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你提的,夫人走了哭什么》 第1章 夫人流产,一尸两命! “不行,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这天夜里,省立的妇儿医院手术室灯火通明,有女人的挣扎声从里面传出来。 “陆沧夜!” 夏恩星被人按在手术台上,冷汗从她脸上滑落,女人的眼神里装满了绝望,“你没资格打掉我的孩子!” “我没资格?” 有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斧劈开了所有的焦急如焚,给夏恩星判了死刑。 他走上前,白皙的脸上只剩下冷漠,一把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将吸入式的麻药面罩强硬塞在了她的脸上,“结婚两年,我从来没有碰过你,你又怎么会怀孕?夏恩星,这种手段你两年前也玩过一次,还以为我会上当吗?” “就是!夏恩星,你怎么敢背着我儿子偷偷怀孕!”边上婆婆的声音也充满了冷血,“本来那张脸还说得过去,现在怀孕发福,死胖子一个,谁会心疼你?给我们陆家戴绿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儿子一不碰你二没回家,你居然怀孕八个月?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夏恩星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同床共枕两年的丈夫竟然会如此心狠,带着婆婆一起来伤害她。 陆沧夜娶了她两年,见她的次数寥寥可数,家也不回。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她一个人守了这么久,守来的竟然是陆沧夜的离婚协议和强制引产。 “孩子都八个月了!你现在打掉孩子,要的是我们两个的命啊!”夏恩星的眼泪模糊了视野,“陆沧夜,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我的骨肉?”陆沧夜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惊为天人,“当初你就是通过这招来强行跟我结婚,要不然我娶的人是你姐姐夏如柳!我从来没爱过你,更不可能碰你,想给我戴绿帽,给陆家抹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两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追着他屁股后头这么多年,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嫁过去以后夏恩星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晚上做着饭菜等着他回来,而他对她不闻不问,如今竟然还带人来把她的孩子打掉! 陆沧夜……你的心当真不会为我痛一下吗? 夏恩星拼命挣扎,却被陆沧夜掐住了脖子,力道之大仿佛她被按在了断头台上,下一秒那刀片便要毫不留情地将她头颅砍断。 窒息感令她浑身抖震,她瞪大了眼睛,濒死似的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男人。 麻药一点一点被吸入她的身体,失去意识前,夏恩星的手放在陆沧夜的手腕上用力攥紧了,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保护自己的孩子。 “孩子……真的是你的,你没记住……那一夜……你喝多了……” 她断断续续说着话,眼神逐渐涣散,仿佛一颗星球在她眼里缓慢地分崩离析碎作尘埃。 手指逐渐松开陆沧夜的手腕,无力地掉下去,闭眼前的最后一秒,夏恩星残喘地说,“陆沧夜……你忘了……就别……后悔——” 话音未说完,她就这样直接昏睡过去,再也没了任何的动静,像是死了一样。 黑暗来临,吞没了夏恩星的所有意识。 陆沧夜看着夏恩星陷入昏迷,闭眼前那句话令他心惊肉跳了一下。 后悔?孩子是他的? 陆沧夜冷笑一声。 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 夏恩星平时对自己言听计从,背后却跟别人乱搞出孩子,他因为厌恶她所以不回家,岂料她背着自己都怀胎八月了! 这等于在践踏他的男性尊严,他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从手术室走出去,陆沧夜直接去了公司,夏如柳等在公司里,见到他回来,立刻假情假意地说,“恩星怎么样了?” “打个胎而已,能出什么事。” 陆沧夜故意这么说,好像在刻意掩盖什么情绪,“你别担心,等她做完手术我就会让她签离婚协议。我妻子这个位置,本该就是你的。” 夏如柳听着,脸上满是甜蜜,嘴巴上还要说着,“沧夜哥哥,恩星到底也是我的妹妹……” “私生女算什么妹妹。” 跟着来的婆婆立刻安慰夏如柳,“不入流的边缘人物罢了,柳儿,我们回家吧。” 夏如柳跟夏恩星的婆婆手挽手走了,陆沧夜看着她俩离去背影眯起眼睛。 岂料半小时后助理拿着手机冲进来,“陆少,陆少不好了!夏小姐流产术中大出血了!” 陆沧夜的瞳孔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一紧,还未来得及说话,助理脸色苍白地把接下去的话说完了——“好像说是孩子八个月大了引产太危险,加上夏小姐本就身子虚弱,导致这次手术出了意外……夏小姐大出血……孩子和人,都没了……” 人没了。 陆沧夜脑子里却只有这句话。 男人正在签字的手猛地一顿,连贯有的笔锋都失去了力度。 夏恩星死了。 第2章 这么像她,还有孩子? 陆沧夜是当天夜里去接的夏恩星尸体,结果没接到,让她的闺蜜安茉莉堵在了外面。 淅淅沥沥的雨里,弥漫着一股死寂。 安茉莉说,“人都死了,早不是你老婆了,她的后事我来管,跟你没关系。” 陆沧夜冷笑,“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你是害死她的凶手!”安茉莉咬牙切齿,“她一尸两命,没的还有你陆沧夜的孩子!” 陆沧夜表情冷漠,“你搞清楚,那是手术过程出了意外,以及,夏恩星怀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都死了你还不信她清白。” 安茉莉替自己好友气得发抖,“我真后悔当初没劝她,她那么喜欢你,你却一心只装着她的姐姐,不情不愿娶她就算了,如今还这么糟蹋她的爱!” 陆沧夜面无表情。 安茉莉大喊着,“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 陆沧夜却站在原地眯眼笑得极狠。 有的时候,安茉莉都想问问,是不是夏恩星喜欢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却看不见他的铁石心肠。 他有得是资本抛弃任何人,而良心都不会内疚一下。 当真不会内疚吗? 陆沧夜的手指攥了攥。 脑海里掠过结婚两年自己为数不多回家时,夏恩星那双带着爱意发着亮的眼睛。 他偏偏要说,“死得好,她这种心机深重又阴暗的人,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安茉莉脸色惨白。 夏恩星,你看见了吗。他一点都不愧疚。 重感情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 陆沧夜这天晚上回去,收到了一封匿名寄来的鉴定证书。 男人皱着眉头打开,发现上面赫然是夏恩星强制引产出来孩子和自己的亲子鉴定。 八周的孩子就可以做亲子鉴定了,引产的胎儿自然也可以。 上面的字刺得陆沧夜心脏狠狠痉挛了一下。 此时窗外正好划过一道闪电,在一瞬间的亮如白昼后,惊雷轰鸣。 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 ****** 五年以后,一架飞机正缓缓降落,一切准备就绪后,首先出来的是头等舱的一位女士,她身后空姐正在帮客人取出放在上面架子里的行李。 “唉!” 行李太重,空姐惊呼一声,此时身后便伸过来一只手,帮她一起稳稳托住了。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位头等舱的女士。 空姐立刻说道,“女士谢谢您。” “没事儿。”戴着墨镜的女人勾了勾唇,她看起来胳膊并不健硕,可是却那样稳当有力,比男人都还要绅士靠谱。 将行李拿下来后,她拉着手边的小孩,跟空姐告了别。 小孩在一边学到了,他边走边说,“星星妈咪,我以后也要学你,养成乐于助人的好习惯。” “小脑瓜转得挺快啊夏流光。” 夏恩星牵着他往前走,笑得特别开心,“你既然这么懂事,那我奖励你吃冰淇淋好咯。” “吃贵的吃贵的!”夏流光讲着新学的英语,“我要吃最贵的gto!” 取了行李以后,夏恩星牵着夏流光在停车场等车,此时此刻他们身后开过一辆车子,宾利车后排坐着一个身份尊贵又面庞冷漠的男人,与站在原地等车的夏恩星擦肩而过。 透过遮光的车窗,陆沧夜一眼便对上了女人戴着墨镜的脸。 熟悉的轮廓令男人的眼睛微微睁了睁,立刻喊了一声司机刹车,车子便直接停在了母子二人面前。 夏恩星和夏流光双双愣住。 后排车窗缓缓降下来,陆沧夜的脸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刚要说话,耳边便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 “你别挡路啊。” 夏流光说,“这位帅叔叔请您让让,一会接我们的车子要开来这里了。” 说完他伸出小手指敲了敲宾利的车身,“hello?” 见这反应,陆沧夜眼神一闪,将车窗升了起来,随后命令司机立刻将车子开走。 夏恩星都死了,而且还是引产手术中死的,怎么可能带着孩子出现在这里……如果真的是她,看见他又怎么会如此平静没有反应? 不,不可能。 应该只是像她吧。 深呼吸了一口气,陆沧夜的余光却还是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母子二人,眼神渐深。 第3章 再见前夫,她没有死! 见到陆沧夜的车子开走,夏流光切了一声,“真没礼貌。” 夏恩星乐了,“你怎么这么生气?” “他肯定是看你长得漂亮,停下车子来搭讪你。得亏你儿子我先声夺人,赶跑了他!”夏流光学着小大人的腔调说话,“现在的男人都觉得自己有钱长得帅就能无法无天。” 夏恩星失笑,蹲下去摸了摸夏流光的脸,“那我有你保护真是太幸运啦。” “那可不。”夏流光的余光也瞄了一眼车子远去的方向,将车牌号记下之后,他挺起小小的胸膛说,“有我小小光保护你,你就安心吧!” 说完这话,另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边上。 安茉莉都来不及熄火,直接冲下车子,风风火火说道,“夏流光,给我抱抱!干儿子!哎呦!来来来亲一口!” 夏流光吓得大惊失色,小脸煞白,“妈呀女变态!” “我是女变态,你落我手里了,嘿嘿嘿。”安茉莉特别喜欢夏恩星的儿子,以前只有飞出国才能见他们,这次听说他们母子俩因为工作的关系打算回国,都乐开花了,“想干妈没?” 夏流光想也不想地摇头说,“不想!” “不想也得想!” 安茉莉抱起夏流光,还帮着夏恩星提了一把行李,“终于回来了呀,星星。” 说完这句话,安茉莉居然鼻子一酸。 可能只有夏恩星身边的人知道她这次能回来,是有多不容易。 当年从死神手里把她抢过来,制造了一场假死,送她出国…… “还好,一切都苦尽甘来了。”安茉莉作为好闺蜜,自然是欣喜的,“恩星,你最近还会做噩梦吗?” 夏恩星摘下墨镜摇摇头,笑着说,“很久没做那些莫名其妙的噩梦了,我明天去国内的总部一趟,对接一下职位,然后就可以上任咯!” 见到夏恩星的性格比起五年前来开朗不少,安茉莉特别开心,领着她去吃大餐,路上一边开车一边说,“这家餐厅是特别有名的意大利餐厅,很难订位置,今晚你可得好好享用一下。我就不陪了,一会还有个会议要开,你俩去了报我名字就好。” 安茉莉先送他们去了一趟提前租好的房子放行李,再开到餐厅门口,热情道了个别,便开车离开。 夏流光跟自己妈咪满心期待地进门去,结果一看里面的人,他扭着头就出来了。 剩下夏恩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怎么了宝宝?” 夏流光的眉毛都快打结了,“真晦气哦!” 晦气? 夏恩星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有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前台结账买单,因为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他侧脸,然而他五官精致到了光是一张侧脸,在人群中照样出挑得一眼就能看见。 夏恩星懂了。 “那不是把车子直直停在我们面前挡路的叔叔么。”夏流光皱着眉说,“真讨厌,我们换一家吃吧星星妈咪。” “可这里是你干妈咪花了好大力气托人才订到的位置诶。”夏恩星还在纠结,“一份心意,不好浪费。” 夏流光观察了一下自己妈咪的表情,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确认无误以后,他干脆放下介怀,跟着自己妈咪走进去。 果不其然一进去就跟陆沧夜打了个照面,男人当场叫住了夏恩星! 自己的名字被他喊出来的那一瞬间,夏恩星感觉到心脏猛地痉挛了一下。 她回头,白皙的脸上写满了错愕,指着自己,对陆沧夜说,“你认识我?” 那一刻,震惊的不只是夏恩星,还有陆沧夜! 像是一股电流倏地窜过他的躯干,细微迅速地刺痛了他一秒。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下意识喊出去的名字,居然被眼前这个女人回应了! 陆沧夜攥着手指,连买单都暂停了,上前逼近了夏恩星,五年前的回忆开始席卷而来,轰轰烈烈撞向他,男人低吼,“夏恩星,你没死?!” 第4章 薄情寡义,天打雷劈! 夏恩星后退两步,比陆沧夜理智多了,指着他身后说,“你先把钱付了啊,人服务员小姐姐等着呢。” 陆沧夜按住她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几乎能把她骨头捏碎,“夏恩星,你在装什么?” 夏恩星打开了陆沧夜的手,“你神经病啊,我装什么?我都不认识你,犯得着在你面前装?” 我都不认识你。 听见女人讽刺的话语和她毫无波澜的脸色,陆沧夜感觉到一股愤怒在胸口翻滚,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提问,“五年前你假死骗我?” “我五年前出国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恩星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陆沧夜,让陆沧夜甚至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她摆摆手,做出了驱赶的动作,“你很帅,但不是我的菜。假死八死的,听不懂,让让,我要带儿子吃饭。” 她儿子? 陆沧夜不可置信地低头去看夏恩星身边的孩子,心脏狂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五年前夏恩星假死骗他,然后偷偷生下孩子,五年后故技重施用孩子来要挟陆家? 还是说……这个孩子是别的男人的野种? 陆沧夜咬牙切齿,“你跟谁生了野种,然后来吸引我的注意力?” “妈呀。”夏恩星眼都瞪大了,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可理喻。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脑子有问题。 她很有素养地弯腰捂住孩子的耳朵,然后领着孩子往外走,这饭没兴趣吃了,“快报警,有傻逼。” 夏流光走的时候还瞪了陆沧夜一眼,“我是野种?你还没种呢!” 夏恩星好气又好笑,“我谢谢你帮我骂人哦夏流光,但是这种话跟谁学的?小孩子不准随便说!” “干妈教我的!” 夏流光眼神暗了暗,又说了一句从安茉莉那里学来的话,趁着还没走远,故意朗声道,“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 那一瞬间,陆沧夜感觉自己的耳边像是响起了下雨声。 一下子把他拉回了五年前,安茉莉在雨中替自己“死去”的好闺蜜声嘶力竭诅咒着他天打雷劈。 如今这句话从孩童嘴巴里说出来,一字不差,分明是稚嫩的,却字字句句都在刺着他的耳膜,让他如遭惊雷。 陆沧夜站在原地许久没回过神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恩星和她儿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男人拿出手机,眼神里已经有惊天的压迫感翻涌着。 夏恩星,你好大的胆子,领个野种招摇过市还还敢装作不认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脱离得了他的控制吗? 他声音冰冷,给助理打了电话,“去给我查这五年夏恩星到底去干了什么!” ****** 夏恩星干了什么? ——夏恩星领着儿子去了另一家意大利餐厅,吃得母子二人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夏流光拍着肚子说,“我还能再吃一个gto。” 夏恩星捏住他的鼻子,“小心晚上回去拉肚子。” 小男孩撇撇嘴巴,“我刚才都帮你骂人了诶,请求母后再赐儿臣一个冰淇淋吧!” 夏恩星想也不想地说,“驳回!” 夏流光蔫吧了,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失落,“那好叭,果然爱不能太满,饭不能吃太饱。” “……”夏恩星一时之间笑得无奈,她五岁儿子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天色渐暗,母子二人回了家,发现家门口赫然站着一抹略微熟悉的身影。 夏恩星一愣,抬头对上陆沧夜漂亮但又冰冷的眸子,她吃惊,这个男人是怎么查到她在这里租了房子的…… 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被人洞穿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总有一种惶恐和不安,令她想要立刻逃跑。 陆沧夜显然是想解决刚才没有解决的问题,于是都不管夏恩星防御的姿态,上去当着她的面踹了一脚门,“把门打开,我们进去谈。” 夏恩星领着儿子站在门口摇头,态度坚决,“不可能,那是我们的家,不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进去,更不会和你谈什么。” 陆沧夜干脆开门见山地说,“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要多少?” 夏恩星被陆沧夜气笑了,“你这人真奇怪,上赶着送钱?是不是以前做过亏心事,害死过人,所以看见和她像的女人就追着给钱补偿啊?” 此话一出,陆沧夜的表情都变了! 第5章 她都忘了,他还记得。 曾经害死过人? 五年前的画面出现在了陆沧夜的脑海里,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好像呼吸到了五年前那场暴雨里冰冷的空气。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应该是夏恩星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禁区,男人上前一步,“你果然是装的。” 能说出这种话,不是装的是什么。 夏恩星,你好大的胆子! 陆沧夜伸手,抓住了夏恩星的脖子,缓缓收拢。 过去的夏恩星,会露出害怕又委屈的表情。 可是—— 如今眼前的女人居然也伸手,将手直接放在了陆沧夜掐着她脖子的手腕上! 女人的五指用力收紧,竟然以同样的力气将所有的情绪和压迫感传回给了陆沧夜! 她眉压眼,眸光清冷锐利,高抬着下巴,抓着他的手腕道,“当着孩子的面,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 她可不想让孩子看见大人动手打架的模样。 陆沧夜呼吸一滞! 夏恩星的行为真的让他开始怀疑其眼前女人的真实身份。 “你确实有长进。但是夏恩星,你骗不了我。” 陆沧夜变了表情,男人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在露出杀意的时候,瞳孔的色泽会变得诡异又瑰丽,好像在恃靓行凶——夏恩星一直觉得眼前的男人很熟悉又陌生,他无疑是有着相当精致的面孔的,不管跟谁走一起都能被拨到帅哥的那一类里面去,对于陌生女人也同样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但是为什么…… 她不觉得他的长相有多吸引人,带给她的,只有汹涌的,无法阻挡的侵略感。 夏恩星抿唇,死死抓着陆沧夜的手,竟然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扯开了! 扯开了,夏恩星将他的手往边上狠狠一甩——陆沧夜好像是让了她力气的,他将手收回,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夏恩星的反抗动作。 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跟你毫无瓜葛,上门动手打人这种事情就别做了,挺跌份的。” 挺跌份的。 这哪里是过去的夏恩星敢对陆沧夜说的话? 陆沧夜瞳孔缩了缩,怒极反笑的时候,他的脸愈发惊为天人,“你是不是觉得你出去五年回来了,我就动不了你。” 夏恩星盯着他的脸。 真熟悉啊。 但是她竟对他一无所知。 回忆太浑浊了,什么都摸不到。 女人转身,牵起了自己儿子的手,不再去管身后陆沧夜如刀子般的眼神,她拉开门,轻声说了一句,“别理他,我们进去。” 夏流光站在那里,又看了一眼外面,这个男人的脸和记忆里的脸完美地贴合,孩子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他叫陆沧夜。” 陆沧夜? 这三个字不知道给夏恩星带来了什么刺激,她的呼吸猝然加快,下意识扶住了门把手。 陆沧夜察觉到了夏恩星的变故,“你又在演什么戏?” 眼前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去了,可是太快了,她抓不住,夏恩星摇摇头,对孩子说,“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夏流光看着自己母亲痛苦的样子,对门外的陆沧夜充满了警惕。 而后他转头,眼神直勾勾盯着陆沧夜的,他说,“我就是知道。” 他记得。 夏恩星忘了的事情,夏流光记得一清二楚。 他伸出小手来,试图转移话题打破僵局,抓着夏恩星的袖子下摆,“妈咪,我们不管他,我看你脸色不好,不如我们先进去休息。” 夏恩星确实有些突然的头晕,她不再去看身后男人一眼,就在陆沧夜走一步要上前来的时候,夏流光先他一步直接关上了家门! 重重一声响,将陆沧夜隔绝在了外面。 陆沧夜被气笑了,看着他们俩如此紧张,心中更是认定了夏恩星动机不纯。 夏恩星,你注定要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第6章 孩子父亲,到底是谁? 屋内,夏流光对着门看了很久,确认陆沧夜没有要破门而入的行为以后,才喘了口气对夏恩星说,“妈咪你别管他了,你先去卧室睡觉。” “你也要乖乖的,好不好?” 夏恩星摸着他的脸,“抱歉呐,妈咪身体突然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和这个名字叫陆沧夜男人有关的事情,她的心跳总是很乱,好像是身体本能在报警,给她一种危机感。 “一定是晚饭的时候吃冰淇淋着凉了。” 夏流光安慰着夏恩星,还帮忙从茶几上倒了一杯热水端过去,送到了夏恩星的床头柜边上,“妈咪快休息!” 真懂事的孩子呀。 夏恩星看着夏流光,满眼都是心疼,“如果你没那么懂事就好了……” “我没那么懂事的话,也许就遇不到妈咪了,这是注定好了的,注定好我要做你的宝宝。” 夏流光说,“你闭眼歇会吧,我自己去书房看书哦。” 夏恩星点点头,看着小孩子跑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脑子再度有什么画面闪了过去。 和那个名叫陆沧夜的男人有关。 夏恩星觉得疼痛,喘了口气倒在床上,闭眼皱眉,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 而另一边,夏流光从卧室离开以后,走去客厅的窗户外观察了一会,随后他悄悄开门,从正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身边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你一个小孩子大晚上乱跑什么?” 回头,发现陆沧夜正在马路边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男人倚着车子,一身黑色,气场强大。 薄薄的外套被夜风吹得衣摆微微翻飞,看见夏流光,男人这才伸直了他两条长腿,站正了走上前。 他五官深刻凛冽,路灯下被照得脸上阴影都错落有致,一路走来,他的脸上光影翩跹。 这是妈咪当年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吗。 夏流光望着他,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提防,他果真还等在这里,“陆沧夜。” 直呼其名。 “你很聪明。” 陆沧夜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 夏流光咬着牙齿,“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妈咪的人生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和你切断了联系,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陆沧夜笑得更开心了,他偏偏有一副无法无天却又无端漂亮的好皮囊,眸中带着轻嘲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蹲下来,和夏流光对视,他说,“切断联系?她五年前假死骗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吗?” 夏流光却说,“对你而言,她真死假死都没区别,何必呢陆沧夜,你从来没有一刻在意过她的死活。” 陆沧夜一顿,瞳孔中出现了震惊。 “我记得清清楚楚,五年前的事情。”夏流光一字一句,“不对,是我根本忘不掉。” 说完这话,他指了指自己,“我也一样记得你喊过我野种。” 野种。 陆沧夜呼吸加快,有一种无法面对这个孩子的错觉,“你的父亲是谁?” “你想听我说什么?” 夏流光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咧嘴微笑,“是你,亦或者,不是你?” 陆沧夜眯起眼睛,眼神如同冰冷的深潭,“我耐心有限。” “看来你很在意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夏流光歪歪头,说出了一句相当有杀伤力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陆沧夜,你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如果我是你的孩子,对你而言,就是意味着我妈咪这五年一直还心里有你?” 陆沧夜的心像是被人在一瞬间击中了似的,男人的瞳孔缩了缩,不敢相信这是孩子说出来的话。 夏流光忽然间对着陆沧夜伸出手,他说,“你把手给我。” 鬼使神差地,陆沧夜居然真的把手伸了出去。 他讨厌眼前这个小男孩,也讨厌夏恩星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 然而…… 他将手在夏流光面前平放,摊开掌心。 随后小男孩笑了笑,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在嘴里一咬! 陆沧夜惊呆了,喉间下意识说出去阻止的话,“喂!你干什么,你松嘴!你不痛吗?!” 夏流光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就这样,当着他的面! 夏流光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小手高高举起,手掌朝下,正对着陆沧夜的大掌。 被咬破的幼嫩指尖微微颤抖着,从颤抖的指腹伤口破损处,有几滴血就这么落下来。 慢镜头回放似的,半空中血珠滚动,准确地,落在了陆沧夜的手掌心正中央。 血珠在陆沧夜掌心破碎形变那一秒,慢镜头猝然收束,男人好像被火烧到了似的,手掌狠狠颤抖了一下! 小小的一抹血就这么,被他接在了掌心。 “你做什么!” 男人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喊道。 夏流光维持着滴血的动作,依旧还是那张白皙稚嫩的脸,却无端地能够露出可以形容为“冷漠”的表情。 小男孩说话的声音都还不够成年人那般沉稳,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令陆沧夜无法招架。 他说—— “我叫夏流光,迅电流光的流光。” 男孩的声音一顿,手举在半空,陆沧夜的手在下面接着。 他好像上帝降临恩赐着信徒,而他施舍给陆沧夜的,是他的血液。 “拿好了,我的dna,想知道我是谁吗?验去吧。” 第7章 人心万变,迅电流光。 验去吧。 夏流光的血液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淌在陆沧夜的手掌心,烫得陆沧夜整个人都震颤着。 当初他也收到过一份dna报告,是属于夏恩星和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的…… 过往重重再现于他的脑海,他觉得浑身冰凉。 趁着陆沧夜发呆,夏流光也不管自己手上咬开的伤口,要走之际陆沧夜一把拽住他,“站住,你——” 为什么一个孩子可以早熟成这样……他不在的那五年,夏恩星和夏流光经历了什么? 夏流光抬头,看着陆沧夜,重复了一遍当初五年前的那句话,“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陆沧夜,你有这个觉悟吗?” 陆沧夜呼吸都跟着暂停了一秒,手掌心的血迹快要干了,他怔忪的瞬间,下意识松开了手,夏流光便迈开步子跑开了,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一直到他小小的身影不见,陆沧夜才缓过神来,男人低头看着自己掌纹上那滩干枯的血迹,喉咙口似乎有什么情绪涌上来,最后统统被他压了下去。 ****** 夏流光回到家中,夏恩星正扶着沙发站在那里,“你又偷跑出去了?” 她走上前,“你去见谁?那个……陆沧夜吗?” 夏流光眼神闪了闪,立刻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妈咪,我又把他赶跑了哦。” “真的吗?” 夏恩星走上前,将他抱入怀中,心疼至极,“傻瓜,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干这样的事情?万一你出了事情,我怎么办?” 夏流光伸手,轻轻捏着夏恩星柔软的发梢,他说,“那你这就是质疑小小光的专业能力了!小光出手,能有不成的事儿?” 夏恩星虽然疲惫,但还是把孩子抱了起来,“防止你再偷摸跑出去,今天晚上你跟我睡。” 夏流光使劲蹬着腿说,“我要一个人睡!我是小男子汉了!跟你一起睡要被茉莉干妈笑话!” 夏恩星被他逗乐了,终于露出了笑容。 天边零星的星辰在细微地闪烁着,爱与恨都被吞没入了夜色里。 人心万变,迅电流光。 ****** 夏恩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症状已经消失了,她起床弄了早饭,随后对夏流光说,“我今天要去公司总部对接一下职位,你在家中乖乖的哦。” 看来昨天陆沧夜对她造成的影响不算太大。 夏流光在心里默念,希望妈咪失忆不要恢复,千万别把他记起来了。 不如忘一辈子,见到他谈笑风生无动于衷,就是对负心汉的最好惩罚! 心里这么想,夏流光面对自己妈咪还是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收到!” 夏恩星笑着伸手揉揉他圆滚滚的脸蛋,“那我吃完上班去啦。” 目送自己妈咪离开,夏流光再度钻入了书房里,而另一边夏恩星朝着自己即将上任的公司总部出发,没想到的是到了公司门口的时候,她被人给拦住了。 夏恩星跟前台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的,“hello,我是今天新来入职的,请问人事部……” “过了招聘季了你来?”前台小姐疑惑地看了一眼夏恩星,“是大学生来实习的吗?” 上下扫了一遍夏恩星的穿着,不像是实习生能穿出来的…… 夏恩星站得笔挺,穿着职业装,到膝盖的裙子下露出两条细长的小腿,粗高跟优雅又端庄,她将头发绕到耳后说了一句,“我是从分公司调任过来的。” 前台小姐觉得她态度良好是另有所图,于是嘲讽地笑了笑,“分公司?我没记错的话最近调任期都结束了,怎么还会有分公司的人突然调过来?这位小姐,你糊弄我,可是没门。不会是仗着自己好看,想来我们集团另寻出路吧?” 第8章 大佬空降,居然是她? 这另寻出路的意思……暗示着夏恩星图谋不轨,想来他们企业里勾搭什么高层管理呢。 夏恩星没想到一个前台小姐会对自己出言不逊,甚至边上路过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仿佛大家都把前台小姐的话当做了真相,对夏恩星嗤之以鼻。 女人眼神变了变,就当她又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口走下来一个人。 “夏小姐!” 只见他们总裁的助理站在那里,年轻的男子朝着夏恩星恭敬地弯腰,“夏小姐,我刚准备开会材料,没来得及接您,实在抱歉。” 前台小姐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脸色煞白! 这……这可是总裁身边的大红人杨硕,他对新来的这个女人态度居然如此尊重…… 不会吧,难道她……她当真有眼无珠,羞辱了一位不得了的女性…… 夏恩星一边和杨硕打招呼,一边转头轻描淡写地回以前台小姐一个眼神。 前台小姐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跟我们公司前台起冲突了吗?” 杨硕发现了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立刻表情严肃问了一句,毕竟他有责任有义务纠正公司的不良风气。 岂料夏恩星摇摇头,声音依然云淡风轻,“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回国了很亲切。” 前台小姐错愕,原本以为自己今天犯了大错,却没想到夏恩星压根没有要告发她的意思。 “没有就好,等下我喊人带你去公司里熟悉一圈。”杨硕一边上前跟夏恩星握手,一边脸上带着欣赏地说,“早就听说你在分公司的大名了,听说你在那被称作‘财阀界的女王’,我也算是你的小粉丝啊夏小姐,很多事情都有从你身上学习到,再次代表我们公司欢迎您的到来。” “说这些做什么,以后都是同事,还要你照顾我呢。”夏恩星仪态端庄高贵,被人夸奖也不窘迫,面对怀疑也不紧张,她太冷静又太大方,稳重得不像个……大家刻板印象里的女人。 杨硕领着她往电梯走,夏恩星还催促他说,“你今儿不是要开重要的会议吗,先去忙吧,我这儿有你们前台帮衬呢。” “没事,我得亲自领你去见总裁。” 杨硕喊了前台小姐跟在后面,口气里还有些激动,“我们总裁虽然脾气差,但是管理公司有一手,如今你过来,等于我们总裁身边多一员得力大将,强强联合了。” 脾气差? 夏恩星脑子里莫名其妙划过一张陌生的面孔。 陆沧夜。 为什么会想起他。 摇摇头打消了思绪,杨硕也领着她走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夏恩星看懂了格局,原来办公室外面连着一条走廊,左右两边是工作间,走到底便是总裁的办公室。 不愧是全球五百强里都称得上是顶尖的企业,公司领地阔绰无比,装修风格极为冷酷简约,足以看出他们总裁是个……脾气相当硬的人。 全程跟在后面的前台小姐大气不敢喘,也不敢去看夏恩星。 杨硕说道,“我进去和总裁打个招呼,你在外面等我一会,你,招待好我们夏小姐。” 前台小姐连连点头,看着杨硕敲门进去报告,场面上再度只剩下她和夏恩星,她好一会才收拾好自己的精神,随后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说,“夏小姐,我……” 夏恩星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主儿,见到她已经吃瘪,倒也没有继续计较下去,反而是安抚起她来,“别紧张,回头见过总裁,陪我去把剩下的入职手续办了吧。” 前台小姐一愣,她方才无知地说夏恩星来公司另寻出路图谋不轨,可对方居然还主动安抚她。 前台小姐一下子眼红了,“夏小姐,刚才是我出言不逊,我跟您道歉。” 夏恩星笑了笑,摆摆手说,“你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站在公司的立场才那么说话的,我就算怪你,又能怪到哪里去?” 软刀子才最是能俘获人心啊! 又威严,却又得饶人处且饶人。 夏恩星这一来一回,寥寥数语已经让前台小姐感动得不行,等到杨硕出来,他紧张地说,“夏小姐,我们总裁请您进去。” 推开门去,夏恩星打了声招呼。 只见里面正在签字的男人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映入她的视野,这张脸的主人有着一双相当漂亮的,枪口一般的黑色眼睛。 黑发黑眸,被他注视的瞬间,就仿佛有一种被枪口指着的,冰冷压迫的错觉。 夏恩星后退一步,以为出现幻觉了。 “陆沧夜……” 被她喊出名字的男人挑眉,似乎也意外,只是他向来不喜形于色,这会儿只是微微眯起眼睛,那压迫感便已经逼近了夏恩星的鼻尖。 他的神色特别冷漠,甚至眼底还带着一丝厌恶,对于夏恩星出现在这里略微感到意外,他用中文说,“你来干什么?” 夏恩星说,“上班。” 陆沧夜站起来,好看的薄唇里吐出一个字,“滚。” 夏恩星耸耸肩膀说,“很遗憾,滚不了,我是带着你爷爷的任务从分公司特意调任过来的。” 陆沧夜脾气差出了名,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将一个烟灰缸砸在了夏恩星的脚边! 带着风的烟灰缸从她脸边擦过,夏恩星却不带闪一下,只听得哐当一声响,名贵的烟灰缸摔在了同样名贵的毛毯上。 没碎。 女人弯腰,伸出细长的手指将烟灰缸捡起来,随后走上前,又将它端端正正摆在了修的办公桌上。 整个过程,她冷静又漂亮。 边上的杨硕惊呆了,第一次见到这样敢和总裁唱反调的女人!难怪……难怪是爷爷从国外分公司调任过来!不亏是……财阀界的女王…… 夏小姐!太帅了!指不定你能好好治治我们陆少臭脾气呢! 他小心翼翼地在一边说,“陆少,这位是……伦敦分公司调任过来的夏小姐……是爷爷的意思。我带她来……来您这儿报道一下……” 第9章 五年之后,只有互伤! “夏恩星,我不知道你在国外用了什么手段能让爷爷如此信任你。” 陆沧夜显然是对夏恩星充满了反感的,毕竟看见她那张脸,就可以想起那个和自己处处不对付的孩子。 这个孩子,到底是…… “没想到能把你从分公司调来总部,说吧,你到底是怎么讨好我爷爷的?” 爷爷? 夏恩星在国外遇见陆老先生是个偶然,她是在马路上被陆老先生叫住的。 老先生说她长得像他一个已经去世的孙女,异国他乡遇国人,加上陆老先生年纪大,她才会多和他交谈了一会,并且留下了联系方式,额外每周都去看望老先生,就当是已经去世的孙女尽孝。 她的善良打动了陆老先生,后来读研,陆老先生提议让她去公司实习,这才有了进入l集团工作的机会。 为了不辜负老先生对她的期望,她才会如此努力拼搏,为公司出力。 怎么是讨好?分明是两份善良在互相回应罢了! 可是在陆沧夜的眼里,夏恩星就是他爷爷派来监视他的女人,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而且这个女人生的种到底是谁的,都还说不准呢! 谁知道当初鉴定证书寄过来的用意是什么,本身是真是假! 见夏恩星没回答,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伪造了鉴定证书?” 夏恩星站在那里,表示听不懂陆沧夜的话,“什么鉴定证书?” “dna鉴定证书!” 陆沧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硕脸色都吓白了,机灵的他顿时从办公室里退出去,顺便把门一关,和前台小姐一起等在了外面。 而办公室内,夏恩星正在被陆沧夜质问,就好像上帝在审判一个罪该万死的恶棍——她夏恩星就是这个该死的恶棍。 陆沧夜手指用力叩了两下办公桌面,一字一句,“夏恩星,你少在这里装蒜了,你难道没有假死以后还故意给我寄一张亲子鉴定证书吗?用来伪造自己八个月大的孩子是我的,你当我陆沧夜是什么,敢给我戴绿帽?” 夏恩星心口哆嗦了一下,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疼痛感窜过她的身体。 她睁大了眼睛,只能用茫然的情绪坦诚回答,“五年前我经历过变故,所以失忆了,我不记得那些,也不记得你。” 陆沧夜怒极反笑,他有一张那么精致的脸,连发怒的时候都无比具有张力,男人直接站起来,走到了夏恩星面前,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如此近的距离,夏恩星才发现他好强壮。 女人抬头,一双眼睛倔强又清亮,明明被人俯视着,却也没有怯弱。 一想到当初她就是用这张漂亮的脸去出轨别的男人,陆沧夜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再说一次,别装了,夏恩星。五年前出轨跟别的男人有了野种,瞒着我生下来不说,还要给自己找补,伪造一张假的鉴定证书,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可怜你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去死愧疚啊?” 陆沧夜的指关节发出了声响,他攥了攥手指,似乎是要做什么,用这种气场来警告夏恩星不要再挑战他的底线。 “我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只会觉得你死得好!” 死得好! 夏恩星心底浮起一股钻心的疼痛。 她喃喃着,模糊不清的回忆开始在她的大脑里疯狂切换,“死得好……?陆沧夜……你是怎么能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话音未落,陆沧夜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一瞬间,杀意从他背后拔地而起,浩浩荡荡朝着夏恩星压过来,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陆沧夜……你的痛恨都已经从眼里溢出来了。 能够令他陆沧夜如此痛恨的,整个城市也就只有夏恩星了吧。 “你的演技不够好。”他摇着头笑,好像是觉得夏恩星演技卑劣,否定了她所有的解释,“夏恩星,连野种都敢生下来,还想瞒天过海说是我的种,你简直无耻下贱到了极点!” 夏恩星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碎片掠过,记忆深处有什么在隐隐作祟。 可是她记不起来,那画面灰蒙蒙一片,像是个废墟。 “不如来说说五年前怎么出轨的啊?我每天不回家你很寂寞?这么离不开男人?你跟路边站街女有什么区别?” 夏恩星从迷茫到愤怒,皱着眉头反抗,“陆沧夜你这个混蛋!松开我,我可不稀罕跟你过去有什么婚姻关系!” 陆沧夜被夏恩星激怒,抬手就要打她,但是反转来得及快,他还未下手,夏恩星便已经站直了身子上前,率先伸出纤细的手指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 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夏恩星本就白皙的脸被他气得更加煞白,她维持着扇耳光的动作,一字一句,“还有我的孩子不是野种,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嘴巴放干净点! 惊世骇俗,竟然有人打了一陆沧夜一巴掌,还敢这样对陆沧夜说话! 五年,足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眼前这个过去深爱自己的女人也一样,逃不过命运的扭转。 轻微的刺痛传来的时候,陆沧夜睁大了眼睛,低头去看这个违逆自己的女人,“夏恩星你是不是胆子发育了?” “是你一逼再逼!”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夏恩星没有后退,直直迎上了陆沧夜带着杀气的眼神,“陆沧夜,要我说几遍我不记得你?我爱跟谁生孩子就跟谁生,和你没关系!” “夏恩星你装疯卖傻是吧!” 过去的夏恩星哪里敢这样和他说话?五年变化也太大了吧! “我呸!神经病!” 陆沧夜,你这个疯子! 夏恩星眼里的陆沧夜就像个莫名其妙发癫的人,女人气得踩着高跟鞋直接转身往门外走,都懒得和陆沧夜多纠缠! 门一拉,外面两个站着等八卦的前台小姐和杨硕吓得立刻并拢腿站得笔挺。 他们听见里面吵架动静,原本以为夏恩星会哭着出来,没想到夏小姐居然怒气冲冲摔门而出! 受到羞辱,她气得脸色煞白,眼角好像还噙着眼泪,但是她依然没打退堂鼓! “我的公司里绝对容不下你这种惺惺作态的货色!”里面传出陆沧夜的怒吼,“给我滚蛋!” “我不滚!”夏恩星红着眼睛吼了回去,“你自己公司给我开的劳动合同,具有法律效益,你现在让我滚,你法盲啊?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女人都要陷害你?你太平点吧,当个总裁当出妄想症来了,我还惯得你了?” 杨硕和前台小姐冷汗都出来了,夏小姐居然敢和陆少吵架! 那过去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对着他们帅气得惊人又有钱有势的陆总投怀送抱的? 打完了骂完了,夏恩星扭脸看了一眼等着的杨硕和前台小姐,“人事部在哪?我去办理入职手续!” 杨硕一激灵,“我俩带您去!” 夏恩星还红着眼笑呢,故意微微抬高音调,带着尖刺的字眼不知道说给谁听,阴阳怪气极了,“办理入职手续咯,给陆沧夜大人打工咯,好喜欢这种从他手里赚钱的感觉呀!” 里面陆沧夜怒吼,连带着摔出一堆东西,“夏恩星,别再尝试挑衅我,我有得是办法让你从公司里爬出去!” 这要是寻常人家姑娘,估计都不受这委屈,大闹一场掀桌不干了吧! 可是夏小姐……夏小姐…… 夏恩星没回头,背绷得笔挺,直直冲着人事部走去。 ****** 陆沧夜再怎么想让夏恩星滚蛋,也没办法太快独裁,毕竟那是爷爷塞过来的人,而他最敬重的也是他的爷爷。 爷爷那头一时半会不方便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一定会插手。 陆沧夜冷笑一声,他偏偏要看看夏恩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花招! 果然刚办完入职手续,陆沧夜那边便叫她过去,说是临时来了一位重要客户。 夏恩星心情沉重往办公室走,推门而入,对上陆沧夜的脸。 刚才她没给他面子,他定然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她…… 此时此刻男人一脸冷漠,穿着一身昂贵西装,坐姿挺拔,那眼神凛冽,仿佛少年天子用漫不经心却偶尔锐利的眼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满朝文武。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原来有的男人不用靠语言,光是一个眼神一个嘴角就可以这样极具帝王般的压迫性。 他那样无动于衷,不喜形于色,抬眸间弹压山川,对着夏恩星道,“过来,陪陪客人。” 陪陪客人? 夏恩星扭脸去看总裁办公室里坐着的一个老板,登时汗毛倒竖。 那个老板正冲着她笑呢,笑得眼冒绿光,“哎呦,新来的秘书啊?长得不错,来爷身边坐会。” 第10章 看我流血,你才痛快? 夏恩星惊呆了,陆沧夜这是把她当什么了?让她大白天的陪客人? “这是我们公司重要客户。” 陆沧夜眯起眼睛说了一句,“不和黄大伟老板打一声招呼吗?” 夏恩星睁大了眼睛,看向陆沧夜,“陆沧夜,你让我陪老板?” “哎呦,妞儿。” 黄大伟笑起来露出了满口焦黄的牙齿,“怎么还不乐意了呢?是爷强迫你了?” 夏恩星的尊严被人踩在地上摩擦,而边上陆沧夜则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说,“夏恩星,过去坐下啊。” 女人红着眼睛看向陆沧夜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你一定要这样是吗?” 想看见她认输是吗,想看见她求饶是吗? 夏恩星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还没行动,黄大伟就直接站起来,拉着她硬是坐了下来! 紧跟着,那粗糙又肮脏的手就这么直接放在了夏恩星的大腿上! 耻辱!灭顶的耻辱! 夏恩星心都在哆嗦,不敢相信自己以前竟然招惹过陆沧夜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她还没说话,黄大伟便塞过来一杯茶,“新来的秘书怎么回事,不和我喝杯茶吗?” 他用力捏了捏夏恩星的大腿,那动作让陆沧夜微微皱眉,呼吸无意识加速。 夏恩星被他捏得浑身犯恶心,“黄老板,我是秘书,不是陪客……”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黄大伟说起下流的顺口溜倒是一点儿不舌头打结,想来是把这个当作家常便饭,“再说了,你们陆少都准许了,你在这里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情调是吧!哈哈哈!” 你们陆少都准许了! 陆沧夜,是你眼睁睁看着我——夏恩星的手颤抖着,举起那杯茶,结果黄大伟蹬鼻子上脸,“呦,你手怎么这么抖呀,这么细软的小手,抖了要是洒我裤子上,可要帮我洗内裤了哦。” 夏恩星眼角都有泪了,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屈服,用力绷直了背,对面黄大伟又说,“我喜欢你这咬着牙的小嘴,要不,用嘴喂我吧。” 夏恩星脸色重重一变!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摇着头,“黄老板……” “夏恩星。” 陆沧夜走上来,伸手按在了夏恩星的头顶,好像要把夏恩星的头按下去,他麻木无情,仿佛是按着一条不够听话的狗似的,打断了夏恩星所有的挣扎! “怎么不听黄老板的话?你一举一动代表我们公司,不会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吧?” 有爷爷保你又怎么样,夏恩星,你现在认错求饶,然后滚出公司还来得及! 他站着,夏恩星坐着,被他强行抓着头发按着头,故意拽向了黄大伟,就等着她心理防线崩溃! 而后者早就等在那里了,甚至还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圈。 夏恩星眼眶通红,“陆沧夜,是你逼我的!” 说完她当真将自己的脸送上去了! 陆沧夜抓着她的手狠狠一抖,原本故意为了吓她把她往前拽,如今却猛地将她头发扯住,阻止了她迎上去的动作! 夏恩星吃痛,头发被揪住了,她前倾的上半身停住,陆沧夜说,“你什么意思夏恩星!” 夏恩星深呼吸,笑红了眼,“我帮你陪陪黄老板呀?你舍不得了?” 黄大伟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伸手来摸她,下一秒夏恩星直接一杯茶水泼了过去! 黄大伟暴怒,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这个贱女人!你做什么!” 夏恩星用力打掉了陆沧夜的手,也连带着抄起一杯茶水泼在了陆沧夜的脸上! 她声音颤抖着,“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逼走我,陆沧夜你做梦吧!” 黄大伟在一边大喊“你装什么清高!” 夏恩星将茶杯摔碎了,声响吓了他们一跳,随后女人攥着锋利的茶杯碎片,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一刻,碎片扎破她皮肤,她红着眼睛看向陆沧夜,“你对我的恶意来得好大啊,陆沧夜,你恨极了我吧!我今天在这里割破自己大动脉,明天全世界就能知道你出卖手下讨好客户,我一条命换你身败名裂,你要赌一赌吗!” 说完,她更用力将碎片往里钻,这茶杯碎盏不只是割破了她的脖子,锋利的边缘更是一样割破了她的手指和掌心! 鲜血顺着她的手腕与脖子往下滑,女人站在那里眼神坚决,“陆沧夜你试试我敢不敢!” “夏恩星!” 陆沧夜脸色都变了,不顾身上被泼湿,伸手去控制她。而此时黄大伟感觉事情不对,登时拿上一边的公文包,夹在腋下,说改日再谈,出门而逃! 见他一走,夏恩星却没松开,她死死盯着陆沧夜的脸,问他,“你满意吗?” 陆沧夜心里一紧。 “一定要看我流血才痛快是吧?”夏恩星笑了,“一定要看我哭喊才舒服,是吧?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你,可是陆沧夜,你好恨我啊,好像我杀了你全家一样——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夏恩星你这个疯子!” 陆沧夜上前用力将她控制,捏着她的手腕差点将她拧脱臼,那碎片才被松开,砸在地上! 陆沧夜看着她身上的血,眼里带着杀意,“少给我装了!夏恩星,你一条贱命怎么还得起!你想死解脱?你做梦!” 夏恩星被他按在办公桌上,痛意令她隐隐颤抖,陆沧夜的话令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女人沉默半晌,陆沧夜叫杨硕送来了酒精棉球和绷带。 十分钟后,夏恩星从总裁办公室里走出来,浑身上下凌乱,甚至还贴着好多医用胶带与一块一块的棉花。 杨硕看了心疼,“夏小姐……”刚上门就被刁难了…… “整理好文件给我去和客户赔礼道歉!”陆沧夜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夏恩星忍无可忍,噙着眼泪吼了一句回去,“你喜欢当窝囊废就去当,我可不跟你一样窝囊!让我去和一个咸猪手道歉?陆沧夜你做梦!” 话音未落,身后又飞出来一本文件册,带着风砸在了夏恩星的脚边,女人没有闪躲,直接踩在文件册上面走了过去! “杨硕!” 里面的陆沧夜叫他进去,他只能进去。进去后门一关,陆沧夜问他,声音骤然变冷,“杨硕,你觉得是我做过分了?” 夏恩星那张脸真是太该死,连他的助理都被她迷惑得团团转,现在好了,还心疼上了! 陆沧夜见杨硕不说话,冷笑一声说道,“夏恩星最擅长用那张脸来骗男人了,杨硕,你不会能被这种女人给骗过去吧?她来公司就配做这个。” 杨硕还没意识到陆沧夜在生气什么,喃喃着,“哪张脸啊?夏小姐的脸吗?夏小姐多漂亮啊……” 话音未落,感觉自己背后发寒,杨硕登时冷汗都下来了,“陆少,我……” “你tm找死!” “我哪有!” 杨硕立刻给自己解释着,“这样行为传出去对我们公司不好……陆少,您下回别这样了!” 陆沧夜心神一震! 确实……他过去从来不屑用女人的美色来讨好合作商,可是现在…… 男人的手攥紧,“我只不过试探试探她心态罢了!你以后给我注意点!”陆沧夜要不是看在杨硕是自己得力助手份上,真想掐死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夏恩星才来多久,就向着她了!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祸害! 杨硕正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呢,交完档案袋以后出门喘了口气。 他觉得以后真得注意言行了,没想到总裁还挺在乎夏小姐的,他跟她说几句话,陆总都急眼了! 杨硕嘟囔着往外走,路过夏恩星的时候再度叹了口气。 ****** 夏恩星虽然身上受伤了,但没有矫情,她调整好自己心情,在心里大骂了一万遍陆沧夜以后回去自己岗位上继续工作。 不能给陆老爷子丢人。 陆老爷子……对她有恩。 下班时间一到,她准时保存文件并且关机,坐在椅子上,两腿一蹬,咕噜噜的滚轮带着椅子从电脑桌前离开。 结果刚打算走,便听见一声女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恩星……?” 熟悉又陌生。 夏恩星错愕回眸,见到一抹纤细的身影站在那里,女人同样一脸错愕,眼神里似乎还带着怨恨和……后怕? 夏恩星站定了,那个女人直接冲上前,“当真是你?恩星,你没死?!” 听这口气,怎么好像她没死,眼前的女人不太满意似的…… 夏恩星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拥抱,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拥抱好像藏着杀意,“你谁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伤我心呢。”女人楚楚可怜地看着夏恩星,“我是你姐姐夏如柳呀,恩星,你没死,是在国外生活吗?出国一趟,怎么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夏恩星的记忆一片混乱,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陆沧夜从办公室走出来,当着她的脸搂走了夏如柳,眼神却还是盯着她一脸防备,“柳儿,你怎么来公司了?” 夏如柳眼里划过一丝阴沉,但是很快被她藏住,她说,“我这不是……听说你公司里来了个贴身秘书,我想过来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你招进来嘛。” 到底是听说,还是她早就在陆沧夜公司里安排了眼线,一知道陆沧夜有了贴身女秘书,就迫不及待来宣誓主权? 夏恩星在一边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夏如柳的脸。 她为何喜欢不起来自己这个姐姐。 本能在叫她远离。 陆沧夜的表情也一样深邃难猜,他说,“刚入职呢,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夏如柳眼神闪了闪,“我这不是正好听妈咪说起么,妈咪那个圈子,贵妇人多,八卦也多,人多口杂,也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一来二往就说给我听啦。” 搬出自己的妈妈,倒是一步好棋。 陆沧夜收起了怀疑,随后看向夏恩星,眼里带着嘲讽,“怎么,对自己的姐姐也要扮演失忆?” 夏恩星表情淡定,“确实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有这个姐姐,不好意思啊姐姐。” 她……她好像大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怎么会这样和她说话! 夏如柳震惊了几秒,竟然试探不出夏恩星的如今的深浅来! 她换了一招,用贤惠温柔的眼神看着陆沧夜说,“哎呀,妹妹一定是有心事了,才瞒着我们去国外的嘛。这会儿要是想不起来,我带你回家聚聚,不如今晚就回家里吃饭,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多好呀是不是恩星?” 这是做给夏恩星看的呢! 话里话外说得她才像是那个夏家千金,未来的夏家主人,是陆沧夜的伴侣,而她夏恩星不过是个外人! 甚至都不过问夏恩星那五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是如何没死,又如何活下来养活自己的。 夏恩星眼里已然带上了防备,“回家?” “妹妹当真失忆了?”夏如柳还在试探,这会儿上前一步,对着夏恩星笑得温婉可人,仿佛一个关切妹妹的长辈,“怎么会这些都不记得了呢,那你也不记得沧夜哥哥了吗?” 夏恩星想也不想地说,“忘了。” 陆沧夜眼神一变! 他们俩在她面前如此秀恩爱,等于是在打她的脸,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夏恩星,你过去可是围绕着陆沧夜屁股转的舔狗! 夏如柳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当年夏恩星手术出事是因为…… 只是没想到的是,夏恩星居然没死成! 她攥了攥手指,深呼吸一口气,不管夏恩星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她绝对不会把陆沧夜让出去! 于是夏如柳愈发热情,“那就说好了,既然你忘了,我就带你回家转一圈,也许故地重游,你记忆就能恢复了。” 说完这话,夏如柳回身去搂陆沧夜的胳膊,“沧夜哥哥,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嘛,你去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意思就是夏家长辈很看好夏如柳和陆沧夜咯! 当着夏恩星的面,陆沧夜冷漠地嗯了一声,见她没反应,男人随后补充道,“那我得准备点礼物去,空手去不太好,我等下就让杨硕出去买点东西,一会送到你家。” 夏如柳自然是笑开了花,满眼都是甜蜜,“沧夜哥哥,你对我真好!” 心脏深处不着痕迹地疼痛了一下,那感觉迅速闪过,刺得夏恩星的脸白了白。 她的心……在因为这些对话感觉到压抑和酸楚。 吸吸鼻子,夏恩星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撇开脸去,“我可以跟你回去,不过我晚上要回自己家,因为我还要照顾孩子。” 孩子?! 夏如柳惊得差点没绷住表情,哪来的孩子?夏恩星跟别人生的?还是说——五年前就该死的那个贱种! 脑内警铃大作,夏如柳的笑容也有几分慌张,“真没想到呀,恩星,你还有孩子了。” “嗯,孩子五岁了。” 五岁? 那时间对上了! 夏如柳脸色苍白,如果让陆沧夜知道那是他的孩子,那就大事不好了! 女人脑子里划过各种应对方法,转而看向夏恩星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嫉妒,她说,“你还记得自己五年前为谁生下了孩子吗?” 这话是问的夏恩星,却也是说给陆沧夜听,提醒他五年前夏恩星“出轨”了。 夏恩星登时想起陆沧夜先前羞辱自己的孩子是野种,便口气不好地说了一句,“我的孩子我自己一个人生出来养大,不管是为了谁,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陆沧夜冷笑,刚想说她养野种,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没再说出来。 男人脑海里掠过夏流光那张稚嫩又倔强的脸,而后这脸又转换成了早上夏恩星为了孩子和他争斗的脸,不变的是,同样的倔强和坚定。 向来不在乎别人感受的他,居然没办法再说上来了。 陆沧夜啧了一声,用另一个方式刺伤她,不再提孩子,“私生女的作风都这样的,柳儿你不用和她计较太多,不如早点回去吃饭。” 私生女? 难怪夏恩星觉得和这个姐姐不对付呢。 原来她以前是私生女吗。 陆沧夜领着夏如柳转身就走,两个人走在前面跟夫妻似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可是不知为何,夏恩星竟觉得这个场面如此熟悉。 就好像过去她也常看见,陆沧夜和自己的姐姐这样双双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会……这么心痛呢。 陆沧夜,我们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1章 所谓家人,不过如此! 夏恩星跟在他俩屁股后面坐上夏家的车子,开门进去的时候司机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喊着,“小……小姐!” 夏恩星现在进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状态,陆沧夜的杀意都见识过了,还怕什么牛鬼蛇神? 女人淡定自如挥挥手,“hi。” 司机看向夏如柳,以为她找了个长得跟夏恩星很像的女人,岂料夏如柳说,“这就是恩星,我们都以为出事了,没想到恩星命大活下来了,我把她重新带回夏家去。” 是不是她命大,碍着夏如柳了? 夏恩星挑眉,一路上记着路,半小时后就到了夏家老宅外面。 夏如柳和陆沧夜先下车,没管车里的她,直接将她丢在了身后。 熟悉感扑面而来,夏恩星伴随着记忆里的老习惯,穿过花园走到了夏家门口。 拉开门,金碧辉煌的客厅一下子映入眼帘,夏恩星眨眨眼睛,好像有什么画面从眼前闪过。 “你这次就代替你姐姐去吧。” “夏恩星,这是夏家赏你的机会。” “赶紧去爬陆沧夜的床,你反正不要脸,跟他发生一下关系,就可以绑定他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陆沧夜,你也配吗?夏恩星,你不过是个低贱的私生女!” 潜伏在记忆深处的恶意伺机而出,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下子揭开了她的旧疤。 夏恩星倒抽一口凉气。 她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差一点点就能破土而出。 当初……她和陆沧夜……究竟是…… 记不清,夏恩星低笑一声。 不过从这些破碎不堪的回忆来看,这个家里,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眸中恢复了清明,站在门口没动,夏如柳倒是撞开她肩膀走进去,一副女主人的姿态,高傲地站在陆沧夜身边对夏恩星说,“进来呀妹妹,五年没回来,家也不记得了?” 夏恩星居然一点不接招,还点点头,“嗯,不太记得。” 夏如柳愣了一会,随后笑着往里说了一句,“看呀,谁回来了!” 夏家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这真是,五年前的夏小姐? 那个私生女不是死了吗!难不成……假死?! 见她大声张扬,陆沧夜皱着眉,“我看这家里没有人欢迎她吧?” 夏如柳故意帮着夏恩星说话,“哎呀!恩星也是我的妹妹嘛,这五年没联系,如今终于回来了,我也是高兴嘛……” 陆沧夜眼里的厌恶那么明显,“你知道我讨厌她。” 如果不是夏恩星,他会遵从小时候的约定,把夏如柳娶回家。 可是夏恩星横插一脚,毁掉了三个人的幸福。 “都过去了嘛。” 夏如柳倒是大度又温柔,做起了调解员来。 她今天特意带着夏恩星回来,一是为了试探陆沧夜反应,二是做给夏恩星看,陆沧夜是她的。 不过夏恩星倒是没怎么管夏如柳的心思,站在门口说,“他说他讨厌我,那这顿晚饭,我不吃了。” 她来了也是碍眼,这地方是夏如柳一个人的舞台。 反正她也没多想吃,看着这个姐姐的态度,夏恩星本能告诉她,夏家是个是非之地。 陆沧夜走上前,眉眼精致却凉薄,朝着嘲讽说道,“本来夏家也没有你上桌吃饭的份,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夏恩星的手倏地攥紧。 夏如柳赶紧出来,一边搂着陆沧夜的胳膊,一边对夏恩星说,“恩星,你别往心里去,沧夜哥哥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直白,但是他其实人不坏的,我了解他。” 听听。 她多了解他。 “嗯嗯嗯。” 夏恩星说,“那我这次能上桌吃饭了吗?” “……”她如此锐利,夏如柳反而结巴了一下,“能……肯定呀恩星,你说这些我可要伤心了,我们是一家人呀,快进来,爸爸妈妈等你好久了。” 夏家吃饭是在二楼,跟着夏如柳上去之后,夏恩星果不其然见到了坐在那里表情不善的父母。 熟悉的话再度划过脑海。 “你不就是个私生女,你有得选吗!” “能搭上陆沧夜的边都是你烧高香了,装什么清高!” “夏恩星,你别肖想你姐姐的位置!” 夏恩星心神一震,记忆的碎片太过锋利,无形地割开她的身体。 女人指尖发凉,站在原地没动,还未说话,一家之主夏豪的呵斥劈头盖脸砸来,“不孝女!出去五年一声不吭,回家了还不赶紧过来坐下!吃饭还要我们等你吗!” 五年的颠沛流离,做家长的居然一点反应没有,见到她第一句话是呵斥。 夏恩星攥了攥手指。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陆沧夜左边,而右边则是夏如柳,她皱着眉头坐下,夏豪又说,“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躲了五年,怎么,夏家是洪水猛兽吗?” 夏恩星看了一圈大家的脸色,说了一句,“目前来看似乎是的。” “你!” 夏豪没想到五年后夏恩星回来长了胆子,他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说话态度!五年没见,就这样对长辈?” 夏恩星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夏如柳装起了贤惠,这会儿正是她表现的时候。 于是她立刻给自己的父亲倒了酒,还在陆沧夜面前故作害羞地说,“爸爸,沧夜哥哥在呢,你少发脾气,让他见笑了。” 夏豪这才收敛了些许。 身为夏豪的妻子,也就是豪门夫人成金花则在一边有动静了。 她本来就巴不得夏恩星死,现在愈发看不惯夏恩星回来后这副谁都不爱搭理的模样,想着锉锉她锐气,“夏恩星,你去哪了五年,学了这些糟粕回来气长辈?” “英国。”夏恩星把嘴巴里的菜咽下去,又给自己盛了碗汤。 成金花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英国?我看你像是去农村待了五年,要教养没教养要素质没素质,一点不像个夏家人!” 她居然还瞧不起农村人。 夏恩星攥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倒是夏如柳说,“哎呀,怎么会,我们恩星在英国,肯定是读书啦,哪个学校的呀?” 她认定了夏恩星没什么本事。 结果夏恩星说,“ucl。” 桌上的人都是一愣。 ucl,全球顶尖的学府。她夏恩星哪来的本事? 紧跟着夏如柳率先笑出来,她伸手捂嘴巴,笑话一个人的时候也这般温柔端庄,可惜了眸中的嘲讽如此恶毒,她道,“恩星,你从小自卑,我知道。怕我们嘲笑你这五年混得不好,对不对?其实你不用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的,ucl,这太夸张了,如果真的,那爸爸妈妈倒是欣慰,只是……你怎么能撒谎骗人呢?” 在他们眼里,夏恩星死性不改,自卑敏感。 夏恩星没有反驳,边上成金花还跟着说,“原来跟五年前一样啊夏恩星,这种弥天大谎也敢撒。我们夏家不是一直教育你要诚实待人吗?” 他们的质疑那样尖锐,刀子似的要扎得夏恩星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陆沧夜眯起眼睛,就这么看着夏恩星被所谓的“家人”攻击,一言不发。 夏恩星看他表情,细细看去,他嘴角似乎还若有若无上扬呢。 这一幕也好熟悉,仿佛过去的陆沧夜也是这样高高在上看着她被人瞧不起的。 他那样高贵又那样冷漠,喜欢垂着眼睛看着世间众生,却对任何人都没有怜悯。 见到夏恩星不说话,夏豪用筷子指着她说,“说话啊夏恩星,撒谎被人拆穿,就装哑巴?” 夏恩星抬眸,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夏豪,她说,“要我说什么?” “道歉啊,你跟家人撒谎。”夏豪脾气又上来了,“谁教你的目无尊长撒谎成性!” 夏恩星被他逗乐了,咬着筷子头,侧着脑袋,一张脸白皙乖巧,“神经病,我没撒谎,凭什么要道歉?” 夏豪脸色都变了,倒是边上陆沧夜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 她倒是谁都敢怼。 夏恩星瞪他一眼。 笑什么,这个渣男,就知道看热闹! 她以前真喜欢过他?呵呵,她瞎了吧!还好现在不喜欢了! 夏恩星说,“你别笑,你脑子也没好哪里去。” 陆沧夜俊美的脸登时拉下来了,眼神冷得可怕,“你骂别人干嘛带上我?” 夏恩星笑眯眯把最后一口汤喝了,擦擦嘴道:“顺嘴的事儿。” 反正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块骂了。 “夏恩星!你骂谁呢!没大没小!”成金花没想到夏恩星跟陆沧夜五年后倒是眉来眼去上了,这本该是她女儿夏如柳的丈夫,哪轮得到夏恩星? 一个是千金小姐,另一个是丧家之犬! 她居然还敢对长辈出言不逊?真是反了天了! 原本以为气势上可以唬住夏恩星,毕竟五年前她就是这样任人打骂的窝囊废,结果夏恩星听完表情不变,风平浪静地说,“我骂谁,你没听清?给我个话筒,我再说一遍。” 这个女人…… 陆沧夜多看了夏恩星几眼,结合她白天的行为,直直觉得她像个刺球,锐利又疯狂。 不像五年前那般好欺负。 这五年……她经历了什么? 夏豪这会儿顾不得陆沧夜也在场了,坐在对面咬牙切齿地吼她,“你不想吃滚出去。” “谁说的。”夏恩星说,“这么好吃的饭菜,我怎么不想吃?就是看你倒胃口,可惜了菜。” 夏如柳脸色大变,如今的夏恩星语出惊人,哪里还有过去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失忆了,大变了个性子,回来居然敢跟夏家作对了! 夏如柳在边上故作惊慌又娇弱地说,“恩星,你听听你这话说的,怎么能和爸爸妈妈这样讲话呢?你这样我们一家人还怎么开开心心吃饭?” 一家人?夏恩星只是失忆,不是傻了。从进门他们的这些反应和记忆碎片结合来想,她完全可以猜测出自己以前在这个家受尽屈辱。 既然如此,那她必不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她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她了! 夏恩星面不改色将筷子往桌子上一丢,潇洒利落。 她说,“不想吃就别吃。” 这一摔筷子,着实是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着了! 连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五年前的私生女回来了不说,还蹬鼻子上脸了! 第12章 我恨不得,你下地狱! 这一摔筷子,等于是夏恩星反打了他们的脸! 她好像一点儿不怕他们。 夏如柳惊得站起来,弱柳扶风似的一边颤抖一边说,“恩星!你在做什么,这可是在家里呀,你这是要干嘛,时隔五年,回来和爸爸妈妈闹决裂吗?” 夏恩星说,“我五年没回家,以为你们见到我会挺欢迎的。” 难怪这五年在国外的时候,夏恩星问起自己之前的家庭,安茉莉都会故意避开话题不说。 原来,是怕她受伤。 过去的回忆是一片沾满了血迹的废墟,越是深究,挖出来的越只有她自己的血肉。 耳边响起当时安茉莉和她说,忘了就忘了,不如不想起来。 所有的煎熬和苦痛,就放在名为记忆的盒子里被上了锁,不要再想起来一丝一毫,便不会再有黑暗侵袭。 夏恩星眼里划过一丝疼痛感,好像是迟来的,在替五年前的自己心疼。 她看见全家人脸上吃惊的表情,抽了一张纸擦擦嘴巴说,“这吃席摆阵原来是恶心我用的啊,我都开始怀疑我身份了,我到底是夏家的血脉吗?我们家人还是仇人啊。” 这夏家早就烂到根了。 “夏恩星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到底是你长辈,又怎么会是仇人呢,我女儿如柳还接你回家,你这是让大家寒了心啊。” 成金花心虚了一会,好像是怕夏恩星当着陆沧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她怕夏恩星没忘干净,五年前他们的婚姻其实…… 夏恩星瞧着陆沧夜,一张小脸娇俏妩媚,眉眼含笑,还把话抛给他了,“陆少,你觉得呢?” 陆沧夜眯着眼睛也笑,两个人比谁更狠似的,“你问我干嘛?搞得好像我会心疼你一样。” 迟来的痛觉再度在她身上开花狂欢一般炸了过去。 夏恩星就算忘了,也依然被陆沧夜的凶狠和无情给伤到。 他有钱有势,所以放肆得一塌糊涂。 就好像可以眼睛不眨地把刀拍进夏恩星的胸口,堂而皇之地看着她身陷囹圄鲜血淋漓。 这会儿夏恩星没说话,但是听着陆沧夜这反应,夏豪也跟着硬气起来了,他居然站着直接抓了一个碗朝着夏恩星的脸砸过去! “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夏家生你养你,你现在倒反咬一口了,狼心狗肺!” 夏恩星侧了侧脑袋,那个碗便带着风从她脸边擦过。 没想到她会躲,更没想到她居然能躲过! 夏豪愈发生气,“怎么,当长辈的教训不得你了是不是?” 夏恩星沉默,没说话,这副样子惹怒了他,这手再度抬起来,结果门口传来一声叫喊,“恩星,在不在里面?” 一群人从二楼楼梯口看下去,发现门口站着一抹窈窕的身影,居然是安茉莉! 安茉莉穿着一身昂贵的皮草,喷着香水,打扮得光鲜亮丽出现在大家面前,还说了一句,“呀!你果然被带回夏家吃晚饭了。” 安茉莉是夏恩星为数不多的圈内好友,她的出现让夏家人有点态度摇摆,毕竟安茉莉家世背景也很硬…… 安茉莉走上前,笑着跟夏家长辈打招呼,“夏伯伯,成阿姨,许久未见了。” “茉莉呀。” 成金花端着一副笑脸,“你怎么突然来了? 好巧不巧还是他们要教训夏恩星的时候。 “哦,我来找恩星的。” 安茉莉伸手搂住了夏恩星的胳膊,冲她眨眨眼睛,好像是在说,怎么样,姐们救场及时吗? 夏恩星笑了,不愧是好姐妹。 安茉莉一听说夏如柳来找夏恩星,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夏恩星如今是记忆混乱状态,身为她好闺蜜,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傻呵呵被骗去夏家让人欺负了。 于是这会儿安茉莉拦在夏恩星面前,看向夏如柳,“夏小姐好大的面子,叫了恩星回家吃饭不说,还把陆少带回来了,陆少和你非亲非故居然也能坐在夏家,着实是让我吃惊啊。” 安茉莉一句话,夏如柳脸色发白! 这安茉莉的意思不就是她不要脸,当着妹妹的面还勾搭前妹夫吗! 夏如柳泫然欲泣地看向陆沧夜,果不其然陆沧夜说,“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今日来公司找我,我顺路一起来吃饭,这并不意外。” “哦?” 安茉莉眯起眼睛说,“和你一起长大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陆沧夜的眼里掠过一丝深沉。 夏如柳不知为何立刻转移话题,“我们两家世交,我与沧夜哥哥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说一起长大也不为过。再说了,我今天只是有事儿去沧夜哥哥公司,所以正好邀请他来,沧夜哥哥怕我父母准备一桌饭菜,不好浪费大家心意,这才来的。” 话说得多滴水不漏!还给陆沧夜台阶下呢! 夏恩星有安茉莉护着,这会儿扯扯嘴皮,以为陆沧夜听不见,一个人嘟囔着,“蹭吃蹭喝,也不怕噎死你!” “……”陆沧夜表示他听得见。 这夏恩星如今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倒是安茉莉,还仪态端庄地朝着夏家长辈打招呼,让大家有气无处撒,“是这样的伯父伯母,因为恩星五年未归,我家老爷子老太太也很想念她,刚回国就喊我来带她回去聚聚,这不,我才上门来叨扰您们。我看大家都还在吃饭,就不影响你们胃口,恩星我先领走了,家里人催得急要见她。下次我做东请大家来我们安家。” 安家两个字一出,夏豪和成金花对视一眼,都咬了咬牙。 都把安家老爷子老太太搬上来了!夏恩星,你也配安茉莉如此相护? 尤其是夏如柳,盯着安茉莉的侧脸,眼神嫉妒,凭什么安茉莉能够这种时候出来帮忙! 夏恩星稀里糊涂被安茉莉从夏家领走,一直到坐上她的车子,还没回过神来,“你家老爷子当真想我?” 安茉莉用力地说,“才不是呢!是你儿子打电话告诉我的!这夏家吃人不吐骨头,谁知道把你带回去是要做什么!恩星,我知道你失忆了,很多东西没防备,但我不会害你,你听我的,以后少来夏家!你身上怎么有伤?他们打你?” 当初夏恩星被迫替嫁给陆沧夜,就是夏家出的主意。卖女儿换取豪门之间的利益,也就夏家人干得出来! 不过……夏恩星心里又开心又疑惑,开心是自己儿子居然知道给自己找帮手,疑惑是……这孩子怎么知道她来了夏家的? 夏恩星看着安茉莉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让安茉莉别担心伤口,反而说,“我忘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夏家人对我的排挤和蔑视。” 安茉莉心疼地说,“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恢复记忆,成为一个完整的夏恩星,可有的时候,我一点儿不希望你记起来。” 害怕夏恩星记起对陆沧夜的爱,回到那种卑微的过去。 这段记忆,到底是好是坏? * 送夏恩星回家,夏流光正一脸愁容等在门口,见了她俩颠儿颠儿跑上来,“妈咪!干妈!你们回来了!” “是呀。” 夏恩星蹲下来抱起儿子,“你怎么会找安茉莉干妈来帮我的?” “我找人打听的。” 夏流光眨眨眼睛说道,“你不是让一个大哥哥给我打电话说你晚点回家吗,我就和大哥哥多聊了几句,就知道了是你姐姐夏如柳来找你。在国外的时候我常听安茉莉干妈说她坏话,自然晓得她不是好人,所以找她来帮忙啦。” 原来是杨硕说的啊。夏恩星连连夸赞自己儿子好聪明。 夏流光挺着胸脯直乐呵,“是聪明,你是得好好夸夸我,哈哈!” 可是一转眼,看见夏恩星身上的包扎痕迹,夏流光眼神暗了,想说什么,还是没问出口。 怕他妈妈难受,他忍住了自己想张嘴问的念头。 小男孩站在那里默默心里挣扎,好一会抬起头来,脸上重展笑容,一脸乖巧天真。 看他那个骄傲样。夏恩星心里暖暖的,今天一天的折磨也不觉得痛苦了。 “茉莉,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今天晚饭也没打算给夏家留面子。顶多干一场架嘛。” 夏恩星抱着孩子往里走,安茉莉在后面笑,“我看见当时摔地上的碗和筷子了,干得不错啊恩星,比五年前有出息多了。” 夏恩星脚步一顿。 “我五年前……很没出息吗?” “岂止。”安茉莉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五年前爱陆沧夜爱得死去活来,一颗真心给他踩碎了还怕绊着他。” 难怪陆沧夜会说她在演戏。 因为反差太大了。 夏恩星这会儿反过来劝安茉莉,“好了啦,我又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摔两次,你就放心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说,“有点晚了,你快回家,过两天我请你吃大餐。” 安茉莉确认夏恩星没在夏家受伤以后才出门离开,望着她远去,夏恩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好像夏如柳这次,是藏着什么心思把她认回去的。 她身上,到底背负着夏家什么秘密? 哄了夏流光去睡觉,夏恩星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她以为是安茉莉折返,打开门一看,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将她包裹了个彻底。 陆沧夜站在门外,夜色灌入他瞳孔里,与他眸中的漆黑底色糅合,冰冷又坚硬。 陆沧夜,你可真是有一副好皮囊。 男人身后是沉重的黑夜,衬得他脸庞过于白皙,他一脚顶住了夏恩星要关上的门,伸手拽她说,“出来。” 夏恩星下意识就是反抗,“你不是在夏家吃饭么?怎么来这里了。夏家的饭不合你胃口啊?” 陆沧夜皱眉,开口就是教训,“今天在夏家,你做得太过了,没有礼貌,让夏家长辈跌了面子。” “他们本就不要脸,我给他们面子也没用。”夏恩星听见陆沧夜这么说,气得哆嗦,“你真慷他人之慨呀陆少,为何偏偏对我如此自私又冷血?” 陆沧夜脸色一变,“你记起来了?” “没有。”夏恩星否决,“只是听茉莉给我说了些过去。” 既然如此…… 陆沧夜对夏恩星说话口吻变得凶狠,仿佛是企图让夏恩星对他感到愧疚,“当初是你破坏了我和夏如柳之间的婚姻与爱情,要不然我娶的就是她!我对你要什么善良大方?自私冷血都是轻了,我恨不得你下地狱!” 第13章 亲子鉴定,结果惊人! 听见陆沧夜这么说,夏恩星呼吸一滞。 陆沧夜喜欢的是自己的姐姐……为什么现在就缠着她不放? 她皱着眉看向陆沧夜那张脸,摇了摇头说,“那不是挺好吗,现在我把你忘了个彻底,也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感情了,你俩现在成双成对没人阻拦,你不满意?” 你不满意四个字是反问,让陆沧夜的心脏缩了缩。 是啊,他在不满意什么? 夏恩星这次回来,把对他的爱慕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失去记忆重生一般,再也看不见过去那个卑微渺小的私生女影子一丝一毫。 这么说来,她夏恩星不爱他了,是好事才对。 没人可以横在他和夏如柳中间了。 那么为什么……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看起来有些性感,男人攥了攥手指,他问自己。 他为什么会不甘心。 “因为你生了别的男人的……种。”野种两个字又要说出口,结果想起夏流光那张脸,陆沧夜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好像终于理清楚思绪抓住重点,说出了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夏恩星,就算你现在忘了过去,但是那个孩子的存在就是如山一般的铁证,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夏恩星只觉得搞笑,“我都跟你没关系了,我给谁生孩子难不成还要和你汇报!干嘛,想当我孩子的爹啊?” 陆沧夜表情一僵。 夏恩星防备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觉得这个孩子是你的,然后要把他抢走吧?不可能啊,陆沧夜,你都说了你讨厌我,你当年怎么可能会碰我。” 这话跟刀子似的朝着陆沧夜扎过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沧夜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这段台词,在五年前,是他用来给夏恩星定罪的台词,定罪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指控她的不洁。 五年后,夏恩星却用同样的台词,来撇清和他陆沧夜的关系。 讽刺,天大的讽刺。 原来任何刺向他人的语言,都是反噬自身的利剑。 陆沧夜还是不敢相信,夏流光不是自己的孩子,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屈辱的了。 男人站在门口刚要说话,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陆少,你先前喊我帮你催一下那个dna亲子鉴定证书的进度,这会儿加快后的结果出来了,你自己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来啊?” 杨硕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陆沧夜动作一顿,随后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一瞬间,他的眸光冷静下来,拿着手机相当深沉地说了一句,“你直接送来我家。” 夏恩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奇他态度变化如此之快。 真相唾手可得,陆沧夜没再和夏恩星纠缠,他站在夏恩星门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上前,一把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 女人下巴连带着脸颊两端的皮肤手感相当细滑。 陆沧夜的眸色渐深。 “我很快就知道你当年到底有没有给我戴绿帽了。”他喃喃着,“夏恩星,敢做一点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就等死吧。” 夏恩星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陆沧夜,为什么在你对我用狠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有一股……徒劳无功的失望呢。 