直接制止了另外两人：“小四小五，你们去找那个小白脸和那孩子，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 其他两个人闻言都有些犹豫道：“可是如果我们离开的话，三哥你怎么办？” “这女的身上有煞气不可小觑，要是我们三个联手的话，一定能够将她彻底杀死！” “是啊，而且要是有什么意外……” 结果他们两个话都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 “没有而且，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给我去做什么，哪来的胆子去忤逆我的命令。” 赵四随手撕开袖子布料，然后胡乱将掌心被刀刃割开的地方包扎起来。 他盯着少女的方向，眼睛就像一头野狼。 “她的目的是要拖延时间，这女人精明算计，要是真的让小白脸带着那丫头逃跑了，我们三个都活不成。” “所以你们现在赶紧去追！” “至于她，就由老子来了结。” 赵四说完这番话以后，那两个男人也不再犹豫，立刻就转身往丛林深处跑，马不停蹄去寻找沈昱的踪影。 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想到，此刻钟羽艳早就已经带着孩子去往河流对岸，直到天黑他们才会汇合。 打从一开始方向就是完全相反的。 就连沈昱也不过是用来迷惑敌人的伎俩，他们越是追踪沈昱，跟着他的方向跑，就越会去往相反方向。 余青青耸了耸肩：“哟，不是说好了要三打一，怎么现在又变成让他们找人，你来跟我打了。”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能够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口口声声说我那同伴和小孩绝对跑不了。” “如今看来，真的就是放屁嘛。” 她这话完全就是不把男人放在眼里，高高在上，对他进行挑衅。 余青青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眼看着另外两个人真的去追沈昱，她才彻底放下心。 起码钟羽艳和那孩子，暂时是安全了。 而沈昱呢，他原本就极为熟悉丛林深山，甚至还能够召唤野兽为伴，他要是想要逃跑，根本就没人能找的到。 纯粹只有他耍别人的份。 “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 赵四比想象之中的还要愤怒狂躁，他瞬间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掌心即便被包扎过，此时此刻也依然在渗血。 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反而是鲜血让他更加兴奋。 “刚才那一招应该就是你全部的力量了吧，但是你应该没有想到我会直接硬抗住，甚至没有被你的煞气侵蚀。” 赵四低声笑了起来。 他原本就有些个子矮眉眼阴郁，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加像是个神经病。 “原本还想要留着你送给大人研究研究，但是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有那种必要。” “老子要直接拧断你的头，将你的尸骨拿去喂鱼！” 看得出来男人是真的愤怒到极点。 也是恨透了她。 赵四说的这些话也确实是真的，余青青原本就是抱着偷袭时能够将他一举拿下的心思，所以才会将所有煞气灌输在长剑之下，可以说是动用了全部力量。 虽然有想过两人实力不在一个等级，赵四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但是余青青也确确实实没有预料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实力强悍到如此地步。 赵四空手接白刃的情况下，余青青甚至连长剑上附带的煞气都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而此刻飞光出现，安慰了下余青青。 “放心，我刚才帮你观察过了，虽然你那些煞气并没有直接杀了他，但确实能对他造成侵蚀，只不过没那么明显而已。” 飞光看了一眼那个矮冬瓜。 她神情有些复杂地想起来关于赵氏一族修炼的秘法。 “原本的北海鬼谷几乎人人都能够化煞气为己用，只不过根据天赋高低，还有其他因素影响下，每个人运用的能力不同，吸收煞气的速度和程度也不同。” “这些煞气放在你们外界人眼里，完全就是极为磅礴强大的诡异力量，而在我们这里却多如牛毛。” “本来赵氏一族也理应如此，但是他们族长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功法，竟然以自身煞气为献祭，让此后无数的赵氏血脉都实力大涨。” 飞光嗤笑了一声。 “但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代价就是会被煞气克制。” “原本高手作战的时候，不仅拼的是实力和脑力，还要看多种方面，但就是因为他们的这些功法，经常能够猛然爆涨数十倍的力量，直接就将对方碾压。” “但是一旦他们遇到能够将煞气运转得出神入化之人，同样也会是死路一条。” 简而言之就是，只要余青青能够将煞气提升到极致，就能直接反杀。 但是余青青听到这里以后有些疑惑，她不解道：“前辈，那我如今的实力在鬼谷算什么？” 飞光嗓音淡淡：“入门级废物。” 余青青：“……” 那她还干架个鬼啊！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赶紧跑路吗？！ 第245章 绝地反击 “但是——” 飞光又转折了一下，都到了这种极为危险关键的时候，她居然半点都没有火烧眉毛的样子。 女人嗓音甚至还能称得上懒散，就像半点不担心余青青会死。 “要对付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帮助巫山那小鬼的时候，他体内充斥着无数极为浓郁醇厚的煞气，你不过只是吸收了一点点而已，就差点暴体而亡，那小鬼也是直接走火入魔差点死了。” 余青青愣了：“当然记得。” 也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就连她都没有想到，巫山身上会藏着那样强大浓郁的煞气。 当初她还感到疑惑，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早就死掉了，譬如说裴昭霖那个黑心莲，当年被人强行灌输煞气以后，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寒毒淤积，甚至于双腿残废，终日都要生活在痛苦之中。 可是巫山除了看上去有些身形单薄以外，看样子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余青青愣怔道：“难道说他真的就是来自鬼谷？” 现在想想，巫山原本就是被冥王捡回去的，他的身世向来都是一个谜，说不准也就是来自北海鬼谷的人。 毕竟冥王这个人本来就是从鬼谷逃出去的。 “极大可能是这样，不仅如此，那小鬼的血脉应当也是无比纯粹，像是隐世家族的嫡系后代。” 飞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但现在可不是讨论他身世的时候，而是要怎么让巫山的那些煞气，被余青青彻底利用。 “当初他体内被你吸收的那些煞气，本身就极为浓郁醇厚，放在鬼谷都是极为不常见的，所以我那时才会觉得震惊，总觉得那小鬼不对劲。” “现在看来，你正好可以利用那些煞气对付这男人。” “我会帮助你将煞气提纯发挥到最大极限，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条路。” 飞光嗓音平静，让余青青自己做选择。 “至于这第二条路就是跑，当然依我看来，反正两条路都是死里逃生，大部分人都会稳妥起见，跑路要紧。”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无论是飞光，还是余青青，她们心里都无比明白，就算是跑路，如果没有沈昱和钟羽艳的话，恐怕活命的几率会更低。 还不如博取一线生机。 “谢谢前辈指点，看来只能是选择第一条了。” 余青青耸了耸肩。 反正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打从选择进入北海鬼谷的那一刻起，余青青就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最要紧的是，她相信飞光的选择。 既然女人提出来这样的建议，就说明起码可行。 “待会儿我会帮助你将体内压制住的纯种煞气彻底释放出来，所带来的力量也必然是磅礴恐怖的，要跟这男人抗衡不成问题。” “唯一的后果就是，可能你的身体无法承担，一旦被反噬，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当初巫山的样子你也看见了。” 飞光说这些的时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当然是不希望余青青死在这里。 但是同时，要想在鬼谷活动，余青青也得变得更为强大才行。 “因为这里是鬼谷地带，本身环境就能够跟你体内的煞气相辅相成，所以有一定几率可以让你变得更强。” “你要做的不仅仅是从赵四手底下死里逃生，更重要的是珍惜和利用这次机会，将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飞光说话之间，已经开始唤醒余青青体内压制住的另外一股煞气，这原本是来自巫山体内，如今却已经能够和余青青合二为一。 她像个敦敦教诲的师者。 “细心感受，然后控制和利用那些煞气，彻底将它们化为己用。” “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跨入强者门槛，而不是任人宰杀的羊羔。” 一旦余青青真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那她的实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区区赵四根本就不成任何问题。 当然要承担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一旦被这些煞气反噬，就会在痛苦中死去，甚至沦为丧失理性的怪物。 “我想要变强。” 余青青坦然接受心中的欲望。 自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件事，任何人都必须要学会自救才行，靠别人是永远靠不住的。 她必须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而在余青青浑身煞气控制不住往外溢出的刹那间，赵四手中的砍刀也已经如影随形追过来。 “贱人，你逃不掉的！” “现在该我出招了，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应对我这最强一击。” 赵四飞跃而起，浑身上下力量暴涨，实力甚至在极短时间内就提升了无数阶！ 这放在外界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男人却轻松做到。 余青青终于明白了飞光所说的意思，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谓赵氏一族的秘法，能够直接将实力提升无数阶，还真是相当恐怖的力量。 如果按照往常作战，她将毫无胜算可言，就连逃跑都是奢望，果然真是富贵险中求。 余青青此时也并不好过，体内煞气盘旋回升，疯狂凝聚冲出体外，筋脉暴涨情况下，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 可她必须忍耐过这些痛苦，才能绝地反击！ “傻了吧。” 赵四看见连躲都不躲的余青青，满脸都是讽刺嘲笑，在他看来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少女完全是吓傻了似的。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她身上开始有丝丝缕缕黑雾溢出，赵四看得出来这是控制不住煞气的节奏。 “我就说你不过是侥幸得到煞气而已，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一个黄毛丫头哪来那么大能耐！” 赵四以为余青青就是要即将走火入魔的前奏，毕竟这力量根本就是她控制不了的。 所以男人脸上添了几分势在必得的神情。 “能逼我使出这招是你的荣幸。” 他们一族虽然可以强行使用秘法提升实力修为，甚至远远超于常人，但是说到底逆天而行，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一旦被这少女逃脱，到时候他也根本逃不过刑罚，完全就是生不如死。 赵四掌心的伤口崩裂，他却浑然不管不顾，眼睛里染上疯狂神色。 “也是时候结束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祭！” 男人恶狠狠近身，他速度极快，即便是双手掌心鲜血淋漓，此刻力量也极为庞大。 赵四几乎是拼尽了全力要杀死这少女。 他信心十足，因为从来没人能在他这必杀技之下活下来。 天空之上乌云滚滚，飞禽走兽四散而逃，似乎即将发生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那粉衣少女却佁然不动。 直到风起雾绕，磅礴气息扑面而来，她才终于伸出手。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 砍刀悬于头顶三寸，余青青陡然间睁开眼睛。 第246章 他去摇人 “……什么？” 赵三面露震惊地看向粉衣少女。 乌云压顶，狂风吹长林。 他那把向来引以为傲的大砍刀，在积蓄了无数力量以后，按理来说是势不可挡，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从他这大杀招里面逃出去。 更别说是硬生生扛下来了。 “是我小看了你，体内竟然还藏着一股这么磅礴纯粹的煞气。” 赵三手中力量继续加大。 可是那少女双手捏着刀刃，不仅丝毫没有受伤，而且看起来相当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是她的实力远不止这些。 他暗暗心惊，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宋氏那几个老家伙派你过来的？老子告诉你，就算你真是那几个隐世家族的人，我也不会怕了你，我们赵氏可是鬼谷第一！！！” 赵三恶狠狠地盯着余青青。 该死，是他放松警惕了。 这少女绝对不可能是外界人，单单是她身上这股极为纯粹恐怖的气息，就绝对是来自鬼谷。 不仅如此，看这煞气运用灵活的模样和手法，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除非是隐世家族。 这么些年赵氏仇敌林立，所以就连他都有些猜不清楚，究竟是哪个家族派来的人。 余青青摊了摊手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跟你口中的隐世家族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她说话间，额头灼灼印记烫得惊人，余青青虽然没有察觉到印记的变化，但却能感受到身体细微改变。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体内。 余青青想，也许只是错觉。 因为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太紧张的原因。 此刻她脸上的那副恶鬼面具，看起来也更加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偏偏余青青嗓音里含着懒洋洋的笑意。 “原来你的弱点真的在于，无论多么强大可怕的力量，都会被煞气克制啊。” 余青青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双手猛地发力，那把削铁如泥的砍刀，此刻在她手里就如同普通的软剑一样不费力。 “休要胡言乱语！” 赵三攥着刀柄的手也同样不甘示弱。 但是正如同飞光所说的那样，这煞气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侵蚀，他僵持的越久，整个人的力量就越会被削弱。 男人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但是赵三却咬牙切齿不肯松手。 “大人早就说过了，我们赵氏一族天下无敌，永远都不会被所谓的煞气克制，更别说是你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只要我将所有力量发挥到极致，到时候就一定是你的死期，我们才是煞气的克星！！！” 原本在北海鬼谷之内，充斥着大量的煞气。 一开始他们的先祖来到这里的时候，环境恶劣，根本不能生存下去，后来那是那些先辈们独创功法将内息与煞气融合，甚至于愈发壮大起来，才迎来了鬼谷强盛之巅。 但是随着后面登天梯消失，煞气愈发难以控制，许多人都出现了做火入魔的趋势，他们赵氏一族的长老也就因此创造出来独一无二的新功法，专门用来克制煞气。 虽然众人都说是相生相克，但是在赵三眼里，大人所说的都是正确的，他们才是最为强大的存在！ “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其他隐世家族派过来的奸细，但是既然你身上蕴藏着无比强大的煞气，甚至还能够做到将它化为己用，这些身法看起来也是极为诡异的话——” “就说明要是我能够将你献给大人，到时候那玄虚剑根本就算不得上是什么好东西，我说不定还能成为下任长老。” 想到这里以后，赵三目光有些贪婪。 原本今天是打算逼问玄虚剑的下落，可结果一时失手直接弄死了那几个人，只剩下一个绿篱，结果连番追问了许久，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其他手段，那贱丫头就是死活不说出来。 只一个劲的哭哭啼啼。 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疯卖傻。 反正那丫头的性命都是留不得的，结果没想到玄虚剑下落没找到，就连唯一存活下来，有可能知道内情的绿篱我都直接被人抢走了。 完全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谁都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么一个少女，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什么身份，但是就冲着她体内无比纯粹的煞气这点，只要带回去献给大人，那么他也许就不会受责罚，甚至还有可能往上爬。 “别急，等大人来了以后，你就会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赵三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立刻吹了声口哨。 随着尖锐清脆的声音响起，密林深处惊起阵阵鸟鸣。 他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盯着余青青，随后就是得意洋洋一字一句道： “你、完、蛋、了。” 很明显赵三这是去摇人了。 余青青也立刻就猜到他应该是去通知口中的那位大人。 “怎么办，虽然对付他绰绰有余，但是我总觉得要是赵三口中的那个人来了，我应该不会是他的对手。” 余青青这样的担忧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能够覆盖整个密林的幻阵，本身就需要无比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实力别说是冥王了，就是整个京都高手加起来，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而她虽然有煞气在身，但是如果真的遇到强硬对手，也完全没有反击的可能性。 毕竟要利用煞气克制的前提是，实力没有差到天差地别的程度。 怕就怕她在那人面前完全如同蝼蚁。 “不是应该。” 飞光嗤笑了一声。 “如果真的是赵青羽那个老不死的来了，你完全就不是他对手，甚至连蜉蝣撼大树都称不上，只能算是被他轻松碾压的一粒灰尘而已。” 余青青：“……” 余青青觉得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还真是什么荒谬的事情都见过，要是真的连传闻之中的人物都遇上，那就真的是不知道该说是走运还是倒霉。 “没关系，我替你观察过了，虽然不远处的的确确是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杀气波动，但是那人现在应该被猛虎缠身，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开身。” 飞光不再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相当严肃认真地告诫余青青。 “所以要趁着这个间隙彻底杀了赵三，这样你才有逃脱的机会。” 如果真的等到那个人到场，那么一切都迟了。 但是现在又不能像往常一样直接跑路，因为赵三这个人确实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必须要彻底杀死他才行。 赵四看见余青青有一瞬间的愣神，还以为她真的是被吓傻了，随即便恶狠狠呸了一声。 “所以我警告你，现在束手就擒的话说不定还能……” 他不是白痴。 自然是知道余青青能够如此出神入化地煞气运用到这般地步，甚至体内的煞气还无比纯粹，就说明她实力深藏不露，要是真的交手的话，到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能让她乖乖束手就擒自然就是最好的情况。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少女和从前一样嚣张跋扈，甚至于还特别恶劣地打断他的话。 “废话说完了没有，没说完的话也没必要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听。” 余青青懒得再跟他啰嗦，直接干脆利落地动手。 她身上无数煞气汇聚在双手掌心，于是赵三那把无坚不摧的大砍刀，霎时间就被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缠绕上。 砰—— 只听见一声巨响，那把大砍刀竟然硬生生就被弹飞出去！ 连带着拿刀的赵三都被甩飞出去。 但他压根没有功夫去反应发生了什么，因为紧接着余青青就赶了上来。 在那诡异煞气加持下，余青青的速度简直快到吓人。 与此同时身体内部带来的变化也是极为明显，余青青只觉得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像是被人敲锣打鼓一样喧闹。 而她每运转一次那些煞气，额间的印记就愈发明显。 第247章 山雨欲来 筋脉之间内息和煞气相互纠缠充装，余青青动作之间，身体已经像是快要被撕开一样疼痛。 她很清楚这种感觉，上一次替巫山吸收煞气的时候就是这样，然而那一次她选择了提前放手，不想再被牵扯进去。 可是现在却不行。 时局逼着她强行吸收这些东西。 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余青青足尖轻跃，粉色衣裙在风中留下一道干脆利落的弧度，随后她便猛地朝着赵三攻击。 长剑流转，招招致命。 然后赵三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交手之间都有负伤，只是余青青却在受伤以后，立刻就爆起投入战斗。 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你这个……你这个疯子！” 就是赵三也被打得惨叫连连。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 明明他的大砍刀都刺穿少女的肩膀了，结果她竟然还能动！ 余青青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速度也越来越快，那些磅礴恐怖的力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倒在赵三身上。 不知道那少女痛不痛，反正他是快要痛死了！ 结果他话刚说完，余青青手中长剑就再次迎面而来，这次完全是避无可避，赵三只能拼尽全力用砍刀阻拦。 铿锵—— 长剑与砍刀相互划过，寒光照亮少女眼眸。 好快！ 赵三本能反应想要逃，然而被煞气笼罩情况下，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功法非但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且在最危急的时候竟然反噬自己！ “……怎么会这样？”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从前大人所说的这些功法能够克制煞气，都历历在目犹如在耳边，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而且修习了大人赏赐的功法以后，他的实力确实要比以前强了很多，不仅如此，当遇到危险的时候甚至能够强行提升实力无数倍，就像是现在一样。 结果他从来没有想过，当有朝一日真正遇到煞气的时候，满身功法不仅仅被牢牢压制，甚至此刻还对他进行反噬。 余青青的长剑已经近在咫尺。 生与死都在这一刻。 赵三不甘心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一定可以直接杀了你！！！” 然而随着煞气侵蚀身体，他动用的功法此刻就变成了砒霜，那些内息疯狂冲撞着男人身体，直至于叫他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刺入心脏。 “噗嗤”一声。 余青青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将男人捅了个对穿。 非但如此，在同一时间，她体内那些无法承担的煞气，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顺着长剑就钻进男人心脏。 然后就是极为疯狂地吸噬他的内息。 源源不断，疯狂循环。 余青青都看呆了：“……不是，这真不是我本意。” 而旁边原本就身受重伤的赵三，此刻更加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仅要眼睁睁看着体内力量被余青青反过来吸走，还要体验被一剑穿心的巨大痛苦。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愤恨不甘心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长老，你骗我骗得真狠！！！” 赵三还想要捡起来旁边的大砍刀继续反击，然而这把刀已经被余青青击得稀碎。 求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就连他早就发出来的求救信号，那位大人至今都不予理睬，甚至没有半点动静。 这是要放弃他了。 但是现在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因为随着余青青体内的煞气疯狂流转间，赵三马上就会被吸个干净。 到了这时候，他才知道要保命。 “女……女侠，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 他痛哭流涕想要求这少女手下留情。 即便再心有不甘，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余青青会放过他。 “我……我可以为你效命……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 可是赵三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完这句话，身体就开始出现急剧痛苦。 一边是被功法反噬痛不欲生，一边是煞气入体疯狂吸收他的内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声尖叫响起，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只剩下干瘪皮囊。 活生生像是被女鬼吸干。 余青青喘着气倒退了两步，少女收回她的剑入鞘，此刻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她几乎是拔腿就跑。 因为在赵三死去的瞬间，余青青就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杀气。 正是来自密林深处。 ……那人要来了。 余青青身上已经出现多处伤口，原本跟赵三作战就已经消耗了巨大体力，这会要是再遇上那人，她很清楚绝无生还可能。 所以就是趁着现在，快跑！！！ 第248章 老者现身 “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了。” 余青青不断地拔足狂奔，身边的景物急速在倒退，她几乎是铆足了劲往前跑。 再快点，再快一点。 只要成功跨过那条河，就会顺利到达密林的出口边缘。 到时候就算那人想要对她出手，恐怕也来不及了。 因为那样强大无比的男人，既然选择隐藏在密林无数年，甚至还设置下幻阵，就说明他在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为要紧的是，飞光说过，赵氏一族原本就是隐世家族里面最为臭名昭着的，他们原本就树敌无数，所以一旦进入鬼谷的话，那人起码会忌惮几分。 “他不会在鬼谷出手，等你跨过这条河去往对岸，很快就会抵达鬼谷，到时候你们就安全了。” 飞光心里面同样很焦虑。 因为刚才不只是余青青，就连她都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那股极为阴森可怖的杀气，就算是放在她全盛时期，也没有必然的把握能够杀了那人。 更别说是现在的余青青。 “本来当年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密林中的食人屋和怪木，都是和神兽一样属于上天降下来的神罚，为的就是不让鬼谷之人出。” “但是现在看来，赵青羽那老家伙竟然隐藏了真正的真相，甚至还直接利用幻阵杀人，这完全是罪无可恕。” 就连飞光都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前辈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密林里的这些东西，那鬼谷和外界就可以互通有无了是吗？” 余青青听完这话以后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要请到隐世家族出手相助，起码多了一份希望。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结果飞光毫不留情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密林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道障碍，当年先祖们来到鬼谷以后，传说之中是和这里的守护兽订下契约，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那里，若有违背必遭反噬。” “虽然只是传说，但却都一一印验。” “不仅如此，鬼谷之内的煞气原本就已经侵入到了每个人的身体，自打幼年时候起，就已经要适应这种环境。” “一旦强行脱离出去的话，第一道门槛就是要遭受巨大的煞气反噬，光是这一点，能活下来的人就少之又少。” 飞光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当年她从这里逃出的情景。 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 但是直到后来她才发现，所谓外面的世界和鬼谷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人心惶惶，尔虞我诈。 还真是应了那一句，里面的人费尽心思想出去，而外面的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进去。 余青青有些好奇道：“我记得燕国的冥王，据说他也是来自鬼谷，但现在却数十年如一日待在燕国不曾回去，甚至数十年前隐世家族的人还对他强行出手过。” 这件事情几乎是载入史册。 因为当年的京都一战，不仅死伤无数，大周是真的险些国破人亡。 所有人都无比震惊横空出世的冥王究竟是什么来头，甚至于所有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人简直强大到可怕的地步。 “他的确是鬼谷的怪胎，不过他原本就不曾属于鬼谷，我记得是某个长老在雪夜将他捡回来，小小幼童身上还挂着燕国的牌子，本来长老不应该多此一举出手相救的，但是他却不忍心一条弱小生命的死去，所以将他抚养长大。”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冥王其人，长大以后性格愈发乖张暴戾，而且心心念念着要逃出鬼谷，找寻他真正的家人。” 飞光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他也答应过长老们绝对不会插手外界事宜，所以众人才举力强行将他送了出去，那时候的登天梯还没有消失，想要出去也没这么困难。”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第一时间背刺鬼谷。” 飞光冷笑了一声。 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背刺？” 余青青愣了下，很明显是想到之前衡须子告诉她的话。 “我记得之前师父说过，冥王不知道为什么特意放出消息说鬼谷之中蕴藏天灵地宝和数不胜数的神物，甚至还拥有能够长生不老的丹药，所以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算不上是背刺。 毕竟鬼谷原本就存在，他只不过是相当于打破了那个地方原本的平静。 最重要的是有密林阻挡，而且要来到鬼谷的话，步行路途崎岖恶劣难行，中间还会遇到无数困难。 所以就导致了根本没人活着回来。 “原本就算他告诉众人鬼谷的存在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就像你想的那样，普通人根本就无法进入。” “但是他不仅绘制了地形图流传出去，而且还故意散播谣言让众人对鬼谷群起攻之。” “早在数年前，就真的有人闯入过鬼谷，但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虽然鬼谷里绝大多数都是武功高强的隐世者，但同样也存在极为无辜弱小的普通人。” 飞光说到这里的时候，嗓音里带着几分恨意。 “原本那些普通人的村落，根本就不可能被外人所知，但是冥王故意将村落的地点告诉其他人，甚至还手把手教他们如何闯入鬼谷寻找秘宝。” “完全就是卑鄙无耻丧尽天良之徒。” 余青青听到这里觉得很是诧异，她倒是没有想到冥王和鬼谷背后居然还藏着这层关系。 而且按理来说是鬼谷将他抚养长大，结果冥王却反过来咬人，甚至是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撺掇他人毁了鬼谷，完全就是农夫与蛇似的。 想到这里以后，她心中就浮现出一个想法。 “感觉这转变也太为突然了，该不会他真的是和鬼谷有血海深仇吧？” 要不然怎么会跟仇敌一样，恨不得鬼谷消失。 “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原本他从小到大都是性格暴戾，那时候我就说过，此人心术不正，但是长老却不以为然。结果到最后却死在了他手里，还真是孽缘。” 飞光原本就看不惯冥王。 他叛变背信弃义以后，就更加厌恶此人。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应该牵扯到其他无辜之人身上。” “要知道当初拼了命帮他出去找家人的那批人里，就有许多质朴善良的普通人，大家都是看着他长大，自然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真的找到家人。” “结果换来的就是毫不留情的背叛。” 飞光想，从冥王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鬼谷之人。 就连长老也是因他而死。 如果她成功复活，迟早有一天要亲手杀了这畜生，然后拿他的头颅给长老祭酒。 余青青心情极为复杂，她正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极速破空之音。 咻咻咻—— 随着几道利箭传来，余青青清楚看见那长箭之上是金色羽毛，是很罕见的颜色。 同时也带着无比强大的力量朝她而来。 “糟了，恐怕真的是赵青羽那老不死的，该死，怎么会这么倒霉。” 飞光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箭镞的来源，像这样带着奇特颜色羽毛的长箭，再加上精确无比控制的力道，很明显就是那人才能够拥有的力量。 不过相当奇怪的是，射箭之人似乎并不是想要杀了余青青。 因为这些长箭看似是朝着她而来，实际上每一把箭都避过了要害地方，就像是单纯为了阻拦她逃跑而已。 余青青侧身翻转躲过这些利箭，尽管她在长箭射来的刹那间躲避，然后又紧接着马不停蹄往前跑，然而速度还是慢了不少。 其中一支箭羽更是毫不留情射入余青青的小腿。 “嘶——” 无数鲜血喷涌而出。 剧烈的疼痛让她冷汗淋漓，但是余青青无比清楚，现在还不是停下来包扎的时候。 保命要紧，先跑为上！ 然而她的速度再快，后面那人却如影随形来到了她身后，甚至只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功夫，就直接出现在余青青前面。 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 锋利无比的弯刀横在余青青脖颈间。 “虽然你速度确实不错，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黑袍加身的老人出现在余青青面前。 随着兜帽掉落，她看见一张极为沧桑的老人脸。 满脸都是沟壑纵横枯树般的皱纹，鸡皮鹤发，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余青青。 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老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连身体都还没做出反应之际，那把弯刀就已经横在了脖子上。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狂跳不止，余青青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面对上位者强烈的威压，她宛若血液逆流，内心疯狂叫嚣着快跑快跑快跑！ 然而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双脚也像是灌了水银一样沉重。 老人笑眯眯问：“赵三是被你所杀吧？” 第249章 蒙混过关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老人是在微笑着，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放心，不用害怕，我要是想要杀了你，早就动手了。” 老人说出来的话看似亲近，实际上却带着居高临下，看蝼蚁一般的蔑视。 “当然你也不用想着如何反抗逃脱，只要我想的话，你随时都会有无数种死法。” “接下来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这个老人是和从前遇到的无数人都不一样的感觉。 冷漠，恐怖，强大。 就像是万事万物都不放在眼里。 余青青点了点头：“人确实是我杀的，但是我无意冒犯，只是想去往鬼谷而已。” 她是会挑重点说的。 反正绝口不提关于玄虚剑的事情。 毕竟赵三都已经死了，而剩下的小四小五去追踪沈昱的话，下场也就是被他耍的团团转，余青青还特地嘱咐过，该不留情的时候，就不要留情。 而这老人开口就问关于赵三的事情，说明此时小四小五也都还没有赶回来。 或者说他们也已经死在沈昱手中。 但是赵三确确实实就是死在余青青手中，她就算有心想要隐瞒也根本不可能。 飞光无比谨慎地提醒余青青：“这老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你根本就不是他对手，甚至就连逃跑都是一种奢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说一开始，是想让余青青避开赵青羽，那么现在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也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尽力假装全部都听他所说的话，不要试图跟他反抗，或者是激怒他。” “然后再寻找其他的机会逃跑。” 想到这里以后，飞光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毕竟余青青杀死了赵三，这老东西本来就是睚眦必报，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随时都有可能对你出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跟你同在。” 这是飞光所能做到最大的事情。 并且她已经想过，一旦余青青坚持不住了，她就算是凭着魂飞魄散的下场，也要跟这老东西同归于尽。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飞光猛然间发现，也许她并不是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只是单纯对余青青很好。 飞光已经能够算做是余青青的半个师父。 甚至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放心，在活着面前，所谓的尊严都不是什么大事。” 余青青宽慰了下飞光。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心中也还是紧张焦躁不安，毕竟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再多的花言巧语都抵不过老人的一招一式。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哦，你为什么要前往鬼谷？莫不是也是为了那长生不老之药，还是说想要得到号令天下的神兵。” 老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少女。 漆黑眼眸澄澈，目光坚定，最重要的是身上确实萦绕着微弱的煞气。 但她却又不是鬼谷之人。 这就很有意思了。 飞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提醒余青青：“这老东西跟冥王也不对付，你可以试着拉冥王下水。” 当年冥王叛变，给鬼谷带来重创。 就连赵氏一族都元气大伤，赵青羽更是曾经发誓，要是冥王敢回到鬼谷，誓必要亲手杀了他。 余青青福至心灵瞬间了然。 “当然不是为了那些，我单纯是想要找到鬼谷的隐世家族，请他们出山制止冥王。” 这句话说起来也没错。 毕竟余青青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看看能不能让隐世家族出手相助。 果然在余青青提到冥王那两个字以后，老人瞬间就变了脸色，他神情看上去无比冰冷。 “什么，那小子居然还没死。” 不过相当奇怪的是，老人看上去像是与世隔绝，甚至压根都不知道关于冥王的事情。 他牢牢看向余青青道：“想杀他轻而易举，你完全不用去鬼谷，找我就行。” 谁都不知道他这话里几句真几句假。 余青青只知道一件事，现在可能真的得做个狗腿子，坑蒙拐骗蒙混过去才行。 第250章 相互拉扯 “真的吗？！” 余青青装出来一副相当受宠若惊的样子，她用那种充满了希望但是又很害怕的眼神看向老人家。 “在下不敢……怎么可以劳烦前辈……” 然而她话都没有说完，直接就被老人家打断了。 “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谁？” 赵青羽冷笑了一声，他手中拐杖微微敲击了一下地面，于是一瞬间周身就涌现出极为恐怖的力量。 这是来自绝对强者的威压。 余青青喉间都涌起了血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切割掉，头皮发麻不自觉想要跪下来。 “不……不知道……” 虽然很明确知道这老人就是赵氏一族消失多年的老族长，但是她也必须要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所幸这种恐怖的感觉只有一瞬间。 那股威压消失以后，余青青才瞬间感觉到如释重负。 “这也太恐怖了，完全就是吊打外界的实力。” 余青青觉得有些后怕。 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鬼谷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即便是大部分人都愿意退隐山林，但也避免不了有许多人像冥王一样想要逃出鬼谷。” “一旦有隐世家族的人出去，对外面而言，应该都会掀起一层惊涛骇浪，毕竟是致命性的碾压。” “但是这么多年来只出现了一个冥王，而且他挑起来京都战役的时候，还被鬼谷的人出手制止了。” 余青青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既然隐世家族能够轻松出去，并且制止冥王的话，那么为什么又说，鬼谷的人很难出去呢？” 就像是有漏洞一样。 只要是四大家族的人，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来到外界，而其中肯定也不乏有坏心之人。 毕竟人性有善恶，不可能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贪嗔痴念。 “我曾经告诉过你，传说鬼谷先祖与守护神兽签订过契约，生生世世都要留在里面，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出去，结果大部分都被煞气反噬死掉。”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情况，有些人强行压制煞气，能够在外面短暂地待一段时间，但是却都会莫名其妙暴毙而亡，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所以大家更加确定，都是被神兽诅咒过。” 飞光想到了她死去的时候，同样也是下场凄惨，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她却并不相信所谓的命运。 更加不相信有守护神兽这种东西。 毕竟如果神兽真正存在的话，那么就不会放任她爹娘被祭祀火烧而死。 明明大家都说神明是最为心善，但如果到了需要人命祭祀的那一天，飞光觉得那根本称不上是神明，只能说是妖魔鬼怪。 “至于冥王，他本身就并不是属于鬼谷的人，所以如果要按照传说来看的话，那条契约对他根本不管用，所以当初大家愿意一起送他出去，让他去找到自己的家人。” “那个时候也有许多人担心，他会不会被煞气反杀而死，长老甚至还为他炼制了许多丹药。” 飞光眼神无比寒冷。 她这辈子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冥王。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冷血无情。 “至于你所说的，当年有隐世家族的人能够出去制服冥王，也不过是因为那几个族长拥有的所谓特殊权利，一旦有人干涉外界事情，四个族长就可以出手。” “所以有些人都拼了命往上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出去外界看看。” “他们都说这是神兽所赋予的特殊权利，但我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飞光想到这里以后冷笑了一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赵青羽这老东西，就有无数种方法能够离开鬼谷。” “譬如说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去外界，并且故意去干涉外界的事情，那他岂不是就能够有理由轻轻松松去外界，美其名曰出手制止。” “但是你看看现在这个老家伙，被困在这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沧桑衰老得不成样子。” 所以只能说明一件事，所谓的只要是族长，就有机会出去外界，甚至可以不受煞气反噬，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谣言。 只能说他们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飞光直到死都没有发现。 “我估计他本来就被其他家族追杀，所以才被迫呆在这密林深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赵青羽就已经是被万人唾骂的存在，而且他们一族向来最是心狠手辣。” “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我自然是不意外。” 飞光顿了顿：“只不过我没有想到，那些跟食人屋有关的传闻，居然就是他制造出来的幻阵，此人实力真是深不可测，也不知道其他老怪物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嗤笑了一声，神情之中满是讽刺。 “如果成为族长就能想办法出去，赵青羽也就根本没必要在这里东躲西藏。” 显而易见，因为某种原因，他被困在了这里。 余青青点了点头。 现在最为棘手的就是，究竟要怎样才能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找到机会去鬼谷。 也不知道钟羽艳他们和沈昱汇合了没有。 当初他们三个还约定过，要是超过一天没有见到对方的话，那么剩下的人就不需要再等待了，直接前往鬼谷就行。 没有想到一语成戳，最后居然是余青青留在了这里。 而此时的老人，正直勾勾看着余青青，他说话的时候，嗓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威严。 “女娃娃，我可是鬼谷四大隐世家族之中的族长，你们外界人应该听说过隐世家族，毕竟当年就是我们出面，才成功制止了京都战役，让冥王那小子收手。” “你要是想找人再次制服他，我身为族长，要出去清理门户自然是责任在身，义不容辞。” 赵青羽想装出来一副慈祥仁义的样子，但是一个人的气质是经年累月早就形成的，所以无论他再怎么伪装，余青青都只觉得愈发警惕。 他捋了捋胡须，眼神闪过一丝亮光，瞬间就计上心头。 “不过你也知道，天底下可没有什么无凭无故掉陷阱的事情，你既然有求于我，自然也是要准备相应的东西才行。” 余青青觉得他演得很假。 虽然心知肚明这老东西不安好心，但她还是要耐着性子拖延时间。 所以她也装傻充愣。 “那是肯定的！怎么能够白白请前辈出山呢？” “我们安梁王早就准备好了无数金银珠宝，只要是您想要的东西，他一定都会满足！” 对不起了裴昭霖。 余青青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关键时刻还是得拉黑线连出来当盾牌。 余青青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像个狗腿子，她像是极为震惊一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赵青羽。 演戏好难，尤其是还对面对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强者。 谁都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飞光叹了口气：“现在你只能跟这老东西互相拉扯。” 真是相当晦气。 第251章 要她煞气 “不过老前辈，您真的愿意不计前嫌，甚至出手相助吗？” 她眼眶通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水。 一整个就是喜极而泣，让人没有半分怀疑她的目的。 “……我当然愿意帮你们，毕竟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那种滥杀无辜败坏门楣的垃圾，也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所以就算没有你们的话，我也迟早要杀了他。” 赵青羽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端就让人觉得惊悚恐怖。 余青青想起来飞光说的，他本来就和冥王有仇。 老人接着缓缓道：“只不过我并不需要那种身外之物，如果你能够在其他方面帮到我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赵青羽缓缓打量着余青青。 当他赶到密林深处的时候，只看到赵三那个家伙的尸体，原本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而让他感到有兴趣的是，赵三的死法很是特殊。 他的尸体很明显是被煞气侵蚀，而且是极为浓郁纯粹的煞气，这股气息他已经数十年没有感受过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鬼谷的人来到了这里，结果没有想到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她身上，也没有半分鬼谷的气息。 唯一特殊的就是，这带着恶鬼面具的少女，明明实力很是弱鸡，结果身上却很明显充斥着煞气。 余青青不动声色佯装天真：“不知道老前辈需要我做什么呢？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我都会尽力而为帮助您。” 她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赵青羽也根本不需要她杀人放火。 毕竟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手底下的人也不近其数，压根就不缺她一个。 所以赵青羽现在不杀她，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就连飞光也很好奇，这老东西究竟想做什么。 “放心，我自然不需要你帮我杀人放火，也不需要你为我上刀山下火海。” 赵青羽唇角弯起。 他想要的东西比这些都珍贵得多，但是眼下却需要慢慢来。 “实不相瞒，老夫我身中奇毒，之所以来到这密林深处，就是想要寻找煞气踪影。” 赵青羽觉得，余青青这样的外界丫头，对煞气原本就是知又少，所以他说什么她应该都会相信。 “恰好我发现小丫头你身上就藏有我所需要的东西。” 余青青：“煞气？” “正是。” “……” 好家伙，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还真是为了煞气。 但是余青青有些不理解，他完全可以吸干她，而不是这样大费周章绕圈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飞光说过，赵青羽此人修炼的功法，原本就是跟煞气相互克制，按理来说他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 余青青闻言，眼眶又是通红一片。 像是曾经遭受过巨大的痛苦。 “如果老前辈有办法帮助我把这些煞气全部吸收掉的话，我自然是万分感激，因为做梦都想不到还会有这天！！” “您都不知道我被煞气困扰了多久，几乎每天都痛苦不堪，还会淤积出寒毒，但是偏偏又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余青青敢说这句话呢，是因为她敢确定，赵青羽根本就没有办法直接吸收煞气。 要不然的话他早就动手了。 果不其然那老头的神色先是惊喜万分，随后就是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话还真是太好了。” “反正你也不需要，还不如帮助老夫我恢复伤势，这样的话，我也好方便出手帮助你们。” “毕竟老夫向来乐于助人。” 赵青羽冠冕堂皇说着大道理，然后就暴露出了真面目。 “只是在吸收煞气之前，我需要你在这密林待上一段时日，大概三个月就好，因为我一时半会儿暂时无法帮你全部吸收。” “你身体里的煞气太过纯粹浓郁，相当不好处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余青青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这老头的喜悦都快冲上天，就差说句“太好了”。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你一个外界人，身体里面怎么会藏着如此磅礴纯粹的煞气？” 赵青羽又在试探。 他很明显是想套话。 “实不相瞒，我这煞气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连我爹娘都不清楚是怎么出现的，所以我自幼就深受其害。” 余青青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根本就不能在赵青羽面前，说出任何关于裴昭霖或者巫山体内藏有煞气的事情。 尤其是她曾经吸收过他们的煞气。 所以余青青这会除了装傻充愣也压根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如果前辈需要的话，别说是三个月了，就是三年都不成问题，只要能够将它彻底化解，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余青青一副饱受其害的样子。 她眼泪更是直接滑落下来，即便是是戴着恶鬼面具，也能清晰看到眼泪从下巴上滚落。 飞光：“……” 飞光觉得，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我们想的是对的，这老家伙确实，根本就没有办法直接吸收煞气，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需要三个月。” 飞光皱眉，倒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毕竟就连余青青，就可以做到直接吸收煞气，当初帮助裴昭霖的时候，也不跟只花了半天的时间而已。 而赵青羽，却需要足足三个月。 最关键的是这些煞气跟他修炼的功法相冲，按理来说是根本不可以吸收入体，否则就会被反噬至死。 “也许你可以通过这一点找到逃身之法，反正现在他可不敢动你。” 但是说到底，待在这种人身边，随时随地都要担惊受怕。 最为重要的是钟羽艳和沈昱他们，现在已经跟余青青失去了联系。 余青青点了点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取得他的信任，至于三个月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会尽快去鬼谷。” 目前唯一确定的就是，在余青青被榨干利用价值之前，起码赵青羽不会轻易对她动手。 她计上心头，决定反向利用赵青羽。 第252章 真能装蒜 “好……既然你愿意的话，那不妨先随我在这密林待三个月，等到时候我吸收了你体内的煞气，我们就一同前往安梁，去解决冥王。” 赵青羽这个老狐狸，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如果有不知道他本性的人看见这幅样子，还真的以为会是一个无比慈祥和乐于助人的老者。 实际上却是笑里藏刀。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他此时此刻的微笑确实是真情实感，因为好不容易有一个冤大头上钩，甚至还真的愿意将煞气给他吸收。 “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直到了现在，赵青羽才想起来，他甚至根本就没问过人家名字。 不过余青青也是直接跟他装傻充愣。 “老前辈叫我小月就行。” 她跟着赵青羽一路往前走，才发现密林深处还有另外一条路，而随着越往里走，里面的机关障碍无数，一看就是人为设置。 “不过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我记得老前辈应该是四大隐世家族之一，我们不可以直接去鬼谷吗？” 余青青装作天真不谙世事。 一边跟他聊天，一边观察着这附近的地形。 虽然装了些机关障碍不错，但是并没有那样棘手，唯一有些碍事的是，这里的地形如果要逃跑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只见不远处真正的核心地带，不仅没有那些高大至极的树木遮挡，而且周遭连山坡都没有，完全就是一望无际的平野。 一旦跑路的话，周围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待在这里是因为密林的环境更适合老夫养伤。” 赵青羽说到这句话确确实实是真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躲在这里。 不过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躲避仇敌追杀。 他已经跟那三个老家伙，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一旦踏入鬼谷的话，绝对就会被追杀。 当然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跟眼前这个少女讲出来的，毕竟他现在要树立的人设是高高在上很少出手的强者。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的鬼谷并不适合你进去，就算是有老夫我待在你身边，可能也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赵青羽这番话倒不是在威胁恐吓，而是一个事实。 “你应该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从外界要去鬼谷的人里面，这十几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 “有些要么是死在了半路上，有的就算是运气好像你们一样来到了密林，最终也会死在这里。” “当然也有凤毛麟角的人真的进入了鬼谷，然而你可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鸡皮鹤发的老人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中闪过冷光。 余青青多多少少从飞光嘴里面听说过一些事情，但是飞光毕竟已经死了一些年头，所以关于最近的事情，他们也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请老前辈赐教。” 她相当诚恳地摇了摇头。 虽然态度很诚恳，但实际上余青青心里面跟明镜似的，知道对于赵青羽的话呢，也就只能相信三分。 毕竟她和他现在完全就是在互相欺骗。 就看谁更技高一筹。 “因为鬼谷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桃花源，如果真的是这样，冥王根本就没必要大费周章逃出鬼谷，也要千辛万苦去燕国。” 赵青羽省略掉了关于冥王根本就不是鬼谷之人的部分，关于他的亲生父母是燕国人这件事，当然也是绝口不提。 目的就是为了让余青青知道，连冥王都费尽心思要离开的地方，那么他们自然也是不能去。 “那里的环境极为恶劣，而且原住民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相处。” 赵青羽说完这话以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老夫我便是吃了这个亏，对待族里族外都相当友善，结果一朝风云不测被族里的小人背叛，如今才落得受伤严重需要恢复的境地。” “他们对待族内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对待你们外人了，向来都是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这些话显得鬼谷好像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赵青羽又连忙咳嗽了几声，给自己正名。 “当然了，也是有好人存在的，所以当年冥王大闹京都的时候，我们这几个老族长才会出手相助。” “只不过现在他们三个都在闭关修炼，一年半载恐怕都没办法出来，你也是运气好才遇到了老夫。” 赵青羽撒谎的时候，手指习惯性敲打了下拐杖。 随着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木屋面前。 余青青定睛一看，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不因为别的，这小木屋正是当初疯狂追杀他们的那个幻像！从外面的大红灯笼，到布局构造，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难不成又是在试探她？ 余青青攥紧掌心，立刻就面露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老前辈，那木屋……木屋万万不可进去！” “我和我走失的伙伴们，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木屋，差点就死在了幻境里面。” 她说着说着，就停滞不前，一副说什么也不肯在往前走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傻了。 赵青羽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这少女的表现，浑身上下的恐惧不像是假的。 就算她再怎么拼命压抑恐惧，想要冷静地说话，但是音线却是颤抖着的，甚至就连手掌心都不自觉攥到了一起。 看来不是她破的幻阵。 “这个啊……不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个木屋，你也不用感到担惊受怕，是我用来休息的地方。” 赵青羽笑眯眯地向她介绍着眼前的小木屋。 “虽然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现在这个可不是假的，要是你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进去看看。” “而且我都这样说了，你不相信它也要相信我吧。” “难道你觉得我也是假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威压又再一次不动声色释放出来，给人以非常强烈的窒息感。 这种感觉根本就不是幻境所能够做到的。 同时也是在告诉她，别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不……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怀疑前辈您是假的。” 余青青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有些胆怯，随后就跟在赵青羽旁边，亦步亦趋往前走。 “那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密林深处那个极为可怕的幻阵，就是您所设置的吗？” 随后她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怯懦到不敢开口。 很快就开始道歉，就差跪在地上磕头。 “对……对不住……都怪我胡言乱语，怎么可以怀疑您，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害怕。 “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要是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呜呜呜呜……” 主打一个窝囊废态度。 骂她她就自杀。 反正这老头根本不可能让她死。 赵青羽：“……” 赵青羽根本就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如此胆小怕事，真的很难想象她居然会杀了赵三那种极为狂妄的小子。 恐怕要不是她身带煞气的话，就这种窝囊废，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所以破了他幻阵的人，看起来还真的是其他人。 “无碍，老夫我根本就不介意这些。” 赵青羽将余青青带到小木屋里面，然后又示意她坐在竹椅上。 他缓缓饮了口茶。 “至于你刚才的猜想都是对的，制造出来那种幻阵的人，的确就是老夫。” 赵青羽对于这点倒并不是想要隐瞒。 而且也没有任何必要。 相反还可以威慑对方，警告这少女，不管是真傻假傻，都不可能轻易逃脱这里。 “只不过我并不是想要对你们外界人出手，单纯是想要躲避仇敌罢了。” “这其中原由甚是复杂，待来日有机会的话，老夫再向你解释，总之就是那幻阵是用来躲避外人干扰的法子。” 余青青并不觉得诧异。 她只觉得这个老狐狸还真能装。 第253章 主动出击 “原来是这样。” 余青青想，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居然还能扯出来这种谎话，当然也有纯粹可能是因为，老头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就算是说太阳打西边儿升起，余青青都没有办法反驳，甚至还得顺着他的意思来。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人在屋檐下还是不得不低头。 她如今主打就是一个装傻充愣。 “老前辈还真是好生厉害！您是我见过实力最强悍无比的人，像这样厉害的幻阵，恐怕我们外界人一辈子都抵达不了这样的实力！” 余青青闭着眼睛都能瞎吹。 所以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漂亮话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看来是我们唐突冒昧了，不该从那条路走，以至于冒犯到了您，而且……” 说到这里以后，余青青很明显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有些难以启齿道：“而且是我的同伴不小心毁掉了小木屋，而且把您的阵法也给毁掉了，这应当是个很费心思的事情，结果都被我们给破坏了。” “真是对不住。” 说到这里以后，余青青还小心翼翼抬眼看向老头。 担惊受怕像是被责怪一样。 “这都不算什么事。” 赵青羽不急不徐喝着他的茶，心里面暗暗地嘲讽着，从来没见过这样蠢笨好骗的丫头。 所以待会儿要套话的话，应当也是轻而易举。 最关键的是现在人已经被带到了这里，就算她日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也根本就跑不了了。 打从两人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重新进入了早就已经布置好的阵法。 一旦余青青想要逃跑的话，阵法就会立刻被启动，她完全就是插翅难飞。 “毁了就毁了，反正老夫现在也并不需要那幻阵了，这段时间的密林应该会安静一阵子。” “况且想要再依法炮制个那样的幻阵，对于老夫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赵青羽话里话外就是他很强。 这些在外人看来相当厉害的东西，在他手里不过是轻如鸿毛，甚至不值一提。 余青青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装的人。 她心里边着实有点倒胃口。 “你说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追杀到在密林里东躲西藏，而且多年都不敢回去鬼谷？” 余青青有些嘲讽地跟飞光讨论着。 这老头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不想要她离开。 飞光此时却有些担心。 “虽然这老头确实很讨人嫌，而且树敌无数，但是没道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待在这里。” 飞光死去的年头并不算很长，然而短短的十数年就能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就连她也不知道，如今的鬼谷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只不过从赵青羽的话来看，貌似那几个老家伙应当也是出了一些岔子。 要不然的话，密林没道理这么悠闲静谧，要知道当年他们几个一度闹到翻脸的程度，剩下的三个族长是真的对赵青羽围攻，甚至于到了天涯海角都要追杀的程度。 “你还是小心谨慎为上，我总担心出什么岔子。” 余青青点头：“好，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稳住，至于逃脱的事情，以后找机会再说。” 反正一时半会儿之间，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她对赵青羽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所以肯定不会立刻就死掉。 起码还有三个月。 “等等，有一件事情我刚才忘了说。” 飞光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提醒了一句。 “打从你跟他来到这一望无际的平野时，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阵法之中，我能感受到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现在还没有触发，不远处的边界应该就是限制你活动的地方。” 飞光想起来那些白色石头。 “他早就埋伏好了阵法，也就是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或者后面是不是要准备逃跑，这老东西都已经想好了后路。” “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一旦你起了逃跑的心思，其中阵法就会启动，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上次的小木屋也不过只是侥幸而已，毕竟他本人不在那里，但是现在你无异于与狼共舞，如果触发阵法以后，再想要逃脱的话，恐怕真的难如登天。” 余青青听到这里，却并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 反而如果这老东西没有准备任何后手的话，她才觉得奇怪。 “放心，我当然不会主动逃跑。” 余青青顿了顿道：“我要让他主动带我出去。” 而此时的赵青羽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关于今后她要在这里如何生活的事情。 余青青一边假装认真听，偶尔点头附和他几下，一边又不动声色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然后她就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了赵青羽。 “老前辈，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是关于煞气的，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余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漆黑双眸却冰冷无比。 第254章 泫然欲泣 “你可以说说看，只要是煞气，无论是关于什么方面的，只要老夫能够帮上忙，一定会尽力而为。” 赵青羽听到这话以后，果不其然露出了极为感兴趣的神情。 在他猜想里，这丫头极大可能是被煞气侵蚀，不堪其扰，以至于想要求救于他。 因为从前死在他手里的人，也是同样的反应。 将他当做救命稻草，拼了命想要将杀气逼出去，他们都以为只要这样做，身体就会好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贪生怕死的没脑子蠢货会这样想，所以才造成了会相信他的后果。 毕竟在许多不知道真相的人眼里，赵氏一族老族长身份，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你这丫头，应当是被煞气折磨得很惨，如果是想要让我帮你压制住体内的煞气，或者是暂时平息你体内的寒毒，我这里倒是有一味丹药，可以让你暂时用着。” 余青青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赵青羽自顾自从怀里拿出来一盒药递给她。 余青青：“……” 余青青其实并不想要这个。 这老头表现出来的也太熟练了吧，就像是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样。 本来余青青打算说出口的话，又立马咽了回去，然后就装出来一副“大佬牛逼大佬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哇老前辈好生厉害！您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余青青当即就双手捧着丹药接过来，露出来千恩万谢的感激，而且特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是我现在却没有什么能够帮助到您的。” “不知道老前辈需要什么时候吸收我体内的煞气？