夏恩星强忍住这种怪异的感觉,用清亮的眼神和陆沧夜对视,一直到他松手,转身没入黑夜里,夏恩星才狠狠擦了擦她刚才被捏住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睛。 回到屋子里,赫然发现夏流光站在客厅中央,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夏恩星心都要化开了,“宝贝……” “陆沧夜又来了是吗?” 夏流光走上前,拉住了夏恩星的手,“妈妈,他找你什么事?” “……”想到陆沧夜一直追问夏流光的父亲是谁,其实夏恩星自己心里也没底,那些事情她记不太起来,大受打击失忆醒来以后,也确确实实忘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之前问过安茉莉,安茉莉说是个欺骗她感情的人渣,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加上夏恩星生活在国外,这方面思想束缚比较少,不领证一起生育孩子的情侣也大有人在,所以她自然对夏流光心无芥蒂,时间久了也没去想过深究父亲到底是谁。 不会……真的是陆沧夜吧。 夏恩星摇摇头,“不太清楚他找我发疯是怎么了,好像是很在意你的身世,我刚听他接到电话脸色一变走了,说是什么亲子鉴定证书。” 夏流光的眼底划过一丝了然,而后小男孩勾勾唇说,“没事,那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夏恩星没听懂孩子的话,刚想问为什么,夏流光又立刻转移话题,“好啦妈咪,别管他了,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对我父亲是谁一点都不好奇,我知道我是夏流光就好了!” 夏恩星怀疑地看着夏流光的脸,“陆沧夜总说我给他戴绿帽……宝贝,你不会……真的是陆沧夜的孩子吧?” 说完夏恩星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你和陆沧夜像吗?不像……吧……” 越说越心虚,夏恩星觉得,以陆沧夜那种自私自利的性格,也就只有在孩子这件事情上要穷追不舍,毕竟豪门家族不喜欢“血脉”流落在外。 那这么说来,当初她和陆沧夜是当真有过一段难以名状的感情纠缠了。 叹了口气,夏恩星摸摸夏流光的脸,“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夏流光眨眨眼睛,势在必得,“放心,我也不会走的。” * 这天晚上,陆沧夜飙车回家,就是为了杨硕送来的那一份鉴定证书。 杨硕站在家门口等待,听见陆沧夜熄火的声音,急匆匆跑过去送文件,陆沧夜还未进家门,外面的包装袋就已经被他粗鲁地撕开了。 夏恩星,当年你到底有没有对不起我…… 门一开,陆沧夜的脚步顿住了。 dna鉴定证书上一排清晰的字迹跟刀子似的刺进他眼睛里。 结果解释:父系可能性为80% 百分之八十…… 陆沧夜捏着鉴定证书的手在抖,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隔了好一会,他声音隐隐发颤问杨硕,“亲子鉴定指数多少可以证明是亲生的?” “一般都99%往上,90%不到的,就绝对是非亲生。”杨硕还比较懵懂,说完这个凑上去看了一眼数字,一看,吓得脸色苍白。 80%的结果报告,他两腿一软。 “陆陆陆陆少,这……这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第14章 她算什么,算小三吗?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夏流光居然不是他的孩子! 难怪那个时候他会这样主动把自己的血液给他,难怪夏恩星一直逃避这个话题——因为当年她就是真的出轨了!怀着别人的孩子还把他生下来了! 五年前他没错怪她,这个女人早就脏了! 陆沧夜攥着纸张那样用力,纸张发出刺耳的变形声,男人的眼底掠过一抹惊天的怒意,短短一瞬却依旧带着杀气,让一边的杨硕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抬眸那一刻,陆沧夜的眼神如同杀人刀,他暴怒,俊美的脸上沾染着嗜血的愤怒,跟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样,“夏恩星……我当初就是对你太宽容了……” 夏……夏小姐的名字,莫不是这个孩子是夏小姐生的?! 杨硕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去什么,刚进公司那会听到传闻说陆少五年前有个隐婚妻子,难道……难道真是夏小姐? 这下子解释得通为什么他在公司里要那样对夏小姐了! 可是……夏小姐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于是杨硕立刻在边上安慰,“陆少您别气……机构那边的人和我说,当初你给的血液样本也不是很完整,也有被污染的可能,所以数据也是有出现不准确的概率的,对不对……这……”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陆沧夜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冷静,脑海里划过去的全是过去的夏恩星。 全是她故作深情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自己摇尾乞怜的样子。 夏恩星,你怎么敢——! “给我去查五年里夏恩星到底跟哪个男人一起过的,以及五年前是谁碰过她!”陆沧夜走进二楼书房,大力抽开了书桌下的一个抽屉,被他震得发出声响的桌子在承受他疯狂的发泄,他将一张压在抽屉最底部,略微泛黄的纸抽出来狠狠地摔在了杨硕的面前! 他说,“再去给我查查这张dna鉴定证书的真伪!” 怎么还有一张……?杨硕回不过神,拿过来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来自五年前的亲子鉴定证书,这五年一直被陆沧夜压在抽屉最下面保存得好好的。 上面显示,其中一方的样本也来自陆沧夜。 而这张鉴定证书上的结果告诉他,父系可能性为为99.99%。 那就是亲生无疑。 和五年后的结果天差地别。 杨硕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陆少,这是什么意思?这五年前和五年后……” “这是当初夏恩星引产假死以后,她寄给我的。” 陆沧夜说夏恩星名字的时候都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杀意,好像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粉身碎骨,“五年前这个孩子刚从她肚子里出来就做了鉴定证书,寄给了我。” 那为什么五年前的结果显示是陆少的亲生儿子,五年后的鉴定结果就不是了?! 想起夏流光给他血液时的表情,陆沧夜眸中的凶狠令人不寒而栗,带着化不开的寒气,“我敢保证这一次的鉴定样本来源没有问题,因为那是那个孩子当着我的面给我的!所以得去查到底是谁在其中弄虚作假!” 夏流光……你怎么……你怎么敢的…… 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将这些无法撼动的证据交付与他。 难道是他早就知道……鉴定出来的结果会是这样了吗? 陆沧夜伸出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夏恩星生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他怎会如此动怒。 边上杨硕还特别找死地说了一句,“陆少,那如果有人在里面搅浑水模糊您的视野,让您无法判断真相。您是希望,五年前的鉴定证书是假的,还是说更希望五年后的鉴定证书是假的?” 那一瞬间,陆沧夜无言以对。 唯有骤然加快的心跳暴露了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 许久,陆沧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杨硕,你在试探我的底线?” 杨硕摇头如捣蒜,“怎么可能啊陆少,我只是在计算两件事情的结果,你到底希不希望夏小姐生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呢?” 陆沧夜却没有正面回答,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是我的,必然要拿回来,不能让他待在那种母亲身边,如果不是我的……那么我绝对不会让夏恩星好过!她胆敢婚内出轨还生下别人的种!” 杨硕叹了口气,“我知道了,陆少,我会着手去查这件事儿的,您先别生气了……要不等明天上班,我们看看夏小姐的态度。” 陆沧夜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夜色,冰冷又浓稠,好像所有的罪恶都能被它吞没。 此夜,注定难眠。 ****** 但是夏恩星睡得很好,伤口也淡了很多。她睡饱了起来精神抖擞,拆掉包扎,换上一件米黄色的长裙穿了一双小高跟出门,手里还为了搭配拎着一个同色系的包包,走的时候夏流光挥挥手,“妈咪晚上早点回来哦,不要去不干不净的地方了!” 不干不净的地方,是指夏家吗? 还挺会形容的。 夏恩星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了,你乖乖在家,过段时间开学了送你去上小学!” 二十分钟后到达公司,前台小姐对着夏恩星笑得一脸灿烂,“夏小姐!” 没想到最开始对她不屑一顾的前台小姐,现在反而成了公司里对她最热心的一个。 夏恩星和她打完招呼便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在位置上坐下,就被杨硕喊了起来。 “夏小姐,你总算来了。”杨硕脸色不是很好,“我们总裁喊您进去谈话。” “哦。”夏恩星倒也不怕事儿,放下包站起来朝着陆沧夜的办公室走,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又飞出来一个烟灰缸。 夏恩星这次直接伸手牢牢接住了,用细长的小腿肚勾着门,优雅地把身后的门一关,攥着烟灰缸走上前,“陆沧夜你大早上又发疯?” 陆沧夜将一张纸摔在她脸上,单薄锐利的纸张划过她的脸,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口子。 微微刺痛。 夏恩星伸出大拇指在纸张划开的脸上摁了摁,见到这个动作,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还有什么要解释吗?” 夏恩星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字,“解释什么?” “解释这个孩子。” 陆沧夜撑着桌子站起来,一下子比夏恩星高出许多,他的身影覆盖下来,笼罩住夏恩星全身,似乎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她肢解吞噬,“到底是哪个男人的?” 夏恩星将烟灰缸和纸一起放回了陆沧夜的办公桌上,她说,“我不记得了。” 陆沧夜怒极反笑,笑起来的时候那张脸俊美逼人,嘴角是上扬的,眼里却明晃晃的全是杀意,他说,“夏恩星,你可真厉害呀,一个失忆的借口招摇过市,现在说记不起来了,就可以蒙混过关?夏流光不是我的儿子,就足以证明五年前你婚内出轨水性杨花!” 夏恩星的心脏不知为何跳得极快,脑海里也有一些混乱不堪的画面飞速闪过去,她下意识说,“陆沧夜你就这么想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吗?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陆沧夜被夏恩星激怒了,想不到这个女人回来如此荒诞无稽,“夏恩星你是不是觉得没人管得了你!” 他抬手又要打她,结果这一次夏恩星没有反抗,也没有躲,反而直勾勾盯着陆沧夜的脸,“你打啊,陆沧夜,反正你想对我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看你这熟练的动作,当初应该也没少打我吧?” 陆沧夜的心猛然间一紧。 “想来是我现在失忆后回来的样子和五年前截然不同吧?”夏恩星眼睛都红了,她说,“听说当初我可是你陆沧夜脚下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啊,哈哈,真tm太贱了,贱到家了!” 一个女人,到底要有多心狠,才肯说出自己过去犯贱这种话? 陆沧夜终是收回手,喉咙口隐隐颤抖着,“夏恩星你别忘了,当初因为你死了所以我们的婚姻没了——既然你是假死,那么等于我们离婚协议还没签,你就还是我陆沧夜的妻子!” 妻子两个字不知道刺到了夏恩星最敏感的哪根神经,她竖起全身的刺,用那张漂亮得令人觉得触目惊心的脸看向陆沧夜,问了一句,“我是你妻子?我们当初原来有一段婚姻呀?那奇怪了呀,那我姐姐夏如柳算什么?算小三?算外室?算小妾?” “夏恩星!”陆沧夜怒吼,“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的!” “哈哈。” 夏恩星差点笑出眼泪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烈,就好像是……过去的记忆虽然不存在了,可是过去的习惯还在,还依然能够撼动她尘封的情感,所以她才会这样茫然又无措地痛苦,像一个孩子找不到过去回家的路。 有的痛苦根本不给你理由,也不给你拒绝的余地。就像是某种应激,只要触碰到了那个条件,就会一下子触发。 而夏恩星想,也许是过去五年那段对她来说空白的时间里,埋下了太多她会本能应激的条件——她对陆沧夜的爱。 无解,太无解了。 陆沧夜给她的影响太大了,忘得掉,戒不掉。 夏恩星伸出细长的手指捂住嘴巴,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眼角尾梢净是嘲讽,“你来指控我出轨,陆少,那您跟我姐姐夏如柳是什么呀,你还经常去她家做客吃饭呢!你们怎么一点也不避嫌,是不是仗着我记不起来就这样为所欲为?” 话锋一转,成了她质问他。 陆沧夜一把将夏恩星拽过来,推在了总裁办公室那扇偌大的落地窗前! 顶住她,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灌进来,凶狠,粗鲁,像一头只会撕咬的野兽。 夏恩星挣扎,却抵抗不过用力了的陆沧夜,他笑得极狠,“挺有种的,夏恩星,居然还敢来问我和你姐姐算什么。你既然记不起来,那我好好帮你回忆回忆!” 说完这话,陆沧夜伸手便直接拽开了她的衣领! 第15章 不知死活,我该道歉。 这个动作在夏恩星的脑海里一下子敲响了警钟! 女人想要躲开,可是身后便落地窗,退无可退,她伸手格挡陆沧夜,“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沧夜的眼里全是压迫,好像在冰窖里浸泡过,透露出丝丝寒气,他一用力,夏恩星领口的纽扣便崩落,她脸色大变,“陆沧夜你疯了吗!” “你当初不是特别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陆沧夜怎么都不敢相信夏流光不是自己的儿子,是夏恩星和别人生的! 那么这就代表着,五年前她就出轨了! 和别的男人上床了! 陆沧夜越想越气,平时那些冷静又冷酷的逻辑思维像是全都分解了似的,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你现在既然还是我的妻子,我就留不得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夏恩星我告诉你,我陆沧夜还没大方到替别人养儿子!” 妻子两个字,令夏恩星身体发麻。 她的领口被他撕裂,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脯。 因为情绪激动,缓缓震颤着。 她皮肤好白,白得令陆沧夜心惊。 他五年前怎么没有发现夏恩星有这样勾引男人的条件,而现在的她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令他……内心无法安宁。 陆沧夜说,“你跟那个野男人是怎么联系上的?当初给我戴绿帽,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我不回家,正好给你们两个创造了机会?” 夏恩星摇着头,觉得他不可理喻,“陆沧夜,你听不懂人话?还有你说的dna鉴定证书,我根本没有给你寄过这个!” 五年前的鉴定证书不是她寄来的? 陆沧夜怎么可能会信!因为只有她最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最想让这个儿子蒙混过关成为他陆沧夜的孩子! 所以做这些的事情,除了她……还能有谁…… 于是陆沧夜笑得极为残忍,“人话?你是人吗?夏恩星,你是人吗!你简直跟条狗没有区别!” 夏恩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硬了,在国外一个人养大孩子,这五年咬着牙过来终于熬出头,可是依然能够被陆沧夜寥寥数语给击穿所有的防御。 她原本在剧烈反抗,这会儿愣住了,听完陆沧夜说这句话以后,她的心倏地疼痛了一下。 为什么呢。 夏恩星茫然又痛苦地看着陆沧夜,她喃喃着,“陆沧夜,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吧?” 此话一出,陆沧夜身子一僵。 “要不然,你这种话……”夏恩星哽咽了一下,攥在一起的手指都在哆嗦了,“我怎么会这么难受呢?我都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话能把我伤成这样,你凭什么!你给我道歉!” 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不会害怕,你凭什么不会痛苦! 你给我道歉! 夏恩星最后几个字是嘶吼出来的,那一瞬间,陆沧夜竟然被她这句话吼得后退。 一晃神,松开了她。 而后,走上前的是夏恩星,她竟然用力攥住了陆沧夜的衣领,就像刚才陆沧夜抓着她领口一样,女人眼眶猩红,声嘶力竭地说,“我告诉你陆沧夜,我不管我过去有多爱你,但我都已经忘记了!你别想用这一套来荡妇羞辱我,你既然不在乎我死活,我儿子是谁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忘了,是你亲手不要我的!” 是你亲手不要我的! 陆沧夜原本是质问她的人,而现在,他却感觉自己仿佛被她的眼神所审判着。 怎么会有这样徒劳无功的女人。 她对过去自己一塌糊涂的爱情一无所知,而那些隐藏在身体里的习惯和本能却还在隐隐作痛。 创伤从未愈合。 那疔疮从她的命运里拔出来,也依然留下了,那么大的一个洞。 “既然我在你眼里是一个你可以随意丢掉的弃妇,你何必再来折磨我。难道看我痛苦,你会高兴吗?” 夏恩星狠狠松开了陆沧夜,她力气应该没有他大才对,却依然在松开他那一瞬间,让陆沧夜的身子晃了晃。 反客为主,被她那些令人窒息的痛苦凌驾和反压,陆沧夜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竟然哑声了。 “你问我孩子是谁的,我不知道。你问我dna鉴定证书,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而你却要把一切责任怪在我头上。” 夏恩星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陆沧夜,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给你戴绿帽呢,是你默认了两年前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与信任早就已经破裂了——还是,从未存在过。” 陆沧夜的喉咙口一紧。 “五年前我本该娶的人,是你的姐姐。”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夏恩星,企图用这些话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既然你忘了,那么我告诉你,当初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出过事情,是你姐姐用命救的我。那个救我的小女孩背部有一道疤,我是靠着这个认出了你姐姐。” 男人忽然压低的声音让夏恩星有些恍惚,隔了一会她猛地回神,心像是抽搐了两下。 陆沧夜的瞳孔那么黑,好像一个黑洞,能把夏恩星吸进去分解,数万年以后,没有人会再记得她,而她只会在这期间不停地在他眼里重复着死亡。 “所以我那会就答应她了,长大了以后我一定要娶她。” “那为什么……” “你姐姐出国那一天,你给我下了药。” 陆沧夜的声音像是刺似的,直直朝着夏恩星刺过来,“我们发生了关系,被狗仔拍到了。两家人为了把事情压下去,就让我娶你。” 所以在陆沧夜眼里,夏恩星就是利用手段嫁过来的女人。 陆家与夏家正好需要商业联姻,到头来便成了夏恩星嫁过去,本该与陆沧夜共度一生的夏如柳,却成了那个外人。 夏恩星不知为何本能便否认这一切,“不是这样的,不是……”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混乱不堪的记忆里,她寻找不到真相。 陆沧夜的眼神里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不然你以为,夏恩星,你当初是凭什么嫁过来的?我背叛了当初和那个小女孩的誓言!而你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陆沧夜说完这些话,夏恩星站在原地没动,她睁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巴,就好像是被这些过去给震惊到了。 夏恩星用力眨眨眼睛,“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夏如柳吗?” 陆沧夜毫不犹豫地说,“不然呢?夏恩星,还能是你吗!你一个私生女,又怎么可能做出救人的事情!” 陆沧夜把剩下的话说完了,眼中露出了些许嘲讽,“夏恩星,你当初求我那个低声下气的样,不会忘了吧?” 夏恩星眼底爬上了一缕血丝。 破碎的记忆划过脑海,她摇了摇头,不,一定是哪里不对,她不可能……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但是这些东西太模糊了,夏恩星什么都深究不出来。 “现在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下贱了吗?” 陆沧夜眸光冰冷,像是能直直割开她的身体,“道歉?夏恩星,我看是你该对我道歉才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一瞬间,夏恩星心里像是有什么轰然倒塌。 道歉。 陆沧夜,到头来……竟是你让我向你道歉。 她睁着眼,看着陆沧夜。 好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一眼,带着太多无法描述的感情,如同过去的那个夏恩星站在他面前。 陆沧夜的喉结下意识上下动了动。 一直到,夏恩星上前一步,忽然轻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 陆沧夜感觉胸口像是中了一枪,滔天浪潮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被按下暂停键。 男人脸色跟着白了白,原本只是想看她痛不欲生,如今竟然是他觉得窒息,“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 夏恩星笑得眼都红了,“你不是要我因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吗?陆沧夜,我道歉了,这样足够吗?还是说——要我跪下来磕头求你?” 陆沧夜满肚子的火没处发,这会儿却哑火了。他的心跳得那么快,全身血液逆流,耳边嗡嗡作响。 为什么……夏恩星…… 他说不上来一个字接夏恩星的话。 因为她站在他面前道歉。 为她五年前不知廉耻的爱,向他道歉。 夏恩星手指攥在一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向你道歉,陆沧夜,对不起。很抱歉五年前这样不要脸地纠缠你陷害你,捆绑了你的婚姻。” 别说了。 “对不起。” 闭嘴。 “你心里好受点了吗?这样你肯放过我了吗?” 别说了。 闭嘴! 陆沧夜不知为何身体竟然隐隐发抖,他先是震惊,回过神来,故意满脸讥诮地说,“你现在玩哪招啊夏恩星?你的道歉只会令我恶心,把嘴闭上吧!怎么,觉得这样我会对你另眼相待?” “你会不会对我另眼相待,我一点不在乎。”夏恩星说完这话,陆沧夜的眸光闪了闪。 “你不是想要我道歉吗?”夏恩星说话的时候,仿佛在挖自己的心,她用陆沧夜说过的话来攻击自己,却偏偏刺伤的是陆沧夜本身。 “你满意了吗?陆沧夜,要不要我去写一份血书,方便你解恨啊。” 陆沧夜从未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如此伤人过。 尤其是被夏恩星淡笑着从嘴巴里说出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夏恩星给了,他陆沧夜又——端得住吗! 陆沧夜深呼吸,“夏恩星你故意的是不是!” 夏恩星歪着头看他,“还要怎么做?你说我下贱,说我蛇蝎心肠,陆沧夜,我给你一把刀子,你现在把我杀了吧。” 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夏恩星……你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够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是经历了什么可以这样……道歉道得如此得体,又如此……杀人诛心! 陆沧夜觉得自己要笑不出来了。 眼前的夏恩星真的不是五年前那个。 除了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灵魂的样子早就变了。 第16章 和你结婚,是我不配。 “很谢谢你当初被我设计着发生了关系还愿意娶我负责,是我不配,配不上这段婚姻。” 是我不配。 那个五年前深爱他的女人,五年后在他眼前说出这四个字。 夏恩星还特别体贴地上前帮陆沧夜掸了掸灰,随后将他原本被自己发泄情绪时候拽开了的领口又细心地整理好。 整理的过程中,女人侧着半边脸,温柔美好,就好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帮自己的丈夫仪容仪表。 可是…… 夏恩星帮陆沧夜折好了领口,扯着一副笑容拍拍陆沧夜说,“唉,是我不对,你既然跟我说了过去的事情,那我理解你了。” “……”陆沧夜怎么都想不通,现在居然是夏恩星反过来安慰他。 “五年前我做得太过分了,你和我姐姐被迫分离,是我的错。” 夏恩星似乎还叹了口气,跟局外人似的感慨着陆沧夜和夏如柳之间的爱而不得太过凄美,她说,“为了补偿你,我愿意现在就签下五年前那份没签的离婚协议。” 陆沧夜表情一僵。 “……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就签离婚协议。你不是说了吗,当初还给我准备了一份离婚协议。” 夏恩星因为对过去没有记忆,所有的逻辑都是架构在别人给她的内容上,于是她顺着说,“那我现在没死,我把离婚协议签了吧,给你自由。” 她说得倒是无比轻松! 陆沧夜皱着眉头笑,“夏恩星,这次演哪出?” “神经病。” 夏恩星下意识,拧着眉毛故意说着刺痛人的话,不知道是在刺痛陆沧夜,还是在……刺痛自己。 “我让位置给你和我姐姐啊!省得你整天有老婆还往外跑,我让位置,你还不满意?我姐姐可以不用被人当做小三了诶,这你不会还不肯吧!” 果然,陆沧夜脸上出现了愤怒,“你姐姐不是小三!” “哦。”夏恩星点点头,笑得仓皇,“你意思我是小三,我姐姐不是。虽然我是你妻子,但我在你眼里还是那个拆散你们爱情的贱货,所以你婚后跟我姐姐不清不楚,也不算出轨。” 陆沧夜眉心都在跳了,“夏恩星,你现在愈发伶牙俐齿了!” “没有。” 夏恩星感觉心都凉了,“根据你的说法,你出轨了,我也出轨了,扯平了。至于婚姻,我愿意离婚净身出户,不拿你一分钱,然后让位给我姐姐。” 陆沧夜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当真出轨了!出轨对象是谁?” “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你不是说我给别人生小孩吗?那dna鉴定证书都在,还能作假啊。” 夏恩星一句话,倒是让陆沧夜猛地眯起眼睛。 这个女人……她倒是能把这些话说得如此坦然! 哪来的脸! 陆沧夜咧嘴笑得讽刺,“不会是找了个跟我长得像的男人当情感替身出轨吧?这要是五年前的你,还真做得出来。” 夏恩星扯扯嘴皮,呵呵冷笑两声,用力反击他,“陆沧夜,你确实很帅,但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沧夜观察着她的反应,依然冷笑,“没有就好,要是再像五年前那样热情倒贴,我可吃不消。” 陆沧夜,到底还是低估了你的狠。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还好她现在对陆沧夜毫无期待。 她只关心自己和陆沧夜离婚以后儿子归谁,“还有,你不认我生的儿子,你说是野种。那希望陆少以后不要再来跟我抢小孩。” “什么叫我不认,是dna鉴定证书不认。你还想蒙混过关让我认别人的儿子?” “嗯嗯嗯。随你怎么说,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离婚吧。”夏恩星不想再和陆沧夜纠缠了,多少脏水也咽下熟视无睹,既然五年前的孽缘一直维系到了现在还在牵扯她隐隐作痛,不如现在——断了吧。 “你很快就会跟我离婚的。” 看着夏恩星拿着dna鉴定证书出门去了,陆沧夜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手指一根一根攥紧。 这个女人……居然主动说要净身出户! 陆沧夜给杨硕发了一条消息,随后眸光渐深。 ****** 这天晚上,夏恩星回到家中,正好收到了安茉莉发来的消息,说是夏流光上学的事儿她帮忙搞定了,等开学了就可以去读书了! 夏恩星把这件事情分享给夏流光,结果他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反而态度平平地嗯了一声,这让夏恩星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不喜欢去学校里交一些朋友吗?” “还好啦。” 夏流光抬头努力笑了笑,反而问她,“妈咪,今天陆沧夜有没有找你说什么?” 夏恩星一愣,还是选择坦白,“他跟我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包括你。” 夏流光正在吃意面的小手停住了,而后才将意面慢吞吞卷起来,他说,“他说我什么?” “说……鉴定证书的结果表示,你不是他亲生的。” 听见这个,夏流光了然地勾唇笑了笑。 果然会这样。 他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夏恩星皱着眉看他,“宝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妈咪?” 总觉得这个孩子不像是五岁的,过于早熟了。 夏流光立刻摇头,“怎么会呢,我是觉得,还好我不是他的孩子!要不然我还得喊他爸爸呢!我的老天爷,我那么讨厌他,我才不肯呢!” 原来是庆幸啊。 夏恩星噗嗤一下乐了,“按照那个自大狂的话来说,全天下应该有很多人想做他的家人。” “那这其中肯定没有我们俩。” 夏流光与她心有灵犀,孩子眨巴着眼睛,睫毛那么长,显得他天真无邪又过分可爱,他说,“得亏我不是他孩子,气死他,哈哈哈!” 这孩子!不愧是她生的!知道怎么最气人! 夏恩星摸摸夏流光的脑袋,“说得好!给你剥个虾!周末去图书馆逛逛,周一我请假带你去学校先报名!” 夏流光连连应下,只要能陪着妈咪,去哪都行。 终于过完了忙碌的工作日,来到了周日,夏流光做主带着儿子去图书馆,岂料在里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的姐姐夏如柳。 夏如柳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远远看去也是一位穿着打扮不菲的名媛,应该是夏如柳的闺蜜。 夏恩星想半天没想起来这位闺蜜是何许人也,干脆放弃思考,装作没看见。 结果夏如柳却主动上来打招呼,“恩星呀,又见面了。” ……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好像她到哪,夏如柳都知道! 夏恩星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夏如柳。 虽然猜测自己或许真的横刀夺爱拆散了她和陆沧夜,可为什么依然对她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莫非真相另有说法? 纠结半天,夏恩星决定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于是后退一步,看了一眼夏如柳说,“姐姐好,你怎么也在这?” 夏如柳对夏恩星笑脸相迎,“我这不是陪着好姐妹来——哦,对哦你失忆了,不记得了。瞧我这记性,这是钱家的千金钱沫沫,沫沫快过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妹妹。” 啧啧,看她拿腔捏调那个样。 夏恩星不动声色地和钱沫沫打招呼,“钱小姐好。” “哼。”钱沫沫毫不掩饰自己对夏恩星的厌恶,“听说你原来没死,在国外躲了五年,怎么,是抢走姐夫,良心过意不去,这才逃去国外吗?” 夏如柳故作吃惊,又跟着露出伤心的表情,挽着钱沫沫的手说,“沫沫,别这样说了,我知道恩星也不是故意的……你说这些伤心事情做什么,唉……” 说着说着,她又快要潸然泪下了。 夏恩星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她真挺想给夏如柳鼓鼓掌的,还能说风凉话呢,“钱沫沫,都赖你嘴快,非说这些,你看看,我姐姐都要哭了。” 钱沫沫惊呆了,“夏恩星你要不要脸!我告诉你,导致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可是你!” 夏恩星高深莫测说了一句,“那可未必。” 果不其然见夏如柳变了脸色,好像是心虚着什么。 夏恩星一句话试探出来不少,断定这些事情背后定然有隐情,便对着夏如柳没了好脸色,“我带我儿子来逛图书馆,就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 钱沫沫喊住她,“别以为我们想见你,柳儿约我来逛图书馆,正好我帮我弟弟买学习资料,没想到这里也有你们母子俩,真是晦气!” 晦气? 也不知道谁更晦气! 夏恩星领着夏流光往前走,“听说你喜欢看推理的小说,我带你去。” 夏流光看都不看夏如柳一眼,“好呀妈咪,快走快走。” “站住!”钱沫沫喊住了夏恩星,“你们就这个态度?” 夏恩星回眸看了她一眼,隐隐带着些许压迫感,“你想我对你们什么态度?” 夏如柳走上前,“恩星,你怎么能和沫沫这么说话呢。许是你失忆忘了,钱家和我们夏家交往密切,我们两家关系很好的,你这样说,是不给钱家面子呀。” 她说完这个,钱沫沫便高傲地瞥了一眼夏恩星,眼角带着不屑,“她怎么会知道呢,她估计都忘了她就是个私生女!有什么资格参与我们这种正统豪门里面的事儿呀。” 夏恩星都想笑了,“据我所知,倒是狗场特别看重血统,怎么钱沫沫大家闺秀也会看重这些东西呀,咱们是人,不是配种出来的品种狗。” 品种狗三个字激怒了钱沫沫,女人本就帮着夏如柳从而看夏恩星不爽,这会儿更是生气,上前就要打她,“夏恩星,你别仗着自己失忆了,就忘了我们身份的尊卑之差!” 第17章 神秘美男,突然出现! 身份之差?夏恩星听见这话都差点笑出声来。 都什么年代了,还把身份之差挂在嘴边,夏恩星用这种戏谑的眼神瞄了钱沫沫一眼,就好像钱沫沫如此声嘶力竭想要用私生女身份来指控她,但她却完全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见到夏恩星轻描淡写,钱沫沫将手抬起来,“我今天就替柳儿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分尊卑的妹妹!” 这手刚要举起来呢,边上夏流光就大叫了一声,孩子的叫声引得周围人都纷纷侧目,于是钱沫沫这抬手打人的动作便瞬间被所有的目光聚焦了,她下意识一慌,要说什么的时候,夏流光便大哭出声,“你为什么要打我妈妈!为什么!” 此话一出大家都变了脸色,连着钱沫沫在内。 钱沫沫立刻将手收回来,“你什么意思!我还没——” “你刚说了,你跟我妈妈有身份尊卑之差……你意思我妈咪是普通老百姓,你不是!” 夏流光可太会抓重点了,这话说得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钱沫沫,眼里带了些许不认同——毕竟现在社会讲究人人平等,怎么会有人天天把身份差距挂在嘴边? 于是钱沫沫脸色大变,“你这个小孩子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听你说的,你还把手举起来了,这不是要打我妈妈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很有钱,就可以随便看不起别人?”夏流光用稚嫩的声音说出相当具有杀伤力的话,让夏恩星都惊呆了,这个孩子说话到底是无心的吗,怎么如此锐利! 夏流光说完话,就开始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一边揪着自己妈妈的衣摆,一边用可怜兮兮的脸看向钱沫沫,“刚那人说你是大小姐,是豪门千金,可是我妈咪完全不认识你……为什么你要打我妈咪呢……” 如此一来,周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哎呦!女人最会为难女人了!” “就是,人家妈妈带娃多不容易,也不知道是哪里冲撞这种大小姐,好险挨揍。” “要是一个母亲当着孩子的面被打了,这对于孩子来说伤害多大啊。” “现在的有钱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啧啧,肆无忌惮目无王法啊!” 议论声让钱沫沫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面红耳赤,她本是为了夏如柳出头的,如今自己倒是成了众矢之的,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她不甘心地说,“那是你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她……” 说到后面,钱沫沫自己都心虚了,夏恩星什么身份?夏恩星跟她钱沫沫毫无瓜葛,也没破坏她的婚姻,她凭什么这样跳出来打骂夏恩星? 钱沫沫还没说完话,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身材高大,步伐稳重,不知为何他一路走来,人群便一路为他让道,一直到他走到了夏恩星和夏流光面前,用一种意外的表情看了一眼夏如柳和钱沫沫,说了一句,“很巧,在这里碰见你们两个。怎么,跟夏恩星起冲突了?” 钱沫沫脸色一红,连着夏如柳都睁大了眼睛,“修……修少,您怎么会在这里?” 夏恩星抬头去看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见他一双绿色瞳孔便知他应该是个混血儿,白皙的脸庞,一头金发。 他像是艺术家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在美学这件事情上登峰造极。 “安德鲁·修。” 钱沫沫倒抽一口凉气,al集团的大少爷怎么会突然间出现跟夏恩星打招呼,是她的救兵吗? “你难道……跟这个夏恩星认识?” 夏恩星搜遍脑子也没有搜到这个名字,看了面前的混血美男很久,大概是有些意外。 修眯了眯眼睛,问了她一句,“女人,你看呆了?” 夏恩星扯扯嘴角,低头问夏流光,“你认识?” 小小光摇摇头,回以询问,“你朋友?” 夏恩星干脆利落地抓起夏流光的手,“我们走。” 修愣住了,回过神来还有些生气,“喂,夏恩星,我这么帮你,你怎么不知好歹?” 夏恩星说,“我又不认识你。让让——挡着了。” 都是别人给安德鲁·修让路的份儿,现在她倒好,让他别挡道! 修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胳膊,瞪大了眼睛,“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陆沧夜吗?” 夏恩星说,“哦,前夫哥,这我知道。” 第18章 孩子身份,是个谜团! 修冷笑两声,“忘了别人怎么偏偏没忘了他啊?旧情难忘?” 夏恩星眉头都皱起来了,“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别缠着我。” 现在的男人都怎么回事啊,前夫哥也好,混血哥也好,白长那脸了,感觉脑子都有问题。 夏恩星脸上露出了遗憾同情的表情,随后牵着儿子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没想到遇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 奇形怪状! 修都要被夏恩星气笑了! 她居然敢说他是奇形怪状的人,好大的胆子! 于是他迅速地给自己做了个介绍,“我是陆沧夜的好朋友,安德鲁·修。” “哦。” 前夫哥的好朋友啊。 夏恩星点点头,“我叫夏恩星,你好。” “我出来帮你是因为刚才听见孩子喊说有人要打你。” 修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掠过一丝深意,好像是在观察夏恩星的表情,“你和陆沧夜当年隐婚的事儿,我们几个好兄弟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出面,毕竟在外头你丢人等于陆沧夜丢人。我可不想你的事儿说出去让老陆被人笑话。” 这话不假,离婚协议还没签,夏恩星还算是陆沧夜的妻子。 只是……原来男人之间的团结是真的,为了所谓的男性威严,男人们之间都是互帮互助的。 当年假死背后太多迷雾,也许还有夏恩星都不知情的幕后黑手推动。 听见这个,夏恩星倒是多看了修几眼,说了一句,“那多谢你了,为了好兄弟的颜面过来解围。” 说完夏恩星越过修看向修背后的夏如柳和钱沫沫,女人笑眯眯地冲着她俩摆摆手,“那我可就先走了呦,钱沫沫和夏如柳大小姐。” 说出大小姐两个字的时候,她格外加重了力道,让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发白。 见到修出来解围,夏恩星倒也没有先前那么排斥了,等到围观的人群消散,她领着儿子买完书付了钱,一路走到外面,看了身后的修一眼,“你怎么还在啊?” 跟了一路了都。 修乐了,眉眼里还有些许看好戏的意味,“我挺想看看被陆沧夜厌弃这么多年却还一直固执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夏恩星凉凉地呵呵笑了两声,对于这种喜欢看笑话的男人,她自然没有什么好口气,“那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经历一次手术后失忆了,出国五年,所以回来的时候谁都不太认得了,包括陆沧夜。” 修先是错愕,大概想不到还有这一段隐情,然后男人的眼神注视着她好一会,似乎是在掂量这话的分量,“那你现在回国,是又跟陆沧夜好上了?重新开启一段倒追之路?” 夏恩星翻了个白眼,都懒得说话了,转头就走。 修伸手抓住她,“等下,这个儿子是谁的?” 夏恩星说,“我的。” “叫什么?” 夏流光替她回答,“我叫夏流光,迅电流光的流光。” 迅电流光,转瞬即逝。 修盯着夏流光的脸看了好久,“这不会是……老陆的儿子吧?” 夏恩星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她一下子挥开了修的手,“他不管是不是陆沧夜的儿子,都跟你安德鲁·修没有关系,我们先回去了。” 母子二人站在一起手牵手的画面特别和谐,好像已经不需要“父亲”这一角色的额外存在。 修眯了眯眼睛。 圈子里人都说夏恩星心机叵测,是一个狠毒又无耻的女人,空有一张好看的脸,行为作风却极为不择手段。 当初陆沧夜娶她,必定是被迫的。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却没办法从夏恩星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心机莫测? 女人站在那里,清白光明,磊落坚定,好像那些流言蜚语,根本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 她牵着儿子的手,对着修道了一句再见,修却下意识喊住了她,“你等等——” 夏恩星回眸,“什么事?” 她一回眸,那双清亮的眼睛和修的眼睛对上,视线交错间,先挪开的,竟然是修。 他说,“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问陆沧夜要钱?这五年,你虽然和他分开住,但是以你的性子,会问老陆要不少钱吧。” “我要不要钱跟你没关系,你少管别人私事。”夏恩星说,“我要钱了也不会分你一块,一天天瞎操心什么。” 直白锐利的话语倒是让修一怔,“你这个女人怎么能把捞钱的话说得这么熟练,真是低估了你。” “你低估的事情多着呢。”夏恩星咧咧嘴,“少跟我这种人说话,免得大家以为你跟我很熟呢。修少要是不想惹麻烦,以后就少出现在我们母子俩面前。” 这话听起来是为了他好,其实是让修有多远滚多远呢! 修脸都气绿了,五年不见,夏恩星愈发地伶牙俐齿了,似乎比过去还要性格恶劣! 陆沧夜娶了她真是倒大霉! 目送着女人走远,修的眼神有些深沉,一直到夏恩星的身影消失,男人才勾勾唇,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是我,你猜我碰见谁了?” 对面沉默了半晌,修把话说完了,说话的时候语气低沉性感,好像是刻意说给对面听的,“你的那位隐婚妻子,圈子里名声最臭的女人,夏恩星。” 那一瞬间,陆沧夜在另一端将眼神压了下去。 安德鲁·修怎么会和夏恩星碰上? ****** 带着夏流光出去一趟,没想到会接二连三出这么多事儿,夏恩星觉得有些疲惫,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就领着儿子回了家,到家中一坐,她说,“晚饭点外卖行不行?我……脑子有些疼。” 回忆在不停地作祟却始终没办法得到解放,夏恩星的大脑就仿佛思考过度了,发出了疲惫的警报。 安德鲁·修是意外出现在那里吗?还是说……所有的相遇,都是早有预谋。 夏恩星总觉得自己隐隐接触到了别人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东西,夏如柳的态度也恰恰可以印证这一观点。 她想恢复记忆,想把所有的真相都找出来,包括当年那段联姻…… 夏恩星坐在沙发上,夏流光乖巧地端过来一杯热水,“妈咪喝茶。” 夏恩星叹了口气,“抱歉呀,回国以后总是让你担心我。” “应该的。”夏流光说,“你要是一天天的在我面前强撑着,我还担心呢!这说明我和茉莉妈咪失格了,只有失败的家庭氛围,会让人没办法卸下伪装强撑。恩星妈咪,你不一样,你在我们面前,尽情地脆弱好了。” 所有的苦痛都在逼迫着夏恩星要坚强,要咬着牙活下去。 而夏流光不一样,夏流光让她脆弱。 摸摸夏流光的脸,夏恩星追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我知道。”夏流光的回答很坚定,“但是我选择不要那个父亲,所以我只有你一个母亲。” 这个回答…… 夏恩星红了眼睛,“陆沧夜告诉我,五年前和五年后的dna鉴定证书结果不一样……我想,肯定有人在其中搞鬼。” 有人在混淆视野。 夏流光的眼神闪了闪,他甚至觉得今天那个所谓的al集团的大少爷安德鲁·修的出现也是有所图谋。 但是孩子没有说出来,他换了口气开始安慰起夏恩星来,“哎呀,不管那些鉴定结果真假,反正我跟着你生活,以前是,以后是,都不会分开,你别想那些了。” 夏流光真的不是陆沧夜的孩子吗? 夏恩星看着他的脸,把疑惑都压了下去。 ****** 这天晚上,夏如柳回到家中,大发了一顿脾气,随后打了个电话给某个神秘人,“没想到连安德鲁·修都会为了夏恩星说话——陆沧夜的兄弟们不是最看不惯夏恩星了吗?” “我安排你去做的事儿完成得怎么样了,结果调换了是吧?那么现在陆沧夜已经知道那个贱种和他的dna不匹配了……”夏如柳的眼神里出现了些许狠毒,“这个该死的贱种,五年前就不该活着了,没想到他命大逃过一劫,居然还能活下来……我绝对不会让他和陆少相认的!” 挂了电话,夏如柳打开了书房的门,赫然发现门口站着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女人的眼神闪了闪,“哥……哥哥?你不是一直在外地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门口的男人眼神深沉,五官俊美,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一句,“什么调换结果?你调换了什么?” 夏如柳慌张地看向别处,“没什么啦,就是跟我朋友开个玩笑而已,哥哥你大晚上回来也不打招呼,站在门口吓我一跳。” 夏家大少出现露面的次数很少,他忙于公司事业奔波,这次回家,刚要进书房,就发现书房被人占了。 在书房偷偷打电话的正是自己的妹妹夏如柳。 他对夏如柳的言论没有进行过多深究,点点头和她擦身,“我临时回来一趟,明天又要走了。” “哥,你知道吗,夏恩星没死。” 一句话,男人的脚步站定了。 夏恩星没死。 他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诡谲,回眸看向夏如柳,“然后呢?” “她领着个野种回来了!” 夏如柳一把抓住了自己哥哥的手腕,“五年前她出轨,我带着陆少去给她做强制引产手术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野种!” “野种。” 当哥哥的高深莫测笑了一声,“夏如柳,那个孩子是不是野种,我想你最清楚了。” 夏如柳浑身一僵,“哥哥你什么意思……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说完,她登时就红了眼睛,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你不偏着自己的妹妹,偏向一个外人做什么!” “夏恩星死活跟我没关系。”在自己兄长说完这句话以后,夏如柳才喘了口气,可又听得他继续说,“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罢了,不管是为了夏恩星还是陆沧夜。” 夏如柳愣在原地。 还未反应过来,哥哥便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关上了书房的门。 第19章 被人设计,照片造谣! 越陷越深……? 不,不可能的。 夏恩星就是该死的,抢走她的陆沧夜,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反击自保!对,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只有夏恩星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夏如柳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眼神逐渐深沉下来。 * 在家中陪着夏流光度过了温馨的周末,到了周一工作日,夏恩星整理好心情上班,却在走进公司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眼神。 夏恩星愣了愣。 边上似乎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就是她啊……” “没看错吧,照片上是她……” “脸长得这么好看……不会进我们公司也是靠这张脸吧……” “哎呦,那她这是……现在傍着我们陆少啊?啧啧,两边通吃,这女人也不怕得病……” “赶紧从我们公司滚出去吧,丢死人了,捞女。” 夏恩星一头雾水地往公司里面走,和她主动打招呼的也就只有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姐倒是没有参与那些流言蜚语,依然态度温柔地和她说了早上好,夏恩星疑惑地感受着周围人的态度对比,还以为自己的工作进度出了问题。 结果被喊去办公室,才知道,是别的事情被曝光了。 她和安德鲁·修的照片被不知道哪家狗仔队偷拍了刊登在了一家不小的报社头条,标题还是【al集团大少私下约会带娃宝妈,疑是私生子曝光?】 私生子?! 修也算是出了名的豪门大少,这不,在图书馆外面他俩站在一起的画面被拍了个清清楚楚,标题还写得如此暧昧不堪,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等着看夏恩星的好戏呢! 陆沧夜把这张报纸丢在她脸上,夏恩星躲了躲,捡起来看着上面胡编乱造的文字,皱着眉说,“全是造谣。” “造谣?” 陆沧夜拍了一下桌子,“怎么,这照片也是合成吗!” 照片是真的,但是这些内容都看图瞎说的。 夏恩星说,“无良媒体在这里造谣,我会起诉他们的。” “安德鲁·修闲着没事怎么会和你碰上?” 陆沧夜的表情显然是质疑她的人品,“你们之前是不是早就有联系了?” 难不成自己的好兄弟……这夏恩星一个都没有放过吗! 夏恩星自己都笑了,“陆沧夜,你说话能不能带脑子的。” 她被人泼脏水,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对比之下陆沧夜的愤怒反而更显得他才是在意这件事情的当事人。 陆沧夜的手指攥紧,“夏恩星,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出来意味着什么?你现在在我们公司上班,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夏恩星站在那里没动,态度坚决,“我说了这是造谣,我会用法律手段维权。” “你对我们公司造成的影响呢?” 陆沧夜此话一出,好像是找到了能够开除夏恩星的办法,只要这件事情愈演愈烈,到时候真的给公司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了,那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夏恩星滚蛋! 可是…… 该死的! 男人的手指攥了攥。 难不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夏恩星跟他的好兄弟不清不楚了吗!何况离婚协议还没签字……夏恩星现在还算他名义上的妻子! 陆沧夜咬牙切齿地看着夏恩星,“我真是小瞧了你啊……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夏恩星站在那里,表情不变,“注意你的用词陆沧夜,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无妄之灾,那么我就是受害者。” “你跟安德鲁·修之前有联系吗?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找上你?” 陆沧夜都没办法想这之间的关系,夏恩星一回国,便带来了很多挥散不去的迷雾,现在倒好,连他的好兄弟都被牵扯进来了! 于是陆沧夜想到了一个很惊人的猜测——难道夏流光……是她和修生的…… 看陆沧夜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夏恩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了解这个男人,她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陆沧夜你少在那里用自己阴暗的想法揣测别人,这件事情我会深究,也会揪出来那个在背后造谣的人——” 话音未落,陆沧夜的眼神冰冷,好像是夏恩星对自己的辩解根本没办法撼动他一丝一毫,他说,“这三天之内你不要出现在公司,自己好自为之。” 这是……停职?! 夏恩星的眼神闪了闪,“陆沧夜,你因为这个要牵连我的工作?” “我没有直接让你滚蛋已经对你很仁慈了!为了公司风气考虑,你这种负面新闻缠身的人,最好这几天不要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等风头过去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让你复职。” 负面新闻缠身? 明明她是被造谣那个!她是受害者! 这个世道毁掉一个人的清誉难道就如此简单吗?只需要捏造一些流言蜚语,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毁了! 豪门,私生子,神秘女人,每一个元素都牵扯着大家八卦的神经,娱乐至死的年代里,还存在真理吗? 夏恩星摇着头,喃喃着,不知为何失望至极。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陆沧夜失望,也许是习惯又在作祟。 既然她过去那么爱他,那么失望总好过期望。 不如失望到底。 “你也不过如此,陆沧夜。”夏恩星盯着他的脸,缓缓说出一句。 陆沧夜的心猛地一抽,男人瞳仁漆黑,好像枪口对准了她,“不会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吧?嗯?数学系的高材生夏恩星?还是说——五年前那个勾引男人一把好手的……” 还没把话说完,夏恩星摔门而出! * “恩星,我看见那些新闻了。”夏恩星回到家中的时候,安茉莉打来了电话,“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那天我去了图书馆,夏如柳和一个叫钱沫沫的出现找我麻烦,随后这个修就出现了……” 然而他一路跟着,一路聊一些有的没的,一直走到外面,就导致了他俩被拍。 难道……这都是有人指使的吗? 夏恩星的眸光深处掠过一丝晦暗,如果是过去记忆恢复的情况下,也许还能推断出一些什么来吧。 “恩星,你别有压力,这事儿我帮着你。”安茉莉口气很坚定,“哪怕所有人都指责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还有出了这个事儿,更着急的应该是al集团的人,毕竟那可是安德鲁·修,他被传了这些真假难财的花边新闻,他们家族应该更想把这些消息压下去……” 第20章 名侦探x,抓到你了。 安茉莉说的有道理,哪有一个豪门家族会放任私生子在外这种事情的?所以这些事儿要是让修的家里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更急,所以这会儿应该会有要把消息压下去的动作。 夏恩星喘了口气,“我怀疑是夏如柳叫人拍的。” 因为当时在图书馆里,夏恩星很不给她们面子,她觉得这是夏如柳会做出来的打击报复。 安茉莉不知道在忙什么,边上还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带着衣服布料的窸窣摩挲,隔了好一会,她才回神,“啊……恩星,你说得对,哦对了,那家报社我正好认识他们老板,一会你去那家报社问问,看看是谁给的消息。” 安茉莉挂了电话,不会夏恩星手机上收到了她发来的联系方式和地址,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夏恩星便站起来打算去报社问个仔细,恰逢此时,夏流光从书房里走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妈咪……” “宝贝。”夏恩星冲他咧嘴露出一个微笑,“放心,妈咪不会被打倒的!” 夏流光张嘴要说什么,他知道夏恩星是要去报社给自己讨个公道,便也没多拦着,只是问了一句,“妈咪,你委屈吗。” 所有人都忙着八卦,忙着审判夏恩星的时候,只有他问了一句,你委屈吗。 这些无妄之灾,这些突如其来,对于夏恩星来说,都像是一道道重刑从她身上压过。 到底有多少人不想她活着? 夏流光的手指攥了攥,“你要是委屈的话,记得跟我说哦!我和安茉莉妈咪会永远帮着你的。” 是吗。 夏恩星笑了笑,“谢谢你哦。” 她风风火火离开了,好像不管什么流言蜚语都没办法击垮她,一直到目送自己妈咪出门,夏流光这才回到书房里,登录软件之后敲打了一排字,随后小男生也去换了一套出门的衣服。 他出去的时候是偷偷摸摸的,一个弱小的孩子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自然是令人怀疑的,这不,夏流光从小区里走出去,走到马路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交通状况,居然就这么跌跌撞撞地直接走到了马路中央,而下一秒,一辆大卡车按着喇叭叫嚣着飞奔过来! “喂!” 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一抹身影冲上前,随后抱住夏流光往边上一冲,带着孩子就这么冲进了绿化带里! 背后大卡车猛地刹车,随后司机探头出来骂了一句,紧跟着开走了,留下两个人翻滚在绿植里,满头土灰。 “你不会看马路吗!这么小一个人出门?” 年轻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男孩,却发现小男孩死死抓着他的袖子,正意味不明地微笑着。 男人的心猛地一凉。 该死—— 紧接着,小男孩念出了一个名字,“x,抓到你了。” * 半小时后,这个名叫x的男人坐在了夏流光的家中,而小男孩两只小手正捧着茶杯喝茶,年轻男子的脸上写满了烦躁,“干嘛?还邀请我来你家做客,你既然知道——” “夏如柳的账户最近跟你交往密切。” 夏流光喝了茶,这才看着眼前男人的脸。 挺白。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是你利用手段偷拍的我妈咪和al集团大少爷的照片寄给的报社吧?” 男人没说话。 “我去查了,我和妈咪去的那家图书馆,当初建造起来的时候,al集团有出过钱,而且这个集团一直都有派人去图书馆做调研。修从国外回来,回国看看自己家投资过的图书馆办得怎么样,倒也是情理之中,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吧?” 夏流光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果断,仿佛所有的真相都被他拿捏在了手里,“夏如柳找你来制造我妈咪与陆沧夜之间的矛盾,好让陆沧夜对她误会更深。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利用陆沧夜的好兄弟安德鲁·修来制造矛盾,不得不说,果然男人更懂如何刺激男人。” 他笑眯眯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你也一直都有在监视我和妈咪的日常生活,否则怎么会对我们周末的活动行程了如指掌?你应该是在附近租了房子,看来夏如柳给了你不少钱来办这些事情,查到你的存在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孩子的言论给男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看着孩子,感觉像是在透过他稚嫩的面孔看一个更为成熟的成年人。 “你刚才是故意走到马路中央的?”男人眉压眼,眸中出现了些许锐利,“来试探有没有人在监视你,更试探我——会不会出手救你。” 夏流光打了个指响,“猜对咯。” ……居然输给一个孩子了。 “夏如柳给了我两百万。” 他笑了笑,坦然道,“两百万,让我用一切手段帮忙把你妈咪跟陆沧夜切割开来。我自然要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 为了让陆沧夜和整个社会仇视夏恩星,居然想到利用安德鲁·修捏造出私生子的新闻,他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果真见钱眼开,大名鼎鼎的侦探x。”夏流光念出他的代号,“看来马路上冲出来救我,只不过是你丁点还没彻底泯灭的良心。” 侦探x,神秘莫测的影子人。 无所不能的私家侦探,却来去如风难以捉摸,他拿钱办事,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古时候的赏金猎人,只要给够钱,他就可以把一切查出来,而后摧毁。 没有人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事务所开在哪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只有一个网站论坛,以及一个——汇款账户。 看来夏如柳为了毁掉夏恩星,真是下了血本了。 夏流光看着x的脸,为了他一句,“前几日和我有关的dna的鉴定证书也是经过你手,给的陆沧夜吧?” “你几岁了?” 侦探x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起夏流光,用一种审视的眼神。 夏流光被他问得一愣,随后撇开眼去,“五……五六岁了。” x笑得了然,好像是解开了什么谜题似的。 隔了一会,他居然主动自报家门,“萧昂。” 夏流光的眼睛睁了睁。 他又说,“我的名字叫萧昂,不过你要是喜欢喊我x的话,也可以喊我x。” “你难道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夏流光的小手指攥紧了,“你怎么突然……” “我永远和钱站在一条线上。” 萧昂冲着夏流光勾勾手指,咧嘴笑得很好看,好像方才的压迫感都只是夏流光的错觉,“不得不说,你是第一个抓住我的人。你这个小孩子脑袋蛮机灵的么,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也是侦探?吃了药变小的那种?” 记得一清二楚。 遗忘是一种能力。 可是他没有。 夏流光避而不答。 一个孩子,一个x,心里都藏着没办法正面回答的秘密。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竟然神奇地,连通了。 夏流光说,“我也是最近从我好朋友的嘴巴里听说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萧昂一只手举着茶杯,一只手摸着下巴说,“看样子,我侦探x名声在外啊。” 夏流光夺过他手里的茶杯,“我可没请你喝茶!” 萧昂哈哈大笑,“你不是请我来你家做客吗?” “我是来劝告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夏流光说,“等晚点我妈咪回来了,你要亲自跟她道歉,然后让我妈咪决定要不要起诉你捏造诽谤!” 第21章 流言蜚语,杀人足矣。 “那我可就困扰了哦。” 萧昂故意拖长了尾音,就是说给夏流光听的,“我可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也属实无奈,并非我本意。” “可是你的行为对我妈咪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夏流光忍不住说道,“都是因为你,妈咪才会被公司停职!本来在陆沧夜的公司上班对她来说影响已经够大了,她今天回来……肯定是在公司里遭到嘲讽和歧视了。” 流言蜚语足以杀掉一个人。 “我只是负责拍了他俩在一起的照片,后面的内容都是交给了报社,并不是我给的文案。话说,我这照片把你妈咪拍得很美好么!” 确实,头一次在八卦新闻里看见如此高清如此美丽的女人侧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偷拍!” 夏流光差点被萧昂的思维带着跑,该说他是名侦探所以脑子转得快呢,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一个诡辩家! 萧昂看见夏流光如此惦记自己妈咪的安危,在一边捂着肚子笑,然后无奈地说,“好好好,我会跟你妈咪说出这一切的,不过有个条件。” 夏流光先是愣了愣,随后等着他开口提条件。 只见萧昂指着夏流光的脸,说了一句,“你,跟着我。” 夏流光张大嘴巴,也指着自己说,“我?” “对。” 萧昂的眼底掠过去一抹深沉,但是很快被他玩世不恭的笑容所掩盖,他说了一句,“我看跟你这么有缘,干脆你来当我的徒弟好了,名侦探x的徒弟哦。” 听起来似乎很诱惑啊。 夏流光想也不想地说,“我拒绝!” 萧昂的小白脸当场拉下来了,“为什么?” 拜托,多少人想知道名侦探x到底是谁,想触摸这团迷雾,如今本人就站在他面前,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夏流光咧嘴嗤笑说,“你是帮着夏如柳的人,我不屑与你为伍。” 萧昂气得咳嗽,“臭小子,我是帮着钱,不是帮着夏如柳,这夏如柳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说是这样说没错。 “是不是这么说来,如果我答应这件事情……”小孩子稚嫩的嗓音背后带着些许狠毒,“你是不是就会变成我们的同伙?” 同伙这种词语都出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该说的啊。 萧昂挑了挑眉,似乎在透过夏流光的脸看另外一个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的灵魂形状如此相似呢? 是命运吗? 是命运吧。 萧昂咧嘴,漫不经心地说,“很简单,你给我更多的钱,超过夏如柳,我就可以叛变了。” “……”说到底还是得看钱啊。 夏流光站起来,干脆将萧昂推出门去,随后给了自己妈妈的联系方式,“你快走吧!我妈咪很厉害的,或许假以时日也能够查到你,你还是小心点吧。我妈妈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萧昂听见夏流光报出一串手机号,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他回过神来。 他挥挥手,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臭小子。” 夏流光目送萧昂出门,本该是留他到自己妈咪回家的,为什么他会想着放人走呢?是因为—— 当时他测试人性的时候,跑到马路中央,这个拿了夏如柳钱的私家侦探本该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了,却一反常态地冲出来帮他脱离了危险吗? 如果你当时没冲出来的话,侦探x,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对夏如柳来说,岂不是美梦成真?那为什么要出手相救呢? 夏流光看着萧昂的背影,忽然间觉得他的背影有些令人无法看懂。 ****** 夏恩星到了报社,被告知写这篇报道的人今天不在,如果要找他的话,可以去他晚上经常喝酒的地方堵一堵。 “哎呀,收到了一笔大钱,自然是挥霍去了。” 边上的记者探过头来,上下看了眼夏恩星,啧啧感慨着摇头,“你找王默?他大概率不会见你的,不如去这里堵他试试。” 好心的记者给了她一个地址,是王默经常去寻欢作乐的地方,他因为自身身份,和一些圈子里同样作风的有钱大佬走得极近,每当出了一些名声问题的时候,王默便收了钱替他们写一些洗白文案,或者是拉出别人的料来遮掩一些真相,搅混水,迷惑别人的视野。 夏恩星最不齿的便是这种人。 她对着好心的记者说了一句谢谢,接过名片转身走了,倒是她走了以后,那个记者看着夏恩星的背影说了一句,“唉,又是一个被王默的八卦给毁了的女人。” “我看着倒不像,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坚定。” “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不过说到底,真的有人在乎吗?”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摇摇头,挪开了视线。 夏恩星扑了一趟空,回到家中,心里各种事情纠缠到了一起,只觉得太阳穴两边隐隐发疼。 为什么一回国就会触发这一系列的……无妄之灾? 背后到底是谁在隐隐推动? 还没想到答案,一边的夏流光听见动静从门口走下来,“妈咪,刚才家里打来电话,是学校喊我去报道呢,我想你今天忙,就和教导处的老师说申请改到明天,他们同意啦!” 夏流光也太贴心了吧。 夏恩星闻言,对着儿子露出了笑容,“我有你真是太幸福啦。” “你有这个觉悟很好!”夏流光双手叉腰,对于妈咪的夸奖一点儿不害羞,“我就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明天我去学校,之后就可以给你减轻一些负担了妈咪,你一个人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听见夏流光的话,夏恩星忍不住红了眼睛。 在旁人面前她总是咬着牙把背挺得笔直,可是在夏流光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太脆弱了。 再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就可以给流光更好的生活…… 攥了攥手指,夏恩星走上前,“晚上妈咪要去一趟酒局,你乖一点,回来给你带夜宵吃。” 夏流光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去哪呀?” 夏恩星报了个地址,这个地址是娱乐记者王默常去的地方,她道,“放心,我没事的。” 那地方鱼龙混杂,去的男人各个都不把女人当回事,自己妈咪这么年轻漂亮,大晚上去这种地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夏流光担忧地嘟囔着,“那你要跟我保持联系哦。” 第22章 一条人命,不抵八卦? 夏恩星觉得夏流光这小脑瓜应该还不知道一些成年人世界的事儿,却没想到夏流光什么都懂。 他钻回书房看书,夏恩星跟进来看了一眼他在看的小说,居然是托马斯里戈蒂的《死梦者之歌》。 看见这本小说的瞬间,夏恩星晃了晃,好像看见了什么片段从自己眼前掠过。 “这本小说是再版的,很好看。” 模糊混乱的记忆中,有一道异常清晰冰冷的声音响起。 陆沧夜…… 夏恩星的瞳仁缩了缩。 为什么大脑里会突然间出现陆沧夜的声音? 难道…… 陆沧夜也喜欢看这个吗。 夏恩星咽了咽口水,问了夏流光一句,“宝贝,这个你看得懂吗?” 夏流光立刻回答,“不是很懂,不过因为很出名所以我尝试看看。” 这才对嘛。这书小孩子一时半会根本看不懂。 夏恩星舒了口气,把心里夏流光和陆沧夜相似的地方再度划掉,似乎这样就可以摆脱他们两个的血缘。 摸了摸夏流光的脑袋,夏恩星回了自己的卧室接着工作,虽然停职了,但是现在手头那些工作她也不能停下,否则不就是彻底认输摆烂了吗? 不,现在的她早就不是五年前那个人尽可欺的人了。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排除杂念,随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 再抬头时,已是华灯初上,深色天幕中挂着几颗零星闪烁的星星,从上往下俯瞰整座城市的时候,夜风席卷着暧昧不清的心跳声钻过那些灯红酒绿的小巷,低频的电音搏动声掺杂着各种调笑,干冰雾气与烟缭绕了每个人的面孔。 看不清面孔,看清的只有欲望。 夏恩星在这个时间选择了来到这座商务ktv,站在门口的时候有不少男人朝她投去带着暗示的眼神,随后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哪个地方跑来的妞啊。” “不知道啊,外带来的?” “看起来质量不错啊,看看那胸那腿,啧啧。” “你上去问问她多少钱出一次台。” “我可不敢,看着就像是有钱人养的,扬州瘦马,懂吧?哈哈哈。” 一群人走过她身边,夹带着各种下流的段子和玩笑,就好像剖开了夏恩星的身体,把这些肮脏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打进去她血肉而后狠狠钉住。 夏恩星站在门口,打听王默在哪个包间,有个女人走出来,一身吊带裙,红唇张扬,看见夏恩星在打听王默,说了一句,“王默在我隔壁包厢呢。” 说完她瞄了夏恩星一眼,红唇湿漉漉的,边上有人认识她,上前来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女人欣然娇笑,没有排斥,随后看向夏恩星,“你来找王默的?王默跟几个房地产的老板喝酒呢,在v2包厢。听说他最近的八卦新闻帮着一个老板把他们公司过度加班还不给加班费,导致员工跳楼死亡的事儿盖住了,啧啧,这会儿估计正受赏赐呢。” 居然是这样…… 夏恩星抿唇,“谢谢你。” 女人一愣。 夏恩星又叮嘱一句,“少喝点。” “你谁呀,管起我来了。” 女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出来抽根烟,一会还得回去陪我干爹呢。” 说完她扭着腰走到外面吸烟去了,夏恩星好笑地看着她背影。 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还走远了生怕香烟熏到夏恩星。 这陪酒小姐不是挺可爱的么。 朝着v2包间走,推门而入的时候,刺鼻的香烟气味扑面而来,夏恩星本能皱了皱眉毛。 里面的几个大老板看见夏恩星也没有什么多的反应,毕竟他们包间一晚上进出的女人太多了,大概是把她当做了陪酒小姐,还挥挥手,“过来坐下。” 夏恩星站在原地没动,烟雾缓缓在众人眼前散去以后,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是一张白得刺眼的脸。 王默拿着酒杯愣了一会,随后当场站起来了,“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恩星歪了歪头,在这种场合下,她的双眸无端显得有些妖冶,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五年前用来称呼夏恩星的那些“最艳丽却又最狠毒的女人”称呼才真正地——落在了她身上。 美丽下贱的蛇蝎恶女也好,雷厉风行的财阀女王也好,都是她夏恩星。 女人轻声回答王默的问题,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房地产的老板听他们对话,问了一句,“这不是陆少身边那个新来的秘书吗!” 夏恩星一惊,抬头一看,冤家路窄,居然是黄大伟! “这……这是……” 王默小心翼翼看了夏恩星一眼,这女人敢单枪匹马来找他,指不定背后是有al集团靠山呢,他哪里敢随便来? 于是王默说,“黄老板,这是最近那个新闻报道上的……那个女人……没想到……居然是陆少手底下的狗腿子。” 此话一出,黄老板一下子明白了,于是立刻大笑,笑得满口黄牙往外泄雾气,“那这不是咱们的大恩人吗?哈哈哈哈!” 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还能说出这种自以为很好笑的玩笑话,让夏恩星的眉头紧皱。 黄老板说,“又见面了呀小秘书,要不是你,咱们这傻逼员工跳楼的事儿还压不下去!要不你过来喝一杯算了,帮我黄大伟压案子,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说完黄老板从兜里拿出一叠钱,朝着夏恩星的方向一抛,“赏你的,帮我们转移话题了。” 劲爆的八卦黑料掩盖了一条走投无路的人命。 而她夏恩星,居然也身处其中。 夏恩星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并没有去捡撒在脚边的钱,反而是看向了王默,“你良心就不痛一下吗?” 王默装傻,保持着举酒杯的姿势笑说,“什么良心?我不过是写一些老百姓爱看的东西罢了,你要怪,就去怪老百姓呀!谁让他们一天天盯着有钱人的私生活,要是没人看,我也不写呀,哈哈哈!” 还能这样推卸责任!无耻至极!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你刊登的那则新闻全是造谣,我建议你尽快把新闻下架了并且给我公开道歉,否则我保留我追责的权利!” “哎呦,哎呦!” 黄老板在一边瞪大了眼睛,走上前,对着夏恩星看了两眼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哎呦了两声,“好大的口气呀!还要追责,吓死我了,哎呦!” 夏恩星没有后退,反而是对着面前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男人回以清冷坚定的目光,女人这样倒是引起了黄老板的注意,这会儿陆少不在,他肆无忌惮,没人压得住他,还拍两下手,“这妞儿有点意思,王默,给她拿个新酒杯。”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又传来一道脚步声,王默当场又变了脸色,“哎呦!陆少,哪阵风把您给刮来了呀?” 夏恩星回眸,看见了陆沧夜那张白皙冷漠的脸。 男人的五官精致程度已经登峰造极,他这样漂亮却又偏偏漫不经心极了,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恃靓行凶,笔挺的鼻梁雕塑似的,侧面看过去就如同艺术品。 他走过来的时候一路都有女人往他身上靠,可是陆沧夜一个没接。 脚步一直到看见夏恩星那一秒,停住。 陆沧夜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他眯起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这里干什么?”夏恩星锐利反问,“莫非你和王默一开始就串通好了。” 陆沧夜嗤笑,“你还不配我用这些手段。” 王默看着二人之间的气场涌动,吓得不敢说话。 这女人怎么会这么和陆少说话?她难道不知道陆少什么身份吗? 第23章 你的反抗,微乎其微! 见到夏恩星毫不畏惧陆沧夜的出现,里面的黄大伟和王默都看在眼里,倒是王默这个拍惯了八卦绯闻的狗仔率先上去笑脸相迎,还要对着陆少说,“呦,陆少,您要不先坐吧,太巧了,今儿个您也来了。” 陆沧夜走上前,连黄大伟都要给他让个位置。 夏恩星观察到黄大伟的唇角微微往上掀了掀,露出一截蜡黄又狰狞的牙齿根部。 就好像是一头恶犬在面对比自己更强劲的敌人时背地里偷偷龇牙来虚张声势。 女人眯了眯眼睛,看着陆沧夜坐下以后,刹那间,如同江山易主,原本整个房间的人都围着黄大伟转,这陆沧夜一来,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 已经有女人没控制住,谄媚地上前主动给陆沧夜倒酒,“陆少,晚上好。” 那杯酒,陆沧夜动都没动,倒是反客为主地问了夏恩星一句,“你怎么不来坐下?” “我不是来陪酒的。” 夏恩星站在那里,手指攥得紧紧的,“陆沧夜,我今天来是找王默好好聊聊他先前刊登的那些不实新闻。” “什么不实,你身后那个孩子来路不明,难道不是私生子?”王默嘴硬,下意识反驳一句,随后来到了黄大伟的身后,仗着自己有房地产大佬撑腰,面对着夏恩星怒目圆睁,“你要是知好歹,就乖乖给我们黄老板敬一杯,然后坐下陪陪黄老板——” “我要是不呢?” 夏恩星扭头过来的瞬间眼睛猛地睁了睁,好像有杀气从她眼里拉了两道鲜红的血线从空气里划过。 黄大伟露齿大笑,“你一个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用这些编造的花边新闻,来掩盖黄大伟公司员工跳楼的事情,简直是丧尽天良!”夏恩星把话说清楚了,随后走上前,一把夺过了刚才那个女人给陆沧夜倒的酒。 “唉!那是给陆少的!”女人见她动作极快,都来不及阻拦,嗔怪地看了一眼陆沧夜,结果男人一言不发,漆黑的瞳仁锁定在夏恩星白皙的脸上。 见到夏恩星举起酒杯来,黄大伟和王默才冷笑一声,“识相的话,喝了酒就算这事儿过去了,你不就是想来要点赔偿么?我黄大伟有得是钱,给点钱你闭嘴得了!我公司员工跳楼,那也跟你没关系,死没死人,你别多管!” 说完话,黄大伟把自己的酒杯举过去要和夏恩星的杯子相碰,下一秒夏恩星手腕翻转,直接将他的杯子撞歪了! “贱女人!”黄大伟刚要骂人,只见夏恩星将自己手中那杯酒,就这么直接倒在了地上! 女人抬手,带着恨意和不屈,将酒朝地上一泼! 这个动作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连着黄大伟都被吓到了,“晦气东西!你跟我敬酒,往地上敬算什么?那tm是敬死人的!你叫什么名字,好大的胆子!你别逼我动手打人!” 敬死人的! “我叫夏恩星。” 女人站在那里,维持着泼酒的动作,慢慢才将手收回来,“这杯酒是敬给被逼之下跳楼的员工,也表示我的歉意,因为王默那篇捏造我和修的新闻出现,导致他用生命换来的舆论和曝光被压下去了。” 这杯酒,给回不来的人,是她最大的敬意和歉意。 全场所有人汗毛倒立,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敢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 在黄大伟毫无良心地说出员工死了以后,在新闻被压下去发声无门的时候,这样大张旗鼓为他道不公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单薄的女人! 夏恩星……夏恩星……在场所有人都在心里喃喃着这个名字,一直到有人大梦初醒,猝然大叫,“你不是五年前那个夏家的私生女夏恩星吗!” 众人再度惊呼! 那个最恶毒的女人夏恩星? 陆沧夜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拢,“夏恩星,这是哪出?” “我想我表达得很明显了。”夏恩星一字一句把话说出来,跟刀子似的,“陆少要是与他们为伍的话,那我还是挺瞧不起你的。” 说完这话,夏恩星把空了的酒杯往地上狠狠一砸,顷刻间杯身四分五裂,一声清脆响! “夏恩星!收起你的惺惺作态!”陆沧夜眼里出现了压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货色!” 夏恩星大笑,“是呀!陆少您肯定知道!我们小人物用尽一切活下去,您勾勾手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黄大伟被夏恩星彻底激怒了,这会儿竟然直接伸手一把攥住了夏恩星的领子,“你tm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在我这里装清高——!” 下一秒,黄大伟抬手就要打夏恩星的脸,但是看见夏恩星那倔强清冷的眼神时,中年男子改变了想法,伸出带着臭气的舌头舔了自己嘴唇一圈,对着夏恩星说,“你这种嘴硬的女人,丢到床上吃点苦头就老实了,你说是不是,王默?” 王默写惯了娱乐圈的花边料,自然明白黄大伟的心思,立刻跟着在边上迎合,“是,黄老板,这夏恩星就是好赖不分,您都给她面子了,她还不知收敛!是得好好收拾!”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陆沧夜脸色,陆沧夜这次来得让人捉摸不定,强硬地进入包厢不说还掌握了这里的主动权,他就算是听黄大伟的话,也得看看陆沧夜的眼神。 夏恩星喘着气,对着黄大伟没有闪躲,只见王默再度递上一整瓶酒来,黄大伟喊人就这么左右架住了夏恩星,不容女人挣扎,捏着她的下巴就给她灌了进去! 陆沧夜的瞳仁缩了缩,张嘴要说什么,却硬生生忍住了,他要是没意见,王默等人变愈发肆无忌惮,一边还有女人起哄拍手呢,“听说她五年前就不知廉耻了,应该是很能喝酒吧?” “也不知道喝了酒有多骚呢!在这装纯?多给她灌点!” 夏恩星用力反抗,奈何黄大伟的人手很多,几个保镖人高马大的,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坚硬冰冷的玻璃瓶磕到了牙齿,疼痛令她皱眉,夏恩星挣扎不过来,那烈酒便被直接灌入她喉咙! 当场灌酒!强迫她咽下去! 边上起哄的声音还在继续,仿佛一个个都恨不得她去死。 “喝呀!” “说得好像我们一群人欺负你一个似的,你老老实实把酒喝了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你多正义呀?你正义你怎么是私生女呀,哈哈哈哈!” 第24章 吃不够苦,咽不下气! 因为刚才夏恩星过于来势汹汹又肆无忌惮,导致现在她被打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夏恩星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坐在房间最中央的陆沧夜脸上。 男人的脸庞又白又冷,五官精致,气场慑人,如同年轻的帝王,高高在上地看着她遭受苦难无动于衷。 夏恩星心脏痉挛了一下。 陆沧夜,你原来是这种人吗。 