您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余青青敢说这句话是因为，她看见这老头房间里面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药罐子。 不仅如此，飞光还特别提醒过她，赵青羽此人向来小心谨慎，但是吸收煞气这样的事情，他就需要足足三个月。 那么就说明他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强行吸收。 而且直接将丹药给余青青调理身体，估计就是为了以后吸收煞气做准备。 果不其然赵青羽慢慢悠悠地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不着急，你体内煞气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到时候我们两个都会出岔子。” 袅袅升起的茶水汽，蒸腾模糊了老人的脸。 他嗓音低沉，像是被大火烧过的树皮一样皱巴巴的。 “等我准备好几味药材，到时候再帮你将煞气祛除，顺便老夫再吸收一遍，如此就是两全其美。” “大概需要七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开始吸收煞气，所以在这几天内，你先好生在这个木屋里面歇息着，这里瓜果蔬菜一应俱全，缺什么就告诉老夫。” 至于后果呢，赵青羽自然是绝口不提。 毕竟只要是被他吸收过煞气的人，要么就只能沦为像赵三那样，修炼赵式一族的功法为他所用，但是到了危难时刻，只要强行提升实力就会暴毙而亡。 要么就是像其他人那样，被吸收完煞气以后，既修炼不了功法，又被他吸得内息全失，只能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赵青羽想，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 他在这密林之中，也从来不缺少帮手，如果这丫头懂点事的话，就让她顶替死去的赵三也未尝不可。 “原来是这样，多谢老前辈替我未雨绸缪，真是感激不尽。” 余青青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感谢谢谢跪谢。 她真的是要谢了。 跟这老狐狸纠缠久了，精神都有点萎靡。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青羽慢悠悠品茶，然后目光看向了小木屋的外面。 他指了指平野边界处的石头。 “你看——” 那些石头都是乳白色，上面镌刻着极为古怪的花纹，零零散散堆积到一起，从不远处望过去，就像是形成了一个圆。 而这道圆圆的线，恰好就是将这平野连带着小木屋，全部都圈在了里面。 如果不注意的人去看的话，恐怕还以为这是类似于篱笆之类的遮拦物。 “那些石头都是老夫用来炼制阵法所需要的东西，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想要追杀老夫的人不尽其数，所以才会在这里设下阵法，结果没有想到误伤了你们。” “而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一旦踏入进来，如果没有我陪同的话，你可能根本就无法走出这里。” 赵青羽极有深意的说了这句话。 潜意就是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就不要想着私自离开这里。 “也怪我提前没有跟你说好，当时光顾着想让你赶紧过来歇一歇，然后好帮你寻找祛除煞气的法子。” 赵青羽这老狐狸叹了口气。 “擅自把你留在这里，实在是老夫我做的不好，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密林的话，随时随地知会老夫一声就行。” “而且你如今是跟我待在一起，老夫恐怕那些前来追杀我的人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为了生命安全起见，能够尽量不出去这里就先待着，只要过了三个月，到时候你跟我都是自由身，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老头说到这里以后，就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看向余青青。 “小友，实不相瞒，就算你出去这里的话，密林深处也藏着数不胜数的危险猛兽，不但如此，还有不少人互相乱斗，即使是无辜之人也会被牵连其中。” “所以这些年来，很少有人能够真的通过密林去往鬼谷。” “如果待在这里的话，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我也并不会强求你留在这里，所以你自己做选择吧。” 赵青羽一反常态，没有做出像之前那样，说是疑问句，结果是肯定语气的威胁，而是相当亲切地问余青青，还让她自己做选择。 茶水已凉，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继续慢悠悠喝着。 虽然场面相当平静，然而余青青却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她第六感很强，这老头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你可别被这老头忽悠了，他这个人精明的很，怎么可能会让你轻易出去？” 飞光冷笑了一声。 像他这种笑里藏刀的东西，原本就一肚子坏水。 “怕不是等你踏出那石头阵以后，那阵法立刻就会启动。” 这还只是最好的结果。 也有可能少女前脚刚走，这老头就会直接痛下杀手。 毕竟到嘴的肉，怎么可能会让人飞走。 “我也觉得有诈，这老头跟我说话的时候，十句话里面有七句话都是在试探我。” 余青青从来没有跟这么难搞的人相处过。 但她反而越是遇到困难，就越是能够沉得住气。 打不过不要紧，她可以智取。 现在还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的时候。 所以余青青立刻就从椅子上起身，做出来一副要给他跪下的样子。 “老前辈这是不想要我了吗呜呜呜呜呜呜呜……” “虽然我确实没什么用，但是给您端茶送水还是可以做到的，再不行的话给您打杂也行啊。” “要是让我现在就离开这里，重新回到那个阴森恐怖的密林，那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死。” “那里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而我如今又跟伙伴们走失了，现在出去的话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余青青泫然欲泣。 第255章 狐狸尾巴 就像是生怕被人抛弃。 她胡乱抹着鼻涕眼泪，然后又往老头的衣袖上面蹭来蹭去，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大哭。 “求求您收留我呜呜呜呜……” 赵青羽：“……” 赵青羽的脸色都肉眼可见变得有些凝滞。 他这个人最是洁癖，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被一个臭丫头鼻涕眼泪全抹到袖子上了。 但是现在偏偏又得忍着。 算了，等吸干她以后，直接让这丫头死了算了。 赵青羽将余青青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这可真是折煞老夫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顺势将自己的袖口撕了下来，递给这丫头擦眼泪。 “快别哭了，老夫从来都没说过要抛弃你。” “要是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的话，那就最好不过，老夫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偶尔能帮我搭把手就好。” 赵青羽说完这话以后又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 他真是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然而现在还没到杀了她的时候。 看来这少女的确就是个只会哭来哭去的废物，拥有着这样强大的煞气，结果却活生生浪费了。 这还真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那就好那就好呜呜呜呜……” 余青青眼睛通红，她使劲攥着掌心，不敢在这狐狸面前露出半点端倪。 “老前辈放心，我一步都不会踏出这里的，还是这里安全，而且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到时候只需要带您回到安梁就行。” “要不是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呜呜呜……” 赵青羽“嗯”了一声，示意他已经答应。 随后就带着余青青走向了木屋外面。 “这里面的花花草草都有些毒，你最好也不要触碰，闲来无事的话可以帮助我练些丹药。” 赵青羽算盘打得很响。 他不仅要把人卖了，还要压榨完别人的最后一滴价值。 而且刚才的试探下，就算是少女真的想要离开平野，重新回到密林的话，她也压根走不出这里。 只要余青青说她选择外面，那么赵青羽就会毫不留情将她打晕，然后彻底拘禁在木屋内。 这种法子自然是一劳永逸，然而吸收煞气的时候，却极为麻烦，必须要双方相互配合，才不会出现内息紊乱的情况。 他的年龄已经太大了，不允许出现一点差错。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选择直接捆绑住余青青，而是选择绕了一个大弯子，又是跟少女亲近装作慈祥的样子，又是跟她许下承诺，说他会帮助安梁对付冥王。 结果没有想到余青青还挺乖巧愚蠢，就像那些从前来到这里的人一样，轻而易举就信任了他这个老头子。 “好，老前辈放心，我一定努力做事，好好报答您。” 余青青说到这里以后，才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另外一件事。 她必须要给赵青羽下个套才行，现在得放长线钓大鱼，给他一个诱饵，让赵青羽上钩。 所以她仰头看向天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来了一些伤感的神情。 果不其然，赵青羽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点。 “怎么，你是不是想家了？” 老头不动声色观察着余青青。 一旦她要是生出来任何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思，赵青羽都会选择毫不留情将她打晕绑起来。 毕竟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多，所以只要余青青表现出来一点不对劲，他都会选择最保守的方案。 毕竟不能让人丢了。 “要是实在想家的话，等三个月后，老夫可以亲自护送你通过密林回家。” 赵青羽说话的时候永远滴水不漏。 他就像是一个关心小辈的尊者。 余青青却很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又是在试探她。 “不……不是这样的。” 余青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像是郁结于心，被很多事情困扰一样。 “我只是想念我那些朋友们，毕竟一开始我们三个是并肩同行，约定好了要一起去鬼谷，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两个都生死未卜。” “这都怪我，我那两个朋友几乎是拼上全部的性命才破了阵法，结果我却拖了他们的后腿，以至于现在我们全部都走散了。” “我好怕他们出事。” “……” 赵青羽自然是对这些内容并不感兴趣。 不过他也算放松下来一口气，还好这丫头并不是想家，而至于她的那些朋友们，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赵青羽也只是打算随口安慰两句。 “放心吧，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而且都能够毁掉老夫的幻阵，说明实力还是挺强，想要在密林中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要是你实在担心的话，这两天老夫可以让我的手下们，多去外面找找你朋友们的下落。” 这些话当然是假的。 赵青羽巴不得少女的那些朋友们全部都死了才好。 这样子的话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来干扰。 “真……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老前辈了！” 余青青闻言露出了极为惊喜的神情，又是连连道谢了一番。 然后她就将诱饵抛了出来。 “那有时间的话，老前辈随我一起出去找找吧，我之前和他们约定过，如果彼此都还活着的话，会用特定的口哨声和气味作为信号，这样子就能找到对方。” “实不相瞒，我的那两个朋友也都是体内有煞气，和我一样被侵蚀得无比痛苦，每天都要承受寒毒之苦。” “要是老前辈能够对他们出手相助的话，想必到时候他们的煞气也可以被您吸收。” 说到这里以后，余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赵青羽。 “就是不知道，您还愿不愿意帮助我的朋友们也祛除煞气？” 听到这话，老头有些不敢置信，随后便是惊喜万分看向余青青，他嗓音都在颤抖。 要知道，如果再多来两个人的话，那他也许真的就能够出去密林，找那三个家伙算账。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待在这里东躲西藏。 “你是说，他们两个也都有和你类似的煞气？” 老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第256章 放出诱饵 “对呀，就是因为我们三个都是同样体内都有煞气，常年都受人非议，只敢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这次要不是安梁王暗地里让我们三个人去鬼谷的话，我恐怕还遇不到您。” 余青青胡编乱造的本事向来是信手拈来。 她眨眼之间就把她跟同伴们的悲惨身世说了个遍，目的就是为了体现出他们根本就不想拥有这些煞气。 “但是他们两个要比我厉害的多，大部分时候甚至能够将那些煞气运用得炉火纯青。” “不像我，我只会逃跑。” 余青青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十分惭愧地捏了捏衣角。 “所以这次我斗胆想要麻烦一下老前辈，到时候如果能够找到他们的下落，不知道您能不能也帮助下他们？” “虽然很冒昧，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余青青可怜巴巴地看向赵青羽。 “老前辈要是拒绝的话也没关系，我知道您如果是为了恢复伤势需要吸收煞气的话，应该也不需要那么多煞气。” “不管您帮或者不帮，晚辈都先在这里提前谢过您，谢谢您愿意出手救我。” 说着说着她又要做出来一副跪谢的模样。 然而刚弯下腰，就直接被老头扶了起来。 这老头现在的目光已经跟从前截然不同了，如果说之前只是单纯把余青青当做一个猎物而已，那么现在看她的眼神相当炽热，就像是看到了肥美的大餐。 “好好好……这有什么难的？不过都是举手之劳，你快点起来，老夫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们。” 赵青羽拼命想要压制着内心极大的喜悦，但他的嘴角还是微微扬了起来。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继续坑骗其他有煞气的人来到这里，而且还得考虑煞气是否纯粹浓郁的问题。 但是这下好了，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如果那两个人也像面前的这个丫头一样，体内的煞气同样都是这般浓郁，甚至是更加磅礴的话，那么对于赵青羽来说，完全就是天大的恩赐。 肥羊都掉到了嘴上，焉有不吃的道理。 “对了，你刚才说要怎么找到他们来着？” 赵青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找到那两个人。 “你们已经有约定过的特定口哨声和气味之类的是吧？” “对，是这样的。” 余青青点了点头。 但是为了不被怀疑，她当然不可能说什么这件事情只有自己能办到。 所以为了吸引他上钩，余青青特地把主动权交给他们。 “口哨声很好学，如果您愿意出手相助的话，可以派人去模仿，至于气味的话，这个有些不确定，因为我的那个朋友说，他能够闻出来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味道。” 她在气味这里埋了一个伏笔。 也就是说，就连她本人都不知道那位朋友的鼻子究竟灵敏到什么程度？ 所以如果找不到人的话，余青青就可以直接拿这个理由搪塞。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想了想，要是把我的贴身物品交给你们去寻找，应该也是一样可以。” 余青青佯装恳求。 而且还特地说了相反的方向，为的就是先拖延他们一段时间，估摸着现在沈昱和钟羽艳早就已经到了鬼谷。 “劳烦前辈让手底下的人多多根据这些去寻找，他们一定都还在之前的食人屋那里，本来约定好了我会回去找他们，结果没有想到我们三个人就此失散了。” 这些所谓的口哨声和气味当然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只要过个几天无功而返，那到时候这老狐狸一定如坐针毡，抓心挠肺想要找人。 也就只能求助于余青青。 “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老夫处理，毕竟你也帮了我很多，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到时候一定会让你们一起团聚。” 赵青羽唇角弯起。 所谓的一起团聚，到时候可就说不准是不是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当然他也存了些警惕心思，所以在听到余青青求助于他的时候，赵青羽本来还怀疑会不会是圈套。 之前也有过这种人，妄想通过某些理由逃出去，然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会即刻被他囚禁，不再拥有任何自由。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但是幸好这丫头并没有提出来任何要出去的心思，而是相当认真和可怜地拜托他出去找人，甚至愚蠢到连跟朋友们之间的信号也全部都告诉了他。 还真是愚蠢到令人发笑的程度。 “那老夫我现在就即刻派人去寻找他们，你也可以一同跟随将所谓的口哨声传给他们，然后再找个贴身信物以便他们更加方便寻找。” “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能够找到他们，但是你放心，老夫一定会尽力为之。” 赵青羽还颇为虚伪地摇了摇头。 “毕竟这密林深处凶险万分，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两个是否还活着。” 他眯了眯眼睛。 虽然不能保证那两个人现在是死是活，但是如果现在就立刻出发寻找的话，没准儿还会有一线生机。 但是就算找到了，赵青羽也不会告诉这丫头。 如果三个人在一起的话，很容易会坏事。 所以他打算找到剩下的两个人以后，直接将他们囚禁起来，到时候需要的话，直接强行吸收。 所以无论就算找到了，到时候这丫头也只会听到一个结果，那就是根本就找不到人。 “多谢老前辈，其实我早就做好了也许我的朋友们可能已经不在世的准备，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还活着，所以才想要让您多加寻找。” 余青青当然知道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老狐狸精明着，所以她很清楚，如果真的找到了人，按照赵青羽的性格，也根本就不会让他们相见。 “因为我们之前都被种下过能够感应彼此的蛊，所以对方是死是活，都能够微弱的感应到。” “如今我重新感受到了他们两个依然活着，怕就怕继续拖下去的话，可能真的会出什么事。” “他们虽然还活着，但是我能感受到，气息相当微弱，恐怕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余青青叹了一口气，把这场戏演到底，装出来一副十分担心朋友们的样子。 为的就是让他相信，沈昱和钟羽艳依然还在食人屋那里。 “所以我想要麻烦老前辈，能不能快些派人去寻找他们的下落，也许还能救回他们。” 当赵青羽得知那两个人依然还存活的时候，内心瞬间就狂喜。 还真是天助我也！！！ 他本来还在担心那两个人，会不会真的死在了密林里面，如今看来还真是天大的运气。 “当然没问题，我待会就吩咐人出去找，哪怕是连夜翻遍密林，老夫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毕竟你愿意让我吸收煞气这件事，不仅仅是对你有好处，同样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所以这点小事对于老夫来说不算什么，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赵青羽说完这话以后，他敲了敲地面三下。 很快就横空出现十来个黑袍男人。 这些人跟之前的赵三完全不同，看起来就像是死士，整个人的身上都是阴气沉沉，而且眼神都十分冷漠。 第257章 敢说敢问 “这些人都是我最信任的下属，待会儿你把那些口哨声教给他们，一定会帮你找人。” 赵青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剩下的那两个人。 “好。” 余青青十分感动地点了点头。 她用老狐狸的袖子佯装擦眼泪的模样，然后又装出来继续责备和愧疚的情绪。 “都怪我不好，总是拖累大家。” “如果我能够变得强大一些的话，就不会惧怕密林的凶险，以至于现在还要麻烦您的人深入险境，真的很让我良心不安。” “所以如果日后老前辈有任何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擦完眼泪以后，她随便就找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帕子，这玩意儿还是当时路过劫匪身上抢过来的，料子质地都相当不错，平时就用来擦擦手。 没想到现在还能拿出来，有另外一番作用。 “喏，这就是我的贴身之物，如果我那位朋友在附近的话，一定能够闻到气味。” “到时候如果见了面，你们就说出我的名字，这样他们就知道了，肯定会跟你们一起回去。” “不过我最怕的情况是，他们如今可能已经身受重伤，所以气息才会相当微弱，可能要麻烦你们多加搜寻了。” 余青青相当抱歉地给他们抱了抱拳。 然后又特别细致耐心地将口哨音吹给他们听。 本来还在沉默观察的飞光，立刻就捂住了耳朵。 “不是，你怎么吹个口哨也魔音乱耳。” 飞光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丫头唱歌难听也就罢了，吹口哨也还真是别具一格。 而且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 “你会真的偷偷提前准备了吧？” 余青青：“那倒没有，我乱吹的。” 反正这些人听完一遍以后，就像是有特异功能一样，完全不需要她再重复。 而且速度还相当干脆利落，在赵青羽一声令下以后，立刻就转身出了平野，准备去密林食人屋被毁掉的地方找人。 “老夫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份上了。” 赵青羽装出来一副尽力的样子，毕竟他可不能让人家察觉到他对这件事有多感兴趣。 而且他还得继续暗示余青青，外面有多么凶险万分，只有留在这里待着才安全。 “毕竟现在外面野兽频繁出没，各国之人混迹其中心怀鬼胎，再加上有很多来自鬼谷，蓄意去密林猎杀外界人的下作之人，也就更加导致此次找人难度很大。” “不过现在最幸运的是，起码他们还活着。” “所以小丫头你现在不用担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赵青羽想，她就算是有这身感应能力也没用，到时候剩下的那两个人依旧会被他囚禁起来。 反正到时候就说找不到人，她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您才好。” 余青青相当敷衍地谢了他两句，然后就极为敏感地捕捉到赵青羽那番话里面的关键词。 他说—— 来自鬼谷，蓄意去密林猎杀外界人的下作之人。 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之前和飞光说的一样，鬼谷不少人对外界存在着相当大的敌意，甚至将外界人称为可以随意宰杀的羔羊。 飞光也皱眉道：“我怎么不知道鬼谷会有人蓄意来密林猎杀，毕竟大部分都是待在鬼谷之中，如果遇到外界人闯进来的话，很多人就会直接动手斩杀。” “看来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先是赵青羽这老东西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紧接着就是有人会进鬼谷猎杀。”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是他倒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假话。” 毕竟外界人向来都以为鬼谷是桃花源，里面的人也很好相处。 如果赵青羽要恐吓余青青的话，完全可以说密林凶险，却没必要把鬼谷之人拉下水，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鬼谷一份子。 这样的说法不仅会让外界人觉得不可思议和震惊，而且很容易让人心生疑惑。 所以赵青羽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余青青也很认同飞光的话。 “我也觉得是这样，说出来这番话，只会让我疑心他究竟是不是鬼谷族长，以及他究竟是好是坏。 “毕竟在认识你以前，要是有谁告诉我鬼谷都是恶人，甚至会猎杀外界人的话，那我只会把他当做疯子神经病，根本就不会相信他。” 余青青想了想，然后整理了一下神情，不动声色向赵青羽套话。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什么，鬼谷怎么会有人去猎杀外界人？” “他们都说鬼谷是桃花源，里面所有人都安居乐业相当友善，所以我和朋友们才特地领命去鬼谷。” 余青青边说话边观察赵青羽的神色。 果然只见那老狐狸露出来一瞬间的愣怔和烦躁，像是说出来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是再看向他的时候，老头就已经恢复成了平常里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余青青很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本来还想着过几天能不能和您一起去鬼谷，寻找一下其他族长的下落，这样的话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东躲西藏。” 余青青看向赵青羽，满眼都写着不解。 “所以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青羽：“……” 赵青羽最讨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偏偏面前这戴着丑陋面具的少女，就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还真敢问。 第258章 飞光过往 “本来这件事情老夫我并不想瞒着你，但是想了想，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毕竟现在鬼谷那个地方，已经不是外人能够随随便便进去的了。” 赵青羽瞬间就心生一计。 他可不打算告诉这丫头，常年来鬼谷里面大多数人都对外界抱有敌意。 要不然的话岂不是也要怀疑到自己头上。 而且恰好现在鬼谷动乱不堪，原本就并不适宜进去。 现在想想，毕竟他和余青青要待三个月之久，少女现在虽然说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是根本目的是为了去鬼谷搬救兵，找到剩下的那三个老家伙，所以时间一长肯定就瞒不住。 还不如找个时间，让这丫头对鬼谷彻底死心。 “在你们外界人的印象里面，鬼谷应该是个强者辈出，但是不会轻易干涉外界事宜的地方，而且你们普遍认为，只要是来自鬼谷的人，都会十分友善。” 赵青羽捋了捋胡须。 “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鬼谷已经发生了巨烈动荡，实不相瞒，自从诸葛一族的下任继承人触犯刑罚被处死以后，他们族人就心生嫉恨暗怀鬼胎，想要为继承人报仇。” “久而久之，逐渐生起了要吞灭其他三大家族的念头，以至于沦落到如今隐世家族内乱不休的地步。” 他眯了眯眼睛，然后伸出食指指向不远处。 那里烟雾袅袅，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恐怕还会以为是有人在那里生火做饭。 “看到不远处的烟雾了吗？那里就是鬼谷边缘，现在应该是在焚烧尸体，所以才会有浓浓烟雾。” “若是你靠得近了，便会闻到一股极其恶臭的味道。” 余青青闻言一愣，她目光随之看向那些隐约可见的烟雾。 虽然有想过鬼谷可能是出了些什么岔子，但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会大乱。 毕竟按照飞光的说法，整个鬼谷之所以能够稳定维系下来，就是因为有四大隐世家族的存在。 但是如今居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实在是让人觉得不敢置信。 别说是余青青了，就连飞光听到这些话以后，都忍不住冷笑。 “这老东西还真是撒谎成性，把你当成傻子一样欺骗。” “就算是他心怀不轨，其他三大家族也永远不可能相互干戈。” “至于那所谓的诸葛一族，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继承人被处死，就想要为她报仇杀了其他三大家族呢。” 说到这里以后，飞光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到最后，她越笑越大声，甚至是像个疯子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余青青察觉到了飞光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而且似乎就会跟她刚才提到的诸葛一族有关。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 “飞光前辈……是不是那些隐世家族杀了你？” 余青青之前就从飞光的只言片语里面，拼凑了一些关于飞光的过往。 大致只知道她从前应当是鬼谷顶顶厉害的人物，但是却被至亲至信的人背叛，最后落得个惨死下场。 而关于飞光的家人朋友，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是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如果要说是不想说的话，倒不如说是切肤之痛般不愿意提起。 余青青想起来她们一开始相见的时候，飞光对于余青青身边的朋友们也好，还是亲人也罢，通常都是抱着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的语气。 虽然现在大概猜到也许飞光就是那位诸葛族继承人，但她还是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说的是隐世家族。 因为再怎么样，余青青也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的族长竟然会对飞光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是下一刻，飞光就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啊……确实是他们。” 飞光笑了起来。 她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犹如浮萍漂泊。 飞光缓缓伸出手掌，想要看看掌心上的纹路，然而现在还没有实体的情况下，连掌心都是透明状态。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起过那些人了。 但是如今看来，原来只需要别人的一句话，飞光就能重新想起来当年她是怎么惨死的。 那种痛苦甚至至今都无法忘记。 “更准确一点说，是诸葛一族的人，亲手将魂钉钉在了我骨头里。” 女人几乎是一字一句说这句话。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极为平静的话，那么现在她眼神冰冷像毒蛇，整个人也都燃起了怒火。 有些事情不愿意提起，并不代表会忘记。 “生养我的人，最终也是亲手将我送到地狱的人，所以我才会常常告诉你，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也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人性究竟有多恶心。” 飞光之前从来都没有说过关于她的过往，但是现在却亲手撕开了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每说一句话都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这种感觉就宛若，不停地撕开已经结了痂的口子，眼睁睁看着它流出血来。 循环往复，痛苦不息。 “所以你说可笑不可笑，赵青羽这老东西，居然会说诸葛一族是为了我才会伺机报复。” 飞光说完这句话以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 “他们这种人，原来连我死了以后都没放过，竟然拿着这种理由去讨伐其他家族，真是太有意思了，活该狗咬狗一嘴毛。” 多可笑，她活着的时候无人惦记，反而死了以后，那群人才惺惺作态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又转手利用她的死造局。 飞光拍了拍手，实在是觉得无比赞叹。 “太好了，既然他们还是这样卑鄙无耻不要脸，那我复仇起来，可就不需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第259章 前往鬼谷 “余青青，你要是感到害怕和陌生的话，放心，到时候我们交易结束，契约也就会完成，你再也不用待在我身边。” 她顿了顿，随后便是将语言的刀子扎向自己。 仿佛只要先伤害自己，那么往后再怎么痛苦，也不会觉得很难过。 “那老家伙刚才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诸葛一族确实早就虎视眈眈，我也就是上任继承人，不过却是个极为不合格的继承人，不仅杀了很多人，甚至连亲人都会动手。” “所以他们才会对我动用最为严厉的刑罚，连至亲至信之人都觉得我是个魔头妖女，所以我奉劝你最好也长点儿心思，可别最后真的也死在我手中。” 她像是自嘲一样笑了起来。 “也是，想想也知道，你应该也早就忍不了……” 飞光想说，她总是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而且冷漠绝情，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当初还差点要杀了余青青。 跟她这样的人相处这么长时间，确实是一件很费心思，也很讨厌的事情。 可是飞光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直接被少女打断。 “我确实忍不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和你相处这件事。” 余青青还是那样懒散不正经的嗓音，就像是没听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样。 她叹了口气。 “前辈，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把自己推的很远，就像是故意要跟我划清距离一样，不过有一天我是很明确的。” “那就是——我余青青还挺喜欢你的。”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有点鸡皮疙瘩，很是恶心的感觉。 但是余青青再也找不到比这句话更适合的形容。 她很喜欢和飞光相处的这段日子。 也不认为她是什么魔头妖女蛇蝎妇人，这些所谓的外在评价，也不过是外人给出的而已。 要真正了解一个人，不光是要用听说，还要用眼睛去看，让心灵去感受。 “至于你所说的诸葛一族，虽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我很确定你是对的，你也不是那样乱杀无辜的人，也许他们才是错的。” 有时候信任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说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哪怕飞光一直在不断重复那些外人对她的评价也好，又或者是她直言不讳她就是冷漠绝情也罢，余青青通通都毫不在意。 过去的事情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余青青永远在意的都是现在和将来。 她只知道，飞光是个很好的人。 “至于到时候离不离开嘛，这个当然是要看前辈允不允许我观看你的复仇大战喽，毕竟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吃瓜了。” 余青青耸了耸肩。 巨大的黑暗之中，她和飞光精神体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光亮。 她向来是乐观派，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余青青顿了顿，神情很认真。 “至于现在，虽然不知道那老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会带你回家。” 飞光愣怔了一下。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余青青居然会这样说。 明明应该像往常一样刺她两句，又或者是阴阳怪气讽刺她菜狗似的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但是偏偏此刻任何怼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 飞光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听起来就像是相当不耐烦一样。 但是她眼尾却有点红。 “算了，反正现在我和你绑定在一起了，等到时候你帮我重塑肉身，我帮你杀了冥王。” “先说好，要是契约完成后，你再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不能再叫我帮忙了，我到时候只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对不会再对你出手相救。” 飞光一边干巴巴重复着从前那些吓唬人的话，一定又把头扭过去。 半晌，她攥了攥掌心。 说实话，契约其实不过都是骗人的东西。 飞光对于自己的尸体究竟能不能找回来，以及能不能顺利复活这件事，始终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有一件事倒是很确定，到时候就算余青青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也不要紧。 她就算是灵魂体，也绝对不会让那些害她惨死的人好过！ 飞光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以牙还牙。 与此同时，余青青一边装出来十分惊讶的样子，一边捂着嘴巴看向不远处的烟雾。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她相当震惊和不敢置信。 甚至有些怀疑道：“老前辈，这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了，鬼谷居然也会大乱，那我们如今岂不是只能待在这里。” 余青青说的这句话，是很明显的怀疑和试探。 她就是故意想让赵青羽这老狐狸听出来，她也并不是完全放心。 所以老头听到这句话以后，瞬间就了然，只见他乐呵呵笑了起来。 “也不是只能待在这里，正好明日我需要去一趟鬼谷找药材，你可以随我一起前去。” 赵青羽不动声色地看向余青青。 “只是需要乔装打扮一番，这样就会避免别人将我们认出来，正好也能顺道带你去看看如今鬼谷的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不想让你看见我们鬼谷乌烟瘴气的一面，但是老夫想了想，真相就是真相，再怎么遮掩也没用。” “所以一开始听到你要求助四大隐世家族的时候，老夫先是感到遗憾，随后便是庆幸。” 赵青羽开始敲打她。 “庆幸的是，还好你遇到的是老夫，而不是现在的其他三个老家伙，否则的话他们非但不会出手相救，恐怕还会对你痛下杀手。” “说了这么些事，你应该脑子里面一团乱麻，现在都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这都没关系，是很正常的。” “等明日你和老夫一起过去看看，自然就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了，说一句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正常人要是听见赵青羽这样说的话，自然是会放松全部警惕，毕竟他都愿意带着人前往鬼谷一探究竟了，说明坦坦荡荡毫无心防。 但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 鬼谷混乱不堪没错，但是有一点赵青羽很确定，那三个老家伙如今早就不知踪影，这丫头就算是想找，也根本就见不到人。 到时候只需要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鬼谷的某些人是如何对外界人痛下杀手，以及厌恶的态度，那么这少女自然就会大受打击知难而退。 赵青羽的算盘很响。 只是他没想过，余青青体内还藏着另外一个灵魂。 “好，那明日我就随老前辈去鬼谷看看，也算是完成了安梁王交代下来的任务。” “正好顺便也帮您拿药材。” 余青青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 就算是明天他会带着余青青前往鬼谷，按照这老狐狸的性格，恐怕也是对她严加看守，寸步不离盯着她。 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明天就能逃脱。 如果实在没有机会也没关系，毕竟赵青羽已经上当受骗，他早就迫不及待派人去密林，那将会是余青青最大的底牌。 第260章 老头老太 鬼谷。 余青青身穿赵青羽给她安排的衣裳，乔装打扮一番以后，身份是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还重新戴上了她的恶鬼面具。 看上去平平无奇，混进人群中也找不到那种。 “这里就是鬼谷吗？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余青青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尸骨，而随着越发接近鬼谷，甚至到了如今的鬼谷边缘地带以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是尸体遍野。 不远处的烟囱里面冒着浓稠的黑烟，里面正在大批大批地焚烧着尸体。 眼前的景象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很久以前遇见阿迟他们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随处可见的都是尸体。 但那里是因为瘟疫横行，很明显鬼谷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身强体壮看不出任何毛病。 “几大家族的纷争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所以就连普通人都无法幸免，即便是不选择阵营，也会被直接处死。” 赵青羽佝偻着脊背，人皮面具下的他，仿佛只是一个行将就木即将入土的可怜老人。 “但是老人和孩子除外，所以我才让你伪装成老妪的模样，这样的话就不会牵扯进去他们的纷争。” “不过即便是这样做，也依然避免不了发生意外。” 他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么些年赵青羽一直在密林躲着苟且偷生，只有偶尔才会混进鬼谷办事，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 “要是遇到那些激进的人，甚至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小心低调行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赵青羽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在前面。 两人虽然这一路遇到了不少焚烧尸体的事情，但是烧杀抢掠打斗纷争之类的倒是很少见。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万分谨慎小心。 “这一次我们要去的不是闹市，而是人烟极为稀少的古树森林找药材，所以只要穿过前面那条大道，就能够顺利抵达，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赵青羽指了指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道。 余青青说着视线看了眼，看上去没什么人，应当是没什么危险。 她点了点头：“但是老前辈，我还是有一点不理解。” 余青青好不容易来到了鬼谷，即便是边缘地带，好歹也算是进来了。 她想要多拖延一段时间。 因为自从进入鬼谷以后，飞光身体就像是吸收了日月精华一样迅速恢复，按照她的说法就是，离她的尸体越近，她就越能感应到天地灵气。 说完那些话以后，她甚至来不及交代，就猝不及防沉沉睡去，就像是孩童吃饱喝足以后就开始睡大觉。 余青青想，约摸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灵魂都在外界寄宿，精神体都十分脆弱，好不容易回到了滋养她的地方，精神体肯定会以千百倍的速度修复。 在这个时候最好让她迅速恢复，不要轻易打断才行。 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关于您说的几大家族纷争，我记得您也是隐世家族之一，甚至还是鼎鼎有名的老族长，难道不可以和其他族长连手制止这种滥杀无辜的行为吗？” 余青青特别圣母可怜地停在了原地，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 “他们真的都很可怜，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有些人却因为没有选择阵营就被屠杀。” “老前辈，您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对吧。” 圣母的做法呢，通常就是慨他人以康。 不要求自己，而反过来要求他人。 这点余青青模仿得惟妙惟俏，甚至让那老头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但是赵青羽忍住了。 毕竟这个人设一开始就是他定的。 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赵青羽在心中咬牙切齿重复了下这几个字，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用这么恶心的字眼称呼自己。 他可是一天不杀人就难受。 巴不得这群鬼谷的人死光才好。 呕。 他忍着恶心，还要装出来一副极为圣父怜悯世人的模样来。 “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所以老夫向来都是能救则救，这乱世之下，蝼蚁也该有自己的一片生机，而不是被人随意践踏。” 赵青羽面无表情重复着从前那些虚伪做作的话。 这些话他重复了十几年，后来才发现这些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性。 他喜欢鲜血喷溅的快感，喜欢掌握一切的蔑视与高高在上。 蝼蚁便是蝼蚁，怎敢与天齐。 “只是你也看到了，如今局面混乱，不是老夫一个人能做到力挽狂澜的，剩下的几个族长已经大打出手，实在是要争个高下才行。” “而老夫就是因为不想跟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同流合污，也不想加入任何一个阵营，所以现在才被他们追杀，甚至连族人都保护不了。” 赵青羽说罢，象征性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然而上面一点泪痕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很是遗憾。 “如果老夫能够恢复到巅峰期的实力的话，要制服这三个老家伙完全就不成问题，到时候整个鬼谷也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唉，可是偏偏老夫身受重伤，实力大不如前，要不然也不会被逼到退隐山林间。” 老头说着说着，又频繁咳嗽了起来。 仿佛他真的伤势严重，迎风咳血的程度。 但是余青青很清楚，这老东西完全就是在装蒜，就算他真的受了什么伤，也不至于沦落到躲在密林不敢出现。 而且这老狐狸句句话几乎都是在点她。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是卖惨。 “所以能遇到小姑娘你，真的是老夫的运气，也许是天意如此，想要让我帮你吸收煞气的同时，也能够休养生息去制止鬼谷的浩劫。” 赵青羽看向余青青，仿佛要把什么天下重任交给她一样。 “小月，不仅仅是安梁能否安定，就连鬼谷的安危现在也都全系在了你身上，吸收煞气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不仅仅是我要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你也会觉得十分难受。” “这样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实在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老者眼眶里泛起了红润，他使劲眨了眨干涸的眼睛。 许多人只要发自内心生出了责任与义务感，就会为之拼尽全力。 道德感就是最强的束缚。 他要这个女娃娃意识到，她如今已经不能够随随便便放弃，否则的话整个天下的安危都会因为她付之一炬。 压制她、困住她、然后绑架她。 这便是他最擅长的攻心。 所以说他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从小到大都被洗脑要为了天下苍生。 就连这个女娃娃也是，因为主子的一句话，竟然还真的不远万里远赴鬼谷，像个犟头笨脑的蠢货。 在赵青羽眼里，人不为己，则天诛地灭。 “可是老夫我斗胆请你能够为了天下坚持，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老夫向你保证，到时候一定会让鬼谷恢复安定，去外界彻底解决冥王。” 赵青羽看向余青青。 他想用苦肉计。 “就是这三个月可能真的要苦了你，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余青青：“……” 余青青人都跟他来到鬼谷，马上就要采药材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完全就是一个送命题。 要是敢回答不愿意，估计直接就被强行打晕带走了。 余青青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当然愿意！” 她索性直接开始流眼泪。 演戏太过炉火纯青的好处就是，想要流眼泪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流下来。 余青青现在甚至还能控制是哪边的眼泪先流下眼泪。 “没想到老前辈如此大公无私舍己为人，那我当然也要向您学习，就算是有再大的痛苦我也都能坚持住呜呜呜……” 然后余青青就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斗殴的人群。 “老前辈，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赶紧去救人吧！” 赵青羽：？？？ 余青青：“您不是说只要看见了就会出手相救，不会坐视不管吗？他们竟然对老人出手，实在是太可恶了！” “而且我们现在伪装的这么厉害，一定没人能够看出来，我相信以您和我的实力，要对付这些小喽啰，肯定轻而易举。” 说罢，余青青擦干眼泪。 她攥紧了拳头：“我也要向您一样能救一个是一个，向老前辈证明我不是废物。” 余青青转头就朝着那些人大喊了一声。 “喂！你们欺负这些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本事就跟……就跟我这个老太婆打一架！” 匪盗头子：……什么老太婆？ 赵青羽：“……？” 他说假的，这丫头居然来真的。 第261章 确实该杀 “……什么？” 赵青羽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出现了一伙人。 看他们的样子就是劫匪，因为那些衣服不伦不类，甚至没有四大家族的服饰标志。 大道上的劫匪很少会出现，但是一旦出现，则意味着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要解决这些黄毛小子，对于他来说当然是轻轻松松不值得一提，但问题就在于，他现在是被三大家族联手追杀的对象，通缉令早就遍布鬼谷。 如果他轻易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泄露自己的踪影。 但是现在拒绝也来不及了，因为那蠢丫头的一声大喊，忽然处的那伙人立刻就气势汹汹追了过来。 “哟，原来还真是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啊。” “笑死我了，二哥你快看，那老太婆还带着个恶鬼面具，该不会还被毁容了吧？” “你还真别说，这老太婆还挺中气十足，居然直接挑衅我们大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呸，真是两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我们恶人门连隐世家族都不怕，更别说是你们这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东西。” “……” 他们看起来身强力壮，上半身都未着寸缕。 此刻为首的那个劫匪头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人，他的牙齿此刻全部被拔掉，浑身都是鲜血，此刻正费劲抬起眼皮，流着眼泪求饶。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这糟老头子的钱已经全部都给你们了，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连牙齿都被拔掉了，但是声带还会发出声音。 老头的头发都被拽起来，整个人又挨了几拳，随后便是口吐鲜血，彻底昏死在地上。 为首的劫匪头子十分嫌弃地将人踢到了一边，然后兴致勃勃看向对面的那两个老人。 “喂，刚刚就是你这个老太婆出言不逊是吧。” 他舔了舔后槽牙，整个人都相当野性。 说完这句话以后，男人身后的那些兄弟们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哥，这你不得赶紧给她个教训看看？” “是啊是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连老太婆都欺负到我们恶人门头上来了。” “不给这两个人一点好果子吃吃，可就不是真男人。” “……” 一群人都在看热闹起哄，毕竟他们可不觉得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能翻出来什么样的水花。 余青青低声道：“老前辈，什么是恶人们，难道比隐世家族还厉害吗？” 她还没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劫匪。 在尸体遍野管理十分混乱的鬼谷边缘地带，竟然有这么一伙人天不怕地不怕，不仅没有加入隐世家族的纷争，甚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就对老人大打出手。 简直就是豪无人性，丧尽天良。 “屁，这群人跟隐世家族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边缘地带，管理相当松懈的话，怎么可能轮得到这群人在这里放肆。” 赵青羽面无表情看向那群哈哈大笑的劫匪。 本来对于这种人，他向来不会做任何评判，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打虐老人幼童，在赵青羽眼里，都没什么差别。 毕竟他本来也就是个恶人。 但是今天这群人却招惹到了他。 赵青羽看的很明白，如果不跟这群人不死不休的话，今天算是走不了了。 他略微看了眼，对方大概十几个人，如果他出手的话，自然是没有一个人能抵抗得住。 但问题就在于，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否则的话到时候他相当于功亏一篑，行踪一旦泄露的话，那几个老家伙立刻就会追上来。 所以今天是不能留活口了。 包括那个被虐打的老人。 “小月，你说得对，有些人确实该杀。” 第262章 恶人劫匪 “就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欺负那个老人家也就算了，竟然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余青青义愤填膺。 她估摸着情绪都已经到这里了，而且对面那伙人挑衅至极，一看就是要动手根本不会留情的样子，那么赵青羽也就不可能再忍着了。 毕竟在这大道停留的越久，暴露踪影的几率就越大。 老狐狸这样谨慎小心，肯定会速战速决。 但是即便是这样对余青青来说也够了，她要的就是逼赵青羽出手，一方面是要为了看看这老头的实力和破绽，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为飞光争取时间多吸收这里的灵气。 要是再往前过了大道去往古树森林，那么到时候就是真正的脱离鬼谷，不再能帮得上飞光休养生息。 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她得为飞光拖延时间才行。 “老前辈要不然让我来好了，对付他们几个人，还不用劳烦您动手。” 余青青当然不可能直接让赵青羽出面。 既然她现在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角色，那么蠢货人设抓不住这些人应当很正常吧？ 她索性直接站在了这老狐狸面前。 随后龇着一口银牙，叉腰看向对面那群人。 “你们这几个后生实在是太过无礼，竟然连老人家都要动手，根本就不需要劳烦我旁边的大佬出面，只需要我这个老太婆，立刻就能把你们打得屁股尿流！” “所以我奉劝你们这些人，现在赶紧把人放了，要是乖乖求饶的话，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余青青有模有样，跟着从前那些打劫过她的人学习。 有一种脑干缺失的十恶不赦感。 但是光这样还不够，她还得在赵青羽年前表现出来她是真的没脑子往前冲，这样才能体现出她对他完全没有丝毫怀疑。 “老前辈，你放心，既然你都说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鬼谷隐世家族的人，说明他们的实力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强，就交给我吧！” 余青青漆黑眼眸坚定，就这么站在赵青羽面前。 “区区渣宰们，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老实说她还是头一次说出来这样的话。 是十分羞耻的台词，实在是难以启口，但是余青青的脸皮已经厚到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没想到，还挺爽耶。 果然只要不带脑子出来装逼的话，整个人生都感觉相当愉悦，也难怪那些打劫的盗匪们常常都会居高临下威胁人。 余青青说完这些话以后，对面那群人就更加笑得直不起腰了，仿佛是听见了极为搞笑的事情。 “你们听见了没有？那个死老太婆居然让我们束手就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估计她还没走两步就被自己给绊倒了，就她那样弱不禁风的身体，我要是下手都觉得晦气。” “完蛋了，看看我们二哥的地位，如今竟然被一个老太婆挑衅了，这要是传回去恶人门，恐怕要被笑死。” “二哥，你要是真的跟这老太婆打起来了，估计传回去也还是会被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都抱着吃瓜看热闹的心思看向对面那个老太婆。 即便她腿脚利索，看起来说话也流利，但是老太婆就是老太婆，在他们眼里完全就是可以随意碾压的蝼蚁。 “去去去，都给老子一边儿待着去。” 为首的劫匪头子瞪了他们一眼。 随后他就看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那个颤颤巍巍老太婆。 “哟，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继续再往前走两步，到时候可就不是抢走你的钱财这么简单。” “老子的刀下亡魂不尽其数，要杀你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浑身腱子肉的男人，满脸不屑地看向那老太婆。 余青青和赵青羽的伪装相当高明且细致，再加上故意隐匿了气息，所以看上去和寻常的老人家没有任何区别。 跑当然是不可能跑的。 余青青估算了一下，即便他们是来自所谓的恶人门，但是依据实力上来看，余青青也许撑死了才能跟他们打个平手。 当然她也并不打算要做到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步。 而且暴露实力什么的，也完全不是她的目的。 “废话少说，你们这群卑鄙奸诈的恶人，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余青青说着说着就往前冲过去。 她并没有动用身上的煞气，而是纯粹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到了第四层，随手抄起地上的树枝就往前刺过去。 也就是在她行动的时候，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卧槽我没看错吧，刚才那么快的一道残影，居然是那个走两步喘三下的老太婆？？？” “二哥小心！她居然卑鄙无耻欺骗我们！” “看这内息功法不像是鬼谷的，她是外界人！” “兄弟们来活儿了，赶紧抓住他们，到时候直接送去祭祀台领赏！” “……” 一时间场面直接混乱起来。 余青青没管，她一门心思朝着那个劫匪头子上扑。 当然结果也是很惨烈的。 按照她那划水的三角猫功夫，别说是要把人打倒了，就是要接近他都是个困难。 余青青猛地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一拳是实实在在打在了她身上。 然而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越真实才越好。 “老……老前辈……您快走，这里我帮您拖延着。” 余青青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她双眼通红，眼泪霎时间就落了下来。 “都怪我不好，强行要出这个头。” 劫匪头子：“……？” 他反思了一下他自己。 然后发现他刚才打老太婆的那一掌，应该也不至于那么重吧。 这人居然直接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 真是菜到离谱的程度。 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向来都是速战速决。 “不管你究竟是谁，此刻都会是我手中的尸体，到时候我就带着你的尸体前去献祭！” 话毕，他手上的大砍刀猛然扬起。 而在男人手中的大砍刀即将落在余青青头顶的时候，余青青甚至连反抗都不再反抗。 她装出来一副虚弱至极，被人一拳打伤十分痛苦的样子，就像是根本行动不了一样。 只要这大砍刀落下，余青青必死无疑。 剧烈的求生本能让她拼命想要逃窜，然而余青青却使劲压抑着恐惧本能，目光直直看向了赵青羽。 她泪流满面。 “对不住，恐怕以后没有机会再报答您了。” 说完这些话以后，余青青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头顶的破空之音极速飞旋，余青青几乎已经感受到了最为磅礴的杀气，只需要片刻的功夫，她的脑袋和身体就会被砍成两半。 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动。 余青青很清楚，那老狐狸绝对不可能放任她死掉。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她无比清晰听到了头顶的惊呼声，但也只有刹那而已。 “你……” 男人的大砍刀掉落在地，他捂着脖颈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老头。 第263章 泄露行踪 那老头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唯独只有那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让人无比胆寒。 而最关键的就是他使出来的这些招式和内息，完完全全就是赵氏一族才有的本领。 男人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捂着脖子拼了命想要逃窜。 然而他刚说完一个“你”字，下一秒整个人的头颅都被甩飞出去。 身体还站在原地，脖颈被切断的地方，却已经是鲜血横流，喷溅而出了。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被吓呆住了。 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颤颤巍巍指着他们。 “这……这是赵氏那个老族长的作风……他……” 然而那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下一秒就被飞旋出去的刀刃割开了头颅。 和他们的头目完全是一个死法。 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惊慌失措，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开始连连逃窜。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快逃，那个人竟然连二哥都轻而易举杀死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连我们都不放过。”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实在是太过恐怖邪门了。” “二哥！我要给二哥报仇！” “……”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至于余青青呢，她现在是一个伤者病患，所以只需要扮演一个精疲力竭躺在地上不能动的角色就行。 这是一个很容易观察赵青羽的角度。 只见那老狐狸手起刀落之际，鲜血就瞬间喷涌而出。 他下手的时候向来干脆利落，而且几乎是朝着人的脖颈而去。 余青青看了眼，老头确确实实受了伤没错，因为就算他速度再快，也能够很容易看出来他右手有些行动不利。 不仅如此，他胸口上似乎也是有些极为严重的伤势，所以在打斗的时候，赵青羽会尤其注意避开这两个地方。 但即便是这样，赵青羽的实力也完全是不容小觑。 这还是余青青第一次见识到隐世家族的力量。 完全就是暴风雨摧毁一切的雷霆趋势，那些疯狂逃窜的人无论再怎么抵抗，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在绝对实力面前，甚至连逃命都成了一种奢望。 “很好，你们成功惹怒到老夫了。” 赵青羽脸色相当铁青，他特意选择走这条路，就是因为早就打探过这里人烟稀少，而且今天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 谁能想到居然会有劫匪埋伏在这里。 不仅如此，他们竟然还差点杀死了那个少女。 要知道如果余青青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他岂不是无异于前功尽弃，又要继续在密林里躲躲藏藏几十年。 赵青羽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些所谓的恶人门，被屠杀起来的时候，照样像一只只任人宰割的兔崽子。 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鲜血淋漓的快感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妙。 但是偏偏又不能在那少女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赵青羽眯着眼睛，一边打量着那些逃窜的人，一边动手极为利落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居然在此地滥杀无辜，甚至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简直是有辱我鬼谷名声，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将你们彻底斩草除根。” 赵青羽为自己的行为冠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总而言之，今天在场的这些人全部都得死。 而他正好假借这个由头，让那个少女眼睁睁看着，鬼谷之人究竟是多么嚣张跋扈恶劣之极，只有他才是能够帮助她的人。 不过有一点赵青羽倒是没有想到，那丫头在大难临头的时候，居然真的会有勇气挡在他面前。 赵青羽瞥了一眼余青青。 但见那少女此刻还伏在地上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看上去虚弱的不得了。 还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原本就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所以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出手，结果没有想到余青青确确实实就是个弱鸡。 空有一身煞气，或许只有在走火入魔爆发的时候才能利用得上，难以想象她当初怎么杀死赵三的，她完全就是暴殄天物。 “求求大佬放过我们！” “是啊是啊，又不是只有我们会这样做，现在祭祀大肆横行，外界人本来就是用来屠杀的羔羊，您应该也很清楚啊。”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加入恶人门，只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到时候就会被其他人杀死。” “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 那些一开始还嚣张跋扈的人，现在大部分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只有少数还在拼了命往外逃。 但是不管是磕头求饶的，又或者是卯足了劲往外逃的，通通都逃不过赵青羽手中的剑。 他那把剑通身漆黑无比，很少会拿出来。 但今日就要拿这些人的鲜血重新祭剑。 赵青羽冷声道：“晚了，老夫可不相信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人会有悔改之心，为了避免你们再次害人，老夫要想你们亲手斩杀于剑下！”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后，他就相当干脆利落地下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条宽阔大道上充斥着无数血腥。 很快就多了无数尸骨。 余青青一边悄无声息观察着，一边又偷偷给逃跑的人指了指路。 那人一开始还愣了一下，随后便是眼含热泪，拼了命往丛林的方向跑。 那里是赵青羽目前的视线死角，而且他现在就像是杀人上瘾了一般，就算是极力克制，余青青也能察觉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兴奋感。 越是被鲜血沾染，他就越是沉浸其中。 余青青对于乱杀无辜的劫匪，当然没什么想要救人的念头，她悄无声息指了条路，为的也不过就是让人故意泄露赵青羽的行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需要三四天的功夫，鬼谷隐世家族就会知道赵青羽出现这件事。 到时候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余青青要做的就是抓紧带着人跑路，然后一举去寻找飞光被镇压的尸体。 “应当是没什么意外了。” 赵青羽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中的鲜血。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大道。 此刻所有能够藏匿的地方都被他找了个遍，想来那伙劫匪应该都已经被他杀掉了。 他虚伪地看向余青青：“这就是老夫跟你所说的人间炼狱，所以你还是待在密林才会比较安全。” 余青青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蹭了蹭赵青羽的丹药，眼含热泪地看着他：“老前辈说的对，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跟着老狐狸待久了以后，余青青总觉得自己说起话来非常两面三刀。 要是按照话本子的发展，高低她就得落个死不瞑目的结局。 也不知道穿越女和姬玉如今在京都之内怎么样了。 第264章 下个冥王 后面余青青跟着赵青羽极为顺利地去到了古树森林采药，回去的一路上也并没有碰到任何闹事之人。 但是回到密林深处都三天了，飞光至今都还没有苏醒过来。 余青青呢，也就趁着这段时间跟老狐狸打交道，学习如何掌握煞气。 他笑着说：“小月啊，你不用勉强就好，煞气这种东西凶险万分，你要做的就是学会控制住，让它不要伤害别人。” 余青青当然知道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想要她能够微微控制煞气不被反噬就好，又不希望她真的能够运用煞气。 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余青青在被吸收煞气的那天，能够克制自己不要生出什么事端。 要不然的话就会让这老狐狸增添许多麻烦。 所以余青青每回都会特别懊恼：“真是给您丢人了前辈，我总是控制不好煞气，至多只能将它停留在体内，暂时稳住一段时间。” 赵青羽此时呢，就会相当体贴地安慰她。 “没关系，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毕竟你不是鬼谷之人，要想彻底控制煞气自然是难如登天。” 余青青一边点头一边演戏给他看。 为的就是让老狐狸放松警惕。 而实际上背地里，余青青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是为了练习如何将煞气控制得更加出神入化。 这一点确实要得益于赵青羽的指点，还有日常偷师时做的笔记。 偷偷内卷，趁机跑路。 这就是余青青的目的。 唯一遗憾的是，当初他们在大道上出手相救的那个老人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余青青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喂下丹药，那个老人说了句“谢谢”以后，就彻底咽了气。 她想，原来不管是鬼谷还是京都，在某些人眼力，人命都是这样轻如草芥。 要是谈王法，他们就会说上一说自己的身份背景。 不管是从前滥杀无辜的皇室，又或者是如今这恶人门的手下，全部都是沾了权势以后愈发嚣张轻贱人命。 所谓的法度，居然是用来束缚普通人的吗？ 余青青头一次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了幻灭。 她想起来姬玉曾经跟她描述过的景象，人人生而平等，法度森严即便是权贵犯事也无法幸免。 那是姬玉的家乡。 余青青想，也许若干年后，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也会变得那样美好也说不定。 乱世动荡，最是变化无数。 就在她闭上眼睛沉思的时候，脑海中多了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女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我这一睡……究竟是睡了多久？” 飞光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她只知道自己仿佛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久到连时间都已经忘记。 思维逻辑都有些迟钝，然后她才想起来，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应该是看着余青青跟随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前往鬼谷。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过这一觉睡醒以后，整个身体都愈发轻盈起来，是说不出来的轻松与痛快，就像是被磅礴浓郁的灵气彻底冲刷了精神体，飞光能够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实力又恢复了不少。 “前辈，你都睡了三天了，可算是终于醒过来了。” 余青青躺在床上依旧闭着眼睛。 自从从鬼谷回来以后，她就有些迷茫。 本来以为桃花源般的鬼谷，应当能够让她找到一些方向，却没想到和外界一模一样，永远都是纷争不断，最上面的人能够为了权力争夺开战，丝毫不顾及底层百姓的死活。 某种程度上来说，都一样烂。 只不过鬼谷的实力要远远超于外界，而且多了许多不可描述的东西，甚至还真的拥有登天梯这样匪夷所思的存在。 余青青想，如果真的能够见到所谓的神仙，她倒是想要问一问，问一问这天道不公，问一问这礼乐崩坏法度歪曲的世道。 她心中有熊熊怒火，然而此刻已经被尽数浇灭。 因为余青青现在已经彻底看清了，从上到下的战争永远都是无用的，要彻底改变这世道，只能是由下到上的起义。 而改变又或许需要千百年的时间，才能够达到姬玉所说的那个国泰民安。 “三天？？？？” 飞光这会儿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余青青的情绪有些低落怅然。 当她知道自己沉睡了三天以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光是鬼谷边缘而已，竟然就有如此磅礴的灵气供我吸收，又或许是真的因为我如今太过虚弱了。” 所以回到家乡以后，光是一点点灵气，就需要她用很长很长时间去消化吸收。 但是好在精神体确确实实增强了不少。 虽然跟以前没法比，但是飞光觉得，要是庇佑这丫头成功混进鬼谷没什么问题。 “对了，当初你和那个老家伙去鬼谷边缘的时候，没出什么意外吧？” 飞光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就想问问余青青的状况。 毕竟即便是边缘地带，如今恐怕也祸乱频生。 “意外倒是没有。” 余青青摇了摇头。 她的双手枕在脑后，然后缓缓掀开眼皮，看向了头顶的房梁。 “不过我们遇到了恶人门的人，我那时候想着让你多吸收一下鬼谷的灵气，所以就故意挑事，最后闹得赵青羽不得不出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让他的行踪彻底泄露。” “正是因为恶人门那件事，我才发现自己的实力和赵青羽相差的并不是一点半点，完完全全就是天壤之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余青青并没有感到丝毫气馁。 相反，她漆黑双眸愈发坚毅了起来。 越是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她越是不服输。 既然不能强行硬碰硬的话，那么余青青完全可以想方设法智取。 而赵青羽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信，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对她也越来越放松了警惕心，虽然依然是严加看守的状态，但是和一开始来到这里相比，已经放松了不少。 因为说白了在他眼里，余青青既然已经见识过鬼谷的可怕之处，就不会再心心念念着要去那里。 至于密林就更不用说了，她原本就是在里面九死一生。 就算是余青青真的想要逃脱这里，赵青羽也认定她压根就没那个能力，毕竟余青青现在可是一个连煞气都无法好好运用的废物。 “没关系，你如今的实力如果要跟外界比的话，已经远远超过了许多人，最重要的是要比当初的你已经强上许多倍。” “而且我相信你的潜力，远远不止于此。” 飞光这个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相当嘴巴恶毒，但是正经起来的时候，确实像一个经验颇丰的长者。 她说的这些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 这一路走来凶险万分，无论是跟人周旋打斗，又或者是跟自身的煞气相搏，余青青全部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光这一点就已经打败了无数人。 飞光很清楚她走到现在，背后流了多少血。 但是这样也远远不够，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必须要尽快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到时候我会委托好友帮你彻底打通体内的筋脉，一旦成功的话，你就可以吸收运用鬼谷煞气，甚至连冥王那种家伙都不必放在眼里。” 飞光嗓音很平静。 在她看来，冥王之所以能够在外界嚣张跋扈，不过就是因为钻了鬼谷的漏洞，而且外界之人基本上实力都很差劲，他才能够为所欲为。 既然冥王可以钻漏洞在鬼谷强行提升实力再出去，那么余青青为什么不行？ 她这个想法极为疯狂，要是被那些隐世家族的人知道，肯定会骂她是神经病和疯子。 所以飞光轻笑道：“唯一要害怕的就是，如果你在我的帮助下彻底和鬼谷之人一样，利用煞气锻体修行功法的话，那么就相当于另外一个冥王。” “但是我又不想让你成为他，我想让你自由自在地做你自己，而不是永远被束缚在这么个鬼地方。”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有这个想法，利用鬼谷，但是又不被它束缚。” 飞光说完这些以后轻轻笑了起来。 “不过要是我这样帮你的话，到时候我跟你，恐怕又要继续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怎么样，怕不怕？” “当然不怕。” 余青青闻言，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却是发自内心感激的笑意。 “不管结果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师长前辈，同样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而且这一路我们什么困难都经历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至于被追杀么，冥王不是早就已经在刺客榜挂满了通缉令，要强行捉拿我跟钟羽艳的人头来着。” 如果要是害怕被人追杀的话，她就不会选择来这里。 余青青想，自从重生以后，她好像变得跟上辈子非常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不再受到话本的拘束，不会再一门心思围着男人转圈，也不会像下了降头一样因为情情爱爱就变得意志消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也许就是从浮屠塔彻底坍塌的那一刻，她找到了姬玉，找到了创造话本世界的原作者，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第265章 钓鱼上钩 “行，还真是跟我同出一辙，够疯。” 飞光听完这话以后直接就大笑连连。 她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差。 起码这少女性格上很对她的胃口。 “鬼谷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要是我算的没错，那老家伙后天夜里，是不是就准备要吸收你体内的煞气了？” 她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谁都不知道一旦被这老狐狸吸收煞气的话，体内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毕竟就连飞光都从来没有见识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动用阵法药材，甚至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吸收煞气。 听上去就像是一个阴谋诡计。 “确实是后天，但是我有法子明天就能离开这里，只不过需要赌一把。” 余青青点了点头。 对于逃跑计划，她手中大概只有七成胜算，但是这已经要好很多。 最关键的就是第一步，只要那个老狐狸上当受骗，死死咬住之前抛出去的诱饵，那么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这两天赵青羽的人去密林翻天覆地找了个遍，但是始终都没有任何结果，这样一来我也算是放心。” 余青青勾唇轻笑。 按照当初的约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钟羽艳和沈昱如今应该已经出发去了鬼谷。 而且当初按照飞光的建议，钟羽艳也早就知道了要如何乔装打扮自己，必须低调行事这件事，钟羽艳向来都是无比谨慎小心。 沈昱和钟羽艳在一起，余青青并不感到担心。 “这两天赵青羽的神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我猜其中一个原因应该就跟这有关，毕竟到嘴的肥羊都飞走了，他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余青青在等。 等赵青羽亲自过来带她出去。 她自然不能主动提这件事，要的就是以退为进。 说曹操曹操到。 余青青才刚跟飞光谈到赵青羽那个老狐狸，外边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打开门一看，可不就是赵青羽。 “小月啊，关于你的那些朋友们，我派出去找的那些人都已经回来了。” 赵青羽说完这话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老夫我已经尽力了，但是结果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两人坐在木屋里面，余青青给赵青羽缓缓倒了杯茶。 然后她不动声色道：“没关系的老前辈，您已经尽力了，而且之前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的那两个朋友也许真的会出什么事。” 余青青用手指搅动着衣袖，低下头的时候，嗓音很沉。 她手指已经微微颤抖，但却极力压抑着，仿佛在忍耐着心中的巨大痛苦。 “我今天早上就感应到他们两个生命气息更加微弱，也许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前辈，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他们了？然后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了是不是。” 余青青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 她却拼命忍耐着，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老夫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人我暂时还没找到，也许他们还有救。” 赵青羽听到这话以后，又是愣怔了下。 他倒是没有想到，那两个人居然还活着没有死。 这几天，他几乎是让人搜遍了整个密林，然而全部都一无所获，毕竟这密林实在是太大，而且里面还有许多危险区域无法涉足，所以他们只能一遍遍拿着信物用口哨呼喊。 结果这么几天下来，全部都一无所获。 赵青羽一开始甚至都以为，也许那两个人真的死了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是太过遗憾，没有能够为他所用。 但是听这丫头的意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是说，目前还能够感受到他们还活着是吧？” 赵青羽眯了眯眼睛。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身受重伤昏迷过去，所以这几天才没有被我们的人找到。” 这样的理由也是极其可信的。 又或者说他们如今处在一个危险区域，所以赵青羽派出去的人没办法轻易涉足。 “是的，我能感受到他们还活着，但是气息更加微弱了。” 余青青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样，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嗓音都在哽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离我越来越远，还是因为受了什么危险，今天一大早我就感应到气息变得十分微弱。”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余青青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所以她抹了抹眼泪，像是要想要试图安慰自己。 “找不到的话就算了，也许真的天意如此，真的劳烦前辈太多了，您能够帮我找人就已经是感激不尽。” “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什么情况，但是既然还活着的话，都这么几天了，也许他们真的是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这样的情况也说不定。”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露出来一个假装坚强的笑容。 “所以老前辈不必担心，如果他们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说明要么是回到安梁，要么就是去鬼谷了，总而言之起码现在还活着。” “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毕，余青青就露出一个释然的神情。 仿佛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赵青羽：“……” 她释然了，他还没释然呢！ 第266章 狐狸上钩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既然小友你的那些朋友们还活着，那么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赵青羽大义凛然，神情慈悲。 要是不了解的人看见了，没准儿真的会夸一声菩萨心肠。 “不必了，老前辈的心意我心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别管了。” 余青青却摇了摇头，直接就拒绝。 非但如此，她还微微低下头，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 仿佛还在耿耿于怀上次的事情，十分愧疚的模样。 “当初在大道上，要不是因为我多管闲事让您出手相救，也不会遇到那样的祸事，甚至差点就暴露了行踪。” “您确实很强，但是我也不想再让您涉险了。” “上次的事情都怪我不好，所以老前辈，就随他们去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我不想再牵连您了。” 余青青这话说的相当巧妙，既夸赞了赵青羽上一次大显身手出手相救，要表达了自己十分愧疚的心情。 而且按照她如今内敛不愿意拖累他人的性格来看，以退为进，直接拒绝是对的。 毕竟如果要真的借着这件事，去让他再次出手的话，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赵青羽闻言愣怔了，他说实话是有点烦躁，没想到这女娃娃竟然还在耿耿于怀上次的事情。 完全就是没必要。 但他还是哈哈大笑并摆了摆手：“无碍，这对于老夫来说不过都是举手之劳。” 都这么些天过去了，他仔细观察了这少女很久，确实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货，空有一腔热血心肠，然而却并没有任何施展之地。 不仅如此，才经历过当初鬼谷大道的那件事以后，她也确确实实变得老实了不少，起码再也不会想着鬼谷的事情，甚至是闭口不提的程度。 也是，毕竟正常人要是见到了那副场景，估摸着也会觉得失望至极和恐惧。 少女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于他。 所以赵青羽现在很能理解，这丫头为什么不敢再让他出手救人，恐怕就是怕像上次那样惹火烧身。 他捋了捋胡须，像是一个宽容的长者安慰小辈。 “至于上次的事情，也不过只是一个意外罢了，你无需放在心上，哪怕没有你的话，老夫我也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依然会选择出手相救。” “所以你真的无需介怀，而且那伙恶人都已经被老夫解决掉，行踪也没有泄露，药材也都拿到手，如此就已经甚好。” 赵青羽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上次杀的那几个人，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完全就不够尽兴。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不仅拿到了用于吸收煞气的药材，而且还成功让这丫头对鬼谷心灰意冷。 说完这些话以后，赵青羽就不动声色开始了正题。 “既然你说也有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远，所以感应较为微弱，那不妨……让老夫跟你一同前往寻找那两个人的下落。” “小友觉得如何？” 他笑眯眯地看向少女，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好心要帮她。 做出来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一朝一夕，赵青羽也确确实实思考了很久。 毕竟要是将她带出去这里的话，也就意味着之前的阵法对她不再有用。 而且平野之外森林遍布，再加上地形极为复杂，要是想藏匿起来很简单。 但是如今，只有这少女能够感应到那两个人的下落，而且从她的描述来看，估计他们要么是快要死了，要么就是正在迅速离开密林。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赵青羽不想看见的。 他在等少女的回答。 只要她说不想让他一同前去的话，那就说明真的是心里有鬼。 那么赵青羽自然也就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女表现得相当坦诚利落，她甚至还有一些震惊。 “真……真的吗？” “老前辈您真的愿意亲自出手吗？” 余青青手心里自然也是捏了一把汗。 她一直在等这句话。 好不容易等到他上钩了，余青青要抓住一切机会。 但是现在还是不能着急，必须要徐徐图之才行，毕竟好不容易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余青青现在流泪已经信手拈来。 她发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他大爷的哭哭哭技能，整个人都默默无声地啪嗒啪嗒掉眼泪。 “其实我本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时候您出手相助安梁，彻底杀死冥王以后，我就去地底和朋友们相见。” “我自知他们存活下来的几率想当渺然，当初我们几个一起结拜，约定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但是如今殿下交代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所以我这条贱命现在还不能立刻去死。” 余青青低着头，胡乱地用手背抹去眼泪。 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她略微转过头去，但嗓音还是有些哽咽。 “老前辈，您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因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 “就算是真的找不到他们，我也想要为他们收敛骸骨，带他们回家，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 任谁看了这场景都会动容。 赵青羽这个人虽然说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但他最看重的一点就是忠诚和义气。 他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娇滴滴时常会哭哭啼啼的女娃娃，竟然会如此看重这些，甚至连身后事都已经想好了。 赵青羽想，原本是想利用完以后就直接杀了，但是现在看来，不如让她替代赵三的位置好了。 这女娃娃虽然废物没什么用，但好在是个可塑之才。 “别哭了，这有什么好感谢的，老夫一开始就说过，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如果真的想要感恩的话，在这里待上三个月，让我吸收完煞气，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 赵青羽虽然一边安慰着这少女，但是又一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两步，假装要饮茶。 实际上是想起来上一次余青青大哭特哭的时候，眼泪鼻涕都直接抹到了他衣袖上。 他实在是忍不了。 偏偏现在还不能强行让她收回情绪。 但是赵青羽也逐渐确定了一件事，这少女确实极其看重情义，她喜欢多管闲事，也时常会被情绪所困扰，所以但凡发生一点小事，都可能让她掉眼泪。 这样的人最是让他心烦气躁，但有一点好处就是，这种人也最好被拿捏。 “所以事不宜迟，你现在换好着装，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去找人。” 赵青羽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气阴沉沉的，不远处还有大片大片的乌云，看上去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这场雨却迟迟没有下下来。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两天天气不是很好，恐怕会有一场暴雨，所以得赶紧抓紧时间找人，要不然的话恐怕会更棘手。” 按照余青青的说法，如果那两个人现在还活着的话，恐怕也已经是凶多吉少。 所以最好是赶在暴雨来临之前找到人，否则的话要再搜索，恐怕真的难如登天。 “好……如此就多谢老前辈！” 余青青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目送着赵青羽离开，直到关上门换衣裳的时候，余青青脸上的那副千恩万谢的模样，才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和算计。 “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他一定会死死盯紧我，不可能会让我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余青青穿上一身极为干脆利落的劲装，思忖之间又带上了一把短刀匕首藏在腰上。 她将乌木似的长发刚刚束起，铜镜里面露出来一张极为惊艳绝伦的脸。 随后便是仔仔细细贴上人皮面具，再重新戴上龇牙咧嘴的恶鬼面具，如此便重新变回了那个乖巧温顺的小月。 飞光眉头紧皱：“那你打算怎么逃？” 现在留给她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今天恐怕就是唯一能够逃生的机会。 一旦错过的话，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日子了。 毕竟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占了，等到暴雨来临的时候，就更加难以去寻找所谓的踪迹。 余青青嗓音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躲避食人屋的时候，在岔路口遇到的那个山洞。” “记得。” 飞光当然没有忘记那个诡异的地方，看上去就是凶险万分。 当初他们三个甚至掉头就跑了。 “你该不会是打算藏在那里面吧？” 就算真的进去山洞，怕就怕前有狼后有虎，到时候两面夹击，反而更加不好逃跑。 “……当然不是。” 余青青整理好佩剑，然后打开门准备出发。 她有一计，可以让老狐狸心甘情愿上钩。 “我得让他自己去山洞，到时候我再抓住机会就跑。” 说实话，余青青还从来没有赌过这么大的局。 要是按照从前的运气来说，她实在就像是倒霉蛋一样。 但她到底还是不信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她要亲手将赵青羽送进去才行。 飞光神情有些复杂：“就算真的是能逃，你也要随时做好会和这老狐狸交手的准备。” 余青青点了点头。 到时候所谓的交手就不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而是她要想方设法甩掉赵青羽，然后在这密林里面逃窜躲匿。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 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很快就会是一场大暴雨。 第267章 诡异山洞 密林深处。 “你们去过去那边找找，剩下的都跟着老夫继续往前走。” 赵青羽虽然在这里待了无数年，然而也从来不敢自诩能在这里如履平地，毕竟密林凶险万分，最重要的是地形错综复杂，猛兽成群出没，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时至今日，还有许多禁地就连他都不敢轻易涉足。 “小丫头，你可有感知到他们的方位？” 赵青羽在荆棘丛生的密林里面搜索了大概半个时辰，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要是等到天黑暴雨的时候，再想继续找人的话，恐怕就难上加难。 “能感受到，但还是相当微弱。” 余青青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全神贯注去感应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却是在帮飞光拖延时间，让她用精神体查探附近的山洞在哪个方位。 飞光给余青青指了一个方向：“虽然我能感受到确实就在那个地方，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挡住我的窥探，不像是人，但具体要说是什么，就连我也不清楚。” 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放在密林的话，这种事并不稀奇。 毕竟当年的登天梯也是出现在这一带附近，但是自从几十年前登天梯消失以后，这里就变得更加凶险万分。 “这样正好，越危险就越容易拖延住那老狐狸。” 余青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随后她便有些犹豫地指了指东南方。 “如果我感应得没错，应该是在那个方位，因为刚才往东南走的时候，那种感应就会增强一些。” “但是我也不确定他们究竟在不在那里。” 余青青有些抱歉地看向赵青羽。 随后她便攥紧了掌心道：“若是老前辈能够相信我的话，不妨现在就往前面看看。” “那里似乎也是之前我们分开的地方。” “不过现在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我也有些拿不准主意，全凭老前辈做主，毕竟本来您能够出手相助，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余青青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把决定权交到了赵青羽手中。 面对这种趾高气昂天生自傲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应他让他觉得才是主宰一切的人。 她这种六神无主的模样，正中赵青羽下怀。 “无碍，老夫已经吩咐了一部分人去其他地方寻找，既然你能够略微感觉到似乎是东南方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至于他们人在不在那里，你都要做好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 赵青羽安慰了一下余青青。 说这番话的意图就是因为，他可不打算让余青青跟那几个朋友见面，就算是真的找到了那两个人，他也会直接让人陷入假死状态。 他之所以愿意带着少女出来，就是因为他无比确定余青青压根就是插翅难飞。 不仅仅是有他盯着，而且在他们两个身边也有两个下属时时刻刻都看着。 按照余青青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让人跑了，赵青羽也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追上，因为现在这周围已经遍布他们的人，可以说是天罗地网。 “我知道的，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我只想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余青青眼眶通红，死死搅动着衣袖。 她身形也极为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人吹跑似的，甚至走两步就要咳嗽一下，为的就是要让人放松警惕。 当然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让赵青羽心甘情愿进入山洞。 果不其然，来到岔路口以后，那老狐狸相当警觉地看了一眼，便不再往前走。 “小月啊，你确定他们是在这里？” 赵青羽微微皱起眉头，前面那片山洞就是密林禁地之一，普通人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鬼谷人向来都不会擅自闯入禁地。 所以谁都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但即便是没有进入其中，赵青羽也能很明显感受到那个山洞不对劲，里面的气息太过平静，平静到可怕的地步。 余青青喘着粗气道：“对……就是这里！” “我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了，要比之前所有的方位都强！” 说完这话以后，余青青迫不及待地就大喊了几声。 “小白，小黑，你们在不在里面？！” 她还是边哭边大喊。 有一种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自己哭死过去的感觉。 然而诺大的森林里面只有她的回音。 “老前辈，他们好像真的出事了。” 余青青嗓音颤抖着，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山洞。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在不断变弱，就好像……就好像是要死了。” 她目眦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里面。 整个人都唇色惨白，甚至直接就跌在地上。 “不……不会的……老前辈……我们进去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好不好？” 余青青仰头拽住了赵青羽的衣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这一刻，谁都没有怀疑过她所说的话。 最关键的是，她还是主动要求和赵青羽一起进去找人。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余青青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动声色观察着老狐狸的每一个神情。 一旦被他拒绝，那逃生的几率就更加渺茫。 第268章 禁地山洞 “小友你先起来不要慌，既然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就说明现在还活着。” 赵青羽观察着余青青的反应，确实不像是假的。 要不是他拉着，恐怕这丫头真的会冲进去救人。 这山洞可是禁地，就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到危险的程度，毕竟才刚刚走到洞口附近而已，就能够闻到里面有一股血腥味，及其刺激呛鼻。 这种地方也不是随意能够进出的。 所以那两个人，说不准真的就在里面。 但是说白了，这些都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他现在还犯不着身入险境。 “待会儿我让他们进去找找，如果你的朋友们真的在里面，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赵青羽不动声色看了眼那黑黝黝的洞穴。 傻子才会一股脑直接冲进去。 最重要的是现在压根不知道那两个人究竟在不在里面，他压根犯不着为了一个虚无缥缈，根本就没有定论的事情，就以身犯险。 他向来谨慎小心，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余青青也很了解他这一点。 所以她迅速召唤出飞光。 “前辈，现在需要你出场了，那老家伙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在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根本不会轻易进去。” 余青青和飞光此前在商量对策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毕竟光凭着所谓的感应一说，赵青羽还不至于真的会以身涉险，他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在诱饵没有真正现身之前，他当然会置之事外。 而那个所谓的诱饵，说白了任何人都可以。 最重要的就是让这老狐狸知道，里面确确实实藏着煞气，还得是他极其渴求而不得的磅礴力量才行。 能拥有这般煞气的，如今也就只有飞光。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就行，只要我释放出来煞气，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绝对就会上钩。” 飞光之所以会这样肯定，就是因为当年合力想要杀掉她的人里面，就包括了赵青羽。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尚且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毕竟赵氏一族向来都跟煞气这种东西无关紧要，甚至视作妖魔鬼道。 如今倒是看明白了，这老家伙嘴上说着什么所谓的独创功法，实际上是要吸收他人的煞气。 这才是邪门歪道。 “不过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脱离肉身释放煞气，虽然理论上来说可行，但这还是第一次实践。” 飞光像是开玩笑一样。 “如果失败的话，到时候咱俩可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如果没有遇到赵青羽这老不死的东西，他们如今早就到达了鬼谷。 但也算是因祸得福，让余青青歪打正着毁了食人屋阵法，挫了老狐狸锐气，让他大受损伤，而余青青呢，对于煞气的吸收和控制也更上了一层楼。 如果她现在是全盛时期的话，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赵青羽在她面前也不过就是手下败将，飞光想要带走余青青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然而如今只剩下了精神体，连释放煞气这样简单轻松的事情，都要踩在刀尖上去做。 “没关系，反正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就不信以我们两个人自爆的能力，带不走这个老东西。” 余青青露出来一个很轻松的笑意。 死亡这件事情按理来说应该离她很远，但又离她很近。 在这趟行程开始的时候，余青青就想过无数遍关于生与死的意义，后来到现在便不再纠结。 她所作所为，只求无愧于心，无悔于当下。 生前不管身后事，死后亦是逍遥身。 分明应该是很沉重危险足以让人焦虑的事情，但是她和飞光说出来的时候，就像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余青青想，飞光教会她最多的一面，大概就是放手去做。 所以她轻轻笑了起来，和飞光一样开起了玩笑话。 “到时候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话说完以后，余青青便缓缓低下头去，装作擦拭眼泪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全神贯注凝聚内息。 她们说话不过弹指一瞬间，赵青羽也刚刚决定让手底下的人前去探个究竟。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行动，赵青羽忽然就察觉到了一丝极为不对劲的气息。 正是来自那黑黝黝的山洞。 此时余青青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无比清楚地看见飞光的一丝精神力量化作丝线般飞往洞穴，然后便是丝丝缕缕的黑雾开始释放而出。 这缕丝线般的残魂，赵青羽完全就看不见。 “不对……洞穴里有人。” 那股极为强大的煞气，完完全全就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想。 说明那丫头所说的都是实话，里面真的有人！ 他抬头看向那漆黑无比的山洞之中，就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股极为纯粹凛冽甚至可以说是强大的煞气，就这么溢了出来。 飞光拼尽全力溢出的这缕残魂，在进入洞穴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假乱真，装出来走火入魔煞气四溢的模样，让老狐狸上钩。 第二件事情就是打探清楚这洞穴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能不能彻底困住赵青羽。 当看清楚洞穴里面的一头八眼巨蛛后，飞光彻底松了口气，她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这八眼巨蛛可不是普通人能遇见的，也难怪会让方圆八百里都没什么猛兽敢接近，因为它原本就是异变的产物，是当年鬼谷先辈们用来炼药的试验品，谁能想到如今已经长到这般恐怖了。 很好，赵青羽一旦踏出这里，不死也得残。 再看见男人被这番动静吸引以后，飞光直接收手重新回到了余青青的身体里。 “怎么样，前辈你有没有受伤？” 余青青第一时间担心的是飞光精神体会不会受到损伤，毕竟这还是头一次强制用残魂的力量脱离躯体。 飞光根本就无法在外界停留太长时间，否则的话就会形消神散。 所以打从一开始飞光去往洞穴的时候，余青青几乎就是提着心脏等待。 她们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好在飞光如今平安回来。 “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强行脱体释放煞气以后，现在暂时会感到有点疲惫和困倦，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接下来我恐怕又会继续沉睡一段时间。” 飞光强行支撑着身体，她现在还不能睡，必须要强行打起精神，然后陪余青青走出这里。 所以她咬牙装作轻松的模样，然后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那里面我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是有凶物，所以当初你们才会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四周的野兽也都不敢接近。” 飞光在里面留了一丝煞气。 赵青羽此人向来谨慎小心，光是凭借着那么一点点煞气，他一定会发现并且上钩。 毕竟他这个人，原本就身受重伤，而且自从之前的阵法被余青青误打误撞毁了以后，恐怕他就更加需要力量恢复。 “虽然说我们之前都猜过，他上钩的可能性极大，但现在谁都捉摸不清最终他到底会不会进去。”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只要他踏进洞穴里面，你完全就可以甩开这些人，然后拼了命往密林深处藏，他们就无法再找到你。” 密林原本就地形复杂，而且周遭的高大树林和蓊郁灌木丛本身就能形成天然的遮挡场所。 再加上很快就是黑夜，暴雨将至的时候，要找到余青青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放心，他肯定会进去。” 余青青嗓音无比坚定。 起初她本来也猜测过，万一要是失败怎么办，但是现在飞光已经成功挂上了诱饵，那么老狐狸就绝对会咬死。 因为余青青在这几天已经摸清楚了赵青羽的把柄，他看上去强大无比所向披靡，然而光是吸收煞气而已，就需要动用三个月的时间，甚至还需要特殊药材。 赵青羽并不知道余青青本身就医毒双全，辨认药材这种东西也是轻而易举，所以当初直接就带着她去采药。 虽然余青青并不清楚某些药的功效是用于做什么，但是她能够认出来里面的大部分药材，基本上都是用于维稳心脉和恢复伤势。 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重伤，才让他在这密林里面躲躲藏藏了数十年，甚至还需要动用煞气的程度。 唯一确定的就是，赵青羽无比需要煞气修复。 要不然的话，他这两天也不会加大炼药的程度，甚至日日都要闭关很长时间，可想而知身体出了很大的岔子。 余青青收敛眉目，而后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赵青羽。 “是……是我的朋友们……他们真的还活着！” 她说完这些话以后，直接就做出来一副要冲进去的样子。 第269章 终于上钩 “不行，我得进去救他们！” 但是下一步直接就被赵青羽拦住了。 “等等，这里面凶险危机无数，你应该也能感受到其中有多不寻常，按照你的实力，一旦进去的话，恐怕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赵青羽皱眉看向面前崩溃的少女。 她看上去像是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人的话，那么赵青羽现在就已经能够相当肯定洞穴里面藏着人。 而且还真的跟煞气有关。 他有些愉悦地想，尽管只有一丝丝的气息，但却让他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纯粹的煞气，很难想象居然就藏在这里面。 要是能够为他所用的话，那么他赵青羽，绝对就可以不必再屈辱地躲藏在这密林，完全就可以杀回去！ 到时候要统一鬼谷指日可待。 “那要怎么办？” 余青青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完全就是不知所措和一心想要救人的神情，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要是钟羽艳和沈昱在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 尤其是钟羽艳，肯定会一边翻白眼，一边说余青青遇到危险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毕竟他们这一伙人，虽然说目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余青青此时的演技堪称炉火纯青。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里面死掉吗？” “老前辈，求求你让我进去救人好不好？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恐怕再不救人的话，他们就真的会死。” “我知道里面很危险，是我不应该拖累您，但是起码让我能够救救他们啊。” “……” 接下来不管赵青羽说什么，余青青主打的都是一个“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就是要进去救人。 而且她大有一种，如果朋友们真的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她却选择了见死不救的话，那么余青青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和朋友们共赴黄泉。 这些话直接让赵青羽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于是他不再犹豫，直接就出声制止余青青，他动用威压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危险可怖。 “停，老夫是不可能同意你进去的，里面实在太过危险，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来。” 他倒是不担心余青青进入洞穴以后会逃跑，毕竟整个山洞都只有这么一个出入口，而且里面的气息极为诡异，再加上被称为禁地，就说明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就连他本人都没把握能全身而退，更别说是这丫头。 很快就是吸收煞气的日子，赵青羽苦苦等了这么些年，当然是不可任由余青青就这么死在这里。 赵青羽说到这里以后，嗓音又稍稍缓和了一下。 他向来是习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所以这会又装出来十分慈祥的面目。 “但是老夫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帮你。” 赵青羽边说这话，边朝旁边的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们待会儿要盯紧了这少女。 本来一开始也就是这样计划的，一旦真的找到了那两个人，那么就由赵青羽亲自将人喂药陷入假死状态，后续再带走囚禁为他所用。 他手底下的这四个人，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狠角色，虽然实力大大比不上赵青羽本人，但是他相信要看管这么一个小丫头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这样吧，就由老夫亲自以身涉险进去救人，你要他们在外面等着，这样的话有什么事情也能够互相照应。” 为了避免这丫头拒绝，赵青羽还特地强调了一句。 “这事不容置疑，要是你也跟着进去的话，老夫还得分出心思去照应你，到时候恐怕谁都救不出来。” “所以你和他们乖乖待到这里，不要让其他任何人接近，就是帮了老夫最大的忙。”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太菜了。 要是进去的话完全就是拖油瓶。 “好……谢谢老前辈呜呜呜呜……” 余青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长袖捂着眼睛，整个人的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看样子就像是崩溃了。 实际上她差点笑出声。 而在看到赵青羽一步步踏入禁地洞穴的时候，余青青攥紧的掌心才算是松了下来。 草，这老头终于算是上钩了！！！ 第270章 三眼巨蛛 “可有人在里面？” 赵青羽小心翼翼进入洞穴，即便是强大如他，在踏入禁地的时候，也格外谨慎小心。 但他实在是难掩心中澎湃。 因为随着越往里面走，就越能感受到那股若有似无的煞气，气息相当浓郁纯粹，完全就是为他量身准备。 赵青羽步伐加快，心里面只想着一件事。 那两个人可千万别死了。 要不然的话他还真是功亏一篑。 然而他说完那句话以后，漆黑无比的洞穴里面除了回声以外就只剩下了水滴声。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回应。 “……莫非真的是出事了。” 赵青羽眉头紧皱。 他不由得想起来，刚才余青青所说的那句“他们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看来那两个人是真的遇到了些什么危险状况。 越往里走，他整个人就愈发警惕。 从外面看去，这座山洞看起来并不是很大，然而随着越往里面走，就会发现像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根本就找不着边际。 偶尔有一些亮光从缝隙里面露出来，那些影子张牙舞爪，更加平添了几分妖邪鬼魅的模样。 很快他就听到一声不同寻常的动静。 “嗬——” 赵青羽直接就停了下来。 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刚才的那道野兽般的低吼声，确确实实就是来自于洞穴之中。 但是根本就无法辨认方向。 身体本能反应下，整个人的心脏都在怦怦跳，这代表着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赵青羽缓缓抽出了手中的佩刀。 他的目光落在刀刃上，但见寒光闪过，锋刃无比的刀身上面，恰好就闪过一道虚影。 他不由得想起来许久以前的那个传说，在禁地之中，潜藏着许多危险野兽，有些甚至磨牙吮血以人肉为食。 如果是从前的话，赵青羽可能会立刻转身就离开这个地方，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涉险。 但现在不一样。 赵青羽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不远处的那道煞气。 快了。 他就快要接近了！ 现在就算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得去，更何况他如今就算是身受重伤，实力大不如前，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强者之列。 就算是猛兽又如何？他照杀不误！ “老夫就不信，连两个人都救不出来……” 赵青羽顺着煞气的踪影一路往最深处走。 就在他终于察觉到煞气来源的那一刻，老头几乎是欣喜若狂往前大踏步走过去。 前面有一块巨大石头遮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人现在应该就在石头后面昏迷着，所以才会让他感受到若有似无的煞气。 然而就在他刚往前走了两步，瞬间就感觉到不对劲。 ……不对。 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的话，不可能半点气息都没有，就算是死人的话，身上也会有其独特的味道！ 但是现在除了煞气以外，其他所有的气息都跟消失了一样，就像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人在里面。 反倒是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赵青羽脸色突然惨白起来，他已经来到了那块巨石后面。 那里根本就没什么人。 也正是那所谓的煞气来源处，此刻气息却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三眼巨蛛。 “……不。” 赵青羽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怪物。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活人，连死人都没有，地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骷髅，一看就是死了很多年。 而那所谓的煞气，就像是被人故意留在这里，吸引他过来一样！ 但是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见那只三眼蜘蛛已经迅速动了起来！ 在这种恐怖的变异野兽面前，一旦逃跑把后背露出来的话，简直就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生机就是跟这出生正面迎战，也许还能够顺利逃生。 赵青羽拔刀就迎了上去！ “呵，就让老夫来会一会你这畜牲。” 刀光血影，巨蛛扑面。 最为可怕的是，随着那只巨大的三眼蜘蛛移动，赵青羽这才发现从它身后又爬出来密密麻麻的无数蜘蛛。 整个洞穴一时之间极为混乱。 而在外面静静等候的众人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他们看见忽然有细小的蜘蛛从山洞里面钻出来。 它们速度极快，还是成群结队。 留下来看管余青青的那四个人，此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些小蜘蛛颜色赤红，而且怎么越看越像是朝着我们过来的。” “不好，恐怕真的是山洞之中发生了什么异变，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可大人嘱咐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必须先看好这位姑娘。” “要相信大人，他肯定能够解决。” “糟糕，这些蜘蛛真的是在朝着我们攻击！” “……” 余青青却没有任何慌乱的神情。 眼下情况越混乱，她才越好逃出去。 没有想到这洞穴里面的三眼巨蛛苏醒后，竟然还唤醒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无数小蜘蛛。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十几只蜘蛛爬出来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数百只让人头皮发麻的蜘蛛，争先恐后蜂拥而至。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所以即便是那四个人，同样也都是只做好防御姿态。 因为赵青羽告诉过他们，要留在这里等候，而且现在不知道赵青羽究竟是死是活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直接离开。 所以余青青这会精准拿捏他们的矛盾心理，开始再添一把火。 “几位大人，这些小蜘蛛都爬出来了，说明洞穴里面的情况肯定更加危急，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这样。”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赶紧去救老前辈吧！” 余青青佯装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哆哆嗦嗦地拿着一把剑，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了，却偏偏还坚强着强大精神。 “这些蜘蛛都已经爬出来了，可想而知洞穴里面情况有多危险。” “要是再迟疑片刻的话，老前辈可能真的会死！” 余青青在巨大的危险面，迸发出了勇气，装成小白花舍己为人模样。 她就像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救人似的。 “就算我们留在这里的话，也迟早会被这些蜘蛛围住避无可避，还不如救出老前辈，大家一起齐心协力逃出去。” 余青青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还顺带悄咪咪蓄足了煞气，随时准备偷袭跑路。 不过眼下这四个人还是颇为棘手，所以要将他们也引过去才行。 要么就是趁着他们分神被蜘蛛缠身的功夫，她就直接溜之大吉！ 那三个男人听完余青青的话以后，眉头紧锁着也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但是眼下那些蜘蛛已经陆陆续续爬了过来，谁都不知道要是被这种东西咬上一口，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办，大人并没有吩咐过让我们进去，只嘱咐我们原地待命看好这位姑娘。” “但是她说的对，就算我们现在待在这里，迟早也会被这些蜘蛛困住，到时候反而更加束手束脚，说不定连人都看不住。” “我比较担心的是大人的安危，恐怕洞穴里面是真的出了大事，否则都这么久过去了，人也该出来了。” “若大人身死，那我们也就无法再活着。” “这小姑娘都能有如此大的勇气和胆量，咱们哥几个难道还要害怕不成？” “……” 众人还在僵持着。 但余青青注意到，就在他们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冲进去救人的时候，那些极为可怕的细小蜘蛛已经爬了过来。 随后便是一声惨叫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腿……好痛……这蜘蛛有毒！” 被咬的男人瞬间就满头大汗，他整个人都唇色苍白，小腿被咬的地方此刻正在通红流着脓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肿了起来。 “不好，爬出来的这些小蜘蛛毒素如此之强，恐怕老前辈那边更为棘手。” 余青青见状直接拱火。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在这极为混乱的情况下推波助澜。 “咱们还是快点进去救人吧！这些小蜘蛛咬一口都成这样了，更别说是洞穴里面的东西了。” “要是老前辈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也担待不起！” 余青青很清楚，这老家伙和冥王属于是一个路子，都给下属下药控制。 也就是说一旦赵青羽死了，他们几个也别想活命。 现在情况尤其危急，密密麻麻的蜘蛛已经爬了过来，而余青青又眼疾手快推着他们往前跑。 于是在这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剩下的人也不再犹豫，直接就往洞口里冲。 “走，我们一起去救人！” “这位姑娘所言有理，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直接拼了！” “等等，那位姑娘人呢……？？？？” 等众人回头之际，哪还有什么少女踪影。 第271章 逃之夭夭 “草了，那女的竟然在演戏故意欺骗我们！” “不行，这些蜘蛛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必须要赶紧找到大人才行。” “那贱人就算是真的跑了，她也根本跑不远的，光是那些毒蜘蛛就很难甩掉，更别说马上就会有一场倾盆暴雨，到时候道路崎岖泥泞，根本就不方便跑路。” “我们还是赶紧解决眼前的祸患，到时候再将她找回来也来得及！” 他们四个前脚刚刚踏进洞穴，然后也不过就转个头的功夫，抬眼就发现那少女不见了。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找人了，因为在踏进洞穴的那一刻，里面是更加蜂拥而至的毒蜘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 一旦被这些东西咬上一口，浑身上下都会肿胀难消，最恶心的是这玩意儿还有毒，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但最让他们震惊的还是那少女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心思，不仅成功欺骗赵青羽进入了山洞，而且这么些天以来，一直都装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实际上比他们还恶毒！ “这个毒妇，等大人出来以后，势必会要她不得好死！”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被毒蛛咬了，救救我！” “那个贱人安敢欺骗我们！！！” “……” 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咒骂，余青青都已经听不见了，就算是真听见了，她也只会扮个鬼脸然后继续跑路。 如果咒骂真的有用，那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所谓的战争，到时候双方直接根据人数互相咒骂定输赢就好了。 所以对于余青青来说，她脸皮厚无所谓，随便怎么骂都可以。 就是喜欢他人看不惯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山洞那边惨叫声此起彼伏的时候，余青青已经钻进极为茂密的密林中。 她跑得也相当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目前来说，总算是暂时拖住他们了。” “虽然说密林之中危险重重，但起码来说有遮挡藏身之所，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找不到你。” 飞光强行打着精神支撑，她强行脱离身体释放煞气在洞穴里面，已经是极大的损耗。 但是现在余青青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所以她并不放心立刻陷入沉睡。 飞光想，起码她要亲眼看着这丫头逃出去才行。 “你现在要做的是马不停蹄赶往鬼谷，到时候他就算真的想要捉拿你，也根本就不敢露面。” “但是现在要暴雨了，夜间赶路恐怕难上加难，最重要的是现在还有一群毒蜘蛛再消耗你的体力。” 飞光眉头紧皱，心里面依然为这丫头焦虑。 但见余青青身形极快穿梭在丛林中，因为地底下都是毒蜘蛛爬过来追赶，所以余青青选择借助巨大古树往前跳跃。 那些毒蜘蛛完全就是没完没了，而且像是能够闻到味道一样，好几次余青青甩掉这些东西以后，很快又被它们追了上来。 使用轻功原本就是一个极为消耗体力的法子，更别说她现在还要马不停蹄往前跑。 “没事，我还能继续撑着，前辈可不要小瞧我，毕竟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跑路。” 余青青额头上都是汗水，甚至是汗流浃背的程度。 她往前跑的时候一刻也不敢停留。 虽然说赵青羽的确被困在了山洞里面，但是谁都不知道那个老怪物，究竟什么时候会出来。 所以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她必须要赶到鬼谷才行。 为了故意拖延时间，余青青跑路的时候甚至还特意撕开衣袖，将它往反方向扔过去，装作是跑路的时候被荆棘划拉下来的布料。 然而这些伪装也都只能给她拖延一点点时间，余青青必须要拼了命往前冲。 很快她就不再感受到地底下那群毒蜘蛛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额头渐渐被雨滴打湿。 余青青一愣：“……真的下雨了。” 这场暴雨来势汹汹，完全就是祸福相依，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272章 暴雨来临 夜幕四合，很快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也彻底消失。 在黑夜来临的那一刻，暴雨也如约而至。 轰——！ 巨大的闪电撕裂天际，刺眼白光骤然落下又消失，照亮余青青面无血色的脸。 惊雷响起来的刹那，连带着瓢泼大雨也倾盆而下。 这是密林中的第二场暴雨。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明明都已经暂时摆脱他们了。” 余青青眉头紧皱，她心里面有一股巨大的惶恐和焦躁。 就像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强，所以此刻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然而别说是野兽了，就连一些寻常的虫子也全都躲了起来。 余青青那股不安的念头，却还是很强烈，她近乎喃喃自语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极端天气的影响，所以导致我心情很不好，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我。” 这不像从前的她。 毕竟余青青这个人向来都是乐观派，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困境，她也反而越挫越强。 只不过今天这个雨夜尤其特殊，她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安生，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似的。 明明已经暂时甩开了赵青羽，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无法从那个洞穴里面脱身，而且他的那几个手下也全都被困住，他们此刻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更别说是要腾出手来追杀她了。 至于那所谓的毒蜘蛛，现在甩开一段距离以后，恰巧又碰上了雷暴天气，这种天气会极大程度影响毒蜘蛛的触觉嗅觉，而且在大雨冲刷之下，那些东西很难再追上余青青。 所以可以说，目前是相对安全的一段时间。 “你的感觉没错，打算一开始我也觉得有古怪，所以我帮你用精神体查探了下。” “只不过我的能力有限，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这四周也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凶猛野兽更是不存在。” 飞光同样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但她此刻心神俱疲，完完全全是在强行支撑着自己，而且并不想让余青青过多担心从而导致分神，所以她说话的时候还佯装正常的样子。 实际上她已经疲惫不堪。 飞光怕的就是一旦她真的陷入沉睡，到时候这丫头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就真的没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说到底，余青青此行原本就是为了她而去。 “真是奇怪，我们的感觉应该不会错，就连我都能察觉到这附近有古怪才对。” 飞光同样也是极为警惕，但是现在有些莫名懊悔。 “如果是我全盛阶段，也不至于只有这点能力，目前的精神力量实在是太差，没有办法做到像之前那样为你纵观全局。” 再加上在这种极端天气，原本就会影响人的力量和气息，飞光就更加束手无策。 毫无疑问现在的密林有诡异之处的，但偏偏她实力不够，没有办法去找到本源。 余青青却表现得很是轻松。 “没关系啊，而且前辈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要知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 余青青没有想到骄傲如飞光，有朝一日居然会这般低下头来。 她很想伸出手抱抱这位前辈，然而却只是徒劳，只能在识海里为她拼命营造些温暖的光亮。 “如果不是你拼了命在洞穴里释放出肋骨煞气的话，恐怕那老家伙根本就不会上钩，我也就根本没办法逃出来。” “不仅是这样，去密林的这一路上你也帮了我很多忙，前面还记不记得第一次遇到食人屋的时候？” 余青青说到这里陷入了回忆的神色，随后她就轻轻笑了起来。 “那时候我甚至没办法看出来那些都是假象是幻境，如果不是你拉我一把的话，我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现在想到了关于食人屋那件事，都尚且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飞光的话，余青青也许真的被幻境吞噬的渣都不剩。 “而且是你教会我如何精准控制和利用煞气，这一路上我的实力提升了不少，比当年要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虽然经常怼人阴阳怪气，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余青青踩着雨水一路狂奔。 狂风骤雨并没有让她止步不前，反而就像是在推着她往前走。 竹杖芒鞋轻胜马。 余青青坦然道：“所以其实是我太菜了，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飞光前辈，以后也要多多指教了。” 余青青眼睛微弯，她向来是厚着脸皮也可以麻烦人的性格。 反正她不要脸嘛。 飞光沉默了一会。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少跟我贫嘴，虽然我现在能够帮你，但你终究还是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独立强大起来。” 飞光又恢复了从前的毒舌样子。 她就像是看待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女儿，想让她变得心狠手辣一些，但偏偏又没有任何办法。 “尤其是对待那些跟你无关紧要的人，能少管闲事就少管闲事。” “最重要的是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飞光头一回这么认真地看向余青青。 她完全就是以自己为前车之鉴，不想让这丫头重蹈覆辙。 “而且你知道的，我教给你的剑谱第一页，就是要先斩心上人。” 飞光和钟羽艳一样，对男人深恶痛绝。 余青青：“……哈？” 什么男人，该不会是沈昱那小子吧？ 毕竟这么些天以来，飞光从来就没给过沈昱好脸色。 “前辈放心，我绝对不喜欢沈昱。” 余青青信誓旦旦跟她保证。 “而且我绝对心狠手辣。” 她有点委屈可怜地跟飞光诉苦。 “要不然的话他们那么多人叫我毒妇，还痛骂我是妖女呢。” 飞光：“……” 飞光算是发现了，这丫头在感情这件事上相当迟钝，甚至能称得上是铁树不开花。 而且她什么时候说的是沈昱了？ 她明明暗示的是裴昭霖那朵黑莲花啊！ 不过她现在也算是发现了，指望余青青在感情方面开窍，估摸着还得等个几十年，有那功夫铁杵都能磨成针了。 至于心狠手辣，余青青虽然对待仇敌确确实实是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但是飞光更希望她能够对待陌生人也是如此。 毕竟她当年也是和余青青何其相似，最终不还是落得个惨死结局。 但是说到底，余青青就是余青青。 她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飞光也许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看上她。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余青青忽然就停顿了下来。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个地方刚才走过？” 余青青看着旁边的这些巨大树木。 在漆黑的雨夜之下，这些森林巨树看起来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此刻大雨冲刷之下，无数枝干都在摇曳，看起来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 第273章 跑不掉的 “我记得刚才也是这棵树，上面的树干坑坑洼洼很有特点，所以瞥了一眼的时候有点印象。” 余青青停在这棵树面前，又抬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上面坑坑洼洼的地方还结了一些蜘蛛网，此刻落了许多水滴，看上去就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 她抽出腰间匕首，然后用锋利的刀刃在上面刻了一个印记。 “再试一次好了，如果待会还遇到这棵树的话，那就说明我并不是错觉而已。” 余青青留下印记以后，又顺着前面的路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步步留心，也更加谨慎。 漆黑湿冷的黑夜里，偶尔能看到一些树叶光亮，但是此时狂风骤雨夹击，很难看清前面的方向，行走之间也更加困难。 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在地上。 余青青的裙摆已经满是泥泞，她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赶路，半点也不敢稍作停留。 她对这里的路依然记忆犹新。 当初赵青羽带着她去往鬼谷边缘的时候，余青青就特意留了一个心眼，认认真真将附近的路记在心上。 只要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就能够像上次一样顺利到达鬼谷。 但哪怕是暴雨天气，也不应该要走这么久。 “你小心脚下的路。” 飞光仔细叮嘱了一下，随即也更加认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一开始她们的重点都放在了赵青羽等人会不会立刻追杀过来，还有身后的那些毒蜘蛛身上，也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变化。 再加上天黑暴雨，让人的视野都变得不太清晰，所以就更加容易忽视这些细节。 余青青点了点头，每一步都小心谨慎，而且也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周围密林的特征。 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拿出匕首往树上划出来一些标记。 如果正常一直往前走的话，就不可能会遇到这些标记。 但随着她步伐越发加快，在瓢泼大雨中不断赶路的时候，余青青抬头就再次看见了那棵树。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走，随后抬头凑近了一些想确认下，结果发现还真的是第一次标记的那棵树。 就连树干上坑坑洼洼的形状，以及那些结了蜘蛛网的地方，也全部都一模一样。 “草，怎么又是幻阵。” 余青青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这是又被那个老狐狸摆了一道。 “也对，以他那种谨慎小心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不留后手。” 余青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但现在的问题是，眼前的这个阵法跟之前遇到的食人屋截然不同。 她甚至都不知道范围在哪。 整片密林就像是首尾相连一样，无论她往哪里走，最终都会形成一个闭环回到原地。 更别说是要找出来阵眼了。 “他居然还有余力在这里重新布下阵法。” 飞光都愣了一下。 原本以为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尤其是经过鬼谷边缘那件事以后，赵青羽会对余青青放松警惕，起码来说不会再认为她想逃跑。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背地里偷偷摸摸布置了个幻阵将人困在里面，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他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幸好那山洞禁地里有三眼巨蛛，要不然的话，恐怕他现在还真的就追了过来。” 飞光想了想当初用一缕残魂再洞穴里看到的场景，那分明就是传说中所记载的变异猛兽。 这种东西都是数百年前的先辈们用特殊药物喂养长大的畜牲，身体素质极为强悍，而且经过年累月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异。 难怪这密林中处处都有禁忌。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旦落入幻阵以后，甚至连时间都不知道，久而久之就会被吞噬心智迷失其中。 等到天亮以后，余青青完全就是瓮中之鳖。 但是还没有等到她们思考如何去寻找阵眼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道极为霸道的煞气！ 余青青本能反应之下迅速躲闪开，也就是在她翻身侧转的功夫，旁边那颗巨树直接就被劈开。 如果刚才不是她躲得快，那么被劈成两半的就是余青青。 