你应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人吧。看见不公的事情可以麻木不仁,所有的一切情绪都不过是在伪装自己的道德底线,实际上——你是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的人吧。 那一瞬间,掠过夏恩星脑海的,竟然是……陆沧夜,帮帮我。 五年前那个模糊不清的自己,在向一个害过自己的人求救。 太可笑了。 夏恩星笑红了眼。 “刚才不是骨气很硬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委屈了?” 黄大伟捏着她的下巴,“喝!给我全都喝完!老子tm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这个臭娘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凭什么跟我们对着干啊?死的是你家里人?你跟我讨债,你是谁啊!” 夏恩星被烈酒呛到,一边咳嗽一边又被灌酒,她想把头挪开,却有人捏着她的下巴死死往她嘴里倒着,胃部传来灼烧痉挛的痛意,这样下去,一定会胃出血的…… 不,就算是胃出血,也要见证着,用一切手段,把全部的真相都公告于天下…… 再痛苦也要受着,睁大眼睛,把一切都看进去,把一切都听进去,见证,见证,见证,不停地见证,一刻都不要闭上眼睛—— 糟糕,酒里好像放了什么东西。 夏恩星用力眨眨眼睛,感觉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终于有人将她嘴巴里的瓶口撤去并且松开她,夏恩星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她摸着自己的喉咙剧烈咳嗽着,并不强壮的身躯紧绷住,像是一把被拉开到了极点的,快要断裂的弓。 “把她抬去我房间。” “药效上来没?” “这娘们一会就没这么嘴硬了,估计得哭着求黄哥您呢。” 世界变得漆黑的前一秒,看见一张终于破功后带着惊慌的,白皙的脸。 ****** 夏恩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里,手里正打着一枚针,营养液通过透明的管道被缓缓送入她的身体。 女人嗓音嘶哑,第一下没发出声音。 但是门口传来动静。 只见杨硕走进来,和夏恩星对视一眼,“醒了醒了!陆少!夏小姐醒了!” 夏恩星记忆混乱,想起昏倒前的事情,她登时双手隔着衣服胡乱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感受身体上有没有别的不适。 这个时候有男人从门口走进来,声音又冷又硬,“你洗过胃了,能不能太平点躺着?” 她抬头看,发现是陆沧夜。 陆沧夜正站在那里,眉目俊美,却满是嘲讽,“是不是觉得昨天的自己很帅啊?” 夏恩星没说话,又去摸自己的耳朵,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她心里一紧,难道…… 下一秒,陆沧夜从口袋里拿出什么,直接丢在了夏恩星的面前。 女人的身体一震。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微型摄像头。” 陆沧夜开口冷漠干脆,眼神里带着审视,“我想你这个女人牙尖嘴利得很,昨天后面怎么突然就这么受制于人,原来是为了这出,夏恩星。” 黑色耳钉造型的摄像头反了反光。 夏恩星抿唇,将它拿起来,攥在手里,“既然王默喜欢用不正当手段拍照片来造谣,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昨天和黄大伟等人冲突的全过程都已经被摄像机给记录下来并且上传保存到了云文档里,这就是夏恩星的反击! 她是故意等着黄大伟说出那些不尊重人的话,让他做出那些事情——所以在黄大伟唾弃跳楼死的员工的时候,捏着她嘴巴灌酒的时候,这些画面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铁证如山! 原来这才是夏恩星藏得最深的一招! 难怪那个时候,她被灌酒,她也没多么反抗剧烈,是想把这些画面都录下来,然后昭告天下! 难怪她敢一个人单枪匹马进来,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 见证着,眼睛不眨地见证着,这才是真相! 只是……夏恩星也没想到,那灌过来的酒里居然是有药的,她差点赔上自己的人。 将耳钉戴了回去,夏恩星抬头看陆沧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沧夜只是冷笑,“雕虫小技,也就黄大伟那种货色察觉不出来。” “你!” 夏恩星不甘示弱地说,“你在我眼里,和黄大伟那种人毫无分别。” “少拿我跟那种低端货色比。” 陆沧夜竟然发笑,他笑起来那样好看,眼睛跟钻石似的冷酷却又发亮,“夏恩星,没有我,你现在睡醒应该是在黄大伟的床上。” “怎么。”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要我跪下来磕头谢谢你吗?” 陆沧夜微怒,便笑得更厉害,他上前一把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低下头去,压迫感在一瞬间袭来,令夏恩星近乎窒息,他说,“也是啊,我不该救你,指不定你在黄大伟的床上还能扭得欢呢,毕竟你这种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女人,这种事情烂熟于心了吧?” 夏恩星抬手就要打他,结果被陆沧夜看穿了,男人将她打来的手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出奇! 那一刻,她才知,他和她之间的实力差距。 夏恩星呼吸不稳,“陆沧夜你给我滚出去!” “啧。”陆沧夜说,“看来吃的苦头还不够啊,还能这么叫嚣。” “是不够。” 夏恩星的眼睛那么漂亮,她说,“我夏恩星这辈子吃不够的就是苦头了,我永远都不会吃够的,我不管你们给我多少打压,我都不会咽下去这口气的,不信的话尽管试试吧!” 她固执倔强,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浴火重生了。 陆沧夜的眼里倒映出夏恩星那张略带苍白却异常清冷的脸,想起五年前她在手术台上说着孩子是他的模样,不知为何,胸口气血翻涌。 第25章 鉴定证书,被人篡改。 就是这样一个夏恩星,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那么她当初在手术台上,凭什么口口声声说孩子是他的?他没碰过她,她却如此信誓旦旦! 陆沧夜猛地想起dna鉴定证书的事情,再看眼前夏恩星的时候,陆沧夜的眼里带上了些许厌恶以及……自己都无法形容出来的排斥。 倒是夏恩星,被陆沧夜这么骂,她两手一摊,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似乎什么都击垮不了她。 有人千方百计荡妇羞辱她,而她任凭这些文字化作利刃从她的皮肤上切实地剖过,跳出女性自证的范畴,再也不会为这些东西感到惊慌失措。 因为,她何错之有。 陆沧夜看见夏恩星不肯屈服,脸色变得冰冷,“夏恩星,我真想看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夏恩星咧嘴,扯出一抹微笑说,“那你可得活久点啊,我能演一辈子呢。” 说完这话,夏恩星撇开脸去,不再去看陆沧夜一眼,以相当坚硬的态度抵制了陆沧夜对自己的情绪霸凌,正巧这个时候,男人接到了一个电话,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登时他的脸色就变了。 脚步匆匆传来,令夏恩星错愕抬头,看见的只有陆沧夜迅速转身离去的背影,好像那通电话是催命符,以至于让他能直接丢下对她的践踏羞辱行为从她病房里离开。 看着陆沧夜离去的背影,夏恩星隐隐觉得,似乎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少!”二十分钟后,杨硕拿着一叠资料,站在了回公司的陆沧夜面前,“是这样的,我去查了,那个dna鉴定证书,确实……确实是有被修改过的可能!” 陆沧夜脸色狠狠一变。 他原先认定了夏恩星出轨怀孕,因为在他那段婚姻记忆里,自己和夏恩星就没发生过关系,唯独有一次酒后醒来躺在她客卧的床上。 可是如果鉴定证书又被人篡改的可能的话…… 那么夏流光的身份…… 陆沧夜心跳得极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好像夏流光的身份一下子有了转机,他竟然开始紧张了,“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联系了一下您的好朋友。”杨硕将资料递过去,“是莫家的一个医生,他跟我说,鉴定证书最快也要一个礼拜,而这次几天就出来了,显然是内容有鬼。并且我派人调查了一下监控,在你上交样本以后,确实有一个陌生人穿着黑衣去过鉴定所里,出来的时候像是带着什么东西出来了,我怀疑……可能在那个时候替换了您给的坚定样本。” 连这种东西都敢弄虚作假,简直是找死! 陆沧夜将纸张攥得作响,“查到是谁了没?” “没有……”杨硕摇着头,“只是查到了有这个可能,那么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存疑了,很可能是有人在阻拦你们父子相认……” 阻拦父子相认? 这句话一出,陆沧夜的表情变了变,刚要说什么,有人敲了敲门,还未等陆沧夜应下,来人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有一双灰绿色的眸子,混血的瞳孔里反射出陆沧夜倏地挑眉的表情细节。 安德鲁·修。 陆沧夜道,“你怎么来了?” 修两手一摊,“我还想问你呢,你就算是想跟夏恩星离婚,也不至于用这招吧?把自己好兄弟都拖下水了。” 陆沧夜挑眉,意味深长地说,“你什么意思?” “偷拍和爆料这事儿不是你干的吗?我还以为是你用舆论在逼迫夏恩星跟你离婚呢,毕竟你不是讨厌她么。” 修走上前,看了一眼陆沧夜的脸,“我去图书馆,纯属偶然,是因为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说我们投资建设的图书馆里正在售卖不符合国家出版规定的图书,这属于违法行为,所以我才会临时赶往图书馆查看情况……跟你老婆遇上并且产生交谈,完全是意外。” 意外两个字跟针一般扎进了陆沧夜的心里。 居然……是意外。 那么他先前误会了夏恩星,还一口咬定她之前就勾引他的好兄弟……这不是,冤枉她了吗。 他看了眼修,似乎是在判断对方内容的可信度,“你跟夏恩星之前有联系吗?” “神经病。”修说,“那是你老婆不是我老婆。” 陆沧夜的心不知为何漏跳一拍,立刻说道,“我很快就会和她离婚,别把她喊作我老婆。” “哦。”修居然咧嘴笑说,“真要离婚了啊?” 陆沧夜敏感察觉到了他口气里的不对劲,“什么意思?” 修双手抱在胸前说道,“在图书馆里和她说了几句,感觉这个女人挺有意思的。” 有性格,有棱角,和她那以温柔贤淑出名的姐姐夏如柳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 恶名昭彰的夏恩星……反而更像个活人。 陆沧夜当初要娶的是夏如柳,只是后面阴差阳错变成了夏恩星,如今当真要放走夏恩星,确定不会少点乐子么? 修压低了声音,一双眸子沉沉注视着陆沧夜,“我家里人看见这个新闻都要疯掉了,回去把我大骂一顿,我妈把我耳朵都揪红了!我当然要找你上门算账,我还以为这事儿,是你的手笔呢!” 陆沧夜嗤笑,说话的时候冷漠又漂亮,在面对有外国血统的修面前,他面孔的立体程度也毫不逊色,精致得扎眼。 他说,“揪得好,反正你这人渣平时也没少招惹小姑娘。欠收拾。” “呦。” 修抽开了边上的椅子坐下,跟个大爷似的睨着陆沧夜,“比烂是吧?那还是陆少棋高一着,我单身爱怎么玩怎么玩,你结婚了还跟夏如柳暧昧不清呢,咱俩谁更不是东西呀?” 这人要不是修,陆沧夜指定站起来把他鼻梁给打歪了。 但是因为是好朋友,陆沧夜只是转动了一下手里金属造的昂贵钢笔,说了一句,“滚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娶夏恩星又不是我乐意的,她只配我这么对她,活该。” 活该。 修吹了声口哨,“夏恩星怎么你了,杀你全家了?” 边上杨硕听得满头冷汗,咳嗽着从房间里退出去。 倒是陆沧夜,冷笑一声说道,“你愿意娶夏恩星这种女人回家?” 修说,“有什么不乐意,她那脸那身段,极品。” 陆沧夜转笔的手猛地一顿。 修又说,“哦对了,上次见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子呢。那是你的小孩吗?那这不是完了,你的私生子,给人写成我的了。哈哈,哥们占便宜啊,喜当爹。” 陆沧夜的脸色再度一变。 第26章 情节反转,都是迫害! 听见修如此调侃,陆沧夜没好气地说,“关于孩子的身份我还在调查,当爹这种好事怎么着都轮不到你,你做梦吧。” “难不成能轮到你?” 修在一边看着陆沧夜的脸,“那么到底是谁偷拍,你有头绪没?” “王默。”陆沧夜念出一个名字,“我昨儿晚上去找王默了,他都承认了。” “呦呵,你去找他干嘛。他帮你诬陷夏恩星,你不得给他鼓鼓掌啊。” 修故意这么说,观察着陆沧夜的表情,只见后者被他气笑了,“安德鲁,你tm欠揍是吧?” 修特别贱地说,“唉!哥们人生第一回跟兄弟的老婆一起登上花边新闻头条,还颇为感慨,真是新奇!好兄弟我对不起你呀,不是我要给你戴绿帽,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我俩,我绝对,对嫂子没有二心哦,绝对没有呦~” 最后一句绝对没有呦讲得特别贼兮兮。 听得陆沧夜拳头都硬了,“滚蛋!” “哈哈哈哈!”修笑得完全不给面子,他被家里人骂了一顿,看着陆沧夜吃瘪,他也舒服多了,“那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陆沧夜心缩了一下,嘴巴却说,“不怎么办。” 修说,“你当真不帮帮夏恩星恢复一下清誉?” “她有那玩意儿吗?”陆沧夜不屑地扯扯嘴角,“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罢了,这种破事对她来说司空见惯。” “……”修咋舌,老陆怎么会这么恨她啊。 而同一时间,另一边,有人给夏如柳打了个电话,“夏小姐,大事不好了!” 夏如柳正在敷面膜呢,她接通电话,沉下心思,“你说。” “刚才有人来调查我们鉴定所的监控录像了……”对面的人结结巴巴说道,“我怀疑……怀疑咱们调换资料的事儿,很有可能被陆少知道了!” 夏如柳贴在脸上的面膜一瞬间被她幅度过于大的表情给扯歪了,“你说什么?是谁来调查的?” “叫杨硕……是,陆少的助理。”对面显然很惊慌,“夏小姐,这要是出了事,我就是替你背锅那个呀,是我帮你换的样本,我这是要被起诉的呀……” “看看你,这点大事就慌成这样。”夏如柳训斥了对面几句,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先静观其变,万一出事了,你就先装傻,再说了,你女儿做手术拿钱我都替你出了,你出点事情替我背着又怎么样了?那等于是买你女儿一条命的钱!” 夏如柳说完这个,挂了电话,心虚地攥着手机惴惴不安,隔了一会她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间给自己好朋友钱沫沫打了个电话,“喂,沫沫……是我,明天,你有空陪我去一趟医院吗?对,就是夏恩星在的那个医院。” 这天晚上,萧昂的账户里再次多了一百万的巨款。 他勾唇,打了个电话给夏流光,“果然,她按捺不住了,再度找我委托了一件事儿。” “看来她很害怕自己找人替换鉴定证书的事儿被陆沧夜查到。”手机的另一端,夏流光正坐在沙发上,小小的身子陷在对比起来显得偌大的沙发中央,微微陷下去一块的垫子承担着并不沉甸的重量,他换了个姿势,像个大人似的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而他两只手臂正放在膝盖顶着的笔记本电脑前,手指疯狂敲打着键盘。 “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萧昂看起来心情很好,也很乐意陪着这个神秘兮兮的小孩子胡来,毕竟他的性格也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你妈咪这几天住院,是不是不方便回来?要不我把你接我家来。” 夏流光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她明天白天就会回来,约好了第二天要把我送去学校,你得在白天之前把我送回家。” “好说。”萧昂笑眯眯道,“接我的小徒弟有什么难的。” 夏流光玩味地笑,“我还没答应呢,侦探x。” 萧昂打了个指响,“我当你默认了,我等下就来接你,我租房子在你家附近。” 夏流光沉默,出乎意料没有反抗。 十分钟不到,萧昂出现在夏流光家门口,男人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微微往下压,因为身材高瘦,所以当夏流光走出来的时候,他稍稍弓着腰,低头去看夏流光,“你妈咪在医院休息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夏流光伸手,“她刚给我打电话说没事,明天会领我去学校报道。如果不是某人偷拍我妈咪照片给狗仔队,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嘛。”萧昂倒是潇洒,见到夏流光伸手的动作,他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把一百万给我。” 夏流光声音脆生生的,“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一点点。” “……”讨债来了。 * 第二天一早,一则劲爆新闻再度被刊登在了头条,甚至很多社交软件上开始疯传一段高清视频! “要不是你,咱们这傻逼员工跳楼的事儿还压不下去!要不你过来喝一杯算了,帮我黄大伟压案子,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谁让他们一天天盯着有钱人的私生活,要是没人看,我也不写呀,哈哈哈!” “我黄大伟有得是钱,给点钱你闭嘴得了!我公司员工跳楼,那也跟你没关系,死没死人,你别多管!” 这些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言论可谓是相当没有下限,这视频一早公开,就像是一颗石子被用力砸进了湖中,震起了无数圈的波纹,一下子在大家的社交软件上爆炸开来! 反转来得太快了吧! 原来八卦消息是为了掩盖社会新闻! 所有人都在疯狂搜索这个名字叫黄大伟的房地产老板过去的事儿,甚至有人开始向更高级别的政府单位举报他,还有人找出了当时被压下去的跳楼员工的新闻,大家反而开始纷纷转发这条,并且附带上好多评论—— 休想掩盖资本家的无情! 一条人命,岂能如此麻木不仁! 用这种造谣形式来掩盖自己对别人生命的迫害,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被偷拍者的迫害! 这个上午,夏恩星曝光出来的视频把黄大伟和王默推上了舆论的巅峰,所有的舆论瞬间反转,就仿佛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们两个的脸上! 前一晚多嚣张,今一早便有多狼狈! 那段话在很多人耳边盘旋,明明出自旁人眼里弱女子之口,却荡气回肠! “我叫夏恩星。” “这杯酒是敬给被逼之下跳楼的员工,也表示我的歉意,因为王默那篇捏造我和修的新闻出现,导致他用生命换来的舆论和曝光被压下去了。” 第27章 你儿子是,私生子吗? 视频一经发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所有人都在疯传这一段音频,连带着陆沧夜早上起来都被夏恩星这干脆利落的曝光行为所震到。 这个女人当真睚眦必报,昨天晚上才受的屈辱住院洗胃,第二天一早就直接联系了媒体反击了回去,速度可谓是无比迅捷! 她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这些真相证据已经赤裸打在了黄大伟和王默的脸上! “我的天,错怪她了……” “她好勇,单枪匹马闯,是我我不敢,可能会被网络暴力攻击到抑郁吧……” “之前说她坏话的人呢?能不能站出来走两步?道个歉都不会了吗!全都是造谣!” “打脸来得太快咯,黑子说话,黑子说话!” 陆沧夜眼神深沉地看完了全部视频,发现夏恩星把视频里和他有关的画面通通剪掉了。 没人知道,当时这一场加害里,陆沧夜也在场。 就仿佛,他从来没在夏恩星的人生里出现过。 陆沧夜不知道把这段音频来回看了几遍,镜头里面容狰狞可怖的黄大伟,表情虚伪谄媚的王默,以及一群不敢说真话也没有真心的陪酒客,合力编造了一副地狱般人情冷漠的画面,不停地来回播放,刺激着人心, 而在这期间,奋力反抗的,唯有夏恩星一人。 连他陆沧夜,也不过是麻木不仁的看客。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关掉手机不去看这些消息,却没想到修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后,陆沧夜沉默,等着对面先说。 “最新的新闻看了没。”修在对面说话,心情不错的样子,“夏恩星还真挺有两下子的,居然以身涉险拍这种东西,我想黄大伟他们也没料到一个女人敢这么做吧。” 被女人反将一军,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谁叫他们平日里看不起女人,视女人为玩物,也想象不到会有这样大逆不道又勇敢的女人敢和他们正面对着干吧! 不是喜欢偷拍吗?不是喜欢搞一些轰动新闻吗! 那不如她夏恩星来点把火,把这闹剧闹得更大点吧! 听见修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许对夏恩星的赞赏,陆沧夜的眼神变了变,男人压低声音,带着些许警告,“你什么意思?” 明知道他讨厌夏恩星,却还要打电话来说一些夏恩星的好话。 “哈哈,我觉得她很有意思啊。” 修在一边啧啧感慨了两句,“不把人逼到绝路还真不知道她有这种胆魄。不过这么一来,我和她的这些虚假新闻也就不攻自破了,我家里还稍微放过我了。我想,现在大家都巴不得黄大伟彻底倒台吧。” 确实。夏恩星这一招,等于在瞬间为自己扭转了舆论,还连带着澄清了她和私生子的绯闻。 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的反制手段? 陆沧夜破天荒没有搭理修,反而是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以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爽。 心情很不爽。 五年前的那个夏恩星,也许当真……彻彻底底死在了手术台上。 ****** 陆沧夜在半小时后到了公司,没想到的是夏恩星居然也在十分钟后踩着上班点来了。 出了这种事情,她还有脸来? 她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小西装,笔直的裤筒下踩着一双高跟鞋,步伐稳重又迅速,走路姿势相当有女强人气场,一路承受着别人的目光洗礼就这么来到了公司里。 陆沧夜眯起眼睛,“不是让你别来公司里丢人现眼么?” 夏恩星笑得莞尔,“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反转,我想我的清白已经得到了自证,那我凭什么要接受不公平的停职对待?” 陆沧夜没想到夏恩星如此犀利,“你还真是脸皮厚。” “你一会说我不要脸,一会又说我脸皮厚。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夏恩星耸耸肩,表示毫不在意,并且走到自己工位上,将一些资料资料打印出来以后,收拾整齐,就这么交给了陆沧夜。 她眸光清亮,好像谁都打不穿她的脊梁,“这是你之前交给我的那些工作任务,我都弄完了,现在上交。” 说完,夏恩星放下了手头的资料,转身就要走。 陆沧夜叫住她,“你给我站住。” 夏恩星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就算你现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影响到底还是发生了,你还是给我滚回家老老实实呆着吧。等停职时限过了再来。毕竟你的出现对公司的风气还是有引导。”陆沧夜说话浑然不顾逻辑,他这是铁了心要打压夏恩星,“另外我之前交给你的工作量,你确定做完了?” 这么大的工作量,她一个女人,在没有外力帮助下,能这么快完成? 夏恩星攥了攥手指,知道陆沧夜对自己的怀疑,声音清脆,“做没做完你检查一下不就好了?问我有什么用,自己看去啊,你不是总裁吗?” 陆沧夜就没见过夏恩星浑身带刺的时候,此时此刻更是觉得她这张脸白得扎眼,“夏恩星,你是不是觉得我爷爷推荐你来总部,就等于没人管得了你?” “巧了。”夏恩星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越是被人打压,越是不甘屈辱,就越是要笑出声来,“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你只是我的领导,不是我的主人。想精神霸凌我?现在女人没那么傻了。” 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在陆沧夜眼里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是卑微又难看的吧。 在那段失败的婚姻里,放低自尊,自甘堕落,又可笑又可怜,以至于变得……可恨。 深呼吸一口气,她对着陆沧夜伸手,“你有空不如赶紧把离婚协议给我吧。我立刻签字生效。我也想要自由。” 我也想要自由。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陆沧夜拍着桌子站起来,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竟然不可理喻,就仿佛是,他在惊慌,“夏恩星你别蹬鼻子上脸!我还没说离婚,你就迫不及待要去跟别的野男人厮混?死活要嫁给我的人是你,现在让我给你一份离婚协议?放你去找安德鲁·修纠缠不清吗!” 夏恩星笑红了眼,大觉荒谬,她道,“你仗着过去我喜欢你,用这些作为把柄来肆意侮辱我的人格,我告诉你,你省省吧!我夏恩星,倘若过去真的喜欢过你,那我必定不逃避自己的选择,苦果我自己担着!我不后悔,我也绝不重蹈覆辙!” 我不后悔,我也绝不重蹈覆辙! 怎么会有如此敢爱敢恨的女人,锐利得像一把刀子狠狠朝着陆沧夜刺了过来! 浩浩荡荡的情绪将他吞没,这是他第一次,竟然陷入了夏恩星的情绪暴走而形成的漩涡。 她又在那个漩涡里待了多久了呢,有人把她捞起来吗? 心脏收缩了一下,牵扯出些许疼痛感,陆沧夜看着眼前的女人,居然有一种……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夏恩星说完这话就走了,陆沧夜蛮横无理地强行要求她停职三天,她再不甘心也只能听从领导命令。回家也好,正好带着夏流光去学校看看。 看着夏恩星离去的背影,陆沧夜眯起了眼睛。 离婚……?她现在倒是口口声声提醒他离婚,当初是她死皮赖脸用尽手段才嫁过来的,这婚难不成,还是她说了算了?! 陆沧夜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紧,他绝对不允许夏恩星就这么舒舒服服地当个没事人! ****** 夏恩星从公司里离开,背后还穿来些许议论声。 “她怎么敢回来上班的?” “听说处罚是停职三天,她怎么来了?” “你们没看新闻吗?都反转了,还揪着别人不放呢!” “那又怎么了,就算不是私生子,那她私底下和al集团的少爷往来总是真的吧?还是那副勾引男人的样子!” 流言蜚语掠过她耳畔,女人只是不屑地眯了眯眼睛,而后把背绷得更直更挺了,头也不回地从公司大门走了出去。 回到家中,夏流光居然不在。 夏恩星脸色大变,以为孩子被陆沧夜派人抓走了,把家里所有房间的门都推开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孩子的踪影! 夏恩星神色慌张,一直以来的坚强彻底破碎,唯有孩子是她的软肋。 她跑出门去,大喊着夏流光的名字,谁知不远处传来男孩的声音,似乎他也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妈咪!妈咪!我在呢!” 夏恩星转身遇见颠儿颠儿跑来的夏流光,眼睛都红了,“你去哪了!怎么不跟妈妈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乱跑?” “我……”夏流光哪里知道夏恩星回家这么快?他在萧昂家里一起查事情呢,就从萧昂装在他家周围的监控录像上看见了夏恩星提前回家的身影。 夏流光赶紧从萧昂家里跑出来,得亏萧昂先前为了监视他们,房子租在他家附近,孩子一路跑,这才赶到家门口,听见夏恩星的质问,他只能低下头,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我……我想着熟悉熟悉家附近嘛,因为我怕万一……万一陆沧夜又来找我们麻烦呢。” 说完夏流光就想夸夸自己聪明绝顶,他把锅甩给陆沧夜不就行了吗!不甩白不甩,这个理由多好使! 办公室里正被夏恩星气够呛的陆沧夜打了一个喷嚏。 边上杨硕说,“陆少,您不会背地里被人骂了吧。” 陆沧夜那眼神能把杨硕对半劈开,杨硕立刻道,“开玩笑开玩笑,您看您,当真干什么,哈哈……” 随即他立刻闭上嘴巴,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夏恩星把儿子领回家,严肃地教育了好一顿,这才带他换了一套衣服,领着他去了学校。 这所贵族学校是出了名的高门槛,从进学校开始,这所学校里的每个人便已经成为了一种人脉和资源,精英教育无孔不入,有的人出生便已经在了罗马。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都将继承父母的衣钵,从祖祖辈辈手里接过事业,被培养成为优秀的继承人。 夏恩星也不知道安茉莉哪来的人脉,居然帮着夏流光安排进了这所学校。 通过了考试的夏流光一路被领导了校领导面前,夏恩星坐在办公室外面焦灼地等待着,生怕自己的孩子不习惯这里的氛围,她还不如让夏流光当个普通人,快快乐乐的呢。 可是夏流光好像不这么想。 这个孩子的眼里,时常给她一种,他背负着太多的错觉。 叹了口气,夏恩星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是她擅自将孩子生下来受苦了,如今孩子早熟,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如此,倘若夏流光真是陆沧夜的孩子,她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回到陆沧夜身边。 从客观上说,也许旁人眼里陆沧夜是个完美情人,有钱,好看,强壮又野心勃勃,自私自利,又离经叛道。 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一定很迷恋这种陪伴一头野兽的惊心与刺激吧。 可是,陆沧夜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那只会对夏流光的性格造成更大的打击! 她不会低头的,不管陆沧夜用什么来打击她,她都不会低头的! 思考的时候,时间流逝得很快,背后动静传来,办公室的门被人拉开,校领导牵着夏流光走出来,脸上都是笑容,“很欢迎孩子通过面试呀,夏小姐,我们学校会为了孩子的未来殚精竭虑。” 夏恩星站起来,弯腰感谢,在弯腰的时候顺带对着夏流光竖起了大拇指,“你太优秀啦。” “一切交给小光吧!”夏流光骄傲地抬着下巴,“我可是夏恩星的儿子噢!” 他从来只说自己是夏恩星的儿子,绝口不提父亲是谁。 这就是他一遍遍的选择。 学校派人带着母子二人去登记了学籍档案,还给他安排了特优班,等一切手续都处理完,夏恩星领着孩子回了家。 “明天开始要正式送你去学校读书了诶。”夏恩星说,“在学校里受到什么欺负,记得和我说噢。” 站在厨房里做饭,她一边举着铲子一边说,“记得和同学们搞好关系,要尊敬老师……” 夏流光两只手捂着耳朵,“你快讲了一小时了!” 夏恩星失笑,“我自己去国外读大学的时候都还没这么紧张呢。” 就在这个时候,夏恩星接到了学校那边打来的电话。 “您好,夏小姐,那个,您家孩子……可能无法来我们学校就读了。” 夏恩星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个人很喜欢您家孩子,但是您递交给我们的资料不是特别完善,今天后面有人来了学校一趟,把您和孩子的资料都给我了,您……那个,恕我直言,私生女的私生子,我们学校如果收了,会引起别的家长的反对……” 夏恩星心里一凉,差点抓不住手机。 第28章 真实身份,不是私生! 明明走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对于夏流光的态度还满是喜爱,而且也通过了各种考试,甚至连面试都是满分的…… 为什么,现在一个电话打过来,告诉他们,不能读了? 夏恩星攥紧了手机,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边上夏流光闪闪发光的眼睛,这些话哽在喉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夏恩星难受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说,“老师,您方便告诉我们……是谁给的资料吗?” “其实我自己还是蛮喜欢你家孩子的。”对面的老师似乎也是叹了口气,对于这种事情,她也没有决定的权利,“那我就告诉你一下吧,是一个女人,她打听了一会你和孩子的事情,然后告诉了我们这些事儿,我们学校对于孩子的身世背景要求还是挺严格,所以我……” 说到这里,老师自己都停顿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你们家孩子身上的灵性,这样吧,我帮你另外推荐一个学校,那个学校也很好,我们这边不能收了,实在抱歉。” 这老师也是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夏恩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回头还要把好心的老师夹在中间难做人。 道完谢,夏恩星挂了电话,夏流光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什么情绪,踮起脚尖说,“妈咪,怎么了呀?”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夏恩星把灶台上的火关掉,蹲下来直视夏流光的眼睛,说了一句,“我们很可能……要换一家学校了。” 夏流光的眼里掠过一丝深沉,“我不是通过考试了吗?” “很抱歉,宝贝……”夏恩星的眼里满是自责,“都怪妈咪不好,刚才学校的人给我们打电话说,我们可能不能去那里读书了。” “我不。”夏流光死死攥着拳头,“我就要去那里!” 听到自己妈咪这么说,夏流光随便想想就能猜到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估计是说了什么身份之类的话,可是身份真的是能自己选择的吗? 没得选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为别人攻击自身的点? 夏流光倔强地说,“妈咪,你别担心,没准过几天学校又会同意了呢?” 夏恩星摸摸他的脸,“我努力争取一下。” 说完,夏恩星将做好的菜盛出来,端到桌前,母子二人沉默地吃完了饭,夏恩星心事重重地回了卧室,边上的夏流光看见她这副模样,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深受打击了。 哪怕她一直在证明自己,可是还是会有的人一票否决她,把她钉在十字架上。 如今,她的儿子,也遭受到了这些对待。 私生子的后代,就活该不被当人。 夏流光去了书房,很快就打开了电脑,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对面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脸上有一双细长的眼睛。 夏流光说,“我被学校退学了。” 对面的男人嘴里正咬着吸管呢,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着屏幕上孩子稚嫩的脸,“什么情况?” “应该是夏如柳找人搅黄了我去学校的事儿。” 夏流光说,“是你给的主意吗?” 萧昂嘴巴里的吸管都松开了,“怎么可能,虽然她确实有找我,但是我又不会给她出这种损招。” “你给的损招也不少。”夏流光缩回了椅子上,“夏如柳调换了鉴定证书,所以才能如此信誓旦旦地去举报我的身份,我很心疼我妈咪。” 夏恩星应该心里很愧疚吧,因为自己,牵连了孩子,让孩子成为了世人眼中的私生子。 陆沧夜这个父亲的身份,到底有那么重要吗? 夏流光说,“我要进那个学校读书,你有什么办法吗?” 萧昂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真的在帮忙想办法,他指了指自己说,“要不这样,我再去找人帮你做鉴定,然后鉴定出来你是陆沧夜的亲生孩子,然后呢,再去找一些证据提供你妈咪和陆沧夜还没完全离婚,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就没什么可以指摘的了。” 对啊。 夏恩星和陆沧夜还没完全离婚啊。 如果夏流光是陆沧夜的孩子,那他就根本不算什么私生子!夏如柳找人举报他身份,完全是建立在,那张被调换过的鉴定证书上面的! 夏流光的眸子闪了闪,似乎有什么想法从他脑海里掠过,隔了好一会,他忽然问了萧昂一句,“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萧昂停顿了一下,和他对视。 先笑出来的是萧昂。 他说,“从我知道你的英文名字开始,我就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了。” 夏流光喃喃着,“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你在坏小孩组织里的代号不是sh吗。”萧昂不愧是名侦探,原来不管什么时候,他的信息都快他一步。 他们之间,其实早就存在信息差了。 sh。 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可太多了。 萧昂说,“有什么可感慨的呢,我愿意认同你,是因为……夏流光,我和你一样。” 我和你一样。 此话一出,夏流光的瞳孔缩了缩。 所有的试探,在这一刻,化为了虚无。 他和萧昂都不用互相试探,就已经成为了同伴。 明明……是敌人的。 夏流光撇开脸去,“那你还一直看着我自以为是地设计一些计划,你是在看笑话吗?” “并没有。”萧昂笑眯眯地伸手托着下巴,“我只是在你身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罢了。” 夏流光沉默,隔了好久,他主动结束了视频通话,电脑屏幕一下子暗下来,少年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中央,脑海里掠过的是陆沧夜的面孔。 深呼吸,夏流光拿出小手机,拨打了一个给陆沧夜的电话。 两秒钟之后,对面接通。 冰冷又果断的声音传来,光是听声音,就可以感受到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种可以眼睛不眨把别人从悬崖上推下去的人。 “什么事?” 夏流光眼睛微微睁了睁,说道,“陆沧夜,是我。” “我知道是你。”对面陆沧夜的回答很迅速,“我一早就查到了你的电话号码。” 第29章 我们离婚,她怀孕了。 没想到陆沧夜居然早就知道,夏流光眼神晦暗,“我有件事要找你帮忙。” 帮忙? 这个孩子不是向来和他水火不容吗? 陆沧夜在深夜接到这么一通来自夏流光的电话,说实话还蛮感慨。 一想到孩子之前对自己的抵触,以及他混沌不清的身份,陆沧夜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还是挺复杂的。 夏流光居然主动找他说要帮忙? 夏流光一字一句说道,“你和我妈咪应该还没离婚吧?” 陆沧夜一怔,随后瞳仁幽深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去了一所学校面试,本来通过了,可以开始读书了。”夏流光用稚嫩的声音把扎心的事实说出来了。 因为童真,所以显得残忍。 他道,“但是有人说我的身份是私生子,他们不收,所以刚才,我妈咪接到电话,我们又被学校踢出去了。” 陆沧夜的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心脏居然收缩了一下。 怎么会有孩子主动说起私生子这个词语,对于孩子来说,这个词语就像是酷刑,可是现在这个词语被夏流光轻轻松松说出来——就仿佛,在那之前,他已经被私生子这种字眼千刀万剐过无数次了,所以也不痛不痒了。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怎么,你现在是代表你妈妈过来跟我协议离婚的吗?” “不是。”夏流光说,“我希望你可以跟那个学校证明一下我妈咪和你的婚姻关系,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办法说我妈咪了。” 陆沧夜登时倒抽一口气! 夏流光居然找他做这些! “我为什么要帮你?”陆沧夜眯眼冷笑,“我都还不知道你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我凭什么要帮你?” “可我妈咪是你的妻子。”夏流光对答如流,“而且,我想你应该已经查到,当初的鉴定证书有人替换了吧?” 此话一出,陆沧夜抓着手机的手背上微微暴起了几根青筋。 这个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很显然,目前我妈咪跟你还没有彻底离婚成功,学校如此攻击我妈咪和我,等于是在攻击你,陆沧夜,你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 无动于衷? 对于陆沧夜来说,巴不得夏恩星去死吧。 陆沧夜沉默很久,隔了好一会,他说,“夏流光,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帮你们?” “这事儿是夏如柳搞出来的吧?” 夏流光还没说完,陆沧夜直接打断了她,“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说!” “是吗?” 夏流光猛地拔高了音调,“那么我不是你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彻底实锤,凭什么旁人就认定了,并且因此牵连和惩罚我跟妈咪?” 他的话语如此锐利,跟刀子似的割开了陆沧夜伪善的面孔。 “你帮夏如柳说话的时候,知道要有证据才能判断是非。那么旁人判定我身份的时候呢?” 夏流光眉目嘲讽,只不过陆沧夜看不见,但是他的声音里的攻击性也足够明显了,“我的鉴定证书是被替换过的,人家凭什么认定我是私生子?陆沧夜,为什么这件事情上,你却一言不发?是你刻意忽略了吗!” 字字珠玑! 孩子的声音那么清脆又那么响亮,让陆沧夜一个成年人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更用力地抓紧了手机,“因为我不相信夏如柳会做这些事情……” “是吗?” 夏流光笑了两下,甚至伸出小小的手鼓掌,这掌声跟巴掌似的一下一下拍过来,陆沧夜的心都跟着颤了颤,“那你还真是一个好丈夫啊,信小三都不信自己老婆。” 陆沧夜呼吸一滞,“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夏流光,这是一个孩子该说出来的吗?” “戳到你痛处了吗?” 夏流光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一般用疑问句来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那就是说对了。” 陆沧夜沉默无言,隔了好久他说,“你妈咪才是小三,她强行让我娶她,如果不是她,我的妻子的位置,会永远留给夏如柳。” “难为你如此深情了。” 夏流光诡异地笑了笑,“陆沧夜,你是不是心里期待过,我是你的孩子啊?” 宛如被人当头一棒,陆沧夜的表情都跟着变了! 他下意识否认,“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是吗?” 夏流光说,“明天早上七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滚。”陆沧夜说,“我不可能去照顾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说完,陆沧夜率先夏流光一步,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夏流光的声音却在他脑海里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当真……要熟视无睹么。 而此时,身边正坐着一个女人,赫然是夏如柳。 夏如柳没想到夏流光会主动联系陆沧夜,心里自然是担忧的,这会儿她主动缠住了他,“沧夜哥哥,你还记得那一次你发烧了,我在你家里照顾你吗?那次你睡了好久。” 陆沧夜想起了什么,“嗯,我记得。” 那一次陆沧夜不幸中招流感,在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夏如柳在边上温柔照料,端茶送水。 陆沧夜皱眉,说道,“怎么了?” “我……”夏如柳害羞地钻进他怀里,不顾陆沧夜猝然僵硬的身子,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有了你的孩子了,沧夜哥哥。” 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什么时候……难道是那次……他们发生了关系,只是因为他当时神志不清所以忘了? 陆沧夜将夏如柳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孩子?” “沫沫还陪着我去做了检查呢。”夏如柳红着脸,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是在诉说自己对陆沧夜的甜蜜爱意,“我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沧夜哥哥,你要当爸爸了。” 陆沧夜脑子里宛如狂风过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如柳居然怀孕了? 他没有任何记忆……居然…… 转念一想是钱沫沫陪着夏如柳做的检查……如果不是真的,她敢这样吗? 陆沧夜的眼神压下来,里面的情绪复杂到了夏如柳根本解读不出来的地步,他道,“如果是这样……我会尽快对你负责。” 跟夏恩星离婚,娶夏如柳进门。 听见陆沧夜给自己的保证,夏如柳再次想要拥抱陆沧夜,却被男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说,“我喊杨硕把你送回去吧,你有了身孕,不能再熬夜,早点回家休息。” 夏如柳落寞地说,“我就不能陪陪你么?” 陆沧夜没回答,只是给杨硕发送了消息,喊他来接夏如柳。 夏如柳有了孩子,明明是该高兴的……那么为什么…… 他脑海里,却有一张,属于夏流光的,稚嫩的面孔。 ****** 第二天一早,安茉莉约走了夏恩星,夏流光便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喊萧昂把自己送到了学校门口。 老师在门口看见了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夏流光,有些心疼地说,“孩子,我很喜欢你,可是我好像当不成你的老师了,如果你来我们班级读书,我原本还可以做你的班主任呢。” 班主任是个好人。 夏流光把老师的好意记在心里,“不怪您,老师,我也很想当您的学生,这是领导投票决定的事儿,您也扭转不了。” 声音甜甜的,特别乖巧,一听他说这些,老师更心疼了,“你别等在校门口了,唉,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门口走过来几个保安,对着夏流光怒目圆睁,“你这小子,不是昨天被人举报了吗,私生子,快滚!” 快滚! 这种词语,孩子哪里受得住? 夏流光当即红了眼睛,“我不是私生子!” 老师也拦在前面,“怎么能这么和小孩子说话呢!” “他一个私生子,不配来我们学校读书。”保安大哥趾高气昂地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身份早就被拆穿了,老师你也是,我们学校里那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你不去护着,却护着一个私生子!” 老师居然被保安嘲笑了! 夏流光倔强地站在那里,“我不是私生子!我爸爸等一下就会来了!” 如果……如果陆沧夜不来的话,那就只能麻烦萧昂了…… “你哪来的爸爸?” 保安弯腰,对着夏流光毫不留情地嘲讽说,“你妈妈是私生女,你就是私生里的私生,罪大恶极,谁要当你的爸爸?你还不如早点去福利院呢!” 夏流光脸色煞白,但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谁来都赶不走,他一定要进去这个学校,不能让自己母亲受了委屈被人瞧不起了! 老师被保安强行拉走了,拉走的时候保安还说,这个小孩子就是故意卖惨的,想方设法进学校来,指不定是他那个私生女妈妈教他的办法,让老师不要随便施舍善意。 如此一来,便留下了夏流光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小小的身影仿佛面对着比他要大无数倍的滔天巨浪,下一秒浪涛打过来,便可以将他无情吞没。 过去了一个小时,夏流光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他快撑不住了,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保安亭前。 但是他没有失去意识,还在强撑着。 保安见他摔下来,还嗤之以鼻,“我怎么说来着,卖惨呢!你这招数我见多了,想要进学校当踏板获得人脉和资源,小小年纪就会演戏了!” 夏流光咽了咽口水,努力抹了一把脸,可是下一秒,保安走上前来,居然一脚踹在了夏流光的背上! 力道不大,夏流光还是翻了一圈。 保安说,“快走开吧!我们学校不是你可以进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辆车子开到了校门口停下,随后驾驶座上有男人摔门下来,步伐迅速,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走到地上他们面前,直接将夏流光从地上捞了起来! 感受到了小孩子额头的滚烫,男人的声音带着微怒,“谁给你的资格对孩子动手动脚的?!” 保安人都吓傻了,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陆少! 他登时结巴了,“陆少……这,我,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这个孩子,孩子……” 陆沧夜眉毛拧在一起,不由分说给了他一巴掌,登时一柱鼻血飞到了半空! 保安捂着鼻子惨叫,口齿不清,“陆少……我……” “把校门打开,然后滚蛋,别找死!” 听见他的话语,保安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忙不叠加地帮他开了门,随后陆沧夜抱着孩子一路直奔校医处,一路上还掐着夏流光的人中! 夏流光被抱到校医室的时候,校医问了一句,“孩子的上嘴唇怎么肿了?” 陆沧夜:“……” 夏流光:“……”使多大劲儿啊陆沧夜。 测完了体温,校医帮着夏流光打了针,还配了一些小孩子用的药,在问及年龄的时候,陆沧夜帮着夏流光答了一句,虚岁六岁的孩子了。 夏流光眼神闪了闪,虚弱地说道,“你为什么会来?” 陆沧夜抿唇,没回答。 躺在他怀里,夏流光无声地勾唇微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而后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会来了。” 陆沧夜逃避问题,“你在校门口等了多久。” “一个小时吧。”夏流光眸光冷漠,“我只是在赌,你会不会来。” 被他赌对了。 “只要赌赢了,那么过程不管怎么样,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正好来了,带我去校长办公室,帮我证明身份吧。”夏流光虚弱却镇定地说,“告诉他们,我妈咪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不接受私生子的指控。” 他好冷静,用一切来赌,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陆沧夜抱着他的手有些用力。 这个孩子明明过去那么讨厌自己的。 但是为了夏恩星,他居然肯低头来找自己帮忙。 这个世界上,有人能为了夏恩星……这样拼命。 陆沧夜抱着他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往外走。 夏流光阴阳怪气极了,不像个小孩能说的话,清醒又锐利,“你喜欢指控我妈咪背叛你,心里却渴望我妈咪生的孩子是你的,陆沧夜,你根本没有心,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然而下一秒,在陆沧夜发飙之前,夏流光迅速说,“当然,这个忙不会白让你帮。只要你替我们说话,让我可以重新入学,那么我会喊我妈咪尽快签下离婚协议,放你自由。” 陆沧夜的脚步倏地一顿! 居然是……以这样的代价,来求他帮忙。 不知为何,心脏倏地疼了一下。 不强烈,却依然令他心惊。 “我妈咪因为我被退学的事情很自责很内疚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夏流光道,“算我谢谢你吧,虽然我很讨厌你。” 陆沧夜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孩子……心思太周全了。 他和夏恩星之间,到底是谁保护谁呢? 也许,守护都是双向的吧。 只是在这份守护外面,他陆沧夜,只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加害者。 半小时后,夏恩星被学校领导电话喊了到了办公室,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夏流光和陆沧夜坐在一起,夏恩星下意识冲上去,一屁股挤开了陆沧夜,坐进了两人中间,把夏流光护在了自己怀里。 陆沧夜被她挤得人都歪了一下,“你疯了!” “你拐我的儿子来这里?!”夏恩星说,“陆沧夜,你是不是想抢走我的孩子!” 校领导哪里听过如此劲爆的八卦,正等着他们吵架呢,只见陆沧夜说,“夏恩星你被害妄想症啊?是你儿子找我帮忙的,你装什么白莲花!” 夏恩星一愣,随后听见一边夏流光小声地她说,“妈咪……学校,学校改主意了哦,我可以来读书了哦……” 夏恩星呆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她头一次不知所措,“能读了?” 陆沧夜给了个眼色,冷冷一瞥,登时边上的校领导站起来,过来和夏恩星握手,“实在抱歉啊夏小姐,我们学校的疏忽,轻信了别人的谗言,误会了你和少爷,这……这,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等下就安排少爷去读书!” 称呼都直接变成少爷了? 夏恩星脸色惨白,看着眼前的校领导和陆沧夜,一下子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摇头,“不是的,他不是陆沧夜的……” 陆沧夜脸色都变了,铁青着脸说,“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他来求我,我会出面帮你作证?” 如果不是夏流光主动联系他,他估计还要煽风点火再把夏恩星往死路上逼! 现在他大发慈悲出面解决这事儿了,夏恩星居然还不认账! 夏恩星看了一眼夏流光,只见夏流光朝她笑着点点头,孩子的微笑带来了安抚的力量,她的心也开始稍微平静下来。 便听得对面的校方管理层说,“实在抱歉,真不知道陆少跟夫人您是隐婚的,导致我们招待您疏忽了,我们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出这种事情……” 原来,是看在陆沧夜的面子上。 夏恩星皱着眉头,看样子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她不稀罕陆沧夜这种伤害过她的人假惺惺来帮她! 但是,孩子能在这里读书,是好事儿。 夏流光很喜欢这个学校的。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心说能屈能伸,指不定有陆沧夜当挡箭牌,孩子在学校里还能少点欺负呢! 不用白不用!他上赶着来的!他欠他们母子的! 夏恩星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却依然没办法掩盖她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 心情复杂地跟着老师重新办理了入学手续后,便让老师领着夏流光去了班级,她和陆沧夜两个人并肩往外走,一路上都沉默无言。 陆沧夜见她真的不打算说一句话,叫住了她,“喂,你没什么表示的?” 夏恩星脚步停住了。 “我今天过来帮忙,是因为跟你儿子交换了条件。” 陆沧夜站在那里,不知为何,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夏恩星的心颤了颤。 好熟悉……当年,陆沧夜选抛弃她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口吻。 “离婚协议我已经让杨硕准备好了。” 陆沧夜眼神晦暗,看见杨硕等在学校门口,招招手喊来了他,把一份协议地给夏恩星,“离婚吧,你姐姐怀孕了。” 那一瞬间,一股无法阻止的情绪从夏恩星的脚底窜起。 女人无声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不应该。 她为什么会难受呢。明明都忘记了, 陆沧夜,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吧。 夏恩星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她真的肯签字,陆沧夜脸色变了变,然而名字已经签完了。 她签得利落。 陆沧夜要说什么,夏恩星却吸着鼻子先说,“以后出去可别说我跟你结过婚,我嫌丢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话原本还是他要警告她的呢! 夫妻这层关系也没有了,这个结果没有改变,陆沧夜依然还是那个赢家。 但他却觉得,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夏恩星把笔还给陆沧夜,却忽然间停住了。 这支钢笔…… 记忆碎片从她脑海里掠过。 “祝你生日快乐,也祝你们公司开拓新的产业,我给你买了一支限量款钢笔哦。” “沧夜,以后你签字都要用这支好不好呀?感觉就像我也在帮你一起干大事业!” 这支钢笔…… 夏恩星喃喃着,“这支钢笔,是不是我送你的?” 陆沧夜沉默,却也是默认。 用她送给他的钢笔,来让她签下离婚协议,陆沧夜,你可真会杀人诛心啊。 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她伤心和留恋的? 夏恩星吸了吸鼻子,收拾完情绪,随后当着陆沧夜的面,把那只钢笔直接摔进了学校门口的垃圾桶。 钢笔笔尖被折弯,彻底报废! 陆沧夜的瞳仁缩了缩。 夏恩星回过神来,笑说,“好了,过去我送你的,现在我收回,丢了,挺好。” 陆沧夜微怒,“你做给谁看?” “给我自己看。”夏恩星回答,那么痛又那么坦然,“我在做给我自己看,在告诫我自己,不要再对你有任何的恻隐。” 她好怕,好怕自己记忆恢复,再度成为陆沧夜手里的玩物。 所以她才会那么抵触,她要为自己活着。 陆沧夜,你再也别想什么都不付出,就从我身上得到甜头了。 夏恩星潇洒地摆摆手,对着陆沧夜说了再见。 “我走了,陆少,哦对了,提前祝你和我姐姐新婚愉快,另外,也祝孩子平安。这一次,千万别让孩子成为私生子了。” 此话一出,陆沧夜俊美的面孔上掠过一丝茫然,紧随茫然后面而来的,是深深的震惊。 她讨厌夏如柳,却能祝福夏如柳的孩子。 因为她知道,孩子背负私生子的骂名有多痛苦。 陆沧夜的手指攥紧,不知是不甘心还是别的。 因为他说要娶她姐姐,却没从夏恩星脸上看见一丝一毫的崩溃与绝望。 他甚至怀疑夏恩星从没爱过他。 于是他故意说,“我会娶你的姐姐的,这才是最正确的,最开始的结局。” “嗯。”夏恩星没有任何过激行为,“物归原主。” 她不要了。 那一刻,呼吸加速的是陆沧夜。 喂,夏恩星,你到底…… 夏恩星一个人离开了,背影清清冷冷的,女人经过校门口,并没有察觉一开始便停在校门口的车。 这车停在那里好久了,车主好像一直坐在驾驶座观察着什么,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 那是萧昂送夏流光来的车。 萧昂坐在驾驶座,看着夏恩星从他车边走过,男人勾了勾唇。 第30章 他把儿子,带回陆家! 夏恩星回到家中,心里算着时间,回头傍晚打算去接自己儿子放学,又想着儿子身体不舒服,在学校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一连串的问题从脑海里出现,压力大的反而是夏恩星。 身为母亲,自然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夏流光那么聪明那么乖巧,在学校里应该不会受欺负吧。 夏恩星叹了口气,今天是她停职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就要恢复去l集团上班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公司里的舆论会如何审判她。 夏恩星去床上睡了一觉,一觉睡醒已然是傍晚,正好离儿子放学的时间不晚,女人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通,想着去学校可不能给儿子丢人,等她踩着高跟鞋再度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却被告知孩子已经被人接走了。 夏恩星睁大了眼睛,“被谁接走了?!” “陆,陆少派人来接走的。”不明真相的班主任站在那里,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毕竟不是俩口子嘛,“夏小姐,我以为您的丈夫他和您说了。” 听见这个,夏恩星额头冒出了冷汗,果然是陆沧夜从中作梗! 她对着老师强行挤出笑容说了一句谢谢,随后转身朝着陆沧夜的府邸走去,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问她地址,不知为何夏恩星本能就把陆沧夜的家庭地址报出来了。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 这么熟悉。 为什么。 这一路上夏恩星心情忐忑,好像陆沧夜的家像个巨大的牢笼,五年前她想要从牢笼里逃脱,岂料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脚上的铁链,从来没有一刻挣脱过。 她就算忘记了,对陆沧夜的排斥和恐惧还是刻在脑海里。 ****** 而另一边,夏流光坐在车子后排,前方杨硕开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通过后视镜看夏流光的脸。 太意外了,他居然在开车接送小少爷放学诶!!! 杨硕说不紧张都是假的,他开车的时候尝试清了清嗓子,而后和夏流光对话,“那个,小少爷……” 夏流光正在低头玩手机呢,这会儿抬起头来,乖巧地问了一句,“嗯?” 杨硕感觉心都化了,“你好可爱哦,呜呜呜,为什么我们陆少那张脸能生出你这么可爱的呀。他不配!” 夏流光先是恍惚了一下,随后被杨硕给逗笑了,原本以为陆沧夜身边的人都是很狗眼看人低的,没想到还有这样活生生又真诚的。 于是,夏流光甜滋滋地说道,“哈哈,肯定是我妈咪太漂亮了,所以一下子拔高了我的基因下限!” “就是就是!”没想到杨硕居然跟着应和,“那夏小姐多美啊,我告诉你,自从她一来公司,我听见好多男同事背地里讨论她呢,说她大长腿,肤白貌美,唉,怎么就遇上了我们陆少那种冷面阎罗……” 夏流光听见自己老妈这么受欢迎,心里也挺开心的,说实话,他希望自己老妈从陆沧夜的阴影里走出来,谈一段健康的恋爱,这样她也能够被治愈了。 于是夏流光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帮着你们老板说话呢。” “那有些事情肯定是帮着老板的,但是关于这个!”杨硕特别郑重地说,“夏小姐在我眼里是很厉害的人才,陆少刁难她的工作,她真的很快就完成了,还是超额完成的。你知道吗,夏小姐交上来的报告,陆少研究了半天想要挑刺,愣是没挑出来!这是什么水平,这是什么水平!” 这说明夏恩星,太厉害了! 不愧是财阀界的女王啊,根本难不倒她! 夏流光跟杨硕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聊起天来,跟相熟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说到后面,杨硕把车子在陆沧夜的豪宅面前停下,又特别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句,“唉!之前去送离婚协议的时候,我都替陆少不值!他怎么舍得离婚的!不过离了也好,小子,你以后可不要学你爸爸。” “哈哈哈。”这个助理真的太有趣了,而且杨硕跟他交谈的内容里,夏流光还打听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陆沧夜为什么会把夏如柳看得如此特别。 杨硕的台词是,夏如柳救过陆少的命。 真的是夏如柳吗? 夏流光揣摩着这句话,被杨硕领进了家。 穿过外面的大花园,从两边的台阶走到了正门口。走进门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陆沧夜走下来,他脸上还戴着眼镜,细边金丝的边框给他增加了些许清冷感,男人不由分说从杨硕手里接过了夏流光,并且果断地说道,“以后这里是你家。” 夏流光咧嘴微笑了,“怎么,你已经认定我的身份了?”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这个唯独对自己叛逆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声音,就感觉是受到了嘲讽,“你什么意思?” “身份鉴定。” 夏流光抬头看着他,那眸光深刻凛冽,说的话却听起来天真无邪,“那份鉴定报告不是被人动手脚了吗,所以我现在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还存疑,你就这么直接把我接进来了,陆少,你该不会……很满意我这个孩子吧?” 他故意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陆沧夜! 陆沧夜想起了夏恩星力争自己清白的模样,下意识皱着眉说,“还需要再做什么鉴定?既然那张鉴定证书是假的,那就一切按照五年前的鉴定证书来不就得了。” 五年前的鉴定证书,证明了夏恩星生的孩子,是他的。 那就足以证明夏流光的身份了。 “哦?” 夏流光看着陆沧夜微微急促的样子,在背后继续拆穿他,“可是如果五年前的是真的,说明五年后有人在阻止我和你相认诶。陆少你难道就这么不管了吗,差一点我的清白就回不来了哦。而且……你误会了我妈咪,没有什么道歉吗?” 陆沧夜的脚步一顿! 这个孩子的心思缜密到了令他觉得心惊的地步。 可是在心惊的背后,陆沧夜同样知道一个事实不允许他否认。 客观的,锐利的,无法逃避的是——夏流光优秀到了极点。 太优秀了。 夏恩星到底是如何把孩子的智商开发成这样的? 男人回眸看了夏流光一眼,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让夏流光皱眉。 在陆沧夜眼里,误会夏恩星好像算不上什么大事。 男人强行牵着他走到里面,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夏如柳,她见到小孩子进来,一双眼里登时迸发出了恨意。 这种情绪让夏流光都有些背后发憷。 为什么夏如柳会对孩子有极大的排斥感? 但是陆沧夜在场,夏如柳还是笑眯眯地将头发绕到了耳后,“呀,小宝贝,欢迎你回家啊。” 听见这话的下一秒,夏流光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站在门口动都没动,而后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沧夜,问了一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呀,她当初在图书馆,喊人动手打我和妈咪呢,呜呜呜。” 第31章 你的孩子,叫别人妈? 不就是装吗! 她夏如柳能装的,夏流光也能装。 于是这会儿,夏流光拽着陆沧夜的小衣服袖子,还撅着嘴巴说道,“我感觉这个家里……没有人真心欢迎我。” 夏如柳走上前来,笑得咬牙切齿,奈何还是要笑下去,她蹲在了夏流光面前说道,“别担心,小宝,我以后会是你的新妈妈。” 夏流光脸色都变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陆沧夜,没想到这才刚和夏恩星签完了离婚协议,就这么快把夏如柳带回家里了? 夏流光看着面前的夏如柳,她确实温柔又美丽,奈何这份美丽在他眼里只剩下面目可憎,一想到夏如柳背地里做的事情,夏流光对她就压根喜欢不起来。 于是夏流光说,“我不想你成为我的新妈妈。” 陆沧夜知道孩子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倒是没有强迫夏流光,领着他去了一个房间,推门而入,豪华的装修塞满了夏流光的视野,这是跟夏恩星住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体验过的世界,陆沧夜不缺钱,也不缺审美,连孩子的房间都布置得相当有档次。 甚至夏流光可以说,他很喜欢这个布局。 只是…… 退出去看了一眼,又走进来,夏流光问他,“你房子买了多久了?” “怎么了?” “我妈妈过去住在这里吗?” “对。” 陆沧夜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曾经有一间卧室,是属于夏恩星的。 她曾经,也是陆家的主人。 “那就奇怪了。” 夏流光笑眯眯的,眼里带着些许戏谑,“你当初不是很讨厌我妈咪吗,那为什么在装修房子的时候还会特意把小孩子的房间装修好了呀。” 难道那个时候就考虑到和夏恩星一起生孩子了吗? 这话不只是说给陆沧夜听,更是说给夏如柳听的,果不其然,陆沧夜倒是一贯面无表情,反而是夏如柳慌了心神,“沧夜哥哥既然装修了,就肯定是一起装修的呀,这倒是没什么奇怪。” 越这么说,心里越在意吧。 夏如柳陪着夏流光转完了整个别墅,一直到看着他一溜烟儿钻进了书房,她想要跟进去的时候,被陆沧夜一下子拦住了。 夏如柳看着夏流光进去的身影,小男孩关上书房门之前,还探出头来朝她吐了吐舌头,这副表情令她牙痒痒,“沧夜哥哥,你怎么拦着我呀。” 陆沧夜说,“让他去吧。” “他小小年纪,能看懂里面的书吗。” 夏如柳下意识说了一句,“故意表现出来的好学。” 陆沧夜微微皱眉,夏如柳立刻给自己找补,“哎呀,我只是站在小孩子的角度考虑嘛,你想,他还小,这么小就要开始读这么厚的书,压力多大呀,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轻松自由的童年。” 听听!夏如柳说话多圆滑,一下子就衬得她关爱孩子,假以时日,自然能成为一个好继母。 到时候,夏流光指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狠狠给这小子吃点苦头! 跟着陆沧夜往下走,夏如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欢喜,可是一想到自己是靠着怀孕进的陆家门…… 夏如柳伸手,先是不安地摸了摸肚子,而后眼里出现了些许狠毒。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有一道身影踩着高跟鞋出现,甚至带来了身后的风,她站在家门口大喊了一声,“陆沧夜!” 陆沧夜走下来,看见夏恩星的脸,下意识挑眉,“你来干什么?” “你把儿子还给我!” 夏恩星走上前,直接攥住了陆沧夜的衣领子,“你太无耻了!那是我的儿子,凭什么你接走了?” “虽然我们确实签了离婚协议。”陆沧夜说,“但是关于孩子的事儿,我自然是比你有话语权的。你可以滚,孩子得留下。” 夏恩星深呼吸,“陆沧夜,你一定要这样是吗?” 这话还没说完,一边的夏如柳却走上来,当着她的面,挽住了陆沧夜的胳膊,“哎呦,没事的恩星,你的孩子我会照顾好的,我想,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妈妈的。” 此话一出,夏恩星眼都红了。 “你让我的孩子去喊别人妈?” 夏恩星用力地盯着陆沧夜,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内疚,然而没有。 陆沧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对于如何伤害她这件事情。 他太擅长了。 轻车熟路到了,能够随随便便地,把她打入地狱。 夏恩星说,“陆沧夜,我绝对不同意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把孩子还给我,那么我就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情!你没有跟我打过招呼,这算拐卖——” “你在讲什么。”陆沧夜被夏恩星逗乐了,“你觉得会有人信你吗?” 在旁人眼里,也许陆沧夜是高高在上那个,而夏恩星下贱卑微,不得人心——大家或许都希望他们俩的孩子跟着陆沧夜生活吧。 可是,凭什么呢。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的。 “你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生孩子的过程,现在我生下来了你却来抢走他,怎么,我的子宫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吗?” 夏恩星忍无可忍,居然直接撞开了陆沧夜的肩膀,却被夏如柳抓住。 夏如柳知道如何激怒她,“恩星,你也别跟沧夜哥哥这么置气,你的条件不如沧夜哥哥,孩子还是我们带比较好。我作为你的姐姐,也肯定会爱护你的孩子——” 她越是这么说,夏恩星便越是不能容忍! 想把夏如柳的手臂甩开,结果夏如柳攥得那么紧,好像是一根锁链牢牢锁住了她,夏恩星扭头转身,这夏如柳还在背后喋喋不休火上浇油—— “孩子正在看书呢,你别去打扰。有我在,我会好好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的,你别担心……” “你恶不恶心!” 夏恩星用力挣脱开了她的手,再也不想和这个所谓的姐姐虚情假意下去,可是没想到的是,就这么甩了一下,夏如柳居然反应特别剧烈,她后退的好几步,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地上那么一摔! 扑通一声响,女人摔倒在地,夏如柳娇嫩的脸蛋都扭曲了,表情皱在一起,她匍匐着身子,捂着肚子喊了一句,“好疼,好疼……沧夜哥哥,我肚子好疼!” 陆沧夜的表情倏地变了! 第32章 她若出事,定不饶你! 这一系列变故让夏恩星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而夏如柳已经在地上哀嚎上了,眼里噙满了眼泪不说,身子还颤抖着,似乎是疼痛到了极点。 夏恩星回过神来,立刻知道这是夏如柳的伎俩,刚要说什么,陆家的下人已经一哄而上,对待夏如柳仿佛对待未来陆家的夫人似的,挨个凑上去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连带着都挤开了陆沧夜。 “夏小姐!夏小姐!” “没事吧,啊?”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这不会是……有了吧!” “天哪!这个贱女人怎么敢动手推您呀!医生!医生呢!” 没等夏恩星说话,所有难听的台词都纷纷朝着她脸上丢了过来,夏如柳一边哭一边被人扶起来,还要泪眼朦胧对夏恩星说,“我知道你怨我,恩星,可是这一切实非我所愿……你为什么要推我呢?” 夏恩星走上前,看着夏如柳被人搀扶着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边上的陆沧夜。 此时,男人一言不发,从最开始的震惊过后,他的眼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深沉,打量着夏恩星要做什么。 只见夏恩星站直了身子,“你演够了没?” 夏如柳眼眶通红,摇着头咬着下唇,“恩星……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姐姐说话,我什么都被你抢走了,现在……现在你还要来害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陆家上下没有一个不心疼她的,都在一边叽叽喳喳。 “是呀!这私生女妹妹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当初陆少想娶的就不是她,委屈了真正的夏小姐啊。” 夏恩星虽然忘记了过去,但是被恶言相向,自然心里也不好受,她看向陆沧夜,“我没有推她。” “我们都看见了!” “就是!” 七嘴八舌的声音把她的辩解吞没,得亏外面杨硕开着车子又回来了,于是陆沧夜立刻喊了一句,“杨硕,送夏如柳去医院!” 夏如柳一听去医院,脸色发白地说,“沧夜哥哥……可以打电话喊我的好闺蜜钱沫沫来吗,我去医院,我怕……我怕……” 说到这里,夏如柳又刻意提了一下,“我从小对医院有阴影……发生过那种事情,没有人陪着的话……我……” 说话的间隙里还能够挤出来几滴眼泪,论手段,夏恩星确实不如她。 听见夏如柳话中“从小”两个字,陆沧夜原本有些皱眉的表情在瞬间化解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他走上前,一把将夏如柳横抱起来,当着夏恩星的面堂而皇之地挤开她走了出去! 夏恩星被陆沧夜挤得趔趄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陆沧夜走出去的样子,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发呆。 她没推夏如柳。 可是夏如柳污蔑她的时候,陆沧夜虽然没有帮腔,却也依然沉默,任由了她那样栽赃陷害。 摊开的手指一根根攥紧,夏恩星咬着牙,直接叫住了陆沧夜,“站住!” 陆沧夜抱着夏如柳回头,“夏恩星,我对你很容忍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还想要怎么样!” “去哪家医院。” 夏恩星眯起眼睛,好像在陆沧夜抱着夏如柳与她擦肩的这几秒钟里,她的精神世界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从滚烫的熔浆里熄灭冰冷下来。 女人睁着那双清冷的眼睛,她说,“我也要去。” 她倒要看看这夏如柳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滚。” 陆沧夜没有回答夏恩星,“过去夫妻一场,我不追究你什么,但前提是柳儿不出事。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夏恩星我绝对不会轻松放过你!” 夏恩星荒唐大笑,“放过?陆沧夜,我还怕了你不成?” 陆沧夜没有回答一声,将夏恩星直接丢在了家中,那是他们原本共同生活过的家,可是现在,陆沧夜抱着另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直奔医院,那脸上的焦虑就仿佛他怀中之人是稀世珍宝,没了她……陆沧夜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是吗。陆沧夜。 破碎的记忆闪过夏恩星的脑海,记起来的不是五年前的泥泞婚姻,而是更早以前的高中。 “陆沧夜,我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看我一眼?” “我们身份有别。” “可是你说过要娶我的啊。” 混沌破开,脑海中重现的,是陆沧夜那双漂亮,又无情的眼睛。 【年轻得碰着谁亦能像威化般干脆,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一百万岁】 他桀骜不驯,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天地在他背后分割延长,傍晚的夕阳染得他瞳孔里都跳跃着金色。 晚风吹动他碎发,脸庞白皙的少年意气风发,“夏恩星,你死了这条心,我已经答应过别人了。” 陆沧夜。 被抽回到了现实,夏恩星整个人狠狠震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突然记起如此破碎不堪的记忆……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衣领,夏恩星喃喃着陆沧夜的名字,冰冷的现实与记忆中带着激动不安的青春时期截然不同,让她感受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寒意。 “可是你当时……明明答应的是我。” 当时……当时…… 太阳穴传来痛意,夏恩星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哭嚎与叫喊。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点记起来啊…… 身子晃了晃,夏恩星差点要摔倒,边上的人却觉得她惺惺作态,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扶着。 这个时候小男孩从书房里夺门而出,手里像是捏着什么文件,冲下来一把扶住了自己的母亲,“妈咪!我们走!” 原来他刚才是在书房里调查什么吗? 夏恩星猝然清醒,用力睁开眼睛,两边太阳穴还是像被人勒紧了似的一跳一跳作痛,但是她却攥紧了手指,把牙死死咬住了。 她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受到不公却还会咽下去的夏恩星了。 “我知道他们去的哪家医院。”夏流光搀扶着夏恩星,走到门口,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他们面前,“我们跟上陆沧夜,妈咪,这笔账,你得亲自要回来!” 夏流光拉开了车子的门,朝着驾驶座的男人喊了一句,“x,去我之前发你的那家医院!” 第33章 孩子不保,得流产了! 夏恩星被夏流光带到了车上,发现在前面开车的赫然是一个陌生男子,不过男子的反应倒是很自来熟,冲着她吹了一声口哨道,“呦,你好。” 夏恩星还没坐稳呢,这个帅哥一脚油门直接把车子从原地弹了出去,夏流光差点在后排摔个屁股蹲,“x!你开车不能慢点吗!” “晚点赶不上看夏如柳的好戏了。” 萧昂在前面笑眯眯地开车,他看起来和夏流光关系很好的样子,难道……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学校里的老师? 似乎是猜到了夏恩星的想法,萧昂说,“不是,我是他师傅。” “我可没承认嗷。” 夏流光不认他这个师傅,还要爬过去抱住夏恩星的胳膊说,“妈咪,他就是个一手策划了你和al集团……” “喂喂喂喂!” 萧昂差点笑不出来了,“臭小子哪有你这样揭我老底的啊!我虽然过去是敌人,但是tm现在是友军好吗!不要误伤友军!” “我可还没原谅你呢!”夏流光对萧昂说,“不过看在你这一次提供资料有功的份上,一会我帮你在我妈咪这里说几句好话,哼哼。” 得,这个臭小子真会笼络人心!长大指不定比陆沧夜还能虚与委蛇呢! 夏恩星总算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尝试开口问,“夏流光,他是谁呀?” “他叫萧昂。”夏流光说,“妈咪,他是我网友。” 为了不让夏恩星怀疑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夏流光干脆搬出网友这一套说辞。毕竟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隔着网络,能认识很多乱七八糟的人。 她没想到,他俩这一大一小年龄差那么大,居然还能玩到一起去。 夏恩星摆出家长姿态,“你好你好,我叫夏恩星,那个……” “久仰大名。” 萧昂笑得意味深长,“长话短说,我的小徒弟听到了夏如柳栽赃你推她的事儿,所以找我查了点东西,现在我们证据在手,我送你去医院,一会我就不上去了,让你儿子陪你上去。” 啊,他不出面啊。 萧昂补了一句,“我不方便露面。” 废话,名侦探x的真面目怎么能随便暴露在旁人眼里。 看他行事作风还挺神秘的,夏恩星不由得警觉起来,“宝贝,他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夏流光正在看手里的文件呢,听见夏恩星的疑惑,背后冒出冷汗,生怕夏恩星怀疑起来深究一些事儿,于是立刻帮着找补,“怎……怎么会呢!就是我这个朋友,萧昂他,他社恐!对!他一看见人多就不敢说话,都打哆嗦!老妈,您别逼他了,让他一会在车里待着吧。” 萧昂:“……啊对对对。” 夏恩星皱着眉头看了萧昂一眼,又回头看自己身边的夏流光。 小小光眨巴眨巴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夏恩星叹了口气,“行,你把你朋友查到的资料给我看看。” 夏流光这才送了口气。 倒是萧昂在前面开车开得咬牙切齿,方向盘都快被他握碎了,这臭小子才跟陆沧夜呆了多久,怎么气人的水平全给他学会了! 陆沧夜,你真该死!带头做坏榜样! ****** 夏如柳被送进医院以后,钱沫沫也匆匆赶来,一进来就看见陆沧夜坐在诊室外面的长凳上,女人的眼神晃了晃,随后说道,“那个……陆少……” 陆沧夜看了她一眼,作为夏如柳的好闺蜜,他自然不会抵触她的出现,“你来了。” “嗯……”钱沫沫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还问了一句,“柳儿……进去做检查了?” “嗯,她来了医院以后,有个认识的医生帮她安排了检查。”陆沧夜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孩子出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轻饶了夏恩星!” 口气里带着深重的寒意,而寒意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令钱沫沫脸色一白。 “夏恩星……夏恩星怎么了?” 之前还在图书馆里遇到过夏恩星呢,那女人嚣张又美艳,和五年前截然不同。 钱沫沫犹豫了许久说,“前几天我陪她去做过一次检查,她后面拿着单子告诉我她怀孕了,陆少,是你的孩子吧?难道是夏恩星……夏恩星她嫉妒我们柳儿,所以想要害她的孩子!”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说,“夏恩星动手推了她。” 钱沫沫一听,登时替自己的好姐妹生气起来,“她好大的胆子!连孕妇都敢害!果然小瞧了她!” “柳儿怀孕的事情,是只有你知道吗?”陆沧夜却一反常态问了这个问题。 钱沫沫心里一紧,立刻说道,“其实……最开始确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柳儿突然打电话给我,喊我陪她做检查,知道她是怀孕以后,我还是挺开心的……” 只是具体怀孕检查的全过程,她也没有陪同在内,是那个医生领着夏如柳去的。 陆沧夜冷漠地收回视线,继续坐在门口等待,就在这个时候,诊室里有人推门而出,“陆少,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得做手术流产……” 陆沧夜和钱沫沫同时变了脸色,尤其是钱沫沫,她冲进去抱住坐在里面的夏如柳,“柳儿,你别吓我,孩子出事了吗?” 