她转身看了一眼，随后就面露诧异。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来人正是赵青羽！ “你这小贱人，老夫我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竟然直接坑骗我进入洞穴之中！” “若不是我因祸得福，恐怕还真就死在了里面！” 赵青羽浑身上下的衣裳都破破烂烂，看上去像是乞丐一样衣衫褴褛，他身上的血腥味也十分浓重，整张脸更是被毁得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很难想象这个被毁了容的老头，就是之前那个高高在上十分傲气的赵青羽。 他抚摸了一下自己鲜血淋漓满是皱纹的脸。 随后就恶毒地看向余青青。 “老夫的脸就是因为你，被那个畜牲彻底毁了，既然如此的话，就拿你的皮肉给我缝合修补好了。”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余青青这下子很清楚地看见赵青羽嘴巴里面都是血。 不仅如此，赵青羽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癫狂的感觉，就像随时随地都要走火入魔似的。 “他的实力确实变强了。” 飞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们谁都不知道在洞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通过赵青羽刚才所说的那一句话来看，他如果真的是因祸得福，也难怪会变强。 余青青的处境也就更加困难。 就算是在赵青羽受伤的时候，余青青就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是现在他变强的情况下，余青青完完全全就只有被追着打的份。 此时的赵青羽右手拎着弯刀，一步步朝着余青青走了过来。 “这次老夫可不会再被你欺骗了。” “老夫要砍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将你囚禁在地窖里面，然后一刀刀剥下你的皮肉。” “不过你放心，老夫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你死了，在这三个月内，你会被我一点点吸干所有的煞气。” 赵青羽的速度极快，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已经快要接近余青青。 “直到最后再彻底死掉，连一具体完整的尸骨都不会留下。” 他的这些话就是彻头彻尾的死亡威胁。 而余青青只把这些话当做耳旁风。 她现在目标很明确，拔腿就是跑！ 疾风骤雨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余青青却一步都不敢停。 哪怕现在还依然处在阵法中，她目前也没办法正面跟赵青羽交手。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赵青羽的破绽，甚至是还要找到破解阵法的方法才行。 “你跑不掉的。” 赵青羽如鬼似魅，忽然就出现在了余青青面前。 雷声轰隆作响。 但见老头的脸鲜血淋漓如恶鬼。 第274章 在劫难逃 “……怎么可能。” 余青青有些震惊地看着对面突如其来出现的老头。 就算他速度再快，也绝对不可能瞬间就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来到她面前。 也正是因为近距离的观察，所以余青青才能极为清楚地看见赵青羽身上的变化。 只见他整张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啃了一样，鲜血淋漓和血肉模糊都不足以形容的程度，甚至能够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不仅仅是那张脸，连带着整个右臂都是血。 但赵青羽看起来，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似的，反而愈发兴奋和暴戾。 “臭丫头，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本来如果你乖乖听话为我供奉煞气的话，老夫不但可以饶你一命，而且还会让你成为老夫的下属，往后前途灿烂妙不可言。” 结果谁能想到，她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不是他留了一招后手，恐怕余青青还真的就逃离到了鬼谷。 但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阵法变幻无穷，就算你跑到再远的地方，最终也会回到原地。” “老夫甚至完全不需要追着你跑，你就会亲自送上门来。” 赵青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正在扑簌簌掉落下来一些血肉，粘稠鲜红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着衣襟掉落在淤泥里，像是开了朵妖艳的花。 他手中弯刀锃亮，此刻笑起来就像是黑夜中的恶鬼。 “所以小月啊，你不该跑的。” “老夫原本还想着留你一命，如今看来真是可惜，只能将你制成人彘囚禁起来了。”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样的话，甚至是见到这样极为惊悚的场面，估计早就吓得肝胆俱裂。 这老头完全就是来索命的地狱恶鬼。 但是余青青却丝毫不害怕地对上他的眼睛，甚至还能在极为危险的情况下，抓紧一切时间分析他身上的破绽。 首先这老头的右臂受伤最为严重，被野兽抓开的痕迹下，甚至能够看见森森白骨。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拎得起来弯刀的，但是毫无疑问，如果能够抓住机会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余青青还能拖延一阵时间。 其次，这老狐狸现在看起来很不对劲。 他实在是太过兴奋诡异，全身上下伤的那样严重，即便他是嗑了药，那也得需要时间恢复疗伤。 结果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身受重伤的人，反倒像是吃了毒蘑菇神志不清极为兴奋似的。 但是偏偏赵青羽的思维逻辑又很清晰，他不像是之前走火入魔之人那样胡言乱语。 “老前辈，您追着我跑也没用啊，要知道要是我一个不小心自杀死掉了，恐怕到时候您连煞气都别想得到。” 余青青疯狂逃窜着。 赵青羽手中的弯刀速度极快，所到之处产生的气流甚至能够直接削断巨树。 他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要的就是让余青青去掉半条命为他所控。 而在听见余青青说的这番话以后，赵青羽确确实实停顿了一瞬间。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呵，你要是真的死了，那老夫重新再找下一个便是。” “这密林深处老夫都已经待了数十年，要论起耐心，谁都比不了老夫。” “所以你今日，要么死，要么废！” 下一刻他手中的弯刀就毫不留情飞出去，结结实实带着磅礴的力道砍向余青青。 这刀刃上面附带着薄薄一层煞气，然而飞旋而来的力道却近乎毁天灭地。 余青青足间蹬在树上，极速翻转倒退。 她面无表情，瞳孔里倒映着老头近湖恶劣的大笑。 他是真的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余青青哪怕是闪躲得再快，也依然无法做到全身而退，只见她右腿还是挨了一下，于是整条腿都开始鲜血淋漓。 “嘶——” 她低头，右腿被结结实实砍进肉里，瞬间鲜血横飞，连里面的骨头都能瞧见。 余青青半跪在地上气喘连连。 这下子连行动都有些困难。 巨大的疼痛几乎快要将余青青撕裂开来，但她却只能咬着牙继续和这老狐狸周旋。 逃跑是不可能了，赵青羽的力量也像是用之不竭一样，跟他周旋了这么久，他竟然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而且如今右腿受伤严重，现在又深陷在阵法里面，就算是跑也根本跑不了。 飞光心里也是一惊：“余青青！”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余青青。 被人追杀到如此地步，甚至连带着整条右腿都被鲜血淋漓，连跑都成了一种奢望。 原本她们的计划就是能够避开赵青羽的话，就尽量避开他。 因为如果正面交锋的话，她们的胜算甚至不到三成。 最关键的是现在赵青羽的体力非但没有被消耗多少，而且他看上去越来越精神奕奕，就像是有用之不竭的力量。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反倒是现在余青青彻底落了下风。 “不行，我们现在根本就逃不出这里，你的腿就算是能够勉强行动，你根本就快不过赵青羽。” 飞光眉头紧紧皱着，她毫不犹豫就提出交换身体。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让我来，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让你成功离开这里！” “毕竟你是为我而来。” 飞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愣怔。 反应过来以后，便轻轻笑了起来。 余青青确实对她而言是个例外。 到了生死关头的这一刻，飞光想的居然不再是自己的肉身是否能够重塑，而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许多大好河山没有亲眼看过。 实在是相当可惜。 但余青青这回，却并没有像往常的一样直接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飞光，而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 “我不要。” 余青青缓缓吐出口中的鲜血。 她手拄长剑，半跪着站起身来。 “若是你死了，那我此行也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不知道飞光如今恢复的究竟怎么样了，但是她最近已经消耗了太多力量。 哪怕女人一直在尽力伪装着强打精神，但是余青青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现在相当虚弱。 而关于飞光所说的鱼死网破，那是最糟糕的情况，余青青觉得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就算是退一万步，真到了要死的关头，余青青也不会自己做缩头乌龟躲起来，让飞光去冲锋陷阵为她而死。 这是裴晏端那种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她不是裴晏端，也不是任何人。 在把飞光当成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后，余青青也就根本无法做到让她为自己而死。 余青青擦了擦脸颊的鲜血，她动作极为干脆利落地撕下一块布条，涂了些药粉以后，就用布条随便缠绕起来。 这些动作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而赵青羽也已经来到了身前。 他好整以暇欣赏着这一幕，似乎是十分确定余青青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余青青却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恐慌不安。 “而且情况也没那么糟糕，我已经发现了赵青羽的弱点。” 她直勾勾盯着赵青羽的脸。 那上面甚至还沾着些血肉，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忍住疼痛不叫出声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更别说像他这样还能抽出力气运转煞气，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飞光愣住：“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前面的那个老头身上。 赵青羽毫无疑问是有古怪的，然而现在又有阵法的影响加持，在阵眼都找不到的情况下，就算是找到了赵青羽的弱点，恐怕也很难逃出去。 “你有没有发现，赵青羽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眨过一下。” 余青青抬头看向那张极为恐怖的脸。 第275章 自身阵眼 “从一开始我就在奇怪，他的脸都已经被毁成了这副样子，居然还能在没有经过任何包扎的情况下，顶着这么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过来。” 余青青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之前甚至还遇到过阴阳半边脸的对手，但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害怕。 在她的眼里面，人的外貌都只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 所以赵青羽的脸即便是被毁容成了这副样子，余青青也能够丝毫不害怕地去打量观察。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假的？” 飞光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她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但是我观察过，他所释放出来的煞气都是真实的，并且言语逻辑也跟正常人无异。” “即便是幻境的话，按理来说应该是你中招，而我不会才对。” “如今我们两个全部都能看到他，起码来说赵青羽这个人目前是真实存在的。” 飞光打从一开始见到赵青羽的时候，就已经猜想过他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他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 而且赵青羽这人，都深受重伤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能拎得起那弯刀运转煞气。 但是后面他这个人的实力又确确实实不是幻境所能够做到的，所以飞光还以为他应该真的是在洞穴里面得到了一些机缘。 结果余青青刚才说了那么一句话以后，飞光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也看向了那老狐狸的眼睛。 漆黑眼珠极为浑浊，无论是眯着眼睛笑还是穷凶极恶威胁人的时候，确确实实都不曾合上过眼睛。 “……他那双眼睛，还真是诡异。” 飞光看了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很难想象如今的赵青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此时的老头已经居高临下来到了余青青面前，不过转瞬之间，他手中弯刀毫不费力就出现在余青青的脖颈上。 她们甚至根本都没有看清赵青羽是如何行动的。 他实在是快到极致。 余青青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个强者。 如果要论真正实力的话，目前的她确确实实就像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贱人，你真是白白辜负老夫对你的一片信任。” 赵青羽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 而他右手的胳膊血流得更加欢畅了，连带着那张脸都让人觉得惊恐无比。 “如果你现在磕头求饶的话，兴许老夫还能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他实在是很想看见这少女哭爹喊娘大声求饶的样子，然后再一点点剥去她脸上的嫩皮。 赵青羽的脸就是因为她才被那畜生给毁了。 所以他才不想让余青青这么痛快的就去死。 他想让这少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极大的痛苦之中惨叫着求饶，然后再一点点毁了她。 这还是赵青羽头一次被这么个女娃娃算计。 此仇不报，难解他心头之恨！ 结果他预想之中的痛哭连连惊叫着求饶的画面压根就没有出现，那少女的神情古井无波，甚至是相当坦然，根本就没有半点害怕求饶的意思。 “我就算是磕头求饶的话，恐怕你也不会让我死的那么干脆利落。” 余青青抬头，脖颈被冰冷的弯刀抵着。 她漆黑双眸却无比冷静。 “而且你根本不是真正的赵青羽。” 余青青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样面对面近距离观察才发现，老头不仅仅是眼睛丝毫没有变化，根本就不会眨眼。 而且连带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都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流血，就像是要以假乱真似的。 她甚至饶有兴趣瞥了一眼赵青羽的右臂。 “你那条胳膊受伤极为严重，甚至压根不异于我这条鲜血淋漓的右腿，不过看起来你却能轻而易举拎起砍刀，甚至还能轻松自如地运转煞气。” “你刚才一开始就说什么所谓的机缘，恐怕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如果说右臂还能解释的话，那么打从一开始，你这双眼珠子根本就没有合上过，就像是傀儡一般任人操纵。” 余青青每说完一句话，赵青羽的脸色就更加铁青了起来。 看这副样子就是她猜对了。 “但是又不能说你只是幻境中的假人，毕竟这些实力都是真实无比，甚至说出来的话也是你本人心中所想。” 余青青指尖的煞气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凝聚。 她抬头面无表情盯着赵青羽。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以自身为阵眼，制作出了这么一个幻阵。” “这具躯体虽然是假的，但却也是你本人的映照。” “所以刚才周旋的时候，你身体也会多出来无意间的擦伤，但是这些伤口又很奇妙的不会影响你的战斗，就像是体力永远用之不竭一样。” 余青青笑了起来。 “让我猜猜看，你的本体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吧？”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赵青羽就彻底暴怒。 “被你猜中又如何？” “老子手中弯刀现在就能杀了你！” 话毕，他毫不犹豫就准备杀了余青青。 第276章 疯狂想法 “砰”的一声，尘沙四散。 无数煞气疯狂涌向余青青，自她指间飞溢出去的气息形成磅礴无尽的力道。 在弯刀即将划破她脖颈的刹那间，余青青脸上的面具被风刃搅碎。 露出来的脸依然贴着人皮面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然而那双眼睛却晶亮执着无比。 她双手死死抓着那把刀。 鲜血滴滴答答掉落在地上，浓稠无比的黑雾也是一瞬间就将两人缠绕了起来。 她的煞气跟赵青羽截然不同，如果说那个老头的微薄煞气就像是侵入骨髓的阴寒气息，那么余青青所带来的就是极为霸道和野性的煞气。 “你……” 赵青羽惊诧了一瞬，似乎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女突然之间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但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手中的那把弯刀忽然就被推着往后退了三分。 她竟然徒手硬生生就这么扛了下来！ 随后赵青羽便不能再前进分毫。 “……你究竟是谁？！”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少女，浑身上下所迸发出来的煞气，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外界人所能拥有的。 而且看她对于煞气的精准控制和运用，也完完全全就是鬼谷其他那三大家族的路子。 “老夫就说普通人怎么可能拥有像你这般纯粹无比的煞气。” 赵青羽抬头死死盯着她。 “原来你这贱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老夫，但今日即便是那几个给你撑腰的老家伙来了，也根本就找不到你！” “如你所说，这阵法以老夫自身为阵眼，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不可能逃的出去！” 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以自身为阵眼的法子，只有赵青羽这种疯子才会拿自己做实验。 也就是说，他的这具身体既是虚又是实，不仅能够真正地对余青青造成伤害，而且可以利用幻阵的力量让她无法逃脱。 唯一的后果大概就是，这具幻境中的躯体一旦受伤，本体所要承担的后果也是千百倍的。 他说完这些话以后，瞬间又再次朝着少女攻击。 但是赵青羽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打从一开始余青青彻底释放出来所有的煞气时，那些浓稠无比的黑雾就已经攀附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赵青羽体内气息不断流转变化，那些黑雾也张牙舞爪地开始缠绕在他身上。 “我是你爹。” 余青青只歪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赵青羽伸出五爪攻向她面门的时候，余青青甚至依然纹丝不动不曾躲一下。 老头还以为她是被吓傻了。 “贱人休得猖狂，不管你究竟是谁，老夫今日都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说一开始赵青羽还打算留她一命，将余青青制成人彘囚禁起来吸收煞气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是铁了心打算杀人灭口。 赵青羽想，这贱人很明显就是来自鬼谷，如今甚至混到他身边，谁都不知道那些老怪物什么时候会来到密林对他赶尽杀绝。 反正行踪已经彻底暴露了，还不如直接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话毕，他双掌毫不犹豫击向余青青。 只要受了他这一掌，不死也要废掉半条命！ 而那丫头到现在都还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甚至连还手的样子都没有。 她今日必死无疑！ 砰—— 两股巨大气息互相碰撞，形成的气流甚至让四周飞沙走石鸦雀俱散。 余青青同样伸出了手。 然后两人在相互接触的瞬间，便通通不能再移动分毫，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磁场吸力将他们的双掌紧紧吸附在了一起似的。 她唇角鲜血溢出，整张脸煞白如金纸。 而赵青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直接就吐出一大口血，本来就被毁容似的脸，现在看上去更加扭曲恐怖了。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老头抬眸，一双浑浊眼珠子缓缓转了转。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这话以后，赵青羽手中猛然传出来丝丝缕缕黑色雾气，随后便是顺着两人的手掌攀爬到了余青青手臂上。 他整个人都呈现出癫狂状态。 “老夫还是第一次尝试在这种情况下吸收煞气，小丫头，这是你的荣幸，到时候你也成为老夫练功法里的一捧灰。” “不单单是煞气，老夫要你整个人都被我吸干殆尽！” 随着赵青羽话音落下，那些丝丝缕缕的煞气果不其然就开始一点点将余青青吞噬。 他往常从来都不会这样冒险。 因为受伤极重，再加上所修炼的功法对煞气要求极高的原因，所以赵青羽从来都是将那些具有纯粹煞气的人骗过来慢慢吸收煞气为他所用。 他的北冥功法本身就跟煞气相生相克，所以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丫头彻底激怒了赵青羽，最重要的是他本体仍然在洞穴之内遍体鳞伤，迫切需要新的人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煞气。 “这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想要直接吸干你，他怎么不去死。” 飞光有些震惊和不可思议。 毕竟数十年来，他在鬼谷里面所打造出来的人设就是，修炼的功法完完全全与煞气相克，甚至是水火不容的程度。 所以赵氏一族也是极其罕见的，打从练功开始就拒绝鬼谷内的煞气进入体内。 结果谁都没想到，他们一族这位消失多年的老族长，竟然直接就违背祖宗训诫，堂而皇之要吸收煞气为他所用。 而现在，余青青也确确实实被他的煞气包裹。 先是手臂，然后蔓延到胸口，最后就是浓重黑雾将她缠绕得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余青青，你清醒一点千万不要睡着！” 飞光焦急万分，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控制余青青的身体，拼尽全力跟那看东西鱼死网破。 “如果能听见我的话，现在就让我帮你！” 她以为余青青一动不动的模样，是被赵青羽煞气侵蚀后开始神志不清，甚至是无法动弹。 但是她没想到余青青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脑子看起来相当清明。 “前辈，我需要你以另外一种方式助我一臂之力。” 余青青双眼紧闭。 她能感受到无限磅礴的气息正一点点侵入骨髓血液，随后便是牵扯着她体内的内息和煞气一并汇入赵青羽的体内。 阴寒，刺骨，生与死一线之间。 余青青却并不意外似的，反倒是松了口气。 “他如今被激怒后，整个人都疯狂到恨不得将我吸干，而我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就已经提前将煞气释放了出去。” 她闭着眼睛却并不觉得害怕恐惧。 因为在这浓稠可怕黑雾里面的气息，可不仅仅只有那看东西的煞气。 “还是赵青羽点醒了我。” 余青青嗓音冰冷，她并没有抗拒赵青羽的力量进入体内，甚至还极为放肆地将自己身上的煞气一并送出去。 在其他人眼里，也许这样做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就连赵青羽都觉得这死丫头无路可退，做到这份上只能等着被他吸干。 然而余青青却生出了个极为疯狂的想法。 “既然他能放手一搏想要彻底吸干我，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也吸干他？” 她早就想过这件事，只是从未做过。 少女嗓音又轻又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死，我不想再躲在你身后当缩头乌龟，也不想就这样认输。” “不如拿命来赌。” 余青青说完后，体内的煞气便源源不断释放出去。 第277章 她是疯子 现在不仅仅是她，连带着赵青羽都被煞气缠绕得很死。 两人就像是坠入了无边黑暗。 她说：“我赌，是我先吸干他。” 飞光闻言一愣，随后便是大骂：“你真是疯子，不要命了！！！！” 虽然从前余青青也做过吸收煞气的事情，但是基本上都是那人心甘情愿又或者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 譬如裴昭霖，又譬如巫山。 而当初在帮助巫山吸收煞气的时候，那少年直接就被反噬走火入魔，余青青甚至不得不中断，最终她差点就死在巫山手里。 在飞光眼里，这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毕竟她和赵青羽的实力相差悬殊，那老家伙现在甚至还在疯狂吸噬着余青青的内息，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且不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两人一同吸收煞气的事情，就算你真的成功做到了，但是赵青羽一旦像之前巫山那样走火入魔，那么你也会跟着遭殃。”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和赵青羽同时吸收对方煞气，很容易造成互相被侵蚀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根本就没人敢轻易尝试的原因。 但是追根究底，最关键的还是两人实力悬殊。 “我现在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让我操纵你的身体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飞光言语之间已经很是焦急。 她很清楚余青青现在已经释放出去了那些煞气，一旦她真的要跟这老东西同时吸收彼此的力量，那么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但是飞光不一样。 她即便只是一缕残魂，但是将这些残魂力量通通引爆去对付赵青羽的话，他绝对会死。 但她很清楚，余青青选择拒绝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如果赵青羽因为这种法子死了，那么飞光也会形消神散。 “到时候就算我的残魂消失也没关系，反正你只要顺利到达鬼谷找到那位故友，他一定会带着你成功找到我的肉。” “到时候只要从重塑肉身的话，我还会活下来……” 然而飞光的那些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余青青打断。 “前辈，我知道你的意思，正是因为很清楚地知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以身涉险。” 余青青点破不说破。 她们两个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互相八百个心眼子互相坑骗。 结果没有想到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还会互相坑骗着争先恐后去送死。 余青青想到这里便笑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帮助我。” “你说过从来都没人这样做过，是因为双方都很容易被反噬走火入魔对吧？” 余青青想，她现在的局面跟死亡恐怕也就只差了一步之遥。 就算是真的被反噬走火入魔而死，也好过被赵青羽吸干殆尽。 “可是我倒觉得，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也比现在要好。” 余青青说话的时候，嗓音很是平静。 飞光知道，她是铁了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倔驴性格。 “而且我们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会成功呢？” 余青青向来都是乐天派，哪怕是到了最困难的绝境，她也依然不会放弃。 “而且前辈记不记得之前我吸收冥王阵法的事情？”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差点就被反噬得爆体而亡，如果当初的那个阵法是由冥王本人开启的话，也许你早就死在里面了。” 飞光想到那个时候的场景都觉得凶险万分。 “但是当初我之所以会同意你去尝试，甚至是亲手帮助你吸收阵法中的煞气化为己用，就是因为那阵法力量不强，而且说白了那是死物，不会像赵青羽这种老怪物一样吞噬你。” 阵法中的罡风尽管强烈难以掌握，但说白了就是死物，根本不会反过来吞噬余青青。 和赵青羽这种大活人截然不同。 “是啊，所以我才说要你再助我一臂之力。” 余青青闻言便笑了起来。 她心中的那个疯狂念头可不仅仅是和赵青羽互拼那样，还包括身在其中的这个幻阵。 “前辈，你也看到了，这幻阵是以赵青羽本人为阵眼，而如今受他的影响，支撑着整个幻阵的也恰恰就是他释放出来的煞气。” “所以我不仅要吸收赵青羽的煞气，还包括这幻阵中的力量，就如同从前您教我的那样。” 余青青并不是疯了，相反她很清醒。 如果要跟这老狐狸互相卷煞气，她不一定拼得过，但是要吸收这幻阵煞气就不一样了，如今的余青青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这还要多亏了这段时间跟着赵青羽偷师。 飞光：“……” 这是飞光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不过数百年来，恐怕也没人能够像余青青这样变态，甚至能够做到吸收阵法力量化为己用。 “行，那我们便试试。” “你说的也对，反正我们现在是两个人，我就不信逃不出这里。” 飞光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都没用。 这丫头比她还倔，完全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与其这样，还不如斗胆一试。 话毕，飞光也不再犹豫，直接将精神力量附着在余青青身上，帮她强行加速煞气的运转吸收。 不过刹那之前，整个密林都开始变得遮天蔽日。 赵青羽还没有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极为癫狂道：“老夫要将你吸干！” 他身后，大片大片的密林轰然倒塌。 第278章 疯子怪胎 “……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青羽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遭的气息都在疯狂流转，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而且是整个幻境似乎都在产生变化似的。 但是现在身处在黑雾之中，完全让人看不清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能听见身后的密林正在大片大片坍塌。 这里的一切原本就是虚假的幻境，所有东西原本都应该是由他控制才对。 然而现在密林坍塌的动静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也就代表着幻阵岌岌可危出了大岔子。 “老夫就不信阵法还能出什么乱子，老夫才是这幻阵的主人！” 赵青羽立刻就加大了控制力度，他一边疯狂吸收着少女身上的煞气，一边又聚精会神拼了命想要将幻阵加固。 光是这短短一瞬间的举动，将远处的本体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他的身躯还在漆黑洞穴里疗伤，光是彻底杀死那只三眼巨蛛，就让赵青羽几乎是废了半条命。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以自身为阵眼，创造出来了这么一个幻阵困住余青青的话，恐怕他也很难做到迅速恢复。 如今这少女俨然就是给他疗伤的容器，源源不断的气息流转进入身体，赵青羽从来没有感觉过这般热血沸腾，就像是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觉得通过这少女躯体，很快就能够让他重回巅峰也说不定。 结果没有想到余青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幸好你是这个幻阵的主人，要不然的话，我也根本没办法做到吸收阵法中的煞气。” 余青青反过来死死抓住了赵青羽的手腕。 磅礴无尽的气息疯狂流转着，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从谁的身体里涌出来的煞气。 随着她说完这些话，地面上的沙砾开始细微抖动，随后便是山间密林以摧枯拉朽之势开始坍塌和消失。 整个幻阵就像是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明明现在是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迷雾中，然而余青青的眼睛却无比晶亮，她甚至能够看到千里以外的动静。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明明余青青的身体还在这里，但是她的灵魂却仿佛已经飞到了天外，能够俯视洞察一切，甚至轻而易举透过幻阵感受到很远以外的那个洞穴，以洞穴里面的赵青羽。 “啊，原来你的本体遍体鳞伤到这种程度了，也难怪你会铤而走险拼了命也要吸收我体内的煞气。” 余青青死死扣着老头枯朽褶皱的手腕。 明明是一句虚假的躯体，然而赵青羽却仿佛真的能够做到以假乱真似的，连带着手腕都给人一种极为真实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这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温度和脉搏的话，余青青恐怕真的会以为这就是赵青羽本人。 但是也没关系。 既然他敢选择以自身为阵眼吸收她的煞气，那么一旦阵眼被毁，到时候赵青羽的本体不死也得残。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赵青羽此刻终于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去吸收阵法中的力量，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不仅如此，他研究了数十年才掌握的吸收煞气这法子，面前的这个丫头却能够轻轻松松做到，简直就是怪胎！ 但赵青羽此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幻阵一旦开启就不可能再停下。 远处洞穴里的本体，也已经身受重伤，急需这丫头的气息为他疗伤补命。 所以赵青羽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老夫都绝对不会让你得逞，这里可不是你一个臭丫头能主宰的地方！” 赵青羽神情更加扭曲，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这番话。 “贱人，老夫必要你付出代价！” 话毕，他疯了似的不顾一切也死死抓住了余青青的手。 赵青羽还挣扎着想要用另外一只手重新拎起他的砍刀，只是这无比浓稠阴寒的煞气早就已经将他们两个紧紧包裹起来。 此时此刻别说是拿起砍刀了，就是想要行动都成了一种困难。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吸收这丫头的内息和煞气，让她彻底成为一具干尸。 然而赵青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反手又死死抓住余青青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反抗，反而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好，那就试试看究竟谁能活到最后。”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余青青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所以她现在索性不再束缚体内的气息，只见她指尖微动之际，反而任由体内的气息全部都疯狂涌了出来。 就连赵青羽都有些搞不懂她究竟要做什么。 “你这贱人莫不是真的想死了，像这样将所有的气息疯狂送出去，无异于给老夫亲手送上一顿饕餮盛宴。” 虽然不知道少女究竟是抽了什么风，但是赵青羽瞬间就抓住这个机会，疯狂吸收着她的气息。 四周狂风大作不止，整个幻境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赵青羽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回天。 他可没法像余青青那样，甚至丧心病狂到连阵法都能随意吸收受到程度。 所以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吸干少女。 但是很快赵青羽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少女确实是在源源不断放出体内气息，但是与此同时，那些来自她体内的漆黑雾气，也一点点攀附在赵青羽身上。 如果说一开始还感觉不到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有一种胸口极为难受，就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 不仅如此，他发现从一开始吸收进入体内的那些煞气，此时此刻正在疯狂翻涌着。 “……不好。” 赵青羽气喘连连，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原本这样做就很容易被反噬，而如今看他体内的这些煞气躁动的情况，一看就是根本没有被完完全全地吸收。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你这贱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竟然想要让老夫爆体而亡！！！” 赵青羽脸上极为惨白没有血色。 作为阵眼的这幅躯体，原本就是死尸炼化而成，在幻境中让余青青以为是他本体的模样。 与此同时，这具躯体尽管也承载着本体的力量，但实际上也脆弱不堪。 更别提如今这少女跟疯子一样，一边疯狂吸噬阵法力量，一边又不要命地将体内所有气息释放出去。 偏偏两人的手现在就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似的，无论怎么挣脱都甩不开。 所以这些磅礴恐怖的煞气，一窝蜂全部都往这具躯体里面钻。 别说是这里的赵青羽了，就是远处的他本尊，现在也十分不好受，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要被四分五裂一样痛苦不堪。 “你才看出来啊，还以为你会继续死死抓着不撒手呢。” “而且你不是很想要我的力量吗？如今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千万要抓住啊，要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我这番良苦用心。” 余青青嘲讽地笑了起来。 她此刻的状态跟赵青羽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了，整个人都虚弱到极致，偏偏还要强行运转煞气。 一边是吸收阵法煞气为她所用，一边是不再束缚体内煞气，让它们一窝蜂进入赵青羽体内。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使劲拉扯，稍有不慎就会疯魔。 余青青嗓音低沉道： “不过让你爆体而亡多浪费啊，我还是更加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79章 女帝预言 她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跟他同归于尽。 恰恰正是要为她自己谋一条出路。 “什么……不可能……你这贱人就算能够吸收煞气又如何？你永远都不可能抢得过老夫！” 赵青羽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少女背后的目的。 她同样想要吸噬他的力量！ 赵青羽反复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可能做到，毕竟他的实力要远远强过余青青。 而且刚才俩人就尝试过互相拉锯，结果是赵青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力量制裁并且吸收。 就算她是伪装出来的，现在想要再跟他抢煞气的话，这根本就不可能抢得过！ 熟料那少女却甜甜一笑。 “哦，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抢了？” 余青青一开始的心思确实是这样，但是在尝试失败以后，她立刻就萌生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你现在应该觉得体内气息躁动不安，甚至是无法控制了吧。” “那些煞气原本就是我的东西，而我要吸收你的力量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就是让它们进入你体内疯狂融合吸噬你的力量，最后再为我所用。” 这是她从前用来吸收阵法的法子。 也是头一次用在人的身上。 “……不可能！” 赵青羽冷汗淋漓，他费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两人之间的束缚，然而丝丝缕缕的黑雾早就像是蚕蛹一样，将他们缠绕包裹得严严实实。 如今必须要尽快切断，否则按照这个吸收的速度，赵青羽的身体压根就承受不住。 不仅如此，如果那少女所言为真，那他恐怕反倒成为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赵青羽疯狂安慰自己，她绝对不可能做到。 毕竟这种法子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人尝试过，更别说是这种实力低微的黄毛丫头。 不仅仅是赵青羽，就连飞光都没有抱太大希望。 “你的做法跟自寻死路没有任何差别，就算是真的能够成功做到吸噬煞气，这老头身体里面的力量也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 飞光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制止她。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余青青轻声道：“我知道的，但人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我不想就这么认输死在这里。” 她从未感到如此眷恋人间。 余青青不再犹豫，立刻开始疯狂吞噬周遭一切力量，不仅仅是赵青羽，连带着整个幻阵都在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释放出煞气。 “没事，就算是真死了，黄泉路上也还有我。” 飞光也直接出手配合余青青，不断地扩大她体内筋脉以及对外界煞气的转化强度。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在鬼谷边缘得以休养生息的话，飞光现在恐怕早就陷入了沉睡状态。 不过此时的她和余青青一样，都是强弩之末，赌的就是能不能成功。 随着煞气重新颠覆流转，余青青和赵青羽的局势也直接反转了过来。 “松……松手！！！” “你是不是疯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你也根本无法承受老夫的力量，绝对会爆体而亡！” 赵青羽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万万没想到这少女还真有能耐吸收煞气。 而且还是抱着一种鱼死网破似的心态。 他可不想死！ 所以赵青羽发疯一般想要挣扎着摆脱余青青，结果发现一旦吸噬开始，他甚至不能再动弹分毫。 不仅如此，现在最可怕的是余青青吸收煞气的速度，远远高于他，甚至是他的千百倍不止！ 完全就是怪物。 “爆体而亡也比被你吸干好。” 余青青的眼睛开始流下血泪，紧接着便是耳朵和唇角，也开始鲜血淋漓。 七窍流血，痛不欲生。 地面上尘沙颤动，随后便是丝线一样的煞气从地面涌出，最后又丝丝缕缕进入少女的躯体。 幻阵之外，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就连鬼谷的隐世家族都纷纷感受到了一股极为不同寻常的气息。 阁楼之上的老者看着不远处的天际，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参商，恐怕密林出事了，这股气息我已经数十年不曾感受过，难不成那预言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上一任女帝也早就死了，不可能再次复活。” 中年男人白袍加身，双眼都被黑色布条罩着，他手中戒指泛着诡异光芒，随后便想起来族中的古老预言。 ——鬼谷将会产生新一任女帝。 “就让我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戴着眼罩的男人转身离开。 下一刻，紫黑色闪电划过天际，带来更为恐怖的暴雨。 密林正中间，余青青猛然吐出一口血。 第280章 相互僵持 “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 赵青羽浑身上下的气息已经产生了大幅度的波动，他整个人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体内的煞气疯狂翻涌而出，完全不受控制的被少女吸收殆尽。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少女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完全就是个怪物！ 别说是外界了，就连鬼谷也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随后赵青羽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惊疑地抬头道：“诸葛……飞光？” 老头说出来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 不，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女人。 毕竟早在几十年前，她就已经死在祭祀台上，就连肉身之前都被钉死了封印起来。 然而余青青如今展现出来的力量，还有那身极为诡异的吸收煞气法子，和当年的诸葛飞光极为相似。 一开始他还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但是现在生死关头，再看向那丫头的时候，赵青羽就像是出现幻觉一般，仿佛看见了飞光的影子。 而不管对面的少女究竟是谁，赵青羽现在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跟她同归于尽。 他本体已经濒死状态，如果幻阵中的这具躯体还是无法做到为本体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那么到时候依然会是死路一条。 更别提现在局势完全反转了过来。 “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 话毕，赵青羽便彻底放任体内的气息翻涌而出，很明显就是模仿之前余青青的做法，想要让她爆体而亡。 他看的很清楚，就算是这丫头能够吸收煞气，但是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巨大磅礴的力量进入体内的话，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加一把火。 反正现在赵青羽已经无路可退了，他向来都是宁愿毁了自己也不会让他人得逞的性格。 然而余青青的重点却并不在这里。 她很清晰地听见，赵青羽刚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那四个字。 诸葛飞光。 这应该就是飞光的全名。 “前辈，他从前是不是也跟你有过仇怨？” 余青青想到了之前女人跟她说过的，有关于四大家族之间的传闻，还有关于飞光最终是如何凄惨死去的。 如果她猜想得没错，赵青羽当年应该也参与了其中。 “他曾经亲手点燃了祭祀台上的火种。” 飞光如今已经能够做到坦然说出死前的事情。 对于她而言，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所以我跟他，岂止是仇怨，可以称得上是血海深仇。” “原本是打算等我肉身重塑以后，再亲手找到那些人报仇，结果没有想到出师不利，鬼谷都还没进去，就差点被他弄死。” 飞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但她这并没有气馁或者放弃。 “不过现在不一样，就算是要死，他也会成为下面那个垫背的，到时候黄泉路上可不孤单。”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在挣扎绝望中等死。” 她将精神力量通通集聚在一起，随后便是帮助余青青更快更多地吸噬煞气。 少女身后，也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们如今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并肩作战。 “但是我们不一样，只要不放弃，我们还能赌一线生机，说不准真的能活下来，甚至是踏入强者行列也说不定。” 飞光和余青青此时此刻本就是一体。 所以她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些磅礴无尽的力量，疯狂涌入余青青身体时候的强大之处。 只有撕裂锻体的疼痛，才能带来新生。 余青青闭上眼睛，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虚空展开，此时飞光也仿佛附身在了她身上一样。 幻阵中的罡风已经将他们紧紧席卷，所带来的恐怖力量连赵青羽都已经控制不住。 来自四面八方的煞气，以丝线形式疯狂涌入她的身体内。 另外一边，赵青羽的身体都在不停颤抖抽搐着，他原本是打算直接放手一搏，让这少女爆体而亡。 结果没有想到她照单全收！ 而且直到现在这一刻，余青青七窍流血浑身上下都剧烈疼痛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没有选择撒手。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沉默，那么少女现在就像是野兽一样嘶鸣着。 “啊……！！！！” 余青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过。 她甚至已经不能够用疼痛来形容，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被千刀万剐一样。 无数汗水混着血水一同滚落在地。 痛。 好痛。 痛到死！！ 筋脉中的每一处煞气都在暴走翻涌，哪怕是有飞光竭尽全力帮助她消化吸收，然而依旧杯水车薪。 炼化煞气这条路，原本就凶险无比。 更别提如今还是要连同阵法罡风一起吸噬，放在其他人眼里完全就是不要命的行为。 “松……松手……再不松开的话，我们两个真的都会死！！！” 赵青羽已经受不了了。 他一开始本来是想直接让这丫头先被撑死，结果没有想到他体内所有气息都被这人全部吸收也就算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余青青竟然还没有彻底被反噬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简直就是离谱。 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这少女意志力太过顽强，还是说她体内真有如此恐怖的潜力。 而且想要同归于尽的想法，恐怕也会随之落空。 要是按照她这劲头，恐怕最先死的会是他。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少女忍不住疼痛嘶吼出声，赵青羽料定她根本就不可能坚持下去。 “……要不然现在你我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赵青羽汗如雨下，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扭曲，这具躯体很快就会彻底消失。 连带着他的本体都会被吸干也说不准。 本来是想偷取他人的力量，结果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而且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说一开始是愤怒的话，那么现在在死亡面前，只剩下了惊恐。 这是第二次赵青羽距离死亡那样近。 以前被人家联手追杀的时候，他曾经身受重伤到浑身上下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只能躲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苟延残喘，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那时候赵青羽就发誓，他一定要活下来找到永生的秘密，亲手将那些人踩在脚底下。 结果没有想到现在是被一个丫头踩在了脚底。 而且还是以一种连他都感觉到无比惊恐的死法。 体内的力量逐渐脱离身体，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体内气息在消失，连带着本体的皮肉似乎都已经开始逐渐干瘪。 “老夫保证接下来会撤掉阵法，而且永远不会再对你出手，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们两个都不用死。” 赵青羽每说一句话都气喘连连。 他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因为本体还在强行撑着，恐怕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 偏偏这具躯体又跟本体息息相关，甚至还强行组成了阵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一旦这具身体消散，他本人恐怕也会在死亡边缘徘徊。 死不可怕。 赵青羽最怕的就是，这么多年来吸噬他人力量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修复到如今的实力，要是真的就这么被毁于一旦，比杀了他还难受。 与其变成废人，还不如死。 “……你现在是不是痛不欲生？” 赵青羽见余青青忽然不说话也不痛苦嚎叫了，却依然能够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便猜测这少女恐怕真的也是跟他一样强弩之末。 “放手吧……只要你放手，就再也不用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再也不用……” 可是他的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下一刻赵青羽就彻底愣住了。 第281章 额头印记 但见漆黑浓雾开始逐渐消散，却压根不是松手的前兆，反而那少女越拽越紧。 无数煞气丝丝缕缕从赵青羽的周边抽离了出来，整个幻阵也彻底坍塌破碎，露出来了密林真面目，头顶亦是电闪雷鸣。 这幻阵……竟然硬生生被她破了？？？ 赵青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际，他忽然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腐烂。 这本来就是死人的尸体，所以一旦力量即将消散的时候，也就是躯体腐烂之时。 “……怎么可能？” 赵青羽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少女究竟是做了什么。 随后浓稠黑雾消散，他彻底看清了少女的脸。 乌黑长发飘散，白皙胜雪的肌肤冷到极致，毫无疑问是张颠倒众生的脸。 可最令赵青羽震惊的还是她额头的那抹印记。 赤红灼灼，像是吸饱了血。 分明就是那女人的标志。 赵青羽双眼浑浊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错乱，他脑海里面十分清晰地记着当年亲手举起火把时候的场景。 祭祀台，诛女帝，登天梯。 那女人在熊熊烈火中早该死去了才对，甚至于尸体都被钉了锁魂钉，永久沉眠在禁地，甚至压根就没有轮回的可能。 “……诸葛飞光早就死了……” 赵青羽喃喃自语着，甚至连即将消散这件事都忘记了似的。 他瞳孔紧缩，满眼惊惧地看着那少女。 然后赵青羽便看见她额头灼灼印记变得愈发火红，无数煞气也彻底转换了方向，疯狂像她额头印记里涌去。 赵青羽胸膛急剧起伏。 “不可能，对，她早就死了！！” 就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他的认知。 余青青宛如在黑暗中游走，在身体即将被撕裂开来的那一刻，她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现象，但通常都会伴随恶鬼哀嚎，就像是心魔一样蛊惑她堕落。 只有这次不一样，她只觉得无比平静。 就像是回到了幼年时母亲的怀中。 余青青即便是午夜梦回做梦的时候，也很少很少会梦到过阿爹阿娘，自从几十年前余府覆灭以后，她就总是做噩梦，梦里面永远都是一张张带血的脸。 后来长大了，对于阿爹阿娘的记忆，便开始逐渐模糊，以至于甚至关于他们的相貌如何，如今都只有一个含糊不清的轮廓。 可是今天却破天荒在梦里看到了他们。 阿娘还是像以前那样美，她将摸了摸余青青的头说：“青儿不怕，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阿爹却戳了戳她的头道：“小丫头，你可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时候未到，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你，要记得回家的路。” 余青青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哑巴一样。 再回首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拼了命想要抓住他们的衣角，可是距离却越来越远，然后便是连印象都开始再次模糊。 像梦，又像是真的和他们见了一面。 余青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自她眼角滑落下来一滴眼泪。 参商赶过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美人落泪，尤为清冷。 最关键的是她额头那抹印记，灼灼逼人到令他心惊肉跳的程度！ 参商正打算接近，接下来以她为中心的密林，却忽然爆发出了无比强大的罡风，霎时间狂风大作甚至让人无法接近她。 “这是……煞气？”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就听见了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夫要你不得……不得……” 惨叫声后面的那句话都没有说完，就像是突然消失似的没了声音。 然后参商就看见一具尸体陡然间掉落在地。 是一具干瘪枯瘦的死尸，看样子早就死了很长时间，然而上面却附着些煞气。 还有那臭不可闻的味道经久不散。 但是最让人感到意外的，却是罡风中间纹丝不动的那个少女。 她双眼紧闭，额头印记正在疯狂汲取力量。 余青青从来没有感到这么身心舒畅过。 她甚至能够察觉到不远处同样有位强者在窥视自己，如果是放在从前的话，按照她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察觉到，然而现在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知道那人距离她有多远。 如果是飞光在的话，一定会叫她快逃。 然而在封印被开启的刹那，飞光就算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沉睡。 “……你究竟是谁？” 不远处的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他正想要前去一探究竟，结果罡风散尽后，那少女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282章 尸油暗语 七天后。 “来一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这是来自外界的新鲜羊羔子，调教的非常听话，最重要的是这男的力气大，用来当奴隶那是非常顺手……” 热闹的黑市中间围了不少人。 这也正是鬼谷一大特色，在黑市中心，你不但可以找到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商品，就连人口都是贩卖的一部分。 最关键的是他们贩卖的奴隶，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外界。 而这些奴隶，售卖的价格又通常相当便宜，所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会被抢空。 余青青头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感到相当震惊，她那时候遇到个极为可怜的外界女人，同样也是被人当做可以贩卖的奴隶丢在了街边上吆喝着。 她曾尝试过花钱将这些人买回去给他们自由，结果这些被当做奴隶贩卖的人，身上似乎全部都被打上了一层印记，不仅形容痴傻没有任何思考，而且他们就像是丧失了自我意识一样，买回去的人说什么他们就跟着做什么。 余青青哪怕是给他们自由，他们也根本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所谓的外界羊羔子，打从一开始被捕捉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被蛊虫挖孔身体取而代之。 也就是说这些奴隶虽然看上去还是人的身体，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死亡，全然靠着体内的蛊虫操纵身体。 “这位小姑娘，要不要买回去看看？” 那老板呲着一口大白牙，瞧见余青青在旁边看了许久，还以为她是想让买下来。 这段日子以来，外界奴隶已经越来越不值钱，被蛊虫掏空身体以后，基本上也都活不过三天。 而大部分人买来都是图一乐。 “我敢跟你保证这具皮囊相当完美，调教完以后别说是用来做奴隶了，就算是当个暖床的也相当舒坦，而且我用的可是高级蛊虫，准保这羊羔子到时候能用七天……” 老板身材矮胖，两只眼睛像老鼠一样滴溜溜转着，他看起来也相当精明。 最近这奴隶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所以难得逮着一个少女在这旁边看了许久，他觉得得用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说服人家买下来。 要不然的话，这奴隶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结果没有想到那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女，看起来又十分不感兴趣，她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大可不必，我不缺奴隶。” 余青青之所以会不远万里来到鬼谷的黑市，就是为了找到飞光之前所说的那位故人。 自从三天前从密林死里逃生以后，她就直接一路狂奔往鬼谷的方向跑。 本来按照之前三人约定的地点，到时候会在鬼谷边缘相见，结果余青青等了三天，都未曾见到他们的身影。 她想，钟无艳和沈昱应当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导致没有按照约定在那里等待。 余青青等了三天以后，便直接前往鬼谷黑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时间非常宝贵。 尤其是飞光沉睡以后，余青青能够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相当虚弱，哪怕是有鬼谷的气息滋润，也完全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飞光。 虚弱到连气息都险些让人感受不到，而且陷入沉睡以后，整个精神体都彻底从余青青身体里消失了，她只能略微感觉到飞光的存在。 余青青想，她要快点让飞光恢复。 本来就是因为帮助她，飞光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虚弱的状态。 “我来你这里是要买另外一样东西。” 余青青想到这里以后，往前凑近了一步那贼眉鼠眼的老板，说话的时候嗓音放轻了不少。 她漆黑双眸一眨不眨。 “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尸油。” 这是很久以前飞光教给余青青的暗话。 她说她的那位故友，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 那人性格也相当阴晴不定，古怪得很，但是如果听到有人说出来这句话，那么他一定会亲自见余青青。 果不其然，就在贼眉鼠眼的老板听到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先是很明显地愣怔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少女会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随后他就神情古怪地继续试探道：“尸油？小姑娘怕不是在说笑吧，我这里怎么可能会卖这种东西。” 尸油，顾名思义就是收集将死之人身上的油脂用来制作香炉引料。 然而这身手艺早就失传，更别说这东西还是鬼谷明令禁止的。 所以矮胖老板权当她是在说玩笑话。 然而他还是不免有些心生紧张，因为自从说十年前某个女人死了以后，便再也没人能够说出这句话。 他抬头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实际上手心也是攥了一把汗，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歪打正着，还是说真的想要见他们家主子。 余青青听到他这句话并不奇怪。 毕竟飞光之前也说过，要见她那位故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黑市这里要经过些试探才行，所以只要说出来后面的暗话就行。 “我确实是在说笑，毕竟尸油这东西早就被明令禁止了。” 余青青按照飞光之前教她的话一字一句来。 “但是我想要，而且想要最最顶尖的尸油。” “不知道老板这里有没有？” 余青青说完这些话以后就看向那男人。 她心中同样也是忐忑不安，毕竟现在飞光彻底陷入沉睡无法跟她交流，谁都不知道过了几十年以后，这所谓的暗号究竟还有没有用。 结果没想到刚才还弯着腰贼眉鼠眼的老板，听到这番话以后就直起了腰板，然后就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嗨，当然有。” “不过我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真的会有人能说出来这些话。” 老板神情有些古怪地看向余青青。 第283章 找到故人 他反正是没从这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小丫头身上，看出来什么稀奇的地方。 不过既然能够说出来那些暗号，就说明确确实实跟他们的主子有些关系。 “你且跟着我往前走吧。” 老板说罢这句话以后，地摊上的东西也不看了，随便就让旁边的人帮他看着些，然后就步履蹒跚往前走。 余青青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虽然这老板看起来贼眉鼠眼，但是余青青总有一种这人的实力同样深不可测的感觉。 而他走了以后，在那频繁闹事的黑市中心，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从他的摊子上随便拿东西。 “顺着这栋阁楼往上走，去顶楼的位置敲三下门，我们主子就知道是有人来了。” “不过他这个人嘛，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见客了，所以可能有点脾气古怪，小姑娘你见谅哈。” 老板伸出手把门打开，随后就笑眯眯地让余青青自己往楼上走。 但见整个阁楼都显得阴森森的，甚至刚把门打开的时候，就感受到一股阴风迎面吹来。 最为诡异的是大厅中间还放着好几口棺材，烛火轻微吹动，帷幔下就像是多了许多鬼影。 如果是寻常人看到这幅景象，恐怕早就被吓得拔腿就跑，因为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人上门前去口口声声要找主子，结果刚把门打开，人都直接吓得屁滚尿流。 毕竟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里头完全都是一些跟死人打交道的东西。 老板悄咪咪观察了一下这少女，却见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 “好，如此就劳烦您了。” 余青青踏步就打算往里走。 结果下一刻又被这老板拦住了。 “等等，小姑娘，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声，到时候要是见到人以后，你可千万要记得把这副面具脱下来。”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本来是不打算说这件事情的，毕竟一开始就想着，像这样娇滴滴的少女，没准也会像之前那群人一样，还没到顶楼就直接被吓得逃出去。 但是看她这副样子，说不定真的会见到主子也说不定。 所以他乐呵呵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因为我们主子他有一些怪癖，最是讨厌有人戴着面具说话，不过要是姑娘脸上有什么伤疤的话，到时候也不必担忧，要是运气好的话，主子也许会亲自出手医治。” 老板越看这少女越满意。 难得有这样胆子大的人敢来到这里。 尤其是还要跟那个心情古怪的男人打交道，想想就觉得很稀奇。 这样的事情数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只是很可惜那个女人早早就已经死在了祭祀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主子性格就更加古怪和喜怒无常。 连带着他们的尸油生意都开始一落千丈。 他倒是不担心他家主子会出什么问题，他最心疼的就是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没得赚了。 “好，真是多谢您。” 余青青点头道谢，随后就在老板的目光中，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上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刚才那个老板都快哭了一样。 不过这栋阁楼看起来确实跟外面不太一样。 从外面看，阁楼就像是一座繁美华丽的建筑，就连门外都摆放着价值高昂的琉璃灯。 但是从里面看的话，总一种阴风沉沉的感觉。 且不说一楼随意摆放的那些黑色棺木，就说这楼梯上随处可见的血掌印，都像是要故意吓人似的。 但是余青青鼻子向来灵敏，所以她能够很清楚的闻到这确确实实是人的血干涸以后，凝固在上面落下来的印记。 她每往上走一层，整个楼梯都嘎吱作响。 “好香的味道。” 余青青快要接近顶楼的时候，鼻子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股香味完全不同于外面所卖的一些香薰，就像是纯粹大自然的雨后青草香，但这么形容又不太贴切，因为味道中又混着一些极为香甜的味道，甚至让人想到笑容甜美的少女。 余青青这个想法出现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鬼所谓的少女香。 但确确实实是很独特的香味，而且并不是浓郁扑鼻，而是清香诱人的那种。 她想，难道这就是飞光所说的尸油炼香吗？ 闻起来确实和其他的香薰不一样。 此时也终于到达了顶楼，然后她就看见了老板所说的那扇木门。 看起来也是年久失修的模样，仿佛轻轻推一下那个门就会四分五裂似的。 不过到达这里以后，最奇特的就是那股异香的味道，却直接就消失了。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心情。 她一路上历经波折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要给飞光寻得一线生机。 她想，既然是飞光的故人，按理来说应该是较容易打交道的。 但是余青青才刚刚伸出手，准备按照老板吩咐的去敲三下门，结果那扇门忽然自己就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第二个来到顶楼的。” 里面传出来一个清脆低沉的男音。 如果光是听声音的话，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风度翩翩的如玉君子，因为他声音确实珠玉似的好听。 但是这人说起话来却像飞光一样刺挠。 “居然没被阁楼里的那些死物吓退，还真是相当稀奇。” “这鬼谷里面我的名号，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也就压根没人有胆子来找我。”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笑了起来。 但是嗓音很快就变得懒散。 “毕竟上一个来找我的女人，也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你可知道跟我打交道的话，下场注定会很凄惨。” 像是要故意吓唬人似的，他说完这句话以后，阁楼里瞬间就跳出来几个影子。 余青青本能反应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她就看见几具干尸正直挺挺地朝她走过来，而且这些尸体的指甲全部都被改造成了刀刃的样子，要是被这些东西碰到，恐怕会瞬间血流如注。 余青青：“……” 余青青完全没想到这位故人这么古怪。 眼看着那些干尸正要朝自己扑过来，余青青瞬间就大喊了两声。 “等等，我是来替飞光前辈找您的！！” 她长了嘴巴，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允许话本子里那样上演不说不问的戏码。 说完这句话以后，那些干尸果然很快就停了下来。 “哦，那你可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屏风里面，男人攥紧了手中玉盏，随后又松开手放下。 他说：“我正好缺少一具尸体炼香。” 第284章 故人相见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余青青半点都没有恐惧之色。 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些干尸，看上去已经死了有些年头，最奇特的是上面的皮肉还完好无损保存着，只不过那些皮肉都已经干瘪像是枯树枝一样，薄薄一层挂在骨骼上。 本来以为那些干尸也是由蛊虫操纵着行动，但是当她仔细观察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干尸身上都有许多薄如蝉翼的丝线。 丝线的尽头，便是被屏风后的男人操控着。 “她……她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因为她告诉我的那些暗号，我也没办法来到这里找你。” 余青青尝试过想要唤醒飞光，然而无论怎么样尝试，最终都是失败。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飞光也不会精神耗尽，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苏醒。 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余青青想，就算是搭上这条命她也得救飞光，这原本也是之前说好的约定。 “飞光说过，如果来找你的话，你有办法能够帮助她找回肉身。” 余青青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待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谁都不知道屏风后面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从别人的口吻中依稀听说他性格极为古怪阴晴不定。 眼下飞光又还在沉睡着无法苏醒，所以她也拿不准，到底要怎么跟这个男人沟通，能够让他放下怀疑相信自己。 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氛围沉默了一会，那些干尸也还保留着刚才准备攻击的动作，此时此刻全部停在半空中，平添了几分滑稽的意味。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屋子里面的第二扇门对她打开，男人嗓音清冽如玉。 “进来吧。” 是很冷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喜怒哀乐。 余青青本来以为，如果真的是故友重逢，那么这男人起码要表现出惊喜和诧异的神情才对，毕竟众所周知飞光已经死了许多年。 而现在余青青又说是飞光让她来找人的，按理来说应该会让人觉得奇怪。 结果男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差异和好奇，甚至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似的。 余青青抬起脚便踏了进去。 真正的进入这间屋子以后才发现，这里面倒没有阁楼底下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反倒是处处都有古籍医药，檀木香的桌案旁边也放着些书画笔墨。 然后她便看见了屏风后的那个男人。 皮肤苍白到极致，像是雪山里的一抹白，他三千墨发很随意地用一根木簪绾起，整个人穿着件宽大的素色袍子，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文人墨客的风流意味。 很难让人想到就是这般儒雅的男人，会醉心于炼化尸油制作香薰，而且还得天天跟这种干尸打交道。 “前辈好，我是余青青。” 余青青俯身弯腰行了个礼。 她从进入阁楼顶层的时候，就已经把恶鬼面具摘掉了，毕竟那老板好心提醒过她。 但是余青青没想到，打从她一开始进入这里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就紧紧盯着她。 就像是在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叫我清风。” 男人还是一眨不眨盯着她。 他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波澜不惊，到现在的十分诧异。 清风相当古怪地打量着那个少女。 “你额头上的那个印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看着那灼灼妖艳的印记，甚至有些愣了神。 清风已经时隔多年没有再听过飞光这两个字，更别说是见到这印记。 “打从我出生开始就有，只不过一开始没有这么明显，仅仅是颗朱砂痣似的印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某一天它就突然变了样子。” 余青青回忆了一下，发现就连她都不知道这个印记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的。 不过唯一知道的是，上次在密林里面差点被赵青羽弄死的时候，就是额头上的印记忽然灼灼发烫，甚至是直接就帮助余青青吸噬了那些煞气。 要不然的话，她恐怕真的会爆体而亡。 “这印记是鬼谷独有的封印，只有皇室贵族才拥有，一旦彻底揭开封印，到时候你的实力就会暴涨到极其可怕的地步。” 清风对她额头上的印记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甚至压根就没有过问有关于飞光的事情。 男人起身凑近余青青，随后就兴致勃勃观察起来她的额头。 “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像你身上的这种印记，早就该随着登天梯消失了才对。” “要是你从出生开始就带着这印记，那应该说明你爹或者你娘就是我们鬼谷皇室的血脉。” 说到这里以后，清风又很快摇了摇头，他皱着眉头又否定了自己。 “不对不对不对。” “就算真的是鬼谷皇室，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连带着女帝都被伏诛，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一个孩子。” “而且看你的样子，总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男人摸着脑袋转了好几圈，他赤着脚踩在嘎吱作响的木板上，就像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 “难不成是飞光的孩子？” “也不对啊，那女人从头到尾都不喜欢男人，更别说是怀孕生孩子了。” “奇怪，莫不是其他人种下的？” “……” 清风绕着这间屋子走来走去，余青青都快被他绕晕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余青青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他：“清……清风前辈，我其实不是你们鬼谷的人，我来自大周，我爹我娘也是大周人，这印记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它却在关键时候保护了我。”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下关于封印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求助你。” 余青青直接开门见山。 “实不相瞒，飞光她的灵魂如今就在我体内，本来今天应该是她直接跟你对话的，但是前几天跟赵青羽交手的时候，飞光她为了我消耗巨大的力量，如今都还是沉睡状态。” 她心中总觉得愧疚不安。 而且十分焦虑，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久以来，都跟飞光彻底失去联系的情况。 就像是她不曾存在过一样。 余青青很害怕这种失去的感觉，所以哪怕是遇到千难万险她也要去做，这本来就是她欠飞光的。 “她曾经说过，你是她的故友，并且知道如何让她重塑肉身。” 第285章 揭开谜团 “我今天前来找您，为的就是这件事。” 说完这些话以后，余青青其实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为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很天方夜谭，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肯定会觉得是她疯了。 余青青目光灼灼盯着他，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样，还特地加了一句。 “我说的都是真的。” 有风吹过，窗柩上落了片枯黄叶子。 男人将叶子缓缓捡到了手中。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清风没了刚才那股疯癫的劲，他坐在地上用笔在宣纸上随意涂抹着什么。 明明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疯子一样，然而静静坐在地上的时候，倒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数十年前我跟她就已经做过这笔交易，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活了下来，而且还带人找到了这里。” 打从余青青一开始敲响他的门的时候，清风就知道少女也许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时候飞光身为女帝继承人，原本应该是风光无限前途似锦，然而谁都没想到随着登天梯被毁，人人都要拿她来献祭。” “最可笑的是，亲手杀了她的人里面，就包括诸葛一族。” 清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他嗓音缓慢，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连带着时光都仿佛慢了下来。 有些是连余青青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愣怔道：“所以飞光真的是被献祭而死，甚至连尸体都被封印在了某个地方吗？” 余青青很难想象飞光身为女帝，自然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并且还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叛，也难怪她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 “是也不是。” 清风却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手中的宣纸洋洋洒洒画了些东西，依稀能够看出来是一个女人的模样。 “献祭而死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理由，诸葛一族要的是让飞光以身为饵，重新降下登天梯。” “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在飞光死后，登天梯也就跟着彻底不复存在。” 实在是讽刺至极。 “之前我也听飞光偶尔提到过关于登天梯的事情，那所谓的登天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余青青有些疑惑不解。 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毕竟什么东西能够有人命重要，甚至要让飞光做到以身献祭的程度。 她最难过的还是关于飞光的亲人，居然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传说登天梯每五十年就会降下来一次，一旦有强者能够通过，就能成功飞升成仙，甚至能够撕碎空间前往其他地方。” “但是至于真假，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毕竟距离上一次登天梯出现，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 清风说到这里以后就嗤笑了一声。 “先不说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单说要拿女帝的命去召唤登天梯这种事，他们那群没脑子的竟然也会相信。” “完全就是疯了。” 世人都说他是疯子，可他倒觉得自己清醒的很。 “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想必一路上也已经看见了鬼谷有多混乱。” 清风懒散地掀开眼皮。 他将那片枯萎的树叶碾碎，然后一同放进了画里。 “那几个隐世家族为了各自的权势征战不休，又因为登天梯的事情不断猎杀外界人，企图达到足够的献祭人数让登天梯重新开启。” “最关键的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想着去外界，不想再被束缚在鬼谷，但是又因为数百年前的契约，根本就无法踏出这里。” “也就导致怨气戾气更加深重，而在处死飞光以后，鬼谷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新的女帝出现，人人都说是报应。” 清风忽然就低声笑了起来。 “也确实是报应，所以飞光才活了下来。” 余青青听到他说的这些，一时之间大脑有些难以消化吸收，因为信息量太过庞大。 譬如说猎杀外界人献祭之事、新的女帝如何出现、所谓数百年前的契约等等，所有一切都像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余青青心里面。 有太多问题要问，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飞光重塑肉身的事情。 她低头看着清风在宣纸上的那些画，黑白笔墨勾勒出来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明艳张彩的笑意，是很意气风发的模样。 清风笔下的画中人，正是飞光。 余青青抬头看向他道：“所以现在有办法能够找到飞光的尸体，让她重塑肉身复活吗？” 她最关心的就是飞光能不能活下来。 这一路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走到这里，余青青想，本来应该是飞光出现和这位故友叙旧的。 清风闻言点了点头。 但他那双眼睛却充满了忧郁的神情。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就算是加上我的话，恐怕也很难抢回来她的尸体。”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就算是退一万步拿到了尸体，那上面的锁魂钉绝非是一般人能够破解的。” “如果你确定要做的话，恐怕要做好随时都会死的准备，因为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赵青羽那样的角色，还要面对其他几个隐世家族的老怪物，其中就包括飞光的母族。” 清风停下了手中的笔墨。 画中人已然成形，但他却久久没有画上那双眼睛。 他看向了面前的这个少女。 她看起来年岁并不是很大的样子，能够走到这里恐怕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清风的鼻子一向灵敏，他早就闻出来了少女身上的血腥味，恐怕她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伤才来到这里。 作为故友，他自然是希望飞光复活。 而且早在余青青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尝试过去寻找飞光的尸体，结果全部都以失败告终，不仅身受重伤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而且还要被那几个老东西联手通缉。 如果不是因为黑市地理位置特殊的话，他也早就死了无数遍。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就是他这几年来最大的感受。 然而少女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来鬼谷，这也是我欠她的。” 余青青捡起了地上的笔，然后在画上勾勒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下子画中人才算是栩栩如生。 如果是飞光的话，要比这个画上的人漂亮明艳许多，她向来都有这样的底气。 “最重要的是，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她要飞光彻底从画里走出来。 第286章 那句承诺 “有些事情，不是有胆量就能够成功的。” 清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点晦暗不明。 他右手臂的伤疤到现在都烫得惊人，身体上也全部都是些沉疴旧疾。 一开始也是像少女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后来却要逃到黑市这里面苟延残喘。 不过不是因为她今天找上门来，清风恐怕还真的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但是他发现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遗忘。 当被提起的时候，他才发现时隔多年的那些记忆非但没有忘记，反而越来越清晰。 “我当初有试过去诸葛一族的禁地寻找飞光的尸体，虽然确实找到了，但是我根本就不是那些看护者的对手。” “后来我也有试过绕过那些看护者直接进入墓地，后面虽然成功了，但是里面的机关无数，险些让我掉了半条命。” 清风微微抚摸着手臂上的伤疤。 这些伤疤经年累月都无法彻底去除，甚至到现在下雨天的时候，也依然会灼痛。 里面的机关全部都是有毒的，他受伤以后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也很难继续去把里面的棺木打开。 更别说棺木上面还钉着十二颗锁魂钉。 “但那时候我也从来没想过放弃。” “毕竟这是我跟她约定好的事情，得让她重塑肉身。” 清风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微微笑了起来。 像是想到了故人。 “她向来古灵精怪能说会道，所以才能说服我跟她一起做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情。” “可是后来我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三年之期已过，然后便是十年、二十年，久到我都已经按照约定来到黑市等她，但是这么多年却始终杳无音讯。” 所以清风也由一开始的希望，逐渐在这么多年漫长等待里面开始变得绝望。 打雷下雨的时候，他会想着飞光的灵魂会不会已经寄宿在别人身体里。 天晴出风的时候，他又会担心飞光隔了这么多年，会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但是后面就不再想这些了。 他想到更多的是飞光会不会早就随着那场熊熊大火，就如同那群人期待的那样魂飞魄散了。 偶尔也会在噩梦中惊醒，梦里面却始终看不清飞光的脸，只能偶尔听见她笑起来时很好听的嗓音，一声声唤他小清风，可是梦醒以后，却只能看着一屋子的干尸落寞。 后来再也没有遇到像飞光那样明艳张彩的少女，不仅会拉着他的手一起去赶尸，还会兴冲冲地跟他讲合法炼制尸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余青青听到这里以后，有些诧异道：“所以你就一直待在这里，按照那个三年之期的约定，等了她数十年吗？” 她一直以为，飞光所说的故人也许在这里，是指那人的故居。 但是却没想到是两人数十年前的约定。 而且为了这个约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还真的甘之如饴，甚至不曾踏出过这座阁楼。 “这有什么，本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我也早就被人当成怪物乱棍打死了。” 清风起身，将地上的那幅画重新摆在了墙上。 画中人栩栩如生，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而他却已经垂垂老矣，即便如今还保持着这句新鲜年轻的皮囊，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很快就会消失。 一如这里的干尸，表面看上去依然能动，但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如果没有丝线支撑的话，干尸早就会变成一堆没用的骷髅骨头。 正如同他一样。 “只不过我一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竟然真的能够再次听到她的消息。” 清风纤细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画中人的眉眼。 他这个人向来含蓄内敛。 唯一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跟少女一同赴约。 生与死之间，清风拿命来换她能够留得一线残魂，只是少女却永远不会知道了，他也从来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他的这具身体已经快要到达大限，可面前的这个少女却带来了关于飞光的消息。 然而飞光却又陷入沉睡，根本无法与他见面。 一如几十年前那样，他拼了命奔赴祭祀台，可最终却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清风只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大到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果是在多年前的话，我也许还能跟你一腔热血去找她的尸体，但是现在我已经太老了，老到只要踏出这间屋子，很快就会白发苍苍衰竭而死。” 清风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盯着画上的女人。 他的指尖也最终停留在画中人的衣袖上，远远望过去，似乎两人也算是十指相依。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喉间已经涌出一股血腥气。 随后便是不动声色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 清风又转过身看向余青青。 “但是她既然让你来找我的话，就说明你也是她极为信任的人，也有那个能力帮助她找回身体。” “虽然我如今没有办法陪同你前往诸葛一族，但是一旦你可以找到尸体，那么我就有法子帮助她重塑肉身。” 心里面所有的想法来了又去，最终沉默着只落下了这么一句话。 清风说：“她总要回来见我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支撑他活下来留在这里等待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那句承诺。 所以他相信飞光有朝一日会重新站在他面前，到时候他就把自己亲手调制的香薰送给她。 第287章 寻找伙伴 余青青点头：“寻找尸体的法子交给我就好，到时候可能还要劳烦您告诉我准确的位置在哪。” 如今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成功找到了飞光的故友，而且也亲口得知了确实可以重塑肉身的消息，那就证明飞光确确实实可以活下来。 她想，既然她都可以再次重生，那么飞光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如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 余青青看的很清楚，她脑袋就算是再迟钝，也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清风对待飞光的态度十分不同寻常。 毕竟为了一个三年之约，就能够待在黑市数十年都不曾放弃过，可见清风对待飞光确实不一般。 不过现在困扰她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清风的容貌。 像这样本该是老者的年纪，还保留着青年人的面容，余青青也就只见过她师父衡须子一个人是这样。 但是衡须子是因为中了毒，所以才导致面容年轻，但是其他地方的皮肤却异常苍老，甚至褶皱的地方看起来十分渗人。 上辈子衡须子莫名其妙消失的时候，余青青还打听过不少消息，许多人都说他是患上了无药可解的致命毒，所以也许死在了野外也说不准。 但是余青青却并不相信。 再后来，直到她临死的时候，都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老顽童衡须子，他就像是真的人间蒸发在世间一样。 所以现在她很担心清风的身体状态。 “清风前辈，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如果我算的没错，你应该是老者的年纪了才对，但是如今为什么会保留着如此年轻的面容？” 余青青想到了当初在密林里面东躲西藏的赵青羽。 如果按照外界的算法，赵青羽恐怕早就应该整截身子都入土，坟头草都长很高了。 结果他却依然活着。 不仅如此，这一路上走来，她发现那所谓的隐世家族老族长们，似乎也从数十年前活到了现在，完全就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难不成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但是也不可能做到返老还童。 “当然如果您觉得唐突冒昧的话，也不必回答我，我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余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因为我师父他和你的情况类似，但是又不太一样，他那张脸也是看起来年轻无比，整个人的皮肤却还是衰老状态，当初我问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肯说。” “所以我才有些好奇你会不会和我师父得的病差不多。” 这话倒是真的。 余青青也就见过他师父存在返老还童的情况。 男人听到她的疑惑以后，倒也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她。 “我是和巫师做了些交易，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过算起来也有些年头了，那巫师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风回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仍然觉得很巧合。 当年他垂垂老矣，每当看着铜镜里面自己那张苍老无比的脸颊时，就会想起飞光。 她向来最最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可如今他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飞光真的活了过来，恐怕也不会记得这是他的模样了。 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为心魔所困。 就算是他返老还童又如何，飞光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飞光，她合该出去闯荡逍遥自在，而不是像他一样只能被困在阁楼里，一辈子都没办法出去。 当初他大抵是真的疯了。 所以才在多次夺回尸体未果，又等了许多年，根本就没有等回来飞光的情况下，他居然胆子大到去跟山野里面的巫师做交易。 那巫师也像是凭空出现似的，开口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这张脸就已经再次变成了当初飞光喜欢的模样。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花都谢了，飞光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好像那些年的经历全部都是浮生一梦。 虽然皮囊变得年轻，但是他的脑子却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混沌，有时候甚至已经想不起来飞光的模样。 手底下的人都说他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外面对他的追杀令也至今都没撤下，清风开始逐渐变得更加喜怒无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飞光想要的是意气风发少年郎。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上面疤痕纵横，连带着他整个人的身体都是伤疤累累，夜晚洗澡将衣裳褪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实在是丑陋不堪。 “不过你放心，虽然我现在垂垂老矣，而且外面的通缉令遍地，但是我还是有法子帮助你进入诸葛一族的禁地的。” 清风转身从身后的书柜里面转了转，随后就掏出来一个木质小盒子。 里面放着一只静静沉睡着的蝴蝶，通体都是黄黑色，翅膀上面有一些印记就像是眼睛似的栩栩如生。 余青青看了一眼就有些愣怔道：“这是引路蝶吧？” 但是又跟之前冥王他们拿出来的引路蝶不太一样，这只蝴蝶看起来更加纤细，而且颜色也很特别。 “确实是引路蝶，但是跟其他人的又不太一样。” 清风略微咳嗽着，随后便用拳头微微捂住了唇角，他将盒子里面静静沉睡着的蝴蝶交给余青青。 “这东西吃过我炼化的尸油，对气味的感知会更加灵敏，而且当初我特意在它身体里面加入了飞光的一滴血，所以它要比一般的引路蝶更加精准。” “当年我就是靠着它成功找到了禁地。” “但是很可惜无论我怎么样做，最终都只是徒劳无功，非但没有成功带回来她的尸体，还是让自己沦为了这副模样，甚至只能躲在黑市苟延残喘。” 清风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却越看越凄凉。 他看向余青青的时候，眼尾带了些湿润。 “我很没用对吧？” 甚至一开始余青青进入这里的时候，清风第一反应并不是关于飞光的事情是真是假，而是脑海里面就已经认定飞光不会再回来了。 就像这么多年来大家所说的那样。 明明一开始早就承诺好了会帮助飞光重塑肉身，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甚至连锁魂钉都没办法帮她解开。 而飞光也爽约了数十年。 “不是的，你很勇敢真挚，如果飞光知道有这么一位至交好友没有忘记她，甚至这么多年来都在等着她回来，那么飞光一定会很高兴。” 余青青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引路蝶收了起来。 她这个人向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但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于飞光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要不然的话，飞光也不会让我来找你。” 余青青笑眯眯地看向他。 “清风，有些时候要学会表达自己的心意才行，我相信飞光如果之前说过喜欢你，那就是真的很喜欢你。” 连她这个旁外人都看的很清。 说完这话以后，她便带着引路蝶离开。 接下来就是去寻找钟羽艳和沈昱，毕竟人多力量大，已知单打独斗行不通，她必须得找人合作才行。 余青青走后，清风缓缓站在了窗前。 他低声喃喃自语道：“飞光，也许她真的能够救你。” 第288章 进风雪楼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老板说的酒楼。” 余青青临走的时候，清风特意交代了黑市的矮胖老板给她办理一张酒楼通行证，据说是有了这张证明以后，就相当于是贵宾的身份。 按照他们的意思来说，这里面虽然看上去是喝酒寻欢作乐的地方，但同样也是最大的情报组织。 要找人的话，可以试试来这里面打探消息。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酒楼应该是跟京都的醉春楼差不多，但是没想到场面奢华程度远远胜过京都。 且不说外面都是白玉栏杆镶嵌翡翠石，就说这里面的地面，竟然是由黄金铺造了一条大道，琉璃灯在这里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余青青：“……” 余青青的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 造孽啊。 好多好多钱呜呜呜呜呜。 余青青别的本事，没有最大的特点就是贪财好色。 所以她这个人，当初跟钟羽艳交好的时候，直接就带着人家去逛窑子喝酒买买买，两人那时候都有种感觉，还真是相见恨晚。 余青青觉着吧，喜欢钱，和喜欢男色这一点，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毕竟大周民风开放，还有男的专门以色侍人，只不过品质根本就没这边的好。 余青青抬眼看见了台子上的男人。 丹凤眼，鹰钩鼻，笑起来唇红齿白，瞬间就能俘获万千少女心似的。 而且穿着也相当清凉，十分体贴地露出来壮实有力的胸膛，明明身份是一等一的壮汉，然而那张脸却笑起来好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相当矛盾违和，却偏偏勾人的紧。 “楼上的各位今天晚上都是来我这里买消息的，但是想必诸位也知道名额有限，我们风雪楼通常情况下也就只提供五个名额。” 他话锋一转，眉眼弯弯带笑。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一共是十个名额。” “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一旦成交以后，甭管您是想要知道什么消息，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帮助您寻找。” “当然了，要是七日内都没有任何结果的话，我们风雪楼会全额退还您的拍卖价钱，并且会赔偿您一倍的价格。” 娃娃脸的男人嗓音倒是很有磁性。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掌。 “不过鉴于这次来的人有些多，看上去还有许多新面孔，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 “一旦成交，必须当面结清，概不赊账。” “拍卖会将在半个时辰以后开始，大人们可以先提前准备好金银钱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酒楼骚动一片。 尤其是余青青旁边的这一桌子人，个个看起来都在摩拳擦掌。 “草，居然是十个名额！！！” “要知道往常只有五个名额都被抢破了头，可是今天晚上居然破天荒多了五个，那岂不是说明抢到的几率还挺大。” “放屁，就算是真的多了五个名额，也不见得能抢得过那些达官显贵，要知道就算是往年，他们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都不一定能抢到这些名额。” “啧，小爷不管，反正按照风雪楼的规矩，价高者得，再怎么着肯定都能有小爷我一份。” “那是肯定的啊，您可是闻三少，大家可都说闻家若是来娶亲，那东海龙宫的老龙王都得来送礼，毕竟你们闻氏一族可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 “我记得往年你们闻氏一族从来不会参与到风雪楼，毕竟你们也有自己的打探消息，但是怎么今日需要来这风雪楼买消息了？” “小爷的事情，你少管。” “……” 余青青瞥了一眼说最后一句话的少年。 他整个人都是锦衣华服，气质上也是大富大贵之人，就连衣裳袖口上的边都是由金丝勾勒。 那所谓的闻三少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手里面都提着一个木箱子。 若是余青青闻的没错，木箱子里面全是钱。 嚯。 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财大气粗。 但是鬼谷和外界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钱财没有银票之类的东西，反而全部都是由黄金打造，而且黄金这种东西在这里极为常见。 但鬼谷里面最上乘稀有的货币，不是黄金，而是一种独特的晶石。 相貌相当漂亮，整体通透明亮，像是红宝石一样的颜色，深得所有人喜爱。 最重要的是，红晶石这种东西只有鬼谷才有，据说是对于修炼功法之人也有相当大的妙用，但是产量又尤为稀少，所以就造成了物以稀为贵。 余青青才刚刚来到鬼谷没多少天，所以她现在还并不明白关于红晶石究竟能值多少钱，毕竟这里的货币价值跟外界根本就不一样。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虽然没有黄金，但是清风给她的那张通行证里面，存储着大量红晶石。 矮胖老板的原话是，存了两千万在里面。 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老板又相当咬牙切齿地说：“真是搞不懂主子当年那么有钱的话，干嘛非要死脑筋存进风雪楼那种没用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又哭哭啼啼抹眼泪。 “那地方完全就是吞金不吐，只能存不能取啊！”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拿着这张通行证出去用用。” 老板直接就握住了余青青的手，他眼神里面有些癫狂。 “所以小丫头，你到时候进了风雪楼以后，甭管三七二十一，可劲用这张通行证花钱！” “两千万，那可是两千万啊！！！” “……” 余青青虽然对鬼谷里面的金钱算法没什么概念，但是通过老板临行送别时候的反应来看，这笔钱应该是个大数目。 但是很可惜只能在风雪楼里边使用。 当然余青青倒也并没有选择铺张浪费，她只是来到贵宾楼层正常吃饭，结果好巧不巧旁边就坐了一个贼有钱的富家公子哥。 余青青还在琢磨着待会儿要怎么拍卖，以及不知道这张通行证里面的钱够不够的时候，旁边突然就有人走到她这里敲了敲桌子。 “喂，小丫头，你能不能收拾收拾去旁边的位置坐着，少爷说你有点影响到他的视线了。” 身形高挑的瘦猴皱着眉头看向她。 “也不知道你这种下等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这里的，风雪楼他们也不管管，真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说罢，旁边那一桌子人都在笑。 毕竟余青青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过朴素，就一身素色裙子，头上甚至连个金簪都没有，全然都只凭个木簪很随意地绾起来。 最重要的是她还带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恶鬼面具，看起来质量也不怎么好，给人的感觉就很是滑稽可笑。 “哦，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余青青模仿着方才那个小少爷的话。 然后又笑眯眯看向了那气急败坏的少年。 第289章 闻小少爷 “而且这里是我花钱买来的位置，凭什么我就坐不得？” 看来无论是外界还是鬼谷，永远都存在着那么一帮高高在上的人。 他们仿佛不打压别人，浑身就难受似的。 而那个闻三少呢，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整个人的性格倒是嚣张跋扈，一看就是因为仗着自己身后有人撑腰的缘故。 说白了就还是投胎投的好。 但是余青青这会儿都还是没太较真，并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她只是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吃着红烧肘子，等吃完饭以后再进入包厢开始参与拍卖会。 结果没想到她这句话说完以后，其他桌的人都有一些震惊和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仿佛对于她能说出这种话是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我没听错吧，刚才那小姑娘居然直接开口怼闻家小少爷了？？？” “她完蛋了，闻氏一族虽然在隐世家族里边算不上是最强的，但却是最有钱的，用钱都能把人砸死。” “这你们可就孤陋寡闻了，能够爬到四大隐世家族的位置上，那就证明闻家可就不仅仅是只有钱那么简单，他们一族不是向来擅长用毒吗？” “对，据说他们的使毒手法一绝，你们看到闻三少旁边的那两个仆人了吧，据说也是鬼谷的顶尖高手，结果现在都用来给小少爷拿箱子，由此可见他们一族是真的豪奢。” “那小姑娘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是贵宾区的人，但是风雪楼筛选客人进入又向来严格，该不会真的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吧。” “那倒不可能，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的时候不带下人的，在咱鬼谷这地方，即便是核心地带帝王脚下，那也随时随地都有杀戮。” “我也是这样猜的，感觉那丫头没准儿还真的就是混进来的，要么就是攀了风雪楼某个大人物的床，才能顺理成章进来。” “……”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但绝大部分都表示一个想法，那就是余青青绝对要完蛋了。 毕竟已经得罪了闻家，那么她接下来说不定会因为左脚先踏进门槛，就直接被人整死。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鬼谷可并不稀奇，毕竟这里向来是崇尚以武为尊，哪怕是皇室贵族，要是被武力高强的人反杀，那么他的位置也会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简而言之，在鬼谷即便是贵族，不完全是血脉继承制，还要参考武力，而隐世家族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又会拼了命将家族所有资源砸在子孙后代中。 而这闻三少，一看就是被溺爱长大的。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随身携带着两位贴身高手，而自己呢，却又菜的要命。 余青青一眼就能够看出来，那所谓的闻家小少爷，整个人的实力甚至还没有她这个半吊子人高，完全就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而已。 真正需要忌惮的，是那两个提着木箱子的黑衣人。 “花钱买来的位置？” 闻三少重复了一遍余青青刚才所说的话，然后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疯狂大笑了起来。 “你们听到了没有，这女的居然在我面前提钱这玩意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余青青的痛点。 “原来你不想离开就是因为钱啊，那简单，小爷我给你十倍的钱，现在赶紧滚开这桌去其他地方，可别挡着小爷的眼。” 说完这话以后，他随手就从仆人那里拿过来一根沉甸甸的晶石。 “这些钱可不止十倍，但是在我眼里都算不上什么，正好今天来了兴致，小爷我大发慈悲想做善事。” 闻三少舔了舔唇，随后就嘲讽地将晶石放在自己脚底下。 “你应该很缺钱吧，所以才爬了某个贵宾的床，舔着脸让人家把你带进来，为的不就是像今天这样吸引小爷的注意吗？” 少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是脑子却不正常。 他一副“老子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随后闻三少就起身，将一条腿搭在了桌子上，他玩味地看向余青青。 “要是你现在学狗叫两声，边叫边从小爷胯下钻出去的话，那这晶石就归你了。” 完全就是摆明了要羞辱她。 旁边的人也早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确实有不少下层女费尽心思来到这里想要巴结闻三少，毕竟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谈婚论嫁，要是真能嫁给他，那可真是翻身了。” “前几天不就有个类似这样的女人，装模作样想要勾引这小少爷，结果好像也是被羞辱了一番，但是那女的还真就学了狗叫钻裤裆，就为了一根金条。” “今天的可不是什么金条，这可是赤裸裸的红晶石，要值钱的多了！” “我敢打赌，这个女的肯定也跟之前那个女的一样听话。” “风雪楼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 众说纷纭，但是大部分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能够来到贵宾层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可不会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去得罪闻家。 对于他们这种醉生梦死的公子哥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观看别人的屈辱与痛苦。 毕竟前两天那个女的虽然也是学了狗叫钻胯下，但是当时可是边哭边爬，最后拿到金条以后更是疯疯癫癫。 他们都在等，等着这少女什么时候也哭出声。 余青青自然是能感受到周围这群人的恶意，明明白白就是要羞辱她才好。 原来所谓的某些权贵嘴脸并没有什么不同，有了钱和权以后，便会因为内心的欲望越滚越大，到最后禽兽都不如。 如果是裴昭霖的话，恐怕早就将这少年的头切下来喂狗。 如果是师父的话，应该会选择直接将人大卸八块塞进药罐子酿造。 如果是绿腰的话，她应该会哆哆嗦嗦举着剑挡在自己面前骂骂咧咧。 …… 如果是余青青呢？ 余青青想，如果是以前的她，自然是觉得像这种人杀死都难泄心头之恨。 可是如今却只觉得他可怜可悲。 甚至有种动手杀他，都是脏了自己的手的恶心感。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隐世家族，会这般溺爱孩子，培养出来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最关键的是他旁边那两个高手，实在是很让人忌惮，余青青甚至都没办法摸透他们的实力，如果真要硬碰硬的话，她没什么胜算。 但是如果要让她丢掉尊严，就像狗一样对着人汪汪叫，甚至还要从男人的胯下钻过去才能拿到那所谓的钱财，那么她宁可不要。 像这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少年，即便是真的拿到了他的钱，恐怕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会被暗杀掉。 但是余青青也没打算硬碰硬。 她打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这座酒楼，刚才那个宣布拍卖会的男人，应该就是管理者之一，此刻他就在更上一层的位置。 从男人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余青青这里，却压根无法看见上层的人究竟在做什么事情。 但是没关系，余青青相信那人会坐视不管。 毕竟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狗叫还用学？” 余青青无辜地眨着双眼，随后指了指闻三少。 “你不就是吗？” 她甚至还继续低头吃了口肘子。 明明是极为油腻的食物，却被她慢条斯理吃出来了一种优雅的感觉。 余青青又缓缓擦了擦唇角。 “你那晶石我并不稀罕，没什么事的话也少来烦我，当然了，你要是想打架的话，我随时奉陪。” 气氛瞬间凝滞，剑拔弩张。 第290章 楼内规矩 “守铭，你去查一下那少女的来头。” 四层管理区的男人正慢悠悠喝着茶，他上半身还依然是赤裸着，整个人的肌肉线条都极为流畅野性，然而那张脸却是娃娃脸，极为少年气。 曾经有不少人因为他这张脸，就觉得他是十分好欺负的角色。 不过到了后来呢，所有人也都才慢慢发现沈未觉这个人吧，看起来是阳光明媚的少年郎，实际上野心勃勃手段狠厉，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就爬上管理者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沈未觉这个人，向来心狠手辣。 所以当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手底下的人几乎是瞬间就点头道：“是。” 此时沈未觉旁边的另外一个紫衣女人，倒是懒懒散散的笑了起来。 “未觉，你现在倒是不比当年警惕，还以为你早就开始查了呢。” 洛紫瑶不急不缓地扇着扇子，她身上流光溢彩的八宝缀凤装尤为华贵，衬得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她伸出手指虚虚指了指底下的少女。 “那孩子一进门的时候，我就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毕竟她看上去就不像是能进入贵宾区的人。” 洛紫瑶用扇子支撑着下巴，极为懒散地瞧了一眼下方的动静。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仗势欺人的这种戏码，在这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然而他们无论怎样闹腾，只要不在风雪楼动手打架，那么就没人会干涉。 不过基本上也没人敢在风雪楼出手，毕竟所有人都很清楚这里的一条规矩就是不得动手伤人，否则的话不管是再有钱有权的人，哪怕是皇室贵族，也会被立刻制止并且赶出去，永远都不得再进入风雪楼。 据说这是当年风雪楼的两位老板共同定下来的规矩。 而现在呢，洛紫瑶兴致勃勃地看向底下的少女。 打从这个戴着面具的姑娘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洛紫瑶就嗅到了一股极为微妙的感觉，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直觉告诉她这是同类人。 所以她也就留了几分心。 “她刷通行证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了眼，结果你猜怎么着？” 洛紫瑶眨巴着眼睛，睫毛蝴蝶似的扑闪。 她本身是极为性感妖艳的容貌，做出来这幅可爱天真的神情时，明明应该是很少女的感觉，然而不知怎的却让人感到魅惑。 沈未觉毫无波澜：“少卖关子。” 洛紫瑶：“嘁，你还真是不懂风情。” 察觉到沈未觉压根就不吃她这一套的时候，洛紫瑶倒也并没有太大情绪，毕竟都勾引这么多年了，这娃娃脸的男人愣是没一回上钩。 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后就继续看向底下的余青青。 “她的那张通行证是极为罕见的红色贵宾卡，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人说过这种红色贵宾卡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十张。” 洛紫瑶还是头一次见到红色贵宾卡。 所以她就对下面的少女更加感兴趣。 “如果真的是红色贵宾卡，那说明那张卡的主人是跟大人有关系并且认识。” 沈未觉听到这里以后就皱起了眉头。 风雪楼的主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当年创办这座酒楼以后，所赠送出去的那十张红色贵宾卡，更是只有跟他亲近交好之人才能拥有。 不太像底下那个女娃娃能够拥有的。 也就是说这张卡要么是她偷来的，要么就是其他人送给她的。 然而沈未觉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旁边的女人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 “我觉得这卡应该不是她偷来的。” 洛紫瑶缓缓伸了个懒腰。 “毕竟像这种级别的贵宾卡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她得做好随时都会被管理者发现的准备，而且我看她也不像那种没脑子的蠢货。” “我更倾向于这张卡是别人给她的，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洛紫瑶摸了摸下巴，就连她都有些琢磨不透。 “也有可能这底下的女娃娃，用了些易容术之类的伪装身份，不想被其他人认出来。” 毕竟这里一向鱼龙混杂。 然后洛紫瑶就笑了起来：“不过再怎么猜测都无济于事，我已经提前通知过楼主，想必大人很快就会回来。” 到时候自然就能知道，这张卡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未觉：“按照风雪楼的规矩，无论这张卡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只要是拥有者，便享有最高级别待遇。” 但最奇怪的就是，这少女却表现的相当低调，就连侍仆们特意想要给她提供贵宾服务的时候，她都直接婉拒了。 就像是在故意隐匿身份似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少女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高调对待引人瞩目。 所以想到这里以后，沈未觉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看来这少女背后身份确实不简单。 “走吧，也是时候出面制止这场闹剧了。” 沈未觉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那闻家小少爷，还真是没一次能消停的，要是他这次真的犯事儿惹了贵宾，到时候对楼主也不好交代。” 主要是闻家是隐世家族之一，所以平日里面他们闹腾归闹腾，只要不出手的话，他们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看底下这吵闹的局面，俨然有一种快打起来的感觉。 两相比较之下，沈未觉向来知道谁才重要。 他得护着那位高级贵宾才是。 要不然的话等楼主回来了，万一那少女真的跟楼主沾亲带故，到时候还真不好交差。 正当他们下楼处理纠纷的时候，闻家小少爷也直接被气得骂骂咧咧。 “你才是狗！你特么全家都是狗！” “真是气死小爷了，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骂我，你完蛋了！” “……” 闻小少爷骂人的方式独具一格，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话，甚至找不到什么新意。 说到最后就剩下一句“你完蛋了”。 这气氛何止是剑拔弩张，完全就是已经把树枝架到了火烧烤，马上就是熊熊大火的趋势。 他旁边的两个黑衣人身上的杀气更是挡都挡不住，随时都能出手的那种。 余青青却半点也不着急。 她余光已经瞥见不远处的楼梯上下来了两个人，看面孔就是刚才的管理层。 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这里的规矩，向来都是无法在风雪楼动手，当然她也没打算出风头闹事，毕竟一对多她也压根不是别人的对手。 但是要让余青青磕头狗叫，还要爬着钻那蠢货的裤裆，那这辈子都没可能。 所以她知道，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这样那群管理者才会出面制止。 “啊我知道你，闻家小少爷。” 余青青佯装惶恐地给他抱拳。 随后却又笑了起来，十分标准地露出八颗牙齿。 第291章 贵宾以上 余青青：“也就是传闻中的那个草包废物。” 闻三少：“……” 闻三少整张脸都气得泛红。 要知道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跋扈！ 空气也有瞬间的诡异沉默，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 因为闻家有三个孩子，头两个都是实力至强的大佬，只有这个小少爷不学无术，甚至出门还要带俩护卫，完全就是丢人现眼。 但是闻家小少爷的脑回路却跟别人不一样。 他从一开始愤怒的骂骂咧咧，到愣怔沉默，然后又到现在开始冷笑。 “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会使这招，也就是我娘经常说的那什么欲擒故纵。” “小爷我奉劝你死了这条心，像你这种戴着丑了吧唧面具的死丫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你！” “你也别想着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 余青青神情古怪：“……” 原来这人脑子有病啊。 她这下子看人的神情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你要是平时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多去大夫那里看看病，癔症也是病，得治啊。” 余青青摇了摇头。 她什么样的傻逼没见过，结果今天见到了让她最无语的一种傻逼。 然而余青青之前的那几句话都没能让人动手，就她刚才说的这句话加上怜悯同情的眼神，却莫名其妙戳中了闻三少的愤怒点。 他终于算是被激怒了，整个人都开始暴躁。 “你居然骂我有病？？你算个什么东西！” 闻小少爷饭也不吃了，直接就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吩咐着身后的人。 “你们几个去把她给我抓过来，我要她好看！” 此话一出，他旁边的俩黑衣人瞬间就准备动手。 与此同时，有两个人也忽然出现在了余青青前面。 “风雪楼向来禁止打架斗殴。” 沈未觉只不过是轻轻伸出了手，那两个黑衣人便动弹不得，自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远远高于这群人。 他不过轻轻一招就化解了矛盾，明明笑起来是很爽朗阳光的模样，然而在场所有人却都不敢动。 “闻小少爷，你应该知道规矩。” 沈未觉的出现，让人群里面自动退出一条路，所有人更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都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突然出现。 尤其是对于余青青面前的另外一个紫衣女人，大家都有些诧异。 “那不是洛紫瑶吗？据说是轻易不曾露面的人物，向来都是只接待贵宾以上级别的人。” “嘘，沈未觉发话了，他要是生起气来，恐怕就连闻小少爷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在开玩笑吧，闻家可是数一数二的隐世家族，要是真的得罪了闻家，沈未觉吃不了兜着走才对。” “放屁，一看你就是刚来风雪楼这里不久，老客们都知道，即便是隐世家族那也得借着风雪楼的势做事情，当年女帝都来过这里跟楼主下棋呢。” “可惜女帝都死了多少年了，要不然的话恐怕现在的风雪楼名头会更盛。” “……”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洛紫瑶会来到这里。 按理来说如果是要制止纠纷的话，沈未觉一个人就足够了。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大跌眼镜的一面。 “这位客人受惊了吧。” 洛紫瑶施施然朝余青青笑了笑。 这一笑完全就是魅惑众生，看得人骨头都酥软了，最重要的是她一颦一笑间，隐有暗香浮动。 “来，请跟我去楼上包厢，我在这里替风雪楼给你赔个不是了。”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下子不仅仅是看客，连闻家小少爷都不敢相信，他怒不可遏指着余青青。 “你们居然会把这种人称为客人？而且还让紫瑶姑娘去请她？？？” 闻三少肉眼可见红了眼眶。 “我都花了那么多钱就是想要看一眼紫瑶姑娘，结果你们说不是想见就能见的，结果她今天就为了这个臭丫头出面了，凭什么？！” 他隔三差五就来这风雪楼，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想要能够看到洛紫瑶。 完完全全就是把闻小少爷迷的找不着北。 当然了这也不怪他，毕竟在这风雪楼，基本上只要是个男人，甚至连着不少女人都会为洛紫瑶着迷。 天生媚骨，妖艳绝伦。 这样的女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足以让人疯狂。 但是偏偏洛紫瑶只服务于贵宾级别以上的人物。 “啧，没想到闻三少都这样了，也搞不来一张风雪楼的红黑卡啊。” “风雪楼的红黑卡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得到，黑卡有五十张，红卡只有十张，这些卡也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还得跟楼主做过交易或者有关系才行。” “紫瑶姑娘真真是天仙下凡，要是能让我娶回家做老婆，那我还真是死而无憾了。” “去去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不过闻小少爷说的也对，洛紫瑶应该不至于自跌身份去请这么个小丫头，难不成她还真的是贵宾以上的人物？” “应该不可能吧，毕竟看她的穿着打扮极其朴素，而且如果真的是有红黑卡，也不至于在这一层。” “我看应该是偷来的卡！” “……” 虽然众说纷纭，然而沈未觉和洛紫瑶，却铁了心站在余青青前面。 而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洛紫瑶笑眯眯道：“哎呀大家不要伤了和气，继续吃饭嘛，待会儿就是拍卖会了，除了打探消息的名额，还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要是错过就不好了噢。” 至于沈未觉呢，他则是面无表情。 “外面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是一旦进入风雪楼，那么诸位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否则的话，即便是王公贵族，我们也会直接赶出去永不交好。” 明摆着就是要让闻小少爷停手的意思。 旁边的俩黑衣人也低声劝道：“少爷，老族长吩咐过，万万不可与风雪楼交恶。” “是啊少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三少见状也只能善罢甘休。 毕竟他心里面也很清楚，要是得罪了风雪楼，那他到时候回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最关键的是不能在洛紫瑶面前惹事。 但他向来不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主，所以几乎是咬牙切齿看向余青青。 “要是你真的有本事，现在就跟小爷我出去单挑，躲在紫瑶姑娘身后算什么本事！” 既然风雪楼里面不能够动手，那等到这少女出去了，他就逮着机会教训她。 此时的余青青正挽着贴心大姐姐洛紫瑶的手臂，然后挑衅似的朝他甜甜一笑。 “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蠢货。” 傻子才出去挨打。 说罢余青青感慨了下，美女姐姐确实连身上都是香的。 只不过这香味，跟清风炼制的尸油香薰味道极为相近。 第292章 千机木鸟 “姑娘叫我紫瑶就行。” 活色生香的女人盈盈一笑，分明没有任何勾人的动作，只一个含笑的眼神而已，就让人觉得眼波流转媚骨无双。 然而最奇特的还是她身上的异香，明明是很清新淡雅，然而却叫人颇为上头。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会恐怕早就已经被迷得找不着北，然而旁边的少女却依旧神色如常，仿佛根本就没有被影响似的。 真是有意思。 洛紫瑶想，看来少女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因为你用的通行卡是我们最高级贵宾享有，所以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们风雪楼一定第一时间保证你的权益。” “就像刚才遇到的那件事情，你得罪的那位闻小少爷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也许外面不少人都忌惮闻家所以不敢轻易招惹，但是有我们风雪楼给你撑腰的话，你倒是不用担心被报复。” 毕竟众所周知闻家家大业大，而且背后的势力极为复杂。 最重要的是闻家小少爷这个人又是极为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以说一旦招惹了他，下场也是极为惨烈的，所以普通人根本就不想惹一身腥。 但是不管是闻三少，还是整个闻家，他们都会给风雪楼三分颜面，也根本不可能得罪风雪楼。 其中的原因就在于风雪楼楼主相当神秘，不仅跟隐世家族的先辈有牵扯，而且据说他的实力远远要超过所有人。 当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人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因为从来都没人见楼主出手过。 “风雪楼内的话，我当然是不担心的。” 余青青若有所思地跟着她一路进入五层的贵宾区。 但见里边的人数骤然减少，跟刚才楼底下热热闹闹的人群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这里面的客人稀稀拉拉加起来也总共就不超过十人。 而且每一桌都隔了很远的距离，保持着很强的边界感，当然装潢上也更加奢华，甚至每一位客人都配备了专门的服侍者。 她琢磨着洛紫瑶刚才说的那句话，女人似乎是在暗示她不用担心闻家小少爷。 “毕竟你们这里的规矩相当森严，那闻家少爷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得罪。” 余青青试探性地笑了起来，装作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 “而且他不是也说过了，就算真要动手，也不会选择在风雪楼里，他还嚷嚷着想要跟我去外面单挑来着，真是不自量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真的不把闻家放在眼里。 余青青在赌，赌这张通行证足够让风雪楼为她庇护。 虽然不知道清风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得到这张通行证的，但是看它的排面和存储金额，以及洛紫瑶的态度上来看，这卡相当金贵。 “那是，您是红卡主人，想必也不可能将那种小鬼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洛紫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后她就不动声色将自己刚才释放出来的异香收了回去，随后就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就是不知道您这张卡是如何得来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空气寂静了片刻。 于是洛紫瑶很贴心地装作懊恼的模样。 “哎呀看我这脑子，怎么能够唐突客人。” “因为红卡比较特殊，整个风雪楼一共也就派发出去了十张，按照年龄来算的话，您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年轻了，所以我还以为你是某个人的孙女来着。” 看上去就像是给余青青一个台阶下。 然而余青青很清楚，这也是在试探她，如果她真的按照她的这个台阶来走，说不准就会被他们认为是偷来的通行证，到时候反而更麻烦。 所以余青青半真半假掺着说。 “我可不是某人的孙女，不过这张卡也确实不是我的。” 余青青表现的相当淡定和坦然。 她撒谎次数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现在甚至连眼睛都不用眨，脸不红心不跳理由顺手拈来。 “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他特意让我来风雪楼打探人，我也不过是替他办事情而已。” 余青青说到这里以后就叹了口气。 “他现在年迈体虚，总是隐居在山间里不肯出来，所以这件事儿也就落到了我身上，等帮他找到了人我就回去。”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余青青总不可能真的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说自己是从外界过来的，而且还跟黑市里面的清风有交集，那到时候一出面就是死。 她身边还真的是一个保命的大佬都没有。 全部都是亡命天涯的通缉犯。 她想了想当初黑市老板交代的，说是千万不要透露他们主子的身份，似乎是跟这风雪楼的楼主还有一段渊源。 但是看样子应该也是闹掰了，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还得躲躲藏藏。 “……原来是这样。” 洛紫瑶缓缓点了点头。 她对余青青所说的话自然是抱着半真半假的态度，等到楼主回来以后自然也就能解开疑虑。 但是洛紫瑶现在却也并不敢小瞧和怠慢余青青，因为看这丫头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真的是隐居者，而且她对异香也完全就是免疫状态。 “姑娘请坐，此间包厢绝对安静没人打扰。” “另外有一件事情也请您放心，我们风雪楼对待最高级别的贵宾客人，向来也是抱着最大的善意，所以就算是闻小少爷想要在外面报复您的话，那也完全不可能。” 洛紫瑶俯身弯腰笑眯眯地给她倒了杯茶。 “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在我们风雪楼，只要带的金钱足够，就能拍下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 “即便是找人的话，我们也会倾尽全力帮您，即便是没找到也会进行赔偿。” “如果有任何事情的话，只需要敲击下面前的这个机关，我们的人就会立刻进来帮您解决问题。” “当然如果你需要侍仆服务的话，也可以让我们的人进来，这里不仅仅有美人，还有不少丰神俊朗的少年呢。” 洛紫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意味不明，她朝着余青青笑了笑，然后就欠身离开了。 在风雪楼，他们向来都是以客人的要求为第一位。 所以如果余青青不需要任何侍仆看守的话，那么她也会在这里得到绝对的安静和休息，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进来打扰她，因为外面全部都是重金聘请的高手。 即便是闻家小少爷，也不可能闯进来。 余青青：“……” 余青青还是头一次体验到这般体贴入微的酒楼服务，不过她并没有要求所谓的侍仆进来，也没有去按下所谓的机关。 对她来说，现在越神秘安静越好。 不过打从余青青进入这个包厢的刹那，她就被里面的布局构造吸引了。 她起身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水墨画，还有装案上的一些木制小摆件，都是极为有趣滑稽的小东西，按照风雪楼的说法来看，都是为了让客人打发时间的物件。 然而却让余青青无比愣神。 尤其是面前的这个木制千机鸟。 “千机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青青有些失神地想起来从前的事情。 那是她尚且年幼的时候，是阿爹经常制作出来这种玩意儿哄她开心。 整个大周也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人会制作这种一模一样的千机鸟，结果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以后，竟然是在鬼谷重新看见了它。 余青青一瞬间有些恍惚，甚至还以为眼前的一切会不会还是在做梦。 但是手心里面冰凉的触感，又无比清晰的提醒她这就是千机鸟。 和她阿爹阿娘制作出来的一模一样。 第293章 拍卖开始 “明明当初阿爹说过，这是他独创的东西，专门用来哄我和阿娘开心。” 余青青皱眉，可是它又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鬼谷？ 想到这里以后，余青青不自觉摸了下小鸟的身体，这种小玩意通身都是由木头雕刻，然而每一处细节都极为真实，就连翅膀上的羽毛都极为栩栩如生。 最为神奇的就是里面布满了各式机关。 明明没有任何人教她东西要怎么玩，然而余青青就像是无师自通一样，她下意识地将手指伸向小鸟的腹部，果不其然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凸点。 她小时候都已经摸遍了千机鸟。 “……真的在这里。” 余青青喃喃自语地低声了下，随后就轻轻用力摁了下去。 只见凸点凹陷下去的瞬间，那木制小鸟体内的机关就开始运作起来。 “啾啾啾——” 千机鸟瞬间就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甚至还能发出拟态逼真的声音。 余青青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觉得鼻尖有些酸涩，连带着喉咙都有些难受。 当年余府一夕之间覆没的时候她没哭，娘亲惨死在面前的时候她没哭，掉落悬崖生死未卜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现在看见千机鸟的时候，余青青却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过去许多她以为被遗忘的画面，此刻全部都在脑子里面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来。 是她小时候总是调皮捣蛋，阿爹就会拿千机鸟吓唬她。 是被夫子教训，打了手心以后哭哭啼啼，阿娘也会拿千机鸟逗她开心。 是一场大火熊熊燃烧以后，连带着千机鸟都一同消失在黑夜中。 直到此时此刻，像是命运的赠礼一样，小巧可爱的千机鸟又再次回到了她面前。 “阿爹阿娘，我就当是你们来看我了。” 余青青忽然就很轻很轻地低下头。 她用手掩着面。 随后又伸出去将那只飞回来的千机鸟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余青青葱白指尖一点点抚摸过小鸟的翅膀，她小心翼翼感受着木头雕刻的纹理，还有上面残存下来的印记。 即便是过了无数年，余青青也一刻不曾忘记阿爹做出来的千机鸟，它的右脚总是会下意识不对称，而且翅膀上会有些不规则的凸起。 她缓缓抚摸着千机鸟，最终发现一个让人觉得无比震惊又不敢置信的事情。 “这确实是我阿爹做出来的千机鸟，就连那些残缺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余青青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手中的木制小鸟也像是有灵性一般，乖乖巧巧停留在她的手心中不曾动弹。 然而余青青知道，这小玩意儿很快就会再次起飞，当年幼小无知的她，每次都会被吓一跳，然后就去乐此不疲抓小鸟。 “啾啾啾——！”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木质小鸟忽然又从她手心中挣脱飞了起来。 余青青仰头看着千机鸟。 这一刻，她甚至连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到风雪楼，都差点忘记。 整个人都是一团乱麻。 很明显这就是出自她爹的手笔。 可是阿爹制作出来的千机鸟，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风雪楼？ 而且她来到鬼谷的这几天一直在打探关于阿爹阿娘的事情，结果发现根本就没几个人听说过。 更不用说是那些关于鬼谷的商铺了，也根本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结果今天在风雪楼里，却发现了她父亲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余青青愣怔地想，难不成是阿爹当年来到这里卖过千机鸟给风雪楼？ 