夏如柳虚弱地倒在自己好闺蜜怀里,有她在场,陆沧夜也会多分一份信任给自己,于是她一边靠着钱沫沫,一边对着陆沧夜伸出手,“沧夜哥哥……孩子……我的孩子,你要为我做主啊……” 这声音谁听了不动容?天底下哪有母亲愿意失去自己的亲骨肉? “陆少,麻烦您在这签字,我们要准备做人流手术了,一会要是大出血就危及到孕妇本身了。” 边上的医生似乎很着急,催促了一下,陆沧夜站起来朝着那里走去,耳边传来夏如柳的哭啼,“不要啊,沧夜哥哥,我不想动手术,我要这个孩子留下来,呜呜呜……为什么我的孩子……不能来到这个人世间……” “现在就做手术!”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流产出什么来!” 陆沧夜震惊回眸,夏恩星?! 第34章 她连怀孕,都是假的! 所有人在听见夏恩星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尤其是钱沫沫,她想也不想地站起来,拦在了夏如柳的面前,说了一句,“你这个毒妇!夏恩星!你是不是特别恨你姐姐夏如柳?就算没了这个孩子,陆沧夜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夏恩星笑得在边上鼓掌,她先是看了一眼在诊室里的夏如柳,女人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确实身体不舒服,不过这会儿,她觉得夏如柳的楚楚可怜,挺取悦她的。 走上前,与拦着的钱沫沫对立,夏恩星居然伸出手来,像是拍狗似的,拍了拍钱沫沫的脸颊。 那一刻,钱沫沫的眼中出现了错愕,一下子要去打掉夏恩星的手,“你什么意思!” “真是条好狗。” 夏恩星眼里的嘲讽像是一把锐利的剑,“钱沫沫,这么看来你其实还挺可爱的,什么都不懂,却被人利用着往前冲……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喜欢帮别人出头是件好事,只是用错了道,小心被别人当枪使啊。” 站在边上的陆沧夜不留痕迹地眯了眯眼睛,眼里似乎是掠过了什么情绪。 “夏恩星,你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些吗?” 他终于开口了。 夏恩星扭脸去看陆沧夜,想到自己刚才被他头也不回地抛在家中的场面,只觉得可笑。 陆沧夜,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这样轻轻松松抛下我,而良心上却不会有任何的煎熬。 夏恩星直指夏如柳,“我根本没有推过她,何来她要流产一说?再者她真的怀孕了吗?陆少,你就这么无条件信任她?” 陆沧夜居然想也不想地说,“不然呢?你姐姐生性善良,又怎么可能开口撒谎?何况做孕检的时候钱沫沫在场,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满口谎言心肠歹毒!” 在陆沧夜的眼里,好像不管夏如柳做什么,都有免死金牌。 也难怪夏如柳敢这么嚣张,就好像……她救过陆沧夜的命一样。 陆沧夜对她的无底线放纵,才敢使夏如柳这么肆无忌惮吧……只是,百密一疏,夏恩星将一份文件直接砸在了陆沧夜的脸上! 她甚至都懒得去找夏如柳辩解,只想狠狠地嘲讽陆沧夜,“你应该想不到吧陆沧夜,有些真相就是这么扎心。哦也是啊,你和夏如柳想来肯定是在我还没离婚的时候苟且多次了吧,才会这么信誓旦旦自己和她有了孩子——可惜啊陆沧夜,这是什么!” 报告被她抛到半空,陆沧夜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将纸张攥在手里,而一边的钱沫沫也上前抢了一张过来,夏如柳在诊室里柔弱无骨地喊着,“夏恩星你别闹了好不好——” 可是报告上的字眼却清清楚楚写明白了—— 夏如柳,没有生育能力。 陆沧夜耳边嗡的一声响! 夏如柳骗了他?! 那一刻,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男人站起来走上前,居然反手掐住了夏恩星的脖子!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陆沧夜朝着她怒吼,“你……” “你说呢?” 夏恩星笑得凉薄,觉得陆沧夜现在这幅表情可笑极了,她一点没有畏惧陆沧夜的面孔,而是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一根一根强硬掰开陆沧夜的手,把自己的抗争这样清晰又强烈地拍打在他脸上! 夏恩星说,“要不要去查一查我是不是在骗你啊?哦不对,堂堂陆少最近被人骗来骗去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吧?哈哈哈,先是鉴定证书,现在还有这份报告——你是不是大总裁呀陆少。要是不行,公司交给信托,您辞职算了吧。我好怕您爷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在你身上毁于一旦呀!” 女人用那张白皙漂亮的脸毫无畏惧地迎上去,高高抬着下巴,一点不像五年前那种任人宰割的卑微样。 她高傲得像九天玄女,清冷又锐利,一双眼睛里的光亮得逼人,直接吓傻了原本喜欢替夏如柳出头的钱沫沫! 没有生育能力……没有生育能力……? 怎么会这样…… “夏如柳,你五年前就没有生育能力了。” 夏恩星咧嘴笑了笑,那一刻,杀意从她眼底泄出,“来来,你告诉我,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到底是怎么怀孕的,又是怎么能流产的?买通了医生,就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她单薄又坚定的身躯就像是一片锋利见血的刀片,将这场可笑的闹剧帷幕划得稀巴烂! 陆沧夜怒吼,“你闭嘴!你这些资料哪来的?谁在背后帮你?五年前柳儿没有生育能力,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能知道个屁啊你!” 夏恩星想也不想地对着他怒骂,“你能知道什么?你连夏流光是不是你儿子你都不知道,你不会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吧!” 这哪里是过去那个夏恩星敢说的话! 陆沧夜被夏恩星吼得脸色一怔,下一秒看见夏恩星走上前,直接撞开了钱沫沫的肩膀! 钱沫沫不敢说话,手里拿着纸张瑟瑟发抖,她被人利用了吗?一直以来,被自己的好闺蜜夏如柳利用了吗…… 孩子……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夏恩星一直走到了夏如柳的面前,看着夏如柳惨白的脸色,女人歪了歪头,一双眸子无情又美丽,红唇跟杀过人吸过血一般鲜艳,她说,“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解释的吗?” 夏如柳摇着头,仿佛神经错乱了,“不是的……沧夜哥哥,你听我解释……这个上面的资料,不是真的!夏恩星,你演戏骗人,我告诉你……沧夜哥哥……我……” 话音未落,夏如柳灵机一动,露出喘不过气的表情,当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喂!夏恩星,你还要逼问她干什么!” 陆沧夜看见夏如柳晕过去了,觉得夏恩星做得有些太过,他不知为何心像是被人捏紧了似的,下意识就要责备夏恩星,岂料下一秒,夏恩星将昏过去的夏如柳直接扶住了,随后攥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拎了起来,摆正了,另一只手直接扇过去了一巴掌! 卧槽! 在一边的钱沫沫尖叫了一声,“夏恩星!” 夏如柳装昏迷,没想到不仅没躲过,还被夏恩星一个巴掌打得差点真的睁不开眼! 第35章 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声音清脆,在一边的医生都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怕牵连到自己,“你干什么这位女士!” “你说呢?” 夏恩星看着夏如柳装晕不成睁开眼来,笑得惊为天人,她不需要别人为她出气,也不需要获取陆沧夜的恋爱——她靠自己就能把清白挣回来! “你不是晕了吗?” 夏恩星拍了拍夏如柳的脸,见她痛却不敢伸手捂的样子,女人咧嘴笑得特别开心,“装呀,装不下去啦?这一巴掌能够让你清醒吗,夏如柳?” 夏如柳的脸颊高高肿起一块,可见夏恩星打她的时候到底有多用力,这不,陆沧夜还想着走上来拦呢,没想到夏恩星直接将夏如柳拽起来,就这么推他怀里了! 一推,陆沧夜扶住了夏如柳。 女人没忍住,眼泪落下,这次终于嚎啕大哭! “你怎么可以打我……夏恩星,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姐姐……” “你没少做这种恶心的事情,还想陷害我推你导致你流产?”夏恩星亮了亮自己的手掌心,“给你一个巴掌算是轻的夏如柳,我警告你,你别惹我。” 你别惹我。 夏如柳的眼里闪过去一丝惊恐,惊恐背后是更深的怨恨,她不允许夏恩星就这么跳到自己头上来!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指不定陆少还想把我抓进去呢。” 夏恩星眼里全是讽刺,“是不是呀陆少?我差点害死了你的孩子呢!我夏恩星在你眼里就差成为那个杀人犯了!怎么,我打她一巴掌,你是觉得我过分了吗!” 过分了吗? 不……不过分…… 夏如柳一个连生育能力都没有的人,居然要陷害夏恩星推她导致她流产,这不是蛇蝎心肠是什么! 陆沧夜深呼吸,一时半会竟然不敢面对夏恩星的眼睛。 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夏如柳没有生育能力……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事情…… “你当初就没了生育能力,一定很恨我吧。” 夏恩星喃喃着,走上前,当着陆沧夜的面,她按住了夏如柳的肩膀,摁着她,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告诉我,夏如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要这样陷害我?你出于什么动机,要来这样瞒天过海地害死我!” “我没有!” 夏如柳当场崩溃大哭,“我没有……我只是……” 她用力往陆沧夜怀里钻,可是男人的表情那样冷,夏如柳惊得喘不上气,“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沧夜哥哥……我一时糊涂……我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恩星的,她是我亲妹妹,我哪里真的舍得害她……” 说到后面,女人梨花带雨,“恩星,你理解理解我吧,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怨你恨你呢,我连妻子的位置都可以让给你……” 又搬出这一套说辞来。 夏恩星勾唇,笑得优雅,“我现在在想一个可能,是不是当初你没有生育能力,夏家才会他让我代替你嫁给陆沧夜吧?” 夏如柳如遭雷劈! 隔了几秒以后,她身子扑扑簌簌抖起来,如风中残花,“恩星,你怎么能说话如此伤人……我一直以来都和沧夜哥哥真心相爱……夏家待你也不薄,你就算是失忆也不能如此揣测我们呀……恩星……” 夏恩星冷笑一声,随后抬起下巴来,挑眉打量着陆沧夜的表情。 她松开夏如柳,而后掸了掸自己的手,眉眼冷漠地撇开脸去。 好像她跟夏如柳算完了这笔账,就懒得再和陆沧夜多废话一句。 见夏恩星转身要走,一直等待在边上的夏流光主动上前来,“妈咪,我们走。” “站住!” 陆沧夜微怒,喊住了夏恩星,“这么大闹一场就打算走了?” 难道她……没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 就算,就算她夏恩星是正确的,是被人冤枉的,那么夏恩星,你朝着夏如柳发完了脾气,难道……没什么要和他解释的吗? 连一点情绪……都没有留给他吗?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夏恩星,你不好好跟我解释一下这些证据是怎么来的吗?” “有心的人自然会去查。”夏恩星头也不回地说,“我没有什么好跟你解释的,陆沧夜,你信不信任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了。 陆沧夜站在那里,夏恩星寥寥数字,竟令他觉得万箭穿心。 他确实没想到夏如柳会做这些事情,所以从头到尾他都误会了夏恩星,可是夏恩星……怎么会对他一点恨意都没有。 面对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陆沧夜感觉喉间嘶哑,好多话说不出来,不知为何说出口的居然是:“你姐姐肯定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恩星总算站定了,回眸看了陆沧夜一眼,笑得凉薄,那眼里的讽刺足以把他的虚伪面具割开。 “陆沧夜,夏如柳在你这里,还真是有免死金牌啊。” 她低语,却比刀子还要锋利,“只可惜我不一样。你只想让我下地狱。” 陆沧夜瞳仁紧缩。 “看看现在的你。你让我觉得爱过你这一件事,很恶心。”夏恩星再也不避讳,她就算心再痛也要说出来,再难受也要发泄出来,“恶心透了陆沧夜!我不稀罕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事后道歉,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陆沧夜的眼睛微微睁了睁。 好像心里有一块,猛地塌陷了。 轰然倒塌,尘土飞扬。就像是,过去夏恩星对他的爱一样,那筑起的高楼分崩离析,到最后剩下的只有不堪的残垣断壁。 爱到最后,全是荒唐。 ****** 夏恩星的停职三天日期已到,她可以回去l集团上班了。 可是她来到公司,只做了一件事。 夏恩星上交了一份离职信。 杨硕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人都吓傻了,直接捏着跑向陆沧夜的办公室,“不好了不好了陆少,这……夏小姐辞职了!” 辞职两个字就像是针,朝着陆沧夜刺过去,男人从合同面前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过去一直想她从自己的公司滚出去,甚至故意苛待她刁难她,这个女人都毫无退缩地完成了各种任务,还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是现在……为什么她主动要辞职了? 杨硕把文件递给陆沧夜,在一边嘟囔着,“夏小姐怎么就走了呀……她之前的工作,做得多好呀……” 陆沧夜的心狂跳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字。 夏恩星亲笔签名落在最尾端,遒劲有力的签字不像个女人,像个战士。 第36章 她要辞职,彻底离开! 陆沧夜对着夏恩星的辞职信恍惚了好一会,不知为何在这几秒钟的恍惚里,男人的心脏细微地抽痛了一下。 他知道夏如柳流产的事情,是他们统统误会了夏恩星。 可是…… 夏恩星至于吗,就直接上一封辞职信,演给谁看! 杨硕在一边小心翼翼说道,“陆少,要批准吗……” 批准?批准她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吗? 原本就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如今夏恩星又递上来一封辞呈,就仿佛她在亲手一点点切断开他们的联系。 五年前她死缠烂打,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留在他身边,而五年后,她却再也没有露出过那种……对他带着期盼的眼神。 若是放她走,从此以后他陆沧夜,就再也管不了她了! 陆沧夜眼神压了下来,没有给出回答,而一边的杨硕大概也懂了他的意思,随后便先将那张辞职信收了回来,“陆少,这夏小姐也是很厉害的人才,咱们公司放走了不太好,要不……您去找找她,做做思想工作,挽留一下呗。” 陆沧夜不知为何眉心一跳,“你怎么不去?” “你亲自去,才能显示出诚意啊。” “我不去。”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说,“谁爱去谁去!好像这个世界离了她夏恩星就不转了似的!我去挽回她?怎么可能!” 杨硕看了一眼放在陆沧夜桌子上的一支钢笔,那钢笔是陆少让他从小少爷学校门口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钢笔头都被折弯了——也就是夏恩星签完离婚协议丢掉的那支。 现在这支钢笔虽然无法复原,但还是被摆在了陆沧夜的办公桌上。 杨硕心说,陆少你全身上下嘴硬的就是嘴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是领工资看人脸色的,杨硕只能噘着嘴说了一句,“那行吧,我去就我去,但是我要是没成功,您可不能赖我。” “没成功就让她滚蛋!”陆沧夜吼了一句,“你觉得我在乎她吗?” 杨硕咽了咽口水,心里一句“那不然呢”没说出来。 半小时后,杨硕站在夏恩星家门口,左手提着果篮,右手拎着一只还在扑腾的老母鸡,一脸赔笑地说,“夏小姐,开开门呀!” 夏流光迈着小腿走出来,先是看见的杨硕,噗嗤一下乐了,“杨硕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杨硕一脸愁容,“夏流光,你妈咪在家吗?” “在呢!”夏流光给杨硕开了门,“您请进!” 结果跟在杨硕后面的男人忽然间出现了。 夏流光眼皮一跳,“陆沧夜!你怎么在这里?” 杨硕硬着头皮提溜着大包小包往里走,背后陆沧夜也跟着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我不能来?” “你妈咪提交了辞职信,我们公司不想失去她这么优秀的人才,所以派我来安慰安慰她,给她做做思想工作。”杨硕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原本说好不来的,这陆少突然间又变了个性子说跟着来,来就来吧,到人家家里了,还一副冰山面孔。 这这这……杨硕连忙说,“主要是你妈咪能力很强,对我们公司来说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大将。” “妈咪在睡美容觉呢。我今天第二天上学,是回来家里临时拿点东西,我妈咪估计要睡到下午。”夏流光眨眨眼睛,看见杨硕手里拎的这些,“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杨硕把老母鸡往地上一放,母鸡扑腾着翅膀直接飞到了陆沧夜的肩膀上。 男人直接将它掸下来了。 杨硕在一边憋笑,跟着面色铁青的陆沧夜一起坐在了沙发上,“那一会我送你去学校,陆少就在这等你妈咪醒来,你看怎么样?” 夏流光摇摇头,“不可能,我妈咪绝对不会欢迎陆沧夜的。” 陆沧夜挑眉,眼里掠过了些许冰冷,“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的态度很明显了,陆少,我妈咪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冤枉她这么多次,没必要再来找她了。” 夏流光走上前,伸出小手戳了戳坐在沙发上的陆沧夜,男人弓着腰,将手放在了膝盖上,弯下身子来和他对视。 此时此刻,夏流光轻声说,“人心都是肉做的,陆沧夜,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你觉得我妈咪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吗?”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 道歉? 他这辈子最不会的就是道歉。他从小到大就没有道过歉。 夏流光看着陆沧夜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内疚,可是陆沧夜的心那么硬又那么狠,岂会因为一个自己随时可以抛弃的前妻内疚? 也许当初夏恩星假死的时候,陆沧夜的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吧。 夏流光给杨硕倒了一杯水,没给陆沧夜倒水,“感谢你们送这么多东西来,不过还是回去吧。我知道妈咪辞职了,她想好好放松几天。” 说完,夏流光走到了杨硕边上,“一会麻烦杨硕哥哥送我去学校啦。” 全过程都没有看陆沧夜一眼。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勾着夏流光的后衣领就把他小身板拽过来了,“小子,你无视我?” “你死不悔改,所以我看见你没有好脸色。” 夏流光说伤人的话的时候都还能笑眯眯的,心态显然很强大,“你不会是后悔了吧陆少!” 登门低头求和来的? 后悔两个字从陆沧夜耳边擦过,男人的表情变了变,随后说,“夏流光,是你妈妈教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个小孩子,说话这么会如此刺耳。 夏流光微笑,避而不答。 既然如此,陆沧夜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他肯来夏恩星家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站起来的时候,陆沧夜的手指攥了攥。 “不识好歹,那我只能说她这条路走到头了。”陆沧夜的眸光里带着狠毒,“我倒要看看哪家公司还敢收她!” 这是……企图让夏恩星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杨硕脸色都变了,“使不得呀陆少,咱们……何必呢……孩子还在呢。” 孩子?这个处处和他不对付的孩子吗?把他当工具人的孩子? 想起昨天夏恩星那锐利中带着倔强的眼神,女人从来都没有想过依靠别人,面对泼脏水,她自己一个人悉数全收。 他误会她了,她完全不在乎! 冷笑一声,陆沧夜直接从夏恩星的家中出去,而夏流光和杨硕对视一眼,杨硕说,“小宝贝……我送你去学校吧。大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夏流光低着头,撅着小嘴,跟着他往外走,迈着小步子让杨硕心疼。爸爸妈妈如此水火不容,反而是孩子受委屈。 一直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原本在睡美容觉的女人却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呆。 她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客厅,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 这天下午,趁着夏流光在学校里读书,夏恩星一个人享受着轻松的时光,正好接到了安茉莉打来的电话。 “我听说你从l集团辞职了?”安茉莉在那里说道,“辞职得好!这样就不用天天看见陆沧夜那张该死的脸了,呸!” 夏恩星抓着手机笑,“我看别的女孩子都说陆沧夜长得帅啊,你怎么对他态度如此抗拒?” “帅有个屁用!”安茉莉说,“他是帅啊,但他混账啊!他那样对你,我可不会给他好脸色!” 有这样的好闺蜜,夏恩星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会儿主动开口说,“那,你对我这么好,一会出来我带你去逛街怎么样呀?” 安茉莉登时两眼放光,“真的假的,我可以刷你的卡了?哈哈,白嫖咯白嫖咯,你等我二十分钟,我开车来你家接你。”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安茉莉打扮得光鲜亮丽来到了夏恩星家楼下,车子一停,她从驾驶座上扭着腰走下来,“这儿!” “去国金呗。”夏恩星也穿着一条大方又带着些许性感的吊带裙走下来,一双凉鞋衬得她脚踝纤细,可是每个步子落下去的时候,脚踝处微微绽起的青筋又是那样的稳妥有力。 这是一个看起来单薄却不失锋利的女人。 像一把细长,漂亮,又杀人不见血的兵器。 夏恩星上车,安茉莉带着她朝着国金开去,到了停车库的时候,两个人手挽手坐电梯往专柜走,去到了自己喜欢的品牌专柜里。 有眼力的小姐走上来,对着夏恩星道,“这是我们限量的新款手链,您看,这里面点缀的有珐琅又钻石,颜色相当漂亮……” 话音未落,边上就传来一道粗鲁的声音,“这条手链给我包起来!” 夏恩星和安茉莉回头一看,居然是……黄大伟。 黄大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夏恩星,咬着牙低骂了一句,“晦气娘们……” “呦,黄老板。”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您真有闲情逸致呀,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情来买手链呢?真佩服你的心态,害死别人还敢如此招摇过市。” 黄大伟臂弯里夹着包,大腹便便,又一脸横肉,被夏恩星这么一说,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哆嗦,“死娘们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 “你尽管来算啊。”夏恩星捂了捂嘴巴,“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都不用我来制裁,多行不义必自毙,黄老板还是小心点,出门记得看黄历哦。” 说完,夏恩星指着那条手链说,“给我包起来吧。” 服务员看了看黄老板的脸,又看了看夏恩星,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给谁,尤其是黄老板听见夏恩星说话,还吼了一句,“夏恩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对着干!这手链是我看上的!” “我先来的。” 夏恩星轻声催促了一下服务员,服务员也是明事理的,确实夏恩星先看上的,这个就该给他,于是服务员上去和黄大伟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手链限量款,目前门店就一条,这位女士先来的,就先给她**起来了。” 黄大伟居然直接一脚踹在了服务员的肚子上,“你tm识不识相?” 服务员被他踹倒在地,安茉莉和夏恩星对视一眼,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随后对着黄大伟怒目圆睁,“你要不要脸!” “从店里滚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夏恩星身躯挡在了服务员面前,“你居然对一个无辜的服务员撒火,孬种!” 黄大伟气得浑身哆嗦,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指指着夏恩星不停地抖,最后咬牙切齿从嘴巴里冒出了一句“好,你给我等着”便转身离开! “喂!就这么走了?道歉呢!” 安茉莉和夏恩星一个性子,看见服务员被打心里都不舒服,就这么放走他? 服务员卑微地摆摆手,“算了,他有钱有势,我们惹不起……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报纸上刊登的那个逼死员工的企业家就是他……还好小姐,你的手链,我帮你留下来了。” 夏恩星心疼地看着眼前的服务员,只见服务员揉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算我倒霉,哈哈,不过谢谢你们两位,愿意帮忙。” 说完,她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帮夏恩星把手链**了,只是想着自己无缘无故被人踹了一脚的委屈事情,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用礼盒打包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了。 夏恩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渐深。 “小姐,您在这里签字就行……” 服务员将**好的东西和发票给她,夏恩星却只接过了发票。 礼物被服务员捏在手里,她先是没回过神来,后来发现夏恩星不是疏忽了,是故意没拿,那一刻,她的心颤抖起来。 “小姐……” “送你了。” 夏恩星挥挥手,和安茉莉对视一眼,“感谢你不畏强权,也是因为我你才会被黄大伟欺负,算是补偿。”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松,不像是施舍别人似的高高在上,反而是有一股真诚与自在。 服务员眼眶微红,“可是很贵……” “你的勇敢与真诚更稀缺。”夏恩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没事,等下回上新款了,我再来找你买,你记得给我留着。” 说完,她主动与服务员交换了联系方式,与安茉莉两个人安慰了服务员好一会,又买了一些别的衣服首饰,才从店里离开。 目送两个人离去的服务员手里死死攥着夏恩星送来的礼物,一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我就知道你心软。”安茉莉捏了捏夏恩星的鼻子,“看着她被黄大伟打,不好受吧?” “只有打工人会共情打工人,黄大伟那种无情的资本家又怎么会知道呢。”夏恩星说起这事儿还一脸厌恶,“委屈了那个帮我们说话的服务员了。” “所以你才会把手链送给人家嘛。”安茉莉噘着嘴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心疼她,哈哈,哦路过厕所了,你等我一会!” 安茉莉冲着夏恩星招招手,夏恩星便点点头说,“我去地下车库等你,一会直接车上见。” 一个人走到了地下车库,夏恩星站在安茉莉的车边等,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似乎袭来一阵风,女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觉到了有人用一张布蒙住了自己的口鼻。 下一秒,黑暗来袭! 第37章 恩星出事,你不在乎? 安茉莉走到了停车库的时候,发现夏恩星根本不在那里。 而与此同时一起发现的,还有夏恩星掉在地上的手机。 该死的,恩星出事了! 那一刻,安茉莉倒抽一口凉气,她登时将夏恩星的手机从地上捡起来,慌乱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想着要和夏流光说一声。 不行,不能和夏流光说,夏恩星肯定是遇到危险了,如果告诉孩子,孩子会急死的! 安茉莉拿着手机,紧张得不行,不知道找谁去救夏恩星,最后她打开了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与此同时,回到公司的陆沧夜正一脸冷漠地查看着下属交上来的数据,最新的合同还有三十多页没看,他正打算把这些任务交给夏恩星去做的时候,猛地想起来,没有夏恩星了。 他的身边,已经再也不会有夏恩星的存在了。 拿着合同的手恍惚了一下,想起夏恩星之前在公司里风风火火却又雷厉风行的模样,他将手收回来。 夏恩星在公司才上了几天班? 他居然就有点……不习惯夏恩星不在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一看居然是夏恩星打来的,陆沧夜冷笑一声,直接挂掉! 这个夏恩星不会是离开了公司以后,后悔了,所以现在来求和了吧? 不,他陆沧夜从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夏恩星,收起你的欲擒故纵小把戏! 男人睫毛颤了颤,将自己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手机另一端的安茉莉急得直咬嘴唇,该死的陆沧夜,怎么电话都不接! 于是她绝望地坐在车子上,一边拨通了110的警察电话,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男人的电话。 “喂?” 通话的另一端,一个高大的男人接通了,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从喉间溢出,“你有事求我?” “卫懿……恩星好像出事了,你帮我查查她,我好怕她是被人绑架了!” 安茉莉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情绪崩溃哭了出来,“我们刚才和黄大伟在专柜里起了冲突,我生怕是黄大伟找人对她下手了!” 卫懿听见安茉莉的哭声,本能觉得烦躁,“那是陆沧夜的老婆,又不是我老婆,你找我干嘛?” “陆沧夜挂了电话,他……”安茉莉哭得要喘不上气了,“他那么恨恩星,肯定不会在乎她死活,卫懿,我求求你了……” 我求求你了。 卫懿总算好心情地说,“行,你去调监控,晚点我带人过来。” “我已经喊人去查监控了。”安茉莉一看不远处有保安跑来,知道是自己刚才打的报警电话起了作用,“我在国金地下车库等你,卫懿,你一定要帮帮我!” 这天傍晚,陆沧夜接到了卫懿打来的电话,男人正打算下班,口气不是很好地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好久不见啊老陆。”对面卫懿懒洋洋的,“有个事儿通知你,你老婆被人绑架了。” 那一刻,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绑架……? 他老婆,是指……夏恩星吗? 陆沧夜抓着手机直接往外跑,“你怎么会知道的?还有,夏恩星已经不是我老婆了。” “哦。”卫懿干脆利落地说,“你俩离了啊?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那跟你没关系了,拜拜。” 说完卫懿相当迅速地挂了电话。 他电话一挂,陆沧夜整个人震了震! 男人的步伐猛地刹住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见离婚以后,卫懿居然挂电话挂得那么快,是觉得因为已经离婚了……夏恩星的死活和自己没关系了是吗? 确实如他所想,已经和陆沧夜没关系了。 可是…… 陆沧夜的手指攥了攥,想起下午的时候接到的夏恩星那个电话,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逆流起来! 那是……夏恩星的求救电话吗? 他当时那么狠心,居然没接她的电话! 陆沧夜用力拽了一把自己的衣领,感觉有些透不过气,他眼眶微红,掠过脑海的是夏恩星那张白得刺眼的脸,和脸上那双像是发着亮的眼睛。 攥了攥手指,陆沧夜又把电话拨了回去,对面卫懿好像很忙,耳边还有警笛声,“喂?” “你在哪?夏恩星在哪!”陆沧夜拔高的声音背后居然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他在害怕什么? 卫懿听见这个,愣了一下,随后还是把地址发出去了,说完他收起手机嘀咕了一句。 “不是离婚了不管死活了吗。还反打电话来问情况了。” ****** 夏恩星是被一盆冷水所泼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里的东西还是重影,后来有人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女人吃痛,却没吭声。 “你个臭娘们……”黄大伟的声音传来,夏恩星的眼神终于有了对焦,对焦在黄大伟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上,“处处给老子使绊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自己算个人物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盆水劈头盖脸泼下来,将她浑身都泼得湿透了! 夏恩星穿的本就是裙子,布料少,又被这么接二连三泼水,如今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好的,裙子布料因为被打湿了,紧紧贴在了身体上,粘着她的肌肤线条,做着最后无力的守护与抵抗。 夏恩星想动手,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她被人就这么绑在了椅子上。 身边围着一堆黑衣人,打头的是黄大伟,他捏着夏恩星的下巴顺着一路滑到了她的脖子与锁骨,随后中年男子发出了啧啧的感慨声。“一会我就让你想哭都哭不出来!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跟我作对,还趁老子不备录视频是吧!曝光我?夏恩星,你tm吃了熊心豹子胆!” 因为夏恩星的曝光,大家都知道了他房地产公司吃人血馒头的事件,黄大伟失去了很多合作伙伴,而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夏恩星的头上,对自己的冷血行为毫无反省! 夏恩星呸了一口口水在他脸上,更是激怒了黄大伟,他叫人去解开夏恩星两腿上的绳子,而后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大腿,不顾她的蹬与踹,硬是将她两条笔直的腿给分开了! “你放开我!”夏恩星大叫着,“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夏恩星刚说完,又是一盆冷水浇过来,透心凉不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泼水令她差点呼吸不上来,感觉鼻子周围全是水,脸上也湿漉漉的,那水滴顺着她下巴往下滴,衬得她面庞白皙又脆弱。 “哈哈,湿哒哒的还挺有情调,兄弟们说是不是?”黄大伟淫笑两声,“呦呦呦,这娘们还挺硬骨头呢,一会叫起来会不会也这么嘴硬呀?” 说完黄大伟直接掐着夏恩星的大腿把自己身体往她两腿之中送,却被夏恩星屈起膝盖一脚踢开,女人的高跟鞋也不是开玩笑的,细长的鞋跟就这么扎在了黄大伟的肚子上,疼得男人惨叫了一声,“贱货,还敢反抗!” 说完抬手给了夏恩星一巴掌! 刺痛传来,女人愣是没吭一声! 她的眼里带着杀气,虽然被困受辱,但眼神却那样渗人,好像以这幅样子被围观,她也一点没有崩溃或者是绝望,那些荡妇羞辱,她早就不怕了! 她早就不会惨叫了! “给你一巴掌还不老实?” 黄大伟表情扭曲,大喊着,“给我打她!打到她老实为止!一会兄弟们挨个上,人人有份!” 一声令下,周围黑衣人围了上来,个个眼冒绿光,好像夏恩星是他们野狗围攻的一块肥肉,女人脸色煞白,却没有求饶一声,而门口却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带着什么轰鸣的声浪,在黄大伟辨认出来大事不好的下一秒,一声刺耳的撞击轰然传来,原本被锁着的仓库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夏恩星惊慌抬眸,看到的是一辆昂贵又磅礴的机车卷着气流撞开了仓库门,从外面一跃而入的画面! 黑色皮夹克外套,黑色护目镜,黑色运动裤,黑色机车,来人一身黑却劈开了黑夜,世界在他身后炸开延伸而去。 指针逼近转数的最极限边缘,疯狂地颤抖着,车头所有的仪表盘图标都在一闪一闪着发着光,昭示着这辆车子在爆发的边缘,整个车身如同要喷发的火山口,全部的零件都在发烫! 它凌空一跃,身后一片浓稠黑夜,唯有它的车灯拉出了一条刺目的白色的光线,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被人放成了慢动作,那机车在半空中跃入,所有的画面被抽成了一帧一帧的定格动画,轰鸣的发动机带着滚烫的气流扭曲了周遭的空气,连带着整个轮廓都在抖震,如同低吼的野兽。 ——机车落地一瞬间,一声巨响猛地拉回了现实世界的节奏,那车子落地却没有震动失控,一道刺耳的拉长音摩擦声过后,反而是直直朝着黄大伟他们一群人冲了过来! 夏恩星耳边只剩下机车的咆哮,以及黄大伟等人的惨叫声,好像它在撕咬着他们。不知道这声音持续了多久,跟在机车后面来的是一路亮着灯的警车,将这漆黑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夏恩星被刺目的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一直到后面有人冲过来将她手上的绳索解开,夏恩星惊呼一声,被人死死抱了起来。 她挣扎,是因为早已察觉了来人是谁,那气息凛冽又铺天盖地,根本无路可逃。 被谁救,都没有被他救来得耻辱。 “你放开我,陆沧夜。” 陆沧夜粗喘着气,单手抱着她不说,另一只手将脸上的黑色护目镜往上随意用力一推,推到了额头上架住,显得桀骜不驯。 男人一头凌乱碎发,黑色的眸子比夜还要凉薄,冷白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失措,“夏恩星,把自己命玩没了很开心是吧!” 第38章 恩星发烧,昏过去了! 夏恩星整个人还惊魂未定的,就被陆沧夜这么一顿吼,她三魂七魄像是被人抽空了似的,整个人就这么被陆沧夜抱在怀里扑扑簌簌地抖着,仿佛风雨交加下一株细嫩的树苗,下一秒就要被连根拔起。 陆沧夜吼完自己也回过神来了,恨恨地看了夏恩星一眼,抱着她大步从仓库里走出去,大门已经被撞烂,警察冲入将这群人直接控制住当场抓获,黄大伟还在不死心地喊着,“夏恩星,你等着!我tm出来一样弄你!我看到最后谁能保得住你!你给我等着!” “你一个贱女人,你敢坏老子好事!你们女人都是下贱货色!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 陆沧夜原本抱着夏恩星出去了,听见黄大伟叫喊声,面无表情地又走回去,一脚踹在了被警察按住的黄大伟嘴巴上! 一声惨叫,黄大伟的大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溅出来的血滴一起砸在了地上。 陆沧夜的眼神冷得骇人,转身抱着夏恩星冲了出去,夏恩星感觉眼前的视野在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似的。 再后来,黑暗侵蚀了一切。 夏恩星回去后发起了高烧,因为被泼冷水加上精神上受到强烈刺激,她躺在病床上做噩梦,浑身烫得惊人,连着烧了两三天都没有退下去。 陆沧夜处理完黄大伟的事情来到医院看她的时候,听见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说着什么,他凑近了一听,居然是他的名字。 “陆沧夜,孩子是你的。” “你不信我……?你没有资格打掉这个孩子!” “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把那一夜忘了……你还有什么记得的?你什么都不记得,关于我的一切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 “我不要爱你了,我不要爱你了,我再也不爱你了……” 到后面,女人的喃喃着却情绪激动起来,好像在梦里和别人起冲突似的,到了后面她都握住了拳头,整个人都绷紧了,手背上连着的针体里有血液反流到了输液管,她额头上全是冷汗,痛苦地颤抖着。 “陆沧夜——”夏恩星猝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那张面孔近在咫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夏恩星恍惚了一下。 她大喘着气,还没从噩梦里惊醒,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你怎么在这里?” “你梦见了什么。” 陆沧夜却冷漠地直接开口询问,“什么孩子?” “我梦见有人要拉着我去把我孩子打掉……”夏恩星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而后想起来自己这是身处现实,立刻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冷汗说,“还好是噩梦,流光呢?” 一定是噩梦,孩子没被打掉,流光被她健康养大了。 听见夏恩星喊着夏流光的名字,陆沧夜眼里的神色微微加深。 “夏流光这几天养在我家。”陆沧夜淡漠地说,“我说你出差去了,等你身体好了你可以回家见他。” 夏恩星的意识在一点点回到自己身体里,所以她也终于可以直视陆沧夜的眼睛,“黄大伟抓起来了没有?” “抓起来了。” 陆沧夜说起这个不知为何止不住地愤怒,“你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夏恩星,以后少给我出去惹祸,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恰恰是他对我做什么了,才可以把他抓住不是吗?” 没想到她一个受害人还要被反过来责怪,夏恩星反问陆沧夜,“至少现在黄大伟这种人渣已经被警方抓起来控制了,也算是帮过去被他欺负过的人出口恶气了。” 九泉之下,对得起那位被逼跳楼的员工了吧。也许他不是第一个,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好多人被黄大伟逼得走投无路过。 可是陆沧夜在乎的不是这些,他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凶狠,“那如果晚点到呢!夏恩星,如果我晚点到,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我的手机帮我一键报警过,会有警方收到这个消息的。” “是吗?那这么看来救你真浪费我时间。”陆沧夜想不到夏恩星会做事如此周全,也无法接受自己得不到该有的感激涕零的反馈,便狠狠地说出一句伤人的话,“早知这样不如当初让你自己去死。至少我还能高兴高兴。” 那一刻,夏恩星的心头有电流穿过,又痛又麻。 “我死了的话你会开心吗?”夏恩星问陆沧夜,“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那要不我去死让你开心开心。” 陆沧夜的心脏猛地暂停了。 夏恩星…… 是我坏了,还是你坏掉了? 男人看着夏恩星的眼睛,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倒抽一口凉气。好像眼前的女人,无比陌生。 她,不忌讳死亡这种字眼。 夏恩星的正义观是被扭曲的正义观,她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这样,她一直都在等着别人出手,等着别人主动对自己施加伤害——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反击的资格,只有这样,是会被人怜爱和同情的。被加害过的人,是永远被理解的那一个。 她无所谓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或者说她求之不得,多希望那些她要报复的人都赶紧来迫害她,她像一个猎物,等待别人主动送上门来再反制实施捕获——只要能够毁掉你,我先自毁也没关系。 她那样漂亮,那样长满了刺,但是在那之前,她一定被彻彻底底摧毁过,才会拥有这样的机能与想法,她可以对普通人的死活引起共鸣,却早已对自己的死活感到麻木。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心理呢…… 陆沧夜太多话想说,卡在喉咙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好像是在这一刻,任何的语言都是徒劳的。 在夏恩星身上,只有强烈的破碎感和宿命感。 夏恩星,认识你这么久,唯独这一刻,我觉得你残忍冰冷得,像一头野兽。 第39章 茉莉喜欢,卫懿无感。 陆沧夜在夏恩星的病房里沉默,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他居然头一次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夏恩星,他站在那里好一会,才道,“既然你这么活蹦乱跳,那我就不用来看你了。” “本来就是。” 夏恩星托着下巴,虽然病态,但依然锐利,不管什么都击垮不了她。 陆沧夜咬了咬牙,摔门而出! 那一下,门被摔得震天响! 看着陆沧夜终于离开,夏恩星才收起竖起来的刺,整个人重重倒回了病床上。 她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闭上眼睛却感觉耳边再度传来了机车的轰鸣声,带着滚烫的热浪从她脸上轰驰而过。 夏恩星的手指先是一根根收紧,攥了攥,到了最后,还是松开了。 这天下午,来到医院里的是安茉莉,但是夏恩星没想到,安茉莉背后还跟着一个。 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夏恩星愣住了,回过神来冲着安茉莉挤眉弄眼,“呦,又换新的了?” 跟在她后头进来的帅哥当场就拉了脸色,“安茉莉你平时没跟她说起过我?” 安茉莉理了理头发,走上前,摸了摸夏恩星的脸,“恩星,这是卫懿呢,你还有印象吗?” 卫懿也是陆沧夜的好朋友之一,过去夏恩星应该认识他。 只是夏恩星摇摇头,安茉莉笑了笑,“也是,你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得好好谢谢他,这次你出事,卫懿帮了很大的忙。” 夏恩星坐在床上,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冲着卫懿点了点,“多谢。” 卫懿显然是无所谓这些,他摆摆手,“跟着安茉莉顺道来看你罢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在低烧,三十七度多点。”夏恩星抿唇,“茉莉,你和卫懿不用抽空来看我,我没事儿。” “我都要气死了!” 安茉莉到哪都风风火火的,坐下以后就开始讲陆沧夜坏话,“你知不知道我找陆沧夜,结果他手机打不通?真该死啊陆沧夜!关键时刻用不上!” 是啊,陆沧夜有的是本事隔岸观火。 只是……眼前似乎再度出现了机车撞破大门的画面,一直到在半空中停格,夏恩星眨眨眼睛,自嘲地笑了笑,“他这个人本就无情,又怎么会在乎我死活。” “那他现在事后装什么大圣人!”安茉莉坐着双手叉腰,“关键时刻还没卫懿靠谱呢!” 卫懿想抽烟,意识到在病房,掏出来香烟又硬生生塞回去了,他听见这句话,笑得咳嗽,“你真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陆沧夜?” “你们坏男人都扎堆。” 安茉莉说,“你去跟他告状吧!我不怕他陆沧夜!” 确实,安茉莉身为安家千金,享受着荣华富贵,才会这样有底气吧。夏恩星想,安茉莉一生恣意快活,应该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但没想到的是,卫懿接通了一个电话以后,安茉莉的脸色就变了。 卫懿走到门口,压低声音,“嗯?我知道了,你妈妈进医院了?哪家,我正好在……”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卫懿的眼神闪了闪,随后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抬头看安茉莉,“我去别的病房看看。” 安茉莉倒抽一口气,“是那个女人生病住院了吗?” “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卫懿的面容冷了冷,“她不欠你的。” 安茉莉欲言又止,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懿撇下她俩离开,一直到卫懿走出去很远,夏恩星才去看身边的女人,她咬着唇,从未见过这副脆弱的样子。 夏恩星说,“卫懿是去找他的女朋友吗?” 安茉莉摇摇头,“不是他女朋友。” 夏恩星喘口气,安茉莉又说,“是他单方面在追求人家,人家没答应。” “……”夏恩星沉默,“那你呢。” 安茉莉扯出一抹笑容,在自己好友面前,她也没必要再假装。 她眼眶微红,说道,“那我呢?我也在追卫懿呀,这很显然。” 夏恩星怔了怔,回过神来反手抱住了安茉莉的肩膀,“没事的,只要他们两个还没在一起,我都支持你去追求。” 安茉莉有些意外,声音委屈巴巴的,“我以为你会笑话我丢人呢。” “这有什么丢人,男未婚女未嫁的。” 夏恩星想起了刚才站在门口卫懿的脸庞,笑眯眯地安慰自己好闺蜜说,“挺好的,你眼光可比五年前的我好多了!卫懿看着挺帅的,还愿意帮你。不像陆沧夜那个人渣,瞎了好看的基因,长了个狗脑子。” 狗脑子。 在公司看合同的陆沧夜打了个喷嚏,他骂骂咧咧,“肯定是夏恩星!” 杨硕吓得给他抽纸,“陆少您……您可别感冒了啊。” 陆沧夜又打了一个喷嚏。 不会让夏恩星传染了吧。 陆沧夜眨眨眼睛,感觉到眼皮又酸又沉,确实像感冒发烧的前兆。 他这个行为令杨硕脸色大变,“皇上您小心龙体呀!自从夏小姐昏迷住院,这几天你医院公司两头跑连轴转,我都怕你猝死了!” 陆沧夜脑门上青筋一跳,“我看你是等着我驾崩!” 杨硕低下头去害羞说,“哪能呢,嘻嘻,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陆沧夜拍桌子,鼻音严重,“滚蛋!赐死你!” ****** 安茉莉在这天晚上陪着夏恩星到了半夜,而陆沧夜也是半夜才回到家中,他带着一身疲惫推开家门的时候,家里只有几个值夜班的下人过来和他打了招呼,男人拖着身后的夜风往里走,没走几步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发现别墅二楼的走廊过道里站着一个孩子。 夏流光正皱眉看着他,“你怎么这个点才回家?” 陆沧夜好笑地说,“忙啊。” “我问了杨硕哥哥,我妈咪交了辞职信以后再没回去过公司,你骗我她出差去了,请问她出的什么差?” 夏流光锐利地注视着陆沧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沧夜站在那里,隔了许久,他迈开步子往上走,一直走到了夏流光面前才站定,微微弓了弓背,伸手在他头上按了按。 他说,“夏恩星这几天在住院。” 第40章 那你去死,我就原谅。 孩子登时眼睛睁大了,仿佛是想说什么,可是紧跟着他眼里的光又一下子暗下来,他撇开脸去,对着陆沧夜说,“我知道了。” 陆沧夜察觉到了他情感的变化,从刚才的激动紧张又一下子克制下来,显然是经历了什么转变,他说,“你没什么想说的?” “我妈咪一定是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才会这样不联系我,让你来转告我。” 夏流光抬头与他对视,“那我就不问。她要我不担心,那我就不担心。” 寥寥数语,竟然令陆沧夜觉得鼻子一酸。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有了生病的前兆,先前在公司的时候就眼皮沉,如今鼻子也堵住了,说话声音也是嘶哑的,他看着夏流光沉着冷静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孩子怪异得出奇,“你这几天往返学校和家,都干嘛了?” “看书,学习。”夏流光说,“我做着往常那些事儿,只有这样妈咪才不会担心我。” 他太细心了。 陆沧夜总觉得夏流光的大脑开发程度和普通孩子不一样,他脑子里冒出了带夏流光去做个智商检测的念头,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不要再在这个孩子身上做那些各式各样的检测了。 他已经……被人试探够多次了。 陆沧夜的眼神压下来,对着夏流光说,“等你妈咪病好了,你也不用跟她回去。你在我这里生活,显然是更好的。” “如果妈咪同意的话,那我也没问题。” 夏流光摆摆手,“但是如果妈咪不同意,我会不顾一切回到她身边的。” 这话让陆沧夜微微有些动怒,“在我陆家就这么委屈你?” 夏流光想也不想地说,“不然呢?我和妈咪的存在可是被人虎视眈眈啊,陆沧夜,你忘了夏如柳吗?哦对哦,这几天她怎么没出现,是羞愧难当不敢出现了吗?” 陆沧夜感觉太阳穴两边都收紧了,“夏流光,你是不是一定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挺好的。”夏流光居然冷静下来看着陆沧夜说,“我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陆沧夜看着自己的孩子好一会,总觉得他刺眼极了,“你成心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夏流光故意拿捏着稚嫩的口吻说了一句,“我成心的,我故意的,我就是讨厌那个女人,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死了才好! 什么样的恨意可以说出这种话? 陆沧夜说,“夏流光,夏如柳固然有错——你也别太过分。” “哦,我只是诅咒她而已,她可是亲自动手陷害人啊。”夏流光眉眼讽刺地看着陆沧夜,“到底谁更狠呢,我怎么感觉你嘴巴里的我更十恶不赦一点?不过没关系,我并不想自证自己是什么乖宝宝,这种好孩子的奖状对我来说废纸一张。我也懒在你面前伪装,陆沧夜,我就是这样一个坏小孩,夏家对我妈咪做的所有恶心事儿我都记在心里,我不会忘记的。” 我不会忘记的。 陆沧夜呼吸一滞。 他想不到夏流光的情绪能量会那么大,早就已经超出了一个孩子的范畴。 他承载了多少,极限又在哪里? 喉结上下动了动,陆沧夜说,“夏流光,到底要怎么样,你可以减少一点你的抵触?” 是,他是对他们母子俩造成了深深的误会,可是现在误会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他认养回了夏流光,关于他身份的事情,已经没追究了。可是这个孩子…… 似乎还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夏流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对此的回答是,“那你去死好了,我会流着眼泪送你走然而获得自由的。” “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那根本不叫误会解除,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懦弱的逃避。” 第41章 孩子给他,和他决裂! 从未想过这样决绝的话语能从夏流光的嘴巴里说出来。 他小小年纪,却能够比成年人还要心狠。 陆沧夜觉得,他甚至输给了一个孩子。 男人本就身体不舒服,如今被夏流光这么一训斥,更是觉得脑袋疼,他皱着眉头说,“夏流光,我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对我说话,不觉得有些过火了吗?” “父亲?” 夏流光在听见这个词语以后,诡异地笑了笑,好像是什么从他眼底掠过去了。 “我妈咪养我的时候吃了多少苦,而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夏流光把这个问题反抛给陆沧夜,“你自己问问自己,陆沧夜,你配叫我的父亲吗?” 陆沧夜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得胸口沉闷,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他,不让他呼吸。 怎么会这样呢。 他跟自己的孩子之间,居然已经……相隔天堑。 明明站得这么近,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压根没有拉拢一厘米。 夏恩星,你可太狠毒了,教出这样的儿子…… 陆沧夜说,“你现在不认同我这个父亲,无所谓,我有得是本事让你不得不认同我!夏流光,只要我想,你从此以后的所有时间里可能都没有办法和夏恩星见上一面!一直到你肯喊我父亲为止!” 原本以为夏流光听见这个会害怕,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反而笑了。 他笑得由衷,“我在一本哲学的入门的书籍上看见过。政权屠杀革命者,说明政权快要灭亡,革命者反过来屠杀群众,说明革命即将失败。” 陆沧夜整个人狠狠一震! “当你开始使用强权控制我和威胁我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拿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只有通过展示你的暴力解决方式来令我低头承认你。陆沧夜,当你真的走到这一天,对我使用这些,我只能说,那你一定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陆沧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很乐意看见你失败的样子,陆沧夜。或者说,我巴不得你这样对我,不让我见到我的妈咪?这是什么恐怖的威胁吗?那就见不到好了,你别想我求你。这些事儿伤不到我和我妈咪的感情,却反而衬托出你的无能狂怒,昭示着你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唯有通过这种手段,来强迫我听从你的话。”夏流光捂住嘴巴,好像是在笑,“不如从明天开始吧?不让我见到我的母亲,把我关起来,断绝我和妈咪的所有见面联系——你想试试吗?陆沧夜,我全力配合你。” 那一刻,浩浩荡荡的洪流从他心口压过,男人睁大了眼睛,连瞳孔都收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这个反应到底是生病了导致身体虚弱容易受刺激——还是说,夏流光的存在,本就是用力钉进他胸口的一根刺! 陆沧夜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脏像是被人在瞬间捏紧了,抽干了全部的血,没有足够的血和氧支撑它继续跳动下去,面对夏流光的坚定,溃不成军的反倒是他! 陆沧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软弱无力的话,“是夏恩星教你的吗?” “有些事情不用教。” 夏流光说,“命运会教会我这些。刻在我骨子里。” 他还那么小,居然在学习哲学并且懂得如何理解与运用……他的脑子到底是如何做到记住并且消化这些知识的? 陆沧夜站起来,身子晃了晃,不知为何,夏流光的眸光,和他不想记起来的那个女人,那么像。 夏恩星。 这个孩子的眼神,和你的,一模一样。 带着野心,不肯屈服,咬着牙活下去的眼神。 先离开的是夏流光。 他从原地迈开步子,“我今天晚上睡书房里吧,你的下人为我在书房里搭了一张可以睡的沙发床。我看你好像也生病了,我中暑也没彻底好,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去管身后的父亲到底有多震惊,小小的身躯进入书房后将门一关,彻底隔绝了父子二人的世界。 ****** 陆沧夜也在这天夜里发起了高烧,自此三个人通通病倒,来陆沧夜家里的私人医生知道了这件事,还在一边感慨,“你们一家三口连生病都是约好的?” 夏流光在太阳底下暴晒生病了,陆沧夜被夏恩星传染了,一病病一窝,导致医生配药都是顺路的,“哝,给小孩吃就减掉一半的剂量。这是给你的,这是给恩星的,哦不对,你和恩星离婚了对吧?那这个药就屯着吧,万一哪天你又病倒了……” 医生喋喋不休在一边说话,陆沧夜觉得他委实聒噪,“莫在锡你能不能闭嘴?” “哎呦呵!”莫在锡举着手里的测温度仪从床边跳起来,“骂医生?小心我毒死你!” 陆沧夜有气无力地说,“我都发着烧你还在一边不停说话,我觉得你很吵。” “死了就不吵了。”莫在锡说,“你干脆两眼一闭死了得了,死了耳根子清净。” “……” 陆沧夜被气得差点翻白眼,结果这个时候楼下响起了什么声音,好像是下人们在起哄。 “你来干什么!” “就是!这个家不欢迎你!” “惺惺作态蛇蝎心肠,你快走!” “别以为这些手段能迷惑陆少!” 来的人正是夏恩星,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罐,“我来找我儿子的!” 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和夏流光的对峙,不让他见到母亲,可是夏流光竟然对这个威胁一点反应没有,还说可以全力配合他——陆沧夜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强撑着坐起来,“你去帮我看看外面怎么了。” “哦。”莫在锡放下设备往外走,这个时候陆家的下人们正好七手八脚的推攘着夏恩星,把她往外轰,“滚出去!别进来陆家!” “就是,还真以为自己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呀?” “倒贴送上门,陆家都不稀罕!” 有个下人大抵是推得力道大了些,好像是要把夏恩星往地上推似的,企图帮着夏如柳出气,“你当初怎么推夏小姐的!” 夏恩星差点没站稳摔地上,登时变了脸色,就在莫在锡往外走的时候,外面接二连三传来惨叫声,紧跟着有个女人直接从正门口踢着一些杂物走进来了,一边走一边提着一个保温罐,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 “嘴臭就算了,还敢对我动手动脚起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呀?我儿子在陆家,我怎么就不能进了?怎么着,你们陆少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买票才给看?” 挨了揍摔在地上的下人大气不敢出,只敢跌跌撞撞爬起来缩到一边。 莫在锡张大了嘴巴,看见门口摔了好几个东倒西歪的下人,最后一个还站在原地不敢动,被夏恩星走上去瞪了一眼,吓得自动给她让道,夏恩星这才微笑,“算你识相。” 随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陆家客厅。 “……”莫在锡觉得陆沧夜喊他出来看完全是多余了,这夏恩星战斗力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几个下人想围攻她都没成功呢! 夏恩星看着二楼的莫在锡说了一句,“帅哥,我给我儿子送鸡汤来的,我儿子先前有点中暑好像。” 她的嗓音也有些哑,应该是病没完全好透。 没好透怎么提前出院了? 夏恩星心想着她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身体也舒服不少,没必要在医院里多待下去。莫在锡是头一回看见有女人这么生猛,被拦着了不让进,结果硬生生打进来了。 要怪就怪陆家下人先动的手,你看看,给人惹急了吃教训了吧。 难怪安德鲁·修说夏恩星变得彻底,看来所言非虚。 夏恩星往楼上走,“我儿子在哪?” 莫在锡说,“在书房。” “哦。”夏恩星点点头,“多谢帅哥,你是陆沧夜的医生吗?” 莫在锡也点点头,“你也可以把我认作他爹。” 夏恩星乐了,先是进去了书房,发现里面夏流光正在睡觉,又偷偷出来了,去了厨房将鸡汤倒出来分好,最后剩了一碗小汤,她问了一句,“陆沧夜呢?” 莫在锡说,“卧室里躺着呢。” 夏恩星说,“他怎么了?” “感冒发烧了。”莫在锡说,“一脸吃屎样,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发烧了?他几百年不生一次病,这会儿居然发烧在家?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落井下石夏恩星最会了,端着盘子没敲门就直接进去,那姿态令莫在锡觉得她才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来去自如,多少人都挡不住她。 推门而入,陆沧夜躺在床上气得咳嗽,“你进别人房间不会敲门?” “哦。”夏恩星愣住了,回过神来坦然说道,“忘了,我觉得这地方太眼熟,所以忘记敲门了。” “……” 陆沧夜说,“你手里端着什么?” 毒药?毒他来的? 夏恩星倒也没有扭捏,她向来大方,“鸡汤。” 眼里还带着些许施舍。 陆沧夜这会儿病了,自然没之前那么强烈的压迫感,他恨恨地看着夏恩星,“你恶心我来的?” “呵呵。”敬酒不吃吃罚酒。夏恩星冷笑两声,当着陆沧夜的面将原本给他喝的鸡汤吨吨吨喝完下肚,说了一句,“不识好歹,那没得喝了。” 陆沧夜骂都来不及骂,夏恩星便将碗放回了盘子上,舔舔唇角,“给你面子你不要,那拉倒。” 说完她站起来,轻松利落,一点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也不像是……会担心陆沧夜病倒了的人。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心疼。 是因为……她真的不爱他了吗? 陆沧夜哑着嗓子喊她名字,“夏恩星!” “听不见。”夏恩星说,“早知道你生病,我去放两挂鞭炮庆祝。” 说完她看向站在门口发愣的莫在锡,“医生,他发烧几度呀?” “快四十度了。”说起这个莫在锡还是专业的,“比你之前发烧温度还要高。” “真假,四十度,这么牛逼。”夏恩星眼睛都亮了,“你别给他开退烧药呀,有没有升温的,烧死他得了。” 莫在锡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夏小姐杀人犯法这事儿我不敢干啊……” 陆沧夜的命太贵了,他可不敢下手。 夏恩星撇撇嘴,端起盘子往外走,背后陆沧夜大骂,俊美又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夏恩星你这个落井下石又没有良心的女人!” 夏恩星吹口哨。 夏恩星本就是给自己孩子送吃的来的,毕竟她也好几天没回到孩子身边了,只是最近她觉得自己太危险,夏如柳把她当做假想敌,当初她撕破了夏如柳的伪装,如今定会迎来她的报复——那不如把孩子放在陆沧夜身边,至少,夏如柳不敢来陆家作妖。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黄大伟绑架,夏恩星也认清楚了自己身边并不安全。 她走的时候路过了书房,想到夏流光在里面睡觉,女人的手放在书房门口打算敲,却停住了。 隔了一会,夏恩星的手落寞地垂了下去。 莫在锡走出来,看见了她这个反应。 “夏小姐……”莫在锡贴心地说,“你不进去和小少爷说几句话吗?他都不知道你来看过他。” 夏恩星摇摇头,眼里带着些许寂寞和自嘲,她说,“让他好好睡觉吧,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如果跟着我回去,万一又遇到被绑架的事情怎么办呢。” 陆家再不济也是豪门世家,安全这一块定是有保障的。 她可以以身涉险,但绝对……不能赌上孩子的安全。 夏恩星撇开眼去,手指攥紧了,“他这段时间留在陆家,显然更安全一点。只是……我怕孩子怨我怪我。” 母子俩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对方。 莫在锡说,“您有空多回来看看他,小少爷很爱你的,怎么会怪你呢。” “谢谢你呀,医生。” 夏恩星回眸,眼眶竟然有些红。 唯独碰上孩子的事情,她会这么脆弱。 她揉揉眼睛,终究是从书房门口离开了,女人离去的背影寂寥又孤独,好像这五年的努力,到头来成了一场空。 她还是一个人走,形单影只。 但她不知道的是,书房的门在她转身后被人从里面悄悄拉开了一条缝,莫在锡吓了一跳,发现原本在睡大觉的夏流光从里面探出头来,对着他竖起了食指。 嘘。 寂静无声地目送自己母亲的远去,想来她的心意,他已经收到了吧。 我怎么会怪你把我留在陆家呢,我出生没得选,是你愿意当我的妈妈的。 一直到夏恩星离开,夏流光才走过来,踮起脚尖说,“刚刚我妈咪送来的鸡汤呢。” “在厨房。”莫在锡说,“哦对,你够不着吧,我来帮你。” “谢谢呀。”夏流光说,“也分你一碗,帅医生大哥哥。” “好好好。”莫在锡被这个称呼给逗乐了,“你虽然是陆沧夜的儿子,但是可比陆沧夜招人喜欢多了!” 陆沧夜在卧室气得咳嗽不停,“给我也来一碗!” 他娘的,这么多年,还没喝过夏恩星亲手炖的鸡汤呢! “做梦!”莫在锡和夏流光在外面同时回答。 第42章 他的兄弟,也不放过? 这边陆沧夜被夏流光和莫在锡一起气得差点撒手人寰,而另一边夏恩星却在离开陆家以后一个人回了家。 她落寞地喘了口气,想着自己回国以后的一些事情,就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如今梦醒了,工作也辞了,她得收拾好自己的心态重新打起信心,另外寻找一份工作。 夏恩星打开电脑开始寻投简历,可是很多家公司直接拒绝了她的求职,就好像是在害怕她过来上班似的。 夏恩星本能觉得是有人在阻止她,仔细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陆沧夜放出的消息,阻拦她求职,不让她好过。 真tm小心眼,陆沧夜!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夏恩星皱皱眉,这几日她神经有些敏感,不太敢接陌生电话,手机铃声从开始响到了结束,她也没去接通。 只是没隔多久,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了。 她犹豫许久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刚才第一个电话你怎么不接?” 夏恩星愣住了,隔了一会她说,“安德鲁·修?” “嗯。”对面男人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我听说,你从老陆那边辞职了?” 夏恩星的眼里出现了些许防备,“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问问。” 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燃了一支雪茄,“你舍得跟陆沧夜断掉联系?” 连陆沧夜都舍得的女人,还有什么舍不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话问得夏恩星很想笑,“你特意查到我的手机号,然后打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些事情的话,那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你聊下去了。” 她面对修的突如其来,一点都不紧张,也没有表现出讨好的那一面。 修笑了笑,一双深邃的绿色眼睛里潋滟着别的情绪,“好吧,那我直说了。你很有趣,正好你离婚辞职,接二连三遇到这些事,一时半会找不到地方去,不如来我们公司上班。” 夏恩星一听,眼皮微微抬了抬,放在键盘上的另一只手松开了些许,随后她说,“你怎么会突然向我抛出橄榄枝?” 她身上有什么是安德鲁·修所想要的吗? 听到夏恩星把利益说得如此分明,修更是觉得她有意思,“单纯觉得你有趣罢了,怎么了,夏恩星,你是害怕你来我公司以后被人说闲话么?” 夏恩星从来不怕这些。 “你不怕陆沧夜和你翻脸吗?” “首先,我不认为陆沧夜会因为你和我翻脸。其次我在国外生活久了,作风向来如此,陆沧夜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修说这话的时候带上了些许轻佻与高傲,“翻脸这种词语不会出现在我和他之间,因为我们是一类人,翻脸,也要计算价值与成本。” 意思是,夏恩星,还不够资格。 她也笑,此时此刻仿佛一个女性商人在和他谈判,“那么修少爷给我开多少工资呢?” 修压低了声音,“你很贪心啊,夏恩星。” “我向来贪心。”夏恩星毫不遮掩自己贪婪的想法,安德鲁·修在想象现在这一秒女人脸上的表情,她的脸那样美艳,谈判条件的时候赤裸裸地透露着野心与欲望,就仿佛一位开创世纪山河的女皇,手里拿着权杖,头顶戴着皇冠,脚底下踩着的柔软红毯流动着,是她这一路扼杀的竞争对手的血,而那些钻石也好,珍珠也好,统统抵不过她那双……经历过生吞活剥的眼睛。 夏恩星,你的美丽,可以行凶。 世道教女人要温良,要贤惠,要俭让——可是夏恩星不一样,她充满了棱角,到处都可以擦伤别人,她不稀罕那些道德牌坊,也从未争抢过所谓“好女人”的虚无奖状,她要权,要钱,要名动天下,要肆无忌惮。 当她的脸被冠上风华绝代又清丽无双这些至高无上赞誉的时候,她的心性便跌落谷底,反其道而行摔作烂泥,将自己的美貌当做最不值得一提的工具玩弄到一塌糊涂人人得之,随后笑着数钱。 世人越是赞赏她美丽,她就越要对抗做个恶女。 而这一刻也一如既往,女人笑说,“我贪心,是因为,我配。” 我配。 修的眼睛瞬间眯起来,“夏恩星,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一点。” “月薪少于十万我不来。”夏恩星狮子大开口,“没有这点决策力,就少拿自己祖辈辛苦开起来的公司泡女人。修少爷,你泡不了。” 此话一出,狂风暴雨卷着暧昧与讽刺铺天盖地袭来,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居然是从一个女人嘴巴里讲出来的话! 她把所有卑劣的手段劈头盖脸地拆解开来,并且直白又锐利地表达。 修收拢了心神,夏恩星令他的心觉得……又痛又痒。 太兴奋了。 他说,“我得看看你值不值这份工资。” “怎么会不值。”夏恩星笑着勾唇,“没做关于我学历和简历的功课就不要随便来招惹,别觉得你打个电话我就会心动,多傲慢啊。修少爷不会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主动朝着你们这一类人靠近吧?” 修没说话,隔了一会他道,“明天来我公司——” 夏恩星打断他,“是你邀请我,对我用上一些客气的说法吧。” 修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隔了一会他的绿色眼底像是跳动着幽幽的绿火似的,他说,“明日上午九点,烦请夏小姐拨冗来al集团一趟,我会派助理在楼下接待。” “goodboy。” 夏恩星女王般的低语了一句,性感沙哑。她笑了笑,好像在调教一头猛犬,她吐出去的每个音节就像是摔打在修心口的每一记皮鞭,抽得他亢奋,“很期待明天见到你。” 夏恩星却没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一早,身体相比起昨天恢复得更好了,夏恩星给自己敷了个面膜,随后又自己给自己动手做早餐,只是在判断早餐分量的时候她恍惚了一下。 习惯性做早餐多给夏流光准备一份,如今却…… 搅拌着松饼粉的手顿了顿,夏恩星喃喃着,“剩下的粉放进冰箱里明天再吃吧。” 起锅,开小火,没放油,将放了牛奶与鸡蛋后搅拌好了的松饼粉倒入,没多久便煎好了一个柔软可口的松饼,夏恩星将它端出来,淋上了些许枫糖浆,又抹上了无糖的希腊酸奶,厚厚的酸奶就仿佛是非牛顿液体,在被挖出来一勺以后依然保持着形状,并没有软塌下去,夏恩星拉开冰箱门想了半天,最后从没吃完的蓝莓盒子里拿出两粒蓝莓,放在了酸奶上。 用力将自己准备的早餐吃完,夏恩星去了卧室,换上一套漂亮的衣服,这会儿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到了医院以后身上穿的是病号服,那么…… 先前穿的那条裙子呢?是谁帮她换下的? 陆沧夜吗? 夏恩星眼里掠过去少许思绪,她在想要不要问陆沧夜把裙子要回来,可是本能排斥着她和陆沧夜再度联系,于是夏恩星打消了这个念头,换好衣服的她又走到了梳妆台前,给自己挑了一枚钻戒戴在手上。 这枚钻戒从去国外开始就跟着她了,从五年前于病床上睁开眼的那一刻,钻戒便戴在她的手上,想来是因为怀孕变胖,所以那段时间无法取下,如今瘦了倒是不常戴。 既然去新公司,不如再度戴上,也算是给自己增加点气场。 收拾好自己,夏恩星终于出门,她从小区里走出去的时候,好多女孩子从她身边经过,频频侧目—— “好漂亮的大姐姐诶。” “她这套穿搭真好看。” 收获同性的夸奖总比异性的快乐,夏恩星满目春风出发了,一直到了al公司门口,发现安德鲁·修早就站在那里。 夏恩星皱了皱眉,不是说助理来接吗?他怎么亲自来了? 修看见夏恩星,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后目光停留在夏恩星的手上许久,隔了一会说,“你居然真的会来。” “你高薪聘请我,我哪有不来的道理。”夏恩星说话滴水不漏,让你挑不出毛病来,站得笔挺,伸出手来和修握手,“感谢修少爷对我的重视了。” 男人也笑着,伸出手来,在握住夏恩星的时候,微微用了用力,这个力道变化让夏恩星的眼睛睁了睁。 他很快放下手,“我带你去我们公司转一圈,我家和陆沧夜家里不一样,他搞金融的,你知道在我们圈子里流行着一句话,叫做‘玩金融的没一个好人’。” 夏恩星说,“那你们呢?” “我们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有本质区别。” 修竖起手指,放在夏恩星眼前左右晃了晃,“那家图书馆也是我们友情投资赞助的地标之一,我们除了做这些,也经常配合文旅局推动城市的文化发展,也有签约自己的艺人作为文化传播大使……” 说到这里,修上下看了夏恩星一眼,“你外形条件也很不错……” 话音未落,夏恩星拒绝了,“比起幕前我更喜欢幕后工作。” 修愣住了,“你不喜欢那种风风光光的感觉吗?接受很多地方的采访,被粉丝注视着宠爱着……” “我更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 夏恩星瞳仁漆黑,干脆利落地说,“所以我喜欢在幕后算数据算风险。” “……” 这个女人简直可怕! 修咋舌,“你怎么跟别人都不一样?” “比起台前的光鲜亮丽。”夏恩星笑了,跟个反派似的,“我更喜欢捏在手里的实权。” 修都被她这番话给惊得呼吸一顿,她这眼神跟陆沧夜一模一样! al集团是传承了好几代的大企业,公司里的企业文化很好,氛围也很不错,哪怕总裁带一个陌生的大美女逛公司,也并没有引起什么议论,和寻常公司里爱讨论八卦的风气截然不同,大家专注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夏恩星走了一圈,并没有被人当作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她在心里稍稍喘了口气。 修领着她去自己的办公室,结果夏恩星刚坐下,门口就有秘书说着,“总裁,门外有一位女士求见。” 女士? 夏恩星好笑地看了修一眼,挑了挑眉,那表情就是,你在外面招惹的情债啊? 修被夏恩星用这种表情看得发笑,这个女人真是……把他当什么了啊! 他问秘书,“是谁?” “女士说是您的朋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相求。” 见到秘书这么说,修还是点点头同意了,等到那位女士上门,夏恩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如柳! 夏如柳进门那一刻,脸色大变,下意识指着夏恩星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脑子不好吗?”夏恩星说,“在l集团就算了,在al集团也要管我怎么来的?你以为这里是陆沧夜的地盘吗,你还问起我来了。” 堵死了夏如柳接下去的所有话,女人站在那里,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夏恩星,你前几天刚递交的离职申请,扭头就跳槽来这里,我看你是在勾引沧夜哥哥的好兄弟!” 说完这个,夏如柳凄然地看向修,“修少,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和沧夜哥哥之间的感情因为这个女人出了一些问题,你身为他的好兄弟,我想拜托你帮帮我……这几日沧夜哥哥不理我……” 说到后面,夏如柳的手直指着夏恩星而来,“肯定是因为你!他才不理我!” “他发高烧呢,能联系你有鬼了。”夏恩星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等下次联系他指不定是要烧纸寄思了。” 夏如柳完全不知道陆沧夜生病了,闻言心里先是一松,看来陆沧夜不是故意冷暴力她,但随后又紧张起来,“为什么我不知道他生病了,你却知道?你还敢说你没有横在我们俩中间!” “姐,你想知道,你去他家找他不就行了吗。”夏恩星好笑地看着夏如柳,“你自己骗了他,没脸去,导致不知情,还怪起我来了。脑残?” 修都惊呆了,这夏恩星跟夏如柳说话完全不顾姐妹情谊,甚至说得又直白又难听,下意识说,“夏恩星你未免也……” “我素质比较低。”夏恩星龇牙,一张脸白得发光,长这么漂亮说话却毫无顾忌,她笑眯眯地说,“学历高了嘛,素质就低下来了。一般人都要什么小缺点的,不然我太完美,有点不切实际。得亏对夏如柳,你高素质没用,她绿茶着呢,你素质越好,她越蹬鼻子上脸。” 夏如柳气得脸色煞白,真该死!原本只是想来修这里求求情,顺便给自己刷点好感度,没想到这个夏恩星也在! 哪里都能碰到她,晦气死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恩星……”夏如柳低着头说,“我知道先前是姐姐误会了你,可是姐姐也是害怕,你理解姐姐才对,因为当初你嫁给陆少,也是姐姐让给你的……你就不能念念姐姐的好……” “不能。” 夏恩星面无表情地说,“你别来卖惨这一套,我还没卖呢,你卖上了?” 没想到卖惨不成,夏如柳又起一枪,想着挑拨离间一下她和al大少,“恩星,我知道你在外一个人孤苦奋斗了五年,对家里人都有怨气,但是家里人对你到底有养育之恩,你能去陆氏集团,想来也是陆少看在夏家的份上……你不领情辞职就算了,如今又骗着旁人,靠假学历来al集团祸害修少爷,你丢的是我们夏家的脸啊……” 话音未落,修倒是一脸茫然地说,“什么假学历?” 夏如柳走上前,对着修道,“修少爷,给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妹妹比较好面子,她学历其实没那么高……” 修看了夏恩星一眼。 夏恩星笑眯眯地用手托着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所以,我恳请修少爷不要聘用她,我妹妹我会领回去管教,也谢谢修少给我这个面子……” “啊?”安德鲁·修直接将电脑屏幕转过来给她看,上面是学信网,显示着夏恩星的学位证书。 ucl……ucl数学系硕士……夏恩星…… 能够在学信网上查到的国外学历一般都是经历过国家留学网和教育部认证的学历,如何能作假? 何况就算要花钱买学历,一般也都是别的专业,没人敢写自己是数学系的!因为数学系的难度和含金量实在是太高了! 夏如柳倒抽一口凉气,被当场打脸,反应不过来,她后退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来掩盖自己差点往后跌的细节,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夏恩星,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隔了好久道,“夏恩星……你……你是靠什么进的ucl,靠的什么毕业!” 夏恩星却咧嘴笑,伸出手指了指太阳穴,挑眉简短地说了一句,“靠脑子。” 夏如柳震惊,如遭雷劈,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隔了一会她说,“不,不可能是真的!夏恩星你哪来的本事去伦敦大学!” 那可是伦敦大学学院啊!金三角名校,超级精英大学! 夏恩星过去在夏家随口一句ucl,遭人质疑的时候什么也不说,连一句反驳都没有,结果夏如柳以为她是真的心虚,在强撑面子,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么她能进沧夜哥哥的公司,沧夜哥哥也肯定是知道了她的学历……那日夏家吃饭,她嘲笑夏恩星撒谎,陆沧夜却没有帮着作证,是因为……在看他们夏家人的笑话吗? 恨……好恨!一想到自己曾经在陆沧夜面前闹过这样无知又愚蠢的笑话,夏如柳惊呼一声,不知道要如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退场,一时之间乱了心神,居然捂着脸直接从修的办公室哭着跑了! 走的时候哭声那么娇弱,好像是办公室里的俩人狠狠欺负了她似的。 夏恩星看着她走,和修对视了一眼,摊摊手,她说道,“你不去哄一下?” 修指着自己说,“你昏头啦?那又不是我的小女友,要哄也是陆沧夜哄!” 第43章 你不想要,试试别人? 夏恩星听见修这么说,立刻在一边戏谑道,“你不是陆沧夜的好兄弟嘛,那你帮着陆沧夜哄哄她女人也没关系啦。” 修反而是安静下来,看着夏恩星的脸,忽然间说了一句,“夏恩星,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夏恩星说,“干嘛?” “陆沧夜不爱你,要和你离婚,你好像一点不难受。” 修直白地提问,“你当初那么爱他,不应该……很难受才对吗?” 话音刚落,夏恩星的心就感觉到被刺了几下。 真不争气! 夏恩星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难受有什么用。” 夏恩星咬牙的时候也那样美丽,“我已经把他忘了。他心里给夏如柳永远留着位置,在他那里,夏如柳永远有肆无忌惮的资本,我甚至知道哪怕夏如柳陷害过我,只要她回去低头认错,在陆沧夜那里掉几滴眼泪,陆沧夜便立刻会既往不咎。” 