当然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多想，风雪楼底下的拍卖会就已经开始了。 “感谢诸位来到风雪楼参与每月一次的拍卖会，老规矩，还是先拍卖消息。” 沈未觉光是站在底下，就有不少女人朝他抛媚眼害羞，他不像是来主持拍卖会的，倒像是风雪楼揽客的。 然而娃娃脸的男人褪去平时笑眯眯的样子，此时倒是无比认真地交代事宜。 “一经拍卖，不得退还。交易当面结清，概不赊账。” “若是有任何人故意闹事，风雪楼奉陪到底。” 随着一锤定音，拍卖会也直接宣布开始。 余青青将千机鸟收了起来。 不管这里跟阿爹究竟有什么关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关于钟羽艳和沈昱的下落。 由于拍卖消息一共有十个名额，所以余青青一开始也并不着急，她只是不动声色观察着规则，以及下面的人如何参与，避免自己露出马脚。 随后她就发现，跟拍卖普通的寻常物品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价高者得，而且必须得当面结清。 最重要的是，随着几轮结束，余青青发现拍卖的最大金额也不过是二十万晶石。 而她现在有多少钱呢？ 余青青低下头掏出来那张红色通行证，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面有两千万晶石。 最难过的是，这玩意儿还存储在通行证里，只能用在风雪楼。 难怪黑市老板哭哭啼啼。 余青青：“……” 余青青觉得她就是太监逛青楼。 第294章 沈昱出现 “关于风雪楼的消息，拍卖还剩三次名额，前面七次暂时没有抢到的客人不用气馁。” 沈未觉拍了拍手，随后台子上便升起来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里面的铁链窸窣作响，但是外面被一层红色的幕布笼罩着，谁都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娃娃脸的男人脸上带着微笑。 “现在要拍卖的是一位外界奴隶，供诸位娱乐一番，这位奴隶拍卖过后，我们会紧接着继续拍卖风雪楼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铁笼一开始上来的时候，就给人一种极为狂躁的感觉。 而且外面的红色幕布不停摇晃着，由此可见笼子里面的奴隶应该是在奋力挣扎。 但是很可惜只能发出嘶吼声，就像是野兽一样，这是根本无法叫出声音来，当然没办法分清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奴隶。 如果他不说的话，众人还以为里面关着一只野兽。 余青青皱眉看向那底下的笼子。 “奇怪，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她的嗅觉向来灵敏，但是由于身在高层的原因，而且她所处的这个包厢，里面充斥着一些淡雅清香的味道，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她的嗅觉。 最重要的是透过包厢窗口，余青青并不太能看清那笼子的相貌。 余青青想到沈未觉刚才的那番话。 ——外界的奴隶。 随后她便想起来，一开始进入鬼谷的时候，所遇到的那些奴隶，几乎全部都是丧失理智被蛊虫操纵着，就算是买回家也活不过三天。 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贱卖以供玩乐。 结果没有想到偌大风雪楼，竟然会将外界捕获的奴隶放在拍卖场，这实在是很不同寻常。 底下都纷纷有不少看客嘘声起哄。 “这外界的奴隶有什么好看的？放在外面一抓一大把，白送我都不要。” “话也不是这样说，万一要是这次拍卖的奴隶，是个惊艳绝绝前凸后翘的美人呢？” “你说这话我就不困了，这要真是个美人，那我考虑考虑带回去玩几天。” “你们还真是没出息，连外界奴隶都要啊，众所周知都是用蛊虫养着，这玩意儿早就失去神志只剩下人的皮囊，大脑都是由虫子操纵，这有什么好玩的。” “那倒也是，而且就算真的买回去，出不了三天就得暴毙而亡，这蛊虫实在是活的太短了。” “先看看什么情况呗，要真是个绝世美人胚子，那老子就带回去爽一把，这点钱还是有的。” “……” 大部分人都对这外界奴隶没什么太大兴趣，毕竟所谓的外界奴隶，说白了肉身早就已经死掉，是由蛊虫控制才能行动的怪物。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不挑食，兴致勃勃等着那红色幕布揭开。 眼看着众人都在打趣，沈未觉却也并没有觉得伤面子，他反而意味深长地说出了一番话。 “拍卖会上的展品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这次笼子里关着的外界羔羊，自然也和那些黑市贩卖的外界奴隶不一样。” 沈未觉慵懒地站了起来，他的手指放在笼子上面的幕布上。 随着他的气息靠近，那笼子从一开始的摇摇晃晃，到一瞬间的安静。 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怕东西似的。 “我们风雪楼这次抓到的羔羊，并没有立刻处死，也没有利用蛊虫操纵，而是利用绝对力量让这羔羊褪掉尖牙利爪，彻底成为一个温顺乖巧的奴隶。” “他和那些蛊虫控制的东西不一样，这奴隶拥有自己的思想，会哭会笑会痛会痒。” 沈未觉说出来这些话以后，底下又是一片震惊。 不少人都觉得他怕不是疯了。 “卧槽老子没听错吧？风雪楼居然将外界抓到的羔羊直接塞进笼子里面了，真是好生晦气。” “就是，谁不知道那些外界人最是心高气傲，哪怕是打断骨头也会爬起来忤逆主人的命令，这买回去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些年，也有人捡了个奴隶回家，据说也是没用蛊虫控制着，结果那奴隶不仅反杀了主人，还将他一家老小全部屠杀殆尽。” “是啊是啊，这不被束缚的奴隶，就算是再聪明，我可是不敢用。” “风雪楼今天是怎么回事，先是消息名额翻倍，紧接着又开始拍卖外界奴隶，该不会是真的缺钱了吧？” “有道理，我都听说他们楼主好几天不曾出现过，据说就是因为资金链的问题。” “……” 面对众人的疑惑和震惊，沈未觉倒是表现的相当淡然。 他甚至还微微笑了出来。 “大家疑惑的点我都知道，但是请诸位相信风雪楼，对于名下所售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不会让他反噬主人。” “而我们今天之所以会拍卖这位外界奴隶，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服用了我们楼主最新炼制出来的傀儡丹。” “在药物的作用下，奴隶会对主人的命令言听计从，不管是让他上当山还是下火海，他都会甘之如饴立刻就去行动。” “最重要的是，这奴隶依然会保持着自己的神智，如果客人们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解开他的傀儡控制，看看奴隶是如何挣扎求生的。” 沈未觉说这一切的时候，仿佛只是在描述一只虫子。 外界人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都跟羔羊似的任人宰割，所以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奴隶也是人。 “当然了，即便是解开他的傀儡控制，奴隶也永远不得违抗反杀主人，这就是丹药的神奇之处，也是拍卖会最后的压轴之物。” 沈未觉笑眯眯地看向了众人。 “光是听我讲的话，大家可能没什么感觉，简而言之就是，那傀儡丹可以让宿主变成任人控制的奴隶。” “不过也有一些副作用，就是服用丹药后，那人可能会变得无法言语，成为个哑巴。” “奴隶嘛，不能说话的话，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余青青面无表情看着台下的闹剧。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群人把奴隶当做猴耍的态度，就像奴隶根本不是人，只是任人碾压的小虫子似的。 而且不仅仅是外界奴隶，鬼谷之人针对买来的底层贫民奴隶，同样也是非打即骂，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可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鬼谷底层奴隶，却从来都不曾反抗过，甚至觉得主人能够给口饭吃，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就已经是泼天的富贵。 明明是奴隶的劳作让主人吃饱喝好，结果这群所谓的鬼谷主人，却将他们视若草芥。 原来不管是大周还是鬼谷，人性都是一样的。 在余青青还在垂眸思考的时候，沈未觉那边已经开始缓缓拉开了幕布。 “作为第一位服用傀儡丹，并且成功被操纵意识的外界奴隶，诸位可以随意加价，依旧是价高者得。” “奴隶拍卖，全凭喜好，不可退还。” 沈未觉说完这些话以后，便将笼罩在笼子上面的幕布一把拉了下来。 随后众人便看见笼子里面的奴隶。 是个极为精致漂亮的男人。 发尾一点红，上半身赤裸着胸膛，上面疤痕交错，整个人的肌肉线条漂亮流畅，肌肤也是极为白皙。 余青青原本只是随意瞥了眼，但现在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起身来到包厢外，手指紧紧攥着栏杆。 十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笼子里面的男人。 他就像是野兽一样四肢着地，整个人喉咙里面都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完全就是不会说话只会低吼的哑巴。 但即便是这样，他整个人全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穿着特制的薄纱长裤，是相当让人血脉喷张的场景。 足够屈辱，却足够让在场所有人沸腾。 余青青耳朵里面却仿佛听不到那些喧闹声，整个人的眼睛只死死盯着他。 男人也缓缓抬起了头。 某一个瞬间，他们似乎真的四目相对，但是很快便错开了目光，仿佛一切都是错觉而已。 “……沈昱。” 余青青薄唇微动，手指关节泛白。 第295章 傀儡丹药 场下的人群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打从这笼子里面的男人一出面，不少人都争相抢着要竞拍。 “这小白脸长得也太好看了，老子本来不喜欢男人的，都想买回去玩玩。” “放你娘的狗屁，谁不知道你小子是鬼谷有名的断袖，还特别喜欢玩那些花里胡哨的把式。” “这奴隶还真是有意思，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在拼了命想要反抗逃出去，但是整个人却又像是跟什么东西对抗似的，只能在笼子里面低吼。” “应该就是所谓的傀儡丹吧，没想到风雪楼的楼主连这玩意儿都能炼制出来，看这奴隶的样子，确确实实是在被操控着没错。” “我还是觉得有些忧虑，要是傀儡丹不管作用，回去以后突然又反杀主子怎么办？那到时候岂不是花钱买罪受。” “哎呀风雪楼的名声可是数一数二的，既然他们楼主敢把傀儡丹用在他身上，而且今天晚上还要作为压轴的拍卖物品，就说明这玩意儿真的有用，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拿出来卖。” “你们几个最好是口口声声说着别买，可别跟我抢啊，老子想买回去调教调教这奴隶。” “……” 虽然有许多人都在担心会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隐患，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跃跃欲试。 毕竟风雪楼傀儡丹的噱头，就足够引人注目。 最重要的是笼子里面的这个奴隶，从脸蛋上来说确实是好货色。 鬼谷呢是个极为开放的地方，不管是男风女风都有，好些个贵族腌臜子弟，又最是好这口，所以这次的奴隶拍卖虽然是绝无仅有头一回，却引起了不少人竞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青青心脏都在狂跳，她找了钟羽艳和沈昱越久，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见面，居然会是以这种形式。 而且沈昱已经被人强行喂下了傀儡丹，钟羽艳的下落也至今不明。 不管他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下沈昱，所以余青青几乎是一眨不眨盯着沈昱，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 旁边的洛紫瑶看见她突然出来，于是便来到她身边笑意盈盈道：“怎么，是不是喜欢这款长相？” 余青青面无波澜道：“差不多，正好我身边也缺个奴隶。” 她现在当然不能暴露外界人的身份。 否则的话恐怕她的下场也是跟沈昱一样，会被这里的人当做羊羔子处理。 余青青佯装打探傀儡丹的模样，向洛紫瑶询问相关的消息。 “刚才听说是你们楼主炼制了新的傀儡丹，然后刚好也用在了这奴隶身上，那如果我买回去的话，他真的能够做到对我百分百言听计从吗？” “毕竟我可不想花钱买累赘，只是想要研究一下这傀儡丹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她先是表明自己是对傀儡丹感兴趣，然后开始转移话题。 实际上是想看看有没有解开傀儡丹的法子。 “绝对是百分百言听计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因为我们楼主曾经已经拿着这丹药试验过无数次，所以这回才会拿出来拍卖。” 洛紫瑶看向底下的笼子。 那男人在沈未觉拉开幕布的时候，就再度在笼子里面挣扎起来，然而却一点用都没有。 而且沈未觉不过是堪堪伸出一只手而已，奴隶便在丹药的控制下开始给众人表演下跪磕头。 偏偏那奴隶双眼通红，满脸倔强，却在折辱下不得不跪下来，实在是有一种将白纸染上淤泥的快感。 而这种反差，就是底下那群看客最喜欢看到的场面。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人群又再次热闹起来，不少人都开始加码竞争。 “喏，你看，他就算是拼尽全力挣扎，但是在沈未觉的一个手势之下，就不得不低下头给这些看客下跪。” “到时候姑娘要是将他买回去的话，也大可以像这样玩玩看，傀儡丹的妙用多了去，其中有一个就是能保证这奴隶皮糙肉厚，不会被你轻易弄死。” 洛紫瑶指甲上艳红色的丹蔻灼灼逼人，她缓缓撩起了耳边的碎发。 不过一个动作而已，就让不远处许多男人瞧迷了眼睛。 而离她最近的余青青，却只觉得女人身上的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跟清风屋子里的味道极为想像。 是干尸的味道。 余青青表面却依旧还是风平浪静，她一边拿着手中的竞价拍加价，一边跟洛紫瑶套话。 “那这傀儡丹岂不是无敌的存在，但凡有人让我强行服下的药物，我岂不是也会变得跟这奴隶一样，只能听命于人。” 余青青装出来一副对傀儡丹极为感兴趣的样子：“如果真有那样厉害，那不管是这奴隶，还是傀儡丹，我倒是都想研究一番。” 她话音刚落，洛紫瑶便笑了起来。 “有药便有解，所以姑娘大可放心，若是有朝一日真有人对您用了傀儡丹，那我们楼主肯定也会用解药救你，毕竟您可是红卡用户。” 说到这里，洛紫瑶心里盘算着楼主回来的时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等这奴隶拍卖结束后，楼主也该回来了。 到时候正好让他看看这位手持红卡的姑娘，到底值不值得风雪楼结交。 洛紫瑶目前算是看不出来余青青的实力深厚，所以她更加倾向于这少女恐怕真的是隐居者，那么她背后的师父可能还真是位大佬。 “原来是这样啊。” 余青青点了点头，随后便支着下巴看向铁笼。 “那若是我买回这奴隶，到时候解药应该也会一同交给我吧。” 说完这番话以后，余青青又露出变态的笑容来。 “我想知道这奴隶一旦被解开傀儡丹禁制后，会不会对我反下杀手，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她像个神经病和变态。 然而洛紫瑶却并不觉得奇怪，毕竟风雪楼的许多客户比这变态的都大有人在。 她只是下意识想，原来这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原来心里边儿也是挺古怪。 “解药的话没有，毕竟您买的只是奴隶。” 洛紫瑶顿了顿，随后继续道：“不过最后一场压轴拍卖会的傀儡丹，解药也会一同随着拍卖，您要是想研究的话，可以参与下最后一场。” “一般来说压轴场所需要的金钱也是更加高昂，姑娘可以留着钱参与最后一场。” 洛紫瑶至今都不知道余青青通行证里面究竟有多少钱。 不过看她衣着打扮，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奢侈到可以随手拿出现钱结算的人。 “无碍，千金难买我高兴。” 余青青说着，又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上面俨然写着五十万。 而且还是晶石。 这次的金额已经远远超过了场下所有人，甚至是三倍的价格。 沈未觉愣了下，随后便道：“五十万晶石，还有没有其他人出价？”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纷纷抬头看向楼上，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冤大头出这么多钱，就只为了买个奴隶。 第296章 拍卖沈昱 不过由于楼层设置的特殊原因，导致底层的人根本就无法看清红黑卡所在的贵宾位置，更别说是看清究竟是谁出这么高的价钱了。 而余青青倒是能够对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姑娘对这个奴隶花费如此多的价钱，实在是大手笔。” 洛紫瑶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般稀客了。 面对一个奴隶而已，一出手就是这样阔绰，实在是让人觉得震惊。 而且看少女的样子，仿佛也确确实实能拿出这么多钱。 不过洛紫瑶倒也不担心有人跑单，毕竟能拿出红卡通行证的人，再怎么也不至于担心会没有五十万晶石。 只不过这个价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只是单纯用来购买奴隶的话，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果不其然，底下不少人都已经开始想要打探打探，花这么多钱买奴隶的冤大头姓甚名谁，如果不是因为楼层高的原因，恐怕他们早就扒出来了幕后人。 可能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冤大头居然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我说这是哪个富贵人家花这么多钱买奴隶啊？要是实在财大气粗没地方使的话，不如给我花花。” “啧，今天也算是开了眼，往常放到外面贱卖都没人要的奴隶，就因为服用了个傀儡丹，居然被炒到了天价。” “那可是五十万晶石啊！这破奴隶就算是有什么所谓的傀儡丹加成，也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嗨，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最稀罕的就是这小白脸的长相，花五十万晶石回去买个乐子，那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我一个人观察到那五十万晶石的主人，是在顶层的贵宾区吗？” “草，还真是。我记得能够去顶层的，好像只能是红卡或者黑卡，而且听说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人。” “这还是我头一回看见有顶层的贵宾参与拍卖，而且要买的还是这种奴隶，真不知道他们有钱人是怎么想的。” “……” 大部分人都是看乐子，本来也有人想要将这奴隶拍卖回去研究研究，然而当碰上五十万晶石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偃旗息鼓。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花五十万去买奴隶。 即便是傀儡丹，但是这玩意儿只要进了奴隶的肚子里，在鬼谷之人的眼中就是已经被玷污了的东西，根本就不值得那么多钱。 笼子里面的男人还在低声喘着气，他双眼发红，整个人看起来都狂躁不安。 然而此时此刻别说是说话了，就是行动都成了困难，只能在笼子里面任由别人摆布。 沈昱只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境里面的他居然变成了一头野狼，然后任由别人拔掉他的牙齿和眼睛，最终还要被人拿着藤条抽着背往前走。 他想嘶吼，想咆哮，想要挣脱一切。 然而脑海里面却只有一个声音，那声音让他做什么，他就不得不去做，就像是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 沈昱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着，他能够看见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或厌恶或嘲讽或冷漠，全部都是一张让让人打心底里厌恶的脸。 “呃……”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嗓音里面却只是徒劳无功地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呜咽。 随后沈昱便看见一个噤声的动作。 上半身赤裸的男人，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他不过是轻松竖起两指而已，沈昱就开始感觉到头皮发麻的恐惧。 然后就是从骨子里面发出的战栗，他发现自己打从跟那个娃娃脸的男人对上视线的一刻起，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 沈昱在他的动作之下，瞬间就只能闭上嘴巴然后跪在地上不再动弹。 “五十万晶石，第三次！” 沈未觉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这价钱实在是让人没法设想，毕竟可是五十万晶石，所以面前笼子里的家伙已经算不上是奴隶，在他眼里面可全都是钱。 “好，没有其他人再次竞争的话，本次交易彻底结束，笼子里的奴隶将被送往新的主人那里。” 沈未觉拍了拍手，随后底下就出来不少身高体壮的下人，帮着重新拿幕布盖上了笼子，顺便将这铁笼里的奴隶一并带走。 按照规矩，他们现在就要带着这奴隶去找拍卖下来的幕后人，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未觉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今天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微笑，毕竟今天这一单下来，他能够从中得到不少钱。 “接下来照常还是关于本次风雪楼消息的拍卖，目前还剩下三次名额。” “但凡是拍卖后，无论您想知道任何消息，又或者是寻找人和物，我们都会尽全力帮您实现，毕竟风雪楼无所不能。” “老规矩，依旧还是价高者得。” “……” 余青青却对这次的拍卖没什么心思，打从上一场拍卖的交易完成那一刻，她心中就无比忐忑和紧张，然而却要在洛紫瑶的面前表现出正常的样子。 直到那些人将笼子里的奴隶送过来的时候，余青青心中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这位客人，东西我们已经带过来了，风雪楼的规矩是银货两讫，概不赊账，不知道您是准备了现钱呢还是？” 负责收钱的掌柜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他也快从这少女身上盯出了花。 毕竟突然花五十万晶石拍卖奴隶这种事，在他们眼里完全就是冤大头。 而现在呢，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可千万别被跑单，毕竟风雪楼也不是没出过这种事，跑单的下场也极为凄惨，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 虽然洛紫瑶相当罕见地陪在这姑娘身边，然而掌柜越看这丫头，还是越觉得不对劲。 毕竟衣着打扮实在是太过朴素，而且也没有带什么随身侍仆，就更别说是用来装钱的箱子了，完全就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掌柜地上下扫了她一眼，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几分内涵。 “我们风雪楼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您也看到了，底下不少人都是带着厚重的箱子来交易，也有些人是会提前将金钱充进通行证里做担保。” “我看姑娘有点眼生，似乎应该是不常来这里做交易，所以就先告诉您一些规矩。” “在我们这里吧，要是拍卖了东西，结果却拿不出钱来交易的话，最终就只能落个凄惨下场。” 掌柜虽然说话的时候和蔼可亲，然而谁都知道他这话里面的意思。 不给钱就是死路一条。 第297章 沈昱相见 至于旁边的洛紫瑶呢，她则是偏着头道：“哎呀老傅，你这不是在折煞我们贵宾吗？这位客人可是红卡，怎么可能拿不出这些钱。” 虽然话是这样说，洛紫瑶却也是在不动声色打量着余青青。 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风雪楼的，而且还是突然就拿了一张红卡。 眼下楼主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不过没有想到少女听到他们的话以后也并没有生气，倒是十分干脆利落地将通行证递了过去。 “刷红卡里面的存储金吧，足够买下来了。” 余青青现在并不想跟他们多纠缠，她满脑子都想着要尽快解救出来沈昱，然后弄清楚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现在没有解药，她还得撑到最后一场，连带着傀儡丹都要买下来才能拿到解药。 简直就是让人头痛。 希望沈昱还能撑到那时候。 “好嘞，客人请稍等。” 掌柜跟洛紫瑶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就带着红卡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里。 剩下来的几人则是负责看守铁笼，以及这里的余青青。 说是要留人服侍，实际上不过是因为担心她人跑了，到时候不好交差。 交易阁楼中心里，掌柜的神情已经不再是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和蔼可亲。 他已经愣了很久没说话，手里面不停扒拉着那册子，脸上的神情也是相当震惊。 老傅翻看着记录册子里面的金额，发现这张写着四号的红卡，俨然有两千万的晶石存储在风雪楼还没有使用。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充值了两千万的稀客。” “不对，岂止是稀客啊，那绝对就是万里挑一，毕竟正常人谁会往里面存储两千万晶石啊！” 老傅少说也在风雪楼待了二十年的时间，这里虽然打从创立的一开始就推出了担保制度，但是却很少有人会往里面存储大额金钱。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两千万的存储晶石。 “不过真是奇怪，这小丫头怎么会得到这张红卡的？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里面会有许多钱。” 老傅有些疑惑不解地嘟囔着，随后就将红卡里的金额记录小册子，用笔划去了五十万晶石。 这还是当年创办风雪楼的时候，楼主的一位前辈提出来的意见，说是可以办贵宾卡存储金额，而且这制度沿用到了今时今日。 只是这还是头一次遇见里面会存储两千万晶石的红卡，完全就是让人震惊。 “是这少女背后的人不简单，恐怕还真的和楼主认识。” 洛紫瑶略微敛眉，然后就将红卡拿在了手中。 “这等贵宾，楼主之前可是吩咐过，如果遇见了一定要留下，所以今天不管是想什么办法，也要拖着她多待一会儿。” “不过说来也是巧，她看上去对楼主的傀儡丹极为感兴趣，傀儡丹又是最后一场压轴拍卖。”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傀儡丹拍卖结束，楼主再怎么样肯定都已经来到了风雪楼。”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洛紫瑶说完这话以后，就施施然拿起了红卡回去，准备跟那丫头套个近乎。 她行走之间摇曳生姿，整个人也柔弱无害似的将红卡递了过去。 “已经划去了五十万晶石，这卡您还请收好。” 洛紫瑶还特地给她送了些奇珍异宝。 “因为您是第一次来风雪楼交易，而且还是我们的贵客，所以送了些礼物给您。” 盒子里面装着的，既有价值连城的翡翠珠玉，也有不少十分难得的琉璃片，甚至于连不少人都挤破了脑袋都想得到的回春丹都有。 如果是寻常人看见的话，肯定会相当震惊风雪楼的大手笔。 结果那少女却仿佛并不感兴趣，她的神情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好，多谢，东西放在这里就行。” 余青青将红卡接了过去，随后又在桌子上腾了些地方放这些东西。 洛紫瑶：“……” 洛紫瑶很想提醒这乡野丫头一句，这盒子里面的东西可都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珍宝！ 结果相比于这些奇珍异宝，余青青更加感兴趣的反而是桌子上的千机鸟。 趁着这个功夫，余青青将桌子上的木质小鸟拿在了手中，随后一副相当感兴趣的样子看向洛紫瑶。 “这也是你们风雪楼楼主做出来的东西吗？感觉很好玩，而且也很神奇。” 余青青摸了摸小鸟的羽毛。 她心中所想的却是关于千机鸟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看的没错，这千机鸟已经放了有些年头，木头外漆都已经出现了色泽掉落。 “……这是千机鸟，整个风雪楼也就只有您的包厢里面恰好有这小玩意儿。” 洛紫瑶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余青青手中的木质小鸟，她明明记得此前自己就已经收起来了，结果居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据说是我们楼主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前辈留下来的东西，这本来应该是放在仓库的，但是可能忘记收拾就遗留在了这里。” “要是您感兴趣的话，等我们楼主回来，到时候可以跟他聊聊，说不准楼主会把千金鸟送给你。” 洛紫瑶可不敢直接将楼主的东西，不经允许贸然就送给别人。 所以她这番话说的也很有水平，意思就是说不是她的东西她做不了主。 不过也好在少女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强行拿走的样子，她只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后就朝洛紫瑶露出笑容来。 “原来是这样啊，没事，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余青青虽然是笑眯眯地说着话，但是谁都能看出来她这是要赶客。 毕竟现在还有一个沈昱要解救，钟羽艳甚至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洛紫瑶：“……” 洛紫瑶这还是生平头一次被人赶走。 她真的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五感迟钝，所以才会对她的异香蛊惑没有半点感觉。 但洛紫瑶也就只能就此退下。 一直等到人彻底走远，包厢也重新恢复寂静以后，余青青才敢走到那个铁笼面前，然后将手放在幕布上。 她指尖纤细，此刻微微拉扯之下，笼罩着笼子的红色幕布瞬间就被扯了下来。 铁笼里，男人以一个极为屈辱的姿势被捆绑了起来，甚至连带着嘴巴里都被塞满了布条，像是生怕他惹是生非似的。 只一眼，余青青就停住了手。 她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随后直接伸手将他嘴巴里面的布条全部都扯了出来。 四目相对，沈昱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脑海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极速变幻，他觉得他应该是认识面前的少女，没有底下那群人的生疏感，沈昱只觉得无比熟悉。 就好像他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到来。 那少女背着光，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盯着他。 “沈昱，我来接你回家。” 男人耳朵都开始嗡鸣。 沈昱。 他叫沈昱。 第298章 消息竞争 “你现在还记得我是谁吗？” 余青青蹲下身来和他平视，结果发现沈昱就一开始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愣神了下，随后就像现在这样状若痴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该死，我忘了他们用特殊手法给你喂了傀儡丹，现在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随后就再次看向沈昱，余青青伸出来自己的手比划了两下。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就点一下头。” 余青青目光灼灼盯着他。 她想起来当初他们几个人分开的时候，大家明明都还是相互约定着再见，结果现在沈昱却被关进了铁笼子里面，变得不人不鬼。 而最重要的是就连钟羽艳都杳无音讯。 余青青缓缓朝着他伸出了手，想要让沈昱从铁笼子里面钻出来，然而男人始终却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在她刚刚才说完那句话以后，沈昱也依然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她，仿佛这具皮囊已经失去了灵魂。 直到余青青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一把椅子道：“在这里坐下。”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随后就手脚并用着从笼子里面爬出来的。 沈昱一步步端坐在了她面前。 每一个动作就像是被划定好似的精准无比。 “这所谓的傀儡丹，完全就是让人彻底失去控制身体的权利，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傀儡。” 余青青紧紧攥着手中的拳头。 四目相对，她能很清楚地看见沈昱眼睛里面泛出猩红，他就像是在极力挣扎着要跟身体里面的东西抗争。 然而这具身体却被束缚着纹丝不动。 最重要的是，余青青发现她刚才说的一些话，沈昱应该是能够理解明白的，但是他却像是失忆了一样没有认出来她。 而且沈昱现在已经沦为了傀儡，除非余青青对他下达一些命令，要不然的话他就会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甚至根本无法自主行动。 这对于沈昱来说，完全就是天大的羞辱。 他向来都是自由自在洒脱不羁，结果有朝一日却被人制成了傀儡。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余青青低语了一声，随后便把了下沈昱的脉搏。 所幸他并没有受什么内伤，不过由于傀儡丹的影响，连带着沈昱体内的内息都一同被封了个干净，所以也就造成无论沈昱如何挣扎，都压根无法冲突束缚。 她琢磨了一下刚才洛紫瑶等人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拖延时间似的，故意想要将她留下来。 最重要的是，洛紫瑶刚才还提到一句，似乎是他们楼主快要回来了。 余青青想了下清风和黑市老板的交代，他们说只要风雪楼的主子见到这张红卡，到时候肯定不会为难她。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眼下也确确实实需要求助风雪楼，去拿到关于诸葛一族禁地的消息，以及有关于钟羽艳的下落。 所以现在除了要拍卖消息以外，她必须还得参与最后一场压轴戏，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傀儡丹拍卖，到时候也会一并附上解药。 只要解药到手，到时候就能让沈昱恢复神智，也就能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他们几个人分开的时候，还带着位小女孩才对。 就在余青青沉思的时候，底下的拍卖已经如火如荼。 “接下来是最后一次关于风雪楼消息的拍卖，来晚的客人们还有时间继续加码。” 沈未觉虽然看上去是娃娃脸的少年模样，然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总给人一种面三刀的感觉。 而且他能够主持拍卖会，说明其实力也并不容小觑，毕竟拍卖会上是最容易发生争执的地方，往往也就需要他们来亲自化解干戈。 余青青扫了眼下层，结果又瞥到了一开始跟她吵架的那位闻家小少爷。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中途出去了一趟，这会儿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心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好，骂骂咧咧就踹倒了一个仆人。 “你们几个都是干什么吃的！那可是十个名额，十个名额你们都没抢到？？！！” 闻三少衣衫凌乱，脖子上的胭脂印都还没有消散，一看就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 被踹倒的仆人跪在地上解释道：“主……主子，实在是因为今日来竞争的人太多了，就连往常不怎么出面的那几个隐世家族都派了不少人过来买消息……” 然而他话都没说完，又是被那少年一脚踹翻在地上。 “你少在这里跟老子辩解！” 闻三少看起来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他踹人的时候丝毫不留情，那仆人硬生生磕在地上，连门牙都磕掉了，整张脸都是血。 “老子不是已经给过你们钱了，拍卖不就是价高者得，前面那么多名额，老子的钱都不够用吗？！” 他像是不解恨似的，又往人心口子上踢了两脚，那仆人本来还想辩解着挣扎，结果这下子直接晕死过去。 倒是旁边提着黑色箱子的侍卫看不下去，出面制止了闻三少。 “少爷，老族长本来是给了您八十万晶石，但是您出于某些原因带走了三十万……” 闻三少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带走了三十万？这闻家本来就是我的！”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也确实有点心虚。 毕竟他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结果没想到逛窑子的时候遇见了个头牌，被女娇娘迷得下不了床，甚至心甘情愿花大价钱想要给人家赎身。 就连拍卖会的时候，闻三少都心不在焉，那头牌只不过是吩咐侍女过来传了句话，他就立刻屁颠屁颠跟着人家去了春楼继续浪。 本来想着五十万晶石的话，再怎么着应该也够用了，所以他才放心让仆人盯着。 结果没想到正沉浸在富贵温柔乡里面呢，他中途就收到仆人的催促，说是什么出了大岔子，五十万晶石一个消息都没拍卖下来。 结果等到他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这拍卖会都已经接近了尾声。 “谁能想到今天都有十个名额了，结果五十万晶石居然不够用。” 闻三少本来还想发泄似的将这桌子给扬了，结果对上沈未觉似笑非笑的视线以后，他又缩回了脖子。 他是见识过那娃娃脸打架时候的样子，又凶又狠，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最关键的是他们风雪楼根本就不惧怕任何一个势力，反而连他爹都让他不要惹是生非，尽量攀附楼主的关系。 “少爷，如今我们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黑衣劲装的侍卫微微叹了口气。 “这次来拍卖的人要比往常多许多，但是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我们再不抓紧的话，恐怕老族长真的会发火。” “现在只剩下了五十万晶石，无论如何肯定都不太够，属下觉得可以先去钱庄支一些钱过来应急。” 跟着这么一个小少爷，手底下的人也是颇为头疼。 最重要的是这位少爷动不动就发怒，而且脑子也不怎么在线，可以说是一出来就惹是生非的性格，所以他们这几位完全就是贴身保护着他。 “是啊，我们在这风雪楼附近还有一个钱庄。” 闻三少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立刻就点了点头同意。 “小鸣，你去钱庄再取三十万晶石过来。” “当然要是能有多的晶石最好不过。” 他对这次的拍卖完全就是势在必得，没什么人能抢的过他！ 闻三少就不相信了，都八十万的晶石，再怎么着都不可能失手了吧？ 结果下一刻拍卖开始以后，他直接就被啪啪打了脸。 本来按照拍卖的起步流程，一开始都会出的比较低，毕竟大部分都想捡漏，最重要的是能少出些钱就少出些钱。 然而沈未觉才刚刚宣布拍卖开始，他们就发现顶层的那位贵宾似乎就跟别人的画风不一样。 余青青：“三十万晶石。” 余青青甚至开口就是三十万起拍。 闻三少：“……” 闻三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毕竟这起步价现在已经达到了三十万，而他现在身上一共就带了五十万晶石，就算待会儿的仆人把钱取过来，可能也就八十万左右。 他安慰了下自己，也许那楼上的贵宾也就是一时兴起说了个数字，想要靠着三十万晶石吓唬人，毕竟拍卖这种东西，本身也是有着赌的成分在。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所以闻三少毫不犹豫在牌子上写了个数字，然后得意洋洋举起来。 “三十五万晶石。” 余青青：“三十六万晶石。” 闻三少：“……” 闻三少这时候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第299章 天价竞拍 “四十万。” 即便是觉得古怪，但他还是举着牌子，咬牙切齿加到了四十万晶石。 毕竟这次是老爷子让他必须要做好的事情，如果要是失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到时候可能会被他打个半死。 闻三少想，那贵宾应该不至于这么恶趣味故意竞争。 结果下一刻，就瞧见楼上的那个贵宾层举牌，紧接着就是四十一万的标识。 闻三少：“……” 不但如此，接下来不管他加到多少钱，那楼上的贵宾就像是要故意折腾似的，每次都会比他多一万。 如果说一开始闻三少还是抱着游戏的心思，那么现在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了冷汗。 现在的价格已经加到了七十万晶石。 而之前去钱庄取钱的仆人也已经气喘吁吁赶了回来，但是至多也就取了四十万晶石，再多的话就一点儿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共就只剩下了九十万。 而余青青呢，依旧只是不慌不忙地拿出手中竞价牌：“七十一万。” 这些钱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 最主要的是存储在红卡里面的晶石，只能够在风雪楼里面消费，余青青琢磨了下，虽然清风无比豪气地将这张卡送给她了，但实际上只要出了这风雪楼，红卡依然没什么用。 也难怪黑市老板会咬牙切齿。 而在余青青加完价格以后，不仅仅是闻三少，就连底下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不对劲。 众人都开始纷纷猜测顶层的那位贵宾究竟是谁。 “顶层的人基本上都是红黑卡，风雪楼很少会有这样的贵宾，而且就算是有的话，他们也很少会参与拍卖。” “也不知道楼上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会有这样的大手笔，而且看样子游刃有余，一点也不像是快没钱的样子。” “怎么感觉像是跟闻家小少爷有仇似的，每回都要比他多出一万晶石，就像是跟他作对。” “什么人会拿这么多钱去作对啊，要我说，肯定是大佬有心想要拍下这个名额，结果吧又跟这闻小少爷杠上了。” “今天算是让我开了眼，估摸着这风雪楼的消息价格，还能继续往上涨。” “闻家本来就是树敌无数，就算是真有什么人故意跟他杠上，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之前花了好几十万晶石，就为了拍卖下来一个奴隶的人，好像也是最顶层的贵宾区。” “没准真的就是同一个人，那风雪楼今天可真是来了个稀客，这人看上去是真有钱。” “……” 但是任由他们怎么猜，都没办法猜到余青青的真实身份。 毕竟由于建筑构造的原因，顶层贵宾区的包厢原本就设置的极为隐秘，而且安全隐私做得也极好。 可以说出了洛紫瑶等一众管理者，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贵宾区的庐山真面目。 最为重要的是就算猜出来了也无所谓，余青青出门在外，向来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她脸上的恶鬼面具就算是被扒下来了也不要紧，脸上还贴着一层假皮呢。 余青青说完七十一万的价格以后，底下不少人都议论纷纷，即便有些人是压着声音说，但是也传到了闻家小少爷的耳朵里。 他自然是受不了这个气。 “楼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跟我们闻家做对！” 闻三少打从娘胎里面出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还从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严。 今天这完全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他决定直接将所有砝码都抛出去。 闻三少手中紧紧攥着笔，随后就将竞价牌提到了风雪楼消息有史以来最高的拍卖价格。 “老子出九十万！！！” 他完全就是全盘托出，甚至连钱庄里的所有钱都加了进去。 闻三少恶狠狠盯着楼上的贵宾区，他就不相信还会有人比他出的更高！ 这下子，风雪楼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卧槽我没听错吧，这闻小少爷居然出了九十万，就为了买风雪楼一个消息？？？” “平等地嫉妒每一个财大气粗的隐世家族。” “就算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用吧，九十万晶石，这可是今天十个名额里面的最高价了！” “今天也算是让我开了眼，前有五十万买下外界奴隶，现在又有九十万买风雪楼消息，还真是神仙打架，我等普通人只能观望的份儿。” “也该极限了，毕竟一个风雪楼消息而已，九十万都算顶天了，那贵宾又不像闻家能够在钱庄取现钱，所以我估计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了。” “……” 所有人都在猜那位贵宾接下来会不会放弃。 最重要的是，连闻三少都觉得自己这把稳赢。 毕竟向来都只有他用钱砸别人的份！ 就连旁边的侍卫都眉头紧皱提醒他：“少爷，如果这九十万全部都砸里面的话，到时候钱庄的生意资金可能会有些紧张不好流转。” 取钱的仆人也小心翼翼道：“是啊少爷，钱庄掌柜特意交代过，这钱只能应急，我当初答应……” “废什么屁话！老子的钱想花就花！” 闻三少脸上露出很明显的不耐烦神情，他这会已经全身心都想赢，而且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根本就收不回来。 “而且老爷子说了，他有一个人需要风雪楼去找才行，要是没拍下这名额，指不定到时候又要被他家法伺候。” 说到这里以后，原本还嚣张跋扈的少年，很少见地小声嘟囔了起来。 都怪他今天被那女娇娘迷了心智，才往春楼里面塞了三十万晶石去纸醉金迷，导致错过了前面九场拍卖。 所以现在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然而令闻小少爷没有想到的是，顶层的贵宾区又举起了牌子。 那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后，显得雌雄莫辨尤为低沉，甚至还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九十一万。” 余青青漫不经心地继续加码。 少年能加到九十万，是因为他只有九十万。 而她能加到九十万，是因为手中红卡零头都不止九十万。 第300章 拍卖赌徒 “草，这楼上的绝对是故意跟小爷做对！！！” 闻三少听到九十一万以后，整个人瞬间都不淡定了。 如果说前面还是两个人互相较劲的话，那么现在完全就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碾压。 他出九十万，那楼上的居然还真就是九十一万！ 闻三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小鸣，你去给我查清楚那楼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鸣指了指他自己：“……啊？” 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似的，他还眨了下眼睛。 “……我？” 这不是开玩笑吗。 要知道那可是风雪楼的顶层贵宾区啊！ 就算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根本不敢跑到那里去查人啊。 闻小少爷这任务，根本就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结果下一刻闻三少就瞪了他一眼。 “怎么，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少年又是狠狠一脚踹在了仆人身上。 那仆人敢怒不敢言，只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闻三少眼不见心不烦似的让他赶紧滚蛋。 “真是看见你们就烦，让你们做一件事情都做不好，查个人而已有这么难吗？” “反正小爷不管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要给我查清楚一直跟小爷作对的人是谁。” “要实在查不到的话，你就给我从出口把人拦住，到时候小爷一出风雪楼就去逮他！” 闻小少爷说罢就恶狠狠地继续准备加价。 “小爷就不信了，他怎么可能真的带了那么多钱？！肯定也快到了临界点！” 余青青好整以暇盯着楼下的闹剧。 从他们顶层的视野来看，底下什么情况完全就是一览无余。 这大概就是贵宾区的好处。 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闻小少爷花了这么多钱拼命竞拍，肯定也是极为想得到风雪楼消息。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并不想得罪闻家惹来一身腥，大部分人可能也就善罢甘休不跟他争抢。 然而对于余青青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儿。 反正她也根本就不是鬼谷人，就算是真得罪了闻家，她撕下脸皮换个身份就是。 最为要紧的是，闻家也是当年围杀飞光的家族之一。 跟飞光有仇，自然也就是跟余青青有仇。 想到这里以后，余青青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飞光前辈，要是你在的话就好了。” 如果她在的话，就可以和当年的故友见面。 说不定这个时候还会跟余青青一起吐槽楼底下的这个闻家小少爷。 而现在呢，那看起来又蠢又坏的少年，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余青青所在的位置大放厥词。 “楼上的卑鄙小人，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跟小爷见上一面，而不是躲在上面恶意竞价！” 然而就算是闻三少伸长了脖子看，也压根就无法看见楼上的贵宾区究竟坐着些什么人。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有钱有权的人，没有红黑卡的话，也就只能在底层参与拍卖。 就在闻三少铁青着脸准备继续叫骂的时候，不远处的沈未觉倒是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 “闻小少爷，这里是风雪楼，还请您注意着些影响，另外的拍卖快要结束了，目前最高价格是楼上的九十一万晶石。” 沈未觉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没脑子的富贵公子哥，但是在他眼里，这群人反而更容易给风雪楼送钱。 所以他基本上都是一视同仁。 来者都是财神爷嘛。 有谁会选择跟金钱过不去呢？ 不过沈未觉向来是懂得怎么拱火的，他嗓音轻飘飘的提醒着那少年。 “如果小少爷现在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的话，建议乖乖回到原位坐着，让其他客人继续竞拍哦。” “当然了，九十一万目前已经是本场最高价，如果沙漏倒计时结束后依然没有人竞拍的话，这风雪楼消息名额就是楼上那位贵客的了。” 沈未觉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 前面九场几乎已经掏空了大部分人的腰包，这最后一场的消息竞拍，拍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只剩下了这个闻小少爷跟楼上的贵宾互相竞争。 他们无论闹得再怎么激烈，只要没有违反风雪楼的规矩，那么沈未觉自然是乐享其成。 毕竟神仙打架，这竞拍价就会被抬的更高。 这番话很明显就是激怒了闻三少，他听完就立马不乐意了。 “不就是九十一万晶石吗？我闻家又不是出不起！” 闻小少爷呸了一声。 拿起手上的牌子就准备继续竞拍。 旁边的黑衣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少爷，如今九十万晶石我们都已经拿不出来了，就算是真的加价，但如果拍卖下来的话，到时候恐怕没办法当面交钱。” 按照风雪楼的规矩，如果没办法做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话，那么到时候就会被视为诈骗。 不仅拍卖的东西会被收回，而且从此以后会被风雪楼踢出去，永远不得进入。 严重的话甚至还会被风雪楼追杀通缉。 “闭嘴，小爷我当然知道！” 闻三少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手中的动作却依然不停。 很快就再次举起了竞价的牌子。 这次直接就标了一百万。 他双眼眼睛微微泛红，就像是赌徒似的拿出来身上珍藏的东西。 第301章 风雪楼主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血玉扳指，足够抵下十万晶石了，反正风雪楼又不是没有过以物换物。” 闻小少爷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如此境地。 当然了除开面子的原因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已经答应过老族长一定会成功交差。 如果这次竞拍失败的话，再让族长知道他居然花了三十万晶石给一个春楼女人，那他到时候真的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老族长的手段他回想起来就觉得害怕。 旁边的黑衣人这回已经不再是震惊，而是直接就沉默了。 虽然知道这小少爷也是个没脑子的，但是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拍卖会上，连祖传的宝贝都抵押出去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他也很清楚多说无益，这富贵温柔乡的小少爷，完全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也不知道闻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后代。 “一百万竞拍！” 沈未觉双眼含笑看着那闻三少的牌子。 这还真是给个诱饵就能上钩的蠢货，实在是太过容易上当受骗。 当然了也还得感谢楼上的那位贵宾，能够直接把价格哄抬到这份上。 沈未觉自然是认识楼上那位贵客。 所以他心中很清楚，把价格哄抬到如此份上的人，就是刚才在底下和闻三少差点打起来的那个少女。 也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红卡客人。 不过他倒并不觉得余青青是真的想要拍卖下来这风雪楼的消息名额，每次都要比那少年多加一万的竞拍，看起来更像是故意挖坑。 毕竟这俩人一开始就结了梁子。 一百万晶石嘛，也确实是到了极限，甚至逼得那小少爷连祖传的宝贝都要拿出来抵押的程度。 如果余青青继续加价的话，那到时候可能会得不偿失。 所以如果是聪明人的话，挖坑设陷阱到这里就已经大功告成，接下来就是直接收手，让闻三少这冤大头花一百万晶石购买就行。 不仅仅是沈未觉，就连不远处其他人也是这样觉得。 “卧槽今天还真是恐怖如斯，那可是一百万晶石啊，闻小少爷居然说拍就拍了。” “你是没看见，他连祖传的宝贝都掏出来了，完全就是铁了心要赢。” “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名额再贵，这一百万也早就超出了它的价值，得要求风雪楼寻找什么样的消息才值得一百万啊，我光是听听就觉得肉疼。” “嘘，我赌那楼上的贵宾不会再加价了，毕竟都到了这份上也该收手，一百万晶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 “确实，即便是有钱有权如同闻家，这小少爷也还是被逼到了要拿祖传东西抵押的程度。” “楼上的那位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能够直接把闻三少逼到这份上，要知道他们家可是众人皆知的恶犬，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就是，这回还真是跟闻家结下了梁子，不知道什么人这样大胆，也不怕会被人伺机报复。” “……” 众人都压低了嗓音猜测纷纷。 然而绝大部分都觉得一百万晶石已经是到达极限了，不可能会有冤大头真的再加价。 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花这么多钱就买一个风雪楼消息的冤大头，非闻三少莫属。 然而谁都没想到，顶层贵宾区的牌子，举起来会这样快，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余青青懒洋洋道：“一百零一万。” 估计没什么会比这个更破防。 众人：？ 闻三少：？ 底下的闻三少彻底傻了。 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跟他死杠到底，而且从始至终都是要比他多一万晶石的形式。 但闻小少爷这回是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他现在就算是把浑身上下的东西掏出来，也压根不可能凑够一百零一万晶石。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才明白过来，那楼上的人完全就是跟猫戏耗子似的，故意在折腾他。 “……少爷，您现在看明白了吧？” 黑衣人给他递过去一杯茶，想要让他消消气冷静冷静。 “楼上的那人，摆明了就是要诚心刁难您，一百零一万晶石，根本就已经是天价了。” “他肯定是想要让您继续加价，到最后花巨额的晶石去买下这消息。” “但我们现在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如果还是要继续竞拍的话，只会得不偿失。” 闻三少：“……” 闻三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茶也不喝了，脸上的神情更是五彩斑斓变来变去，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似的。 “好好好，他非要这么玩是吧？！” 闻小少爷似乎是终于明白了。 他冷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牌子。 “我就不相信你他大爷的真能拿出来那么多钱，肯定是想故意骗小爷！” “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收场？这可是一百零一万晶石，如果拿不出来的话，绝对会被风雪楼处置，甚至永远都不得在踏进这里一步！” 闻小少爷的脑筋就像是终于转过来了似的。 他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根本不行。 先不说他已经没那么多钱了，就算是真有一百万晶石，拿来拍卖这个消息根本就不值得！ 要知道老族长一开始也就只是给了他八十万晶石，为的就是觉得无论是拍卖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再超过这个价格。 结果谁能想到今天头脑一热，居然真的被人算计到差点就要继续竞价。 “那人肯定是想要我们闻家跟风雪楼结仇，小爷我才不可能上这个当。” 闻小少爷就会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凳子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顶层贵宾区。 随后就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准备看热闹。 “我倒要看看楼上的神秘人到底要怎么收场！” 按照现在的发展，肯定是没有人会继续竞拍了，也就意味着楼上的那位必须要当面拿出一百零一万晶石交易才行。 闻小少爷觉得，不可能有人比他还有钱！ “一百零一万竞拍成功，恭喜楼上的贵宾。” 沈未觉一锤定音。 不过他却觉得有些遗憾。 一是因为两人没有再继续竞拍，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没想到那少女居然会傻了吧唧的继续加价格。 这样一来的话，岂不就是原本想挖坑让闻三少跳进去，结果她自己却跌了进去？ 沈未觉还没有像洛紫瑶他们那样，真真切切看到了余青青红卡里的存储金，所以他潜意识里面觉得有些遗憾。 毕竟那少女前面就已经花了五十万买奴隶，现在又怎么可能一时之间掏得出来一百零一万晶石呢？ 按照规矩，如果交易不能当面完成的话，这少女到时候不仅会被踢出风雪楼，而且还会遭受酷刑。 不过她是难得一见的红卡客人，楼主曾经嘱托过，一旦遇到了红卡，无论是来人什么身份都要强行留下来。 也许等楼主回来，会留这少女一命也说不定。 风雪楼消息竞拍结束后，场下所有人都炸开了锅，绝大部分都是不相信楼上的贵宾真能拿出来这么多钱。 “今天还真是开了眼，闻小少爷可是倾家荡产连自己祖传的宝贝都掏出来，才勉强凑够了一百万晶石，结果那楼上的还真就加了价。” “你们发现了没有，那人竞拍的时候好像也是毫不犹豫，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似的。” “什么叫这点钱？这可是一百零一万晶石啊！” “那楼上的贵宾该不会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本来他应该是要让闻小少爷当冤大头的，结果没想到一时失策了。” “放屁，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失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百万的时候就该停手了。” “我倒是觉得那位贵宾也许真的能拿出来这么多钱，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胸有成竹。” “……” 虽然众说纷纭，大家也都眼巴巴望着楼上，想要弄清楚待会儿会不会有人被轰下来。 毕竟这种场面可是难得一见。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无事发生，拍卖也是正常进行，就像是交易已经结束似的。 余青青这边呢，半天也不心疼的让洛紫瑶把存储金再次划掉一百零一万。 毕竟这张卡一开始就有两千万晶石。 她更加悲伤的是，要怎么才能在风雪楼把这么多钱给花出去。 还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那可是两千万啊！！ 也不能天天待在风雪楼拍卖东西吧，这得花到猴年马月。 “姑娘真是财大气粗。” 洛紫瑶施施然将一个木制小牌递过去。 “有了这牌子以后，您接下来想要委托风雪楼办任何事情的话，我们都会接手。” “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找人找物，风雪楼一定都满足您的要求。” 女人弯起眉笑了笑。 紧接着洛紫瑶就对余青青发出邀请。 “另外我们楼主回来了，他说想要见见您。” 第302章 折风楼主 “虽然我也很想见见楼主，但是眼下有我更感兴趣的事情快要开始了。” 余青青看向底下的拍卖会。 她装出来一副歉意的模样。 “实在是对不住，毕竟师父他老人家说过，让我今天必须带着傀儡丹回去。” “等拍卖结束后，我跟你们楼主再见也不迟。” 余青青虽然很想从这位楼主口中打探一些消息，但是现在最后一场压轴拍卖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那所谓的傀儡丹和解药。 她需要拿到解药才能救下沈昱。 最关键的是沈昱突然就以奴隶的身份出现在风雪楼，而且还被人强行喂下了傀儡丹进行拍卖，说明风雪楼楼主肯定是知道这件事。 毕竟那丹药就是由他炼制而成。 怕就怕这风雪楼楼主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好，正巧楼主大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现在正好可以去休息休息。” 洛紫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顺着余青青的话给了个台阶往下走。 她倒是没有想到面前的少女会是这个反应。 毕竟在这鬼谷之中，可是有许多人排队想要见风雪楼楼主，都没这个机会。 结果这少女看起来却是平平淡淡，甚至还没有拍卖会的反应大。 看上去倒真的像是一个隐居者。 等到洛紫瑶走了以后，余青青这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向软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沈昱，没来由觉得心烦意乱，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余青青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傀儡丹。 要是钟羽艳在的话就好了，她可是之前被称为傀儡师的存在，说不准还能够帮助沈昱解决身上的危机。 可是余青青现在除了让他昏睡以外，暂时没有任何办法帮助沈昱。 眼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拍卖会。 虽然红卡里面存储金足够，但是余青青还是难免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其他人和她一样，也都是个深藏不露的主，难免会有人出来争抢。 毕竟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往年每一次的压轴拍卖，都会被竞争到天价。 “沈昱，虽然之前救你是利用你没错，但是这次救你是为了偿还上一次的恩情。” 余青青叹了口气。 她想起来上一次几人分别的时候，沈昱不要命似的替她掩护。 而现在软榻上的男人，也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模样，现在满脸都是沧桑疲惫，哪怕是在指令下陷入昏睡状态，整个人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 沈昱自然是听不见现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旁边似乎有个人，而且应该是在对他低声说着什么。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聚精会神，都始终无法听清。 而且这具身体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如果说一开始浑浑噩噩像是被人操纵了身体似的，那么现在昏睡以后，他的神智反而更加清醒，只不过总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茫茫黑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是要走出困境。 茫然无措，无头苍蝇。 他甚至只知道自己叫沈昱，其他的一并都想不起来，就像是整个人都是张白纸。 “……我究竟是谁？” 沈昱在漆黑黑暗中奔跑着，可是却怎么也走不出这里。 反而越是拼尽全力回想关于以前的事情，他整个人就越发痛苦。 余青青并不知道现在沈昱体内在经历怎样的挣扎，她只知道沈昱目前气息紊乱，即便是给他施了针，现在看起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好转。 “再等等，我一定会拿到解药。” 余青青将自己的内息一点点缓慢地传送给他，帮助沈昱平复体内紊乱不堪的气息。 不多时，男人眉头终于不再紧皱，看起来也算是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但是她很清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表象。 傀儡丹只能暂时被压制住，要真正化解还是得需要解药。 最后一场压轴拍卖即将开始之际，底下的会场却已经快被闹翻了天。 闻小少爷怒气冲冲准备找余青青算账。 “小爷不服！！！” “那可是一百零一万晶石，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立刻交易成功？” “我还特地派人看了一眼，你们那算账的掌柜，一来一回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下楼的时候甚至连装钱的箱子都没带！” 闻三少打从风雪楼消息被人截胡拍卖以后，就故意派人盯着，想要看看楼上的所谓贵宾究竟会不会被驱逐出来。 毕竟他后面也反应了过来，被哄抬到天价的数字，肯定是人家故意挖坑陷害。 结果没想到他这回长了个心眼儿没继续跟下去，所以闻三少觉得，那楼上的所谓贵宾肯定就要吃瘪。 可是他手底下的人等了片刻的功夫，就瞧见掌柜笑眯眯地结束了交易。 不仅如此，人家还屁颠屁颠诚惶诚恐地退了出来，一看就是要故意巴结似的。 “闻小少爷，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讲。” 眼睛溜圆的掌柜看上去四五十岁了，他说起话来嗓音带着点尖细的意味。 “我们风雪楼可是最为讲规矩的地方，哪怕是最顶级的贵客，如果没有做到当面结清的话，也依然会被踢出去，永远不得再踏进风雪楼。” “至于你说的那位贵客，人家确确实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掌柜嗤笑了一声。 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质疑风雪楼。 而且还是这个没什么脑子的闻家小少爷，毕竟世人都知道这纨绔公子哥向来都是个惹是生非的性格，所以如果被他招惹的话十分难缠。 掌柜倒是不怕他，主要是今天楼主回来了，所以他想着尽量别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谁能想到闻小少爷这个人，越是辩解，他还越是觉得你心里有鬼。 “放屁！小爷亲眼看到你下楼梯，那速度比吃饭还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清了一百零一万！” “你们要是真的可以托关系走后门，麻烦以后说清楚，可别在这里假惺惺装什么清高样子，搞得好像真的十分公平似的。” 闻小少爷看起来是真的气急了。 毕竟他没得到的东西，如果被别人得到的话，按照往常的做法，他会直接把人给毁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非但没有见到楼上那人的庐山真面目，而且看样子风雪楼还在包庇他。 此话一出，其他人一瞬间不淡定了，都纷纷开始讨论起来关于刚才拍卖的事情。 “我也觉得很奇怪，那掌柜刚才好像也就是上了个楼的功夫，还没待多大会儿就下来了，就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够当年结清晶石吗？” “往常还会带不少人清点，但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上去结款，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不是我说，那可是一百零一万晶石，怎么着也不可能一个人带走，肯定是需要手下一同搬运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楼上的贵宾提前把晶石存储在了通行证里面，之前不是也有这种规矩吗？说是可以无限额在里面存储晶石。” “但是应该没有哪个冤大头会往里面存储一百万吧，毕竟风雪楼虽然可以存储不假，但是也只能在风雪楼里面消费。” “就是，正常人谁会往里面存储一百万啊？” “不过也有这种可能，那就说明此人实力背景相当雄厚，甚至钱财都远超闻家。”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大富大贵的人家？” “不管怎么说，风雪楼肯定是要给个交代。” “……” 风雪楼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但偏偏是被质疑。 “你……你这完全就是污蔑！” 掌柜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居然有人仅凭三言两语就泼脏水。 他正要张口解释，结果突然就瞪大了眼睛看向不远处。 就连沈未觉都微微愣住了。 但见木质楼梯吱呀作响，迎面走来一个身形极为高挑的男人。 他身上那件靛蓝色衣袍袖口处，用丝线勾勒着飞狐踏雪的银纹，头上的玉簪碧玉通透，更加衬托出青年墨发乌黑。 最让人惊艳的还是青年那张脸。 白皙胜雪的肤色下，明明看起来孱弱不堪，然而薄唇微抿的时候，端的是一副冷面绝情的面容，让人不敢接近。 “草了，是温折风！” 有人瞬间就认了出来。 青年刚出现，底下原本还在沸腾热闹的人群，瞬间就蔫了吧唧不敢高声吵闹，只敢小声窃窃私语。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那风雪楼的新楼主吧，也不过短短二十年而已，他居然实力精进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我记得当年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乞儿，如果不是因为老楼主将风雪楼传给他，恐怕现在那孩子早就冻死在雪夜里了。” “你们可小声点，这楼主可是在短短几年内就将风雪楼的名声打响，甚至连如今的王公贵族都不敢轻易得罪，说明此人确实可怖。” “温折风此人，平日里向来很少在风雪楼露面，听说他常年闭关修炼来着，结果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新生后辈还真是厉害，恐怕就连高傲如闻家那样的隐世家族，都得忌惮他三分。” “……” 余青青也直接就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向了那青年。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风雪楼楼主。 从黑市老板的吐槽来看，这人似乎跟清风也有着不少的渊源。 第303章 压轴竞拍 “原来楼主就是他。” 余青青没想到这人会这样年轻，本来还以为会是个老头子来着。 青年看上去和裴昭霖一样冷。 但是两人的气质又显然不同。 如果说黑心莲是给人一种白切黑的感觉，那么此人就是表里如一让人觉得畏惧。 只见温折风低眸缓缓道：“风雪楼的规矩向来不分等级贵贱，那位贵宾是红卡客人，也是唯一一位存储金超过一百万晶石的客人。”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平静如水的，他似乎是并没有因为众人的质问而感到愤怒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就是单纯的古井无波。 他嗓音也很像玉石沏雪似的冷。 是以当他说出来这番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质疑什么。 甚至不少人又因为他这番话，开始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风雪楼楼主的话肯定是真的，他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我就说我之前猜对了，肯定是有冤大头曾经在通行证里面存储过晶石。” “他说的对，如果真的是故意包庇，那么风雪楼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啊。” “就是，不仅要亏损一百万晶石，而且还要被众人质疑，甚至可能得罪闻家，风雪楼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会做出这种蠢事。” “那红卡贵宾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会这么有钱。” “……” 这楼里不少人本来就是墙头草。 在看见楼主出现以后，自然也就是纷纷巴结着往上爬。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温折风实力足够强悍。 打从他出现的那刻起，所有人都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男人身上极为恐怖的气息。 哪怕是身处高层的余青青，只不过是瞥了一眼而已，都能够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极为可怕的威压，更不用说是其他人了。 只见男人缓缓掀开开眼皮。 “当然，如果有任何人觉得我是故意包庇贵宾，浪费一百万晶石，甚至还要得罪闻家，就为了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话，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温折风嗤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很好笑。 他甚至根本不屑于做出这种事。 可他就算是笑，整个人也透着冰冷的气息，让人完全无法接近。 “闻三郎，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少年。 四目相对时，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风雪楼楼主身上溢出的煞气。 完全就是在警告似的。 偏偏他这人却又挂上了招牌式微笑，让人根本无力回击。 “没……没有了。” 一开始还嚣张跋扈要让人给个说法的闻家小少爷，突然就偃旗息鼓。 闻三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人。 光是那么一丝丝的煞气而已，就让他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在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闻三少就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难怪爷爷说要小心这家伙，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既然是红卡客人，那就说明肯定有这个实力，是我唐突了乱加揣测。” 闻小少爷眨了眨眼。 他向来都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而且这回已经丢掉了拍卖的消息名额，要是再跟这风雪楼的主子交恶的话，那他到时候回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看着温折风那软刀子一样的眼神，闻小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快被吓尿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产生这么大的恐惧感。 最重要的是，在跟温折风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闻三少就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深渊里面，四肢百骸都是冰冷麻木的。 甚至直到现在都有一种惊悚感。 但是所幸那种像是被猎人盯住一样的感觉，同一时间也就消失不见了。 温折风淡淡道：“无碍，那么诸位继续就好。” “本次拍卖会也即将迎来最后一场，也就是最新炼制出来的傀儡丹。” 温折风一步步走到沈未觉身边。 然后拍了拍掌心，随后高台之上就升起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罩子。 里面正放着两粒丹药。 “红色是傀儡丹，绿色是解药，至于效果的话，相信诸位也已经看过前面那奴隶的表现。” “因为采用的药材和时间精力有限，所以一共就只有这两枚，如果有感兴趣的客人可以一试，相信效果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这些以后，男人低头似乎是对沈未觉吩咐了一些什么事情。 随后温折风便沿着楼梯上去休息。 余青青能够很明显地看见，温折风脸上有一丝疲惫之色，而且尽管他伪装得再好，余青青也依然能够嗅到他身上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随着最后一场压轴拍卖开启，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加入其中。 就连大冤种闻三少都准备试水。 “这次小爷就不相信，这傀儡丹还有人敢跟我抢！” 余青青：巧了吗这不是。 第304章 家父之命 “少爷，咱们应该用不着拍卖这傀儡丹吧？” 被踹了无数脚的仆人，这回还是不怎么长记性，刚睁眼醒过来没多久，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偏偏他还一脸茫然地看着闻三少。 “毕竟族长只给了咱们八十万晶石，要是拍卖完风雪楼消息再拍傀儡丹的话，到时候可能准备的钱不够。”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就变了脸色。 但是偏偏没一个人提醒他。 想的都是这倒霉蛋待会儿又要倒大霉。 这仆人很明显就是刚刚醒过来这迷糊着，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三少本来就因为没有拍卖到消息而心情不好，这下子被人又提到了伤心事，可不就得耍脾气。 果不其然那纨绔少爷瞬间就怒了。 “族长给的八十万怎么了？就算是八百万，那也是任由小爷处置！” 闻小少爷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他这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向来都是拿别人撒气。 偏偏这仆人还专门赶在愤怒点上惹火。 而且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伤及他的面子。 “什么钱够不够的，就算是小爷钱不够，那也不是你这个下人操心的份！” 说到这里以后，闻小少爷直接就将人的手指踩在地上使劲碾了碾。 那仆人瞬间就痛不欲生：“啊啊啊啊！！” 可是他才刚叫唤两声，就被这闻小少爷又是一脚给踢晕了过去。 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余青青越看越觉得恶心。 所谓的闻三少，完全就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而且不仅仅是他，余青青能够看到底下所有的人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要么是隔岸过火，那么就是习以为常似的嘲讽。 在鬼谷这里，阶级地位甚至要比大周还要森严。 如果是下仆和奴隶的话，在这里就是任由主子处理，就算是杀掉也根本不会有人追究。 很快余青青就明白，这闻小少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少年若有所指似的对着那晕死过去的仆人骂道：“得罪小爷的下场可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敢跟小爷抢。” “如果你没什么实力背景，还要跟小爷争的话，那可就得做好跟闻家做对的打算。” 闻三少这些话完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上去像是在训斥仆人，实际上也是在警告其他人。 而周围原本还跃跃欲试的众人，有不少都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要我说啊，这闻家确实不好得罪。” “谁都知道闻家这位小少爷最是睚眦必报小心眼，大部分的人遇到他都是绕道走，因为这小少爷但凡要是记恨上了谁，那人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遭殃。” “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年有个赫赫有名的盗贼，好像就是顺走了这少爷的一块玉佩，结果没过多久他的尸体就被人悬挂在了城墙之上。” “记得，听说后来还直接把人挫骨扬灰了。” “卧槽他居然这么锲而不舍，这件事我倒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之前我们夫子也说过，招惹谁也不要招惹闻家。” “这小少爷现在说的这些话，可不就是明晃晃的针对我们所有人，他上次的拍卖被截胡了，所以这回的压轴拍卖肯定是势在必得。” 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比较忌惮闻三少，毕竟招惹这种人就跟粘上了狗屎一样，甩都甩不掉。 但是也有人压根就不在意。 “凭什么他威胁两句，老子就不能拍卖了？这风雪楼又不是他一个人开的。” “有些人害怕闻家是应该的，毕竟虽然能够进到风雪楼，但本质上家族还是没钱没势，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别瞎争，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然闻家确实家大业大，但是我们叶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最重要的是在这鬼谷之中有不少医毒圣手，他们也肯定会对着傀儡丹感兴趣。” “小六，你们家好像就是赫赫有名的蛊毒世家吧，这次应该就是为了傀儡丹才出现在这风雪楼。” “奉家父之命而已，所以我肯定也会参与拍卖，而且我们蛊毒世家可不会去忌惮闻家。” “还真是羡慕你们，不像我什么都没有，天天只能在这风雪楼看热闹。” “……” 一时之间气氛又欢快了起来。 对于部分人来说，如果没权没势的话，肯定是不敢轻易参与这压轴拍卖，毕竟很有可能会得罪闻家。 但是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闻小少爷在他们面前屁都不是。 毕竟能够进入风雪楼参与拍卖的人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也是其他隐世家族的，更有甚者还有蛊毒世家这样的人进来。 最重要的是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看不过闻小少爷的所作所为。 余青青慢慢摩擦着下巴，她在想，既然这闻小少爷人憎狗嫌，那么或许她能够利用这人成功混进去诸葛一族也说不定。 第305章 设宴相邀 但是想归想，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拿到傀儡丹的解药。 随着底下最后一场拍卖会开始，沈未觉笑眯眯地宣布开始竞价起拍。 一锤落定后，最先拍的也就是闻小少爷。 只见他开口就将价格抬到了相当高的高度。 “小爷我出五十万。” 众人：？？？ 基本上所有东西的起拍价都是从十万开始，许多人也都是逐步加价相互试探，毕竟谁都不想做高价买东西的冤大头。 但是谁能想到闻三少一开口就是五十万晶石，这直接就赶上了前几场的那奴隶价格。 “不是，这闻三少该不会就是因为上一场的东西没得手，所以现在直接疯了吧？？？” “我当时看出来了，他真的是铁了心要拿傀儡丹。” “但是傀儡丹这东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啊，他们家族又没什么人跟医毒沾边，甚至连傀儡师都没有，买下来这东西总不至于是真的要找个人当傀儡吧。” “那他还不如直接买下前几场的那个奴隶。” “依我看这闻小少爷啊，肯定就是为了他那面子和自尊心，所以在这压轴拍卖上肯定会卯足了劲儿竞争。” “这不就是故意哄抬价格，起拍价都五十万晶石了，我倒要看看最后会炒到什么程度。” “……” 虽然众人对闻三少这种故意哄抬价格的行为表示不满，但是却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毕竟在风雪楼，不管你出多少价格都合理。 一开始还打算竞争的蛊毒世家小六，这会儿也咬咬牙举起了牌子。 “六十万晶石。” 他本来是奉父命，把傀儡丹拍回去研究研究，因为据说这里面用到了不少极为珍稀的药材。 结果谁能想到这没脑子的闻三少，竟然一开口就将价格抬到了五十万。 不过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场上也依然稀稀拉拉有不少人举牌竞价。 因为作为压轴拍卖的傀儡丹，有不少傀儡师都相当感兴趣，而众所周知傀儡师又是个不差钱的存在。 所以即便起拍价是五十万，也依然有许多人参与。 “这群该死的下贱之人，小爷可是连王公贵族都礼让三分的存在，结果他们居然还真的有胆子跟我竞争。” 闻三少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风雪楼参与拍卖。 他本来以为靠着他平日里为非作歹的风评，以及闻家的势力来看，应该会有不少人让着他。 就像在家里面所有人都让着自己一样。 结果刚出家族直接就被人接二连三的打脸。 至于风雪楼呢，更加是管都不管，毕竟在他们眼里面价格被抬到越高越好。 “没关系，反正小爷我现在有的是钱。” 闻三少安慰了自己。 虽然风雪楼消息没有拍卖到，但是他现在累积加起来有一百万晶石。 不可能会有人比他更有钱了。 毕竟上一场拍卖会里面，楼上的贵宾已经花了一百零一万晶石，按照常理来说，这应该已经是正常人的极限了。 而且听风雪楼楼主的意思，那位贵宾还是往通行证里面存储的晶石。 一般来说往里面存储一百万晶石，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是冤大头。 所以闻三少想，那人应该不可能再跟自己争了。 所以他懒洋洋地继续加价：“七十万。” 这价格刚一说出口，之前好心提醒他的黑衣人，这回又再次忍不住开口劝他。 “少爷，虽然我们有七十万晶石不错，但是有一部分金额是来自钱庄，本来是打算应急，如果不能及时还回去的话，恐怕会生出祸端。” 黑衣人是老族长特意派来跟在闻三少身边的。 所以这小少爷就算是对人有再大的不满，他也不敢用脚踹。 最要紧的是黑衣人实力要远远超过他，闻小少爷就算是真想揍人，也压根就打不过，更别说这黑衣人还不是听令于他。 只有老族长才能使唤黑衣人。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钱庄本来就是小爷的，就算是被掏空了那也不管你的事。” “真搞不懂爷爷为什么让你非得跟着我，成天在我耳朵边絮絮叨叨的，真是烦死了。” 闻小少爷一开口就是忍不住吐槽。 虽然他也很想踢人，但却始终没这个胆子。 毕竟黑衣人说白了是族长爷爷的人，他心里面也很清楚，这黑衣人之所以会跟在他身边，也完全就是起着监视的作用。 所以他心里面一直都很憋屈。 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家族，去逛个窑子而已，中途都不得不被这黑衣人喊回来。 真是相当晦气。 所以现在闻小少爷就把这气全撒到了他身上。 “爷爷他也没说过不能让我拍卖傀儡丹，而且这玩意儿要是买回去多好啊，说不定还能让爷爷把那几个讨厌的老头子全部变成傀儡。” 闻三少翻了个白眼。 他向来是被家人宠溺得无法无天。 如今出个门就老是被人盯着监督，自然是方方面面都憋屈。 闻三少这话说到这里，黑衣人也确实无法反驳。 毕竟就算他不听令于小少爷，但是老族长已经吩咐过，还是要照看好他。 事已至此，他也就决定就此闭嘴。 哪怕知道族长最后肯定会大发雷霆，但是黑衣人确确实实已经是尽力了。 这小少爷完全就是一意孤行。 余青青看到这里以后，倒是已经彻底发现了拍卖会的价格区间。 一百万晶石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已经是天价，但是如果是对于压轴拍卖会的话，那么一百万可能也就只能算是正常区间。 毕竟这闻小少爷虽然大从一开始就定了五十万，但是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参与竞拍。 她之所以会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不想随口抛出来一个一千万的价格，不仅成了冤大头，恐怕还会成为鬼谷人人好奇的靶子。 最关键的是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余青青并不是鬼谷的人，所以对于风雪楼里面的拍卖和晶石价格，完全就是自己琢磨。 想到这里以后，余青青也就不再犹豫，她径直在牌子上写下了另外一个数字。 “一百五十万晶石。” 正准备兴冲冲拿下傀儡丹的闻三少：？ 他神情都有些僵化，仿佛不敢置信似的问了一下旁边的人。 “……楼上的说多少？” “少爷，说是一百五十万。” “……” 闻小少爷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泼天的富贵砸在头上。 向来都只有他砸别人的份。 哪怕是他，都第一时间觉得震惊。 底下的拍卖场也是在听到这个数字以后，大家都极为诡异的沉默了一瞬间。 最后就是爆发出了极为热烈的讨论。 “卧槽，老子没听错吧，一百五十万？？？” “好像就是刚才顶层的贵宾区，不会还是之前跟闻小少爷竞争的那个大佬吧。” “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位贵宾，雌雄莫辨，像是个娘娘腔。” “风雪楼的贵宾区声音扩散出来都会经过特殊处理，没准人家是个能够到倒拔垂杨柳的汉子。” “如果真的是刚才那个红卡客人，那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也就是说他的卡里面，加起来起码有三百万晶石！”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我看闻小少爷这回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小六，你不是说是奉父命来拍卖傀儡丹吗？那现在还要不要继续加价了？” “加个屁。” 被称为小六的少年，恶狠狠瞪了一眼。 他也有一些愣神地看向楼上贵宾区。 实在是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巨佬会出现在这里。 “我爹虽然让我拍卖傀儡丹不假，但是他可没想让我当冤大头。” 小六摇了摇头。 可是他老爹知道今天的压轴拍卖会，居然会竞争到一百五十万晶石，估计也会跟他一样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然后就是肉疼。 傀儡丹又不是类似于能够让人返老回春的药物，基本上都是蛊毒世家和傀儡师会买回去研究研究，所以哪怕是再值钱，也不可能被炒到这样的天价。 当然了，有钱人另说。 这回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似乎是都想要看看楼上的那个贵宾区里面，究竟是坐了位什么样的大客人。 而余青青这边，洛紫瑶敲了敲门，随后小心提醒了句。 “您还是小心为妙，虽然风雪楼会保护您的安全，但是今日露财肯定会被不怀好心的人盯上。” 洛紫瑶来这里一是为了提醒，二是为了传达楼主的命令。 “另外我们楼主设了宴席，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待会儿拍卖结束以后，楼主想和您聊聊关于通行证的事情。” 余青青听完这话以后倒也没有拒绝。 她干脆利落道：“好。” 终究还是要见上一面的，正好弄清楚为什么她爹的千机鸟会出现在风雪楼。 第306章 喂下解药 “这是傀儡丹和解药。” 掌柜笑眯眯地将盒子里的两枚丹药递给余青青。 他在这里待了数十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出手阔绰的主，最关键的是交易起来相当轻松，半点不带磨叽。 这也让他有些好奇这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姑娘还请收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在隔壁。” 余青青点了点头。 将红卡递给掌柜结清交易以后，她便干脆利落带着丹药准备去喂给沈昱。 “我拿到解药了。” 余青青没有再耽搁，直接将解药喂给他，同时密切关注着沈昱的变化。 得益于顶级贵宾区的包厢，封闭性和隐私性极好，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人打扰她。 在沈昱将丹药吃下去以后，他整个人的面容都开始变得扭曲痛苦起来，不像是被舒缓，反倒是像是以毒攻毒似的。 “……沈昱？” 余青青连忙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可是青年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再次把了下沈昱的脉搏，这才发现解药入腹以后，他整个人的身体里面都像是涌入了另外一股气息。 余青青再三确认了下，那股气息确实是在舒缓筋脉并且在帮助沈昱打通体内淤积的毒素。 只是这气息太过霸道，所以沈昱现在看起来就痛不欲生，偏偏他又神志不清只能靠着自己强行忍耐。 “我现在只能帮你暂时延缓下气息冲击的速度，但是接下来还是得靠你自己咬牙撑过去。” 余青青掌心内息不断流转。 她分外警惕不敢分心，还得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避免有人突然进来。 沈昱现在却依然陷入昏睡中，哪怕是余青青给了指令让他清醒，但是男人双眼依旧紧紧闭着，就像是被梦魇缠身。 眼见着指令失效，余青青却难得松了口气。 “看来那解药确实有点用。” 要不然的话沈昱现在应该还是像傀儡似的任人摆布。 而他身体如今也确确实实开始发生变化。 沈昱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长夜中，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然而当他摇摇晃晃地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大脑又仿佛跟身体整个裂开，所以他直接就摔了个踉跄。 他不仅仅是身体痛，连带着脑子都像是被人伸进去一只手拼命搅动似的，甚至是七骨三筋都被扯了个干净。 好痛。 痛到脑子要炸开。 但是随着这股密密匝匝的痛苦袭来，沈昱的神智也逐渐由混沌迷茫的状态变得逐渐清醒。 如果说一开始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的话，那么现在他恍惚之中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沈昱。 不仅如此，他还无比清楚的记得发生在密林里面的事情，认识了余青青和钟羽艳，紧接着就是救下来了一个孩童。 然后呢？ “……好痛。” 沈昱发现，回忆到这里就已经戛然而止。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就无法睁开，就像是灵魂被束缚在了这具身体里面一样。 但最为神奇的是，他却能够听到旁边余青青的声音。 他同样也能够感觉到有两股气息在自己体内疯狂的帮助自己，就像是要把操控自己灵魂的东西搅碎成稀巴烂似的。 沈昱即便从小就是在深山里面长大的，他比那些王宫贵族要吃了不少苦，但这还是第一次承受这样的痛苦。 还不如直接拿一把斧子把他整个人从中劈开来得痛快。 是要死了吗？ 还不如直接死了。 可是当死亡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的时候，沈昱却反而生出来了一股逆反的心理。 他还没去鬼谷拿到神兵，还没让女帝大人为他骄傲，还没让那些讨人厌的纨绔子弟为他底下头颅。 余青青有句话倒是说的很对。 他可不希望把这个世界让给讨厌的人。 “老子就不信走不出这里。” 沈昱跌跌撞撞地又从黑暗之中站起身。 他想起来幼时进入深山野林中，不小心从猎人的陷阱中摔进去，两条腿都被捕兽夹搞得鲜血淋漓。 后面咬着牙爬出去以后，他就这么一步步拖着带血的身躯爬回家，那时候师父见了他都在说，能活下去实在是不容易。 沈昱想，当年那样的痛苦都经历过来了，他虽然已经彻底忘记了当年的伤痛，但是他觉得时至今日遇到的这些困难，跟当年的那些捕兽夹没什么两样。 只要跨过去就好了。 最为要紧的是他现在还结交了一群新的朋友，他的朋友们都还在等着他出去。 沈昱可不想在此止步。 而随着他聚精会神跟体内气息抗争的同时，沈昱整个人的身体也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毒素出来了。” 余青青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紧闭着双眼昏睡的青年，他的皮肤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渗出汗珠，如果仔细观看的话，甚至还能够观察到汗珠里面还夹杂着些污垢。 这是已经开始排毒了。 比她预计的时间要快得多。 但是沈昱看起来也比之前要痛苦的多，他整个人都是一种极为扭曲痛苦的模样，甚至已经不自觉闷哼出声。 余青青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关键阶段了，在这种时候要是出现一点点的岔子都会走火入魔。 但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向安静的顶层贵宾区忽然之间就吵吵闹闹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故意闹事，而且从脚步声来看，已经离她的包厢越来越近了。 “小爷就不相信那个人不在这里！”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拦着我，否则小爷要是疯起来，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少爷他真的是喝醉了酒，要不然的话不可能闹到这里来，还请见谅，我这就把小少爷带回去。” “你少放屁！谁喝醉了，我没醉！我没醉！” “小爷要是见不到那个跟我抢东西的所谓贵宾，今天就是砸也要把你们风雪楼砸烂！” “……” 余青青微愣。 她没想到闻三少蠢就蠢算了，居然还喝醉酒闹事闹到了这里，简直就是疯子。 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醉，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小子正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现在是沈昱恢复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被这小少爷打扰。 所以余青青当机立断直接走出包厢，然后反手就将门锁死，在这里如果没有钥匙的话，即便是风雪楼楼主都没办法强行闯入。 因为顶层贵宾区的钥匙向来都是一位客人一把，她紧紧攥着钥匙，随后就大踏步迎了过去。 果然下一刻，就撞见了正在闹事的闻小少爷。 两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闻三少直接就愣住了，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第307章 借刀杀人 “怎么是你这贱人？？？” “小鸣，老子没看错吧，这所谓的顶级贵宾区，居然还有这么个女人藏在里面。” “不对，这位置只有一个包厢。” 闻小少爷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他被手底下的仆人扶着歪七扭八。 而且身上也确确实实有一股经久不散的酒味，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闻到。 很难想象他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这种已经喝醉酒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进行思考。 “而且你又是从后面出来的，说明你就是一直以来在跟我争夺的那位贵宾。” “老子就说不对劲，拍卖会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下贱地加价，一看就是故意跟老子作对似的。” “小爷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这么个贱丫头。” 闻三少打从看见余青青的那刻起，他整个人好像是已经被激怒到了极点一样。 毕竟从来没人能把他整到这份儿上。 不仅仅是跟风雪楼拍卖的消息名额失之交臂，就连压轴拍卖的傀儡丹都被余青青截胡，这下子闻小少爷算是彻底在风雪楼颜面尽失。 而他们在顶层的这场闹剧，下面的人即便是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从两个人的对话之中揣测出一二。 “卧槽这闻小少爷怕不是真的失心疯了吧，他居然带着人跑到了顶层贵宾区闹事。” “要不就说酒量催人胆呢，他这个人平日里面本来就嚣张跋扈惯了，目中无人嚣张至极，这次被人搓了锐气，肯定要发疯。” “你们有没有听到，那位红卡贵宾客人，好像就是一开始跟闻三少在底下差点打起来的那位少女。” “恐怖如斯，这应该是某位大佬披马甲吧，毕竟那可是三百万晶石，她居然说买就买了。” “依我看这少女也不简单，毕竟可是红卡，还存储了巨额晶石，完全就是深藏不露的主，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对待闻三少的态度，完全就是不屑一顾。” “什么样的人才敢这么做？那肯定是压根就不怕闻家的，也就说明她的背后势力应该要比闻家厉害，所以也就用不着忌惮。” 众人说到这里以后又是一阵沉默。 毕竟今天也算是开了眼。 神仙打架，他们一众普通人只能看热闹，甚至根本就没能力参与进去。 但是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另外一件更严肃的事情。 “等等，这闻小少爷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闯到顶层贵宾区的，不是说上面巡逻人员全部都是高手吗？？？” “而且我记得风雪楼的楼主温折风，今天可是已经回来了，应该没什么人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闻小少爷已经落入天罗地网了，按照风雪楼的规矩，他们闻家恐怕以后是再也不能跟风雪楼交易了。” “那不至于，按照规矩顶多是限制了闻小少爷，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便以后来风雪楼，估计也还是闹事居多。” “我说闻家有这位小少爷，还真是倒霉八辈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别这么说，毕竟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嚣张跋扈的性格，就是因为他家族极为溺爱，几乎是事事满足。” “你们还记不记得闻家就是睚眦必报，就算是楼上那少女，一旦得罪闻家，恐怕最后也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 所有人都能预料到得罪闻小少爷的下场，他们闻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心眼子却是比针眼还小。 但是与此同时，不少人也很期待余青青和闻三少能打起来最好，他们都在揣测那少女究竟是什么背景。 结果余青青却压根没打算动手。 按照实力来看，她吊打这位小少爷绰绰有余，而且她一开始在楼下就已经得罪过了闻三少，所以现在打不打都一样，都会被这纨绔少年记恨上。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或者说借助别人的手让他滚蛋。 “你这样闹事，就不怕风雪楼以后会将你永久驱逐出去吗？毕竟风雪楼可是明令禁止斗殴。” 余青青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向少年。 不知道怎么回事，闻三少对上余青青面无表情的视线时，他居然会感到一瞬间的恐惧，明明没有任何杀气，然而他却仿佛在少女漆黑双眸中看见了死亡。 少年额头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他甚至没忍住往后倒退了两步。 随后闻三少才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立刻就踉踉跄跄用手指着余青青。 “小爷我从小到大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闻三少脖颈通红，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甚至身形晃荡有些站不住脚，还得是有旁边的仆人扶着他才能勉强站稳。 他看向了少女脸上的恶鬼面具。 明明是红绿搭配的丑不拉几面具，显得人特别滑稽可笑，结果闻三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瞬间透过那面具，仿佛感觉到了地狱恶鬼。 他摇了摇头，像是想要将这种极为可笑的念头甩出去。 “我就说风雪楼肯定是包庇他人，你这小贱人肯定是爬床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来到顶层。” “还三百万晶石呢，小爷就不相信你真的能拿出来这么多钱，你们全部都是骗子，就是为让小爷上当！” 看得出来闻三少是真醉了。 而且还醉的不轻。 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当着温折风的面，骂骂咧咧地践踏风雪楼。 余青青看向不远处，温折风果不其然满脸铁青，如果闻小少爷及时止损的话兴许还来得及，但是可惜他这人向来都是我行我素惯了。 “哦，那你觉得我是爬了谁的床？” 余青青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反而仰头漫不经心地看向闻三少。 她就是要把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到闻小少爷可以直接被禁足的程度。 那小少爷立刻骂道：“当然是温折风！” 不远处的温折风：“……” 他还真是人在家中坐，好大一盆屎盆子落在头顶上。 第308章 劝阻失败 “少爷，这种话可不敢乱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黑衣人本来是来贴身保护他的。 结果现在遇到这种场面，恐怕是连自己能否成功脱身都尚未可知。 风雪楼里面的高手数不胜数，就说是温折风此人的实力都是极为高深，而且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再怎么样最终肯定都是他们吃亏。 谁能想到这位小少爷会这么蠢。 “就算没有拍卖到也不要紧，族长肯定也不会多加怪罪，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误闯入了顶层贵宾区，而且您刚才说的话算是得罪了风雪楼。”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跟楼主赔礼道歉比较好，这样的话不至于惹来非议。” 黑衣人此时此刻还没察觉到，不远处的温折风早就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现在满心担忧该怎么办才好。 完全就是一堆烂摊子等着让他擦屁股。 如果不是受族长之命，黑衣人根本就不会选择待在这蠢货的身边。 现在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闻小少爷已经直接违反了规定强行闯入顶级贵宾区闹事，而且他骂骂咧咧的话竟然还上升到了楼主温折风。 谁都不知道那人究竟会怎么处理。 余青青自然是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温折风，但她却假装看不见似的继续拱火。 “啊，想必其他人也很期待小少爷道歉的样子。” “虽然大家都说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只要得罪了风雪楼，到时候回去了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还真是可怜呢。” 余青青深谙闻三少的心理。 自尊自傲好面子，而且极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但是现在她一直摸不透的就是不远处的温折风，按理来说，普通人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就会被激怒，然而他却一直隐藏在不远处无动于衷。 就像是在隔岸观火。 而且闻三少能够一路顺利到达顶层，余青青觉得，这必然不可能是巧合。 果不其然，在余青青话音落下后，本来就喝醉酒的闻三少，这下子又是气上心头。 他啪地一下甩开了黑人的手。 然后踉踉跄跄朝着余青青走过来。 非但如此，闻三少还猛地拔出来了他腰间佩剑。 “你这个贱人，谁说小爷要道歉了！我今天就算是死，从这楼上跳下去，都绝对不会道歉！” 在闻小少爷的字典里面，从来没有道歉这两个字。 毕竟从小到大以来，就算是他做错了事情，也往往只有别人给他道歉的份。 如果是放在平时的话，闻三少可能还会忌惮一下风雪楼，但是现在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以后，他反而借着酒劲将内心的真实想法通通都发泄了出来。 “少爷万万不可！” 黑衣人依然在试图劝阻他。 “风雪里禁止打架斗殴，这女人绝对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借此想要……” 反正他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那乖张暴戾的小少爷，直接就狠狠踹了一脚在他身上。 黑人本来可以躲过去，但是他却硬生生挨下了这一脚。 即便不是直属主子，但是闻三少也算得上是他的小主人。 也正是因为这一脚，黑衣人彻底发现想要劝说闻三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闭嘴！小爷知道你和他们一样，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你们全都以为我是草包废物是不是？” 闻三少那一脚踹下去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所以黑衣人捂着胸口跪在地上良久。 他此时双眼猩红，就像是被人戳到了痛点。 毕竟闻三少虽然说是闻家千恩万宠的少爷，但他的几个哥哥们全部都远胜于他，从小到大来自同龄人的嘲讽奚落也数不胜数。 无非就是觉得他实力低微，根本比不上他的几个哥哥们，只会凭借着家族作威作福。 但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他也曾经努力练功过，但发现天赋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人之间能够相互比较的，即便是家族往他身上磕了再多的药，闻三少照样还是个废物。 现在连出门在外都要靠侍卫贴身看守着。 他也因此在经年累月之中性格变得越发暴躁和喜怒无常，反正就算他实力低微是个废物，但是依旧有家族在后面为他兜底。 但是今天这个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女，却接连摆了他好几次道，不仅让他在拍卖会场上丢尽颜面，而且还直接贴脸嘲讽。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被容忍，更别说是脾气暴躁怼天怼地的闻小少爷，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窝囊的事情。 “小爷告诉你们，就算我真的是废物，那你们所有人就算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比不上我这个废物！” 闻三少不再搭理背后的黑衣人。 他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手中华丽佩剑也是紧紧攥在了手中。 仿佛是想要证明不是废物，亦或者只是为了单纯出气似的，闻三少阴恻恻看向余青青。 “谁叫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我，就算我在这里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拦。” “小爷从来没在隐世家族的聚会里见到过你，所以你绝对不可能是我们隐世家族的人，而且你面孔生疏，衣着打扮也是一股子穷酸气。” 闻三少都疯成这样了，脑子里面关于阶层等级的事情却记得比谁都清。 他手中长剑锋利无比，看起来是真的铁了心要杀余青青。 “所以小爷就算杀了你，又有谁能奈我何？” 喝酒喝到脸红脖子粗的小少爷，说着说着就要举起长剑刺向余青青。 他平日里本来就是一个花架子，更别说现在喝了酒以后，浑身上下一股绵软无力的样子，他提着那把剑倒不像是去杀人的，更像是去耍着玩。 但即便如此，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拎着一把剑冲过去，也相当让人感到恐慌。 毕竟谁都不知道一个酒鬼会在喝醉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底下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打算看热闹。 虽然并不能看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光凭着听到的东西，大家就能东一嘴西一嘴地凑出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我说这闻小少爷是真疯了，他平日里面在外面作威作福惯了，现在居然敢在风雪楼闹事。” 第309章 瞬间酒醒 “这小少爷就是还没被外界毒打过，如果是以前在外面闹事情还有他的家族帮他摆平的话，那么现在恐怕就不一样了，这里可是风雪楼，没人会惯着他。” “不过我怎么感觉那个姑娘可能真的有点悬，听了这么久感觉他们好像真的要打起来了。” “我也听到了剑鸣，虽然说闻三少这个人的剑招不怎么样，但是他旁边跟着的黑衣人实力极为深厚，根本不容小觑。” “他们不会是真的要打起来了吧？闻小少爷连那把花里胡哨的剑都掏出来了，由此可见，是真的要动真格。” “那少女这下子是恐怕是真的彻底得罪了闻小少爷，她不管还不还手，估计等出了风雪楼以后，势必会被闻家追杀。” “……” 所有人基本上都一致确定的事情就是，余青青恐怕出了风雪楼就真的要完蛋了。 如果她还手伤到了闻小少爷，估摸着以后就会被天涯海角的追杀。 而且闻家看来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家族，曾经就有传闻说，闻三少幼年时差点被拐卖过，后来那人贩子销声匿迹以后，几乎是所有人都觉得不会再找到了。 结果闻家硬生生锲而不舍追查了三年，最终成功将那人贩子抓到闻三少面前，甚至还活生生将那人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听说当初人贩子嚎叫声惨绝人寰，鲜血更是染红了整个白玉阶，整整用水冲刷了三天才洗干净血腥味。 自此以后，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闻家是不好招惹的，尤其是不能得罪那个被当做掌上明珠宠溺大的小少爷。 就连蛊毒世家的小六都没忍住道：“那小姑娘貌似真的没有什么世家撑腰，虽然闻三少这个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是他的分析却也有点道理。” “如果那姑娘没什么后牌的话，恐怕下场真的会很惨。” 当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在场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是啊，如果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无权无势的丫头，就算是有那么多晶石，也只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别说是得罪了闻三少以后，恐怕只要出了这个门，就会被人天涯海角地追杀。” “我倒不是关心这个，我只关心他们现在究竟还打不打了？” “如果他真的拔剑相对的话，那岂不就是违反了风雪楼的规矩，他们风雪楼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难说，毕竟你们看那小少爷，居然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顶层贵宾区闹事，没准儿真的就是风雪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水，他们应该也不想跟闻家交恶。” “我倒觉得风雪楼应该不至于这样做，毕竟这都属于砸了自己的招牌，温折风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让人坏过规矩。” “之前不是也有诸葛一族的孩子，来到风雪楼惹事生非，他甚至还没有闹到闻三少这样大的动静，只是动手跟几个人打起来而已，结果后面就被驱逐风雪楼，甚至永远不能踏进这里半步。” “诸葛一族比闻家可是要厉害的多，但是人家温折风看上去压根就不在意这些阶级等级，他更像是一个顽固守旧的人，十分看重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众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感慨起来。 毕竟谁都知道，这风雪楼就是抱着温折风一己之力起死回生，才能达到如今兴盛繁荣的场面，甚至连带着鬼谷的皇宫贵族都要与他交好。 风雪楼重要就重要在，它不仅所掌握的消息四通八达，而且在里面贩卖的东西是黑市都很难寻找的宝贝，久而久之名声也就打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楼主温折风，此人实力完全就是强者之列，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招惹他。 与此同时，闻三少手中长剑已经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 他恶狠狠道：“去死吧！” 虽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壮胆，但本质上他的脑子还是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事情。 闻三少就是想要她死。 毕竟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个小丫头片子逼到这份上。 完完全全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拆他的台，而且接二连三截胡他的拍卖。 而闻三少对于压他一头的人，向来都只有一个手段，那就是想方设法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是他平常清醒的时候，可能还会想着等余青青出去风雪楼以后，再想些其他的阴招拦截围杀。 但是现在喝醉酒以后，他满脑子都是让余青青去死，尤其是在她神情淡漠嘲讽的时候，闻三少想要杀人的心达到了顶峰。 结果没想到的是，对面的那个少女却看起来纹丝不动，她甚至连神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似乎像是根本就不害怕。 闻小少爷在那一瞬间也有过疑惑。 但很快就被凶狠代替。 他想，这臭丫头也许是被吓傻了也说不定，所以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长剑破空而来，虽然持剑者是一个喝醉了酒歪歪扭扭的废物，然而这一剑却死死刺向余青青的心脏。 如果她再不出手的话，那柄剑就会毫不犹豫刺穿胸膛。 余青青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能够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像是猎人跌着野兽一样的目光。 如果猜的没错，这是来自温折风。 那所谓风雪楼的楼主，就像是隔岸观火一样躲在暗处，为的就是要观察余青青的实力如何。 但偏偏她杵在原地没有动。 余青青只遥遥看了眼远处，隔着不近的距离，她和男人的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随后便相互错开，就像只是错觉似的。 她歪头道：“温楼主，你不是说要邀请我赴宴吗？” 长剑即将刺入胸膛，余青青却连眼都没眨。 她只看向那位隔岸观火的楼主。 余青青此刻已经无比清楚，这完全就是故意放人进来，想要看看她的实力如何。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长剑猛然之间就断裂。 “啊……！！” 闻小少爷右手鲜血淋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瞬间酒都惊醒。 第310章 牵连家族 “温……温折风？” 闻小少爷极为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那个男人，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 只知道在他出手的刹那间，他爹花费了重金为他打造的那把剑，据说是削铁如泥坚不可摧来着，结果就这么夭折在他手里。 这把剑甚至堪堪拿出来用了三天而已，也是他的生辰贺礼。 结果谁能想到，温折风居然会为了帮面前的这个少女，直接就把他的剑干脆利落折成了两半。 甚至根本就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这男人简直就是个怪物。 如果说一开始是茫然震惊的话，那也现在闻三少的心情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愤怒。 “你居然就为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直接得罪闻家！” 闻小少爷在极端暴怒的情况下，本身就很容易说出一些没脑子的话。 更别说他现在还喝醉了酒，整个人说话就更加不过脑子，想的全部都是关于这两个人让他现在颜面尽失的事情。 简直就是丢人。 “这把剑可是我们闻家花费重金请人打造的玄铁剑，也是我爹送给我的生辰贺礼。” 闻三少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恨不得直接上前撕碎这俩人。 这把剑的意义不言而喻，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而且如果被他爹知道这把剑夭折在他手上的话，到时候他可能真的会被全族嗤笑，而且会被他爹关禁闭说不定。 而闻三少最害怕的也就是关禁闭。 整个人都要被塞进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面，不仅没有任何人说话解闷，而且会被屏蔽五感，根本就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对于他来说就是最残酷的折磨。 而且恐怕除了关禁闭以外，他身上肯定也免不了一顿皮外伤，这就是闻家惩戒的可怕之处。 想到这里以后他就觉得恐怖，但紧接着就是愤怒，这个所谓的风雪楼楼主温折风，完全就是欺人太甚！ 结果没有想到那男人不仅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神情波动，反而还极为冷淡地瞥了闻三少一眼，就像他是个什么垃圾废物似的。 “我并不是有意毁掉你的剑，我也没想到它会这么脆，作为补偿的话，我们风雪楼会重新找人锻造出来这么一把玄铁剑还给你。” 温折风嗓音淡淡。 对于他来说，像这样所谓请人重金打造的玄铁剑，他们风雪楼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最重要的是玄铁剑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适合这种只会花架子的纨绔子弟。 “另外我确实是为了这位姑娘才出手，毕竟她是我们最顶级的贵宾，手中红卡存储金额也是风雪楼排行榜第一，按照规矩自然是要在楼内护她周全才行。” “最重要的是我们风雪楼一开始就很明确说过，拒绝任何形式的打架斗殴，更别说是直接一剑致命的打法。” 温折风说到这里以后，漆黑双眸似乎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三少。 “至于你说的得罪闻家，你不如回去问问你们家老族长，或许是你的原因，导致你们闻家今后将会彻底得罪风雪楼也说不定。” 不远处的沈未觉看到他们家楼主这副神情，心里面就暗叹一声这小子绝对要倒大霉。 因为这是楼主已经十分生气的前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温折风会这样看重楼里面的规矩，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这小少爷真的得罪楼主，那么刚才温折风所说的话，到时候可就真的会变成事实。 毕竟如果温折风一声令下，整个风雪楼都可能不再接纳任何闻家的人。 这还不止，风雪楼还跟王公贵族和其他隐世家族有关系，温折风本人更是鬼谷难得一见的高手，几乎是所有人都想要往上爬着跟他攀附关系。 结果这小子倒好，反倒往火点上撞。 不仅仅是沈未觉，就连楼底下的其他看客们听到这些话以后，都暗自心惊肉跳。 “我刚才没听错吧，温楼主的意思是不是说，他可能会因为这闻小少爷而迁怒闻家。” “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更加倾向于，温楼主恐怕已经做好了要跟闻家交恶的准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真的生气了。” “这闻小少爷做的确实过分，不仅三番两次违反规矩，而且直接贴着脸嘲讽，就算是喝醉酒了也不能这样胡乱说话啊。” “这下子好了吧，这纨绔小少爷还真是要凭借一己之力得罪风雪楼了。” “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蠢到这份儿上吧，他手中的剑都被折断了，就算是真喝醉酒了，也该意识到危险程度极高。” “除非他现在立刻去给温折风诚诚恳恳道歉请罪，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不过要是他继续嘴贱的话，到时候真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无能为力。” 绝大多数人的观点都是觉得这闻小少爷就是在自寻死路。 不过他这人欺软怕硬惯了，按照闻小少爷的性格，按理来说是要立刻滑跪道歉的，毕竟孰轻孰重他应该是知道的。 连观望了许久的小六都忍不住啧声。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闻小少爷，这回总算是踢到了硬茬子。” “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温楼主的手段，那可是要比闻家可怕的多，任何得罪或者是想要杀他的人，至今为止都死无全尸。” 所以他这个人才能够在排行榜上牢牢占据前三的位置。 第311章 彻底发疯 不过也有其他人，低头开始猜测起来关于余青青和温楼主的关系。 “那温折风不是向来都冷面无情，结果这次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为了这个少女出手，实在是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就是啊，他们风雪楼的打手一向很多，对付闻小少爷这种人，应该还不至于让他亲自出面。” “该不会真的跟那闻三少猜测似的，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更为亲密的关系吧？” “那不可能，温折风都这么多年了，从来都不曾对男女之事动过情，如今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你们难道没听到人家说吗，那丫头可是存储金额最多的红卡客人，所以自然也要享受到风雪楼的顶级招待。” “看起来不像啊，还是说这姑娘真的深藏不露，故意衣着朴素极为低调的行事。” “你们不是也听到那闻小少爷说了，这小姑娘根本就不属于任何隐世家族，也不属于类似于小六这样的地方世家，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丫头就是穷酸样，结果没想到被打脸了。” “真不知道那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真的是顶级红卡用户，而且还能让温折风如此大费周章为她出手。” “……” 所有人都在等。 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局面。 当然了绝大多数人都是想要看乐子，毕竟闻小少爷欺软怕硬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鬼谷，更别说是今天踢到风雪楼这块铁板，按照他的性格，接下来就应该是迅速变脸道歉。 毕竟之前也发生过类似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这人才会被冠上废物纨绔的名号，仗着自己家族势力背景就狗仗人势，实际上自己完全就是个一吹就倒的纸老虎。 就连闻小少爷旁边的那个黑衣人，都直接干脆利落地弯腰道歉。 “温楼主，实在是对不起，今日是我们家主子喝大了才会这样，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够原谅我们。” 他面对温折风的时候，整个人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就在温折风一出现的瞬间，黑衣人甚至根本就未曾察觉到，更别说是看清楚人家的招式了，只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他就看见小少爷的宝剑被一道剑气横空斩成两半。 这便是真正的强者。 也难怪老族长千叮咛万嘱咐，就是千万不要跟风雪楼交恶，尤其是那个神鬼莫测的温折风。 黑衣人想到这里以后便觉得十分头痛，他现在已经是无力回天的状态，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温折风能够接受他们的道歉。 尽量事态严重性降到最低。 他想，也许等小少爷诚诚恳恳道个歉，那温楼主没准可以不跟他计较。 就算是将闻小少爷永久驱逐风雪楼，也总比直接拉下整个闻家落水好。 如果真的因为小少爷的原因，导致风雪楼跟闻家彻底撕裂，然后不仅仅是这位小少爷要挨罚，他身为监督者可能直接就会被腰斩。 黑衣人额头冷汗淋漓。 他甚至已经下意识攥紧了掌心。 眼下就看小少爷的道歉，那人究竟能不能接受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担心闻三少可能不会道歉的问题，就是因为他也像别人一样，十分清楚了解这小少爷的性格，完全就是欺软怕硬。 但凡遇到一个硬茬子，立马怂得比谁都快。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喝酒误事的话，可能根本就不会闹出这么一场戏。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个余青青。 余青青这人呢，向来是懂得落井下石和火上浇油的，而且她嘲讽技能还是跟着身边的飞光和钟羽艳潜移默化变得更强了。 “哎呀，那我们闻小少爷既然要真心实意道歉的话，不如也直接从胯底下钻过去吧。” “毕竟他不是说过，这就是最有实力的道歉，任何事情都能马上一笔勾销。” 余青青是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她相当无辜地看向闻三少。 “相信我们闻小少爷，一定可以做到吧？” “底下无数双耳朵都在听着呢，就算小少爷你不从胯下钻过去的话，好歹也要低下你昂贵的头颅给楼主磕几个吧，不然这怎么说的过去。” 余青青这话，完全就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而且清清楚楚告诉闻三少，楼底下几百双耳朵都在听着他的事情。 少女话音刚落，底下就已经爆笑如雷。 本来还有许多人想憋着笑意，但实在是忍不住了，弯腰乐得不行。 “这丫头可以啊，还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笑死了，都说这小少爷从来都是嚣张跋扈欺负别人，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跟谁道歉，这下子可算是要长见识了。” “虽然都说闻三少欺软怕硬，但是从前咱们这些普通人，可从来都没能看见他偃旗息鼓的样子，这回要是道歉了，那我真的能笑三天。” “他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 在场大多数人里，基本上都是对闻三少有意见十分不满的，毕竟这纨绔公子哥在鬼谷的这么多年里，可谓是把能招惹的人都招惹了个遍。 真正意义上的人憎狗嫌。 树敌无数的后果就是，一旦这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是看乐子甚至是落井下石。 这哄堂大笑声，也是相当清晰地传到了闻三少旁边。 他本来就喝了许多酒，所以脸颊和脖子都是通红，整个人的眼睛也是布满了红血丝。 但现在就像是被火烧了似的。 他只感觉全身上下都烫的惊，那极为庞大的愤怒已经快要把他点着了。 脑海里面疯狂浮现出来这么些年在家族里，他总是为那些同门嘲笑的画面。 他们说的都对，他确实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所以就只敢仗着背后家族的实力，在鬼谷作为作福。 但若是在家族学院的话，他却永远都是那个被欺负的份，不像上面那几个哥哥那样聪慧，也压根没有他们实力强大。 同为世家子，可就没有攀比身份的事情，他受了欺负也不敢回去跟爹说，因为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说这些没用。 经年累月的受辱，却并没有让他成为一个良善之人，相反他恰恰成为了当年自己最讨厌的那些人。 仗着自己的实力去欺凌弱小，但却又无比惧怕比自己强悍的人。 可他也是会愤怒的。 也许是因为酒精上头，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些经年累月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烧毁了他最后一次理智。 于是闻三少在众人的爆笑声中，在那少女的嘲笑声中，在温折风面无表情的脸中，彻底发了疯。 “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小爷我就算是用家族的力量，也能把你们全部砸死。” 闻三少用手指着温折风和余青青。 “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日后我要是不给你们一点代价，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话毕，他就恶狠狠地瞪着旁边的黑衣人。 “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黑衣人：？ 第312章 劝阻无效 “……我？” 黑衣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毕竟这难度压根儿不亚于让他去大海捞针。 那温折风可是排行榜前十鼎鼎有名的人物，这么多年来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数不胜数，要是靠他就能杀掉温折风，那黑衣人也压根不至于留在闻家。 “可是少爷……老族长特意交代过，万万不能跟风雪楼交恶。” 他这回总算是有点庆幸老族长下了这道死命令，要不然的话如果真的是让他跟温折风打斗，完完全全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而黑衣人今日说是跟在这小少爷身后，但实际上闻三少并不能算得上是他真正的主人，他只听命于老族长。 唯一的要求也就只是让这小少爷能活着回去，不至于让他死在荒郊野岭罢了。 但是现在看看这唯一的要求可能也有些悬，如果闻三少再继续作死的话，黑衣人觉得就算是给他十条命都救不回来这少爷。 简直就是头痛。 余青青却是煽风点火的一把好手。 她在旁边不紧不慢笑眯眯道：“哦豁，看来某些人是连手下都压不住呢，也难怪会遭人嫌。” 少女说完这句话以后，里面的温折风倒是转头看了她一眼。 温折风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这少女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就是想要故意激怒这没脑子的废物少爷，然后让他滚出风雪楼。 不过这本来也就跟他的计划一致，所以今天才会闹上这么一出。 某种程度上来说，余青青倒是帮助他顺理成章推了一把。 所以温折风只是合格地做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冷漠大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闻三少。 如果那纨绔少爷现在脑子还算清醒的话，就像那个黑衣人所说的诚恳道歉，那么温折风自然也就是会给他一个台阶下。 不过他淡漠地想，这个台阶今天恐怕是给不了。 一方面是他故意设局，另一方面就是那少女推波助澜正好合他的心意。 再加上温折风故意让人准备的高浓度酒液，闻三少现在恐怕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清醒过来。 就连底下看热闹的人都已经反应过来，少女这是故意在用激将法。 最关键的是连黑衣人都三番五次劝阻了，结果没想到闻三少居然直接堂而皇之让人家去揍温折风，这跟以卵击石没什么两样。 “这闻小少爷是不是疯了，居然会让他手底下的那个黑衣人去跟温折风对打，本来还以为看他那发怒程度的样子，是要亲自上手，结果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吩咐手下人。”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黑衣人貌似是之前一直跟在闻家老族长身边的，应该也不是直接听令于这小少爷，要不然的话他应该不可能一直在阻拦闻三少。” “你们有没有听到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语气，一整个就是十分震惊的样子，真是快把我笑死了。”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怂，一怒之下也就是怒了一下而已，居然还要让别人去跟温折风交手，这不就是让人家去送死么。” “我看他今日是真的给闻家丢人现眼，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场闹剧应该到此结束了吧。” “那是肯定的，毕竟闻小少爷都说出来这种话了，说明他也是真的怂，根本不可能有胆子跟人家正面较量。” “我还以为他起码要跟那少女打一架呢，结果谁能想到他直接让手底下的人挑衅温楼主，实在是太过讽刺了。” “……”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余青青却觉得，接下来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毕竟她离这小少爷相当近，自然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爆发出来的磅礴怒火。 哪怕是拼命压抑着，也根本就止不住。 最有意思的是，旁边的温折风虽然看上去不冷不热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真的只要给个台阶就能下，但是余青青总觉得，这人完全就是一条深藏不露的狐狸。 如果她猜得没错，闻小少爷之所以能够这么畅通无阻的来到贵宾区找她算账，背后应该就有温折风推波助澜。 毕竟如果没有他的指使，一个喝醉了的酒鬼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突破层层看护，一路就来到了顶层发疯。 但是无所谓。 反正他们两个目前来说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让这位小少爷彻底消失在风雪楼。 而闻三少此时此刻，终于也不负众望爆发了。 “居然连你都不听从我的话，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捡来的乞丐变成我爷爷的狗而已！！！” “什么狗屁风雪楼，爷爷让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保护我的，你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闻三少踉踉跄跄地转身，随后猛的一拳砸在了黑衣人的脸上。 他骂黑衣人的话，听上去倒更像是骂他自己。 而闻小少爷这一拳下去后，黑衣人也是瞬间就吐了口血出来。 原本按照那黑衣人的实力，他如果想躲开的话是完全可以的，但毕竟也算是他小主人，所以黑衣人只是端端正正站在那里任由小少爷发脾气。 “少爷，是属下办事不力。” 黑衣人被闻三少的这一拳砸下去以后，不单是脸上破了相，嘴巴里面也全是血。 即便是心有不甘，但他却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顺从着。 闻三少说的也确实对，他从头到尾都不过是闻家的一条狗而已。 甚至连生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少爷，但是老族长也相当明确地嘱托过，万万不可与风雪楼交恶，所以恕属下难以从命。” 黑衣人咽下喉口血腥，毕恭毕敬。 闻三少彻底怒了：“你们真他娘的废物，老子闯都已经闯了，规矩也早就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温折风那混蛋是在故意针对我吗？” “他和那贱人就是一伙的！” 闻小少爷就算是再愚钝，也能够无比清楚的感受到温折风从骨子里面对他的蔑视。 这种感觉他再为熟悉不过。 许多年前在学院里面就是这样，他们所有人都瞧不起他。 “少爷，属下只知道不能再酿成大祸，这不是老族长想看见的。” 黑衣人捂着胸口。 他早就已经想到过可能会被这小少爷拳打脚踢。 但哪怕是又被狠狠踹了一脚，他依然还是从地上挣扎着起来，随后顺从朝小少爷弯腰。 “……若是您再继续闹事的话，属下只能将您强行带回闻家。”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老族长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不着。 毕竟闻小少爷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性格，要是想要将他强行带回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还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所以黑衣人还是希望他能够意识到今日得罪的是什么人，双方彼此都给个台阶下才好。 哪成想看到这番话却不知道戳到了闻小少爷的哪根筋，他这下子算是彻底暴怒了。 “你算是哪根葱，居然也敢把小爷带回去，小心小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你只听命于我爷爷，要是我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闻小少爷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转过头看向余青青和温折风。 这两个人在他心里面已经是渣男贱女的存在，也就是在今天让他彻底颜面尽失，最为重要的是就连手底下的人都不给他面子。 “你们也是一样，小爷今天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就是彻底跟整个闻家为敌。” 他死死盯着余青青。 第313章 断手之耻 “就算是风雪楼又如何？我就不相信真的有胆子敢得罪我们家族，我爷爷的碧海剑法可是无人能敌！” 闻家之所以能够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闻老族长是相当强悍的存在。 据说当年四大家族分割地盘的时候，这闻老族长仅凭一己之力就差点单杀了另外两个族长。 虽说他现在年过花甲，但是那碧海剑法，放到现在都是让人忌惮的存在。 说罢，闻三少眼瞳里面染上了疯狂的神色。 他似乎是要定下某种主意似的。 “贱人，你今天如果不死，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完这句话以后，闻三少就不管不顾，继续朝着余青青冲过来。 非但如此，他还相当熟练地摸出来了腰间的匕首，一看就是有准备的偷袭。 然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余青青想得倒不是逃跑躲闪，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像那把漆黑匕首。 上面镌刻着一枚红色的宝石，匕首通声都覆盖着古怪的花纹。 看材质的话，应该也是极上品的珍宝。 “啧，还真是浪费。” 都说宝剑配英雄，倒是可惜了这么一把上品匕首，落在了闻小少爷手中，不仅仅没能做到发挥它应有的实力，而且看起来极为可笑。 唯一值得夸赞的是，闻小少爷终于算是学会了偷袭。 他速度极快，而且整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似的，直接就将全部力量灌输匕首中刺过来。 随着内息疯狂集聚在一起，那柄匕首也就被带上了不少力量。 如果余青青拼尽全力一躲的话，自然是完全不在话下，可她却还是像之前一样无动于衷，但是称得上是极为平静。 她在等。 等温折风那个狐狸究竟什么时候出手。 余青青很清楚，今日的宴席就是为她准备的，那男人对她手中的红卡也相当感兴趣。 只是闻小少爷的这番举动，算是彻底惊动了风雪楼的所有人。 “我没听错吧，那闻三少是不是又准备动手了？我还以为他这人怂的跟软蛋一样，应该会直接磕头道歉呢，结果没想到还真硬气了一回。” “硬气个屁，他还是不敢直接跟温折风硬刚，只敢直接欺负那少女，还真是窝囊的很。” “不过他说话倒是有一套，闻小少爷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对，要是他真的在这风雪楼里面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恐怕闻家真的会跟风雪楼为敌。” “这两方可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势力，要是真的因为这小少爷起了祸端，到时候可就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所以闻三少那些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温折风别插手吧，他要直接当着温楼主的面杀了那少女。” “可即便是他真的杀了人，那也算是彻底把风雪楼得罪了个干净，要知道这可是把风雪楼的规矩放在脚底下踩，而且还是当着温折风的面。” “就算是这样，温楼主应该也不会选择出手，毕竟闻家是一个很棘手的大麻烦，这小少爷要是真的死在了风雪楼，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怎么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红卡贵宾，就闹到两方势力可能会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小少爷看起来是真的疯了，他居然像不要命似的将自己所有的内息都汇聚在了一起，要知道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但凡他要是被人打伤，到时候就会反噬到随时都会性命垂危的程度。” “我看他不是疯了，是聪明着呢，要拿这种方式来威胁温折风，想让他不要插手。” “至于那少女，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习武之人，我看她皮肤白皙柔柔弱弱，也不知道待会究竟会怎样。” “……” 事情的转变已经完全超出了众人预料之中。 所有人都没想到闻小少爷会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就为了杀死一个女人。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温折风但凡要是插手的话，闻小少爷全身内息很容易暴走而亡，到时候整个风雪楼都会是烫手山芋。 闻家也一定会举全族之力追杀。 说时迟那时快，闻三少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他手中那把漆黑无比的匕首，更是瞬间就要刺向余青青的心口。 “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 通身内息疯狂运转，他完全就是把性命都压上了，为的就是要杀了少女以泄心头之恨，同时还让温折风等人轻易不要插手。 否则的话，他这条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到时候被反噬了，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闻三少这还是头一次拿命在赌。 