说这些的时候,心脏深处有细密的痛意卷了过去,就好像是,她把这些话坦然诚实说出来,等于又把过去的自己,杀死了一遍。 到底有多绝望才会到了要杀死过去那个自己的地步呢? 一定是……痛彻心扉吧。 听见夏恩星这么说,修更是好奇,“对呀,夏如柳每次都这样来对待你的话,你难道不难受吗?偏偏是她这样的人夺去了陆沧夜全部的信任。” “伤心啊,伤心有用吗,伤心他会痛改前非吗。”夏恩星轻轻地低语着,“我很伤心,修,我可以老实回答你,每次看见陆沧夜,我都有一种徒劳无功的……落寞。可是这样继续下去,我的一生都在纠结自己有没有被爱或者自己够不够漂亮的话,难道不是……废掉了吗。” 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她的爱而不得又有什么值得可惜。 “你还爱陆沧夜吗?” 这个问题被修问出来,夏恩星一愣。 她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爱不爱还有用吗?”夏恩星隔了一会说道,自嘲地笑了一句,好像是在嘲笑过去的自己太愚蠢,“早就无路可走了。不爱了。” 他们的感情根本就不可能破镜重圆了。 那些过去的回忆,不要记起来了。 记起来太痛,还不如……忘得干脆。 陆沧夜,我当初那么爱你,到头来,除了伤害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好下场…… 那不如,把这一切都摒弃了!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的时候,仿佛那些犹豫都已经化灰,过去的夏恩星死了。 而现在活着的,是那个不会被任何人连累的夏恩星。 她眼神恢复清明,敲敲桌子,用那双漂亮得出奇的眼睛对修说,“我很感谢修少爷在我落魄的时候抛出橄榄枝来,但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你主动联系我就放低姿态,如果你只是觉得想玩玩感情搞搞暧昧,那么我恕不奉陪。” 修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被夏恩星迅速从他手里抽出,“陆沧夜还是你的好兄弟呢,大少爷,我只想和我儿子好好生活,我不想被拖入你们的漩涡。” “夏恩星,你不想要试试别人吗?”修的直白就好像是利刃,在企图一点点撬开夏恩星的自我防御,“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陆沧夜那样的。” 那一刻,夏恩星也笑,好像修这些用来挑逗小女孩的花招在她身上全然无用,她眸底跳动着妖冶的光泽,仿佛是对修的所有行为早已看透,“你不会想要我试试你吧?嗯?前夫哥的好兄弟。” 第44章 你的领带,我的狗绳。 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温柔,贤惠,隐忍,居于人后,洗手做羹? 不。 修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在眼前这个女人脸上,看见的只有野心与欲望。她一点儿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一样具有一种强烈的耻感,好像千万年来有无数重担压在她们的肩膀上动弹不得。 抛开羞耻心,她的美丽滚烫又炽热,就像是一把火,靠近了就会被灼伤。 “你可真是太大胆了。” 修压低了声音,居然走上前,单膝压在了夏恩星身边的沙发上,沙发很快陷下去一块,男人和她凑得极近,眼里露出了被挑衅后的怒意。 夏恩星,在挑衅他。 她无视了他优越的条件,无视了他令人心动的示好,反而抬起头来,笑着看修,“能力强的人向来大胆,我拥有无限的底气跟你谈条件。安德鲁·修。” 那一刻,修觉得她像极了那位叶卡捷琳娜二世,那位被称作“大帝”的女人,嘴巴里说出的是“给我两百岁,整个欧洲都将匍匐在我脚下”的,惊天动地的女人。 他下意识伸手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受了陆沧夜的刺激,才会令你变成这样。” 夏恩星面无表情。 “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们忙着充当贞洁烈女,忙着把自己当做取悦男人的工具——” 话音未落,修的西装领带猛地被夏恩星伸手一拽,领带结往上升,用力勒紧了他的喉咙,并且将他整个人都拽着朝向了夏恩星。 他,被牵引了。 夏恩星一动不动看着他,拽着他的领带,就像是拽着牵引绳一样,昂贵的领带变作男人脖子上的项圈,她如同女王审视着自己那并不听话的狗,说了一句,“别想着挑起我们女人之间的内讧,她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成为什么样的人,全职太太一样有着尊严与价值,你拿我来对比她们,你是觉得被你这样的男人夸奖我会很开心吗?” 眯起眼睛来,夏恩星吹了一口气到了修的脸上,她说,“每当这种时候我还是觉得陆沧夜更可爱一点,毕竟他从来不会讲这样自以为是的话。你还不知道吗,当你想通过拿我和某个群体作类比来拔高我的时候……这就代表着,安德鲁·修,你已经开始想讨好我了。” 已经开始想讨好了。 此话如惊雷在男人耳边炸开,那一刻,修俊美的脸上出现了强烈的震惊! 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女人,野得像带刺的玫瑰,能把企图摘下她的人扎出鲜血来。 “合同拿来。” 夏恩星终于松开了修,对着他伸出手,“给我看看劳动合同条款,看完了我回复你。” 修的眼神里对她迸发出了相当浓厚的兴趣,因为过去没有人敢这样无法无天,所有人看见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可是夏恩星不一样,夏恩星恃靓行凶! 修站直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转身去桌子上拿来了一份合同,递给夏恩星,又说,“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当初要从陆沧夜的公司辞职?” 就算没发生那些莫须有的黑料绯闻,夏恩星也能在陆沧夜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她就是有这个能耐。 但是夏恩星选择辞职了。 为什么? 夏恩星一边看文件一边迅速回答,“因为我不想和陆沧夜有任何的牵扯,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修也不恼,勾着唇笑,“那我可太满意了,你和他没联系,就等于轮到我。” 夏恩星嗤笑一声,面对这种级别男性的示好似乎并没有放在眼里,相比起异性,她更喜欢来自同性的赞赏与肯定。 看了一眼上面的条款,夏恩星嗯了一声,随后将合同放进了自己背着的包里,还特别礼数周全地说,“感谢今天修少爷的招待了,我回去后会好好看看合同,过几日我给您答复吧。” 修玩味地说,“我以为你会直接签字呢。” 夏恩星笑呵呵地说,“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修改一下。” “你当初去l集团也是这样吗?”修说,“我听说你是空降的。” 空降这个词语,还真是……令人遐想啊。 能够空降的,要么就是特别牛逼的人物,要么就是……走后门。 夏恩星,你是哪一类呢? 夏恩星却一点不心虚,“l集团的老爷子,和我是忘年交,他一个人在国外,我和他相识是偶然,老爷子赏识我的能力,才给我这么好的条件。” 所以夏恩星哪怕在陆沧夜手底下干了超额分量的工作,也没有吭一声。 她在报恩,报老爷子的知遇之恩。 只是……有的时候,她也需要彻底为自己活一次。一想到陆沧夜曾经那样无情地对待自己,若有朝一日记忆恢复,面对他那张精致俊美的脸,肯定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那不如,就此放下,彻底断干净。 夏恩星说,“老爷子辛苦培养我,我最后辞职了,想想还挺对不起他老人家的。” 修目送她出门,给了自己助理一个眼神,助理赶紧跟在夏恩星身后送她,盯住女人的背影,修说道,“你说你来我这里,陆沧夜会不会生气?” “他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恩星往外走,看见修身边的女助理过来送人,她还偏过脸说了一句谢谢。 面对女性,她总是留有更多温柔。 小助理红了脸,夏小姐……可真好看!和报纸上说的完全不一样,下次可不能瞎听别人说风就是雨去随便定义一个人了! 一直送到楼下,修虽然没跟上,但他助理一路相送,已经明显昭示了夏恩星的价值与分量,等到了外面,女助理轻声说,“夏小姐回去路上当心呀!”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好呀,你也快回去吧,不耽误你工作了。” 夏小姐真是又漂亮又体贴呀!呜呜呜!高学历的温柔美女! 女助理跟小迷妹似的,一步三回头送走了夏恩星,而高楼大厦的最顶层,修正站在落地窗前,盯着最下面夏恩星上了出租车,男人勾唇,眼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掠夺。 夏恩星,你可真有意思啊。 第45章 茉莉买醉,深夜陪伴。 夏恩星从al集团出来的时候,总感觉自己背后像是有什么人在盯梢,一回头,这股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女人只能叹了口气。 也许是她最近回国,又上报纸又和陆沧夜周旋,导致现在看她不爽的人太多了。 夏如柳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 夏恩星攥了攥手指,一边拦下车子钻入车内,一边思考一个问题,夏如柳一个女人,到底是如何能做出这么多事情的呢?她背后有没有人给她撑腰? 当初夏恩星能嫁给陆沧夜就是事有蹊跷,照理说夏如柳这么爱陆沧夜,又是怎么心甘情愿……把这个位置让给她的? 这其中一定有谜团! 夏恩星打车回了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无奈地笑了笑,以前回到家中就能看见夏流光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小身板,现在却这样寂寞。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缺了一块。 她不知道夏流光在陆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自己,很想把夏流光带回来,却又实在不放心他的安危。 忍一忍吧,等到这阵子过去,也许就可以把夏流光大大方方接回身边了。 夏恩星一个人在家中电脑前继续投求职简历,但是显然,除了al能够和l集团作对以外,别的公司好像都收到了风声,在面对她的求职信都选择了拒绝,哪怕她的简历如此优秀。 夏恩星烦躁地啧了一声,就在此时手机响起,熟悉的手机号出现在了屏幕上。 是一道跨国电话。 夏恩星的眼神跳了跳,下意识接通了,并且口气欢快又热情地说,“哦我的天!老伙计!” “恩星!” 对面恰恰是陆老爷子! “我听说了你辞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的声音虽然苍老但是充满了力量,洪亮又吐字清晰,显然他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精神抖擞,“是在l集团总部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夏恩星的表情低落下去,攥着手机说,“老爷子,我……很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在l集团工作……很感谢你的栽培……” “你记忆恢复了吗?” 对面老爷子拿着手机长叹了一声,“是不是我们沧夜……又伤害你了?” 夏恩星的睫毛微颤,那一刻似乎有电流从她心口窜了过去,不过她选择了忽略。 既然把过去忘了,那么过去对他的留恋,也别想着时时刻刻作祟来连累她! “恩星,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当初没了的那个孙媳妇……就是你。”陆老爷子声音停顿了一下,感慨道,“我调你回国工作,除了给你更大的发展空间,也是想看看你和我孙子沧夜还能不能……” “不能了。” 夏恩星没等老爷子说完,就立刻接上去,生怕晚一秒,这个词语就说不出口了。 陆沧夜虽然是个人渣。 可是陆老爷子待她不薄。 她说,“……抱歉,老爷子,我,我并没对您心生嫌隙,只是……我没办法再欺骗自己的感受了,我不想待在陆沧夜身边工作,哪怕您给我高额的工资,亲自给我写推荐信保我……” “恩星啊……”陆老爷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奋斗事业疏于照顾家人,所以陆沧夜是我陆家从小没有教育好。他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爸爸妈妈也很少回家陪伴,从小到大他一个生日都没过。沧夜性格成这样孤僻,我也有责任,你别怨我强行再制造机会让你们相遇,我以为过去五年,他会变一点。我更以为,你这么好的姑娘陪着,他会被你所改变……” “好了老爷子。”夏恩星反倒安慰起他来,“我知道您也是想着让我俩再续前缘,可是如果从一开始陆沧夜就不爱我,强扭的瓜又怎么会甜呢。这事儿咱就算落幕了吧,从此以后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喜欢在陆沧夜身上吃苦的女孩子了,希望您把我当做一个完完整整的夏恩星来看待呀。谢谢老爷子这些年对我里里外外的照顾,过阵子您回国了,我看您去。” 我看您去。 陆老爷子不知为何鼻子一酸。 夏恩星受了委屈还肯来看他这个陆沧夜的爷爷,足以证明这孩子有多好。 唉……陆老爷子再度叹气,怕惹夏恩星伤心,再也没提过这个事情,反而是帮着夏恩星出了些关于辞职后的主意,还做主说干脆推荐她去老朋友家开的公司,让他家陆沧夜彻底后悔去! 夏恩星拿着手机笑,“真是难为老爷子为我想这么多了,我不好再借助你的力量。你也要相信我,我可以的,再怎么说我也ucl数学系前十的硕士!” 老爷子连连夸了她好几句有骨气有志气,挂了电话以后,夏恩星神情却落寞下来。 陆沧夜没过过生日吗?那她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支钢笔……不会是他唯一的生日礼物吧? 算了!关她什么事!夏恩星心说,反正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也被她扔了,扔得好!这种人不配拥有她送的生日礼物。 一个人在家健健身练练琴就一直到了晚上,夏恩星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松弛感,就仿佛是过去在和什么力量做斗争,而现在放下了往前走,胸腔都打开了。 原来女人并不用一辈子被“感情”这两个字所连累,而“家庭”这种词语也并不非要牺牲一个女人的前途与社会价值。 夏恩星睡了一个美容觉,也许是最近太累,加上前几天生病,她睡了很久都没醒,一直到夜幕初上,她被安茉莉的电话打醒了。 一接电话,对面安茉莉说话含糊不清地说,“恩星,你能来陪陪我吗?” 夏恩星愣住了,没想到安茉莉会有这么脆弱的口吻,立刻清醒,然后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地址。 安茉莉报了个酒吧的地址,夏恩星啧了一声,对她说了一句,“等我。” 随后她迅速收拾好自己,连妆都没顾上化,穿了一双粗跟小凉拖就这么出门了,等到了酒吧的时候,她朝着吧台走去,看见一抹瘦削的影子趴在那里,而边上正站着几个男的。 是一家清吧,不算太嘈杂,但也一样人声鼎沸。 走上前扫了一眼那几个男的,好像夏恩星眉目冷艳,“让开。” 那几个男的被她凛冽的口吻所震慑到,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让了让。 随后夏恩星,就抽开椅子坐在了安茉莉边上,问她,“你喝多少了?” 安茉莉看见她来,一把搂住她,只顾得上哭,“恩星,呜哇啊啊啊啊!” 夏恩星无奈地看向周围的男人,“她喝了多少?” “大概……三四杯威士忌的样子把,而且度数都还挺高的。” 有个男的小心翼翼地说。 夏恩星皱眉,把安茉莉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拉起来,女人的妆容都快花了,平时高贵又热烈贵气的安茉莉又怎么会有这样不堪的一面呢? “你想不开喝这么多干什么!” 安茉莉一边哭,一边还要往自己嘴巴里倒酒,“你知道吗,卫懿那个混蛋……他说他要跟我断绝关系,他说怕那个女人想多……” 第46章 她喝多了,你别找死! 那个女人…… 夏恩星的眼底划过一丝深沉,“你说的那个女的是……?” “卫懿最近在追求的一个女大学生。” 安茉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名字叫魏楚楚。” “魏家的?” “不……”安茉莉说起这个,愈发伤心了,“她只是一个……大学生,也不是魏家的,只是卫懿去他们大学打球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卫懿就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用卫懿的话来说,那魏楚楚就是一朵未经人事纯白的花,脆弱,天真,却又可以承载世界上一切美好。 这种女人对男人来说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卫懿拒绝不了,哪怕是他这类花花公子,也一眼就沦陷了。 尤其是当卫懿提出让魏楚楚做他女人的时候,魏楚楚还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学历要紧,不想现在谈恋爱。 这对于卫懿来说更是加分的事情,他说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所以这阵子跑她身边跑得很勤快。 “魏楚楚的妈妈生病了,好像是急性胰腺炎住院了……然后魏楚楚不知道找谁帮助的情况下给卫懿打电话,卫懿帮她付了全部的医药费,帮她安排了医院,还找靠谱的医生……” 安茉莉每说出一个字,心就痛上一分。 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没有办法去怨恨魏楚楚,因为魏楚楚本来就没有对不起她……卫懿不爱她,爱别人,她有什么资格去强行逼迫卫懿? 摇着头,安茉莉说,“你知道吗?那个医生……是我妈咪的同事,卫懿找到我,说这事儿让我出出面,我让我妈咪帮忙给魏楚楚的母亲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他明知道我喜欢他……他明知道……” 听到这里,夏恩星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安茉莉怎么会这么善良呢。 “如果我是你,我可能都做不到这个地步……”夏恩星喃喃着,“我无法想象你为了卫懿,去帮他追他爱的女人……” 可就算是做到了这个地步,卫懿也没有多回头看她一眼。 他和安茉莉之间,想来也已经习惯这种模式了吧。他惯性索取,而安茉莉也什么都给。 两家世交,安茉莉和卫懿从小认识,安家做医疗,卫懿家里则是开航空公司,照理说他们家世般配,未来也可以一起结伴而行……可是老天却在他们里面开了个玩笑。 魏楚楚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平衡。 卫懿喜欢上了魏楚楚。 说到这里,安茉莉哽咽着,双眼通红看向夏恩星,“恩星,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哪里……可以变得更好……让卫懿喜欢我呢?” 夏恩星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并顺手拿开了她递到唇边的酒杯,将她的酒拿过来自己喝下,火辣的酒精烫过喉咙,她眯起眼睛,没说别的,只是轻轻拍了拍安茉莉的肩膀。 安茉莉一直以来都在给她力量,而现在却成为了更需要人陪伴的那一个。 也许是知道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有多难受,所以夏恩星才会更加心疼她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边站着的几个陌生男子,忽然间有人上前挑衅了一句,“看你长得挺好的,没想到喜欢倒贴男人啊?” 夏恩星一怔,安茉莉也愣住了。 边上的男人好像特别有“男同胞荣誉感”,听说这种女人都在追他们同一个性别的男人,便自己也与有荣焉,居然还看不起她们来,“笑死我了,这么嚣张,问你要半天微信不肯给,叫个闺蜜过来拽得二五八万,结果不还是男人不要的赔钱货吗?谁说我人族无大帝?” “典,太典了,这就是小仙女,一边拒绝别人,一边当舔狗。一报还一报咯。” 这意思就是,卫懿不接受安茉莉,是给他们男同胞出气了呢。也不知道卫懿跟他们非亲非故的,这群男的在得意些什么,好像精神层面胜利了似的…… 夏恩星当场就变了表情,让安茉莉坐正了以后,一个人拦在了他们面前,皱着眉头说,“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怎么,急了?” 一个男的立刻说道,“呦呦呦,你急了急了急了!” 说完,他看着夏恩星松开了安茉莉,绕过夏恩星走到了趴在吧台边的安茉莉背后,伸手去碰她,结果被夏恩星直接打掉了手,“离她远点!” “她喝多了我把她带回去,我还是好心呢!” 男的咬牙切齿,他们几个人一起出来的,想来就是在这里找落单的喝多的小姑娘,一般小姑娘看见他们几个人围住,估计就会吓得不敢轻易反抗。 可是没想到的是,夏恩星却相当清醒,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滚开。” “你们这种女人,自己来酒吧玩,还不让男人碰?换个男的碰你你估计都开心死了吧!装什么清高!” 说完,他又不死心去碰安茉莉的衣服,结果夏恩星直接走上前将他的手扭到了背后! “我最后警告你一句,别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了,我喜欢来动手的。”说完夏恩星眼里掠过一丝凶狠,把他的脸直接侧着按在吧台上,另一只手将他胳膊反拧着,“别找死。” “你!” 没想到真的会有女人如此坚定,照理说一般女人听见这种话就急了,和他们一吵起来,万一女的喊来保安,他们还可以说女的是疯子,喜欢撒泼,肯定是耍酒疯,或者精神不正常,估计失恋了来酒吧当泼妇。 这么一来就算事情闹大了,他们一样有理由攻击女的,到时候反成了女孩子的错。 可是夏恩星就这样眸光清冷,任凭他们用充满了挑衅意味的污言秽语攻击她,她也没有接茬或者忙着自证,反而守在安茉莉身边一动不动,甚至狠狠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用力松开了自己方才按住的男人,那人想来是面子上挂不住,居然啐了一口,比夏恩星先着急起来,对她说,“臭娘们!妈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呢!喝多了不就是给男人玩的吗!” 说完这话他直接攥住了夏恩星的衣领,企图把她摔在地上,结果夏恩星冷笑了一下,伸腿绊住了他的脚,肘顶住他背部,反将他摔倒在地! 边上人发出一声惨叫! 眼看着酒吧里打起来了,还是好几个男人打一个女人,大家都尖叫起来,“打人了!打人了!有人喝多闹事啊保安!” “他妈的,疯女人!” 一看兄弟遭殃,几个男人也按捺不住了,冲上去便将夏恩星围了起来! 酒保吓得直接窜出找保安,而夏恩星却一点不怕,她原地往后跳上了身后一张并不高的散台,顺手抄起一瓶喝空了的啤酒瓶,酒瓶在她手腕上翻转了一圈,像是舞了个剑花,女人的酒瓶想也不想地直接砸在了一个咆哮着朝她冲过来的男人! 玻璃碎片伴随着血珠飞溅! 全场所有人开始拥挤逃跑,夏恩星打完了人,手里的酒瓶子只剩下了半截,甚至还挂着要碎不碎的渣子,足以证明她这一瓶子甩过去使了多大的劲! 那人捂着头发出一声哀嚎,血丝顺着他的脑门流下来,夏恩星在一边笑,“不会只厉害了一张嘴巴吧?” 他被女人打了!被女人打了! 奇耻大辱! 于是几个人都恶向胆边生,已经属于是被暴怒占据了理智,开始同时朝着夏恩星扑去,有一个手里举着边上的凳子! 夏恩星用手里的半截酒瓶卡住了右边那人挥过来的凳子,并且给了一拳过去。 她还附带一脚踹在他胸口,踩着他胸口跳起来腾空转身一个回旋踢,踢飞了左边抓她的男人,结结实实的拳打脚踢令在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在拍电影! 男人身上不一会便高高肿起一块,他嘴里骂着难听的字眼,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将衣服朝夏恩星挥过去,企图遮挡她视野,谁料这个时候一个玻璃杯从他脑后狠狠砸过来,碎片都来不及往外飙,就直接扎进了他的后脑勺! 丢衣服的男子大叫一声,剧痛传来,直接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脖子,血已经止不住地涌出,他手发着抖,“是谁!是谁!” 还没说完话,有人从背后一脚踩上来,踩着他的脑袋,踩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惨烈的长叫声响起,夏恩星错愕抬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陆沧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赶来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显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而他的眼神却一点都不虚弱,杀气腾腾的仿佛往外泄着烟一般。 黑发黑眸,连帽卫衣,他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寒意,直接将踩在地上的男人往边上狠狠一踹! 那一刻,整个世界在他眼底以扭曲的画面轰轰烈烈压过去,他的身影劈开了这座充满了惊慌与尖叫的屋子,带着强烈的,不容分说的绝对场控气势,把所有人的魂都狠狠拿捏了,大气不敢出! 那酒吧灯光打在他脸上,光怪陆离又妖冶到了极点。 就好像,陆沧夜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夏恩星发现来人是陆沧夜,心里一紧。 倒是陆沧夜,没有去管被他踩在地上满头是血的人,反而抬头看了夏恩星一眼,声音冰冷,“你刚签完离婚协议就来酒吧?夏恩星,你好大的胆子!” 他就算是病没好,气场也这样恐怖强大! 夏恩星还维持着警惕的状态,看见陆沧夜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来干什么……你派人监视我?!” 陆沧夜冷笑一声,没说话,两个人一边吵架,一边顺手踢飞了路中央的玻璃碴,就在那几个男人想要跑的时候,警察从门口冲进来,有小姑娘带头喊着,“就是他们几个男的!他们想调戏小姑娘,我们都看见了!” 其中一个男的狠狠瞪着那个女的,带血的手指着第一个说话的小姑娘,“他妈的女人给我闭嘴!” 好像她再和警察多说一个字,就会被他报复! 小姑娘眼都被吓红了,瑟缩在那里,“我明明就看见了是你们先动手……” “闭嘴!”他嘶吼,唾沫横飞。 “你横什么横!”这个时候,也有男的站出来了,挺身挡在姑娘面前,“真是孬种!以为别家姑娘喝多了就可以耍流氓,没想到被打了吧!活该!还想威胁别的姑娘?我们男人里也容不下你这种畜生!” “你没有女儿吗!你没有妈妈吗!你这样对待女性,你不羞愧吗!” 一有男人出来帮着说话,那几个男的便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好像是底气一瞬间没了! 他们先是震惊,随后气场登时痿掉,还一下子怂了下去,都不敢正眼看围观的人与警察! 警察上前来,先是将他们几个按住,而后外面又响起救护车的声音,陆沧夜看了夏恩星一眼,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可是夏恩星扶起安茉莉,搂着眼睛睁不开路都走不稳的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没有看陆沧夜一眼。 倒是经过那个年轻女子的时候,夏恩星站定了,说了一句,“谢谢你。” 那个年轻女孩抿着唇,显然是刚才被吓着了,但她依然颤抖着说,“我愿意为你作证是他们先动手的……你没来之前,我就在观察了,他们好像盯着你闺蜜,就等着她一个人喝多落单呢……” 真好啊,胆小敏感,却同时又勇敢到了极点的女孩子。 夏恩星也看向周围,朝着几个帮忙说话的大哥挨个道谢,随后她公主抱起了安茉莉,比男人还帅,像个女帝就这么将她塞上了路边安家的商务车,等在前面的司机吓了一跳,“呀!小姐怎么喝这么多!” “差点出事。”夏恩星理了理头发,“你等我一会。” 安家司机认识夏恩星的脸,没多怀疑,倒是夏恩星,转身出去,看着那群仗势欺人的男子们被警察带走,攥在一起的手指始终没松开。 一直到陆沧夜走上来,她下意识要逃避,陆沧夜却一下子硬抓住了她的手,拽着她的手臂举了起来。 夏恩星说,“松开!” 陆沧夜啧了一声,眯眼。 只见夏恩星拳头的虎口和拳峰因为过于用力早就被肿了起来,连指关节都被磨红了。 他居然……发现了。 夏恩星终于缓缓松开手指,并用力甩掉了陆沧夜的牵制。 陆沧夜带着鼻音哑着嗓子说,“你就一定要和别人起冲突吗,那么多人,万一你没打过呢?” 夏恩星说,“是他们先动手的。” “我知道他们欠收拾,但是万一——”陆沧夜猛地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也因为这种事情和夏恩星起过争执。 男人不知为何被气得一句话说不上来,加上他生病还未痊愈,带病看合同开视频会议,导致他退下去一点的烧这会儿又发上来了。 夏恩星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掏出安茉莉的手机,给卫懿拨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卫懿接通,声音慵懒,好像和崩溃绝望的安茉莉在两个世界里,“什么事?” “我是夏恩星。” 这个名字过去在圈子里是个笑话。 可是现在,她自报家门无所畏惧。 女人说话的时候语调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是总裁在下命令。 她把地址报给卫懿,“安茉莉喝多了有人对她动手动脚,现在警察正在处理案件。十分钟之内,你给我到现场。” 第47章 男人在她,家里过夜? 对面的卫懿猛地变了脸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下意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吗?”夏恩星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安茉莉喝多了,刚把地址给你了,你现在就过来。” 她说完这话,直接挂断了。 陆沧夜在一边看着夏恩星雷厉风行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心口有些压抑。 过去的夏恩星不会这样的。 命运改造了她,将她磨成了这样无坚不摧的模样。 遇到这样的事情,很多人第一反应都会惊慌失措,可是夏恩星却这样冷静,一个女人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解决掉了,甚至在被人围攻的时候都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在现场等了十分钟,卫懿开着跑车轰鸣而来,下车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夏恩星,朝着他们大步走来,“安茉莉呢?” “我把她放在车子后排了。” 夏恩星用眼神示意了一辆车子,那是安家的车,卫懿直接走上去拉开了后排车门,安茉莉正闭着眼睛躺在后排,卫懿上前拉起她的身子,前后摇了摇,“你给我醒醒!” 夏恩星下意识皱眉头,“你态度好点!” 卫懿却没有管,反而是等待安茉莉神志不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卫懿的声音冰冷,“你这出闹给谁看?” 安茉莉没想到会看见卫懿,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可是当卫懿的手用力捏住她肩膀传来痛意的时候,安茉莉才猛地明白,没有出现幻觉。 她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脸,狼狈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恩星给我打电话的。” 卫懿说,“你喝了多少?” 安茉莉还没说话呢,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她红着眼睛看着卫懿说,“你过来了……那她怎么办?”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着卫懿喜欢的人。 卫懿烦躁地说,“我刚在医院里陪着她和她妈妈呢,要不是接到夏恩星的电话,你觉得我会过来吗?” 安茉莉的脸色一白。 卫懿说话这般赤裸,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去接。 安茉莉下意识说,“那你……要是不方便,你就先回去吧。” 夏恩星看不下去了,安茉莉如此卑微,处处为着卫懿想,卫懿怎么还能不领情? 没想到的是,卫懿说,“我送你回去,我再去陪她。” 安茉莉身子一僵。 “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总归不是好事。烦人。” 卫懿捏了捏眉心,跟着上了车,随后从车窗里往外看,问了夏恩星一句,“警察那边还有什么要弄的吗?” “等明天她睡醒吧,很多人帮忙作证了,问题应该不大。剩下的口供我去录一下。”毕竟夏恩星才是动手互殴的另一方,她留下来解决就差不多了。 听见夏恩星的话,卫懿点点头,打算将车窗升上去,即将关上的最后一秒,夏恩星说了一句,“卫懿。” 卫懿回眸看了她一眼。 “安茉莉很喜欢你。” 夏恩星说出这个,卫懿的表情变了变。 “不要辜负她。” 她道,“如果你不喜欢她,就不要对她好。就像刚才我打电话给你,如果你觉得她是累赘,你就不要出现。” 我宁可你冷酷到底。 听见这个,卫懿的脸色骤然变冷! 可是夏恩星才不管这些,她说完以后转身就朝着警察的方向走去了,倒是卫懿,停止了把车窗彻底关上的动作,见到夏恩星走了,他满脸不爽地看着陆沧夜,“你前妻现在脾气变这样了?” 结果陆沧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上前迈了一步,卫懿感觉他这一步迈得摇摇晃晃的,好像眼神也有点飘忽。 下一秒,夏恩星身后的人群传来骚动,她回眸一看,看见陆沧夜的身子背对着她直直朝着地上摔去! ****** 陆沧夜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好兄弟的脸。 卫懿。 他哑着嗓子说,“怎么是你?” “正好啊。”卫懿说,“我在医院陪床,你怒气攻心加上发烧昏倒,正好把你抬来医院了。” 抬过来的时候还让小护士围观了一路呢! 说有个帅哥搂着另个帅哥来医院了,不会是一对吧! 陆沧夜强撑着坐起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如此强壮的身体现在居然一病不起,是夏恩星……令他脆弱吗? 男人摇摇头,对着卫懿道,“我昏倒了,那夏恩星呢?” 卫懿乐了,说,“她回家了啊。” 陆沧夜睁大了眼睛,“我昏倒了她不来看我吗!” “她好像没兴趣看你。再说你也没昏迷多久,就一个多小时。” 卫懿回答地特别干脆利落,“你昏倒以后夏恩星上前看了一眼,探了一下你的鼻息,确认你还活着以后,就转身走掉了。估计是要去警察局录口供,然后哥们看你躺地上怪可怜的,下车又把你给扛起来了。” “……” 陆沧夜回想了一下夏恩星对着自己掉头就走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又酸又痛,还带着些许愤怒,将手指都攥紧了,“这女人没有良心吗!” 卫懿乐了,“陆沧夜你听听这话,夏恩星再没良心,也没你狠吧。” 陆沧夜知道卫懿指什么,眼神暗了暗,立刻给自己找补,“我过来帮她的,她不知好歹。” “她求你去的?”卫懿说完这个,陆沧夜脸都绿了,他狠狠捶了一下病床的床单,然而另一边,在家中的夏恩星正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刚才打架的时候,玻璃碎片也有些许扎在了她的手臂上。 女人将碎渣拔出来,随后用酒精消毒,伤口倒不是很深,她忍着疼痛将伤口处理完,背后忽然间有一阵风袭来。 夏恩星下意识回身出掌,那掌风就在要打在不速之客脸上的时候硬生生收住了! 来人带着身后的夜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和担心,这一刻,他像个迟来的俊美骑士,“你连我也要防?” 夏恩星错愕地睁大眼睛,“修?你怎么会来我家!” 修说,“你家门没关。” 夏恩星喘着气,不会是她神经太紧绷导致关门没关严实吧,“那也不对啊,这是我家,你大晚上闯进来做什么?” “我刚在派出所的朋友告诉我,说刚接到了一起案件,其中里面有一个人是你。”修走上前,不顾夏恩星的挣扎,仔细看了一眼她的伤口,男人下意识皱起眉头说,“怎么会这样?” “对比起那群人受的伤来,我这个就是皮毛伤罢了。”夏恩星不去猜测修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毕竟安德鲁家的大少爷,想要查这个,肯定是轻而易举。 从派出所的朋友那边听说了整个过程,自然知道打架斗殴的具体细节,修看着夏恩星说,“你一个人,怎么解决这些事情的?” 夏恩星倒也没有避讳,“陆沧夜后面来了。” 修的动作一顿。 他攥着夏恩星的手微微用力,“意思是,我来晚了?” “嗯。” 夏恩星把自己的手抽回,“你其实不用来看我的,我一个人也可以解决。” 修总觉得夏恩星这个女人心太硬了。 她像是一位永远不会疲惫倒下的女将军,永远把自己逼得很紧,就像现在…… “你很抗拒我,为什么。” 修凑近了问夏恩星,“是我的存在困扰到你了吗?你现在单身了,我也单身,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所以想追求你,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是累赘吗?” 累赘? 夏恩星想了想说,“大半夜偷摸上别人家里,是谁都会困扰的吧?” 外面夜色一片漆黑,而此时此刻,混血又俊美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脸庞白皙,眼里只注视着她。 好像周遭时间流动都静止了。 修的灰绿色瞳仁深处掠过了一丝深沉,他说,“抱歉,下次不会了,我主要是怕你不会让我进来,所以才没提前打招呼。” 夏恩星的手一顿。 她径自去了厨房,修就这么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她放在茶几上的一些创可贴与镊子,还有沾着血的酒精棉球,忽然间觉得夏恩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男人。 过了一会,夏恩星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放着两杯橙汁。 她分了一杯放在修面前。 这个待客之道让修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男人那双绿色眼睛里像是有光亮起来似的,“给我的?” “嗯。” 夏恩星虽然抗拒,但她知道修上门是关心她的,虽然方式不是很恰当,这样闯入一个独居女生的屋子。 但是,既然是善意,就不该被辜负。 于是夏恩星说,“喝完了,你可以走。” 修一下子拿起了夏恩星的橙汁喝了一口,结果养尊处优的男人皱着眉头说,“怎么不是鲜榨的?” 夏恩星刚给点好脸色呢,一下子就拉下冷脸来,“我用果珍粉泡的,不乐意喝别喝!娇气。” 修龇牙咧嘴,“你招待客人,拿点好东西来啊……” 话还没说完,看见夏恩星的脸色,男人把话憋回去了。 只见夏恩星在一边坐下,喝了一口,随后拿起手机来,大概是处理后续一些事情,她正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在和别人发消息。 整个屋子就这么安静下来。 修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又白又透亮,因为没有化妆,所以显出肌肤原本的颜色,甚至是少了点血气。 可是更是因为如此,连带着衬得她那双眼睛都那么冷,比起平时化妆涂口红了以后像个妖孽的她来,现在的夏恩星更像是一朵清清冷冷的百合。 陆沧夜……是怎么会讨厌夏恩星的?她那么漂亮…… 修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却让夏恩星听见了。 女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啊。” “不会吧,我大半夜赶过来看你的……”修说,“喝完了就让我走啊?” 夏恩星干脆调整好姿势,托着下巴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修说,“让我在这过夜——” 话音未落,夏恩星捡起了抱枕直接丢了过去! 砸在男人脸上结结实实! 修一把将枕头抓下来,对着夏恩星说,“你这个女人……你知不知道我主动对一个女人示好是多难的事情?” 夏恩星喝了一口橙汁,做了个“请”的姿势。 修说,“那我可真走了。” 夏恩星点点头,笑眯眯地说,“走好呀,谢谢你晚上来看我。” 修这么来一趟,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夏恩星就这么把他往外撵! 不过没事,他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逗女人开心,既然夏恩星都已经肯让他进屋喝水了,这就是迈出了一小步! 修往外走,走到门口扒拉着门,看着夏恩星,“你是不是还没有我联系方式?” 他掏出手机来,“加个微信。” “……”夏恩星叹了口气,“不了吧。” “加个微信都不肯!”修说,“我好歹还给你提供了工作岗位呢!” 夏恩星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好一会,还是跟他交换了微信,把他送走以后,没过几分钟,收到了修发来的消息。 他说:“你快点看完合同签好字来上班,我希望明天就能看见你。” 夏恩星的睫毛一颤,将手机关掉了。 没回。 这一夜夏恩星睡得踏实,陆沧夜倒是做了一晚上的梦。 “陆沧夜,你长大会娶我吗?” “会的。” “你可别把我忘了。” “怎么会。拉钩上吊。” “说好了哦,拉钩上吊。等你长大了,别认不出我。” 梦里有一个女孩子笑起来乖巧又可爱,伸出小小的手来,“陆家人应该很快来接你了吧?好羡慕你呀,有爸爸妈妈爱你。” 听见爸爸妈妈这个词语,陆沧夜的表情晦涩难猜。 “快走吧。”女孩子把她往前推了推,“我长大后从福利院出来,会好好努力去见你的,你以后也要自己小心哦。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这句稚嫩的话在耳边回荡,越荡越远,女孩子的脸也跟着模糊起来,随后化作一团雾消散不见。 陆沧夜猛地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退了。 他坐起来,卫懿不在,估计是去陪另一床的人了,毕竟另一床是魏楚楚的妈妈,他得在人家妈妈面前刷好感度。 陆沧夜下床,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影,“沧夜哥哥!你醒了!” 陆沧夜抬头,看见了夏如柳充满了焦虑的脸。 女人扑进他怀里,“我好担心你!你发高烧怎么还要出门呀,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不对……为什么,声音……对不起来了。 陆沧夜用力眨眨眼睛,也许是最近生病,所以很多感觉不敏锐了。 他过去能把夏如柳和记忆里的小姑娘完美重合,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两个的影子……已经渐渐对不上了。 把心里怪异的感觉压下去,陆沧夜后退一步,夏如柳撤出了他的胸口,有些意外,红着眼睛看向陆沧夜,“沧夜哥哥,你还在怪我……怪我骗你怀孕那个事情吗?” 陆沧夜确实没碰过夏如柳,正因为如此,夏如柳才能够维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纯洁形象,她说的昏迷那次发生关系导致怀孕,其实是她瞎编的,只是陆沧夜对于夏如柳无条件信任,甚至没多怀疑…… 为什么会无条件信任呢?夏如柳明白,自己在陆沧夜心里占据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她要死死把这个位置坐稳了,不能让夏恩星夺走。 于是夏如柳楚楚可怜地说,“我只是太害怕你离开我了,沧夜哥哥,你不觉得……自从恩星回国以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吗?你对我疏离太多了,我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我好怕你不要我啊……” 听见夏如柳那么说,陆沧夜的眉头皱了皱,隔了一会,男人伸手按在夏如柳的头上,声音低沉里带着些许无奈,“你就算不用那么做,我也不会辜负你。” “那……”夏如柳抹了一把眼泪,“沧夜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呢?” 陆沧夜眸色一深! 见到陆沧夜犹豫,夏如柳心里紧张,立刻抛出了一枚炸弹,“对了,沧夜哥哥,我听说昨天晚上……修少爷去恩星家里了!” 闻言,陆沧夜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男人眼睛微睁,低头去看夏如柳,“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夏如柳总不能说她安排了眼线吧,于是又搬出那套熟悉的说辞来,“是我妈咪告诉我的!应该是安德鲁家的夫人说出来的吧,所以传到了我妈咪的耳朵里。阿姨们都说,安德鲁家里可能会有新的儿媳妇,忙着祝贺安德鲁夫人呢!” 新的儿媳妇! 陆沧夜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说,“修几点去的夏恩星家?” “我不知道呀……”夏如柳想了想,说道,“哦,应该是你昏迷送来医院那会吧。” 那会陆沧夜发烧昏迷,夏恩星头也不回走了,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因为有了修啊! 夏恩星,你这个……荡妇! 陆沧夜的喘息声那么重,夏如柳还以为是他不舒服,立刻让他去躺一会,岂料陆沧夜一把推开她摸过来的手,“我去办理出院。” “出院?”夏如柳心想着陆沧夜住院这几天,她还能多陪陪他呢! “嗯,我公司有事,得回去。” 陆沧夜声音冰冷,眼底压着一团快要压不住的愤怒,没等夏如柳说什么,他就一个人迅速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从住院部大楼走出去的时候,杨硕已经等在楼下。 “陆少……”杨硕说,“咱们去哪呀?” 陆沧夜坐进来关上门,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去夏恩星家!” 第48章 她记起了,五年前的…… 这天中午,夏恩星起床给自己做了一顿盛丰的午饭,吃到一半外面天色开始变暗,乌云集中到了一起,好像是要下雨了。 果然,十分钟后,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大中午的下雨,夏恩星想着,倒是挺好,很适合听着密集雨声睡个午觉。 可是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且声音很大,就好像是门口的主人很急切要进来。 夏恩星皱着眉去开门,还没看得清眼前的人是谁,熟悉的气息直接从门外挤进来,透着雨水的凉薄气息,湿漉又冰冷,让她在屋内都感觉像是被大雨淋了个浑身潮湿! 男人不打一声招呼便强行进来了屋中,甚至将身后的门狠狠一摔! 夏恩星错愕,抬头对上一双凛冽又锐利的眼睛。 暴雨轰鸣中,两人对视。那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耳鸣。 “陆沧夜?”夏恩星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怎么又来了?” “来的是我,所以失望了?” 陆沧夜精致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嘲讽,他冷笑一声甩上门后下一步动作就是上前一把拉住了夏恩星的手,女人的伤口被他摁到,然而夏恩星却一声不吭,回以倔强的眼神。 “你跟修昨天晚上一起待到几点啊?” 陆沧夜恨不得掐死夏恩星,“才刚离婚,你就迫不及待地找别的男人?夏恩星你至于吗,有那么寂寞吗!” 说完这个,陆沧夜不顾夏恩星骤然大变的脸色,直接将她压倒在了沙发上,男人的行为那样迅速,甚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了占有欲和掠夺感,“你不是说跟修不熟吗?怎么他大晚上就敢来找你?还说自己没有勾引他,夏恩星,你直说你睡了我几个兄弟啊?” 夏恩星抬手就要给他巴掌,现在的她可不会受这点气,她使劲推搡着陆沧夜,“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陆沧夜看见夏恩星反抗自己,先是伸出手来轻轻松松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阻止了她要打他的行为,紧跟着按住她的肩膀,男人的瞳孔那么黑,就仿佛一个黑洞,夏恩星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了,在他眼里粉身碎骨。 “耐不住寂寞是不是?” 陆沧夜竟然直接单手就捏住了夏恩星的双手,并且将她的双手举在头顶,让女人以一种没法用手格挡的裸露姿态暴露在他身下,另一只手还要去掐住夏恩星的脖子,“夏恩星,跟我结婚时候露出的那种狗一样的眼神全都是装的是不是!你这个荡妇!” 夏恩星整个人狠狠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伴随着震惊感,一股酸胀的痛意从她心口掠过——为什么,陆沧夜,这是过去的我在因为你寥寥数语痛心疾首吗? “我是荡妇你是什么?”夏恩星感觉浑身气血上涌,仿佛喉咙口都尝到了血腥味,“我是荡妇你是什么,陆沧夜!你连人都不是,你真该去死!” 说完这个夏恩星用腿去狠狠踹陆沧夜,却没想到被男人躲开以后,他的膝盖骨就这样压下来,直接顶在了她身上,隔着布料身体互相接触,夏恩星甚至可以透过衣服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因为过于愤怒导致紧绷到隐隐颤抖着。 人都不是。 夏恩星没说错。 陆沧夜根本不是人。 这种要被侵略的感觉令她大脑警铃作响,夏恩星张嘴要说话,陆沧夜却低头直接咬住了她! 不是吻,是咬。 夏恩星的双手被陆沧夜掐着,她只能奋力撇开脸去,陆沧夜喘着气抬起头来,眼睛像是红得发亮,恍惚中夏恩星都要以为他是吸血鬼! “陆沧夜你凭什么碰我——” “我凭什么?”陆沧夜咬牙切齿,“你给我记住我们是协议离婚,合同备案生效以后拿到离婚证那一刻才算彻底离婚结束婚姻关系!你婚内给我戴绿帽子一回不够,现在就迫不及待表演给我看第二顶是吗!” “是啊!” 夏恩星漂亮的脸上全是不屈服,甚至在他说话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将自己的手用力抽了出来,而后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打过去! 一声清脆的声响,陆沧夜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你不是一直要甩掉我吗,怎么现在还不肯离婚了?要是你不肯离婚,我天天给你戴绿帽!你不是很喜欢夏如柳吗,你倒是娶夏如柳去啊,我看你们两个狗男女倒是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少tm来沾边我!” 夏恩星吼到后面,眼泪都出来了,“别以为我还喜欢你,还会为了你去坚持什么,陆沧夜,我早不爱你了!我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连生出来的孩子都不是你的种!” 陆沧夜被夏恩星最后一句话激怒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这么说能够令他暴怒! 夏恩星,你好大的胆子! 陆沧夜骂了一句脏话,眼里清晰地显现出来了和刚才的生气截然不同的杀意,那一刻仿佛他从人变成了野兽,变成了毫无理智的,掠夺欲极强的原始动物,男人用力撕开了夏恩星的衣服,在她大叫的时候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巴! 夏恩星的保护意识令她直接张嘴咬在了陆沧夜的手上! 全身的器官在努力保护这具身体的主人,连同她嘴巴里锐利的牙齿一起,她没有留情,所有的情绪都被人推向了最高潮,好像这一秒,她同样被陆沧夜拉下了兽欲的深渊,再也没了身而为人的羞耻与顾忌,用牙齿直接刺破了陆沧夜手背上的皮肤! 皮开肉绽! 陆沧夜,你别想再害我! 陆沧夜刺痛,却更加亢奋,他反手抽在夏恩星嘴上,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因为那是主人教训家里狗时候用的那种带着惩罚和偏爱的力气,他凶狠地盯住夏恩星的时候竟然还能笑,那张脸便在一瞬间惊为天人! 陆沧夜……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时候,就好像在杀人一样。 夏恩星浑身颤抖,熟悉的感觉从身体深处涌上来,好像……几年前,她也经历过这个。 画面好模糊,可是对话却很清晰。 原来五年前…… “陆沧夜,你喝多了,不能这样。” “陆沧夜,你醒来会恨我的……” “我当然恨你,我要娶的人是你姐姐!我答应过她这辈子只娶她一个人!” “那我算什么?陆沧夜,你这样对我,你不会心痛吗?”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用尽一切办法嫁给我,不就是喜欢被我这样吗?” 那个时候,男人的眼神里带着狂乱与兽性,白皙到刺眼的脸上一双眼睛漂亮又冰冷。 陆沧夜……你害我的时候怎么能如此美丽。 他像是举着一把斧头,能毫不犹豫地将她从头到脚对半劈开,而后看她的心惊肉跳与哭喊惨叫,“我碰你的时候腿都软了吧,巴不得想要更痛一点了吧?夏恩星,你什么货色我能不清楚吗,你喜欢被人这样对待喜欢透了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吧!” “这就是让我娶你的代价,通通都别想好过!” 夏恩星整个人用力震了震! 那一瞬间,所有的回忆与现实在她脑海里疯狂扭曲颠倒,好像这一刹那,所有的时间线收束,整个世界在她眼底抽离倒退,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女人深呼吸一口气,瞳孔散了又收,收了又散,宛如意识在不停地重组! 而此时此刻,观察到夏恩星的不对劲,陆沧夜的动作都停住了,他哑着嗓子,压抑着所有的怒火,去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你——” “我记起来了……” 夏恩星看着眼前陆沧夜的脸,眼神从茫然到清醒再到抗拒,下一秒眼泪从她眼角落下来,“陆沧夜我记起来五年前的那一晚上了——那一晚上你也是这样强迫我的!” 陆沧夜的心里像是有狂风过境,浩浩荡荡从他心口席卷而过,男人被她这话刺激得汗毛倒立,下意识嘴硬,“五年前我没有——” “五年前的一天你喝多了……”夏恩星说话发抖,瞳孔在她眼眶里乱抖,收放着挣扎着像她抖震的心脏,“你喝多了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可是你矢口否认……” 你喝多了就是这样对我的。 好像有什么感觉隐隐地从他的身体里要破土而出了。 陆沧夜清楚地察觉到了,从知道夏恩星没死的那一刻开始,那种感觉就复苏了。 他冠冕堂皇,他相貌堂堂,他有钱有势,夏恩星死后的五年,他对夏如柳礼敬有加,温柔,体贴,不越界,也不会冷落。 所有人对他评价都是夸到了顶的那种,能和陆沧夜同生共死,此生无憾。 可是陆沧夜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身体里像是藏着一个魔鬼,他虚伪到了极点! 夏恩星,只有夏恩星。只有夏恩星敢觊觎他,敢这样冒犯他。 五年前他和夏恩星结婚的那个晚上,陆沧夜就知道了。 当夏恩星露出那种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乞求的眼神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在痒了。 流浪狗,摇尾巴。脸低下去,眼却往上抬。 一朝酒醉,他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放任了一把这样的情绪暴走。 而那一晚,他太会了,太能懂夏恩星无法拒绝的点了,他给她痛又给她快,听她哭叫着掉进欲望的深渊,他给她的高潮不是上天堂,是下地狱。 记忆刻意让他不去记起这一晚上,用酒精断片掩盖了他的失态。 因为这是他名为“人”的理智彻底失败仓皇逃窜的一晚上,陆沧夜无法忍受自己犯过这样的错,会被夏恩星引导到失控。 而当被抽回到了现实这一秒的时候,陆沧夜才惊觉,他和夏恩星,原来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互相绞杀过一次。 陆沧夜下意识松开夏恩星,发现夏恩星的手已经被他抓得伤口都崩开了! 可是夏恩星一样没有手下留情,她同样把陆沧夜的手背咬得都是血,两个人的血顺着引力往下滑滴在一起,触目惊心的像他们之间从未存在过的血腥爱情。 陆沧夜感觉自己喉咙里好渴。 细细的血丝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夏恩星眼眶通红看着陆沧夜,“陆沧夜,我嫌你脏,你松开我!” 我嫌你脏! 陆沧夜倒抽一口凉气,“你记起来了多少?” “我记起来了五年前你碰我的那个晚上……”夏恩星的手得到释放后,她甚至来不及去管自己手臂上的血,只是绝望地喃喃着,“原来夏流光真的是你的儿子……” 按照时间来算,只有这个可能了。 所以才会有人千方百计搞一张假的鉴定证书出来阻拦父子相认……因为夏流光就是那一次疯狂的后果。 只有这个……可能。 “可笑的是你断片了,我失忆了。才会一次次去试探夏流光的身份。” 夏恩星噙着眼泪,咧嘴笑得讥诮,虽然她受了刺激失去了大部分和陆沧夜有关的记忆,但是光是恢复了这一个晚上的回忆,都足够令她痛彻心扉。 那过去爱着你的,亲自经历着这些的我,该有多心痛呢?她已经不想再记起别的了,光是五年前那一晚上就痛得她无法忍受了! 眼泪淌过她的笑容,“为什么我会生下你的孩子啊,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去打掉,我胯下怎么能生出刺过我刀子人的孩子!” “夏恩星!你住口!” 陆沧夜完全想不到夏恩星会说这些,就仿佛在她说出这些字眼的同一时刻,他的心也一样被刀子刺了似的。 语言的力量在这一刻凌驾在了肢体冲突之上,比她打的耳光还要刺痛陆沧夜! 夏恩星摇着头,奋力去推陆沧夜,“我对不起夏流光,他没得选,是我把他生下来的,我对不起他。你害了我,我害了他,我们两个都该死。” 我们两个都该死。 可是陆沧夜抓着她的手在抖,他过去常说夏恩星失忆是演戏,如今当夏恩星开始一点一点恢复记忆的时候,陆沧夜却又……害怕起来。 男人眼神黑压压的,仿佛覆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寒意,他想做点什么,坐起身子来去拿酒精棉花,棉球按在伤口上的时候,夏恩星一声都没吭,就这样死死盯着陆沧夜替自己擦伤口的动作,好像提防着他下一秒掏出一把刀来! 光是恢复这一点记忆,她就已经如此抗拒他了。 若是全想起来呢。夏恩星,你怕是会想亲手杀了我吧。 陆沧夜哑着嗓子说,“记起来了那又怎么样,夏恩星,这场婚姻始终是你欠我的,你受这些都是应该的——” “那明天就去拿离婚证。” 说这话的时候,大中午的外面劈下来一道雷,轰鸣作响。 夏恩星从刚才的情绪暴走里冷静下来,一动不动看着陆沧夜那张五官深刻好看的脸,她声音里有很难被察觉到的细微颤抖,“你不是说光签了协议还不够吗。明天就去,拿了离婚证,你就在我眼前消失。这是我离婚协议上附加的额外诉求,陆沧夜。” ***** 陆沧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夏恩星家里的,他出门的时候虽然也是摔门而出,然而他更觉得像落荒而逃。 过去每一次对夏恩星的迫害,他都觉得自己正义极了,他有太多理由去报复夏恩星对自己婚姻的捆绑,可是现在,她松手了,他慌了。 失忆是夏恩星的身体对自己的保护,而现在,在熟悉场景的刺激下,夏恩星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 可是就算恢复了,过去那个夏恩星也回不来了,被亲手扼杀在手术台上了。 陆沧夜头一次情绪崩溃,回到家中的时候正好抬头看见书房二楼夏流光走出来,小男孩正若有所思看着他,见到他手背上滴着血,还问了一句,“出去打架了?” 怎么会。能把他陆沧夜弄伤的也就夏恩星了吧。 陆沧夜看着夏流光,不知为何现在竟然有些无法和他对视,在听过夏恩星那句后悔生他的话以后,陆沧夜看着夏流光总有一种浓重的……无力感。 他清了清嗓子问了他一句,“夏流光,你后悔来这个世界上吗?” 夏流光头一次和自己所谓的父亲有这样的交流,他停顿了一会,说道,“说实话,我是后悔的。如果有得选,我下次会选择去更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投胎。” 陆沧夜一怔。 “但是没得选。”夏流光站定了,从二楼看他,明明是个孩子,可是那一刻,陆沧夜觉得自己需要抬头仰视他。 “没得选,也就是天选。” 夏流光说,“做你的孩子也好,不是你的孩子也好,这都是我背负的。陆沧夜,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能抓住真相,这样等于找到机会反噬你,但有的时候,我更希望你一无所知。” 那一刻,陆沧夜的表情僵在脸上。 小男孩笑了笑,转身离去,回到书房,此时此刻,书房的电脑正被人打开着,正是他在熟练地运用这些电子产品,而在电脑的大屏幕上,有一张鉴定证书被人放大了。 那正是前阵子夏流光和陆沧夜的,没被人调换过的,鉴定证书。 第49章 她放手了,她离婚了。 看着鉴定证书上面的字,夏流光沉默着,一直到听见陆沧夜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立刻关掉了这份资料,然而陆沧夜推门而入,站在他背后,“你每天在书房是在干什么呢?” 夏流光抬头看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说,“我就是随便看看。” 陆沧夜看着他的电脑屏幕,也不知道是发现了没有,隔了一会陆沧夜说,“你喜欢看什么书?” “托马斯哈里斯。或者托马斯里歌蒂。”夏流光也表现得很淡定,仿佛察觉不到陆沧夜在审视他,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陆沧夜居然若有所思地说,“哦,汉尼拔和阴郁的抄写员吗?” 夏流光微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你看过他们的小说吗?” “嗯。” 陆沧夜点点头,“以前没和夏恩星结婚的时候——” 说到这里,陆沧夜愣住了。 怎么总是会不自觉想到夏恩星。 男人停止了说话,隔了好一会才道,“你小小年纪看这些小说,不怕被人说三观不正吗?” “我只是看个小说而已。” 夏流光说,“照你这么说很多书都不该存在了。” 陆沧夜觉得夏流光这个年纪看着一类略微偏黑暗的书籍属实有些不符合他心智,男人伸手,放在夏流光的头顶按了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父子二人都藏着心事,欲言又止,仿佛一场无声的交战与对峙。 最终还是陆沧夜先选择了转开视线,他说,“那如果……你妈咪不要你了,把你留在我这,你会伤心吗?” “我当然会伤心。” 夏流光说,“你问的不是废话吗,我妈咪不要我了,我肯定会很伤心,因为我讨厌你,我喜欢她。但我不会强迫她,等我成年了自由了,我会去找她。” 陆沧夜眸光渐深,最后沉默着不说话从房间里走出去。 这天晚上,陆沧夜和夏恩星都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陆沧夜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爸爸打来的,说老爷子回国了,让他午饭来家里吃。 陆沧夜嗯了一声,对面父亲陆海骂了一句,“你这是什么口吻,最近都不怎么回家看,怎么,我和你妈养你那么大,都不知道回家来孝敬一下?” 陆沧夜没说话。 对面陆海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站起来,收拾好自己,在十点的时候面无表情到了陆家老宅子里,正好碰上爷爷陆才生的接机车送到家门口,老头子一走下来,就朝着陆沧夜唤道,“沧夜!” “爷爷……” 陆沧夜上去扶了一把,“您怎么想着回来的?” “我这不是听说国内公司的事儿回来的吗?” 陆才生看着陆沧夜一个人来,心中暗自叹气,以前夏恩星乖巧站在他身侧,那画面让他觉得暖心。 如今陆沧夜又是孤身一人了。 孑然一身的,也不知道……这几年离了恩星,沧夜心里有后悔过吗? 陆沧夜搀扶着爷爷进了家中,父亲陆海与母亲杨娟正等在那里,见到老爷子,父母二人还是站起来迎接了一下,随后请老爷子坐在了餐桌的主客位置上。 陆才生坐下了,大家才敢挨个坐下,率先说话的是陆海,“爸,您怎么回来了,国外不好玩吗?” “我一个老人家在国外,也没个人陪。” 陆才生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孙子说,“回国还有沧夜呢。” 听见这个,陆海拉下一张脸,“他能孝顺你?我都没见他回过几次家。” 陆沧夜依然保持沉默。 边上杨娟当和事佬,“好了老公,你和公公吵什么呀,那是你亲爸爸,爸爸回国了,该高兴才对。” 陆海说,“我就是看陆沧夜这个混账不顺眼。” 陆沧夜说,“那我不吃了吧。” 说完他站起来。 陆才生一把将他拉住,“沧夜,这次回国,爷爷是有事找你。之前……恩星去你公司上班,怎么……辞职了?” 陆沧夜就知道爷爷要问这个。 他撇开脸去,“她……自己要走的。” 但是边上的杨娟和陆海一听,登时脸色都变了。 “恩星?不会是之前那个赔钱货吧!她不是死了吗!” “对呀,给我们陆家戴绿帽,这怎么能忍?” “你们住口!” 陆才生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话,登时睁大了眼睛,狠狠拍了拍饭桌,“陆家怎么样也是传承了几代人的世家,说话这么会如此难听!夏恩星不是之前我们陆家的孙媳妇吗?” 边上杨娟忍不住说道,“爸,你是不知道。那夏恩星之前……之前跟别的男人乱搞,都怀孕了!我……我领着沧夜去把她孩子打了。不然我们陆家要被人看笑话!” “你这是要她的命!她那会怀胎八月!你仗着我当时不在国内就这样欺负她!”陆才生气得咳嗽,“我早就看出来你更想要夏家另一个女儿!” “是她夏恩星先不仁我才不义的。” 杨娟立刻给自己找补,“当初说手术出了意外,大出血,所以人没了……这你又说她没死。要是人没出事,那不是……挺好的么!她命大,没死。” “这岂是区区一句‘没死’能够解决的?”陆才生无法理解儿媳妇杨娟的想法,“是你们没有资格对她做这些事情!我在国外偶遇到她,我还以为是上天给我们陆家一个机会……但我想不到,沧夜,这个机会你还是没有把握住。” 陆才生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教训着自己眼里的小辈,“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怎么了?恩星嫁过来几年难道对你们不孝顺吗?沧夜不回家,每周都是恩星去拜访照顾你们。还有你,陆沧夜,到底是我没教好你,结了婚却夜夜不回家,把恩星一个人丢在家中,这是哪家的家风,如此差劲!” 这都是相当于明说了! 明说陆海没教好儿子! 陆海被自己爸爸训斥了,自然是不服气,只是想着陆才生年纪大了,随便他去,反正也骂不了几年。 倒是杨娟一听,立刻心疼起自己这个大儿子来,“爸,你怎么可以这样骂沧夜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沧夜是被迫娶那个女人的……那夏恩星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她就是清白姑娘!”陆才生说,“好不容易让她来国内和你重新相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陆沧夜!” 说完,爷爷捡起边上的拐杖,冲着陆沧夜道,“你去给恩星道歉,让她回来上班!” “爸,你向着一个外人做什么!”边上的陆海看见这幅场面,不由得皱眉。 陆才生年纪大了,现在这个陆家,应该是正值中年的他陆海说了算才对。 于是陆海说,“爸,原来您不远万里回来是来教训我们的。还是为了一个跟我们没血缘关系的人。我看您是老糊涂了,不把我们当家人,反而拿垃圾当个宝。” 夏恩星一个私生女,陆才生凭什么帮着她说话?真是昏了头了! 陆才生摇摇头,止不住地叹气,“恩星又怎么不是家人呢?她嫁过来就是一家人,就是陆家人,当年没死,那离婚协议没签,所以恩星还是孙媳妇——” 话音未落,陆沧夜的声音横插直入,“我今天和她去拿离婚证。” 陆才生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他,“你要和恩星离婚?” 陆沧夜点点头。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陆才生感觉手都在发抖了,苍老的脸上细纹都皱在一起,足以见得他有多用力,“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同意!你离了我也不会同意别的孙媳妇进门!” “爷爷,我的婚姻,跟您没关系了。” 陆沧夜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您别太生气了,好好吃晚饭。” 陆才生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后老人气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爸!爸!”杨娟尖叫一声,“快叫医生,送医院啊!” ****** 夏恩星在民政局门口等到了下午三点,还是没看见陆沧夜。 三点半的时候,杨硕开着车来到了民政局门口,说了一句,“夏小姐,您久等了!” 夏恩星穿着一套小西装,走上去的时候脸上表情云淡风轻,她心平气和地说,“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着急。” “陆少……陆少这会儿可能来不了了。”杨硕抿了抿嘴唇,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陆少的爷爷住院了,这会儿在医院里呢夏小姐……” 夏恩星一惊! 爷爷住院了? 陆沧夜的爷爷是个好人……夏恩星的手指攥了攥。 看出了夏恩星的犹豫,杨硕说,“爷爷说他想见你,夏小姐,您要是……不介意,我载您过去见见爷爷,行吗?” 这是夏恩星时隔五年再次看见陆沧夜的父母。 过去的记忆明明还没完全恢复,但是看见陆海和杨娟的脸,夏恩星的本能还是让她下意识自我保护。 和面对夏如柳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知道,过去在陆家受过委屈,肯定也有公公婆婆的功劳。 整个陆家,对她好的,也许只有常年在外的爷爷陆才生。 所以夏恩星看见陆海和杨娟的时候,并没有多停留,只是站在他们面前了一会,杨娟捂着嘴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真没死……真没死……” 陆海倒是镇定,他人到中年,见惯了大场面,自私又狠毒惯了,夏恩星哪怕活着,在他眼里也跟死了没区别。 杨娟说,“你没死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我们好歹是你的婆家!” 夏恩星理都没理她,直接走进了病房。 “夏恩星,你!你这是对婆婆该有的态度吗!” 夏恩星充耳不闻。 她走进去,看见陆沧夜陪在病床边,陆才生正闭着眼睛插着氧气管,静静地休息。 “爷爷。” 夏恩星说,“爷爷,我来看您。” 陆沧夜抬头看见夏恩星,先是愣了愣,随后让开位置,原本闭目的陆才生缓缓睁开眼睛,对着夏恩星招招手,“好孩子……你来了……” 夏恩星过去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您身体怎么了?” “没事儿……”陆才生虚弱又苍老地说,“没想到你还……愿意来看我……” “我先前不就答应您了吗,您回国我就来看您。” 夏恩星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也许是过去的习惯令她这样想哭,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习惯。 过去的爷爷一定也很照顾她吧。 “我听说……你要和……沧夜离婚……” 陆才生说话断断续续的,好像很不容易,“我……我难受啊,恩星……” 夏恩星心里像是有针在扎似的。 “可是,我没有资格……不让你离婚……”陆才生握住了夏恩星的手,“你和他没了感情……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能,拿着身份……道德绑架你……” 夏恩星眼都红了。 “离婚吧……恩星,是我们陆家……没这个福气,让你,继续做我们的孙媳妇……”陆才生说这话的时候,边上陆沧夜表情晦暗不明。 他拍拍夏恩星的肩膀,“爷爷身体……好着呢,爷爷还要等到下一次……你结婚,你得喊爷爷,帮你撑场子去……恩星啊,离了,就要照顾好自己,好好过……我们陆家……我们陆家没能帮你什么,还害你失忆,爷爷让你来上班……也是想代表陆家……弥补你些什么……” “和爷爷没关系。”夏恩星揉揉眼睛,她说,“爷爷你很好,我不怨你。” “那就好。”爷爷躺在病床上疲惫地笑了笑,哑着嗓子把把陆沧夜喊来,“臭小子,你可以……不用陪着我了。趁着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快……去把婚离了,别拖累恩星了。” 陆沧夜都惊呆了。 原本以为爷爷不会同意离婚的,没想到把夏恩星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离婚。 是爷爷想开了吗? 夏恩星听见这个,也毫不犹豫站起来,看着陆沧夜说,“走吧,我们去拿离婚证。” 我们的爱,早就凋零了,陆沧夜。 因为你,我近乎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陆沧夜咬着牙,“离婚了你别后悔。” 得到的是夏恩星干脆利落的回答。 “绝不后悔。” 那一刻,陆沧夜的心,像是被利剑穿透。 原来这份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夏恩星和陆沧夜一前一后从病房走出去的时候,杨娟跟陆海等在外面,看见夏恩星出来,杨娟一想到刚才她的态度,就要去好好指责一下她,“你给我站住,去哪?” 夏恩星脚步不停。 “叫你呢!没教养的东西!夏恩星!”杨娟说,“你几个意思?故意假死骗我们是吧?好深的心机。” “别来惹我。”夏恩星回眸,眸光里沾染着寒气,“一把年纪了少跟我玩勾心斗角这套,阿姨。我们年轻人不喜欢拿儿子当个宝拿儿媳当根草的坏婆婆。” 第50章 回到起点,再也不见。 杨娟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夏恩星还敢跟她叫板了! 这到底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夏恩星吗! 她气势上可不能被这个曾经的儿媳妇给唬住了! 于是杨娟走上前,“夏恩星,你现在胆子大了啊,是不是出去五年心野了,觉得陆家配不上你了?” 夏恩星微笑,“确实配不上我。” 杨娟倒抽一口凉气,边上的陆海也走上来了! 陆海身为中年男子,自然情绪上比杨娟冷静些,但是眼神里也依然透露着厌恶,不知为何总是看夏恩星不顺眼,“果然是夏家私生女,说话没有教养,陆家待你不薄,哪怕离婚了,我们也还是你的长辈,哪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 杨娟听见老公为自己出气,委屈巴巴地回到了老公身边,还对老公说,“老公,你看看她……要离婚了,翅膀硬了。” 夏恩星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在边上面无表情的陆沧夜,女人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那一瞬间,就仿佛是降维打击,她居然在怜悯陆沧夜有这种父母! 她说,“你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陆沧夜的脸色微变,夏恩星便已经转身离去了,身后杨娟大喊她名字,她却充耳不闻,一直走到了医院外面,夏恩星首先拉开了车门,等在前面的杨硕吓了一跳,“夏小姐,这么快……” 话音未落,陆沧夜也坐了进来,和夏恩星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 杨硕吓得感觉大腿都夹紧了,我的天啊,他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陆少和夏小姐一起坐在车子后排! “回民政局。”陆沧夜没说话,夏恩星说,“麻烦你了杨硕。” 杨硕点点头,转头便发动了车子,心里倒是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躲不开这个结局。 难不成陆少和夏小姐离婚……是注定了的。 快接近下班,民政局的人不是很多了,夏恩星与陆沧夜办理手续的时候特别顺利,几乎没费多少时间,两本离婚证就被放在了当事人的手里。 陆沧夜全程都没说多少话,离婚的整个过程,他的脸色冷得可怕。 倒是夏恩星,不知为何在拿了离婚证以后鼻子一酸,反而有些感慨。 好像是过去那场画地为牢终于结束了,陆沧夜,我走出了你给我的牢笼。 从此以后,我是自由的了。 看着夏恩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陆沧夜把她喊住,“夏恩星。” 夏恩星脚步一顿。 “我们离婚了,你以后就少在外面宣扬这件事情。” 陆沧夜皱眉,“家丑不可外扬。” “你管不着我。” 夏恩星说,“我愿意说就说,我不愿意说就不说,你的家丑关我什么事?我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 陆沧夜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句话有如此伤人过。 夏恩星,为什么。 陆沧夜的眸中出现了些许微怒,“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出去——” 话音未落,民政局门口有一辆价格不菲的商务车停下,正好停在了夏恩星的面前。 夏恩星一愣。 驾驶座的车窗被人按下来,露出一张精致俊美的脸。 安德鲁·修? 夏恩星愣住了。 陆沧夜的眉毛微微皱起,比夏恩星先说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修看了一眼夏恩星的包,他说,“你俩彻底离婚了?” 夏恩星这次抢先回答,“嗯。” “哦。” 修当场笑得眉眼弯弯,“好离,开香槟咯。上车。” 陆沧夜感觉自己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安德鲁你是疯了吗!” 修摇摇头,对着陆沧夜说,“没有啊,离婚了,你前妻这不是就恢复单身了吗?” 说完他还笑眯眯看了夏恩星一眼,“怎么样,陆沧夜的迈巴赫不好坐,你坐我的宾利试试?” 夏恩星回眸看了一眼陆沧夜,那一眼,让陆沧夜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甚至对着她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秒,夏恩星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修的车门。 陆沧夜的手落在半空中停住。 一颗心好像也从半空中坠落,砸了个粉碎! 在陆沧夜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夏恩星离婚后出来,坐上修的车子…… 还没反应过来,修在车子里朝着他挥挥手,热情大方道别以后,就将车子开走了,把陆沧夜一个人留在了民政局门口,他身影孑然,看起来就仿佛是被抛弃后遗留下来的,一只小狗。 傍晚的风卷过街道,偶尔夹杂着几声路过车的鸣笛,陆沧夜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感,就好像是…… 过去一直都坚信的东西,在缓慢地……碎裂。 他把夏恩星赶走了,终于赶走了。这不是好事吗? 现在一切都重新回到起点了,夏恩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甚至没有提要强行带走夏流光,她可能连这个儿子都放弃了。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被她……剥离了。 为什么,夏恩星。 “明明是我不要你的。” 站在风中,路边大树被夕阳照得投下来最后的阴影,男人身材高大站在树下,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连同他的低语声一并掩盖。 “明明是我不要你的。” 陆沧夜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手指头蜷缩了起来。 他喃喃着,“为什么会是你抛下我呢。” 夜幕初上,路上的车子不约而同打开了车灯,逐渐暗淡下来的马路被一束束飞驰而过的车灯照亮一瞬后又重新归于寂静,此时此刻,夏恩星正坐在修的车子后排上闭目养神,她今天见到了太过存在于过去记忆里的人,大脑正在消化这些东西。 修见到了她脸上的疲惫,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夏恩星也没藏着掖着,“我今天看见陆沧夜的父母了。” “哦。” 修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和陆沧夜离婚了,在难受呢。” “比我想象中的难受。” 夏恩星居然没有否认,“我有些低估了陆沧夜对我的影响,不过还好,我能忍受。而且,我爱自由。” 修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很多人在感情破碎后喜欢嘴硬,但是夏恩星不一样。 她坦然承认自己的破碎。 “那你之前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修打转方向盘,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一敲一敲,他道,“你什么时候来我公司上班?” 修是个喜欢打直球的人,换句话来说,比起陆沧夜的隐忍内敛,修更加诚实且热烈,所以夏恩星刚才会选择上他的车子,因为修是真诚的。 但是她选择了拒绝这份真诚,她说,“很抱歉,我想我还是不来了。” 没有意外,修的脸色沉了下去,“能告诉我理由吗?你明明和陆沧夜……已经离婚了。” “确实离婚了。” 夏恩星捏捏自己的眉心,说了一句,“但我依然不方便来,修。如果我来了,陆沧夜虽然管不到我,但是你会被我拖下水。虽然我觉得你很自恋,但是你人不坏,所以,我还是不想拖累你。” 说完这个,夏恩星抬头和修对视,她的眸光那样清亮,好像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了。 “我无所谓,夏恩星,你明明知道我无所谓这些的。我都当着陆沧夜的面来接你了,他是我好兄弟,他太明白我对你有意思了。” 修灰绿的瞳孔里带着些许妖冶的光泽,像是在诱惑她,他确实很好看,“怎么,你就不能和我试试吗?夏恩星,我也很不错的。” 夏恩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太多饱经风霜,“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早就被陆沧夜摧毁了。 修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失望的表情,但是今天夏恩星愿意上自己的车,他觉得至少还是有进步的,于是男人说道,“那……做朋友,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夏恩星脑子一转,还说了一句,“要不这样,我把我好闺蜜介绍给你,她叫安茉莉,她还单身……” 话音未落,修怪叫了一句,“那不是卫懿的小女友吗!” 夏恩星脸上露出了懵逼的神色,“啊?” “我之前就知道卫懿和安家千金走得近。”修的眼神闪了闪,“我理解错了?他俩不是一对?” “额……可能你确实理解错了。” 夏恩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安茉莉和卫懿……就是……怎么说呢……” 见她欲言又止,修立刻懂了,“我明白了,是那种关系。” 夏恩星没说话,也是默认。 修却笑得放荡不羁,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哎呀,我这个人道德底线比较低,而且身边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说句你不爱听的,我对事情习以为常,只要安茉莉不要让自己受伤就行了。” “怎么可能会不受伤呢。” 夏恩星叹了口气,“她那么喜欢卫懿,都喜欢到帮卫懿追女人了。” “额。” 修听见这个,还是稍微踩了踩刹车的,恰逢红灯,他扭头看了一眼夏恩星,“那怎么说,我陪你一起去接她,晚上出去吃东西?” 他好像是很认真在邀请她。 夏恩星想了想要不要拒绝修,但是想到安茉莉一个人呆着只会被卫懿的事情塞满脑子,不如叫她出来散散心,便答应了。 于是男人改了地址,朝着安家开去,十五分钟后,安茉莉穿着轻薄的外套站在家门口的路灯下朝着车子挥手,还没开近呢,女人的大嗓门传了出来,“哇塞夏恩星你傍土豪了?宾利啊。” 夏恩星被好闺蜜气得想笑,“你上车,屁话那么多。” 安茉莉整理好心情,美滋滋拉开车门上车,一看开车的人,吓了一跳,“这不是al集团的大少爷吗!” “你好啊,安千金。” 修在前方特别有素养地打招呼,这一刻,夏恩星觉得他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切换了个状态似的。 倒是安茉莉的眼神在夏恩星和修之间瞟来瞟去,“你俩……你俩什么时候好上了?怎么背着我?前夫哥呢?夏恩星,陆沧夜要是知道了,这不得气得一晚上睡不着觉?我怕他想不开,抽了一晚上烟,然后从35楼下去没走楼梯。” 说完安茉莉模仿了一下陆沧夜那惯有的高冷表情,“呵呵,女人,你敢背着我和我的好兄弟好上了,找死!” 修在前面笑得直接趴在了方向盘上,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绿眼睛像在发光似的,昂贵又漂亮,“你学老陆怎么这么像啊!” “我能不像?我可太懂他的嘴脸了,他人前嘴梆硬,人后指不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安茉莉豪爽地一甩头发,下意识说了出来,“五年前恩星出事的时候他也是——” 说到一半,安茉莉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话,立刻停住了。 她怕说出来,夏恩星会伤心。 暴雨之夜,她最爱的男人在以为她死了以后说出的那些诛心的话,谁来了受得住呢? 陆沧夜,你的心可比那天的雨还要冷啊。 安茉莉开始把话圆回来,“不说他了,他迟早会后悔的,我估计他现在就已经在后悔了。我们出去开香槟庆祝一下恩星离婚!恩星,你这么优秀,儿子还这么听话懂事,别为了一个男人停住自己的脚步呀!往前看!” 往前看! 夏恩星温柔地没有去追问陆沧夜在五年前说了什么,也许知不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是一场名为爱情的毁灭,如今她从灰烬里重生,再也不会被任何感情所连累。 陆沧夜,我彻底摆脱你了,没有你的人生……终于来了。 ****** 而这天夜里,陆沧夜一个人在家中喝酒。 夏流光倒是老样子,从学校放学回家就钻进了书房里不出来,父子二人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一直到下面传来酒瓶碎掉的声音,夏流光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来到了客厅。 下人们自从那次推搡事件之后都被陆沧夜赶走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夏流光闻着酒味皱着眉头走上去,“你怎么了?” 陆沧夜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痛苦。 上帝真不公平,把所有偏爱给了他一个人,以至于,他连狼狈的时候都这样俊美,痛苦给予了他更多神采,冷酷与失落融合以后,才有了宿命感。 男人看着眼前的夏流光,说了一句,“我今天和你母亲领了离婚证。” 夏流光一愣,随后眼里亮了亮,嘴角都跟着上扬了,“你们成功离婚了。” 孩子看起来挺高兴的。 真讽刺啊。 陆沧夜说,“你好像很开心。” “是呀,很开心。” 夏流光眯起眼睛来,“你也不应该开心吗?你最讨厌我妈咪了,现在离婚了,你怎么不乐意?” 陆沧夜的心像是被夏流光狠狠刺了一下,男人道,“我恨她情有可原!她凭什么离婚了一副摆脱我的样子!” “凭她曾经给你的太多。” 夏流光的一句话,让陆沧夜的心沉了下去,“你不会以为她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围着你转吧?世道早就变了陆沧夜,你和她之间除了有个孩子以外,别的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连他也…… 夏流光抿唇,没把话说完。 陆沧夜却在听见这话以后,猛地看向了夏流光,那一瞬间,夏流光感觉自己快要被他的眸光剖开了。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陆沧夜问他,“夏流光,夏恩星自己都忘记的过去,你为什么会全都记着?” 夏流光头一次眸光闪躲,隔了好一会,他道,“总要有些人来记住的。那就不如让我来好了。” “你对夏恩星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个父亲如此抗拒?”陆沧夜忍无可忍,拉着夏流光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心里永远只有那个母亲,没有我这个父亲!” 说到这里,夏流光却很犀利地反问陆沧夜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还会对我这样吗?陆沧夜,其实说到底,你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血脉——” 下一秒,夏流光停止了。 他错愕地看着陆沧夜的眼神,就好像是……被看穿了一切。 小男孩呼吸发起抖来,用力地甩开了陆沧夜的手。 他从陆沧夜脸上看见了一种……走投无路的悲伤。 这不该是陆沧夜会有的表情,他明明对命运的迫害一无所知。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因为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感觉,陆沧夜竟然倒抽了一口气,用力眨眨眼睛对夏流光说,“其实我也以为,我不会难受的。离了婚我要开心才对。” 他恨夏恩星,可是在夏恩星上了修的车子以后,那种被抛弃的痛苦竟然超过了他想要质问她的恨意。 夏恩星,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觉得我没做错啊,她毁了我的婚姻,我毁了她的人生。如今我们彼此收手,回到起点,再也不见。然而我回家来,我看见你的身影,再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家。” 陆沧夜停顿了一下,声音竟然在颤抖,“我才发现,夏流光,夏恩星真的走了,以一种相当决绝的姿态。我好像……只剩下你了。” 第51章 深夜酒醉,摸够了没? 夏流光很少看见陆沧夜失意,因为他太富有了,年少成名又家财万贯。他漂亮轻佻,玩世不恭,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用双手捧着端到他面前——这样一个男人,是从来不会在意身边的女人来了又走。 因为他从未动过情,所以从不害怕失去。 可是这一刻,夏流光在陆沧夜看见了一种落魄,就像是,他再权势滔天,也依然阻止不了夏恩星的离开。 就像五年前的那场假死一样。 如今的夏恩星,正在逐渐从他的世界里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过去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她的。 陆沧夜无力的松开手里的杯子,将他放回了茶几上,他看着夏流光的脸,喃喃着问了一句,“你母亲这五年……有没有提起过我?” “她失忆了。”夏流光回答得很迅速,“都不记得你了,又怎么可能提起你?” 是啊。 陆沧夜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他说,“怎么会偏偏把我忘了呢。” “一定是你伤她太深了。” 夏流光将酒瓶子都收拾起来,小孩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熟练,好像过去他也这样照顾过夏恩星无数遍。 “反正你也不爱她,如今你和我妈咪成为陌生人,不是挺好。” 夏流光将瓶子丢进垃圾桶,回头笑看了陆沧夜一眼,“你连天打雷劈都不怕,怕这些做什么。” 那一瞬,耳边仿佛响起了轰鸣声。 哗啦的雨声将他拉回了五年前那个夜晚。 那一幕幕画面好像再度出现。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看了一眼夏流光,“夏恩星有那么恨我吗,以至于把恨意灌输给你……” “她没有给我灌输什么恨意,因为她都记不得你了。”夏流光站在那里,身子瘦弱,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在面对陆沧夜的时候,他没有一丝一号的怯懦,反而是竖起全身的刺,“别太得意忘形了陆沧夜,你还不配我妈咪特意让我一个孩子继承她对你的恨意。我对你的恨意来自于我本身,是因为你的无能与冷血。” 夏流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一刻,他竟然面无表情,“不要再从我妈咪身上找理由了,这五年来她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从未有过要带我向你复仇的想法。陆沧夜,你还不能接受吗?我排斥你是出自我自身,我的主观能动,我的大脑。” 那一刻,陆沧夜近乎乱箭穿身,浑身血肉似乎都被人钉住了。 夏流光,天打雷劈都没有你的眼神令人痛彻心扉。 ****** 夏恩星在拿了离婚证以后,在修的陪同下,与安茉莉彻底出去放肆了一顿,他们并没有挑选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反而是找了个路边摊,点了许多烧烤,又拿了好多扎啤酒,搬起小板凳坐下,一边撸串一边凑在一起讲陆沧夜的坏话。 “我当初就不乐意让你跟他结婚!” 安茉莉一边喝啤酒一边指着修说,“他不就脸帅了一点吗?我看,你跟这个外国佬结婚,都比和陆沧夜好!” 修在一边乐得连连喝酒。 夏恩星掂着酒瓶子,眼里明晃晃的是醉意,她笑说,“那你当时怎么不阻止我?” 安茉莉用筷子夹起一块烤好的花菜来,说道,“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啊……真的,夏恩星,你当初别提多丢人了,死活要嫁给他啊,说什么,哪怕隐婚也没关系,只要能夫妻一场……” 夏恩星想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你别说了,真的假的?我不记得了,我的天,听你说这个,我脚指头都要扣起来了!” 但她冲出去的动作被修拦住了,男人拦腰将她拉回了板凳上坐下,“你俩都别喝多啊。” “怎么会。” 安茉莉说到一半,手机振动起来,上面赫然显示着卫懿的备注。 夏恩星和修对视一眼,两个人托着下巴看安茉莉的反应。 大概是喝了酒,安茉莉也有了脾气,居然直接挂掉了卫懿的电话,然后说,“今儿不醉不归,庆祝你离婚,好日子!” 居然把离婚日说成好日子,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 不过也没有说错。 夏恩星和她互相碰杯,“以后终于摆脱陆沧夜那个王八蛋了!” 陆沧夜在家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而这天夜里,修将两个人前后送回家,后送的是夏恩星,她刚下车,就被男人喊住,“你一个人能走到楼上吗?” 夏恩星比了个ok的动作,“没问题的。虽然你这人很油腻,但意外地是个好人诶。” 修在边上扯着嘴角笑,能说出他堂堂al集团大少爷油腻,夏恩星还真是天底下独一份。 他确实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但是如果现在就着急搂着喝多的她上门占便宜,只会操之过急。 于是修按捺住了自己有些急躁的想法,对着夏恩星说,“好,上楼到家微信和我说一声。” “嗯。”夏恩星转过身去,“你是陆沧夜的好兄弟,但是你没他那么过分。很高兴认识你,安德鲁·修。” 说完这个,她一个人穿着小高跟朝着电梯走去,虽然有些喝多了,但是背影看起来依然倔强。 她对陌生男人如此提防,能够走近她身边……一定是需要获得她极大认同的吧。 这样一来他算不算已经成功很大了? 修笑着摇摇头,让司机按上车窗,司机却下意识说道,“少爷,有辆车一直在跟踪我们。” 修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嘴角微微扬起。 “不必在意。” 男人捏了捏眉心,笑得优雅,“那是陆沧夜派来的车子。” 真放不下你的前妻啊,老陆。 ****** 然而另一边,夏恩星摇摇晃晃走到了家门口,正想开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胡乱地掏出包来找钥匙,打开了门,如今没有孩子出来迎接自己了,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那种酸楚感再度升起来。 夏流光……等妈咪再强大一点,一定会把你带回身边。 夏恩星脱了鞋子,疲惫感袭来,她来不及收拾自己,躺在沙发上喘气,岂料躺下头晕得更严重了,女人睁不开眼睛,闭着眼想要从沙发上撑坐起来,门口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下一秒,一道黑影闪过来,关上了她没关上的门,随后将她的嘴巴当场捂住! 夏恩星吓得睁大了眼睛要尖叫,紧跟着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胆子那么大?晚上一个人在家不关门?” 有点……熟悉。 夏恩星眨眨眼,发现来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她错愕地看着他,“你……不是我儿子的……网友吗?” “……”萧昂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一会他的另一只手动了动,夏恩星敏感地看见他把什么武器收回了袖子里,于是女人立刻警觉地说,“你藏了什么起来?” “放心。”萧昂说,“我不会对你使用这些的。” 夏恩星喘了口气,“我喝了酒……估计是忘记锁门了。” “你一个人独居多危险。” 萧昂自顾自说着,“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夏恩星登时一脚踹过去,“你要点脸——” “我没跟你开玩笑。” 萧昂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上面统统都是夏恩星的背影,从各个角度拍摄的。 甚至连她去跟陆沧夜领离婚证的背影都有。 “你哪来的这些照片?” “黑进别人电脑里打出来的。” 夏恩星的瞳孔缩了缩,听见他继续说,“你被人盯上了夏恩星,有人在不停地监视你寻找你落单的机会,这些就是他们偷拍你的照片。也是我刚才不打招呼进你家的原因,我看见你门没关,怕你出事。” 说完,萧昂把帽子一脱,没有了帽檐的遮挡,露出了他一张白皙又清冷的脸,他眉眼细长,看人的时候略显慵懒,但是眸光却并不漫不经心,反而很清醒地盯着夏恩星,“你现在失忆状态,应该是有人想趁着你还没记起点什么来的时候……对你下手。” 夏恩星感觉到一股窒息感涌上来,连酒意都被冲散了,她低语着,“我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谁知道呢。” 萧昂大喇喇地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而后自己却在沙发上坐下了,“我的小徒弟这几天不在你身边,他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和我做了一笔交易。” 萧昂笑了笑,似乎有光从他眼底折射而过,“夏恩星,哥们现在是你的全职保镖。” 夏恩星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居然是夏流光找人来保护她? 孩子还那么小,居然会……想这么多。 那一瞬间,女人鼻子酸了,“是流光跟你说的吗?” “不然呢?”萧昂手指灵活,又从袖口变出一把苦无夹在他细长的手指中间,手指翻转,那苦无便在他指腹上打转。 男人一边活动手指关节一边说,“也许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陆家把他领走,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啊,夏恩星。” 夏恩星红了眼睛,她知道夏流光早熟,却不料想儿子居然会温柔又细心到这个地步,她一个成年人,倒是该惭愧…… 见到夏恩星揉揉眼睛,萧昂乐了,说了一句,“以后不要一个人回家,就算回家也要多加防备。” “我有练过一些散打……” “我知道。” 萧昂看着夏恩星的胳膊,她手臂修长,虽然瞧着不是很粗壮但是并不缺乏力量感,“但对方和你可不一样。夏恩星,你只想自保,而他们对你的,可是杀意啊。” 夏恩星深呼吸,“会是谁呢?” “我目前猜测是你的姐姐夏如柳。” 萧昂转够了苦无,将它迅速收入了袖口,仿佛一个能随地随地变出武器的魔法师,他又从胸前的内袋里拿出一份折叠过的文件,上面是一份报告,这个报告夏恩星很眼熟,当初她揭穿夏如柳假孕的谎言,靠的就是这份报告。 “这或许就是夏如柳对你下手的原因。” 萧昂眸光闪了闪,从这张纸背后,再度抿出了另一张纸,“因为当初她失去生育能力……就是因为打胎。” 打胎?! 夏恩星嘶得抽了口气,“她为什么会打胎?不对,她居然也有过孩子?孩子是陆沧夜的吗?” 萧昂高深莫测地说,“这我可就不知道咯。” 说完将所有的文件都递给她,“我当初没给你后面这张纸,就是不想让夏如柳知道我们一共掌握了多少证据。毕竟做人做事得留一手,防止她反咬一口。” 眼前的男人心思居然缜密到了这个地步…… 夏恩星下意识问着,“陆沧夜知道这件事吗?” 萧昂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呢?陆沧夜那么信任夏如柳,听说是因为当初夏如柳用命救过他,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陆沧夜都会无条件原谅的。而夏如柳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自然也不会让陆沧夜知道自己这一面。” 夏恩星一颗心像是被人揪起来了,她干脆在萧昂边上坐下,女人坐下来的动作特别干脆利落,也不扭捏,“很感谢你送来的证据,我会小心的,这些事情是你和流光一起查出来的吗?” 倒是萧昂见她靠近了,忽然间呼吸加速了几秒,他想起自己刚才捂夏恩星嘴巴时碰到她脸蛋的手感,下意识攥拢了手指,“是夏流光拜托我查的,关于夏如柳背地里的事儿,陆沧夜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夏恩星,有件事我想亲自验证一下。” 夏恩星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昂就直接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男人不顾她挣扎,直接将她衣服后领子掀开,把她的衣服从肩膀上扒下来一半! 夏恩星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果然。” 萧昂看着夏恩星的背,女人的背部白皙光滑,偏偏有一个地方印着别的痕迹。 男人伸出手指,细细感受了一下纹路,“你这个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为了什么纹的?” “我忘了……”夏恩星被他轻柔触碰的动作刺激得有些发抖,连同记忆一起陷入了混乱,“我当初照镜子时候也有看见过……可能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纹的,为什么纹的,我忘了……” 萧昂眯了眯眼睛,他的指腹感受到了在这纹身的图案下面,还有一道别的纹路。 倒是夏恩星,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骂了一句,“你摸够没?别以为你是我儿子的好朋友我就不会揍你!” 萧昂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来,随后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思考的时候忘了男女有别……” 话音未落,他看着被自己按在沙发上的夏恩星,女人背对着他,被他扒下来的衣服正凌乱地敞开着,露出半边白得不行的肩膀和背。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美貌与身体,像是一张,浓稠到化不开的,带着光晕感的油画。 气氛沉默,连同时间的流淌一起凝滞了。 一直到萧昂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说,“夏恩星,陆沧夜当真对你没感觉吗?” 第52章 会场再见,我的前夫。 此话一出,气氛好像更沉默了,夏恩星将自己的衣服拽上来,强撑着从沙发上爬起,转身用带着怀疑的眼神打量萧昂,“我和陆沧夜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萧昂一愣。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于婚姻中受了委屈的男人女人,在被人问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会带着怨气。 但是夏恩星不一样。 倘若是陆沧夜和她对峙,她定然寸步不让据理力争,但是旁人问起来,她只会说一句,与你无关。 她甚至都没在外人面前说过一句陆沧夜的坏话。 这和陆沧夜是不是个好人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夏恩星……她拥有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部消化掉的能力。 这是一个……心太狠太硬的女人。 萧昂的眼神闪了闪,说道,“我之前有去调查过你和陆沧夜的事情……” “嗯。”夏恩星说,“你之前是为什么调查我?” 萧昂咔吧一下呆住了,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收了夏如柳的钱吧! 不过自从认识了夏流光以后,他再也没有替夏如柳办过事了。 男人的眼神在夏恩星的脸上上下扫动,好一会才说着,“单纯对你和陆沧夜的事情有点兴趣所以去查一查。” 说完,他意味深长看了夏恩星一眼,“有些事情你忘了,我替你补充一下回忆,夏恩星,你小时候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后面才被认回夏家。” 夏恩星微微错愕,她收拾衣服的动作稍有停顿,像是有什么破碎的回忆划过脑海。 “据我所知,陆沧夜曾经也在福利院里生活过一个月,后面被陆家人找到。” 萧昂的手放在脸颊边上,修长的无名指与小拇指正好搭着脸落在唇边,他歪歪头,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遇见陆沧夜的事情吗?” 夏恩星摇摇头。 她忘了彻底。 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只要一下雨,她就会做噩梦。 但是自从来了国内以后,就不太做噩梦了。 也许……是那些破碎的回忆,以下雨作为触发点,在她的梦里肆意妄为。 “我不想记起来了。” 夏恩星却说,“关于陆沧夜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想记起来了。” 萧昂在边上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久,夏恩星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表情,同情,怜悯……亦或是,讽刺? “你不想记起来的事情,我不强迫你。” 见到夏恩星皱眉,萧昂干脆摆摆手,“我只要保证你的安全就行了,小徒弟怕你身边没人守着,出什么意外。” 夏恩星依然没有对萧昂放松警惕,如果这不是夏流光向她介绍过的朋友,这会儿她应该早对他大打出手了。 萧昂倒是被人这样盯着也不觉难受,他还特别熟练地问了一句,“你屋子挺大的,我睡哪呀。” 夏恩星先是有些意外,回过神来她说,“你真要住在这里?” 萧昂乐了,“我又不跟你一床睡,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逼近了夏恩星,看着女人白皙的脸,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还是说你想跟我一张床——” 话音未落,夏恩星一脚踩在了萧昂的脚背上,男人闷哼一声,就看见眼前的女人用她那张漂亮的脸笑得咬牙切齿地说,“别得寸进尺啊,萧昂,等下次踹的就不是你脚背了。” 说完夏恩星修长的小腿往上抬,膝盖也跟着往上顶,萧昂脸都变色了,这个女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不想断子绝孙就少在我身上揩油,我可没那么逆来顺受。” 萧昂喘着气,眯起眼睛笑,“星姐,你还真是人狠话也多啊。” 夏恩星冷笑一声,松开他,随后转身去了卧室,倒也没有赶萧昂走。 于是萧昂就站在客厅等着,五分钟后,夏恩星抱着一床被子出来,直接砸在了萧昂身上。 “看在我宝贝儿子的面子上,自己去书房打地铺。” 夏恩星说,“敢有别的不好想法,萧昂,我废了你。” 我废了你。 萧昂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抱着被子朝着书房走,还要转头顶着自己那张清俊的脸找死般地说,“你好凶,我好喜欢。” “……”哪来的贱皮子男人! 夏恩星转身摔上门,留着萧昂抱着被子倚在书房门框里直乐。 笑了一会他转身回去书房打地铺,把所有的东西铺好了以后,看见书房的电脑,萧昂上去开了机,发现有密码。 “啧。”萧昂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会,“连自家师傅都要防,你不会吧夏流光——” 黑进了电脑,萧昂点开了一份文件,脸上玩味的笑容僵住了。 屏幕上有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年纪看起来和夏流光差不多大,长相甜美,瞧着就是个小公主,水灵灵的眼睛清澈透亮,对视的时候仿佛洗涤了心灵似的,光是看照片便令人心神愉悦,指不定长大了比夏恩星还要漂亮。 而她下面的几排字备注,写明了她如今正好在夏流光所就读的学校读书。 难怪夏流光铁了心要去这个学校,甚至当时主动联系上陆沧夜寻求帮助,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萧昂再点了一下鼠标,切换了一张照片,这次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高中生,没成年,青春洋溢,下面还有个名字—— 黑桃k。 这都是些什么? 萧昂感觉有些疑惑,夏流光收集这一群孩子的资料是为什么? 难道……像他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吗。 “sh。” 萧昂念了念夏流光的英文名,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sh。” ****** 夏恩星和陆沧夜彻底离婚后过去一个礼拜,他们都没有产生任何交集,好像陆沧夜这个人在夏恩星的世界里已经死去了一次。 没有了陆沧夜的生活相当平静,就如同刚回国那段狂风暴雨的日子只是她的一个错觉,要不是家里经常有萧昂的身影在转悠,夏恩星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被人当做仇敌在想方设法除掉自己。 修倒是一直有喊她出去玩,然而夏恩星因为想要调整状态,也并没有出去赴约,反而是在家中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事业做。 她从陆沧夜的公司辞职了,加上陆沧夜放话让别的公司不敢收她,夏恩星等于陷入了死局。 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没有任何人敢对抗陆沧夜。 他现在一定很得意吧,能把她逼上悬崖,估计陆沧夜现在就等着她回去认错呢。 夏恩星有骨气,自然不可能轻易朝着陆沧夜低头,她打电话喊来了安茉莉,做了一个相当重大的决定。 “我的天!” 安茉莉来到她家以后先是吃了一惊,指着萧昂说,“怎么有个男的!啊?你俩同居了?这么快?好好好,好好好。” 说完安茉莉拍拍萧昂的肩膀道,“你小子,速度比修还要快啊,这都住进家里了,下一步是不是入赘当上门女婿啊。” 萧昂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扯着一张小白脸站那迎宾,“你说笑了这位姐姐……” “哎呦。” 安茉莉摸着他的手,热情大方一点没把他当外人,“真嫩呀,哎呦,怎么保养的,你多大啦?可还有兄弟伙?给姐姐也介绍几个。” 萧昂扯着嗓子说,“夏恩星你来管管这个女流氓呀!” 夏恩星正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出来看见萧昂被气白的脸,好心情地眯着眼睛说,“他是我宝贝儿子的特派员,所以这阵子在我家。” “还是夏流光给你找的?” 安茉莉竖起大拇指,“你儿子真贴心,还带这些服务呢。” 夏恩星很开心看见萧昂吃瘪的样子,她拉着安茉莉坐下,说道,“陆老爷子不是这阵子回国了吗?他先前住院我去看他了,听说前几天刚出院了,要办个晚宴,老爷子请我去,这不,就是今晚。所以我想问你借套礼服。” 夏恩星买的礼服不多,甚至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婚纱。 听到夏恩星居然要主动出席这些场合,安茉莉眼都亮了,“真的?你想通了?以前你都不想去这种地方,总说自己去了会让陆沧夜不开心而后默默让步,导致那些场合都是陆沧夜带着夏如柳去的……现在你愿意去了,我很高兴!” 说完安茉莉拉着夏恩星的手说,“你想穿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恩星,你想通了,太好了!” 她再也不让了,再也不会受一点委屈了! 如今的夏恩星,眸光锐利无比,不似过去小心闪躲,就算身处那虚与委蛇又暗流涌动的名利场又如何?她早已褪去自卑,无所畏惧。 安茉莉思忖着,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套在夏恩星身上,“你就该光彩照人回去!让陆沧夜看看,离婚后你有多漂亮!” ****** 这是陆沧夜时隔一周再看见夏恩星,豪华又宽阔的会场里,穿梭着来来往往神态各异的人,大家都默认着所谓上流社会的规则,面对比自己阶层之上的人都会绽开笑容主动问好,而陆沧夜,则永远是被人问好那一个。 他太富有,又太冷漠。 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带着艳羡,和畏惧。 这一次晚宴,他照常身边带着夏如柳出场,边上夏如柳笑得像朵花似的,大裙摆在地上拖拽,名贵的材料如同云朵一般蓬松,衬得她美丽如仙女。 而陆沧夜却还是一脸冷漠,男人的五官精致优越,身材高大挺拔,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望见,和他对上视线那一刻,就如同一阵冷冽的清风扑面而来,无处闪躲。 路过的人不停地打招呼,偷看他们二人,“陆少好,夏小姐好。” “好久不见呀。” 夏如柳做女主人状,跟别人挥挥手,“今晚玩得开心。” 见她如此堂皇,边上人心里暗自都有了答案,估计夏如柳很快就要嫁进陆家做少奶奶咧! “哎呦。”迎面修走过来,他穿着一身裁剪细致的西装,上前用玩味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沧夜,“我还以为你会带着另一个夏家千金来呢。” 陆沧夜的眉毛不留痕迹地一挑,“别没事找事,修。” “哈哈。” 修和陆沧夜认识这么久,自然是不怕他威胁,他说,“说实话,我还邀请了夏恩星做我女伴来出席呢。” 陆沧夜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沉下来。 修却两手一摊说,“结果这个女人拒绝了,她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陆沧夜冷笑一声,“你别自我感觉良好,夏恩星怎么可能跟你出来?” “你这口气。” 修在一边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觉得我追不到她?我们打个赌要不要?” 陆沧夜一下拍开了他的手,说话间甚至沾染了些许急躁,“我不要的女人,你至于这么稀罕吗?吃点好的啊,安德鲁·修。” “急眼了。” 修笑眯眯地看着他,被这么说了,却也不恼怒,“你又没尝过夏恩星,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好的呢?陆沧夜,也许是你不长眼,错把明珠当鱼目。指不定让我捡漏呢。” 说完,修朝着边上看了一眼,“不信你就等着看——” 话音未落,他愣住了。 陆沧夜觉得疑惑,也朝着他目光看过去,登时呼吸一滞! 只见会场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身材高挑,肌肤如雪! 她身穿一条深蓝色长裙,没有大裙摆,没有蕾丝边,那质感看起来久经时光,在她身上仿佛是一件带着古老历史的宝藏,却和她身上得天独厚的清丽感互相成就。 经典的大别针别住了裙子的胸口与腰身,贴合身形的裙子大开叉从另一侧垂下来,性感的造型正好被大别针的金属气息所解构重铸,带来了完美的艳而不俗清而不冷的视觉享受。 而穿着这条裙子的女人,她正迈着步伐挺直了背缓缓走进来! 那一刻,周围的人都自觉为她让路。 这条昂贵的裙子,好像天生就是属于她的……为她而来。 她的脸,已经艳丽到了能将裙子和首饰珠宝完全压住的地步了。 “夏恩星……”夏如柳在一边看了死死咬着牙,“这是什么裙子?为什么我当季新款里没有看见——” “这可是versace 1994的款式啊。”边上修轻嘲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夏如柳的无知,“不是什么当季新款可以比得上的,是范思哲最经典的一条裙子之一。” “1994年的……”夏如柳倒抽一口凉气,“范思哲的古董……为什么……她夏恩星凭什么能有的?” “岂止。”陆沧夜在一边眸光冰冷的说,“那还是,ganni设计时期的范思哲。” 这条裙子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夏如柳摇着头,下意识说道,“怎么可能……她一定穿的假货!我去揭穿她!” 第53章 他越恨她,她越美丽。 夏如柳身为夏家千金,又是大家眼里陆少身边的女人,自然习惯了作为众星捧月的中心,但是没想到夏恩星的出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挪了过去,她不甘心地盯住她,看了一眼陆沧夜说道,“沧夜哥哥,恩星这是故意来膈应我们呢。” 陆沧夜显然也对夏恩星出现在这里颇有异议,“为什么这种场合会让夏恩星进来?” 她什么身份,也敢混进来! 听到陆沧夜的话,夏如柳像是得到了什么保障似的,果不其然女人脸上堆起笑容来,心里却不怀好意地朝着夏恩星走去,还要刻意拉着身边的陆沧夜,“不过妹妹既然来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要跟她打个招呼嘛,否则我妹妹一个人来,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好……” 夏如柳可真会说话呀,这话让旁人听去,还都会夸赞她一句人美心善呢! 果不其然,夏恩星刚走到了内场,就听见远远有人喊了自己一句,她正和那些贵族夫人们打招呼,却不料想有人唤自己的大名—— “夏恩星!” 夏恩星抬眸,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顾盼生辉,眼波流转的时候好像天上的星辰带着余晖落了进来,细碎的光芒映衬着她翠绿色的耳环,富贵又高级。 她身上没有过于艳丽的颜色,最艳的便是她那张脸。奈何她带着一股清冽又倔强的气质,再艳上十分也不俗,转头的惊鸿一瞥,令人屏息凝神。 夏恩星转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夏如柳和陆沧夜,也跟着笑,“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陆沧夜的心里像是有电流猛地窜了过去,下一秒又觉得万千洪荒冲他压来,奔流汹涌! 明明他害她那么深,她转身却能送一句好久不见。 陆沧夜觉得夏恩星虚伪极了,居然能在这种场合下做到谈笑风生……夏恩星……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面对自己曾经的丈夫,夏恩星的胸口掠过些许酸楚,就好像过去那个自己在悔恨曾经真心错付,她看向陆沧夜的眼神里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感,旁人不知道他们有过一段纠缠,只觉得夏恩星真美又真易碎,她站在那里,光是侧侧头,就让人觉得缺氧。 “你怎么会来这里?”打断夏恩星与陆沧夜对视的,是夏如柳,她上前更近一步,“这是……陆老爷子举办的晚宴,老爷子回国次数不多,所以才开了晚宴来招待我们,顺便见见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你……你是怎么来的?” 夏如柳这些话句句都给夏恩星布下陷阱,意思她就是个硬蹭进来的! 周围人只知道夏如柳的身份,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开始打量夏恩星,却见夏恩星莞尔一笑,惊艳众人,“姐姐能来的地方,妹妹怎么不能来?是不是,陆少?” 她居然还主动把话丢给了陆少! 夏如柳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她倒抽一口气,“你……夏恩星,我没记错的话,名单都是陆少拟的,我看过,那上面可没有你!” 这话还抬高了自己的地位,她能够提前知道陆沧夜亲自拟的名单内容! 夏恩星却一点也不惊慌,“陆少怎么会不邀请我呢,以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事儿,陆少都应该会喊我的不是吗?毕竟我和陆少的关系比姐姐你还要多上一层。” 夏如柳脸色煞白,“夏恩星你什么意思!你出现在这里,也不想想自己身份……你一个——” “我一个私生女,怎么敢来的,是吧?”夏恩星却反而抢着说了夏如柳的台词,把她要说的话全都说了,甚至还从容不迫,她看了陆沧夜一眼,眯起眼睛,刚才那些对话内容让旁听的围观群众很好奇,因为那话里显然有他们不知道的惊天八卦! 不会眼前这个夏恩星……和陆少有过一腿吧! 那可太刺激了呀,这些年,听说都是夏如柳陪着陆少的,难不成这个夏恩星……是个小三? 只是……谁家小三敢这样光明正大出现呀!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夏恩星寥寥数语,就引起了无数腥风血雨,大家都下意识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去,都在等待有什么后续,甚至开始议论起来。 “私生女?夏家的?” “几年前似乎是听说过夏家有个私生女……” “夏家私生女跟陆少有一腿,如今怎么是夏如柳挽着陆少?三角恋?” 夏如柳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她最爱的就是面子,被大家捧在手掌心的那种骄傲一下子受到了夏恩星的威胁,她只能沉下声拉下脸说,“恩星,我不管你和陆少是什么关系,但是名单上没有你,那你就不能够进来!你还穿成这样……每一次你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你的身份能够穿这些衣服吗?” “名单上确实没有。” 此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切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中,大家听出来是谁以后倒抽一口气! 只见一位老人被人搀扶着走过来,陆沧夜一见,立刻走上前去亲自搀扶,还低头喊了一声,“爷爷,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话还没说完,陆才生的拐杖重重敲打了一下会场地板上的瓷砖,他咳嗽了两下说,“我不早来的话,恩星就要被你们赶出去了!也得亏我来得早!” 说完,陆才生另一只没有撑拐杖的手伸出去,越过人群,白发苍苍却仍然用力将自己站笔直的老人对着夏恩星唤了一声,“恩星,过来。” 恩星,过来。 全场哗然! 那一刻,被撇下的夏如柳当场脸色煞白,就仿佛经历了一遭从天堂坠落地狱,几分钟前她还是大家眼里的天之骄子,和陆沧夜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几分钟后,夏恩星却代替了她的位置! 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陆沧夜看着夏恩星从容人群中一步步走来,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然而夏恩星却一点都不尴尬,她仪态高贵,整个人美得像一幅画,就仿佛和周围人不在一个图层,流光溢彩! 走到了老爷子面前,夏恩星微微弯腰,乖巧地喊了一句,“爷爷……” “恩星呐,你也是,一个人过来了,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沧夜的助理提前去接你……” 陆才生拄着拐杖,右手由陆沧夜牵着,如今左手又握住了夏恩星,他在心里感慨着,随后看向陆沧夜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我就知道你不会邀请恩星,所以我这个老人家亲自去给恩星发了请柬,怎么,我老爷子亲选的人,你也要赶出去吗,陆沧夜!” 陆老爷子直呼其名,那气场瞬间压了下来,满座宾客皆大气不敢喘! 陆家老爷子陆才生亲自邀请夏恩星来,那得是多大的面子! 方才还说她私生女呢,谁家私生女能被陆家老爷子亲自邀请?能被这样认同,这辈子都算没白活了! 所有人看向夏恩星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味,有人诧异,有人嫉妒,更有人不敢相信陆老爷子年过半百还要去提拔一个身份如此不堪的人,那么说来此女必有过人之处…… 夏如柳委屈得眼睛都红了,没想到陆才生这个老头子这样重视夏恩星……该不是夏恩星说了什么话迷惑了他吧! 于是夏如柳楚楚可怜地走上前,来到了老爷子面前,“陆老爷子,沧夜哥哥不邀请她,主要是想着我妹妹的身份不太好,怕喊来了,影响您的晚宴……这才避开了她,我们也是想着为您好……” “为我好,那么你也是夏家人,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是不是可以连同夏家的人都一起赶出去?!” 夏如柳当场慌乱地说,“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子您别气,身体要紧,我只是想帮着沧夜哥哥解释解释,您怪我也行,别多怪他……” 听听她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啊!谁听了不说一句她爱陆沧夜情深? 陆才生闻言,更加护着夏恩星,不允许别人讲她一句坏话,“我今天就放话在这里,以后夏恩星去哪,谁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我陆才生面子!” 我的天! 现场已经有人倒吸气,这是什么待遇啊!这快要赶上陆老爷的亲生孙女了吧! 陆沧夜敬重自己的爷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皱皱眉,反而夏家的人走上来,尤其是成金花和夏豪,一看夏恩星被陆才生牵着了,这会儿就也觉得与有荣焉,居然主动上去认亲戚了,“哎呦,我们恩星也是,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害得大家都以为出啥事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成金花上去打圆场,还用力拽了一把夏如柳,夏如柳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恨地瞪着夏恩星。 尤其是夏豪,他虚伪地上去喊了一句,“女儿,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 夏恩星笑得更开心了,故意说了一句,“姐姐说我配不上这衣服,那还是您有眼光。” 夏如柳被点名,一下子有些着急,带着哭腔说道,“夏恩星你故意的!你故意今天这样出场的,谁知道你穿的是真的假的……” “确实,这件衣服确实不是我的。” 夏恩星却一点不怕,反而坦然地把真相说出来,“我被你们排挤在外太多年了,也确实没钱买这样的衣服,爷爷心善,喊我来晚宴,我怕给爷爷丢人,特意问了安茉莉借来了这条裙子。” 此话一出,就好像是几个连环巴掌打在了夏家人脸上! 先是隐晦提到自己在夏家不受宠爱,再是点名了借来的裙子,诚实又无畏,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要把事情原委说出来,她参加这种场合都没有裙子穿,还得去问别人借! “怎么说也是夏家人,连裙子都要借……这有点……太寒酸了吧。” “是啊,家大业大的,总不可能,连一条裙子都不给她买吧。” “她好可怜啊,居然没衣服穿,这说明过去她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要不然怎么都能找两条出来穿……” “夏家不会有什么内幕吧!” 这议论声传到了夏家人耳朵里,成金花与夏豪当时就脸色铁青,然而再气,陆老爷子面前也要好声好气地哄着,“恩星,你去国外五年,跟家里不太联系,所以才会有些生疏了,回去让你姐姐好好挑几件给你,以后呀,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了。” 夏如柳一听还要把她的裙子送给夏恩星,当场眼泪落下来,她用令人心碎的眼神看着陆沧夜,男人瞧着夏如柳难受,便开口替她说,“夏恩星,你别仗着爷爷护着你就说话如此肆无忌惮。家里有些事情不用非得说出来,让所有人看笑话吗?” “我又不是家里人。”夏恩星故意反问,“我一个私生女,我一个外人,我干嘛替夏家藏着掖着,陆少你说呢?” 陆沧夜猛地攥紧了手指,眼里迸发出寒意! 夏恩星笑得那样娇艳,偏偏说话每一句都是带了刺的,她还要亲切地唤一声陆少,那样暧昧缱绻,结婚的时候没让陆沧夜看见的万种风情,离婚后统统让他见识到了。 此时此刻,安茉莉从人堆里走出来,她穿着超短的礼裙,细高跟热辣奔放,这会儿手里端着两杯橙汁,嘴巴里还念叨着,“恩星呢?我找个饮料的功夫,人怎么没了?夏恩星!” 安茉莉一抬头,就看见了夏恩星站在陆老爷子身侧,也是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随后立刻上前打招呼,“陆爷爷!您好呀!” “都说安家千金豪迈大方,如今一见果然如此。”陆老爷子也回以礼貌的笑容,“这些年,恩星在国外,都多亏你照顾了。” “就是,她是该多谢谢我。” 安茉莉递过去一杯橙汁,她一来,大家的注意力跟着到了她身上,倒是没再去关注夏家人作妖,还很好地缓和了场面,尤其是安茉莉还举起杯子号召起来,“不如大家一起干一杯吧,庆祝老爷子回国了。”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宾客人纷纷举杯,这一行为也逗得陆老爷子开怀大笑,“好好好,这个世界确实已经是你们小辈的了,我还有糖尿病,不方便喝果汁,我就喝水代替吧。” 糖尿病? 夏如柳在一边眼神闪了闪,但是明面上也还是跟着一起举杯,把场面圆过去,一直到众人心怀各异地散开去,夏恩星这才和陆老爷道别,来到了安茉莉身边,“你帮我圆场来的?” “那可不。” 安茉莉的眼神似乎还在场子里寻找着什么,一边找她一边说,“我再不来,以你和陆沧夜的性子,都能直接在场子里吵架呢。毕竟你们两个人都是不怕事的主儿。” 陆沧夜狠起来,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安茉莉说得没错,夏恩星确实太挑衅他了,但是她很满意现在的自己,不会再收敛任何锋芒。女人和安茉莉手挽手离开,却没发现身后陆沧夜的眼神穿过人群重重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攥紧的手指久久没松开,陆沧夜被修喊了一声才收回视线,修说,“怎么样,你前妻是不是很漂亮。” “看腻了。”陆沧夜好看的唇里吐出冰冷的几个字,“惺惺作态。” “哦。”修说,“天塌下来都还有你的嘴顶着。” “她今天故意来的。”陆沧夜却还要说一句,“一个礼拜没见,变得更恶心了,夏恩星。” 他越恨她,她就越美丽。 修勾唇,微笑着,“当真是这样吗,陆沧夜。” 你的眼睛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陆沧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些什么,男人转身咬牙切齿,白皙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躁,“她最近没工作,也找不到工作,估计来这个场子里钓凯子呢!” 第54章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陆沧夜。”修居然很一本正经地喊他的名字,“我很少看见你口不择言的时候,但是……你面对夏恩星的时候就是这样。” 说完,他还眼神戏谑地盯着陆沧夜那张俊美的脸,说了一句,“你可是全场最大的凯子,人家不来钓你,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看不上你。” 陆沧夜微微皱眉,目光随着夏恩星的走动所游移,过去的夏恩星不会这样盛大烂漫,就仿佛一朵花开到荼蘼。 那个她内敛极了,隐忍的背后是她所有可望不可即的爱意。 那个夏恩星到底去哪了呢。 在和夏恩星结婚的那两年里,陆沧夜以为自己压根不在意这个坏女人,甚至为了惩罚她给自己下药,他婚后不回家,宁可陪伴夏如柳,也不陪伴自己的妻子。 每次回家都是被爷爷勒令,他不得不从。然而他回家看见夏恩星准备好的饭菜,看见她把家里收得干干净净,看见她坐在那里露出那种期盼又惊喜的笑容的时候,陆沧夜的心总是会从半空中猛地坠落。 为数不多的回家日子里,夏恩星的存在在悄然无声地,撬动他。 她还活着的时候,陆沧夜恨她是个拖油瓶,拖累了他的人生。 可当她死去的那一刻,陆沧夜却觉得心里塌陷了一块。 夏恩星,你凭什么……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压了下来,看见有人拉着夏恩星聊天,而女人仪态端庄地微微侧耳倾听,细长的睫毛在倾听旁人说话时会因为思考微微颤抖着,细瘦美丽。 和夏恩星在聊天的那个男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陆沧夜仔细一看,登时嘴一拉,这不是卫懿吗! 卫懿好像在和夏恩星聊着什么,夏恩星聊到一半还微微蹙起那纤细却有力的眉,陆沧夜走近了,才听见夏恩星在问,“我以为你会带着安茉莉来出席的。” “没有,我带的魏楚楚。” 卫懿说,“楚楚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我带她来了。安茉莉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夏恩星说,“那现在魏楚楚人呢?” “她去上厕所了。一会就回来,我介绍你俩认识。”卫懿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漫不经心地两手一摊,“我倒是没想到陆老爷子会亲自邀请你来,夏恩星,看样子老爷子很喜欢你。”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位穿着打扮朴素的小姑娘从远处走上前来,看见卫懿身边的夏恩星,女人脸色先是一变,随后回过神来,小声说着,“这位是……” “哦。”卫懿很自来熟,向她介绍夏恩星,“楚楚,这是夏恩星,安茉莉的好闺蜜。” 原来这就是魏楚楚啊。 夏恩星不动声色地打量魏楚楚,她确实单纯,长得也天真无邪,对比起安茉莉来,魏楚楚像一朵未经人事的小白花。 也难怪卫懿喜欢。 夏恩星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楚楚,要是在会场里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你可以喊我陪你。” 卫懿在心里微微意外,还以为夏恩星会不给面子呢,没想到她态度还挺好的。 倒是魏楚楚,眼中有些防备,她知道安茉莉是谁,就是跟卫懿走得特别近的女孩子,听说他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安茉莉喜欢卫懿,一眼就能看出来,而眼前这个女人是安茉莉的闺蜜的话……肯定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她要不要和夏恩星握手呢? 魏楚楚咬咬唇,看起来有些纠结,好像是被这大场面给吓着了,隔了好一会才把手抬起来,跟夏恩星轻轻握了握,她低着头说,“你好,我是魏楚楚,第一次见,请多指教。” 夏恩星笑得温婉,因为魏楚楚没穿高跟鞋,所以她稍稍弯腰,贴近她说,“请多指教呀。” 她好像……对自己没恶意?魏楚楚在心里嘀咕着,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照理说,看见闺蜜的情敌,不该是和对方撕逼吗? 卫懿看见不远处安茉莉也走过来了,便对魏楚楚说,“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我那一帮好兄弟吧,楚楚。” 说完他带着魏楚楚转身,朝着人群中陆沧夜的方向指去,“那是陆沧夜,边上那个看起来像外国人的是安德鲁·修,他是混血,妈妈是本国人。” 夏恩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陆沧夜。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汇,全世界都静止。 人来人往,觥筹交错,而陆沧夜长手长脚地站在人群中,和她对视,那一刻就像是宿命。 他静静站在那里,表情淡漠。 他脸很白,眸很冷,好像天崩于前也能无动于衷。 夏恩星也没朝着他的方向迈一步,任凭卫懿带着魏楚楚去和陆沧夜打招呼,只见魏楚楚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陆少,陆沧夜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是魏楚楚。” 安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轻笑了一声,“我刚去和熟人打招呼了,怎么样,你见到魏楚楚了吧?” 夏恩星轻轻捏捏她的脸,“不许摆这幅哭丧脸。” 安茉莉的肩膀都有些垂下去了,“我找了卫懿很久,没想到他会带着魏楚楚来……我好伤心啊,恩星。” “伤心的时候想想我的经历,你就可以平衡一点了。”夏恩星为了逗自己的闺蜜开心,故意说着,“你看,我跟陆少的事情更抽象一点,这么一看,你和卫懿的事儿是不是不算事儿了。” “哪有你这样比较的。” 安茉莉一听,伸手去掐夏恩星的腰,“比烂是吧!你这个女人呀!心真大!居然还能笑着说!” 夏恩星只是笑,她早就学会了,再难受的也要笑,如今记忆在一点点恢复,她的身体对陆沧夜的反馈越来越多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无所知。 “哦对了,这次带你见一见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安茉莉挽着夏恩星的手说了一句,“咱不是为了事业来的嘛,总不能忘了正事儿,来来来,我带你认识一下钱总。” 夏恩星登时应下,将脑海里各种混乱的想法抛开,随后跟着安茉莉在会场里游走,和各位富豪老板问好。有了陆老爷子的保驾护航,大家都挺给她面子,甚至愿意站在一起多聊一会。 就是不远处有人看着夏恩星如此受追捧,气得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凭什么!”夏如柳红着眼睛站在洗手间门口,偷偷朝着夏恩星的方向望去,边上是成金花,她也在忿忿不平,“这个私生女,居然敢这样登堂入室,女儿呀,咱们可得解决她这个心腹大患……” 夏如柳的眼神阴狠下来,“妈,你的意思是……” “让夏恩星消失。”成金花咬牙切齿地说,“趁着她还没记起来过去的事情,如果她全都记起来了,那咱们可就要遭殃了!趁早让她消失,让她没办法出现在陆沧夜面前吸引她的注意力!” ****** 这场晚宴一直持续到了快十一点,夏恩星和不少人进行了交谈,很多人对她有了本质上的改观,因为说太多话有点嘴巴干,夏恩星喝了一口水,将众人甩在身后,说一个人要去花园逛一逛,所以朝着会场外面的露天花园走去。 走出大厅来到露天花园,亮度便一下子暗下来,天边星汉灿烂,闪烁着发出微光,夏恩星站在那里一个人吹夜风,琢磨着明天该去见谁来推进事业的发展,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一直到脚步声已经到了背后,夏恩星猛地转身,眼神大变,下一秒却抽了口气。 “陆沧夜?” 夏恩星站定了身子,将要防备的身姿收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沧夜的眸光那么寒冷,就好像是淬过炼过以后的冰,他直接说道,“你和会场里多少人打了招呼?做家具的钱总,银行的陈总,连艺人经纪公司的秦总都要给一张名片,夏恩星,沾花惹草你很得心应手啊。” 夏恩星却说,“没想到你那么关注我,我做了什么你都看在眼里,怎么,是要我也给你发一张名片吗?” 陆沧夜的心一僵。 夏恩星凑近了,贴上去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吧,我给会场里的每个有钱的男人都发一遍,也不会给你发。” 那一瞬间,陆沧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疯了吗!离婚以后就要这样花枝招展去勾引别的男人吗?夏恩星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掉价?” “掉价?”夏恩星大笑,好像陆沧夜这句话荒唐至极,“陆沧夜,我夏恩星再掉价能有当初倒贴你掉价?再掉价能有为你生孩子的时候掉价?我早就把这辈子最掉价的事情全做完了,那就是爱过你!” 爱过陆沧夜,是她这辈子最掉价的事情! 她说这话,字字句句都仿佛带着血。 陆沧夜感觉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拉住了夏恩星不让她走,“你站住,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做过我的妻子很丢人吗夏恩星!你怎么敢把我们的婚姻跟你出去四处勾搭男人作比较的!” “我怎么不敢?”夏恩星用力反问他,“陆沧夜我有什么不敢!你来试试我敢不敢!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管跟谁发生什么都和你没关系,只要我想,爱男人还是爱女人都是我的自由,你少来管我!” “我不管你,你今天晚上就要去跟别人开房上床是吗!” 陆沧夜恨不得掐死夏恩星,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失态是为了什么,照理说夏恩星被千夫所指,他应该很乐意看见才是。 他想看她惨叫,她却偏偏笑得漂亮。 凭什么,夏恩星…… 陆沧夜说,“你一定要和这些男人混在一起才心里舒服是不是?你是为了报复我吗?” 夏恩星望着他的脸,轻声问他,“陆沧夜,你是不是不想看见别的男人跟我走得近。” 陆沧夜当场冷笑,“我单纯是觉得你这样丢人,说出去还是我的前妻呢,结果如此饥渴,没有男人就不行!” 夏恩星给他鼓掌,眉眼里全是嘲讽,“到底是谁没了异性不行呀?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夏如柳不是仗着我失忆所以肆意妄为吗?我今天晚上没有当众拆穿你俩,是给你俩面子,你哪来的资格说我!” 但是没想到的是,陆沧夜居然应了一声,是啊。 “是啊。”他说。 夏恩星的身体一颤。 他竟然坦然承认自己的无耻与贪婪。像个堂而皇之的人渣。 “照理说是这样的,夏恩星。” 在念出她名字的那一秒,陆沧夜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暴风雨浩浩荡荡地席卷而过,他攥着她的手那样用力,脸上像重重杀机。 夏恩星,我宁愿你不是人。 “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毁掉我婚姻自由还背着我偷生下孩子的混账。”陆沧夜说出陷害她的话的时候,那样不可一世又肆无忌惮,仿佛能轻松将她的心放进绞肉机里绞烂。 “我要娶的人是夏如柳,要负责任的对象是夏如柳。”陆沧夜上前一步,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凶狠得像一头野兽,“但是夏恩星,你凭什么——” 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倒映出夏恩星的脸。 那几秒钟,夏恩星感觉自己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重重下坠。 窒息感,漫了上来。 “你凭什么……我已经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直视夏如柳了,因为你!你满意了吗夏恩星!” 陆沧夜忍无可忍,将所有堆积在一起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夏恩星,我tm在不受控制地关注你的一言一行,明明你就是我陆沧夜不要的弃妇,一只破鞋!” 最后几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恨意的背后还有他的仓皇失措,扭曲又可怜,惨烈得像一滩被剔下来的血肉。 陆沧夜按着夏恩星,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五年前那副爱我爱得下贱可怜的样,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你却忘了个彻彻底底!假模假样离婚来以退为进,现在还游走在这些富商中间,我呢!夏恩星,你留下烂摊子的婚姻转身走,让我消失在你的世界?夏恩星你凭什么,凭什么……” 说到后面,陆沧夜的声音竟然在隐隐颤抖。 “你凭什么……” 改造我。 第55章 风水轮转,到陆沧夜。 陆沧夜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他连生气的时候那双眼睛都无比好看,凛冽得带着杀气,夏恩星觉得自己好像在他眼里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可是陆沧夜,为什么你杀的人偏偏是我。 为什么总是可以这样名正言顺地对我施加迫害呢? 夏恩星用力睁着眼睛,像是想要把眼前的男人看清楚,看到最后,她竟然忍不住发笑,她说,“陆沧夜,你真的很有趣,是你不要我的,你想尽办法让我滚,如今我滚了,你却又要质问我为什么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陆沧夜,你当我夏恩星是你身边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夏恩星的脸上再也没了一丝一毫的爱意,甚至还有那种不耐烦,好像如今是他陆沧夜缠着她不放,而她早就想要往前走了。 陆沧夜脑海里蓦地就划过前阵子夏恩星那句撕心裂肺的话——“我的胯下怎么会生出刺过我刀子人的孩子!” 迟来的痛觉顿时遍布他全身。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比起陆沧夜的愤怒和惊慌,她更显得镇定与平静,好像五年后权力关系扭转,她和陆沧夜地位颠倒,过去我为你生不如死,现在风水轮流转,痛不欲生的人是你! 她的眸光清冷,吐字清晰,面对的不是过往爱人陆沧夜,而是从今往后的一个陌生人,“陆沧夜,欠你的婚姻自由我已经还给你了,甚至连孩子我都没有和你争抢……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你欠我的还不清。”陆沧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确实夏恩星放手放得干脆利落,一点纠缠都没有,以至于他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落差,她怎么舍得一扭头就走了的? “你别再用那些东西绑架我了。” 夏恩星皱了皱眉头,“夏如柳不是你的此生挚爱吗?那么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你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娶夏如柳,然后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我夏恩星不过是你人生里的污点,难不成,你不爱我又不肯放走我吗?”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再难听的话他都骂过,可是这一刻,他竟觉得文字无力。 一直到夏恩星转身要走,背后传来了陆沧夜隐忍又低沉的声音,“该死就该死在这里。” 夏恩星的脚步一顿! “我娶不了她了。” 陆沧夜用尽力气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夏恩星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碾了过去。 “该死就该死在,我现在娶不了她了。”陆沧夜的眸子里波涛汹涌,但依然不掩冰冷的底色,他就这样看着夏恩星的脸,“夏恩星,因为你,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看待夏如柳了。” 夏恩星浑身汗毛倒立,“你在说什么陆沧夜?你不是和夏如柳从小有约定吗?不是她救过你的命吗,我现在已经把位置让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来怪我?” “你还听不明白吗?” 陆沧夜的手指根根攥紧,甚至用力到了指关节泛着青白色,“夏恩星,因为你,我做不到娶夏如柳了!” 夏恩星脸色大变,男人却上前逼近一步,“夏恩星,你要负全责!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陆沧夜只觉得窒息感往上浮,他过去觉得夏恩星下贱,如今却觉得她美丽得令人心惊。 下贱不可怕,可怕的是下贱又美丽。 那种怨恨与愤怒的评判里,带着无法否认,无法背道而驰的……深层次的,认同与赞美。 “夏恩星……你真该死。” 陆沧夜好像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哪怕他现在依然还在排斥这个女人,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痒了,甚至在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上头了。 明明……他最恨她了。 放她走?娶夏如柳? 他做不到了。他做不到不在乎这个弃妇了。 把所有难听的脏字重复一千遍一万遍,把所有的酷刑对夏恩星统统施加一次,他越往死里贬低她践踏她,越代表他的惊慌害怕。 “夏恩星,我心乱了。” 最后的最后,男人低沉的寥寥数字好像是一记重锤打在了夏恩星的心口,她下意识摇着头,陆沧夜的眸光却那样深得令人觉得恐怖。 他那样强壮漂亮,高高在上得像个上帝,拿捏着旁人的死活。而现在不一样了,陆沧夜如同被拉下了神坛,那些自负与傲慢统统不见,沉沦成为了凶狠的兽欲与野心,他和夏恩星之间的纠缠,更像是一场绞杀。 谁赢谁输,都一样血肉模糊。 夏恩星感觉自己呼吸紊乱了,因为她从回国以后,见到的都是冷漠又残忍的陆沧夜,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沧夜,她摇着头说了一句,“陆沧夜你就是贱的,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让我滚,离开你了又说我令你心乱……我没有空听你这些诉求!” 说完夏恩星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将头发都撩到了一边,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女人轻轻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抬眸再去看陆沧夜的时候,已经把眼里所有的情绪都收拾好了,她提起礼裙打算要走,擦身而过时被陆沧夜一把抓住手腕—— “离婚后别让我听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消息,一字一句都不行。” 这话好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心惊肉跳的占有欲,夏恩星下意识大叫了一声,“陆沧夜你疯了吗!” 疯了,陆沧夜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丢掉夏恩星以后,却上头了。 难道仇人的眼里……才出西施。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走到了花园里,趁着他们对峙的时候,从他们身后走来,随后抓住了夏恩星的另一只手。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传来,夏恩星下意识转身,看见一张深沉俊美的脸,女人要张嘴说话,那名字却仿佛裹了一团雾,想说又说不出来。 大脑深处传来细密的痛意,夏恩星蹙眉,“你……” “陆少,大晚上在这里吹风,挺有闲情逸致。” 那人开口说话,“夏家人有事找恩星,我先把我妹妹领走了。” 陆沧夜看着他好一会,仿佛两头野兽对峙,最终他先松开了夏恩星,“夏行云,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三个小时前。” 夏行云熟练地回答,看起来和陆沧夜关系不错,“我待一天,明天就走。倒是柳儿一直在找你去哪了,陆少快去大厅吧,柳儿在等你。” 陆沧夜的眸中划过一丝恍然,然而这一次,听见夏如柳的名字,他居然破天荒没有丢下夏恩星转身就走,反而是夏行云却不由分说先将夏恩星拽走了,看着女人被带走的身影,陆沧夜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眼里,全是腥风血雨。 ****** 夏恩星被所谓的哥哥带走到了里面,一路上不少人和夏家大少打招呼,他常年呆在国外,不怎么回来,一回来就被好多千金名媛投以爱慕的眼神,夏恩星想,他应该和陆沧夜是一类人。 一直带着她到了某个可以单独谈话的小角落,夏行云才松开夏恩星的手,歪着头直接问了一句,“还记得我吗?” 看来他是听说了她回国以后的事情了? 夏恩星坦然摇头,“不记得了。” “我是你哥哥夏行云,行云流水的行云。” 夏行云来这里也是为了透个气抽根烟,毕竟人多的地方不好抽烟。他说完这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黑色的烟身**和普通的烟不同,夏恩星下意识说了一句,“卡比龙总裁。” 夏行云点烟的动作一顿,挑眉,而后接着把烟点燃,吸进去一口过肺以后将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间,夏恩星听见自己这个陌生的哥哥问了一句,“你认识?” 过去的夏恩星怎么会对烟的种类和品牌了如指掌? “嗯,陆沧夜的办公桌上也见过。”夏恩星毫不避讳,想到那几个被陆沧夜摔得飞来飞去的烟灰缸,“同一款。” “哦。”夏行云应了一声,“居然和他抽同一款。”难道他们眼光一样么。 夏恩星观察了夏行云许久,总觉得他这人深沉诡谲,和夏如柳完全不同,此时此刻她还有些防备,毕竟夏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信一个夏家大少会对私生女如此宽容温柔。 察觉到了夏恩星身上的敌意,夏行云叼着烟嘶嘶地笑,“你跟五年前确实不一样了。” 夏恩星说,“你也可以当做我死了一次。” “不错。”夏行云垂眸看她,“你忘了太多东西,现在记忆恢复多少了?” 夏恩星眸光里闪烁着怀疑的光泽,“打听我来的?” “倒也不是。”夏行云说,“我妹妹夏如柳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奉劝你一句小心,现在你什么都没记起来,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看来五年前有什么疯狂的真相被她察觉了,所以有人明里暗里不希望她还活着。 “你妹妹夏如柳和我有仇,为什么你会来劝告我?”夏恩星轻微地攥拢了手指,“我想,我一个私生女,还不够资格夏家大少亲自来找吧?” 夏行云咬着烟笑,“说实话,你是不是私生女,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夏恩星的表情一怔。 “你和夏如柳内斗,不管谁输谁赢,对夏家来说都是赢的。” 夏行云说话的时候麻木无情,“你们都留着一半夏家的血,那就看谁更棋高一着。留下更强的当夏家的血脉,不是更好吗?” “把人当狗一样在进行挑选,不愧是你。” 夏恩星嘲讽地笑了,“我没那个心情跟夏如柳内斗,她喜欢陆沧夜,我给她就是了。” 夏行云微微意外,多看了夏恩星一眼,“你过去不会说这种话,现在是故意这样,以退为进在吸引陆沧夜的注意力吗?” 夏恩星大笑,拍了两下手,连连直呼荒唐,“你不会觉得女人之间只会为了男人撕来撕去吧,那你的想法也太低级了。” 夏行云也笑,声音低沉,“说我低级,你是第一个。” “但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夏恩星拍手拍累了,就伸手在夏行云胸口掸了掸,“你是来试探我对夏家的态度的吧?你放心,我没空跟你争夺夏家那点财产,也没心情和夏如柳因为男人搞得你死我活,只要你管好你妹妹别来惹我,我就不会搭理你们。” 居然有女人把话说得那么放肆。 夏行云再度挑眉,抓住了夏恩星掸他胸口的手,微微用力,用力的时候他的眼神也跟着压下来,说了一句,“那个儿子是陆沧夜的吧。” “嗯。”夏恩星点点头,“我更喜欢你说儿子是我的,毕竟陆沧夜只提供了一个精子。” “居然让小孩跟你姓。”夏行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你胆子真大。” 陆沧夜应该这辈子都想不到会有女人行为作风大逆不道到了这个地步吧。 “我生的,爱叫什么叫什么。”夏恩星笑眯眯地看着夏行云,“哥哥大人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哦。” “等下。” 夏行云没松开夏恩星,男人看着她的脸,许久问了一句,“你跟安德鲁是什么关系?” 夏恩星声音清脆说,“他在追我。” 她居然说得这样直接!浑然不怕别人的嘲笑与轻视! 得有多少的底气与自信才敢这样桀骜不驯? 夏行云似乎轻轻吸了口气,而后他默认了是夏恩星先招惹的安德鲁·修,说了一句,“你挺有本事,挑陆沧夜身边的好兄弟下手。” “确实有本事。”夏恩星笑得风情万种,不屑于去自证和解释,反其道而行之,“你要是酸了你就去后面排队。” “我是你哥。”夏行云加重了这几个字,眼神深沉,“你这样行为作风,不怕别人骂你难听的吗?婊子之类的。” 旁人诅咒她,她便在诅咒里活得风生水起。 此时,夏行云听见自己那个过去胆小懦弱的妹妹说,“你想骂婊子我就直接说,不用借旁人之口。” 夏行云动作一顿,烟夹在手里,差点烧到了他的手指。 “不过,我不讨厌这个词语。”夏恩星勾唇,“下次整点新的词语来评价我,说来说去这几个词,有点审美疲劳。” 眉心微微蹙起,夏行云将烟按在了一边的灭烟的粉末里,转身去看夏恩星,“你被陆沧夜抛弃以后受刺激了,性格变化有点太大。没必要仇视所有夏家的人,我不是你的敌人。” 是吗? 夏恩星依然对这个哥哥有些排斥,这是出自她的本能。 “我不常在国内,不过以后你有事,可以和我说。” 夏行云给了夏恩星一张名片,“住哪?晚上我送你回去。” 第56章 知道你急,你先别急。 “不用。” 夏恩星却摆摆手说道,“我有人接送的。” 夏行云的眸光未变,自己递出去的名片并没有被女人收下,就这么被他攥着,隔了好一会,夏行云把名片收回去,倒也不恼怒,反而问了一句,“陆沧夜送你回去吗?” “怎么可能。” 夏恩星笑得讽刺,“他是我前夫,他该送的人是夏如柳。” 夏行云表情不变。 夏恩星反而开始试探他,“对了,你知不知道夏如柳的秘密?” 夏行云这次终于有了些许表情上的细节变化,他说,“你指什么?” “我指,夏如柳没有生育能力。” 夏恩星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看见了夏行云微微睁大的眼睛,她笑着凑近了自己的大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她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有朝一日被我轻而易举揭开的时候,是不是……会特别害怕啊?” 夏行云的手指猛地攥紧,“夏恩星你——” “看来你果然是知道的。”夏恩星毫不犹豫地说,“当初我嫁给陆沧夜,也是因为这个吧?陆沧夜控诉我给他下药,导致我们两个发生关系……” 语调一转,夏恩星的眸光变得无比锐利,“其实是你们做的吧!” 夏行云和她对视,久久没有给出回答。 明明夏恩星的记忆没有恢复才对…… 她为什么可以推导出这些呢?就凭夏如柳生不了孩子吗? 夏行云看她的眼神里藏了太多东西,而他对此讳莫如深,“夏恩星,说实话,我真怀疑你的失忆是演出来的。” “那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夏恩星冷漠回应,用一种疏离的眼神面对夏行云,“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夏家,夏如柳生不了孩子,所以让我代替过去,只为了能够生下一个孩子捆绑两家的利益?” 那么陆沧夜说她给他下药,也是夏家人做的吧,只要他们两个发生了关系,夏家就可以用这个理由去绑定陆家。 恰好,过去的她,那么不知死活地爱着陆沧夜。 夏恩星无法想象过去她在这个家庭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或许和人尽可欺也没有什么分别吧。 冰冷地瞥了夏行云一眼,夏恩星转身走向盛大的会场,在面对众人那一瞬间,她便又笑靥如花,一路烟视媚行,被众人的目光洗礼,仿佛刚才的冷若冰霜都没存在过。 只有夏行云知道,刚才那个被自己家族一直看不起的妹妹,有那一瞬间,从她眼里掠过的,只有从陆沧夜眼里看见过的杀意。 对夏家恨至此么? 夏行云再度低笑一声,又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夏恩星的身影在他烟气氤氲的眼底远去。 ****** 当天晚上夏恩星走的时候,陆才生一路送到了门口。 看这阵仗,背后无数人窃窃私语——“那夏恩星真是夏家私生女呢?” “陆老爷子不会这样对私生女好吧?” “夏如柳不会才是私生女吧……” 跟在陆家人身后走出来的夏如柳死死攥着自己手侧的裙子,她边上哪怕站着陆沧夜,这一刻也输给了夏恩星。 因为夏恩星,是陆老爷子亲自送出来的。 陆老爷子还被她搀扶着,说了一句,“恩星,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我怎么会麻烦您呢。” 夏恩星笑着拍了拍陆老爷子的手,都没回头看身后跟出来的陆沧夜一眼,“爷爷您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啦。” “有陆沧夜这个混小子,我怎么可能安心踏实!” 陆才生和她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提到了陆沧夜,这让围观群众都好奇地朝着夏如柳和陆沧夜方向看去,而后大家都眼神各异,开始交头接耳。 这一晚,倒是夏恩星出尽了风头! 所有人各怀鬼胎地送夏恩星上车,尤其是陆才生,看见夏恩星拉开门上车以后,对着她挥挥手,老人的声音忽然间低下来,“恩星,回去路上顺风呀。” 夏恩星忽然鼻子一酸。 陆才生知道她和陆沧夜再无可能了,才会这样隆重邀请她来,做给大家看。 这样一来,哪怕夏恩星脱离陆家,有的人还是会忌惮陆老爷子,给她几分面子。 这是陆才生代表陆家,最后给夏恩星的补偿与呵护。 夏恩星挥挥手和陆老爷告别,一整场晚宴也终于进入尾声,大家开始纷纷道别,而陆沧夜却站在人群中没动,他看着夏恩星车子离去的方向,眼神缓缓压了下来。 ……来接夏恩星的,是个男人。 ****** 车厢内,萧昂戴着黑帽子和黑色口罩坐在驾驶座,单手开车,另只手开了一听可乐。 修长的手指扣动了易拉罐上面的扣子,呲的一声响,萧昂先是面不改色地举着可乐递到了夏恩星的脸边上,眼睛还注视着前方。 夏恩星摆摆手。 他便拉下自己的口罩喝了一口,把可乐放了回去,看了夏恩星一眼,“我怀疑这个晚宴都是陆老爷子特意为了你举办的。就是怕你离婚后在圈子里受委屈。” 夏恩星揉了揉眼睛,整个陆家把她当人看的也许只有陆才生爷爷一个人了吧。 她轻声说道,“陆老爷子对我很好。” “看得出来。”萧昂说,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男人勾勾唇,“你就这么放下陆沧夜了?” 夏恩星托腮靠着车窗,比起刚才的气场全开,如今落单的她多了几分宁静柔美,她深呼吸一口气,反而说了一句,“我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五年前的真相。” 萧昂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着黑色方向盘的边,他意味深长地说,“和陆沧夜有关吗?” “算是吧。”夏恩星理了理头发,“五年前我和陆沧夜发生关系,也许是夏家人的手笔。” 红灯,萧昂踩下刹车,终于转过脸来看夏恩星,“你的意思是,当初夏家人把你送上了陆沧夜的床?” 陆沧夜指控夏恩星用手段攀上高枝,而或许……夏恩星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人。 “嗯。我猜测真相是这样,不过现在还缺乏一些证据。甚至夏如柳是……知情者,她出国不过是因为没了生育能力,要去进行治疗。而恰恰是她的离去,让陆沧夜愧对她,导致更痛恨我。”夏恩星点点头,不知为何心脏深处泛起痛觉,也许……当初的她背负着陆沧夜的误会度过了低声下气的两年,这两年的婚姻带给她的只有毁灭。 萧昂咧嘴笑了,“那陆沧夜可不是错怪了你这么多年吗?” 夏恩星也笑,“那就让他继续错下去吧。” 萧昂的动作一顿,“你不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陆沧夜吗?” “不。” 夏恩星目视前方,眸光那样冷,说出来的话也相当决绝,“哪怕我是被牵连的,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让他继续误会你?” “我无所谓他误不误会我了。”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能轻笑出声,“让他一辈子错下去,不再给他任何余地,也不给任何反转的机会。他将永远无法得知真相,永远被困在过去自己犯下的错误里。” 萧昂嘶嘶地抽着气,“你真狠啊夏恩星。” 比起打别人脸,她更纵容那人继续错下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反噬与惩罚。 后来两个人再也没有聊天,一路沉默,萧昂先将夏恩星送回家,等自己在停车库停好车子以后再走回家中,发现有人居然在夏恩星的家门口。 萧昂戴着帽子,把帽檐往下压,走上前说了一句借过,对面那人居然直接伸手抓来,萧昂侧身躲过,用手格挡,压低声音,他笑说,“陆少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啊,这里可不是夏如柳的家。” 居然是陆沧夜! 他怎么会…… 陆沧夜的眼神里带着丝丝杀气,他看着伸臂格挡的萧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谁,怎么会跟夏恩星住在一起?” 眼前这个戴黑帽子黑口罩的男人到底是谁? “夏恩星跟谁住一起应该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因为戴着口罩,陆沧夜只能看见萧昂那双笑起来细长的眼睛,他好像一点不怕陆沧夜,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毕竟,陆少你只是个前夫哥不是吗?” 陆沧夜的表情当场变了! “夏恩星和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她今天跟我同居明天换个男人同居,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他居然说这种挑衅陆沧夜的话! 不可能……夏恩星刚离婚完,就会找个男人来和她一起住吗?陆沧夜感觉胸口浮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下意识说着,“我不要的垃圾你也这么上赶着捡吗?” 萧昂笑着转开了夏恩星家门口的门把,还对着陆沧夜挥挥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急了也没用,等下还有你急的。” 说完这话,门一拉开,夏恩星正站在里面,手里还拿着刚从车里拿上来的可乐,正打算递给萧昂,“你刚可乐没喝完……” 话还没说下去,门外陆沧夜那张帅得扎眼的脸跃入她视线,夏恩星举着可乐的手一紧,易拉罐发出了形变的噪音,她下意识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沧夜笑得极狠,上前一把打飞了夏恩星手里的可乐! “刚离婚没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带男人回家睡觉是么夏恩星?” 可乐被陆沧夜打飞,洒出来的液体泼了夏恩星一身! 还好她换下了刚才那条古董礼裙,否则要是被弄脏都不知道要如何清洗才好。 女人后退了一步,随后看着家门口的一片狼藉,皱着眉反驳道,“你少来管我闲事!” 说完她看向萧昂,“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萧昂刚要往里走,结果被陆沧夜拽着扒拉了回去,他嘎的叫了一声,感觉自己要被陆沧夜对半撕开了。 “夏恩星!” 陆沧夜忍无可忍怒吼,直接扒开了半开着的门,拎住夏恩星的睡衣领子,“你胆子在发育吗?” 夏恩星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两个人似乎在较劲谁更狠似的,“陆沧夜,你半夜少来我家门口,怎么,一个夏如柳不够你哄的吗?” 陆沧夜呼吸加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见夏恩星这样抵触的眼神,他浑身上下不痛快,“夏恩星,是不是觉得有爷爷撑腰,我不敢动你?” “你动啊。”夏恩星一点不怕,她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声音却发着颤,“陆沧夜,你伤我心的次数还少了吗,你怎么没动我?你都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了!” 陆沧夜整个人狠狠一震! 边上萧昂还在呢,他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似乎是想努力收起自己的存在感,在夏恩星与陆沧夜的交锋里,他甚至都闻到了血腥味。 原来爱情如此徒有虚名,旧情人一转身竟然这样万箭穿心。 “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夏恩星笑得眼角都泛红了,还把自己的脖子送上去,阴阳怪气道,“你陆沧夜高高在上只手遮天,还有什么不敢?陆沧夜,害我的事情你一件都没有落下,我倒是滚了,你凭什么受害者的样子来指控我!我带谁回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还能……吃我的醋吧!” 陆沧夜心脏倏地一紧! 心在胸腔里狂跳着,每跳一下,便牵扯出细微的酸痛感,他的手指被夏恩星掰开了,好像心被她绞烂了一样。 说完这些,夏恩星对着萧昂说,“进来!” 萧昂立刻回神,跟在夏恩星身后进门,见她要不留情地关上门,陆沧夜居然下意识喊了一声,“夏恩星你一定要这样吗!” 非要离婚后这样在他面前刺激他吗? 夏恩星没回应,表情淡漠。 门关上前,最后对视的,是她毫无波澜的双眼。 嘭的一声,门关了。 那一瞬间,如同天塌,陆沧夜居然被夏恩星关在了家门外,而她在他眼前,领了另一个男人进屋。 陆沧夜感觉浑身上下血液逆流,“夏恩星你把门给我打开!” 萧昂听见门被踹的声音,担忧地说,“他这样可怎么办?” 夏恩星却很快地打通了电话,随后跟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说完了她放下手机,“我和他兄弟说了,现在来把他带走,他如果再这样闹,我就报警告他扰民了。” 萧昂拍着胸口,“你这么狠?居然要报警抓陆沧夜。” 夏恩星眸光讽刺,“不然呢,我要开门跪着迎接他吗?” 萧昂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以为你会对陆沧夜留情。” “他从来没对我留情过。”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扯了扯嘴角,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凭什么现在他做出一副紧张我的样子来,我就要受宠若惊?那不过是他雄性动物的占有欲作祟罢了,我把这些当成爱的话,只会让自己更低贱。” 第57章 陆沧夜他,心都乱了。 萧昂在听见这话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夏恩星会如此清醒。 她似乎对所有人都不抱有期待,才会把事情的真相一眼看穿,就像先前推断出夏家对她的下药和陷害也是。她轻而易举地就割舍了所谓“亲情”这个词语带给她的思维限制。 这样清醒的人,一定是……曾经下过地狱的。 萧昂站在那里,忽然间觉得看不懂眼前的女人。 他总觉得夏恩星脆弱,但这一刻,他觉得,夏恩星也许……什么都扛得住。 于是乎萧昂开始试探她,“如果陆沧夜找你复婚,你会同意吗?” 夏恩星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给出回答。 