也是头一次被个女人逼到这份儿上。 甚至于风雪楼数百双眼睛都在看他的热闹，就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在家族学院里被羞辱的时候，那些嘲讽声犹在耳边。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了，他让所有人知道，得罪他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眼前的那个少女，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内息波澜，她甚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神情都没有变化过。 闻三少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但是随后他就安慰自己，不会的，这女人一看就是身形柔弱的废物，肯定是因为爬上了温折风的床才能来到这顶层贵宾区。 他要杀掉这贱人，根本就是近在咫尺！ 但是令闻三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即将刺杀成功的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温折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无比恐怖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闻三少眼前也是突然一黑，紧接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明明死死睁大着眼睛，但这个时候却像是瞎子一样，整个世界陷入漆黑一片。 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传来。 “嘎吱”的一声脆响。 随后就是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 闻三少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到他眼前世界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他的右手就已经被人彻底折断。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 他近乎目眦欲裂地跪倒在地。 更为恐怖的是，他倾尽全力凝聚出来的所有内息，居然在瞬间就被温折风彻底化解了个干净。 余青青垂头看了闻三少一眼，随后竖起来三根手指。 “我还以为你起码能撑过三个数。” 第314章 相互利用 “渊虹，你还不赶紧给我杀了这个女人！” 闻三少跪在地上目眦欲裂。 余青青的那番话，完全就是在贴脸嘲讽。 更为重要的是，他拼尽全力蓄出来的大招。甚至还用上了偷袭这种令人不耻的招，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被那个男人化解了。 被称为渊虹的黑衣人正准备行动护着闻小少爷，下一刻旁边的沈未觉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他面前。 沈未觉眉眼弯弯：“在我们楼主发话之前，劝你还是不要动为好。” 此时的沈未觉已经穿上了青墨色长衫，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穿得严严实实，跟平时在楼下招揽客人拍卖东西的模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而且他的手此时搭在了黑衣人的肩上。 渊虹瞬间就发现自己压根就动弹不得。 “你……” 黑衣人无比惊恐地发现，岂止是动弹不得，他现在浑身内功都被沈未觉压制着。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将一根银针扎进了肩膀，他现在就像是雕像一样只能站着不动。 不远处的闻小少爷这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只是没有想到沈未觉这人居然都敢蹬鼻子上脸动他的人。 “沈未觉，你不过就是温折风的一条狗而已，凭什么命令我的人！” 他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滴落在了衣襟上，巨大的疼痛已经让他每说一句话，就龇牙咧嘴着低吼。 他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哪怕是上学院的时候被人欺负，也从来都没人敢真正动手。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硬生生折断手腕。 始作俑者就是风雪楼的主人。 闻三少发了疯似的用另外一只手指着温折风：“还有你，小爷的手价值千金，你居然真的敢对我动手！” “要是我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爷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是他刚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就爆发出了更为激烈痛苦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我的手指……” 闻小少爷原本是伸出了一根食指指着温折风，他本来是想劈头盖脸骂一顿，结果没成想这根食指硬生生被人切断了。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那截儿断指在地上甚至还在不断涌出血来。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不远处的黑衣人倒是挣扎着想要去救闻小少爷，然而他却被沈未觉死死压制着。 “别动，放心吧，我们楼主可不会让他死。” 沈未觉又点了这黑衣人的哑穴。 免得他待会儿太过聒噪。 不过把人家手指直接切断这件事，他们楼主也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要是放在以前敢有人伸手指着温折风，那他可能整个人的性命都不保。 黑衣人死死瞪大了眼睛。 他从未想过面前这个娃娃脸的青年，居然会是这样深藏不露的角色，竟然能够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压制住他。 而现在闻三少也生死未卜。 虽然沈未觉说温楼主不会杀了他，是按照那小少爷口无遮拦的样子，黑衣人觉得闻三少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如果闻三少死了，那么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现在不仅无法动弹，甚至连发出声音都成了一种奢望。 就在此时，向来都是能动手就绝不逼逼的温折风，这会儿倒是面无表情开了口。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然而你不仅没有珍惜，反而变本加厉。” “这位姑娘是我们的贵宾，你三番两次在风雪楼内对她动手，并且屡次对风雪楼出言不逊。” 温折风脸上的神情已经冰到了极点。 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给人一种寒冷的感觉。 而当他懒散地掀开眼皮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酝酿着让人感到可怕的杀意。 “看来你是真的要代表闻家挑衅风雪楼。” 温折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随后便冷笑了一声。 “另外关于闻老族长，他的确很强，但是我却听说他几年前就身患重病，急需要一味丹药做引。” “所以他才会委托你来这风雪楼拍卖吧。” 结果没想到全部被这小子搅黄了。 如果闻老族长知道的话，兴许真的会气到想把他重新塞回娘胎里也说不定。 说完这些话以后，温折风还继续降维打击。 “看来你根本就没意识到风雪楼为什么会在鬼谷屹立不倒，如今拜你所赐，我们从今往后都再也不会跟闻家做任何交易。” “希望你回去以后，告知闻家这件事。” “我倒是很想看看，那老族长究竟会不会责怪我们风雪楼，甚至是要为了你开战的程度。” 温折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音一直都是淡淡的，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冷漠。 但是那些话却跟刀子一样扎人心。 而闻小少爷原本还在骂骂咧咧，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忽然就感受到极为恐怖的气息，就像是回到了不久前手腕被折断的状况。 整个人像是被冰冷黏腻的毒蛇盯上，入目所及更是漆黑一片，睁开眼睛就是手腕已经断掉。 “你……你少在这里吓唬我……” 闻小少爷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却还是情不自禁往后挪了两步。 他忍着剧痛捡起了地上的断指。 随后就爆发出了磅礴的怒意。 这个温折风完完全全就是欺人太甚，不仅将他的手腕折断，将他的另一只手指横刀切下。 自此以后，他闻小少爷被人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岂不是就是真真正正成了个残废。 他越想越愤怒，抬头死死盯着温折风。 “我爷爷就算是病了，他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到时候整个闻家都一定会踏平你们风雪楼……” 闻小少爷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愣了一下。 老族长让他去参与拍卖不错，但是这件事这是由他的一个哥哥传达下来的，当时他大哥还神情嘲讽说，就让他去瞎猫碰上死耗子试试。 闻三少一听就不乐意，所以他立刻就来了这风雪楼打算证明给他哥看看。 结果拍卖会一事无成就算了，甚至还直接得罪了风雪楼。 最重要的是，闻小少爷恍惚之间想起来，他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过爷爷了。 哥哥们都说爷爷重伤未愈去闭关修炼，所以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在闻三少心里，爷爷身为老族长，向来都是传奇中的存在。 可是听温折风的意思，似乎是爷爷病得不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哥哥们怎么可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闻三少想到这里以后就松了口气，如果爷爷真的病重危急，而且十分需要风雪楼打探消息找药引，那就不可能派他出去。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就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公子哥，成天都是惹事生非，家族人人都看不起他却又怕他。 就是因为老族长对他疼爱有加。 基本上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就是考虑一条狗也不会考虑让他去做。 想到这里以后，闻三少便恶狠狠地看向温折风，他最是看不惯这个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整个闻家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 “你有本事的话就直接杀了我，要不然的话小爷一定会报复回来！” 闻三少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甚至还觉得是温折风和余青青联手，故意在折腾他。 余青青听到这里以后，实在是很想笑。 她没想到这人出乎意料地好用。 第315章 除掉闻家 闻三少忍着疼痛一字一句道：“而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我违反了风雪楼的规矩，你也不应该妄下定论推翻整个闻家，你凭什么拒绝跟闻家交易？” 在他的认知里面，温折风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因为一己私仇去牵连其他人。 但是他这番话，却仿佛莫名其妙戳中了温折风的笑点似的，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冷面公子，这回倒是低低笑了起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不是一开始就拿自己背后的家族撑腰，口口声声嚷嚷着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闻家可不会放过我们风雪楼。” 温折风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手中的短剑。 他每次出手的时候，几乎都没人能看清他是怎么突然就近身的，即便是离他最近的余青青，也叹为观止。 短剑上的鲜血被一点点擦干净之后，又被温楼主收入剑鞘之中。 “不过即便我真的因为你而牵连整个闻家，那又如何？” 温折风嗓音淡淡。 他拇指上的玉扳指泛着晶莹剔透的光亮。 “你大可以试试看，到时候你背后的那些人，究竟是责怪你，还是会大张旗鼓跟我风雪楼为敌。”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少爷某种意义上来说，脑子里面的想法幼稚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因为利益相关，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隐世家族，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向一个普普通通的风雪楼折腰。 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都争抢着想要拉拢风雪楼，但是这么多年来，他都始终保持着中立的状态，为的就是不卷入是非之中。 但是今天这闻小少爷，倒是主动献祭，为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剔除闻家。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是闻三少真的在这风雪楼里面出了什么事情，那老族长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就无法除掉风雪楼。 毕竟闻老族长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以后，温折风便挥了挥手。 “未觉，送客。” 今日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闻小少爷为导火索，让风雪楼不再跟闻家做交易。 即便是传出去了，所有人也都只会认为是闻三少嚣张跋扈咎由自取，并且还牵连拖累了整个家族。 跟他温折风可没有半分关系。 “是。” 沈未觉听到这话以后，便懒洋洋地解除了黑衣人身上的穴位禁制。 不过是三两下而已，那黑衣人瞬间就可以再次动弹。 但他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挣扎，因为他相当清楚地知道，温折风今日能够留下这小少爷的一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黑衣人只是走到了闻三少身边，然后将他搀扶了起来。 “……少爷，我们现在回家。”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已经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闻小少爷却还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怔在了原地。 随后就忽然之间意识到一件事。 温折风是来真的。 这风雪楼从此以后，也是真的不会再跟闻家的人交易。 “不……我现在不能回家……温折风……对，我要找温折风！” 哪知闻小少爷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仿佛是真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甚至连自己断掉的手指都不管不顾，也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样子，连爬带滚想要抓住温折风的裤腿。 然而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如今酒液效用逐渐消失，闻小少爷的脸色也开始恢复了正常，他的嘴唇却惨白无比。 不仅仅是失血过多的疼痛，更多的是关于自己刚才发疯做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回忆起来，却仍然觉得十分不真实，就像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面不断的有人引诱蛊惑他，让他将心中的想法欲望全部都说出来做出来。 他全都照做了。 可是现在却发现这都不是梦。 居然全部都是真的。 可是温折风却并没有搭理他，反而是看向了余青青道：“接风宴已经设好，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现在可以一同前往。” 温折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沈未觉去处理闻小少爷的事情。 在他眼中，现在更加感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位少女。 尤其是她怎么会拥有那张红卡。 “待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稍后便去。” 余青青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许久的时间，不知道被锁在包厢里的沈昱如今怎么样了。 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包厢里面传来什么不对劲的动静，他人应该没有出什么大事。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他转移出去。 “多谢温楼主设宴相邀。” 余青青说完以后便朝他弯腰拱手行礼。 这人虽然是只狐狸，但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大佬，最主要的是她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恶意。 然而他们几个人的这番举动言语，却直接让底下的人彻底炸开了锅。 毕竟温折风是什么人？ 那可是风雪楼的楼主啊！ 多少年都没见过他这么主动地邀请人入宴，据说是不少势力都想要得到跟他一起宴饮的机会，结果却全部都被推辞。 可如今这个陌生的面具少女，却轻而易举做到了不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第316章 鸿门之宴 “沈昱，你和钟羽艳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包厢以后，余青青此时此刻正好遇到苏醒过来的沈昱。 男人眼神已经不再是浑浊迷茫，而是恢复了清醒。 他显然也是想起来了从前发生的事情。 “当初我们一起护送那孩子回去，但是路上遇到了诸葛一族的人，我和钟羽艳将近九死一生，那孩子被他们抢走以后下落不明。” “自从我跟钟羽艳负伤分开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后来我再次醒来以后，就被人卖到了黑市，紧接着就被温折风带走，吃下了他研制出来的傀儡丹。” 说到温折风的时候，沈昱整个人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个男人简直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把他的炼制的所有丹药都用在了我身上，直到后面我彻底成为傀儡，他可能是觉得我没用了，所以就让人把我放到了拍卖会上。” 沈昱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屈辱。 偏偏那温折风实力强悍，他在这个人面前完全就是蝼蚁。 也正是因为温折风，沈昱才真正见识到了鬼谷和外界究竟有着多么大的差别。 沈昱泪眼汪汪。 “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他继续叨叨说了很久的话，从他是怎么虎口脱生又入狼穴，然后又讲到了关于这天杀的风雪楼，还有这变态可怕的温折风，最后又说到了他爹他娘。 余青青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不够的话，沈昱这小嘴叭叭不停，肯定能直接讲到盘古开天辟地。 她拍了拍沈昱的肩膀。 “没事，现在都过去了，起码我们两个已经汇合了，如今就差找到钟羽艳。” “不过我现在来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之前也跟你说过，我需要去诸葛一族的禁地。” 余青青到现在都没有唤醒飞光。 她不确定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而沈昱听到这里以后，也是毫不犹豫道：“没事儿，我欠你两条命，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说。” 他自然也是能够听出来话外之音。 不过他来到鬼谷这里，原本就已经算是成功了，想要证明给大家看他也是可以做到的。 本来如果走到这里的话，他现在完全可以离开鬼谷，但是沈昱也不是那样冷漠无情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欠了余青青两条命。 而且人家还花了大价钱才把他买回来，甚至于还为他买到了解药。 那些晶石全部都是价值不菲，可想而知余青青这一路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困难。 当听到这里以后，余青青也没有再犹豫，直接将关于禁地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我这次需要你们帮助我进入诸葛一族的禁地，里面藏着上任女帝的尸体。” “到时候可能凶险万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进去，然后你和钟羽艳在外面看着帮助我就行。” 她简单地概括了一下，随后简单制定了一个计划。 “我手中有着诸葛一族的地形图，只是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帮我看风，然后钟羽艳姐姐帮我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余青青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沈昱，因为马上都要合作了，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直接说明。 唯一没有透露的，大概就是关于飞光的事情。 因为当事人现在还在沉睡着，余青青就算是要告诉其他人关于飞光的事情，也得征求她的同意才行。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说出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会把她当成疯子。 所幸沈昱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问余青青，她是为了什么要混进去诸葛一族的禁地，就这么直接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余青青一愣：“……为什么？” 她倒是没有想到沈昱会同意的这样快，他甚至连原因都没有询问，就这么不计后果同意了。 原先准备好的答案也都没用上。 沈昱笑了笑：“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即便是背后有什么隐情，那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相信你的为人。” “以及我们是朋友。” 沈昱很清楚余青青的性格。 她虽然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不正经，但实际上却是他们三个人里面最为正直善心之人。 沈昱其实一开始只是抱着互相利用的心思接近她们，但是后面相处了这么久以后，尤其是一起共患难，他便觉得这两个人确实值得深交。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余青青，恐怕他早就被鬼谷里面的变态拍卖带回去折磨，到时候简直生不如死。 沈昱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豪爽的性格，他认定要交的朋友，那便是永远的朋友。 “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 余青青闻言伸出右手，然后就跟沈昱碰了个拳。 “那么现在就走吧，你和我一起去参加那温折风的接风宴，然后让温楼主帮我们找到钟羽艳的下落。” 沈昱：“温折风？” 他面上露出来了一点古怪的神色。 “我跟着你一起去恐怕不太好，毕竟他在我身上亲自下了傀儡丹，而且那个变态相当冷漠无情，我怕你到时候恐怕会掉进他的陷阱。” 毕竟温折风身为堂堂的风雪楼楼主，怎么可能会邀请普通人进入宴会。 沈昱对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半点好感。 “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我手中红卡是别人赠予，就算是出于那个人的面子，温折风也不会轻易动我。” 余青青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时候黑市老板还特意交代，要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直接就将他们主子清风的名字报出来就行。 “至于你的事情，只要我们出了风雪楼，就一定瞒不过他，最重要的是到时候我们还需要借助风雪楼的力量。” “而且我已经拍下了傀儡丹和解药，这东西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余青青自然也是知道沈昱的顾虑。 恐怕除了以上那些以外，他更加担心的是余青青身份暴露，毕竟鬼谷之人十分厌恶外界人。 “我瞒不过他，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可能还能稍微隐藏身份，但是我怀疑温折风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鬼谷之人。” 余青青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自然能够感觉到当时温折风在她身边时候的打量，那种目光完全就是让她有种被暴露在灯光下的感觉，压根藏无可藏。 风雪楼身为鬼谷最大的情报组织，如果真的想要翻天倒地调查余青青的话，知道她的身份也是时间问题。 所以还不如直接坦诚相待。 沈昱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一定安静如鸡。” 毕竟他跟温折风这个人，根本就不对付。 虽然并不是很想见到那个变态，但因为是余青青这个朋友，所以他也愿意硬着头皮再次跟那人见面。 而且还是在一个饭桌子上吃饭。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是鸿门宴。 第317章 相互合作 踏入宴饮包厢的时候，里面出乎意料的冷清。 余青青原本以为侍仆们应该都会在里面服侍着，再不济沈未觉他们应该也在，结果没想到偌大的包厢里面，就只坐着一个温折风。 “你解了他身上的傀儡丹。” 男人抬头不仅不慢地看着余青青，随后便示意他们二人在一旁落座。 桌子上佳肴美酒丰盛，温折风缓缓伸出一只手倒了盏茶。 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让人不敢接近的冰冷。 “是，毕竟风雪楼的东西一旦拍卖下以后，怎么处理都是我的事情了。” 余青青也不客气，直接就带着沈昱入座。 她现在有些搞不清楚温折风摆这个宴席邀请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温折风便抬眉看向她。 “你和他都是外界人。” 这次的嗓音依旧冷淡，而且是陈述的语气。 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 余青青并没有感到诧异，毕竟这是一开始就遇到的事情，鬼谷之内高手遍地，她就算是极尽方法隐匿身形，但也还是难免泄露行踪。 “所以温楼主要杀掉我们这样的羊羔吗？” 她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恐惧神色。 余青青单手给自己斟了些酒，这酒液闻起来极为香醇，一看就是上等的佳品，如果衡须子在的话，一定会馋得流口水。 相反倒是旁边的沈昱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甚至完全没有胆量跟温折风对视。 主要是来自心里的恐惧。 当初被他拿来试药的那几天，沈昱一开始还顽强不屈，结果到后面被整的越来越崩溃，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人完全就是个魔鬼。 更别说他现在还直接知道了余青青的身份。 “有这样的考虑，不过要看你们有没有利用价值。” 温折风微抿了一口茶。 他做任何事情看起来都像一个矜贵的公子。 只不过是身上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人完全不敢接近。 余青青眉眼弯弯朝他敬了杯酒：“温楼主说笑了，我们不是已经合作过了吗？当然是有利用价值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您本来就是想利用我驱逐闻小少爷，甚至是刚好连带着闻家也一同不再合作。” 她没有任何遮掩就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温折风依旧不冷不淡：“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也倒不能证明你们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他缓缓看向了余青青身边带着的红卡。 最后就目不转睛盯着那少女。 “我更在意的是，你是怎么得到那张卡的？”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可能是猜测这少女是偷蒙拐骗得来，毕竟一个外界人能够拥有鬼谷风雪楼的红卡，一看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温折风却很清楚这张红卡的主人是谁。 而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被骗，毕竟向来的只有他骗别人的份。 而且温折风调查过，余青青确确实实是从黑市出来的。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余青青自顾自将酒小酌了一口，随后露出极为畅快的神情来。 真是很长时间都没喝到这样好喝的酒了。 她很想衡须子。 如果今后能够从鬼谷出去的话，她到时候要给老头多酿一些桃花酒。 “这张卡是清风给我的。” 余青青并没有任何犹豫和避讳。 本来这也是黑市老板当初特别交代过的。 温折风却懒散掀开眼皮道：“哦，我竟是不知一个外界人，也能值得让他托送红卡。” “你应该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清风。 但是也很了解那个人现在就在黑市最深处。 清风于他而言，是很值得敬佩的长辈，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若干年过去后，他的那些长辈们全都没能落的一个好下场。 死的死，伤的伤。 即便是苟延残喘着活下来，就像清风一般的传奇人物，最终也是躲藏在黑市里面再也不肯出来。 余青青：“因为我是受人委托前去寻找清风，打算前往诸葛一族的禁地，然后带走女帝的遗体。”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到时候大可以前往黑市跟他求证，这红卡他送给我的，清风说过，如果是禁地这件事，你也一定会帮我。” 温折风闻言却是一怔。 不知不觉间竟然连手里的杯盏都摔了下去。 滚烫的茶水霎时间将他的手背烫得通红，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 只有一旁的沈昱听得一头雾水。 毕竟他是彻头彻尾从外界来的，身边也没有一个鬼谷之人，所以对于这里的所谓女帝根本就是闻所未闻，更别说是那禁地里面的尸体了。 但是沈昱却仍然无条件相信余青青。 因为他相信余青青以后自然会跟他们解释这些事情。 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太为仓促。 “你为什么要去偷走她的尸体？” 温折风手指紧紧攥着，手背已经被烫得通红，他却只是拿帕子胡乱擦了下。 平日里面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男人，还是头一次露出来这样慌乱的神情。 因为他实在是太太清楚清风这个人。 冷漠多疑又敏感，完全就是狐狸中的狐狸，他小时候，就是清风教他如何算计人心。 如果说就连清风都同意，那就说明是真的信任眼前这个少女。 “我是因为一个承诺，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清风当年也答应过，不会让女帝的尸体冰冷冷地沉睡在诸葛一族。” 余青青现在依然没有选择将飞光复活的事情告诉面前这个人。 因为当初飞光只嘱托她寻找清风，所以余青青也就谨慎为上。 “另外我拍卖下了风雪楼的消息名额，需要楼主大人您帮我们寻找一个女人。” 余青青熟练地从身上拿出一幅画卷，上面这是她找人画的钟羽艳画像。 然后她就嘱托了些有关于钟羽艳的其他事宜。 “这个暂时放在一旁，我自然会命人前去寻找，风雪楼的速度你也大可放心。” 温折风死死盯着余青青。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连桌子上的茶水都已经冷掉。 但是余青青他们也并没有选择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温折风才像是下定主意了似的道：“我要去见一下清风。” “若此事为真，我必当助你一臂之力。” “若此事为假，你也该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余青青莞尔一笑：“黑市离这里可并不远，相信温楼主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第318章 作战计划 余青青和沈昱在这包厢约莫待了半柱香的时间，期间她能感受到外面站着不少人。 应该就是为了避免他们会逃走。 温折风这个人向来是说做就做，而且他并没有委托手底下的人，而是亲自前往了黑市求证。 一直等到了桌子上的茶酒都已经彻底凉透，包厢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来人一身疲惫，然而却一眨不眨看向余青青。 “我会帮你。” 温折风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话。 而且接下来的话，更加是单刀直入没有丝毫避讳。 “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四处去寻找钟羽艳，而且已经打听到了有人在鬼谷边缘见过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找到她。” “另外关于诸葛一族禁地的事情，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进去。” 温折风说到这里的时候，手指紧紧攥着，连带着关节都泛着白。 “如果真的能够让她活过来，那么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搭上这条命也无所谓。” 旁边的沈昱听得一脸茫然，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 什么叫让人活过来？ 而且温折风这个人向来都是宠辱不惊的冷淡模样，这是第一回露出来这样的神情。 阴鸷、偏执、不达目的不罢休。 余青青抬头道：“可以问一下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吗？如果清风把一切都告诉了你的话，你应该知道我跟她有着极为深厚的联系。” 她和飞光不仅仅是签订了契约，而且还共用着一个身体。 如今要做的就是帮她重塑肉身。 如果说飞光最为信任的就是清风，那么清风推荐的这个温折风，应当也是可以信任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温折风想要杀了余青青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绕这么大圈子，现在动手就行。 而且根据黑市老板的描述来看，温折风也确确实实跟清风有一段渊源。 “她和清风都是从前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温折风提到这两个人的时候，神情倒是少见地温柔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从前还是个乞丐的时候被人捡回去养着，是那些哥哥姐姐们像养猫一样，将他细细喂养长大。 但是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温折风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明是带着笑意，然而却让人感到阴冷无比。 “在我们鬼谷，每一年都会由登天梯选择一位女帝庇佑，过去几十年间，一直都是飞光兢兢业业担当女帝。” “但是自从登天梯消失后，人们把怒火发泄到女帝身上，甚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言，据说是只要将女帝献祭活活烧死，那么登天梯便会再次出现。” “人人都觉得是因为飞光成为女帝以后不称职，做得实在不够好，所以登天梯才降下神罚直接消失不见。” 温折风神情极为冰冷。 他发现他对于过去的事情仍然记得十分清楚，就像只是发生在昨日。 那时候温折风年纪尚小，只知道这位姐姐是顶顶好的大善人。 她不仅帮助鬼谷老弱病残的平民安居乐业，而且还带领鬼谷走向愈发繁盛的阶段。 被她救过的人数不胜数，最终也是那些人将亲手将她置之死地。 飞光临死的时候，她母族甚至还亲自加了把火。 温折风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飞光最终在众人叫骂声中死去，甚至她们诸葛一族，还亲手将她被烧焦的尸体用锁魂钉钉住，为的就是让她永不超生。” “但是时隔多年以后，登天梯却依然没有出现，鬼谷的状况也是一落千丈，各方势力相互争涌，连冥王那种不入流的货色都能在外面为非作恶，甚至鬼谷之内已经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阶级歧视。” 这件事余青青和沈昱倒是清楚。 毕竟一开始进入鬼谷的时候，他们差点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卑鄙肮脏程度完全不亚于外界，根本就不是什么桃花源。 甚至拿外界人当羔羊。 余青青敛眉：“我只知道，现在的飞光就只是飞光，不是什么所谓的女帝。” 飞光曾经不止一次表达过，她对鬼谷有多深恶痛绝。 曾经她亲手救下的人，却成为了刺向她的刽子手。 甚至就连家族都不曾站在她那边。 温折风面无表情道：“也活该鬼谷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新的女帝出现。” 这才是他们的报应。 “如果你真的能够帮助她重塑肉身，那我必将协同风雪楼，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 温折风再次抬头看见那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少女。 他自然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但是这少女不一样。 不仅仅是被清风信任，重要的是她已经被飞光选择。 如果真的能够让人重新活过来，温折风觉得就算是死那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余青青轻笑：“那么从此以后，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请温楼主多多指教，我是余青青，他是沈昱。” 沈昱：？ 这少女居然连名字都是骗人的！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毕竟出门在外名字都是自己给的。 沈昱觉着吧，余青青现在坦然把这些事情说给他听，丝毫不避讳他，甚至连名字也一并说了出来，那就说明也是真的将他当做了朋友。 “……多多指教。” 沈昱这四个字完全就是咬牙切齿说出来。 毕竟他和温折风早就已经见过。 不过他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依旧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关于重塑肉身的事情。 所以也就是说，余青青是要跟这变态联手去禁地，帮助从前那个死去的女帝复活吗？ 牛逼。 沈昱倒是没有任何恐惧，他只觉得十分兴奋，毕竟他身边有着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大佬朋友。 “对不住，若是我知道你是这位姑娘的朋友，定然不会拿你当做试药人。” 温折风倒是少见地朝他弯腰致歉。 风雪楼的药人向来都是从黑市买回来的外界人，这些人通常都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可以说就剩半条命，往往也都是被贱卖。 所以温折风基本上也就是将这些将死之人带回去用作试药。 他这个人算不上是什么高洁之辈，所以对于沈昱的事情，他虽然感到抱歉，但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选择这么做。 沈昱大喇喇摆手，随后就嘟嘟囔囔：“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不过我当时本来也就快死了，要不是你的话，估计我还见不着余青青。” 这可能也就是命运使然。 余青青掏出来了怀中的地图摊在桌子上。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商量对策吧，现在只有我们三个，钟羽艳下落不明。” “诸葛一族的禁地，清风许多年前进去过，所以按理来说我们也可以，只不过需要有人在外面吸引注意。” “眼下飞光依然沉睡着，她精神体已经相当虚弱了，所以我想越快进入禁地越好。” 说完这些以后，余青青便同时开始告诉他们二人，有关于飞光的事情。 听说这几日诸葛一族迎亲，这正是他们混入禁地的好机会。 第319章 飞光尸体 七天后。 沈昱在街道上，遥遥看着那十里红妆的仪仗，今日是诸葛一族娶亲的大喜日子。 他却和风雪楼的沈未觉等人，通通蹲守在暗处伺机而动。 “也不知道钟羽艳怎么样了，我可是已经拜托过她务必要把我的信带回去给师父看。” 沈昱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 在这七天里，温折风动用了各种力量总算是找到了钟羽艳，但是女人却被人重伤甚至于濒死的程度，如果不是因为余青青竭尽全力救治的话，钟羽艳恐怕真的早就死在了鬼谷边缘。 原本是想要钟羽艳和他们一起作战的，但是钟羽艳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而且她中毒很深，必须要尽快送到衡须子那里医治。 所以温折风特地派了人护送她出去鬼谷寻找衡须子。 本来一开始钟羽艳说什么都不同意，她来鬼谷就是为了寻找让她妹妹复活的法子，可是最后也不知道温折风跟她说了些什么，钟羽艳出来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似乎是知道了关于复活的真相。 她在风雪楼枯坐了半日。 没人知道钟羽艳在想些什么。 翌日她便动身出发，准备去找衡须子。 顺便将沈昱的信带给他师父。 他正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不远处的信号已经响起来，是很清脆的鸽子叫声。 然后便是沈未觉打了个手势。 “就是现在。” 意思是立刻动手。 于是沈昱也带上了一副丑不拉几的恶鬼面具，和沈未觉他们当街抢亲杀人。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作为朋友，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在这么些天里，余青青已经一五一十跟他解释过飞光的事情。 沈昱从一开始都不相信，到最后已经开始变得心疼和愤怒。 他也不理解，究竟是为什么要把人逼到那样的绝路？如果是他的话，恐怕也不会甘心。 沈昱干脆利落地从屋檐上跳下来，紧接着便是大批大批风雪楼的杀手从四面八方赶来。 而那些迎亲队里的人，也全都是些实力极强的高手，于是他们两批人霎时间就混战了起来。 场面陷入混乱。 而沈昱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掳走新娘，顺便让诸葛一族的那些老家伙们通通出动才好。 他想，若是这件事真的成功，那么沈昱到时候也会分享他们的女帝这件事。 还有师父。 想必大家一定会为他高兴。 毕竟他们都说，江湖侠客，最重要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沈昱，终于算是堂堂正正赶上了一回。 只是在刀光剑影里面，沈昱想到了他给师傅的那封信。 如果他不能活着回去，希望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要生气，希望师父长命百岁。 反正他这一生除了师父以外，终究都是孑然一身，所以当他知道飞光的事情以后，有时候觉得这些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们都是一样举目无亲。 家族利益至上。 亲生爹娘甚至可以为了家族，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 沈昱想，他幼时本就生长于山林间，就当是从来没有过爹娘也好。 又是一道剑气划过他的脸颊。 他恍惚中想起，按照时间来算，钟羽艳应该早就已经将那封信交给了师父吧。 本来也想给女帝写封信的，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沈昱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畏手畏脚。 他喃喃道：“余青青，你们可一定要成功啊，这样的话，我才能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昱已经从余青青和温折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登天梯之上有神仙，据说是如果能够有新的女帝诞生，那么登天梯就会开启，有缘人只能够爬上去见见这个世界的本质。 但是从来没人从登天梯上回来过。 那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都已经无关紧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余青青他们争取时间。 * 诸葛禁地。 余青青和温折风已经顺利混了进去。 他们根据地图找了许久的通道，后面又是洛紫瑶去吸引开了外面守护着的那些巡逻暗卫，才得以让他们两个人成功混进去。 最重要的是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谁都没有想到身为四大家族之首的诸葛一族，有朝一日结亲的时候，居然会被人当街抢走新娘和新郎，甚至还闹到大动干戈的地步。 据说那些突然出现的神秘人，都是各顶各的杀手，而且还特别强调要老族长他们出来交换新郎新娘。 这无异于是把诸葛一族的颜面放在地上踩。 所以一时之间，府邸大部分的暗卫全部出动，就是为了从那一批神秘杀手那里抢人。 不仅如此，听说这件事出了以后，诸葛老族长甚至直接气的晕倒了过去，等他苏醒以后，果不其然就把矛头对准了闻家。 这便是温折风提前做好的局。 让这两家龙争虎斗，恰好也是为他们拖延时间。 等他们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余青青和温折风完全有时间逃之夭夭。 “前面就是飞光的尸身吗？” 余青青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向不远处通身漆黑的棺木，上面被钉子钉得很死，而且上面贴满了明黄的符咒。 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余青青只会觉得这是什么封建迷信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是现在想起飞光像是游魂一样存在天地间，甚至没有办法转生，余青青便不自觉攥紧了掌心。 与此同时，她忽然感到心脏一阵抽痛。 连带着灵魂深处都有一股战栗。 第320章 重塑肉身 “……飞光？” 余青青察觉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刻许久未见的女人便开了口道：“是我，你真的来到了这里。” 飞光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能够听到你在叫我，而且知道在你身边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相当奇怪的是，我却始终无法回应你。”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是飞光也很庆幸，余青青不仅找到了清风，甚至还找到了温折风。 当年那个收养的小孩，若干年后居然已经成长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风雪楼楼主了。 “直到今天你们来到禁地，我才终于醒了过来，也许是因为离我的尸体很近，又或许是因为这里禁锢着我的魂。” 飞光一眼就能看到那棺木。 那股联系也是越来越强烈。 不会错，她当年的尸身就藏在这里。 余青青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也就是在这时候，旁边的温折风似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看向忽然之间就停住不动的余青青。 “是她醒了吗？” 温折风和余青青四目相对。 人总有一瞬间的感觉很是奇怪，明明已经数十年不曾见过了，而且他很清楚女帝早就已经死在了火海之中。 可是当知道她的灵魂还存在的时候，温折风和清风一样，忽然就多了些希望。 数十年前他只是一个孩童，对于任何灾难都是无能为力，可是如今他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足够保护身边想保护的人。 “是她，接下来的这段路就交给你们了。” 余青青点了点头。 本来在计划之中，前去解开棺木和破开锁魂钉这件事，应当是由温折风去做。 但是眼下飞光已经苏醒，如果再加上飞光的力量，那么到时候起码胜算会更大一些。 飞光嗓音有些瓮：“后生，多谢。” 她平生难得有几个知己，可是却死的死，伤的伤，临了到最后只剩下了清风，结果却被困在了黑市。 只有多年前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小孩，如今变得愈发厉害。 还有余青青。 她成为一缕残魂以后，结交的唯一一个后辈知己，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不客气，前辈可别忘了，你从前可是说过，要是重塑肉身成功后，可得带我去看看江南的三秋桂子。” 余青青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 “到时候把绿腰那丫头也带上，还有裴昭霖他们，哦对，还有前辈你的朋友们。” “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余青青和飞光她们都是一类人。 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是鸟儿一样无拘无束。 “好。” 飞光很少做承诺，所以只要是她亲口答应过的事情，几乎都是说到做到。 也就是一瞬间而已，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就变成了飞光。 她抬头看向温折风，目光多了几分温柔，像是慈祥的长辈在看小孩。 “你真的长大了，记得之前你总是沉默不说话，小小一团的孩子，却总是爱躲在我后面玩泥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长得这样大。” “我在余青青的身体里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 “小温，恭喜你成长为了让我自豪的大人。” 即便还是这具身体和容貌。 但是飞光和余青青的神情语气都截然不同，两个人的气质也是瞬间就能分明。 “飞光姐姐。” 温折风向来都是冷漠绝情的脸，可是这回只不过是开口说了这四个字而已，眼眶便已经红了起来。 像是那种无家可归的小狗，突然之间找到了主人。 他们正打算叙旧，可是情况却不允许。 但见外面的警报声已经响起，看守者也急急忙忙吹出口哨，疯狂提醒他们要快点。 温折风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快，明明时间来得及，那老族长也被我们的人拖延着。”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飞光当机立断：“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尸体就在前面，只要能将锁魂钉拔出，我就能直接让那具尸体重塑肉身。” 话毕，飞光和温折风也不再犹豫，两人直接上前去到台阶上，但见上面的巨大棺木上层层黄色符咒被风吹起，像是连尸体都感受到了主人的魂魄归来似的。 他们两个人见状直接合力蓄招。 随着一声轰隆作响，设置在此处的阵法直接就被摧毁了个干净。 这都要得益于飞光当年本身就是诸葛一族的继承人，所以对于这封印阵法自然也是极为熟悉。 大抵也是没人能想到，最为熟悉这个阵法的飞光，早就已经死了许多年，居然还会借尸还魂。 紧接着棺木彻底被打开。 余青青也看见了里面的尸体。 依然能看出来保持着人的形状，但是整个尸体都被烧得焦黑，就像她上辈子死的时候一样惨烈。 可想而知飞光此前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不好，有人来了。” 温折风率先发现不对劲。 头顶有破空之音传来，竟然是无数长箭扑天盖地朝他们射过来。 他动作也是相当利索，借助禁地的地形优势，手中一把长剑将那些长箭斩了个精光。 “飞光姐，我替你拖延着，这边你不用管。” 温折风神情一凛。 说完这话以后，他便直接飞身前去禁地入口。 不过是短短一瞬间而已，外面的杀伐声便四起。 飞光很明显有一瞬间的愣怔，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去禁地入口拖延时间，完全就是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毕竟众所周知，诸葛一族能身为隐世家族之首，最不缺的就是高手如林。 就算温折风能够抵得住一时，但是在车轮下极为容易消耗体力，当年的飞光就是这样被人拖到最后一刻，最终精疲力竭被人暗算。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抬腿准备追过去。 然而余青青却极为冷静地制止飞光。 “如果你现在出去的话，那么温折风他们跟我所做的这一切，全部都会白费。” “这些都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也许这辈子就只有一次了，温折风露脸后，也绝对会被他们追杀到天涯海角。” “如果你再去的话，仅凭我这具身体，还有你的残魂力量，根本就不足以跟他们抗衡。”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 明明是万分焦急的状态，然而越是危险的时候，她的脑子却转得无比快。 并且反复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谨慎。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 “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利用大家拖延出来的时间，迅速重塑肉身恢复实力。” “只有你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才有逃出去的一线生机。” “前辈，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 余青青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她当然是怕死的。 但是她也害怕发生上辈子那样的事情，身边的朋友亲人们一个个离她远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前些天我们的人已经护送钟羽艳出去鬼谷，让他找衡须子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让她求助裴昭霖。” “鬼谷这条路已经被我们彻底打通，我给裴昭霖写了一封信，里面记载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经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会增军援助，而且今日一定会到达。” 余青青想，她还真是将黑心莲利用到底。 之所以这么确定他会出手，就是因为余青青即便是再迟钝，也能在这段时间的经历里面明白，裴昭霖到底是对自己有些别样的感觉。 而且他们曾经同甘共苦过，裴昭霖还欠着她一条命。 黑心莲虽然冷面无情，但他有恩必报。 临行之前他也承诺过，一旦余青青有任何要求，他都一定会竭尽全力满足。 余青青想，她大概真的是坏女人。 第321章 终章 之战 “……好。” 飞光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她身上的杀气四溢，但此刻却要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然后将自己的残魂全部剥离出去。 这种感觉痛苦到了极致。 更别提还要用残魂去拔出锁魂钉。 汗水一滴滴从少女的额头上滚落，飞光心里面就拼命念着快点再快点。 她必须要快一点才行。 与此同时，外面果不其然传来了另外一波人马叫喊声，从声音来看来了不少人。 “余青青，本王说过若是你死了，我便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余姐姐别听他乱讲！他才舍不得！” “小姐，我来救你了！” “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满了我们这么久才来求助，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余姑娘，我们来救你！” “……” 声音十分嘈杂，但却在禁地里面无比清晰。 余青青明明没有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但是她却觉得连灵魂都在掉眼泪。 她听到了那些人的声音。 有裴昭霖、绿腰、阿迟、药人、老管家，还有安梁王府那些之前跟她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将士们。 “我可不会死在这里。”余青青说：“前辈，我们要一起走出这里，然后和大家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想她已经找到了目标。 目前总是觉得自己是缺爱的小孩，自从父母死后，尤其是又经历了上辈子的折磨，余青青大多数时候都觉得自己依旧是形单影只。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爱意早就已经将她包裹得很紧。 朋友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众人环绕，欢声笑语。 这才应该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随着棺木上的最后一颗锁魂钉被拔出，飞光的灵魂瞬间就感受到泉水一般的力量涌向自己。 而那具漆黑无比的尸骨，也在此刻开始重新拼凑。 人们都说被爱着的怪物，都会长出血肉。 飞光想，就用她这具怪物的身体，来为这群朋友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其实所谓的保护天下苍生，从很久以前她就觉得跟自己毫无关系。 只是因为她爱着朋友亲人，所以才觉得这片世界无比可爱。 可是就在这残魂拼凑的最后一刻，余青青的身体却突然被一柄长剑贯穿。 胸口破出来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飞光有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随后便看见了头发早已花白的老人，手中无数煞气正朝着自己飞旋而来。 这是她亲生父亲。 也是从前亲手杀了她的人之一。 “……为什么？” 飞光唇角缓缓流出鲜血，重塑肉身的过程被打断后，她整个人都险些要走火入魔。 她想问的太多太多。 究竟是为什么要将她的尸骨囚禁在这里数十年，甚至想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已经知道登天梯不会再出现了，杀了女帝也没有办法挽回登天梯的情况下，究竟是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杀了她？ 难道说一句对不起，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对于威严百倍的长辈来说就这么难吗？ 可是无数的疑问汇聚在一起，最终也只是变成了三个字。 为什么。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毕竟飞光现在用的依旧是余青青的身体，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一眼就认出来了隐藏在少女背后的真正灵魂是谁。 诸葛瞻宇嗓音沙哑，浑浊双眸里却闪着杀意：“我能杀你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我早就知道你根本没死，看来巫师的预言是对的，你今天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禁地，还是用着别人的身体。” “巫师说过，只有在今日将你的残魂彻底斩杀，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登天梯才会重新出现。” 他的声音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十分嘶哑。 然而整个人却透着诡异的兴奋。 “今天总算是要结束，到时候登天梯一旦开启，我就是献祭女帝的第一人，绝对会飞升成仙，永葆青春和寿命！” 诸葛瞻宇和说十年前一样冷漠无情。 然而直到今时今日，飞光才知道她这位父亲真正的意图。 居然是为了青春和长生。 所以甘愿献祭女儿的性命，以此来换取登天梯的出现。 余青青的这具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心脏破了一大洞，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她已经是活不成了。 而灵魂状态的余青青，在受到致命一击的情况下，整个人瞬间就陷入漆黑无比的黑暗之中。 所以她不知道外界究竟在发生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你不是要登天梯吗？那我便如你所愿。” 飞光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所谓的登天梯，原本就是跟这个世界选出来的女帝息息相关。 被选为女帝的那天，飞光有一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里。 诸葛瞻宇说得对，如果让女帝彻底死掉，那么登天梯确实会出现。 而带来的后果却是毁天灭地的。 飞光说：“我以我血献祭登天梯，诸神见证，我要杀了女帝的所有人陪葬。” 在咽气的最后一刻，飞光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来修复余青青这具残缺不堪的身体。 这便是女帝的恐怖之处。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神兵，只有鬼谷之中的女帝能拥有这等力量。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整个鬼谷都被一股强烈的白光笼罩着。 很快就是黄金大道铺就的登天梯出现！ 这些极为刺眼的白光，真正能够穿透屋顶直接映射在屋子里，所以在登天梯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是所有人都震惊了。 诸葛瞻宇激动道：“好好好！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算是让那丫头彻底死了！” “从今往后，我便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那些白光忽然就牢牢将他锁定。 紧接着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痛苦。 诸葛瞻宇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瞪大了眼睛疯狂往外逃：“不……不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无论他逃到哪里，那股白光都将他死死笼罩着。 像逃脱不了的囚笼。 第322章 大结局 不仅仅是诸葛瞻宇，外面原本还在跟温折风他们打斗的那群人，头顶上根本都被白光笼罩着。 紧接着就是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脸！！！” “救命谁来救救我？？！！！” “神罚，这是神罚！！！” “……” 登天梯带来的不再是喜悦和期待，反而是杀戮和恐惧。 鬼谷之内，几乎是半数以上的人全部都被这股白光笼罩着制裁。 甚至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血腥味。 很快当人们头顶之上的登天梯时，只见那黄金大道上正躺着个少女。 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神情极为安详。 温和无比的力量一点点进入她的身体，像是游鱼一样欢快地萦绕在她身上，形成丝丝缕缕的柔光。 余青青闭着眼睛，然而整个世界却仿佛都能够在她眼前展现出来。 她不仅能够看到鬼谷外面哀鸿遍野，而且能够看到裴昭霖他们身受重伤，如果再远一点的话，她看见大周同样也是一副乱象，那个新来的穿越女，正被新皇勒令处死。 穿越女哭哭唧唧道：“这跟我看的小说不一样啊！而且我是穿越的，怎么可能没有光环……”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可最终还是被人一杯毒酒了却性命。 余青青只是意念微动，下一刻，她却又能够看到过去的事情。 她看见她爹娘也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他们在鬼谷结交了飞光，还一同捡回来个乞儿养着，甚至给温折风做了个千机鸟，本来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最终大家却因为某些事情分道扬镳。 他们一路从鬼谷到大周，最终在京都城内安家，生下了余青青。 最终却又死在老皇帝的权力倾轧下。 然后便是她颠沛流离滚落悬崖，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却意外遇见了一个少年，那少年郎一步一个脚印背着她回家。 在漫山遍野的花谷里，余青青和少年第一次杀人。 然后便是等她眼睛好了以后，那少年就不翼而飞。 余青青仔仔细细看着少年那张脸。 “……你是裴昭霖。” 她终于认出来了。 原来打从一开始就认错了。 不是裴晏端，而是黑心莲。 余青青想起来当初裴昭霖有没有心上人时，他拿出来的那副画。 当初还开玩笑说，哪怕是小鸡啄米都要比他画的好看。 可是现在想想，那画卷上的火柴人，在山花烂漫间挥手，正是当年眼瞎的小余青青。 余青青心头酸涩无比。 胸口也极为沉闷。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看见的话，黑心莲是不是要打算瞒她一辈子？ 然后余青青就看见了裴昭霖也曾经尝试过要来找她说出真相，可是最后却被裴晏端派出去的女人，伪装出来余青青的模样对他冷嘲热讽。 甚至还出剑伤人。 可是裴昭霖漆黑双眸里面只是流露出难过，那把剑他连躲都没躲一下。 “难怪……” 余青青鼻尖酸涩。 难怪裴昭霖胸膛上会有一道巨大的疤痕。 可是来不及整理思绪，紧接着余青青便看见了未来。 她看见自己会成为鬼谷万人拥趸的女帝。 然后便是带领鬼谷走向全盛，突破整个界限，彻底和外界融为一体。 但她却会被永远困在鬼谷。 直到三十五岁之际，再次重复如同飞光一样的遭遇，登天梯消失，人们再次献祭女帝。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轮回。 这个世界还会有下一个余青青，替代她重新调整世界的秩序。 ……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人生的前半截就是姬玉所写的画本子内容，而且姬玉说过，浮屠塔坍塌以后，她的人生便由自己掌控。 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却都像是安排好的命运。 历史是轮回。 连她都是轮回中的蝼蚁，棋盘中的游戏。 “错，你可不是蝼蚁，你是我们早已选好的下任女帝，而且是最特殊的那个。” 不远处忽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余青青抬头就看见一条龙。 那龙通身漆黑，鳞片冰冷，两只眼睛猩红着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来。 “虽然你三十五岁依然会死，但是我们会给你不死之身，你的灵魂可以进入任何人的躯体继续存活下去。”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是有条件的。” 黑龙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它的尾巴甩了下，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 “你要是想长生不死的话，就得打理好鬼谷，接下来的几十年就留在那里好好打理，当一个称职的女帝。” “刚才在溯回镜里面你也看见了。” “要是由你担任女帝的话，绝对是万人拥趸，流芳百世……”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就直接被那少女打断。 “我不愿意。” 余青青眉眼冷清。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算是终于发现这个世界的奥秘，登天梯之上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神仙，这条黑龙大概就是世界本源。 但她还是抬头问了句。 “讲任何条件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这番话让黑龙很是不高兴。 毕竟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个见到他一点儿都不激动兴奋，甚至还这么冷淡的少女。 “我就是天道，或者按照你们的说法，叫我神仙也行。” 黑龙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不过它的眼睛从始至终却紧紧盯着余青青。 它想不明白这样诱人的条件，眼前的这个少女究竟是为什么要拒绝。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行，反正到时候也照样还是活不过三十五岁。” “说起来你这具身体，还是上任女帝将她全部力量献祭给了你。” 黑龙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 然而没想到余青青依旧还是拒绝。 “就算三十五岁死，那也是我赚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你设定好的棋子，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是你能够掌控的。” “传闻里都说，如果能够去往登天梯的话，到时候就能得到一个愿望。” 余青青半点也不惧怕那条黑龙。 她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愤怒，攥紧了手心。 “我要你不得再干涉这个世界，不管是鬼谷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我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黑龙听到她这个要求以后都是愣了一下。 随后就神情古怪道：“还真是稀奇，还以为你想长生不老呢。” 余青青依旧盯着它不说话。 她手心里全是汗水，这个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庞然大物究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她只知道，如果让她按照黑龙的说法，一辈子都困在鬼谷，最后死亡的时候，还要不停寻找宿主更换皮囊的话—— 那还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跟爱的人在一起。 余青青的朋友们还在等她回家。 衡须子约好了跟她喝桃花酿，绿腰想让余青青跟她一起去看十里荷花，还有裴昭霖，他当年一步一个脚印背着余青青的时候说，要娶她来着。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时候兑现承诺。 余青青即便是女帝，那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困在某个地方究极一生。 她要的是逍遥自在，还有那些朋友们。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那条黑龙鼻腔冷哼了下，最后用龙尾送她出去。 “愿望完成，概不退换。” “我倒要看看，要是没了我的干涉后，你会不会被鬼谷吃的渣都不剩。” “没准到时候连三十五都活不过。” …… 可是黑龙却猜错了。 数十年后，黑龙化身为一个公子哥，再次来到鬼谷游玩。 却发现这里的人们不仅安居乐业，而且特别喜欢遛鸟打牌，好一派悠然自得的场景。 鬼谷和外界不仅互通有无，而且本应该死去的女帝余青青，还和裴昭霖出去游山玩水好不乐乎，甚至还诞下了一个女娃娃。 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正抱着他的大腿碰瓷。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黑龙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被人类近身过，更别提是被人抱着猛夸。 他耳朵有点红。 但是还没忘记这女娃娃可是余青青的孩子，简直是岂有此理！居然……居然把这个小世界治理得这样井井有条，而且真的跳出了循环！ 这可是之前所有人都没做到过的事。 黑龙得意洋洋想，他就说嘛，他一眼看中的那个少女，绝对就是潜力股。 不远处红衣墨发的女人越走越近，她身边的男人正为她撑着把油纸伞。 余青青指了指公子哥道：“怎么感觉那家伙越看越不顺眼？” 裴昭霖：“约莫是错觉。” 不远处的黑龙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桃花树窸窸窣窣落下，又是一年好风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