她现在的软肋只有她的儿子夏流光,至于陆沧夜做出什么行为,她都不会回头了。 “那些过去的爱而不得。”夏恩星停顿了一下,喃喃着,“我早忘了。” 我早忘了。 萧昂眼神深邃,看着夏恩星去了卧室,他干脆也回到了书房,掏出手机正好看见了夏流光发来的信息,说陆沧夜并没有回家,是不是去找自己妈咪了。 夏流光太聪明了。 萧昂回复他一句——【x:刚被我俩关出门外呢。】 夏流光攥着手机,想象了一下陆沧夜被自己妈咪关出门外的画面,咧嘴笑了笑。 太好了,妈咪没有心软! 他还生怕陆沧夜回头去找妈咪,妈咪记起了以前的事情,然后心软了呢。 没有就太好了。 夏流光给萧昂发了些资料,里面写着的是夏如柳五年的动向,果不其然夏如柳五年前也出国了,甚至是出国看医生去的。 她当初打胎,导致没了生育能力,但这一切都是瞒着陆沧夜的,在陆沧夜眼里看来,夏如柳就像是知道了夏恩星与他发生一夜情后伤心出国,导致对她深感愧疚。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夏如柳演的戏罢了。” 夏流光给萧昂发了一段语音,“哦对了,当初那个福利院的事情,你能帮我查查吗?我没记错的话,陆沧夜在那里待过一个月,是因为什么呢?” 萧昂就等着自己的小徒弟打听这个,他先是开门确认了一遍夏恩星在屋子里以后,回到书房,压低声音说,“陆沧夜年幼被人绑架过,后面被养在了福利院里。” 绑架?! 夏流光的眼神闪了闪,大概也想不到如今看起来光鲜亮丽又权力无限的陆沧夜年幼时候还被人绑架过吧。 “具体事情我不清楚,绑架那几个人现在还在监狱里,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我就帮你去问问。我没记错的话,是他们绑架了陆沧夜,问陆海要一个亿。” 二十年多年前的一个亿,这得是多大的天文数字啊! 夏流光变了变表情,说道,“我猜……陆海没给吧?” “回答正确。” 萧昂干脆地给了他这个答案。 听到这个,夏流光不知为何呼吸有些紊乱,“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亿,我想想陆海也不会给。” 年幼的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这一个亿没了就真的没了。 夏流光在心里想着,对于陆海那种冷血动物来说,这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冷血之人的后代,肯定也是冷血之人。 陆沧夜,你残忍得像一头野兽,我不意外。 “那陆沧夜是怎么逃出来的?” “谁知道呢。当中肯定是有什么变故了,后来陆家人找到了陆沧夜,这才把他领回陆家。”萧昂咧嘴笑了笑,“也许当初夏如柳命好,恰恰好救了陆沧夜,这才会令陆沧夜无条件偏爱她吧。” 是这样吗。 夏流光冷笑了一声,“这倒也是给了陆沧夜一个纵容她的理由。” 只是他的妈咪却成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牺牲品。 “既然如此,陆沧夜对夏如柳负责就好了,还来纠缠我妈咪做什么。” 夏流光忿忿不平地说道,“越是了解陆沧夜的过去,我越是愤怒。” 愤怒他在地狱里长大,最后又把自己的妈咪拖下了他的地狱。 萧昂哄了夏流光好一会,“别担心,你妈咪现在记不起来过去那些事儿了,别说陆沧夜了,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心软了。相信你妈咪。” “嗯。” 夏流光这才心里好受些,想起这五年来夏恩星一直被噩梦折磨,他便替她委屈,“对了,陆沧夜还在我们家门口吗?” 萧昂下意识说道,“不知道啊,夏恩星好像叫人来接他走了,等下我出门去看看。” 而此时此刻,卫懿一路飙车到了夏恩星家门口,看见了站在门外失魂落魄的陆沧夜,身为好友的他先是表情有些错愕。 “老陆……” 卫懿走上前,一把夹住了陆沧夜的脖子,“大半夜的,你跑人夏恩星门口来做什么呢?” 说完卫懿架着他要走,陆沧夜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夏恩星带着男人回家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 卫懿脚步也跟着停顿了一下,随后仍旧强行把他从夏恩星家门口拉走,“喝酒吗?等下去你家开瓶贵的。” 陆沧夜破口大骂,“怎么不去你家?” “我家有女人。”卫懿说,“不方便,哥们舍命陪君子啊,我都为了你,特意把女人丢在家里了。” “……”陆沧夜这会儿受不得这刺激,一听见卫懿家里还有女人呢,他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你跟安茉莉确认关系了?” “……不是安茉莉。”卫懿转移话题,拽着他往电梯方向走。 “你给我分了。”陆沧夜说。 卫懿“啊”的叫了一声,进了电梯按下楼层以后看陆沧夜那张白皙冷漠的脸,“咋了,夏恩星带男人回家你不乐意,我找女人你也吃醋啊?” 陆沧夜都想掐死卫懿了,“我tm刚离婚呢,你后脚就有女朋友了,谁允许的?看你有女朋友比我离婚还难受,你给我分了!” 卫懿直接爆粗口,m陆沧夜,你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是吧?” 陆沧夜被卫懿一路一拉带拽地塞进了车子里,完事儿卫懿还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颇为潇洒利落,“你说你丢人吗?离了婚还大半夜跑人家家门口站着,我要是夏恩星我都能被你吓死!” 陆沧夜给自己系安全带呢,听见他这么说,恍惚了一下,一直到安全带咔哒一声响起,他才被拉回意识,下意识说着,“夏恩星很讨厌我吗?” “不然呢?” 卫懿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睛,“我才见她几面,我都能看出来,陆沧夜,夏恩星不是讨厌你,她是怕了你了。” 怕了你了。 这比讨厌还要更令人难以接受。 卫懿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都这么多年了,人都不记得你了,你还死活拧巴这些做什么呢,陆沧夜,用你的话说,正好断个干净,退出彼此的世界,对你来说不也是件好事么。” 卫懿这话让陆沧夜心里像是有针在扎似的。 他也以为离了婚会松口气的。 可是根本没有。 陆沧夜靠在车椅上,冰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压抑,他深呼吸一口气说,“我不信她都忘记了。” “……”卫懿开着车子,抽空转过脸来看了陆沧夜一眼,“你不信是指什么?” “她只要记起来了。”陆沧夜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男人高高抬起下巴,拉出一截干脆利落的下颌线,看起来又自私又漂亮,他说,“只要她记起来了,肯定还是会巴巴地凑到我跟前来的。” 卫懿扯扯嘴角,“你在怀念那个夏恩星吗?” 陆沧夜自然是矢口否认,“没有。” “陆沧夜。”卫懿趁着红灯,终于很正经地对他说,“我总觉得,你现在对于夏恩星的关注度,已经超越了夏如柳了。” 陆沧夜深邃的眸子倏地眯起来。 “令你这样纠缠和放不下的,除了夏恩星本身,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卫懿说,“难道不是吗,老陆。” 说完以后,红灯变为绿灯,他踩了一脚油门,车厢里的气氛却特别沉默,隔了很久,陆沧夜压低了声音吐出一句话,“……我心乱了。” 卫懿瞳孔地震,不敢相信这是从陆沧夜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你说什么?” 陆沧夜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他想要什么伸手就能得到,从来都是拿捏着别人的死活,心又岂会因为别人乱如麻? 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 “因为夏恩星。”陆沧夜啧了一声,似乎自己也在烦躁这一事情,“我确实在不受控制关注她,我甚至厌恶这一行为,但我控制不了。” “你喜欢她?”卫懿吓得脸色大变,结果刚把这句话说出口,陆沧夜便直接否认了,“不可能。” “那就是占有欲作祟,我懂了。”卫懿一只手去拍拍他的肩膀,“要是我老婆前后反差这么大,婚后还如此多姿多彩,我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人性卑劣就卑劣在这里,哥们理解你了。” 是这样吗? “我就不信这个女人能面对我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陆沧夜把这话说得极为咬牙切齿,“就算忘了我,那本能也一样会有惯性反应才对。她现在就是硬扛着跟我对着干,还tm带男人回去!” 卫懿乐了,“那你让让人家呗,晚上你爷爷在的那么大场面,她也没拆穿你和夏如柳暗度陈仓,现在她带个男人咋了,就当扯平了。” “我可以,她不行。” 陆沧夜当场冷笑出声。 “你双标啊?”卫懿说,“我擦,陆沧夜,你真是个渣男。” “对。”陆沧夜居然承认了,“她怎么敢的?跟我对着干,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一雪前耻了吧?五年前她低声下气的时候怎么不说要尊严了?现在打肿脸充胖子——” “陆沧夜。”卫懿打断他,“你只是想在这一场较量里赢了她吧?” 陆沧夜的眸光微微晦暗,他说,“那你说,要怎么样可以把这种感觉抹消?” “很简单。”卫懿说,“哥们给你介绍几个新的美女,等你转移了注意力,夏恩星在你心里就毫无波澜了。” 陆沧夜没说话,卫懿一路把车子开到了他家别墅门口,随后两人前后进了家门。 夏流光这会儿已经睡着了,陆沧夜家里特别大,领着卫懿去了地下室二层的酒窖,卫懿一边选着酒一边对陆沧夜说,“在你眼里夏恩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陆沧夜脑海里顿时划过无数不好听的词语,但他没说出来,看着卫懿弯着腰选酒的样子,说道,“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咬着牙的活生生的美女。” 卫懿很快地给出了回答,“因为我对她没有深入了解,单纯是这么觉得的。” “呵。”陆沧夜冷笑了一声,“那她也就那张脸拿得出手吧。” 卫懿笑看陆沧夜,在一边揶揄道,“那你觉得夏如柳好看还是夏恩星好看?” 陆沧夜正想点烟,被他这么一问,问得动作都一僵,隔了一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夏恩星她配和夏如柳比较吗?” “我懂,那其实就是你无法给出回答。”卫懿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竖起手指在陆沧夜面前左右摆了摆,“没事的,陆沧夜,你现在只不过是不甘心失去了一只舔狗罢了。是个人都会有戒断反应,你也不例外。过几天就好了。” 只不过是不甘心失去了一只舔狗。 是啊,夏恩星她曾经那样不知死活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现在却头也不回地走了……陆沧夜的手指攥了攥,他赶紧把没点上的烟点上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心情也在这一刻平复,“但是我还是很不爽。” 卫懿一顿,“不爽什么?” “不爽她的离开会让我起戒断反应。” 陆沧夜眼里掠过几分狠厉,“让她这么风光地走了,好像太便宜她。” 卫懿瞄了瞄陆沧夜,没说别的,只是挑好酒以后把酒开了,和陆沧夜两个人在地下室二层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一直到外面天色大亮,卫懿走出来的时候用手遮住眼,“天都亮了,陆沧夜,你付我包夜费。” “神经。”陆沧夜咬着烟,哑着嗓子笑,“你是我点的妞啊?” 卫懿边走边骂,“呵呵,哥们陪夜很贵的,我还怕你付不起呢。没钱少找我,穷逼。” 第58章 酒吧相遇,他吃醋了! 陆沧夜刻意减少自己去想到夏恩星,他从来不觉得一个女人的离开真的会撼动他什么,以至于就这样过去了一周。 一周,陆沧夜都泡在灯红酒绿中夜夜笙歌,仿佛真的把夏恩星的存在彻底抛在了脑后。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周后的周末,在酒吧卡座上,他看见了笑得千娇百媚的夏恩星,穿着小吊带,踩着透明高跟小凉鞋,坐在中间,白皙的肌肤跟牛奶一样细腻,酒吧变幻莫测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忽明忽暗又光影翩跹。 陆沧夜见过五年后身上带刺的夏恩星,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处处散发着魅力的夏恩星,那边上男人的眼珠子都快吸在她身上了,她却浑然不觉似的,还能够笑得虚伪又完美地举起杯子来和别人敬酒! 不是不怎么能喝酒吗,夏恩星! 陆沧夜身边还站着修和卫懿,三个人似乎组成了狐朋狗友三剑客,看上去都像是泼天富贵人家的大少爷,长得帅,气场又不像什么好人,他们仨的卡座就在夏恩星的边上,陆沧夜从坐下到点酒,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隔壁卡的夏恩星。 她喝了酒,双眸都像是浸了水似的,用这双眼睛对着别人笑的时候,媚得慑人,尤其是这会儿,她还伸手捂住嘴巴笑了笑,对着那人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因为人多,陆沧夜看不清楚其他人的面孔,光注意夏恩星了,仔细一听,她和对方讲的居然还是英文。 英文? 夏恩星你简直胆子发育了! 一个礼拜没有去在乎过夏恩星,一个礼拜后见到这样肆无忌惮的她,陆沧夜心里所有的感受翻着倍儿往外涌,男人的手指攥紧,那双带着掠夺欲的眼睛就这样死死锁定了夏恩星,边上卫懿都看呆了! 就这还说早就忘了夏恩星了,陆沧夜你看看你要吃人的表情! 修倒是在一边笑得意味深长,他点好酒,等酒来了先是跟几个兄弟碰了一杯,随后喊来了好多美女在边上,毕竟陆沧夜不是要转移注意力么,这么多美女够他来遗忘夏恩星了。 一群美女也都是有眼力见的,看见陆沧夜以后,都先主动坐到了陆沧夜边上,男人脱下了平时上班时穿的西装,换上一身奢侈品的卫衣,踩着昂贵的联名跑鞋,比起上班那副禁欲冷酷的样子来,更多了几分的意气风发与桀骜不驯。 他抓了一把碎发,环绕了周围的女人一圈,只觉得无趣,最后发现其中有个美女正在发呆。 她是看着什么地方发呆。 陆沧夜顺着她眼神看去,发现这个美女看的方向居然是……夏恩星的方向。 ……连女人都不放过? 同性的赞美比异性的夸奖都要更加具有实质意义,因为在这个人性本恶的社会里,同性相斥,雌竞雄竞无处不在,有的时候,来自同性的赞美恰恰是最难获得的。 可是这一刻,连修喊过来的陪酒女都在看着隔壁卡座夏恩星的脸发呆,她让本该是处于权力下层的互相争奇斗艳的陪酒女都抛弃了男人抛弃了竞争,足以证明——夏恩星的美有多惊人! 偏偏她这样美丽,面对的不是他。 这让陆沧夜根本不能忍,男人的眼神愈发凛冽,和身上不可一世又宽松懒散的穿搭形成了强烈对比,他终于忍无可忍,问了一句,“夏恩星为什么会在酒吧里?” 卫懿故意说道,“啊呀!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她呢!我一坐下就看见她在隔壁了,没好意思和你说!” “……”陆沧夜恨不得把酒泼在卫懿那张小白脸上,“你故意的是吧?” “没有啊,天地良心,我和修定卡座的时候哪里知道夏恩星在隔壁……当初酒吧营销和我说,中间最大的舞池卡让富婆拿走了,我们可以拿第二大的就是这张卡座,我寻思着也没意义和人家女孩子较劲,所以才选了这张,没有加价和她抢最大的……” 卫懿说完这个,挠了挠头,“原来富婆是夏恩星啊。” “她哪来的钱?!” 陆沧夜当即便锐利反问,“她哪来的钱有这些消费?估计是安茉莉替她付账吧!” 修在一边咧咧嘴,“陆沧夜你好像很急,你要是想过去喝,你就去对面当陪酒的。” 陆沧夜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他急……他在因为什么着急? 因为夏恩星露出了从未对他露出过的……万千风情吗? 她光是坐在那里,冰肌玉骨浑然天成,就能够吸引去周围太多男人的目光,这其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他? 陆沧夜拉黑了脸,刚要站起来,边上的姑娘伸手过来,大胆地来挽住他的胳膊,“陆少,什么事儿这么生气呀,来,我敬您一杯。” 说完,女人拿起酒杯和他的碰了碰,一边的卫懿也开始打圆场,“哎呦,先坐下喝酒,观察一会什么情况呗,再说了,离完婚了,你来酒吧,她一样也能来,是不是这个理?” 他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套的,人模狗样! 陆沧夜喝了一杯酒,烈酒入喉,酒精开始在他的身体里游走作祟,男人的眼神愈发不加收敛,卫懿立刻坐在了陆沧夜面前,挡住了他看夏恩星的视线。 “那是谁?” 陆沧夜在夏恩星的卡座上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有点眼熟。” 卫懿也是发现了什么,才赶紧坐过来的,他咽了咽口水,心说完了,这下这瓜可太大了,坐在夏恩星边上的……是霍总啊! 霍家那个年轻有为的高富帅啊! 卫懿立刻说,“没什么,指不定是你以前在酒吧里见过的男模呢?” 隔壁卡座的霍总下意识想打喷嚏,打到一半没打出来,夏恩星和身边的女人善解人意递过去一张纸,霍总摆摆手,温润如玉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无奈,“不好意思啊,最近好像熬夜熬多了,身体素质比较差。” 夏恩星莞尔一笑,“霍恪,你别熬死就好。” 霍恪俊美的脸上有半分僵硬,随后撇撇嘴,“夏小姐真是不给面子……” 夏恩星说,“你们这种男人就不用给面子。” 说完还又递过去一杯酒,“喝,喝完了明天就签字。” 霍恪嘶嘶抽着气,“感情今天招待我是鸿门宴呢。” “喝了我们的酒,就得把字签了。” 夏恩星托着下巴冲霍恪笑得不加掩饰,“你这不是纯活该吗,非得招惹我们。” 霍恪说,“有一说一,我以前都是别人灌我酒,这是第一次被女人灌酒。” “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咯。”夏恩星说,“原来这就是灌酒的感受啊,也难怪有些男人喜欢这样强迫别人,毕竟这种压倒性的权力凌驾感很让人上瘾呢。” “……你可千万别。”霍恪伸出手挡在了夏恩星面前,无奈地说,“我喝还不行吗。你眼神真有点像陆沧夜,好吓人。” 边上的美女倒在夏恩星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恶人就该恶人磨,恩星,我谢谢你。” 这边陆沧夜听不清楚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全看见了霍恪跟夏恩星的互动了,男人登时收紧了瞳孔,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似的,一把掀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卫懿,“隔壁那个……是霍恪?” 瞒不住了。 卫懿和修艰难地点点头,“没认错的话应该是的。” 他们聊天内容好像还有什么故事呢…… “夏恩星是怎么能够遇上霍恪的?!” 陆沧夜说,“谁介绍他俩认识的?霍恪不是已婚?夏恩星不会要给他做小三吧!” 陆沧夜现在心里正经历着狂风暴雨,所有的疑虑都令他根本无法冷静,修和卫懿一人抓住了他一只胳膊,生怕他掀了桌子冲上去,“你冷静点,夏恩星那么骄傲,怎么会给人家当小三。” “指不定是什么……生意上的往来呢。” “就是就是,我相信以恩星的性格,不会这么做的。”修还要在一边火上浇油,听见他喊恩星两个字,陆沧夜脸都绿了! 他都没这么喊过夏恩星!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心计了,她一点一点入侵着他身边的圈子,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此时此刻,夏恩星感觉到了脖子后面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人的视线盯着自己,她下意识抹了抹脖子转过身去看,却对上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夏恩星一愣,而后喜笑颜开,“啊!你不是那天那个——那个!” 面前的陪酒女也冲她笑了笑,她就是刚才那个对着夏恩星的方向发呆的女人,“我被叫过来陪酒,没想到你在隔壁,我就和老板说了过来打个招呼。” 夏恩星拉着她的手,“来我们这儿喝吧,你来陪我喝酒好了。” 陪酒女脸上还挂着些许不屑,“我才不来呢,你一个女人哪来的钱给我?再说了,老娘陪酒可贵了,你付得起?哦对了,上次你找王默的包厢,我给你指了路,后面怎么样了?” 原来这个女人是先前夏恩星去ktv里找王默和黄大伟对峙的时候,于门口碰见的,那个帮她指路的女人! 夏恩星点点头,“现在黄大伟被抓了,王默被业内封杀了。” 陪酒女表情有些错愕,没想到夏恩星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在这影响力的背后,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她又习惯性想抽烟,想起来夏恩星不爱抽,把手又放了回去,对着夏恩星说,“当初我在ktv门口看见你,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这次是被谁喊来的?” 夏恩星习惯了她说话带刺,肯坦白承认自己是陪酒女的女人,心态一定和别人不一样,她倒也不扭捏,“这次陪哪个老板出来呀?” “哎呦,点我的是个大老板,你可别羡慕我。” 陪酒女故意扬着红唇,“来,我和你喝一杯,马上回去得哄金主爸爸开心了。” 夏恩星哈哈大笑,和她碰杯,在酒杯相撞那一刻,夏恩星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叫夏恩星。” 陪酒女的手抖了抖。 “你叫什么?” “关你什么事,我就一陪酒的,干嘛,你喜欢女人啊?”陪酒女挺了挺自己的大胸,“我可只伺候男人,大美女,少来打我主意哦。” 夏恩星轻轻一笑,和周围人交换了眼神。 陪酒女往回走,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却停住了。 随后,嘈杂的电音声里,传来她轻微的声音。 “意浓。” 夏恩星身子坐直了,“什么?” “我叫意浓,童意浓。”陪酒女回头,卸下了脸上虚伪妖媚的笑容,露出有些疲惫但是由衷的眼神,看了夏恩星一眼,“以后再碰见的话,我陪完男人下班请你吃烧烤。” “好。”夏恩星停住几秒后也回以由衷的微笑,“小心我把你陪男人赚来的钱都吃光。” 陪酒女扭着腰撅着屁股回去隔壁卡座了,她身段极佳,丰乳肥臀,引得路上无数男人围观,她也不介意,大方展示着自己的美艳,让所有路过的人都可以顺手采撷,完全没有那种矜持的道德底线。 坐下以后,陆沧夜的眼神直接压了过来,“是不是霍恪?” 童意浓眼神闪躲,说了一句,“好像……是的。” 陆沧夜脑子里轰的一声响! 夏恩星居然真的在陪霍恪喝酒! 男人瞳仁漆黑,当场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童意浓下意识伸手拦住了,“陆少别——” 她不想害夏恩星! 拦不住了! 隔壁夏恩星还在笑眯眯地“威胁”着霍恪呢,这边陆沧夜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居然直接就这么跨过了卡座,大手越过卡座沙发的位置,一把揪住了夏恩星的头发,将她的头往他这边拽,“夏恩星你疯了吗!” 这一瞬间,周围人惊呼! 夏恩星被人拽着头发拉过去,大半截身子探出了自己卡座,伸在隔壁卡座,睁眼看见了陆沧夜,女人吃痛,将他的手狠狠打掉,一身吊带裙凌乱不堪,她捂着自己的头发,皱着眉毛,英气又美丽。 第一反应是先安抚身边人,随后才是看向他,“陆沧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来,看你在这里勾引有妇之夫吗?”陆沧夜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夏恩星从未见过的愤怒,“五年前你滴酒不沾,五年后这样花枝招展,夏恩星,你真能藏招啊!” 边上同行的女伴们下意识喊着,“夏……夏总,您没事吧,夏总!别怕,我们在呢!” 夏恩星伸手拍拍伙伴们的胸口示意她们安心,而后想也不想地回身,抄起自己卡座上的酒杯,再转过去,玉臂一扬,直接泼了陆沧夜一身! 那一刻,她的脸美得令陆沧夜心惊,“陆沧夜你有病是不是!” 第59章 我偏要你,永无宁日! 陆沧夜被夏恩星劈头盖脸地泼了一身的酒,湿漉漉的酒精液体顺着他白皙的脸往下滑,不显得狼狈反而更加有一种潦倒的俊美,他一把抓住了夏恩星泼酒的那只手,“我再疯也没有你大半夜陪男人喝酒来得疯吧!” “谁跟你一样啊?” 夏恩星用力甩开了陆沧夜的手,眉目慌乱中带着些许厌恶,“真晦气,居然在这里碰见你。” 真晦气? 她怎么敢说的! 说完夏恩星收拾了一下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要不我们今晚就先到这里吧,抱歉我自己个人出了点事儿。” “没事没事。”霍恪一听先到这里,登时喘了口气,恨不得现在就结束这场折磨的酒局,他可算明白被灌酒的小姑娘心里是什么感受了,这会儿霍恪第一个站起来,发现隔壁卡座的陆沧夜正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 霍恪心里咯噔一下,上去和陆沧夜打了打招呼,握了个手,还把纸巾递过去,“晚上好啊陆少,要不你先擦擦。” 陆沧夜没动手,边上一群女人七手八脚地帮他擦拭着身上的水渍,“陆少,我来吧。” “哎呦,那是谁呀,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给我们陆少泼酒。” “就是就是,真不知好歹……” 所有女人都上赶着讨好他,只有夏恩星眼神冷漠。 因为同伴还要留下来玩会儿,夏恩星便招呼他们玩得尽兴,自己紧随霍恪后面站起来,顺手拿着小包,脸色不是很好地打算走,陆沧夜叫住她,“谁允许你走了?你没有一句解释吗夏恩星?” 夏恩星都想抡起包砸在陆沧夜那张帅脸上,“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还要我向你解释?” “夏恩星!” 陆沧夜自己都没发现他喊她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你跟霍恪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他已婚吗——” “什么关系,我跟他狗男女关系,你满意了吧!你不就是这么看的吗!” 夏恩星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就想听我说这个吗,陆沧夜,你自己心里阴暗看谁都脏,我都不稀得向你解释什么。你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随你便!” “夏恩星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是个好词!” 夏恩星迈着步子走上前,一下攥着了陆沧夜的衣领,好像刚才陆沧夜怎么动手的,她就要怎么动手打回去! 这样的行为也就她干得出来,眼看着夏恩星生气了,隔壁卡座的同伴都来拉她,“夏总,夏总别,咱们不闹事儿……理他作甚。” 陆沧夜愣住了。 夏总? 夏总?!!!!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住夏恩星的脸,“你什么时候成为夏总了?” “几天前。”夏恩星笑得娇媚,“你不是封杀我吗,不让我去别人公司上班,那我自己开公司,你总管不着我了吧!” 陆沧夜倒抽一口气! 这个女人在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强撑着一口气,被人踩到谷底也都能爬起来东山再起,她骨头太硬了,硬到根本打不碎击不穿。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样的魄力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敢直面陆沧夜的封杀…… 夏恩星,她做到了,成为夏总,而不是一名被圈内封杀的员工,她成为了堂堂正正的可以和陆沧夜对抗的角色,来宣告她的绝不认输。 所以……夏恩星跟霍恪他们一起喝酒,也许……正是因为在谈事情。 可是陆沧夜没想过会有这个可能,他们本能认为女人是服务于其他人的,压根没想过夏恩星会自己开公司当老板,像个男人一样去谈生意。 同伴好说歹说拉住了她,夏恩星这才松开了攥着陆沧夜衣领的手。 随后露出稍微嫌弃的表情掸了掸手掌心,好像碰了陆沧夜的衣服让她觉得很脏,她冷艳地看着陆沧夜,拿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说,“以后可要多多指教了陆总,指不定,您还得提携提携我们公司呢。” 说完夏恩星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跟卫懿和修使了个眼色,两人为了圆场也立刻跟她碰杯,“误会,误会一场,恩星你别想多了,老陆他估计是喝了酒就这样。” 修在一边帮着说道,“你要是不解气,回头我和卫懿替你揍他,他一看你和别的男人坐在一块喝酒就着急。嘴巴就跑得比脑子快。” 陆沧夜说,“谁着急了?” 夏恩星冷笑一声,将酒喝完,跟陆沧夜的两个好兄弟聊了一会,甚至还从自己包里掏出了名片,“以后有空来我们公司坐坐,我们公司最近刚创立,人员还不多,两位要是有人才推荐,也可以介绍给我。钱,我开得起。” 修和卫懿拿着名片,看了陆沧夜一眼。 陆沧夜眉目冰冷,“夏恩星你玩哪招?” 给他的好兄弟发名片倒是勤快,泼了他一身酒难道就没个表示? 可是夏恩星接收到了他的情绪,依然无动于衷,巧笑嫣然地对着陆沧夜的好兄弟打完招呼,拎起包就走,看都没看陆沧夜一眼! 她是故意的吗。 故意漏了自己。 她这样八面玲珑,能把差点挑起来的事儿都平息了,还完美地给了所有人台阶下,圆滑又周全理智地选择了压下事态,偏偏……漏了陆沧夜。 “夏恩星!” 酒吧声音嘈杂,陆沧夜的叫喊声却那样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女人脚步没停,置若罔闻,离去的背影婀娜又冷酷。 在陆沧夜看不见的地方,她眼角微红,死死攥着手指。 陆沧夜,在这里停下的话,我就根本不值得同情。 见她毅然离场,陆沧夜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 “我在叫你你听不见吗!” 陆沧夜心里一紧,“喂,夏恩星!算我误会你了好吧!” 不知为何,陆沧夜心里有一个错觉,如果这次夏恩星没回头,那么以后,她通通都不会再回头了。 夏恩星的身影就像是一抹旖旎美艳的梦,吸引着无数人在人群中疯狂寻找她,而她在人头攒动中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陆沧夜感觉耳边嘈杂躁动的声音一下子都寂灭了,像是整个世界被抽空以后,真空导致了声音无法传播,他也被困在其中。 灯光还在切换,打在他脸上,光怪陆离,变幻莫测。 男人有一张精致到可以被称作漂亮的脸,和一双……冰冷的眼睛。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一抹细瘦的正在离去的身影,而那抹身影的主人,一次头都没有回。 ****** 夏恩星一个人走到了地下停车库,本该是想要打电话喊萧昂来接一下的,但是这会儿她想一个人静静,便站在地下停车场里深呼吸。 头有些晕,许是刚才喝酒喝得有些急了。 身后传来另一道脚步声,夏恩星没抬头,喘着气笑了一声,“你怎么舍得出来了?” 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扶了她一把,“我看你走的动作有些慌,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夏恩星总算抬头,眯着眼睛对面前的人笑,“童意浓,你看起来挺有良心的。” 童意浓抿唇,拉着她在一边台阶上坐下,叹了口气,“怪我,其实我刚和你敬酒,是陆少派我来的,让我来看清楚是谁和你坐在一块。” 说完,童意浓的手指攥了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以至于对你动手,太tm不像个男人了,他不会以前还打你耳光吧?” “那倒没有。”夏恩星眨眨眼睛,笑着说,“他想打我的时候都被我打回去了,说起来应该是我扇他耳光。” “……”童意浓张着嘴巴,隔了一会她乐了,说道,“那就好,别让自己吃亏。” “嗯。” 夏恩星感觉头晕晕的,就这么靠在童意浓的肩膀上,“你偷偷溜出来,没事么?” 童意浓任凭她靠着,“没事啊,我借口喝多了上个厕所,所以溜出来了。倒是你,就这么走了,挺帅啊,知不知道你走后陆少对着你走的方向发了好久的呆?” 夏恩星低笑,却不知为何笑得鼻子酸,“当初都是我看着他走的吧,如今也该换做他看我走了。” 这风水,也该轮流转了,陆沧夜。 如果我的头也不回会让你内心无法安宁,那么陆沧夜,我会用尽一切,让你永无宁日。 永远被惩罚。 童意浓怔忪了一会,说道,“你以前很爱陆沧夜吗?” “记不太清了。”夏恩星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当初我肯定很爱他,还好……还好,还好现在记不起来了。” 说出这几个“还好”的时候,多讽刺啊。 要靠失忆来戒断陆沧夜,就像是在承认自己的软弱,如果不是失忆,她到现在还被困在陆沧夜的深渊里。 还好,还好忘了。 童意浓不知道为什么,想安慰夏恩星,却不知从何安慰起,她便说,“遗忘也是件好事,这样就不会受制于他了。就是不知道陆沧夜后悔了没。” 夏恩星轻笑,“他怎么会后悔呢,他陆沧夜从来不会后悔——” 说到后面,童意浓发觉了夏恩星的不对劲,她的额头有些发烫,童意浓抓着她的胳膊,她的胳膊也发着淡粉色,微微过高的热度正传递到童意浓的掌心来,“夏恩星,你不对劲……” 夏恩星抚住额头,咽了咽口水,她哑着嗓子说,“我口渴……” 童意浓惊呆了,回想起夏恩星临走前和大家碰杯过,而那杯酒是他们卡座上的…… 不会是某个陪酒女想给陆沧夜下药,结果正好被夏恩星喝了吧! 童意浓扶着她站起来,“你没事吗,夏恩星,我天……我该怎么办,夏恩星你坚持住!你手机锁屏密码多少?!” ****** 夏恩星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了,又烫又麻,所有的知觉都在寻找着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一直到有一只手碰到了自己。 男人,还是女人? 夏恩星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任凭自己在狂乱的浪潮里被吞没,一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夏恩星不适应地睁开眼,视线晃动了好久逐渐清晰,她看见了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天花板。 女人下意识要从床上坐起来,全浑身酸软,根本没办法做出连贯的动作,她此时惊慌了一下,强撑着身子坐直了,被子从她胸口滑落。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和小腹,深深浅浅的粉色痕迹不少。 夏恩星双耳嗡嗡作响,僵硬地转过脸去,去看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便看见了一张熟悉到了极点的面孔。 陆沧夜。 夏恩星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她根本记不起来昨天晚上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被陆沧夜带回家里的?为什么会是陆沧夜?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离开卡座的时候,紧跟着就断片了,夏恩星嘶得抽了一口气,抬手的时候发现手腕处都有痕迹,就好像是昨晚陆沧夜掐着她的手腕疯狂控制她似的。 真该死!怎么偏偏是陆沧夜,混蛋! 夏恩星扭头,自己的衣服和包还在床头柜上。 她咬牙,将包拿过来,伸手在里面掏了掏,随后掀开被子—— 陆沧夜闭着眼,没穿衣服,睡在那里倒挺像个人样。 他睫毛很细很长,伴随着呼吸正一上一下轻颤。一丝不挂的男人完全不害怕自己的身体裸露,紧绷结实的肌肉线条从头流畅到了脚。 夏恩星眼神深邃,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拍下了陆沧夜的裸照。 回头他要是敢拿这事儿说话,她一样也有了可以反制的把柄。 都这种时候了,该发生都已经发生,当个怨妇怪这怪那没有意义,她应该想着如何自保。 而后她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穿衣服离开,等到陆沧夜再醒来的时候,男人感觉自己腹部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睁眼一看—— 夏恩星不见了,自己身上有一万块现金。 陆沧夜当场爆出了一连串的脏话,将那一叠纸钞摔在地上,怒气冲冲起床,床头柜上还有张纸。 上面是夏恩星凛冽遒劲的三个大字—— 赏你的。 “夏恩星!!!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陆沧夜怒吼,吓得夏流光从书房里走出来,“怎么回事,你让我妈嘎腰子了?!” 第60章 发生关系,不如自保。 夏流光敲开陆沧夜的主卧房门那会,陆沧夜已经穿好了衣服,夏流光走进去看见一地的纸钞,吓了一跳,发现居然都是真钱,不是冥币。 他错愕地看着这一室狼藉,“你……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夏恩星回来的时候小孩子已经睡着了,早上夏恩星走得也悄无声息,他自然不清楚夜里到底有多疯狂。 陆沧夜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跳,要不说夏恩星五年后回来大变模样呢,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敢做,偏偏她夏恩星还能这样走得干脆利落! 可是转念一想,陆沧夜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夏恩星,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的样子。 抵抗,自毁,最后被欲望包围。 陆沧夜感觉全身上下都麻了似的,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来回切换,明明不该记住的,但是夏恩星的脸就是挥之不去。 太……tm刺激了。他一定是疯了。 他不停地深呼吸,为了转移注意力,男人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喘着气说道,“没什么……” “没事你骂我妈干嘛。这地上的钱这么回事?”小男孩瞪了他一眼,“你没事就给自己积点德,不要在背后骂我妈。” 陆沧夜被夏流光气笑了,一觉睡醒被这对母子接二连三地“教育”,真是母子同心啊。 说完,夏流光迈着小腿颠儿颠儿往外走,习惯性把陆沧夜当工具人,“今天周末不读书,我要出去玩,杨硕哥哥空着吗,能不能当我一天的司机。” 陆沧夜看着他瘦小的身躯,问了一句,“你去找谁玩?学校里新认识的女同学?” 夏流光脚步一顿,他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派人监视我?”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最近跟哪个同学走得近的…… 陆沧夜说,“我只是恰好什么都知道而已。” “……”夏流光小手攥在一起,“陆沧夜,你既然这么喜欢在背后偷偷摸摸,怎么不干脆直接跟我挑明了?” 陆沧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还会这样明里暗里监视我么?”夏流光冷笑了一声,“少来管我学校里跟谁交朋友,和你没关系!” 那个学校里,一定藏着什么不能被陆沧夜知道的秘密,所以在提及的时候,夏流光才会竖起全身的刺。 陆沧夜皱眉,没说话,只是用那张冷冽的面孔盯着夏流光,一直到小男孩先转身,离去的身影里带着些许愤怒,门一关,陆沧夜的卧室再度重归寂静。 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还会这样明里暗里监视我么? 这句话还在陆沧夜耳边回响。 男人的手垂在身侧,攥紧了又松开,与此同时,他眸中掠过了一丝晦暗复杂的情绪。 ****** 夏恩星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萧昂正守着门,好像一夜没睡。 看见夏恩星大清早回来,萧昂站在门口玄关处,男人抬眸,细长的眸子微微睁圆了,“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他都快吓死了,差点以为自己没遵守和小徒弟的约定,把夏恩星弄丢了! 夏恩星撇开脸去,“我昨天喝多了。” “不是公司里的人陪你一起去的吗?” 萧昂关上门,看着她步伐有些踉跄,眼神掠过夏恩星脖子上的吻痕,男人的呼吸有些紊乱,“夏恩星……你不会吧……” 夏恩星站定了,回头看了他一眼。 萧昂猛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是谁?” 夏恩星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萧昂再度追问,“谁?” “……陆沧夜。” 夏恩星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放下包,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随后又把脸埋入了自己的手掌心里,看起来疲惫不堪,“我昨天喝多了断片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面应该是……陆沧夜把我带走了。” 看那身上的痕迹就足以证明陆沧夜把她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萧昂站在原地没动,喉结倒是上下动了动。 许久他才漫不经心地跟着坐在沙发上,伸手拍了拍夏恩星的肩膀,“怎么会这样……你昨天是喝多的,还是被人灌醉的?” 不应该啊,昨天夏恩星作为公司领导去谈生意,应该没人敢灌她才对。 难道是……有人在酒里动了手脚? 萧昂的眸光顷刻间变得有些锐利,“你快再想想,想想你昨天断片之前最后喝的是什么?” 夏恩星闭上眼睛开始回想,然而记忆始终混乱,她磕磕绊绊说着,“我……最后喝的,是……陆沧夜他们卡座上的酒。” 萧昂深呼吸一口气,“那就说得过去了,一定是你帮陆沧夜挡了一劫。” 夏恩星愣住。 “估计是陆沧夜卡座上有女人不怀好意,但是恰巧那杯酒,让你喝下去了。” 萧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停留在夏恩星脖子上的吻痕处很久,才缓缓挪开了视线,“很倒霉,夏恩星,你替陆沧夜喝了一杯下过药的酒,我表示很遗憾。” 夏恩星的手指猛地攥起来,“那我必须要把这个人揪出来送进去!” 萧昂意外地多看了她几眼。 夏恩星现在就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被下药了导致和陆沧夜发生关系,她也没有过于攻击自己,反而是想着要把下药的人揪出来好好处理。 萧昂看着她脖子上斑驳的吻痕,“你要不还是休息一天吧,感觉你……得好好静一静。”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夏恩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知道萧昂一定能看见,倒也放下了一些没必要的自尊心,她说,“具体的细节我记不起来了,昨天晚上的记忆太混乱。” “你走的时候,陆沧夜没说什么吗?” 萧昂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在离婚后发生关系,不尴尬么。” 夏恩星抬头认真想了想,说了一句,“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要是醒来估计能被我气死吧。” 萧昂脑门上出现了三个问号。 夏恩星捂住嘴笑说,“我给了他一万块现金小费,就当是点个‘男模’伺候自己咯。” 萧昂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这么惊世骇俗的行为,也就夏恩星做得出来吧! 说完,夏恩星又补了一句,“我手机里还有陆沧夜裸照呢,一丝不挂的那种。但我现在不能给你看,这个得留作以后陆沧夜的把柄,回头他要是再敢惹我,可别怪我无情了。” 正常人谁不是一夜情后惊慌失措的?夏恩星却撇去了这些羞耻心,不哭不闹,冷静理智保留了证据,还直接甩了陆沧夜一万块现金,这样一来地位直接两级反转,夏恩星成了女王,陆沧夜倒是伺候她的那一个! “你好阴险啊,你还拍陆沧夜裸照!”萧昂感觉自己背后汗毛竖起来了,“你就不怕陆沧夜事后拿一夜情的事情来羞辱你吗?” “我意识不清的时候他趁人之危,同样阴险。”夏恩星的眼神特别坚定清醒,“我必须要留下一点后路和手段。有的人喜欢用道德枷锁绑架女性,那么我用同样的手段自保和回敬一下罢了。” 夏恩星晃了晃手机,“有一说一,陆少这种大名人,要是流出去裸照,那估计能引起很大轰动吧?” 萧昂感觉自己刚才心疼夏恩星根本就是自作多情,看看她这幅样子,早就做好了和陆沧夜你死我活的准备了! 要杀要剐,她没怕过! 说完这些,夏恩星把包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先站起来,“我回去补个觉,下午估计会有人送快递过来,是一份合同,你帮我收着,起来我要看。” 她的口吻就像是老板在命令下属。 萧昂觉得有点好玩,身体却自觉点点头,“嗯,还有什么事?” 夏恩星熟练地说,“明天茉莉生日,睡醒了你开车送我去商场挑点礼物送给她。” “嗯嗯。”萧昂跟个机器人助理似的,“夏总您快去补觉吧,傍晚我喊您。” 夏恩星拍拍萧昂的脸,“真听话。” 萧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摸我,很痒。” 心痒。 夏恩星只是轻轻一笑,转身去了卧室,带着她一身的暧昧气息和缱绻吻痕,门一关,萧昂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 这天傍晚,果然霍恪签了字的合同被送到了家中,夏恩星拿来合同看了一遍,决定周一带去公司里和几个同事好好聊聊,碰巧遇到萧昂从书房里走出来,他看见夏恩星气色比白天回来的时候要好多了,还问了一句,“身体舒服点没?确定不用去看医生?” “舒服多了。”夏恩星活动了一下关节,对着萧昂说,“走吧,我们去商场给安茉莉买礼物,我知道她喜欢的一款包出新货了。” 萧昂说可以,走到玄关的时候,顺手拿起了自己的帽子,他照例是黑帽子黑口罩出门,脸上只能看见一双清冷细长的眼睛,见到他每次都这么神秘,夏恩星乐了,“你不会身份是什么特别高级的领导人吧?” 萧昂指了指自己,乐了,“你要这么想的话,也挺好。我只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 奇奇怪怪。 夏恩星嘟囔了一句,跟在萧昂身后出门,他开车载着她朝着商场开去,二十分钟后,夏恩星和萧昂站在了专柜门口。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专柜的小姐接热情上来招待,忽然眼睛一亮,发现居然是之前帮助过她的那个美女富婆! 她激动地说,“您又来了!当季新品我给您留着呢,是之前您说的那个包吗?” 夏恩星很开心她还记得自己,连连点头,“谢谢你还记得我呀,就是那个包,拿给我吧,我买单。” 柜姐喜滋滋地帮夏恩星包装去了,还多看了萧昂好几眼。 因为萧昂穿戴太严实,她只能觉得夏恩星身边的男人眼睛挺漂亮。 不会是美女姐姐的男朋友吧。 柜姐拿着pos机过来,还贴心地夸奖了一句,“你男朋友好有气场呀,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好帅。” 夏恩星身子一僵,指着萧昂脸上的黑口罩说,“他就露了一双眼睛你都能感觉出来他帅?” 柜姐不好意思地笑说,“就是这么感觉出来的。” 边上萧昂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是啊,我是帅哥,你说得没错。” 柜姐脸都红了,“你俩感情真好呀,祝你们长长久久。” 说完刷了卡,将包装好的东西递给夏恩星,“美女姐姐,以后有什么新品我都给你留着,半小时前还有个帅哥说要买这个包呢,全城最后一只了,我没卖出去,就是特意留给你的。“ 夏恩星惊喜地说,“真的吗,那太感谢你了!方便打听一下要买包的帅哥是谁吗?” “我听我同事招待的时候喊着什么卫少……好像家里很不得了。”专柜小姐挠挠头,使劲回想着,“他说买了送给喜欢的女孩子的。” 卫少?不会是卫懿吧。 很不凑巧,这个包如今被夏恩星买到了。 夏恩星在心里唏嘘着,得亏和专柜小姐有过交情,否则这个包就被卫懿买走了。 她再次感谢了柜姐,跟萧昂两个人前后往外走,走出去的夏恩星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抢了卫懿送给安茉莉的生日礼物?” “啊?” 萧昂疑惑地看着她,“你意思是,原本卫懿要买这个包送给安茉莉的,结果让你买了呗。” 夏恩星点点头。 “这有什么的,卫懿又不差钱,再买个别的就好。”萧昂对夏恩星说,“吃不吃冰淇淋?我去买。” 说起冰淇淋,夏恩星就想到了回国第一顿和自己宝贝儿子吃的也是这个,连带着就想起了陆沧夜。 心里一抽一抽的,她撇过脸去,“不吃。” “哦。”萧昂说,“那我直接送你回家了?” 夏恩星的脚步一顿。 不远处似乎站着一对在闹变扭的情侣,仔细一看,居然是卫懿和魏楚楚。 魏楚楚正委屈巴巴地看着卫懿,“没有了吗?” “没买到。”卫懿站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他耐着性子说,“限量款的,全城最后一只没了,就没了。” “我……”魏楚楚眼神闪烁,低下头去,“我只是……想要生日礼物……” 第61章 要杀要剐,她都不怕。 卫懿也没想到他要买个包居然还买不到,原本都说好了等魏楚楚生日送她这个,这下可好,说到没做到。 于是卫懿看着魏楚楚的可怜模样有点儿心疼,连着哄慰她,“我再带你去别的专柜看看呢,你别难受了好不好?” 魏楚楚撇撇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包啊。” 限量款,她这辈子还没有限量款呢。 卫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魏楚楚这样纯洁无辜的,答应她的事情没做到,他自己都还有些惭愧了,“没事,等新的一季上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帮你买了好不好?” 魏楚楚摇摇头,楚楚可怜地说,“那也不是我当初想要的那个了。” 哎呦,小祖宗。 卫懿牵着她的手往边上走,“那我今儿带你多转转,你去各个专柜里都多挑点,算我补偿你,好吗?” 他俩就站在那里互相拉扯,魏楚楚转身要走,卫懿又牵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像是闹变扭的小情侣,甜腻得让一边看戏的夏恩星都忍不住皱眉头。 她和萧昂对视一眼,她说,“你觉得这种时候我俩该不该上去打招呼?” 萧昂眼里含笑,“看你要不要拱火了。” 夏恩星低头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拎着的包,是最后那一只限量款,也就是魏楚楚最想要的那个。 原来……不是想要买给安茉莉,而是要买给魏楚楚呀。 夏恩星多看了卫懿几眼,并没走上前打招呼,反而是拽了萧昂一把,打算离开,装作没看见,“我俩还是不参与这些事儿了,挺闹腾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惊呼,“诶,那不是你上次介绍给我认识的……” 夏恩星脚步一顿,扭头看见魏楚楚正挽着卫懿的手和自己隔着人群挥了挥,脸上的笑容单纯又美好,夏恩星赶紧把刚买的包塞给萧昂,藏在了萧昂身后。 萧昂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被塞过来的包,看样子夏恩星还不打算让魏楚楚知道最后一只限量款在他们这。 卫懿领着魏楚楚走过来,夏恩星便也端出一幅笑容,客气地打招呼,“真巧,遇见你俩。” 卫懿看了一眼夏恩星,又看了一眼萧昂,因为后者戴着帽子和口罩,模样瞧起来颇有几分神秘,心里想着不会夏恩星新找男朋友了吧,这让陆沧夜知道了不得发癫? 他立刻过去和萧昂握了握手,仿佛是帮着好兄弟试探似的,随后拉出笑脸来,“夏恩星,这个帅哥是谁呀?” 夏恩星并没回答,只是观察着魏楚楚的脸色,见她眼神在卫懿和萧昂之间来回打转,她也反问,“你和魏楚楚是在谈恋爱吗?” 魏楚楚一下子松开了卫懿的手,小心翼翼又害羞地说,“怎么……怎么会呢,我和卫懿怎么会谈恋爱,只是今天……碰巧一起出来玩,我俩是好朋友。” 好朋友啊。 夏恩星开始思忖魏楚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管如何,她始终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还笑着打趣说,“卫懿这个人主打一个百搭,跟他出来玩应该会挺开心的,我看你们刚才在路边争吵,怎么了呀?” 魏楚楚的表情僵住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想要买包所以跟卫懿拉扯了半天吧。 好朋友怎么会让人买那么贵的包呢。 魏楚楚眼神看向别处,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没有,就是在吵一个包的事情……” 卫懿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了一句,“我想给她买个包当生日礼物,但是没买到。” 夏恩星在心里说,得亏没让你买着。 魏楚楚没想到卫懿会直接说出来,这让人怎么看她呀! 万一人家觉得她是那种钓凯子的捞女怎么办? 可是魏楚楚看着卫懿那副坦然的表情,忽然间明白,她在这里计较一个包的钱,对于卫懿这群有钱人来说,其实这些钱根本不能称作“被捞女捞了”,因为数额……实在是太低了。 捞一个包,在卫懿眼里,根本不算捞。 而这,是实实在在的,经济条件和社会阶层的差距。 这让魏楚楚抿唇,她心里相当有一股相当强烈的自卑涌了上来,于是她手指攥在一起,有些忐忑地说,“你给我买包太贵重了,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一个包才多少钱?” 卫懿拉着她,没察觉到魏楚楚话里有话,“夏恩星,我带她去专柜逛逛,你和你小男友玩吧,放心,我不和陆沧夜说!” 夏恩星笑眯眯挥挥手和他俩告别,站在原地好一会,她问萧昂,“你怎么看待魏楚楚这个人?” 萧昂说,“拧巴。” 夏恩星喘了口气。 确实拧巴。 看得出来她很想保持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但是在卫懿身边又忍不住被虚荣心所吸引。 那就看看她的单纯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吧……夏恩星掏出手机来,给安茉莉打了个电话,对面接通以后,声音还挺欢快的,“怎么啦,想我了还是轮到我了?” 夏恩星噗嗤一声笑了,“轮到你了。” “渣女!” 安茉莉在家里敷面膜,一边看电影一边说,“明儿我生日你可得给我准备好生日礼物,对了,吃饭的地点我发给你,吃完饭,咱们去玩男模。” 夏恩星龇牙咧嘴地说,“你带坏我不好吧?谁家好人吃完饭玩男模呀。” “怎么了,我们又不干别的,摸摸唱也不行吗。你离婚了,不追求一点新鲜刺激,难不成还要给陆沧夜守活寡?” 安茉莉眯起眼睛来,“男人能找女孩子陪酒,我们女人怎么不能玩男模?再说了,又不带走做那种事情,你别想那么多,我都帮你选好人物了。” 夏恩星被安茉莉这大喇喇的态度气笑了,故意说道,“行行行,那我可说好了,我要一米八往上的双开门冰箱,太瘦的不要。” “得咧,明儿晚上给你‘选妃’咯。”安茉莉空出手来打了个指响,“明晚七点见!” ****** 说好了第二天七点见,夏恩星一秒不差地在晚上七点准踏进了饭店的门,安茉莉穿着一身旗袍站在那里,风情万种。 看得出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旗袍应该是量身定制的,布料不多不少,恰好裹着她的腰身,在看见夏恩星的时候,她脸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 夏恩星上前,流氓似的摸了一把她的脸,“呦美人,站这接我呢?” 这腔调,油腻极了。 安茉莉红唇飞扬,挽住了夏恩星的胳膊,还眨眨眼问了一句,“我今天漂亮吗?” 夏恩星说,“你今天是最好看的!” 说完将礼物递给了她,“看看,我帮你买的,最后一只限量款!” 安茉莉惊呆了,捂住嘴巴,看着夏恩星送来的包,眼里都在发光,“真的假的,你怎么买到的?我今天去问柜姐,柜姐说都没货了诶……” “没办法。” 夏恩星两手一摊,“本小姐就是有本事买到被人买不到的东西,对了,你今天都邀请谁了?” 安茉莉说起这个,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我生日,再加上有些场合要社交,所以我家里人帮我邀请了好多人一起吃饭,也许……会有你不想看见的。” 这话的意思是…… 夏恩星朝着里面最大的包间看了一眼,“是不是陆沧夜也来了?” 安茉莉艰难地点点头,“我爸妈和陆沧夜的爸妈都在里面呢,叫了好几家的长辈,毕竟也是碍于面子……” 说完安茉莉捏捏夏恩星的脸,“你要是不开心,一会我单独陪你再去吃一顿。” 豪门千金原来也有这样的顾虑啊,属于自己的生日宴会被拿来当做一次社交晚宴,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夏恩星摇摇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怎么会扫了安茉莉的兴呢?再说了,她也不怕陆沧夜了,何必要躲着? 倒是他陆沧夜该躲着她才对! 夏恩星说,“进去吧,我没事。” 安茉莉领着夏恩星进门去,果不其然一进门,看见好几张熟面孔,其中就有陆沧夜和夏如柳。 夏恩星先是跟安家的长辈打了招呼,随后在安茉莉身边坐下,因为长辈在场,夏如柳倒也没有作妖,反而是恨恨地盯着夏恩星的一举一动,在这种场合里,她也不想输给夏恩星。 再说了,这次的安家千金生日宴,她身边人是陆沧夜,就已经赢过夏恩星了! 夏恩星坐下,跟所有人都微笑示意,唯独没看一眼陆沧夜。 男人坐在夏恩星对面,看她笑靥如花,不知为何心里就跟针扎似的。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亲密过,可如今同出一个屋檐下,却连……一声招呼都没有。 互不相认,就好像在比谁更狠。 陆沧夜的手指攥了攥,安茉莉的爸妈举着杯子在那里说话,说的大抵都是一些感谢安茉莉好朋友们这些年的照顾,最后大家举杯,还是给了安茉莉这个面子,一饮而尽。 “呀,卫懿呢?” 安爸爸看了安茉莉一眼,“卫懿这小子今儿怎么没来?平日里我看他跟你来往很密切啊。” 安茉莉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听见这个,眼神都暗下来了,“卫懿他……他说今天在给别人过生日呢,来不了。爸你别担心。” “哦,这样啊。卫懿长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了。”安爸爸摸了摸安茉莉的头发,“你俩是我看着长大的,茉莉,你也该找男朋友啦。” 安茉莉当场脸红,“爸,这么多人你说什么呢!你女儿年纪轻轻,你该不会要催婚吧!” “遇见合适的人,什么时候结婚都行。”安爸爸看出来了因为长辈在所以他们有些拘束,又讲了几句话以后,让他们年轻人多吃些,还抽空关心了一下夏恩星,“恩星,你也是,你找新的男朋友没?” 此话一出,全场人脸色各异! 尤其是陆沧夜,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什么阴沉的情绪从他眼底掠过。 陆沧夜的父母面上也带着些许尴尬,杨娟主动开口说,“哎呦,恩星啊,恩星本事大咧,估计背地里婚都结了。” 安爸爸平时忙于工作,不太听圈子里的八卦,自然不知道杨娟这话里话外的还带着攻击性,以为杨娟真是在夸奖夏恩星,还要笑眯眯地把话接过来,“我看恩星多乖巧啊。” “有些人看着乖巧,平时私底下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杨娟料想夏恩星不敢当着长辈的面造反,说话也就放肆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柳儿,柳儿安安静静的,看着就贤惠,也不知道谁家儿子最后能娶了她,真是享清福呀。” 说完,杨娟用宠爱的眼神望向夏如柳,倒是让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还轻轻推着陆沧夜的胳膊,“你快让阿姨别说了,我多不好意思呀。” 瞧瞧这做派! 夏恩星轻轻冷笑了一声,对此不置一词。 安爸爸看着一来一回的互动便说,“娟姐,我看你这么满意柳儿,不如让你儿子小陆娶了她,不是称心如意吗?” 因为安爸爸不知道陆家和夏家的纠纷,才能说得如此顺畅,所以说完这话,大家脸色都变了变。 杨娟也顺势说,“我……我也想着呢,哈哈,沧夜呀,你看你安伯伯都催婚了,你和柳儿,啥时候结婚啊?” 这话是说给夏恩星听呢! 她刚和陆沧夜离婚完,杨娟就张罗着让陆沧夜迎娶新妻进门,当着大家的面,把她这个前儿媳的尊严都踩到泥地里了! 夏如柳得意地笑了笑,还夹了一块肉放在陆沧夜的碗里,表现自己的体贴。 夏恩星的手指收紧,边上安茉莉把手伸过来轻轻覆盖在她手背上,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夏恩星摇摇头,笑着将攥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了。 大家都看向陆沧夜,等待着他说出什么时候娶夏如柳。 夏如柳眼睛也亮晶晶的,期盼着回答。 结果陆沧夜没说话,杨娟却急了。 这会儿不说话,怎么让夏恩星难堪?于是当妈的杨娟说道,“我看下个月挺好的,你俩也在一起这么久了,不如就结婚,回头柳儿给我生对孙子孙女,我就帮着你们带娃……” 孙子孙女一词出来,夏如柳的面孔白了白。 夏恩星勾唇,笑得灿烂,主动把话接了过去,“生孩子这事儿,女人还是挺遭罪的,得看我姐姐愿不愿意才对呀。” 夏如柳当场脸色煞白! 杨娟还不知道夏如柳没有生育能力,这个秘密她瞒了很久,如今夏恩星拿这话来试探她,不等于是用巴掌扇她脸吗! 第62章 寻欢作乐,你管不着! 杨娟还不知道夏如柳不能生育的事情,在她眼里夏如柳是完美的儿媳妇候选人,夏恩星不过就是以次充好的冒牌货,一个私生女罢了。 所以在夏恩星说出这话的时候,杨娟还愣了愣,没品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皱着眉头说一句,“夏恩星,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得了了,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应该多向你姐姐学习学习。” 夏恩星微笑以对,没有回答。 倒是边上安茉莉的妈妈来回看了几眼,说了一句,“我觉得恩星就挺好的。” 陆家的长辈表情一僵。 只见安茉莉的妈妈给夏恩星夹了个菜,“可惜我生的不是儿子,不然还能让你来做我家儿媳妇呢。” 杨娟没想到居然会有贵妇人帮着夏恩星说话,一时之间面色有些尴尬,隔了一会陆海倒是充当起了和事老,“那如果你生的是个儿子,夏家两个女儿,我们两家各娶一个,倒也挺好。” 安爸爸一听,乐呵呵地举起杯子来再次干杯,“老陆这话说得不错,哈哈哈,不过生女儿也好,贴心。” 夏恩星依旧没说话,倒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安茉莉的妈妈。 边上安茉莉挤眉弄眼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怎么样,看我妈咪,靠谱吧!开玩笑,家里我爸是傻直男,听不懂那些明的暗的。我妈咪可不是,她知道你在国外老给我做饭吃,听见对话风向不对,肯定会向着你!” 安茉莉出生在这样一个充满爱和温柔的家庭里,所以也养成了这样热情的性格,夏恩星非常羡慕,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交心的好闺蜜。 夏恩星也点点头,“谢谢你妈咪帮我说话。” “我妈咪眼里你算半个女儿。”安茉莉得意地拍拍胸脯,和她交头接耳,“可惜你认识我妈咪太晚了,否则当初你嫁给陆沧夜那会,我妈咪保准来帮你出头呢。她还不清楚你和陆沧夜的事儿,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心疼你。” 果不其然,话还没说完,安茉莉的妈咪又帮着夏恩星倒了一杯牛奶,“大晚上的喝点热牛奶,等下回去睡得香。” 夏恩星鼻子有点酸,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温情,如今从安茉莉妈咪身上感受到了。 原来不管多大多成熟的人,都会渴望母爱。 想到这里,夏恩星又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她想着该去找个机会好好陪陪夏流光,不然的话,夏流光心里也会这样委屈和寂寞的吧。 夏恩星喝了一口安茉莉妈咪倒好的牛奶,“谢谢阿姨。” “这有什么,今天我们茉莉生日,晚点听说你们要出去玩,阿姨还想让你帮忙看着点这孩子。” 安茉莉妈咪笑起来眼角有鱼尾纹,却一点都不显得刻薄,她冲着夏恩星道,“这几年也就你劝得住这疯丫头了,你这么刻苦奋斗,我倒是要她向你学习呢。” 这话说的,可谓是给足了夏恩星的面子,陆海这种虚伪的人物立刻也跟着说,“是呀,我们恩星瞒着我们都考上国外的大学了,家里人都不知道,吓了一跳还。” 听着像是夸她的,其实是贬她没孝心,和家里人关系疏远。 这一顿饭夏恩星虽然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但是安茉莉在边上,她也给足了面子,后面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长辈,临走时候被杨娟和陆海用警告的眼神盯了一路。 夏恩星几次想要回敬,但都碍于这是安茉莉生日宴,硬生生忍住了。 一直到所有的长辈都上了车离开,夏恩星绷紧的身子这才稍微松懈下来,她没想到夏家人居然当着陆家安家人的面都会这样攻击她,女人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对于“家”的所有期待终于彻彻底底荡然无存,她转身牵住了安茉莉,见她眼神有些恍惚,“怎么了?” “卫懿果然还是没来。” 安茉莉的手搅在一起,“我和他说了今天吃饭,但没提是我生日,想着试试他会不会记得,结果他没发现是我生日,还去陪魏楚楚过了。” 安茉莉和魏楚楚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啊。 而卫懿在这个选择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魏楚楚。 夏恩星知道在感情里空欢喜一场有多难受,她拍了拍安茉莉的肩膀,“晚上不是说要去找小男生玩吗,那不如彻彻底底把卫懿抛在脑后吧。” 说这话的时候,陆沧夜和夏如柳正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男人的眼神在掠过夏恩星的时候,于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夏恩星今儿穿的是一条米黄色的长裙,外面搭着一件薄薄的小披肩,看起来相当优雅细巧,她站在那里和安茉莉的热情奔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浓一淡,一热一冷,互相衬托,令无数人经过的时候都要侧目多看几眼。 陆沧夜就这么盯住了夏恩星,后者被他看着并没有任何不快,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让陆沧夜打量自己,就好像他们从来没认识过。 一直到陆沧夜走上前,忽然开口,“你和安茉莉晚上去哪玩?” “玩男模——”安茉莉心直口快,被夏恩星一把捂住了嘴巴,但是关键字已经漏到了陆沧夜的耳朵里,男人眉毛一拧,下意识看向夏恩星,“你离婚后就要这样放得开,出去玩男模?” 安茉莉扯掉了夏恩星的手,瞪了一眼陆沧夜,故意当着他的面说,“是呀!离婚了,你管不着了,我今儿就要带着夏恩星寻欢作乐去,你手伸不过来的!” 管不着,他确实管不着了。 但是那股不甘心还在胸口盘旋。 陆沧夜冷笑,“夏恩星,你可别染上什么病回来。” “回来?” 夏恩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我回哪里?陆沧夜,哪里是我该回来的地方?” 陆沧夜一顿,他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居然在心里潜意识默认了夏恩星该回来…… 可是,她早就不是他的妻子了。 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心不由衷,说话也更加狠毒,“也是,你哪都回不去,夏家也不会欢迎你。” “嗯。” 夏恩星转身,“说这些会让你开心点的话,那你尽管说吧。” 她早就司空见惯了。 陆沧夜,你的狠毒,我都麻木了。 可是陆沧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开心。 伤害夏恩星,没有以前那种快乐了。甚至……会有一种被反弹回来伤到自己身上的痛觉。 夏恩星淡然自若地转身,甚至都没跟他说一句再见,便和安茉莉要离开,走的时候还是夏如柳叫住她,“恩星,你要走了吗,怎么都不跟姐姐说再见呀?” 夏恩星回眸,眸光极冷,“说实话,我看你这幅演戏的样子,我都恶心透了。” 夏如柳脸色一白,没想到夏恩星敢这样说话,好像是抛去了所有的伪装,“恩星你这话说的,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姐姐呢……” “是吗?”夏恩星笑起来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那一瞬间模样烂漫又美好,“我可没有会抢自己丈夫的姐姐,不过我现在也放手了,陆沧夜,我给你就是了。” 陆沧夜,我给你就是了。 夏恩星头一次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和刺耳,陆沧夜跟夏如柳双双变了表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拆散了你的婚姻吗?” 夏如柳抚着胸口,后退两步,梨花带雨地攥住了陆沧夜的袖子,似乎通过这些行为获得一点他的心疼,“可是恩星,明明最开始是沧夜哥哥喜欢的人就是我,你怎么能怨我呢?” “好恶心。”夏恩星的声音干脆利落,比起夏如柳抽抽搭搭的模样来,她的态度更加清晰,“你生不了小孩,凭什么一脸是你施舍给我婚姻的口吻?夏如柳,请你搞清楚,是你生不了,不是我硬要嫁给他!” 夏如柳倒抽一口凉气,生怕这话让陆沧夜听去了当真,万一猜出当年给夏恩星和陆沧夜下药是夏家的主意,那等于自断后路。 但是陆沧夜很厌恶夏恩星,她说什么他都只会觉得这个女人在花言巧语,于是还立刻让夏恩星闭嘴,“住口,你这样说不过是揭她伤疤,倘若因为生不了孩子导致没法嫁给我,那是她的痛苦,不是你拿来攻击她的点!” “那她就可以拿着生不了小孩来道德绑架我嫁给了你?” 夏恩星笑得仓皇,她指指自己,“陆沧夜,你没那个魄力娶你想娶的人,就少来这里怨别人破坏你婚姻,你要是真有本事,当初力排众议也能把夏如柳娶回家,你怎么不娶?是你不想,还是做不到!”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心就像是被利刃刺穿了,他皱着眉头说,“你什么意思?五年前嫁过来不是你给我下药么?莫非有别的隐情?” 夏恩星止住了自己要和他争辩的口吻,见他这样冷漠的眼神,只觉得失望透顶,她摇摇头,再也不说一句话,边上安茉莉见状也立刻牵走了夏恩星,“管他们做什么呢,陆少和夏千金长长久久幸福美满就行了,我们恩星从此以后,是死是活,都不会让你知道。” 陆沧夜看见夏恩星转身,不知为何,近乎窒息。 明明一再要她滚。 可是现在,他想和她纠缠。 见他眼神里的迷茫和细痛,安茉莉加快了带着夏恩星离去的步伐,还要重复五年前说过的那句话—— “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 第63章 所谓男模,不过如此! 安茉莉说完这个,便带着夏恩星离开,留下陆沧夜和夏如柳心思各异,沉默许久,陆沧夜对夏如柳说,“我让杨硕先送你回去。” “沧夜哥哥……你会不会因为我的生理缺陷,就不要我了?” 夏如柳红着眼睛噙着眼泪说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沧夜哥哥,我是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脏了,不要我……” 陆沧夜皱着眉头,看她哭,过去他一定会伸手替她擦掉眼泪,而这一刻,他竟然站着一动不动,“柳儿,这种事情你该跟我说的,你是觉得我会因为你没法生孩子就不要你了吗?” 夏如柳就生怕陆沧夜问起她为什么会没有生育能力,不过如今看来陆沧夜好像默认了她身体差导致生不了孩子,可是真实理由是…… 她怀过孕,打胎伤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陆沧夜发现这个真实原因,还不如维持自己在他眼中的弱不禁风形象! 夏如柳咬咬嘴唇,泫然欲泣,“我怕我说出来了你会嫌弃我,我配不上你。” 陆沧夜盯着她许久,长舒一口气,眼神复杂晦涩,“柳儿,当年你救了我,无论如何我都该对你负责的。你不用害怕这些。” 听见陆沧夜说这个,夏如柳一下子在心里喘了口气,紧跟着开车过来的杨硕熄火,下车绕过来,拉开了车门。 夏如柳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的陆沧夜,抿唇钻了进去,车子启动以后,她望着陆沧夜在车后面越来越远。 夏如柳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紧。 ****** 夏恩星跟着安茉莉走,还真就被她带到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场子里。 走进去里面一片帅哥美女,穿得都不多,身上都很香,脸上还堆砌着笑容,见到有人来,立刻来迎接,“晚上好呀两位小姐。” 夏恩星在国外生活多年,都是勤工俭学,后面工作繁忙,也确实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安茉莉却像个老熟客,挽着她胳膊说,“看我给你们带谁来了?” “哇,好漂亮的美女姐姐。” 边上一群小帅哥纷纷围过来,个个都又高又瘦,瞧着还细皮嫩肉的,一口一句姐姐,哄得安茉莉心花怒放,连带着夏恩星都有几分面红耳赤,“哎哎哎!行了行了!” “先去包厢。”安茉莉眨眨眼睛,“我订好房间了,咱们先去包厢里坐下,回头一批批喊进来给你选。” 夏恩星手掌心都有些发汗,她大着胆子跟安茉莉走了进去,坐下以后,领班进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后带着一批批男孩子到两个人面前来,让他们选。 夏恩星看男模看得眼花缭乱,感觉自己就像是皇帝,坐在龙椅上选妃似的, 难怪这么多男人沉迷于这种感觉,也许真正令人上瘾的不是美色,而美色背后的来自权力的凌驾和碾压才是令人上瘾的真正原因。 性别互换,男性处于这种下级阶层的时候,原来也会像一块块肉挂出来让人挑选。 夏恩星眯起眼睛,指着一个男生说,“就他吧。” 被选中的男人点点头,朝着她身边走去,边上一群没被选中的男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能陪美女富婆喝酒,这钱多好赚啊。 安茉莉也选了好几个男生,随后还像个女流氓说道,“你们身份证都掏出来,要零零后,不是零零后的不要。” “你这!”夏恩星无奈地笑,“渣女发言。” “怎么了?”安茉莉头发一甩,潇洒又恣意,“男人可以做的事情,换女人来就要被评论不检点了?我偏偏就要做,大家一起比烂呗。领班,就这几个,年轻的长得帅的声音好听的都留下来陪喝酒。” 安茉莉豪爽地从钱包里掏出现金,活像个土大款在劝妓从良,“你们几个零零后就出来陪喝酒,不去读书,真是浪费。不过算了,赚点辛苦钱也不容易,小费肯定少不了你们。今晚上都好好陪陪我这个刚离完婚的姐妹,她开心了,你们有的是钱拿。” 男模们也不恼,能赚钱的事情谁不乐意?何况这年轻貌美的富婆姐姐把要求说得明明白白,总比抠门又事多的男老板好太多了,他们笑着说,“好咧安姐,都听你的。” 说完,一群人坐过来,坐在夏恩星边上,开始搭话,“美女姐姐,你离婚了,是好事,我先敬你一杯。” 嘿,还挺会来事儿。 安茉莉乐了,在一边也倒了酒,“确实是好事,来干一杯!” 夏恩星无奈地笑着把杯子举起来,几个人一起一口干了,随后又一位男模说,“姐姐,今天不醉不归。你那前夫一定瞎了眼,好的在后头呢!” 夏恩星笑了笑,“确实瞎了眼。” 陆沧夜走在路上打了一个喷嚏。 看着身边一群帅哥,夏恩星总算懂了有钱人的快乐,虽然这快乐对于大众世俗来说可能太低级了,但挡不住真快乐啊! 她笑着和身边的帅哥们碰杯,还有帅哥贴心地拿来了毛毯,“姐姐你盖着,一会喝了酒,冷气吹着,可能会感冒。” 真贴心。 酒精麻痹了很多感觉,也带来了很多的冲动,夏恩星慢慢开始放开了,眯着眼打量身边人,其中有个男模比起旁人的热络来多了几分冷冽,隐约中像是永远淡漠着,和众人格格不入的陆沧夜。 夏恩星朝着他伸出了纤细的手指,而后勾了勾。 男的起身,边上众人让路,他直接坐了过来,坐在了夏恩星的身边。 抬手,将手放在了她背后的沙发上。 “叫什么。”夏恩星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好像不高兴。” 男人笑了笑,“俞兆阳。” “真名?” “骗你的。”男模也跟着声音低沉道,“因为想引起你注意,所以故意摆冷脸。” 夏恩星勾唇,果然男模会来事,说话都暗藏玄机,她看了他好一会,“那你成功吸引我注意了。” “是吗?” 俞兆阳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倒也不劝夏恩星喝酒,他眸光闪烁,“听说你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吧。” 夏恩星不动声色地挑眉,“你想打听什么?” “我想知道你前夫怎么舍得离婚的。”俞兆阳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想法,都当男模了,还要什么矜持和清高啊,他干脆直说,“毕竟你这么漂亮,是我老婆的话,我舍不得。” “不爱的时候,多漂亮都没用。”夏恩星自己举杯喝了一口酒,“还不如多爱爱自己呢,爱别人就是一场空欢喜。” 爱别人就是一场空欢喜。 经历过什么的人能说出这样温柔却又残忍的话呢。 听见夏恩星说这个,俞兆阳来了兴趣,往她身侧靠了靠,“你老公……帅吗?” 夏恩星毫不犹豫地说,“很帅。” 特别帅。估计当初就是这张脸让她魂不守舍吧。 可是陆沧夜,你有那么好的皮囊,又偏偏有那么狠毒的心肠。 最美丽的最危险,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这边夏恩星和俞兆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另一边安茉莉正豪迈泼辣地和别的男模玩着游戏喝着酒,而此时此刻,卫懿的家门口,有人在疯狂地按门铃。 卫懿搂着魏楚楚眼瞅着就能亲下去了,门口的门铃催命似的一连串地响,卫懿松开魏楚楚,走向门口,白皙的脸上挂着怒意,拉开门破口大骂,“他妈的哪个混账来坏老子好事——” 话音未落,陆沧夜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出现在他面前。 陆沧夜说,“骂,接着骂。我听听还能骂出些什么花来。” 卫懿心里咯噔一下,惹谁都不能惹这尊大佛,哦不,陆沧夜不是大佛,是阎罗,他立刻说,“我撤回,好吧。你大半夜找我干嘛!” “我刚出去吃饭了。”陆沧夜简明扼要地说,“安茉莉的生日晚宴。” 卫懿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空白。 “安茉莉……生日晚宴?”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记住过安茉莉的生日,以至于前几天安茉莉喊他吃饭,甚至都没想到是她要过生日了…… “她……她和楚楚一天生日啊?” 卫懿愣住了,“我都不知道……” 在陪安茉莉吃饭和陪魏楚楚中间,他选择了后者。 不知为何,卫懿胸口闷闷的,他知道安茉莉的性格,过生日一定是希望大家都来,热热闹闹的,如今他缺席了,也不知道……安茉莉会不会委屈。 转念一想,还是魏楚楚更重要,卫懿又硬生生把念想压下去了。 见卫懿脸上的表情变化,陆沧夜冷漠地问了一句,“你猜你的好青梅安茉莉晚上带着夏恩星干嘛去了?” 这一副问责的口吻,让卫懿眼皮一抽,“去……去干嘛了?” “她带着夏恩星去男模场子了!” 陆沧夜一字一句,咬着牙把话说出来了,“还是全城最贵的男模场!” 卫懿吓了一跳,“那小姑奶奶疯啦!带闺蜜去那玩!” 陆沧夜眼神冰冷,“要是让我知道哪个男人敢接夏恩星的生意……” 话还没说完,卫懿往门口迈了一步,“走。” “去哪?” “去男模场啊。”卫懿说,“这你能忍?妈呀,我非得把安茉莉抓回来不可,居然敢玩男模,她学坏了,想造反啊!” 第64章 我是男模,天经地义。 说完这话,卫懿扭头朝着屋子里说了一句,“楚楚,你先在家里等等我,我和老陆有事儿出去一趟!” 老陆? 魏楚楚脑子里掠过一个名字,是陆沧夜吗? 她跟着站起来,走到了门口,看着卫懿穿鞋子,而陆沧夜正在外安等他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喊了一句,“陆少,晚上好。” “嗯。” 陆沧夜对外人向来都是高冷冰山的形象,也就简短地嗯了一句,但是对于魏楚楚来说,他们这些阶层的人,能和她有来往,这放在平时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些虚荣,都是卫懿带来的…… 卫懿带她认识了安德鲁·修,认识了陆沧夜,还带着她去各种消费高的场所里玩,如果没有卫懿……她一辈子都见识不到这些。 魏楚楚抿抿唇,问了一句,“你们……是去找夏恩星吗?” 从魏楚楚嘴巴里听见夏恩星这个名字,陆沧夜有些许警觉,微微挑眉说了一句,“算是吧。” “是她出什么事了吗?” 魏楚楚身为卫懿这边的人,自然也要做出一副关心他们朋友的样子来,于是顺嘴说道,“你别担心陆少,之前和夏恩星在商场里遇到,她身边有男朋友陪着的,应该不太会出事。” 卫懿当场表情一僵,下意识捂住了魏楚楚的嘴巴! 魏楚楚看了他一眼,眼里还写满了迷茫,意思是怎么了,不能说吗? 门外陆沧夜冰冷的声音响起,“男朋友?商场逛街?” 卫懿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说着,“之前带楚楚去买包,就看见了夏恩星跟一个帅哥……不是,跟个男的站在一块,好像也在买东西。” 想想应该是在给安茉莉买生日礼物吧。 卫懿意识到了这个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哪里敢跟你说?!”卫懿下意识说道,“我怕你知道了急眼,这不故意没告诉你……” 魏楚楚明白了卫懿的意思,一下子就低下头去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多嘴了,压根没想到这层,我……卫懿,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哎……”卫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赖你,好吧,是我自己瞒着老陆的。” 说完卫懿打算跟陆沧夜出门的时候,身后有人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低头一看,是魏楚楚。 “夏恩星是你的朋友,所以我能跟着一起去吗?”魏楚楚尝试着说话,眼睛里带着浅浅的讨好和期待,“我也想……关心关心你的朋友。” ****** 夏恩星跟安茉莉在包间里玩得开开心心,到后面甚至还点了女模一起过来,看着身边一个个身材劲爆的美女,夏恩星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果然帅哥美女光是看着就能治愈心情呀。 夏恩星朝着其中一个美女勾勾手指头,“你猜怎么着,让我遇上了吧?这回我可是你的老板了。” 童意浓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娇艳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怎么今儿个被你这个娘们点名了!” “哈哈。”夏恩星笑得活像个恶人登徒子,“想不到,我也可以找女人来一起玩啊,你居然在这里上班,太巧了,今儿个可得好好伺候伺候我。” 童意浓被夏恩星气笑了,咬着牙站起来,手里拿着杯子,娇滴滴地说!“祝老板娘今天晚上玩得开心,意浓先敬你一杯。” “哎呦。” 夏恩星皇帝似的摸着自己下巴,“甚好甚好,来,坐我边上。” 见她这样放纵不羁,一群帅哥美女在边上看了也跟着笑。 “老板娘是个真性情的人儿。” “不作,也不端着,但她好朋友一定很有趣,多好玩呀。” 安茉莉听见这个,还点点头,“是呀,我们恩星人特别仗义,对她好的她都记在心里呢,对她差的她也写小本本上,记仇。” 童意浓在一边揶揄她,“难怪你对陆少态度这么差呢,那肯定是他过去对不起你了,活该。” 夏恩星微微吃惊。 一般人对于陆沧夜都是带着讨好的,哪怕很恨他也没办法,不得不讨好他,但是眼前的陪酒女不一样,她一点没多看重陆沧夜的价值,反而是站在夏恩星的角度说话。 真性情,原来并不拘泥于用在什么身份的人身上啊。 夏恩星笑了,“可不是么,为了庆祝离开他以后得到了新生,安茉莉带我过来这里玩,今天很开心认识大家,下次来玩了还找你们。” “哇!富婆姐姐,我最喜欢陪人美心善的姐姐喝酒了。” “就是,都是赚钱,还是富婆姐姐的钱更温暖。” “哈哈哈,听听你们这群狗腿子发言。”安茉莉喜欢这些直白又低俗的话语,听起来确实很现实又很不堪,但是真诚极了,反正都是花钱,不如花得让自己开心点。 边上俞兆阳倒是观察了夏恩星一阵子,随后先站起来,童意浓问了一句,“你去哪?” 俞兆阳神色淡漠,口气平静,“我看她有点喝多了面红,我出去给她倒杯热水。” “哎!”安茉莉啧啧感慨,“这钱花得舒服,贴心。” 夏恩星意外地看了俞兆阳一眼,见他长手长脚站起来以后出包间去了,男人在会所的走廊里穿梭,沿途正好听见了一些议论声。 “我的天,这男的好帅啊……” “天菜啊……陪他喝酒我都可以不用收他钱……” “他怎么会来这里?估计是同行男模,这样还能打个炮呢,反正都是同行……” “看起来好冷酷噢。后面还跟着个帅哥!” 陆沧夜和卫懿走进这个场子里的时候,脑门上青筋都在跳,尤其是陆沧夜,拉着一张白皙的脸,手指头都快攥成拳头了,他咬着牙往里走,直接对站在最前面的领班小姐问了一句,“安茉莉在哪个包间?” “啊,安姐点的男模吗?今天这么多人去她那呀。”领班小姐懵懂地说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我领你去吧,你是外面场子来的?我第一次见,以后兴许跳槽到我们这里上班呢,我们客人里年轻貌美的富婆多。” 陆沧夜眼里都有杀气了,“什么意思?她们今晚点了很多男的?” “六七个呢,男女都有。” 领班小姐顺嘴一句,“现在经济独立的女人越来越多了,玩得也越来越花了,挺好。” 以前这都是男人干的事儿。 现在女人也会享乐了。 “话说你也是来陪富婆的?看着年轻又帅的,想走捷径来钱快是吧。”领班小姐很自来熟,毕竟这地方的人都这样,她们也不伪装自己的虚荣,本身就是为了赚钱来的,要那些假清高干什么? 陆沧夜被她这么一说,周遭的气场一下子压下来! 边上也有人窃窃私语,“哎呦,新来的货。” “看着价格不便宜吧!” “外面场子里调来的,看起来质量不错,不晓得过不过夜。” 以前都是陆沧夜把别人当玩具挑货,现在居然是他被别人当成了男模挑三拣四! 这可是奇耻大辱! 陆沧夜死死咬着牙齿,眼神越来越冰冷,想到刚才领班说安茉莉点了很多人,他就忍不住想骂街。 夏恩星你他妈找死!一个男模不够,居然还要六七个? 你疯了吗! 于是领班刚带着他俩走进去,指着门还没说话,那门便被陆沧夜一脚给踹开了! 嘭的一声响,惊呆了包间里的众人,夏恩星和安茉莉原本喝多了也打算回去,结果这个时候正好被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 烟雾散去,露出一张冷漠又惊人漂亮的面孔。 夏恩星喝了酒有些晕乎乎,扶着脑袋靠着沙发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看清楚是谁后,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陆沧夜?” 她是不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怎么会有陆沧夜? 于是夏恩星扭头问童意浓,“你们这里的男陪这么厉害的吗,都还能照着陆沧夜的脸整容?” 陆沧夜当场眉心拧起来,走上前一下子抓住了夏恩星的手臂,“夏恩星你越来越放肆了!” “啊,是本人。” 陆沧夜的狠厉穿透了她的酒意,女人眼睛睁了睁,“陆沧夜,原来你背着我们暗地里在当男模啊,真有闲情逸致。” 边上卫懿都快被吓死了,我的妈呀,夏恩星喝多了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说陆沧夜是男模! 陆沧夜恨不得把酒泼她脸上,男人环视了周围人一圈,发现帅哥美女都是围着夏恩星坐的,不知为何他心里愈发不爽快,想把她拉起来,“你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去!安茉莉你也是,带她来这种地方败坏自己名声吗?” 安茉莉还未说话,另一边出现了另一只手,把夏恩星拉住了。 拉住了,男人声音淡漠地说,“坐下来,喝点热水。” 陆沧夜的表情一僵。 是出去倒热水后折返回来的俞兆阳。 他当着陆沧夜的面把夏恩星扶起来,虽然表情有些漠然,但动作温柔细心地把水杯递到她唇边,旁若无人地说,“你脸都红了,喝点水缓缓。” 那一瞬,腥风血雨卷过陆沧夜的脑海! 看他骤然变化的表情,卫懿觉得陆沧夜一定连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男模埋哪都想好了! “小子。”陆沧夜眯起眼睛,“别整这套不值钱的贱样,男模就别动那些歪心思。” “她是我老板。”俞兆阳被羞辱也不恼,只是笑笑,“我收了钱,照顾老板天经地义。你要是嫉妒,也可以来当男模,被我老板点。” 第65章 这段婚姻,徒有虚名。 陆沧夜完全没想过一个男模居然敢这样和他说话,登时变了表情,凛冽杀气从他周遭卷过,男人压低了声音,“挑衅我?” 俞兆阳却笑,两个人一冷一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你恶心我老板,我恶心你,很正常。” “你一个男模……”陆沧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看别人脸色拿钱过日子的货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是吗?” 俞兆阳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那你这个前夫呢?她宁可花钱来找我寻欢作乐,也不肯来找你旧情复燃,你还没明白吗?” 说完这个,俞兆阳的眼神也骤然变化,他的眸子里似乎团着一团雾气,“松手,陆沧夜。” 他居然敢直呼其名! 陆沧夜眼神冰冷,回头看向夏恩星,“夏恩星,现在你身边男模都敢这样和我说话了?” “怎么了。”夏恩星笑得花枝乱颤,倚在俞兆阳的怀里,冲着陆沧夜千娇百媚地勾了勾手指,“你管得着我吗?说无数次了,我们都离婚了——” “我可不想让我孩子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那你去跟他说我死了不就好了吗?” 夏恩星锐利地反击,仿佛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陆沧夜的胸口。 男人身子晃了晃,刚才俞兆阳那样挑衅他,他都只是觉得可笑,可是现在夏恩星寥寥数语,竟让他觉得……疼痛。 真实的无法,无法逃避的痛意。 “你疯了?” 陆沧夜一把甩开了俞兆阳和夏恩星触碰到的手,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男人的力气那么大,连边上有人拽着,夏恩星也还是被他硬生生拉了起来,她跌跌撞撞迈了几步,想挣脱,却被陆沧夜死死攥着! 他从来没有攥她攥得这么紧过。 就好像下一秒她会彻底消失了一样。 陆沧夜不顾所有人在场,强行将夏恩星拽出了包间,将她直接顶在了走廊过道的墙壁上,低头,男人压低了的声音里带着常人不能承受的怒意,“你什么意思夏恩星?你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不是正合你意吗?”夏恩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把我儿子带走,还把夏如柳带到你家,让我儿子喊别人妈,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跟我儿子之间的羁绊,也不害怕伤我们母子感情,怎么这一会就说生怕让我儿子知道我是什么样?你干脆和他说我死了啊!说我被车撞死五马分尸粉身碎骨,都随你的便!” 随你的便! 怎么会有人这样……这样肆无忌惮地诅咒着自己去死。 夏恩星……你是连这些都已经,不在乎了吗? 不知为何,陆沧夜竟觉得胸口抽着疼,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夏恩星……你把话收回去……” “我不收回去。” 夏恩星睁大了眼睛,看着按压自己的男人,忽然间觉得好陌生,“陆沧夜,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吗?你当我死了吧。” 你当我死了吧。 陆沧夜的心猛地痉挛了一下,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五年前你假死骗我,五年后你还要来这招吗?我说过我不会因为你的死活而有别的反应……” “如果可以的话。”夏恩星的声音清冷,迅速地打断了他。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沧夜说,“我希望我和你之间,永远只有一个活着。” 活着的那个,永远要遭受惩罚。 “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沧夜摇着头,“夏恩星,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夏恩星喃喃着,“陆沧夜,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吗,怎么你现在受害者的模样来质问我?” “跟那群男人玩,你很开心吗?” 陆沧夜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大半夜跑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夏恩星,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告诉我,夏恩星,离婚以后你当真很快活吗,和那群男人玩真的有这么开心吗!” 陆沧夜抓着夏恩星双肩的手指下意识收拢,女人感觉到了被攥紧的痛意,好像是镣铐在缓缓地锁住她。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陆沧夜那张脸,她说,“是啊。比在你身边快乐。” 这一秒,陆沧夜的世界好像被炸弹狠狠轰炸了一下,惊天动地! 他平时可以说出无数伤人的话语来恶心她膈应她,可是这一切,他说不出来了。 那些难听的不堪入目的词汇,都已经,没有用处了。 陆沧夜的瞳孔收了收,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的声音低下去,“夏恩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夏恩星沉默不答。 “你曾经说过只要我看你一眼,你就可以继续爱下去好几年。你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哪怕我不爱你,当我的妻子就足够满足。你还说,你所有的兴趣爱好都是为了讨好我学的,你……” 陆沧夜松开她,俊美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痛意,“夏恩星,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剧烈的痛苦着夏恩星袭来,甚至痛得让她有了一种心脏被抽血的麻痹与……剧痛后多巴胺自欺欺人分泌出来的快乐。 陆沧夜,看看你,看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记不起来,他忘不下去。 倘若夏恩星这回斩钉截铁地说一句没有爱过,那对于陆沧夜来说,太不痛不痒了。 她要做的不是这样。 陆沧夜,承认没有爱过你,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 我只有先审判自己,才更有资格审判你。 我要风水轮流转,我要你内心永远无法安宁,我要过去犯下的错误时时刻刻纠缠着你,永不松口——也永远不放过我。 所以她笑红了眼,“陆沧夜,我曾经很爱你的。只是现在不爱了,而且,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你别找我了,我们的婚姻,徒有虚名。” 陆沧夜站在那里,好像灵魂出窍,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被吞噬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过去,是过去爱情迟来的反噬。 他那样恨夏恩星,可是现在,得知她不爱他了以后,他好像……恨不下去了。 夏恩星的爱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不知死活又不顾一切,可是当她把这些收回去的时候,就好像把什么骨肉也从他身体里拆出去了似的。 陆沧夜不想承认,自己可能开始在意夏恩星了。 可是感觉汹涌而出,他根本……无法否认。 “所以陆沧夜,我还是更喜欢你不爱我时候桀骜不驯的样子。” 夏恩星伸手,拍了拍陆沧夜的脸,轻佻又不屑。 男人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她看他的眼神,和看男模的眼神,毫无差别。 不爱了吗……夏恩星,对我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了吗?陆沧夜站在那里没动,好像被夏恩星几句话掏空了灵魂。 过去陆沧夜总觉得夏恩星说不爱他了是惺惺作态,不过是故意高调这么说,吸引他注意力。 然而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夏恩星,真的不爱他了。 气氛陷入沉默,隔了许久,夏恩星见陆沧夜已经不再按着她,便沉默着转身回去包厢里拿了包。 这一场闹剧已经让她觉得晚上的活动索然无味,所以打算先走,但是走进去一看,卫懿似乎在和安茉莉僵持。 “你大家闺秀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你豪门阔少不也喜欢当渣男吗?”安茉莉说,“我也没管你吧?” “这不是管不管的问题。” 卫懿说,“这是家教作风问题!楚楚就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安茉莉,你就不能学学她乖巧吗?” 安茉莉气得眼睛发红,拎起包跟着夏恩星要走,正好见她走进来,女人不再跟卫懿说一句话,她用包撞了卫懿一下,“我跟你这种自私双标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让开!” “安茉莉——”卫懿刚要说什么,看见那个包,突然愣住了,随后转移话题,“你这个包哪来的?” 魏楚楚也惊呆了,眼神全在安茉莉的包上面。 那个包,是她特别特别想要的款式。 安茉莉怎么会有呢…… 魏楚楚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心里相当不舒服,好像她用尽力气争取不到的东西,安茉莉轻轻松松就有了。 听见卫懿问,安茉莉说,“这是恩星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我的包你也要抢走?” “多少钱?” 卫懿说,“我把钱转你,你把包给我。” 安茉莉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问你买这个包。” 卫懿拉了一把身边的魏楚楚,“楚楚喜欢这个款式,你反正那么多包,不如卖给我。” 安茉莉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掏出包里的东西,随后将整个空包直接砸在了卫懿的胸口,“拿去!拿着包滚远!我不稀罕你的钱,你拿去送给魏楚楚吧!” 卫懿胸口被包砸得生疼,“你有病啊不会好好说话?我只是问你买个包而已。” 夏恩星看不下去了,拽着安茉莉当场走人,背后卫懿在喊,“安茉莉你发神经啊!拿包打我?” 夏恩星拽着她出门,抬头撞上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陆沧夜,女人这会儿看男人越看越不顺眼,咬着牙对陆沧夜也怒吼了一声,“滚开!让路!” 陆沧夜刚收拾好自己心情,就被夏恩星走出来吼了一声,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夏恩星居然直接撞开他的肩膀拉着安茉莉夺门而出!! 留下陆沧夜和卫懿两个人在包间里发呆。 和一群男模女模面面相觑。 第66章 儿子身份,藏不住了。 卫懿是首先回过神来的那个,他猛地大喊了一句,“我擦,安茉莉和夏恩星把咱俩丢这了?” 陆沧夜没有回话,卫懿扭头去看他,发现他居然失魂落魄的。 就仿佛刚才和夏恩星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陆沧夜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陆沧夜了。 卫懿拍了一下陆沧夜的肩膀,“老陆,你怎么了?” 陆沧夜这才缓慢地回过神来,眼神恍惚,他转身走到走廊,空荡荡的走廊里已经没了夏恩星的身影。 她早已离去。 原本热闹的走廊这会不知为何如此寂静,再没有第二个人路过,陆沧夜抬眸望向走廊的另一端,在脑海内勾勒了一抹已烟消云散的影子。 ***** 车上,安茉莉正搂着夏恩星嚎啕大哭。 夏恩星的脸上全是冷艳,倒是少了些许悲伤,该流的眼泪五年前应该已经流干了吧,如今和陆沧夜诀别,她竟然如此……冷静。 夏恩星坐在后排,背挺得笔直,单手搂着安茉莉,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帅得跟个男人似的,轻轻拍着安茉莉的背,叹了口气,“别哭了。” “我恨!我恨死卫懿了!” 安茉莉左手抹着眼泪,右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裙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都找我妈咪帮她妈咪看病了,他还要我把心爱的东西让给他!” “就是。”夏恩星附和她说,“卫懿真该死。和陆沧夜沆瀣一气,一丘之貉,他们都该死,” “都该死!” 安茉莉性子比夏恩星要更外向一些,夏恩星多了些许隐忍,不像她这样一下子便可以直白发泄自己,“恩星,你不恨陆沧夜吗?” “恨有用吗。” 夏恩星轻声说着,“恨是另一个层面的认同,恨说明了我的软弱,深层次承认了自己低于他。” 安茉莉一愣,没想到夏恩星思考角度会是这样。 她真的,好像个锐利谈着条件和利益的男人。 “所以我不想恨。”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还吐出了些许酒意,“别再为了卫懿付出自己了,越是付出,你们之间的地位,越是不对等。” 安茉莉吸吸鼻子,在夏恩星的脖子上蹭了蹭,委屈巴巴地说,“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我就可以和你谈恋爱了。” 夏恩星笑了,“当个女人挺好的。” 她喝的没有安茉莉多,便让司机率先送了安茉莉回去,见安茉莉下车,夏恩星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去喜欢新的人。” “嗯!” 安茉莉挥挥手,“你到家和我说。” 司机转动方向盘,开始送夏恩星,她报了地址,手机便响起来了。 夏恩星接通电话,对面萧昂跟保姆似的说,“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怕路上出事吗?” “你乌鸦嘴啊。”夏恩星乐了,习惯带着刺一个人走,现在多了个萧昂,身边好像多了些活人气息,她带着醉意说了一声,“少咒我,要不是陆沧夜刚来闹事,我早回来了。现在散场了,我让司机送安茉莉回去,等下就回家。” 萧昂嗯了一声,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电脑面前,显示屏的微光微微投射在他脸上,上面现实着一个监控录像的画面。 那画面正是夏恩星所乘坐车子的画面。 萧昂一路看着司机先送完安茉莉再送夏恩星,不停地切换监控录像,来确保她是安全的。 毕竟是他最重要小徒弟的好妈咪,要是回家路上出点事儿,怕是没办法跟夏流光交代了。 想到夏流光,萧昂的眼神微变。 sh,会把自己的英文名取成这个的孩子,到底承载着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呢……? 他回想起了自己和夏流光的初见,以及夏流光问他那句,dna鉴定证书是不是他调换的。 那时的萧昂沉默,却从夏流光眼里看见了狡黠。 能把陆沧夜玩得团团转的人,也就你了吧,夏流光。 萧昂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挂断了电话,继续侵入了系统后不停切换着摄像头来监控夏恩星的回家路程,一边喃喃着—— “确实,夏如柳找我来调换你和陆沧夜的dna鉴定证书,可是如果……” 我压根没有这么做呢。 ***** 夏恩星原本靠在后排闭目养神,但是休息了十来分钟以后,还未到家,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女人道,“你这是往哪里开车?” 前面开车司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抖了抖。 夏恩星喝了酒,但依然警觉,敏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喊司机停车在路边,可是司机却不管不顾,眼里出现了杀意! 夏恩星神情大变,下意识去拉开车门,岂料司机很快将车门再度反锁,她趁着司机锁车门的时候按下了车窗,直接从车窗里跳了出去! 司机大叫了一声,看着夏恩星从窗口翻出去滚落,在马路上滚了几圈,擦开了膝盖,女人很快爬起来,虽然跌撞,但动作利落! 司机当即打转方向盘,朝着她的方向狠狠撞去! 夏恩星睁大了眼睛,视野里只剩下了朝着她狠狠撞来的车子,死神在她面前举起了镰刀,下一秒就要将她的头颅收割! “夏恩星!”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惊呼,夏恩星的身子好像被人用力撞开了。 在一股巨大力道的冲击下,她的眼前的画面似乎都慢放了,在剧痛袭来的时候,多巴胺分泌肾上腺素来保护她,让她的知觉在一秒是空白的。 原来被车撞的瞬间……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啊……夏恩星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刺耳的鸣笛声与耳边的嘶吼声逐离她远去,一直到她的世界逐渐漆黑。 “快!要动手术!” “有点失血过多了。” “输血,输血!” 夏恩星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她知道自己在手术台上,视野飘忽,无法对焦,一圈一圈的灯光晃来晃去,她意识一片虚无,只觉得头顶的灯光无比熟悉。 好像曾经,也经历过这种场面…… 手术室,大出血,生死一线…… “大出血了!孩子能保住吗!” “孩子保住了!但是血止不住!” 孩子……孩子? 夏恩星的大脑里经过碎片一些记忆,但是这些记忆正在逐渐整合成一个完整的…… “陆沧夜,你没资格打掉这个孩子!” 一句话令她灵魂颤抖,所有的一切从她脑海里轰轰烈烈掠过!! 陆沧夜……陆沧夜!! 夏恩星呼吸急促,被手术台上的人发现了,机器加速滴滴滴运转着,她的求生欲一下子变得无比强烈,连医生都惊呆了! “患者求生欲好强……” “继续输血!” 陆沧夜……我记起来了……陆沧夜,我记起来全部了! 原来……害我至深的人,全部都是你!! 夏恩星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手上脖子上贴满了绷带的男人,戴着黑帽黑口罩,看见夏恩星被推出来,他上前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是萧昂。 还好他一直都“监视着”夏恩星,导致发现司机开车路线不对的时候萧昂赶到不算太晚,避免了夏恩星伤得更重。 “稳定下来了,要休养……”医生喘了口气,“失血过多都失去意识了,硬生生有反应了,她好坚强。” 话音未落,从病床上盖着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是夏恩星,她强撑着意识出了手术室,用力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萧昂……我……记起来了……” 那一刻,萧昂的呼吸骤然暂停。 记起来了……难道……不…… 萧昂给不出任何回答,看着夏恩星被推进去,只觉得心跳如鼓擂。 他沉默很久以后,拿出手机,给夏流光拨打了一个电话,“小宝贝,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夏流光于深夜中惊醒。 “你妈咪的记忆,好像恢复了。” 夏流光脸色煞白! 萧昂电话还未挂断,有一抹身影冲到了病房门口,看着站在门外的萧昂,陆沧夜上去推搡了一下萧昂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惊慌,“夏恩星呢!” “做完手术推进病房了。” 萧昂破天荒没和他较劲,夏恩星都生死攸关了,他没这个闲情逸致去刺激陆沧夜,只是反问他,“你来干什么?” “杨硕说没看见夏恩星回家,我就知道出事了。” 原来陆沧夜派了杨硕守在夏恩星家楼下! 萧昂的眼睛眯起来,“陆沧夜,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 陆沧夜看着他许久,不明他的意思,但终究没说话,他转身要走,萧昂说,“你去哪?” “我回家。”陆沧夜声音沉闷,“把夏流光接过来。她第一眼应该会想看见他。” 陆沧夜来得快走得快,萧昂都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直接回到了家中,推门进去居然看见夏流光就这么站在客厅里。 他已经知道夏恩星出事了吗? 陆沧夜看着他的脸,两个人长久对视,一直到夏流光说,“你要带我去见妈咪吧?” 他太聪明了。 陆沧夜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无法逃避的酸涩感,他说,“对,你妈咪出车祸了。” “送我去吧。”夏流光没说别的话,“我去陪陪她,她需要我。” 陆沧夜看着他瘦小的身躯往前动了一下,男人竟然后退了一步。 后退一步,他眼神晦涩难猜地看着夏流光说,“你从始至终没喊过我一声父亲。” 夏流光肩膀颤抖了一下,对上陆沧夜的视线,发现他的眼神里带上了各种情绪,甚至带着,洞穿真相后的创伤感。 夏流光呼吸一顿,“你……早就知道了吗?” 陆沧夜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痛苦。 难怪调查dna鉴定证书的事情没有后闻了,陆沧夜这样的性格容忍不了被欺骗,又怎会不差个水落石出? 陆沧夜……你一直都知道了,一直在观测着我吧。 夏流光皱眉,“你知道了。”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 “我不是你的儿子。” 夏流光抬眸,终于这一刻,他褪去了所有的伪装,“我八岁了,陆沧夜。” 第67章 记忆恢复,就说再见。 那一刻,陆沧夜和夏流光两个人的心里统统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仿佛,在这个瞬间,他们两个人,才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夏流光微微侧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儿子的?” “在你说出自己年龄犹豫的时候。” 陆沧夜伸手,放在了夏流光的头上,而这一次,夏流光的脸上终于没了排斥和闪躲。 他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和陆沧夜对视。 “根本不需要有什么人来调换dna鉴定证书。”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有什么隐忍的情绪呼之欲出,“他们不知道你并非我亲生,所以会千方百计修改鉴定样本和结果,这样一来,错上加错——当我知道鉴定证书被人做过手脚的时候,本能会令我觉得反方向的结果才是真相,那么我就一定会认为你是我亲生的。” 夏流光眨眨眼睛,“没错。” 他的确不是陆沧夜亲生,但是鉴定机构也确实修改了鉴定结果,只有用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才能够使得被盖住的错误不被人注意到。 他不是陆沧夜的儿子。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我就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一直都有在试探和观察你的反应。” 夏流光用了一场豪赌,赌夏如柳会因为心慌去对鉴定样本做手脚,反过来会令陆沧夜更加相信他的身份。 “你那天给我血。” 陆沧夜停顿了一下,“那样冠冕堂皇,把自己的手指咬破,就是为了要我确认这个血液是你给我的,让我去怀疑有人对样本做手脚,是吗?” “是。” 尽管伤口早就愈合了,但此刻,被咬开过的手指不知为何再度隐隐作痛起来。 “你伤害了我母亲夏恩星。”夏流光毫不畏惧,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我耍个小花招玩弄一下你的感情,应该不算过分吧,陆沧夜?” 最后喊出他名字那一刻,孩子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笑气。 他的成熟确实和年龄不符,甚至连年龄……都是假的。 他根本不是五岁,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发育缓慢导致看起来像五六岁小孩。 他八岁了。 在夏恩星怀孕之前,不,在夏恩星嫁给陆沧夜的那一年,他就出生了。 他知道所有夏恩星遇见陆沧夜以后的事情,遗忘是一种能力,可是夏流光没有。 早熟带给他的代价就是过早地能够认知和记住痛苦,而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保护他的,只有夏恩星。 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母亲。 “你……”陆沧夜这会儿不懂自己到底是愤怒还是惊慌失措,他或许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夏流光会亲自开口说,真相被揭开得如此措不及防,他就算有了准备,也依然有一种被贯穿的刺伤感。 “你应得的。” 夏流光笑了笑,用一种嘲讽地眼神看了陆沧夜一眼,“你那样对待她,我不过是替她收点利息罢了。” 他眼里只有夏恩星,被拔苗助长的一生里,只曾短暂地,为夏恩星停留过。 陆沧夜沉默不说话,心里却仿佛有惊雷不停地作响。 夏流光往前走,眼神里一片深沉,“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再跟你假装了。” “我知道你眼里容不得沙子,我的身份既然曝光了,那么我就不再是什么陆家的小少爷,你把我送去医院以后,可以不用再把我接回陆家,这些荣华富贵,我从来都不需要。” 夏流光走上车,钻进车子后排。 小男孩高扬着头,如果没有这出闹剧,没人会发现他不是陆沧夜的儿子,因为他的眸光,和陆沧夜如出一辙。 半个小时后,陆沧夜带着夏流光重新回到了医院里,在走近了病房的时候,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就好像是有些害怕面对,如果夏恩星知道夏流光不是他的儿子,他们两个之间的羁绊……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夏流光推门而入,只见夏恩星正坐在病床上,眼睛已经睁开了,虚弱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孩子,眼神先是恍惚了一下,而后红了。 她的记忆恢复了,连带着一并想起了……夏流光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 她没有生下夏流光的任何记忆,也许安茉莉是怕她没了孩子抑郁过度寻短见,才会抱来夏流光,告诉她这是她的孩子。 流光,在被我错当成孩子的这些年里,你一直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守口如瓶呢? 夏流光走到了夏恩星病床前,见她看自己的眼里如此复杂,忽然间什么都懂了,小孩子忐忑地喊了一声,“妈咪……” “过来。” 夏恩星嗓音嘶哑,“过来坐妈咪床边……” 夏流光一下子红了眼睛,“妈咪,你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这么晚才来,我好怕你出点意外,是不是萧昂没有保护好你?” 听见萧昂这个名字,夏恩星想起来出车祸之前萧昂要紧关头冲撞了她一下,才导致她没有被车子撞得太惨,这么说来萧昂还算半个救命恩人呢! 她摇摇头,“萧昂已经尽力在帮我了,宝贝,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心意。” 眼看着夏流光和夏恩星两个人在那里互相说话,陆沧夜却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进步。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和这个画面格格不入。 开车撞夏恩星的人如今逃逸了还没被抓到,所以都还无法彻底追究出来到底是谁千方百计要她的命。 陆沧夜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一直到夏恩星伸手指着门外说,“是陆沧夜送我来的,妈咪。” 这一次,夏恩星终于抬头去看站在门外的陆沧夜,而她的眼里不像过去一般清冷倔强,反而是盛满了疯狂的痛恨,她对着陆沧夜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我送儿子——”陆沧夜说出口感觉不对劲,“我送夏流光过来看你的。” “夏流光不是你的儿子,以后不要再这么称呼他了。” 岂料夏恩星一句话,让陆沧夜脸色煞白! 不,夏恩星为什么会知道的? 陆沧夜抬眸去看夏恩星,只见女人的脸上一片厌恶,她想也不想地说,“陆沧夜,夏流光跟你毫无血缘关系,以后还是我来养他吧,你不要出现在我们母子二人面前了!” 陆沧夜倒抽一口气,“夏恩星你什么意思——” “我记起来了。” 在陆沧夜要发怒之前,夏恩星一句换,就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男人所有的情绪都被浇灭了,瞬间一股寒意沿着他的脊背爬上来,他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记起什么?” “记起了所有的记忆。”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将脸上全部痛恨的表情都抹去了,虚弱代替了她的愤怒,最后用空白来面对自己过去爱过的人—— 她说,“陆沧夜,你打掉了我的孩子,所以夏流光根本不会是你的儿子。只是我受刺激失忆了,把这一段痛苦的记忆就此封锁在了身体深处……” 可是相似程度太高的手术台将她这些尘封的记忆唤醒,全部的痛苦被连带着牵扯了出来,夏恩星撑着自己全部的理智才能够让自己不失控,她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摒住呼吸对陆沧夜说,“我都记起来了,陆沧夜,包括我们之间那段……荒唐至极的婚姻。” 陆沧夜感觉身体像是被人对半劈开了似的,过去他觉得夏恩星假装失忆不过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后来他又觉得失忆了的夏恩星和过去截然不同,他竟然……不想让她回想起来。 而现在,陆沧夜感觉到了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狠狠反制抽打在了身上。 他喉咙嘶哑,竟然发不出一个音节。 无数的日子浓缩成了最滚烫也最苦的眼泪,一直到夏恩星的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来。 可是她的声音却声嘶力竭,和软弱的眼泪截然不同,那是现在的她的灵魂在怒吼—— “我记起来了全部,记起你过生日时我送给你后被你丢掉的钢笔,记起我一个人在家做完饭菜被你放鸽子嘲笑,记起为你洗衣服你却嫌我碰过它就算玷污随后扔在垃圾桶里,记起你喝多了骂着我不要脸,记起你说口口声声最爱的是我姐姐!” “记起你说我喜欢倒贴,记起你和兄弟伙一起取笑我,记起高中时候我向你告白,你却表情冷漠喊我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陆沧夜,和你有关的细节回忆好多好多,可是居然……没有一件事是令我开心的。” 你给我的爱太荒唐。 夏恩星说到后面,竟然冲着陆沧夜大笑,笑得眼眶通红,“我连恨都不想恨你,太愚蠢了,太浪费了,我根本不敢仔细想,可是这些过去就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冲进了我的脑海里——” 陆沧夜什么话都说不上来,她说的每件事,都令他心如刀割。 明明过去一点不在意的,可是现在却这么疼。 陆沧夜想为自己辩解,却被夏恩星看出来了,穿越时间,好像五年前那个深爱他的她站在面前。 可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那样平静,暴风雨前的平静,酝酿着轰轰烈烈的暴风雨,“你没有什么要为我说的吗?哪怕一句对不起,陆沧夜,你欠我的太多,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68章 他不道歉,自食恶果。 被夏恩星这样质问的时候,陆沧夜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将她尊严踩在脚底,毕竟陆沧夜一直告诉自己,夏恩星不值得同情。 可是为什么。 面对现在的夏恩星,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像过去那样狠心了。 见到陆沧夜沉默,夏恩星坐在病床上,笑得眉眼讥诮,“哦是啊,我忘了,你陆少高高在上,又怎么会承认自己曾经做过这些事情呢?陆沧夜,我想,比起我,你更想失忆吧?” 此话无端嘲讽,陆沧夜下意识皱眉,潜意识里他依然是纵横捭阖又不可一世的那个人,“夏恩星,事情都已经过去五年了,而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地鸡毛,如今离婚了就——” 话音未落,夏恩星抓起了自己病床边上的茶杯狠狠摔了过去! 那一刻,女人恨不得自己掷向陆沧夜的是一把刀子! 她双眸通红,用尽了力气,对准了陆沧夜,茶杯就这么直接撞碎在了陆沧夜的头顶,碎片飞溅! 一道鲜血从陆沧夜的额头往下滑落,刺痛令男人呼吸加速,但是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任凭夏恩星将所有的怒气发泄过来。 陆沧夜的眼皮合上了一下,血便顺着他的眼睛爬下来,男人面庞白皙,只是闷哼了一声,竟然比夏恩星还要冷酷,“打够了吗?” 夏恩星气得哆嗦,“陆沧夜,我早知道你没有良心,五年前就不会嫁给你!” “我一直都这样。” 陆沧夜没有伸手摸自己脸上的血一下,只是歪了歪头,好像就算被砸破了脑门,他也依旧血腥又美丽,“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夏恩星,是你非要招惹我的,我难不成要为了你招惹我而道歉吗?” 他怎么能说出如此狠心又冷血的话? “滚出去。” 夏恩星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你要是觉得自己没错,那行,陆沧夜,我成全你。” 我成全你。 陆沧夜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像是因为夏恩星这句话,掀起了他心里的波澜。 “没关系,我愿赌服输。我敢倒贴就要敢承担血本无归,陆沧夜,你教我的。”夏恩星当着孩子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陆沧夜的整颗心居然开始剧烈颤抖。 “道德审判杀不死让我痛苦的你。”夏恩星的声音低下来,好像从歇斯底里的暴走中缓慢走向熄灭和死亡,她说,“那我只能自认倒霉了?我不想再看见你,陆沧夜,想起那个曾经爱过你的我,我自己都嫌自己恶心。” 我自己都嫌自己恶心。 把过去的自己贬得一文不值,那得多掏心挖肺。 夏流光就这么坐在夏恩星的床边,好像是她的小小保镖,只要陆沧夜敢动手反击一下,夏流光肯定会挡在夏恩星身前。 明明……他们母子二人也毫无血缘关系。 可是为什么,夏流光,我这个父亲,跟你会离得这么远。 陆沧夜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再度传来了脚步声,夏恩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吸吸鼻子抬头朝着门外看去,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夏家一行人。 夏如柳是走在最前面的,走进来就看见了陆沧夜,她好像忘了这是夏恩星的病房,反而对着陆沧夜惊呼起来,“沧夜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怎么流血了,医生呢!医生,医生快来呀!” 见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模样,夏恩星当场冷笑出声来,夏如柳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陆沧夜的爱慕与渴望,甚至在她和陆沧夜结婚的时候,这个做姐姐的也未曾避嫌过。 如今她和陆沧夜离了婚,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夏如柳了吧? 陆沧夜被夏家人包围着送出病房,好像送走一尊大佛似的,好久夏家人才走回来,看着夏恩星和夏流光,做父亲的夏豪先说话了,“夏恩星,我听说你在外面说你姐姐怀不了孕,败坏姐姐名声,这些事情是你做的吗?” “需要败坏吗?” 夏恩星说,“她没有生育能力是事实,我可没有造谣。” “你!” 夏豪走上前,不顾夏恩星刚死里逃生,用训斥的口吻说,“你知不知道这些话对于你姐姐的伤害有多大?” “生不了孩子没什么可丢人和耻辱的,女人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活着。但是因为生不了孩子就把用别人做代替推向火坑,那就是罪该万死!” 夏恩星说出这话的时候,观察到夏家人的表情大变,她勾了勾唇,“我说错了吗?所有的计划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吧?当初夏如柳因为打胎失去了生育能力,为了绑定陆家所以你们给我和陆沧夜下药——好大的一盘棋!” 成金花和夏如柳震惊极了,为了掩盖自己心虚,母女二人故意把搞了声调,“夏恩星你在说什么呢!” “就是,我们夏家怎么也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再说了,你不是失忆了吗?你记忆混乱,估计是记错了……” “我记起来了。” 斩钉截铁的几个字,给所有岌岌可危的借口致命一击! 成金花倒退两步,“你……你记起来了……” 当初那台手术的细节,她不会也记起来了吧?不……不会的,手术的时候打了麻药,夏恩星应该记不清楚…… 成金花眼里划过一丝阴狠,如果让夏恩星全都想起来了,那么事情败露,她和自己女儿夏如柳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成金花立刻端出笑脸,翻脸比翻书还快,“恩星,都是一家人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初你姐姐身体不好,所以才会让你嫁给陆少,再说了,你不是也喜欢陆少的吗,你姐姐让出位置来,还是成全你呢。” “就是,我们过来就是劝你一句,你也是夏家人,你姐姐夏如柳被人笑话了,等于你笑话,在外管好自己的嘴,家丑不可外扬,少说一些有的没的!” “把出卖女儿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夏家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五年前的记忆不停地在她脑海内作祟,夏恩星对这些所谓的家人早就失去了耐心与信任,于是她开门见山说,“你们来就是来问罪我的吗?不好意思,既然这样,我出院了还会告诉所有我认识的人,包括陆老爷子,让大家都知道夏如柳生不了孩子!” “夏恩星你欺人太甚!” 夏如柳当场泪如雨下,“我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种事情说出去的话,夏如柳怕是要成为圈子里的笑话! “陆沧夜应该还不知道你这纯洁无辜的面孔背后还有这样的秘密吧?” 夏恩星眯起眼睛,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不想身败名裂的话就少来惹我,夏如柳,陆沧夜那种垃圾货色,我还不屑跟你争!” 此话一出,成金花和夏豪都被她的用词吓到了,刚想说夏恩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只见安茉莉和另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踩着高跟鞋双双冲进了病房,直接撞开了在一边抽泣的夏如柳,扑在了夏恩星的病床前,“你没事吧!” “天啊,早知道我就跟你回去了,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看着夏恩星,夏恩星原本还有些愤怒呢,看见她俩,登时气消了,和孩子一起迎接她们,“你们怎么来了?” “安茉莉打电话给我的。” 童意浓在一边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喝酒回去你会遇到危险,早知如此,就该我送你回去。” 安茉莉也一脸担忧,“我都快内疚死了,都赖我哪天喝多了,要是先送你回家,就没这些事情了。” 还好,还好夏恩星的性命救回来了。 安茉莉和童意浓救场得恰到好处,正好让夏家一时半会发不出脾气来,夏如柳只能阴阳怪气地说着,“妹妹真是深得人心呀,住院了这么多好朋友来看你……” “你谁啊?” 童意浓就听不得这种调调,她也不是什么名门千金,不过是夜场里摸打滚爬咬着牙混出来的陪酒小姐,自然不像有钱人一样好面子,反而直来直往多了,“说话怎么这么恶心呢?你是不是嫉妒夏恩星啊?要不乐意,你也去给车撞一下,我给你送花。” 夏如柳被童意浓怼得一愣,回过神来立刻寻求帮助,“爸爸,这个女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神经病。” 童意浓说,“你是皇帝啊?谁都要跟你自报家门?这是夏恩星的病房,你们来做什么!都给我出去!出去!” 说完童意浓直接走上前,居然开始毫不给面地推搡着夏家人,她可不管你是什么夏总八总的,又不给她钱挣,她才懒得摆好脸色呢! 夏家人没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女人。 偏偏她穿得少,还手一下估计就要被说耍流氓。 童意浓挺着胸脯将他们直接往外撵,嘴巴里还念叨着,“再不走我tm喊人了,我今天连衣裙里胸罩都没穿,你们敢碰我一下,那就是性骚扰!” 这么一来,夏家人在外面喜欢装腔作势,不就等于被她打破了形象吗! 成金花都急坏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泼妇,怎么如此没素质!” “我就没素质,你报警抓我!人家好端端在病房养伤,你们倒好,上门兴师问罪来了?大家都来看看呀!这都谁家人呀,欺负伤患来了!” 夏如柳脸色煞白,“你别乱说,我们没有!” “怎么没有?”童意浓大喊,“你妹妹一离婚你就来病房示威,你不会是看上了前妹夫吧!我的妈呀,这可是乱伦呀!好没下线,好无耻,妹夫的床技好吗,你试过吗?” 路过的人个个脸色大变,想要来听八卦。 夏如柳惊得汗毛倒立,“快住嘴!我没有!” 夏恩星和安茉莉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童意浓一个人骂了夏家人一群,骂得夏如柳和成金花都涨红了脸,她跟个泼妇似的,嘴巴一点儿不干净,手脚也没闲着,又骂又推,引得无数人来围观。 童意浓不怕人围观,就怕人不围观! 硬生生把好面子的夏家人直接给轰出了病房! 轰出去以后,童意浓将门嘭的一声摔上,这才转过身来,双手叉腰,颤了颤自己傲人的胸脯,说了一句,“夏恩星,你就这么好欺负?让他们一群人攻击你一个?” 夏恩星坐在病床上,呆若木鸡,“你的攻击力确实比我高了太多……” 第69章 偷听到了,修的告白。 童意浓在夜场里混习惯了,自然不在乎那些颜面,她这会儿对着夏恩星恨铁不成钢地说,“那陆沧夜对你这么差劲,我是你,早就一把刀子把她捅死了!” 夏恩星回神,听了以后捂着嘴笑,“你果然敢爱敢恨啊。” “其实……跟敢爱敢恨也搭不上边。” 童意浓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看向夏恩星,轻轻叹了口气说,“只是因为我没什么拥有的东西,所以……也不怕失去什么。” 反正一无所有,豁出去也没关系。 夏恩星看着童意浓,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心疼她,明明她不认识夏家人,却还愿意冒着陌生的风险替自己做这么多。 女人想了想尝试开口说,“意浓,其实你出手帮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我和安茉莉做不到的事情,你替我俩做到了,别妄自菲薄好吗。” 童意浓浓浓的睫毛颤了颤,她抽了口气,“呵呵,我才不会因为你这些好话感动呢,我看你笑话来的。你瞧瞧你,在男人身上吃了这么多苦头,现在这批人还来蹬鼻子上脸,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确实不值。” 夏恩星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刚才陆沧夜有来找我,被我轰出去了。” “这才对。” 童意浓像个过来人,对着夏恩星进行了孜孜不倦的教诲,“我告诉你,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不要想着他会对你道歉或者内疚,男人的良心不会痛的。” 夏恩星听见这个,先是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自嘲道,“还真没说错,像陆沧夜那样的男人……到底有良心吗?” 陆沧夜他就是最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他自私,冷酷,甚至有才华有头脑这些能力都掩盖不了他身上精致又冷漠的虚伪,也许刚才陆沧夜说的就是真心话。 他从来不觉得对不起她,更不会对她道歉。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抬起了自己的手,因为手臂被撞伤了,导致她胳膊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不过没有骨折,倒是可以自由活动一下,她举起手臂像是挥了几拳似的,对童意浓说,“等下次伤好了再看见他,我指定要打几拳在他那张该死欠扁的脸上!” 安茉莉就怕夏恩星恢复了记忆心软,如今看来夏恩星好像并没有要原谅陆沧夜的意思,她这才喘了口气,“你都想起来了,那……对陆沧夜还有爱意吗?” “爱?” 夏恩星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反问安茉莉,“我还能把爱再傻乎乎地送给他吗?茉莉,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就说明,我夏恩星这几年吃的苦受的委屈,都是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 安茉莉听见她红着眼睛笑着吧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心痛。 夏恩星怎么会毫无爱意呢?可对明知道这些爱意掏出去,根本得不到回应,为什么还要再作践自己呢。 陆沧夜,你曾经拥有过我那么多毫无保留又不知死活的爱意,也……够了吧。 夏恩星用另一只没受伤得手揉揉眼睛,撑起笑容说道,“好了,不聊这些事情了,陆沧夜以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我记忆恢复了,我也不会回头求复合。” “我看应该是他来求复合。” 童意浓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也不知道他牛哪了,不就是那张脸帅了一点吗!” “就是就是!”一直没说话的夏流光这会看着气氛缓和了,就开始起哄,“妈咪,我回头去给你找男朋友去!我重金求爹!” 重金求爹这几个字让几个女人都开怀大笑,夏恩星的脸上也总算有了由衷的笑容。 ****** 夏恩星住院的第三天,安德鲁·修提着大包小包从病房门口走进来了。 他走进来的表情还有些犹豫,头一次从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脸上看见犹豫,夏恩星好笑地坐在病床上看着他,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表情?” 修走上前,深呼吸好久把东西放在了夏恩星面前,“你那天喝酒回去出车祸,我很自责。” 看着修的态度,夏恩星自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人家态度这么好,她也不必把他当仇敌,于是伸手接过了修的礼物,“怎么了,我出事又不是因为你,你这么愧疚干什么?” “往前几日,有次喝酒老陆和你起冲突,我在边上围观。” 修说起这个,眼神还有点飘忽,好像对于他们这类男人来说,承认错误是一件相当难以启齿的事情,他道,“我当时是想看看你的态度的,但是这也进而导致了你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我想当初如果我站出来帮你,那么你日后喝酒指不定会喊我去接送你,这么一来你就不会出车祸了。” 夏恩星认真看了他许久,弄明白修这并不是在耍什么小花招以后,才叹了口气说,“你这就是有些过于多虑了,不过谢谢你,愿意来看我。” “你和老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修见到夏恩星不排斥自己,修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我最近刚知道老陆破相了,额头好像缝了三针,问他怎么伤的也不说,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敢对陆沧夜动手吧?所以我想到是不是你……” “是我干的。” 夏恩星淡定地说了一句话,“他来找我的时候,我用茶杯把他砸伤了。” 这么高的战斗力?! 修都惊呆了,那也难怪陆沧夜不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毕竟是夏恩星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 夏恩星转过脸去,笑容清冷地看着修,说道,“他伤害我那么多次,我只是用茶杯砸了他一下,缝了三针,不算过分吧?” 饶是陆沧夜的好兄弟,修此时此刻也没办法替自己好兄弟辩解一个字。 隔了许久,修才缓缓地说,“你多恨他啊。” “特别恨。” 夏恩星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用一种冷酷到了极点的口吻说道,“但我更恨我自己。旁人如何加害我,都是我亲手把刀递出去的,所以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选择这么做。” 每一个在爱情里彻然大悟的人,都曾经经历过生吞活剥。 修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夏恩星,一方面他对夏恩星深有兴趣,可是另一方面,他看见了夏恩星跟陆沧夜之间的恩怨纠葛,太深了,纠缠在一起,就好像是同一团血肉。 这样浓烈的羁绊,一般都伴随着极端的感情,不是爱,就是恨。 所以修才会犹豫,他的存在当真可以撼动夏恩星吗? 他尝试着伸手,将手覆在了夏恩星的手背上,这个动作令夏恩星如遭电击,但是她要抽手的时候,手被修紧紧攥住了。 “我有时候听挺害怕,会不会因为我是陆沧夜的朋友,所以你会抗拒我的存在。” 修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些许担忧,“包括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其实第一时间就想来看你,但怕你对我有意见,所以这会才来。” 难怪他走进来的时候扭扭捏捏的。 夏恩星总觉得男人很奇怪,当你开始不把男人当回事的时候,他反而开始尊重你了。 最开始对你有兴趣的时候,你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玩具。 不过至少,修的态度比陆沧夜真诚多了。 侧了侧头,夏恩星诚实地说,“确实我和陆沧夜之间有很多恩怨纠葛,但是这些事情和你无关,我不会因此牵连你。” 结果没想到修就等着这句话呢! 在夏恩星说完了以后,他脸上登时放晴了,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精致混血的脸上,一双绿色眼睛在发光似的,直接凑近了夏恩星的脸说道,“真的吗!那我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陆沧夜,你放弃了你的前妻,哥们可就出手了! 夏恩星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岂料修的力气更大,猜到了她要逃,趁着她还没回神,修盯着她的眼睛,直接说了一句,“夏恩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既然你不会因为我是陆沧夜好兄弟的事情排斥我的话,那么我想要追求你。” 那一刻,夏恩星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有人刚走到病房门口,脚步狠狠一顿! “夏恩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那段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了刚走到门口的男人的耳朵里,他的脚步在瞬间停住以后,整个人都跟着僵硬了几秒。 几秒钟的时间里,细微的痛意从他胸口掠过。 陆沧夜站在那里,并没有推门而入,好像保持着这个姿势石化了,只有混乱加速的呼吸表达着他此时此刻的惊慌失措。 修……修那家伙,居然对夏恩星说这些…… 他,不会真的喜欢夏恩星吧。 那可是……他的前妻啊。 陆沧夜不知为何感觉手脚都麻了似的,他像个小偷,偷偷摸摸来到夏恩星病房门口,却猝不及防偷听到了自己好兄弟和夏恩星告白。 头顶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陆沧夜竟然失去了勇气走进去,他站在门口,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来回徘徊了很久以后,那手在门把上抬起又落下,最后终于一言不发眼神晦涩地转身离开。 第70章 我夏恩星,都拿得住。 没有人知道陆沧夜曾经出现在过夏恩星的病房门口,就像也没人多少人知晓,夏恩星曾经那样掏心掏肺地爱过陆沧夜一样。 他们好像从来没都没有同时爱上过对方,一场打胎手术和失忆,彻底分开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如今病房里,陆沧夜的好兄弟和夏恩星告白,而陆沧夜只能在门口听见这一事实的发生,再也没了进去阻止的勇气。 他能做的是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修每日都来看夏恩星,来的时候总是提着大包小包,夏恩星虽然拒绝了他,但是修到底是在国外生活了很久的人,他热情又开放,没有因为夏恩星的拒绝就这么放弃了,甚至追求她这个行为做得恰到好处,一点不让人反感。 夏流光在家中被萧昂照顾得很好,这让夏恩星满感激的。 因为修每天都来,所以萧昂没有来陪过夏恩星,他太神秘了,大抵是不想被旁人看见。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修忙完了公司的事情,趁着沉沉夜色,再度来到了夏恩星的病房里,她的身体在缓慢恢复,手上的绷带也拆掉了,留下了一道并不浅的疤痕,修走进来的时候,夏恩星正好合上笔记本,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细边框眼镜,跟个霸道女总裁似的,清冷又平和地说,“你来了?” “嗯,今天公司开会开得晚了点。” 修手里提着打包来的菜,“最近公司边上新开了一家粤菜,排队的人很多,我叫人去打包了些招牌菜来,你要不要尝尝?” 夏恩星看着他的脸许久,没有拒绝,反而是坐直了身子,指了指病房里的茶几说,“可以啊,晚点茉莉也来,我们可以一起吃。” 修嘴里嘟囔着,“怎么安茉莉也来啊,我还想和你单独相处呢。” 夏恩星白皙的脸上透着坦然,她说,“你能来,茉莉也能来。” “这是不是代表着在你心里,我和茉莉是一个位置?”修戏谑地说,“我可不想和你处成好姐妹啊,夏恩星,哥们要做你男朋友。” 男朋友吗? 夏恩星觉得这个词语对自己来说太遥远了。 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这个问题我之前回复过你了。” 夏恩星掀开被子走下床,她的脚踝上也有伤口,足以见得当初车祸事故伤她多重,不过好在没伤着内脏,皮肉之苦恢复得更快些,“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可以选择一个让自己更开心的方式,比如,不来见我。” 修看着她宁静的侧脸,不知为何竟然失笑,“夏恩星,真是败给你了。” 陆沧夜怎么舍得放她走的呢。 明明她那样真诚坦然又美丽。 修觉得,也许陆沧夜过去搞混了什么东西,才会误会夏恩星真正的人品……这个可能,他要不要告诉陆沧夜呢? 还是说,让他一辈子沉浸在错误里,发觉不到真相? 修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他不想让陆沧夜知道这个可能,万一陆沧夜反悔了,又跑来纠缠夏恩星呢! 心里念了一句抱歉兄弟,修大喇喇地笑了,“我才不走,我看见你,挺开心的,夏恩星,我也不是舔你,我只是看见你心情很好。” 夏恩星挑了挑眉,竟有些利落帅气,自从她心里没了任何人以后,她好像更迷人了。 原来不爱一个人时候的眉眼,也可以这样惊为天人。 夏恩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在一边坐下以后拆了一双筷子,正巧这个时候安茉莉从门口风风火火走进来,她总是这样热烈,每次进来感觉房间里的气氛都被她带动了,安茉莉将一份合同放在夏恩星面前,“听说你出事了,你瞧,霍总那边都破格跟我们另外谈了别的生意,托我给你带过来呢。” 夏恩星两眼一亮,惊喜地说,“那个渣男良心发现了啊?” 修喝着冻柠茶差点被呛到,不可思议地说,“你说谁渣男?” “霍恪啊。”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他是个渣男,不过同样也是个很好的生意合作伙伴。” 夏恩星的本事大到这个地步了?! 修的脸上出现了震惊,“你和霍恪不会也……” 安茉莉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怎么可能,我们恩星可瞧不上那种渣男!” 到底也是堂堂霍总,怎么在夏恩星和安茉莉嘴里就一文不值了? 修满腹疑虑,但是没问出口,夏恩星结果合同来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将合同压在了笔记本下面,冲着安茉莉招招手说,“我伤口过两天拆线了,拆了线我得出院回公司上班。” “可以啊。”安茉莉对于现在火力全开奋斗事业的夏恩星相当欣赏,还多看了修一眼,“修少爷不是在追我们恩星吗,不如也来点表示呢?” 修眨眨眼睛,还没听懂安茉莉的意思。 然后安茉莉用手敲了敲夏恩星的电脑,“我们恩星自己注册互联网公司了,现在也是总裁了,修少爷,你既然追求她,不如,拿出点实际的呢?” 修震惊了! 夏恩星居然真的去当老板了?! 我的天,她好大的胆子和本事! 修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用认真的眼神看了夏恩星一眼,随后另一只手抽过了夏恩星压在电脑下面的合同,越看他的表情越严肃,最后放下合同的时候,修深呼吸一口气,“你所说的这些项目确实可以合作,夏恩星……你会接受吗?” 夏恩星轻松一笑,眼神明亮坚定,丝毫不觉得自己拾人牙慧,反而坦坦荡荡,“为什么不接受?我可没有那些假清高,修少,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夏恩星,都拿得住,配得起。” 这是什么样的胆识与魄力! 这天晚上修回去以后思考了很久,最后给自己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是这样,最近有一家新的互联网公司叫star,你帮我去查查具体是什么情况吧?” ****** 和陆沧夜断联的一个月后,夏恩星的伤口拆了线,拆线的时候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看见她背后的纹身,还问了一句,“你这里是不是也有个伤口?” 夏恩星身体一僵,醒悟过来以后点点头,“嗯,小时候受的伤。” “摸着纹路还满深的,当初估计伤口不小吧,要用纹身来掩盖。” 医生还感慨了一句,“女孩子的身上满是伤口,多可惜啊。” 夏恩星却笑,“不可惜。” 都是创伤后重新整合自我的勋章。 她伤口拆完线,一个人去办理了出院手续,因为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行李,所以出院了以后也就背着一个小小的挎包,和陆沧夜在感情里搏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命运附赠给她的,唯有一身的伤疤。 她一个人走到了门口,打算打车回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她身边停下。 后排车窗被人从里面缓缓放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视野里。 夏恩星的脚步一顿。 陆沧夜。 一个月没有联系,他却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夏恩星和他对视良久,一个站在车外,一个坐在车里,那一瞬间周遭所有的事物都仿佛被抽离了,在他们对视的瞬间,从他们身后迅速撤退远去。 最后,是夏恩星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出院了?” 陆沧夜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始一段对话,只能冷漠地说,“你确定自己好利索了?” 夏恩星皱了皱眉,没说话,打算要走,陆沧夜却叫住她,“等一下。” 夏恩星回眸,“你有事吗?” “你住院这一个月……”陆沧夜的声音有些停顿,不知道是在忌讳什么,“安德鲁·修是不是一直都有来找你。” 夏恩星点点头。 “他和你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沧夜终是没忍住,“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吗?” 不是的话修怎么会跑去找她找那么勤快? 夏恩星微笑,漂亮又疏离,“和你没关系。” “你……” 陆沧夜打开了车门,从里面走下来,夏恩星见状后退一步,男人却上前更快,“我们聊聊,夏恩星。” 夏恩星却相当排斥和他有任何接触,“为什么?陆沧夜,我和你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没什么可聊的。” “你没和我说的,我有。” 陆沧夜加重了语气,“夏恩星,我有要和你说的东西。” “我不想听。” 夏恩星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你别说,我不想听。” “你都可以接受我兄弟和你告白,怎么就接受不了跟我对话?” 陆沧夜情急之下把这话说了出来,于是看见了夏恩星吃惊的脸色,“你怎么知道……你在门外偷听?” 陆沧夜咬牙用力点头,“对,那天我在门口都听见了!夏恩星,我好兄弟和你告白,你一定很得意吧!” “是啊。”夏恩星眼睛那么亮,不像过去盛满了对他绝望和走投无路的爱意,如今的她,浑身都在闪闪发光。 她在离开他以后,重建了自己的价值,不再是过去那种黯淡无光的模样了。 这颗星星,已经亮得令陆沧夜的世界心惊。 “我不管被谁喜欢,我都觉得很高兴,因为我值得。今天还要去公司办事儿,就不跟你多说了。希望陆少可以明白,我们已经彻底是两路人了。”夏恩星甩开了陆沧夜的手,见他错愕又迷茫的表情,冷笑了一声,“怎么,你吃醋了吗?” 第71章 养你的罪,永无宁日。 吃醋这个词语,本就是夏恩星轻描淡写说出来的,却在陆沧夜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巨浪,他本能就是否认,否认得极为迅速,“夏恩星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我会因为你吃醋?” 夏恩星一点也不生气,淡然地看着陆沧夜,“是你自己行为这么表示的罢了,不然哪怕我和安德鲁·修再婚,跟你也没有关系吧?” 陆沧夜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愤怒从心口溢出,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去留住眼前这个女人了,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不过你就算真的吃醋,对我来说也没意义。” 夏恩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陆沧夜,轻声说了一句,“我早就过了那个时候了,陆沧夜。哪怕你现在吃醋,我也不会有一丁点的,受宠若惊了。” 陆沧夜的心跳在瞬间加快。 说完这个,他的车边上又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停下来了,夏恩星走上前,去打开车子后排的门,被陆沧夜喊住,“你一定要这样吗,夏恩星?” 夏恩星没说话,侧脸看过去那样美好宁静,可是这种温柔的背后,带着不顾一切的坚决。 “你看不出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好好聊聊过去的事情吗?” 陆沧夜发现了夏恩星要离去的企图,更不明白这辆黑色的车子是谁开来的,毕竟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黑帽子和黑口罩,把自己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衣服下,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种无法捉摸对方是谁的不安感要把他逼向失控的深渊。 “你想找我聊聊,凭什么我就要顺着你啊?” 夏恩星好笑地看了陆沧夜一眼,他脸上的惊慌那么明显,陆沧夜啊陆沧夜,过去的你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吗? 当我开始不爱你的时候,你才开始惊慌失措。 夏恩星摇摇头说,“说实话,我觉得你的纠缠,很烦。” 很烦。 陆沧夜的胸口就像是被人开了个大口子,微凉的风就这么呼呼地从他胸口贯穿而过,刺痛感从胸腔蔓延到了全身。 她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如此厌恶他的存在了? 陆沧夜的声音有些嘶哑,“夏恩星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既然记起了那些过去,不应该也记起来你当初——” 当初…… “……最爱我了吗。” 这几个字陆沧夜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有些颤抖,他还有这样害怕的时候。 听见这个,细微的痛感从夏恩星心口掠过,可是她不难受,她只觉得,痛快。 真痛快啊,陆沧夜,被感情延时的钝刀反扑的痛感,真痛快啊。 她勾唇笑了笑,“你也知道那是当初。” “现在不爱了。” 夏恩星原本在笑着,笑容迅速冷漠下来,连同声音一起,“你休想拿着过去来绑架我,陆沧夜,你用什么威胁我,我就放弃什么。” 窒息感涌上男人的喉头,他说,“可是当初我们两个发生关系的背后事有蹊跷,你难道也不想跟我聊聊吗?” “你现在才知道有蹊跷?” 夏恩星故作吃惊,捂住嘴巴,嘲讽道,“蹊跷一直都存在,只是我没和你提起过。” 那一瞬间,好像万箭穿心,陆沧夜的脸色更加煞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早知道当初我们的婚姻……” “是。”夏恩星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你都是被下药的,所以我们发生了关系,从而你不得不娶我,怎么样,你满意吗?” “你早知道你却不跟我说?” 陆沧夜上前企图攥住夏恩星的衣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难道被我这样恨着你很开心吗!” “本就被你恨了,还在乎这些清白做什么?” 这一秒,夏恩星脸上的笑容带着浓重的自毁,好像只要能够让陆沧夜被反噬,她浑身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在我恢复记忆了以后,我就不想把真相告诉你,凭什么你能知道真相呢?” “我要你被关在错误里一辈子,一辈子得不到惩罚和审判。” 夏恩星主动凑近了陆沧夜,压低声音,暧昧缱绻,“陆沧夜,你知道吗,可悲的不是被审判,可悲的是,无人审判你。你犯下的错误和罪孽,统统被关在了真相的城墙外面,你要永远活在不知情的自以为是的正义里。” 陆沧夜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逆流了。 清晰又无可抵抗的痛意逼得他眼眶通红。 男人呼吸急促,“所以你要表达的是,你当初嫁给我……也是受害者?” 她没有耍心机,她也是被下药的那个。 可是她却一言不发,背负着陆沧夜的恨意。 “你从五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吗?” 陆沧夜不顾一切地问,“我知道我当初可能误会你了,但是夏恩星,你真的能忍受自己被我误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对你这样那么多年吗!” “从你开始不顾我清白和自证的那一秒开始。” 夏恩星的瞳孔折射着冰冷的光泽,如果她手上有一把刀,此时此刻,她能毫不犹豫地扎进陆沧夜的胸口,她说,“从你恨我的那一秒开始,陆沧夜,我就决定背负下你的污蔑与误会了。我要坐实在你眼里的罪人形象,我要放弃挣扎与抵抗,越拖越久,我要把你犯下的错养起来,一直到它枝繁叶茂——” 陆沧夜隐隐发起抖来。 “我应该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是无辜的。”夏恩星一动不动看着他,“你不信罢了,陆沧夜。你的心里只有夏如柳,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那我何必自证。不如,坐实罪名。” 我成全你的误会。 比起自证,我来自毁。 “你为什么会……” “所以呢?”夏恩星两手一摊,好像被曾经最爱的人误会这么多年,对她来说不疼不痒,她说,“你知道现在误会我了,所以呢?你想要找我说什么?陆沧夜,我已经不稀罕你的醒悟了。” 也许夏恩星这些年,喉头一直吊着一口气,一直吊着,一直吊着,等到死去的那一天。 她咬着牙,和陆沧夜的恨意对抗,亲自把自己放到最低位,仍由他践踏,变态又扭曲地亲手粉碎自己所有的尊严,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这名为感情的,锋利的刀子,能够回旋镖般捅回陆沧夜的胸口。 以千百倍的方式。 “这是我爱你的方式。”夏恩星的红唇轻启,好像在告白,可是说出来的话,确实血淋淋的。 那么多个日夜里,她承受着非议,被挚爱之人怀疑和伤害,命运的恶意将她逼向了悬崖,她选择了一跃而下。 她早就病态了,陆沧夜,他的恨意早就将她侵蚀了。 不知为何,陆沧夜觉得身体里钻出来一股彻骨的冷,夏恩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呢?夏恩星知道了多少真相,含着眼泪一言不发等着他来伤害她呢? 你明明那么爱我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夏恩星。 我握紧你的时候,仿佛握紧了一把刀子,越是缠紧,越是血肉模糊! “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夏恩星重复了一遍,“把你的罪养起来,一直到你,永无宁日。” 说完这个,夏恩星闭眼再睁开,转身迅速离去,关上车门以后,车窗外只留下陆沧夜那张恍惚又痛苦的脸。 开车的男人一脚油门,带着她原地飞驰而去,陆沧夜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喉咙口,可是嗓子眼似乎是堵了一团棉花,怎么都说不出来。 夏恩星,我现在说我知道当初误会你给我下药了,还……来得及吗? 陆沧夜站在路口,被夏恩星抛下以后,男人的眼眸逐渐发红。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微风吹过,吹散了不知道是谁的,发抖的呢喃。 “我明明……一点不心疼你的才对……” 可是,夏恩星。 我的心好痛啊。 ****** 夏恩星坐在车子后排,闭目养神,前面开车的男人戏谑地对她说了一句,“陆沧夜刚刚找你什么事?” “这么八卦?” 夏恩星睁开眼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向前面的男人,“萧昂,你应该去当狗仔。” “哈哈。”萧昂打转方向盘,“我只是觉得很少见,陆沧夜居然会亲自来找你。” 夏恩星捏捏眉心,“我也有点意外。” “我以为他这一个月不来,是彻底放弃你了。”萧昂啧啧两声,“想不到啊,夏恩星。当你不爱他的时候,他却对你上头了。” “是吗?” 夏恩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被陆沧夜上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果是五年前的你,一定会很高兴吧?” “或许是的。” 夏恩星居然没有否认。 她不害怕当初那个面目卑微丑陋的自己,她承认她,接纳她,整合她。 “但是,风水轮流转么。” 夏恩星微微眯起眼睛,某种妖冶的情绪从她眼底闪过,冷艳极了,她说,“感情都是有延时的钝刀的。” 说完,见萧昂沉默,夏恩星又道,“你直接送我去公司吧,同事们应该都等在那里了。” “好。”萧昂说,“我还真想不到你能把这个公司开起来,夏恩星,陆沧夜知道了一定会很吃惊吧。” “该他吃惊的。” 夏恩星一路和萧昂聊天,一路就这么到了公司门口,停车,她往门外走,有保安上前来将门拉开,对着她恭敬道,“夏总好。” 夏恩星微微一笑,大气又沉稳,女人挺直了脊背走上前,颔首,“多谢。” 保安低头,“夏总客气了。” 这些对话和画面,以前好像只会发生在陆沧夜这种男人身上。 可是现在,夏恩星也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一路走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里面传来了各种欢呼的声音,“星星姐你总算来啦!我们好想你呀!” “就是!你出车祸,可把我们吓坏了!” 第72章 狭路相逢,不爱者胜。 听见这些声音,夏恩星觉得心里暖暖的,五年前她把自己放得太低,没有多余一分爱给残缺不堪的自己,如今她学会了,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来爱她。 走进去,夏恩星作为女领导,打了个招呼,看了一眼身边的各位伙伴们,她将袖子往上撩起来,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疤,但是她似乎一点不忌讳这些被称为“邪恶”的伤疤被人看见,干起来瘦却并不软弱无力的手臂撑在办公桌的台子上,她将一份合同递给了大家,“看看这份合同。” “al集团的?” 周围的同事们好奇地围了上来,看见这个名字以后,都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夏总,你这么牛逼,连al集团的人都搞定了?” 夏恩星潇洒地一撩头发,“没办法,姐就是有本事。” “哈哈哈!” 边上的助理拍了拍夏恩星的肩膀,“al集团的大少爷修好像是您的朋友吧星姐,果然您的人脉深不可测呀。” 夏恩星用真诚换来的身边人,自然不会将她视作那种心机叵测的女人,反而大家都觉得夏恩星很厉害,才能够让al集团如此信任地把合作交给她。 “我们作为互联网公司,而al做文化传媒,两者直接肯定是需要互相结合才能够更好传播的,毕竟现在互联网如此发达,有些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需要通过互联网才能够被更多人知晓。” 边上有个男人很冷静地开始进行分析,“夏恩星,能想到和al集团合作,你很了不起。” 他虽然看起来面色很冷,但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夏恩星有些意外,毕竟他平日里都是不爱说话的角儿,如今居然说了一长串,夏恩星将手伸过去,放在了男人的额头探了探,“何长风你发烧了吗?居然说这么多话?” 何长风给了一个白眼,夏恩星把手缩回去了,随后环绕了周围的人一圈,又笑着说,“感谢各位在我住院的时候替我守着公司,尤其公司才刚刚创建没多久,我就缺席了一个多月,实在是问心有愧,以后工作的日子上我会更加倍努力的,为了补偿大家,今晚请大家吃饭。” 说完夏恩星眨眨眼睛,“吃贵的哦!” 周围伙伴们顿时一阵欢呼,还大喊着夏恩星的名字,“有良心的资本家!有良心的资本家!” 夏恩星笑得无奈,资本家可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她心里也暖洋洋的。 原来重建了自我价值是这样充实啊。 陆沧夜,我在你身上,重新遇见了我自己。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我,再也不会畏惧你了。 ****** 夏恩星的公司可能别的并不是特别有起色,毕竟刚刚成立,但是唯一一点值得被夸耀的就是他们公司能够按时下班。 五点一到,铃一响,夏恩星带头冲锋下班,拎起了自己座位上的包就喊了一句,“下班,干饭!” 周围的同事们伸着懒腰,看见夏恩星干劲满满,在一边说,“夏总,你怎么带头准时下班?” “上班不能按时下班的话,开什么公司?这点觉悟都没有,我干脆去挂路灯算了!” 夏恩星看见何长风还在座位上没动,走过去绕到他身后说了一句,“下班时间别想内卷我们同事,等下把你电脑机箱按了。” 何长风被夏恩星气笑了,头一次看见这种不准别人加班的领导,他只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这个女人……” 夏恩星白皙的脸上挂着漂亮的笑容,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已经定好吃饭的地方了,还是最大的包间,保准你们几个能吃到满意。” “吃什么呀?” “omakase。”夏恩星说,“日式料理。” 何长风在一边吐槽,“那个根本吃不饱。” “……”夏恩星说,“你真扫兴,我喊安茉莉帮我插队要到的位置呢!” 大家都知道,夏总嘴巴里有个无所不能的闺蜜叫安茉莉,人傻钱多,什么都能办到。 “本来就一般。” 何长风单手插兜往外走,细细瘦瘦的个子看起来还有些弱不禁风,他的刘海很长,遮住了大半长脸,偶尔能从发丝缝隙里看见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夏恩星其实还挺好奇,何长风仔仔细细打理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走在后面,领着众人,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何长风的脚步一顿,没说别的,就这么走出去了,夏恩星准备了车厢,接着大家去了吃饭场所,到了餐厅的时候里面的厨师长亲自出来接待,笑着过来和夏恩星握手,“夏小姐,您能过来吃饭真是我们的荣幸。” 同事们惊讶地交换了眼神,他们家夏总如此名声在外的吗? 毕竟他们不知道陆家老爷子陆长生早就放话出去,也算是替夏恩星在圈子里打开了知名度,像这种人均好几千的日料场所,厨师长也是出名的大厨师,自然对于圈内的风声有听闻,所以知道夏恩星要来,一早就准备着了。 带着夏恩星一行人进去了包间,厨师长道,“我们没有菜单,不过菜品都是我们精心准备的,夏小姐您放心就好。” “没事没事。”夏恩星礼数周全,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风范,端庄大气,还把自己的伙伴们和厨师长介绍了一遍,“是我要感谢你们招待才是。” “夏小姐太客气了。” 厨师长打量了夏恩星一会,发现她不像传说里那般蛮横无理,也不知道圈子里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些谣言,如今他看来,倒觉得夏小姐颇有侠气与英气。 厨师长点点头,再度和夏恩星握手,这个时候有服务员跑过来,在厨师长耳边轻声说着,“厨师长,隔壁包间的客人……好像,好像闹脾气了。” 夏恩星正好闲着无聊在吃刚端上来的前菜,听见这个,登时八卦心起,耳朵都朝着他们交流的方向动了动,便听见了几个关键词—— 陆少,夏小姐,食材不合胃口。 夏恩星眼神一闪,不会这么巧合吧,陆沧夜和夏如柳在隔壁吃饭? 她朝着厨师长站着的位置看去,只见厨师长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惆怅,毕竟陆沧夜可是大客户,他带来的女人自然也不能懈怠,他们今日正好已经卖完了某些刺身部位,可是他的女伴偏生要吃…… 厨师长还没来得及说话,隔壁间传来了声音,“把你们的厨师长喊过来!我就不信了——” 听见动静,夏恩星也跟着站起来了,她跟在厨师长身后走过去看热闹,果不其然走到了隔壁包厢一看,发现夏如柳正坐在榻榻米上,娇俏的脸上写满了怒意,原来她不在的时候,夏如柳是这般嘴脸啊。 怎么不似过去楚楚可怜。 夏恩星乐得看戏,就倚在门框里,斜斜地靠着边,脸上表情还云淡风轻的,双手换在胸前,朝着里面的情况挑了挑眉。 陆沧夜正坐在夏如柳边上,表情瞧着有些冷漠,似乎对于夏如柳这样做作闹事有些许不满,“没有食材了,你就算喊来了厨师长他也没有办法。” “可是我之前打过电话的。” 夏如柳登时委屈上了,噙着眼泪看向陆沧夜,“沧夜哥哥,今天可是我们的纪念日呀,我特意打电话定的位置……” “这位小姐,您是打电话订位置,但是当时并没有告知要我们留意某一样食材,我们也不知道您的喜好,怎么会提前预判这些……”厨师长拿来了海报,指着上面的字说,“我们的招牌海报上也有说,这个是当日限量的,分量有限,并不是说您定了位置一定就会给您留着这个,也许您来得有些晚了,恰好被别的客人用完了……这样,这次我给您赔礼道歉,算我们招待不周,陆少您一会也不用买单,我请你们二位过纪念日,等到下次来,我们一定给你们留着这样食材,女士您看如何?” 厨师长解决问题的情商已经很高了,奈何夏如柳还是不满意。 她娇生惯养惯了,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最近一个夏恩星已经令她焦头烂额夜不能寐,如今吃个饭居然还有食材供应完了享受不到,她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拉着陆沧夜的袖子说,“沧夜哥哥,我看是这家店针对我呢。” 边上传来一声不给面子的嘲笑。 夏如柳脸色一变,抬头看去发现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庞白皙,眉眼精致,都没怎么化妆,甚至还有些许黑眼圈,却偏偏更衬得她鲜活美丽,她此时此刻正笑着看向坐在榻榻米上的二人,说了一句,“屁事可真多呀。” 厨师长一扭头,发现夏恩星跟过来了,也是有些吃惊,“客人您……” “你!” 夏如柳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来,“夏恩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干嘛的我就来干嘛的。”夏恩星倒是轻松娴熟,她总算站直了身子,从原本懒散看戏的态度换上了些许认真,和夏如柳对话的时候,她都没看一眼陆沧夜,“人家都说了限量食材,供应完了,你非说店大欺客,这不是纯闹事吗,我都看不下去了。” “夏恩星。” 陆沧夜许久没说话,看见她灵动锐利像一阵风,不知为何竟觉得心脏发抖,“你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吗?” 挑夏如柳要过纪念日的时候? 夏恩星笑得迷人,“前夫哥,别自我感觉良好,我带公司同事庆祝来呢。” 第73章 我报复你,在所不惜。 公司同事? 这些词语从夏恩星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夏如柳的表情有些错愕,她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不是被公司炒鱿鱼了吗?你哪来的公司同事,夏恩星,挽尊也没有你这样的。” 夏恩星勾唇一笑,对于夏如柳的质疑只觉得不痛不痒,这样无脑的言论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这样想,也不意外。” 此话是何等的高高在上和傲慢啊,一下子就跟夏如柳拉开了距离,夏如柳压根想不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她看向了陆沧夜,话语里带着一些挑衅,“沧夜哥哥,你听听夏恩星现在说话都这样了,当初是被你从公司里开掉的……” “你真的挺可怜的。” 夏恩星站在门口,掸了掸身上自己并不存在的灰,对着夏如柳露出了怜悯的眼神,“你的精神世界里如果只有这么挑拨离间我和陆沧夜关系的话,那么你这辈子也就到这里了。” 夏如柳脸色一变,连着陆沧夜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首先,我跟你在这里相遇是个巧合,我倒也是头一次见你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夏如柳,你刁难厨师长的嘴脸还真是令我意外。” 夏恩星笑着看向了夏如柳,“你跟陆沧夜的纪念日与我无关,你们想过,天天都是纪念日。” 陆沧夜却看着夏恩星的脸说了一句,“当初就是这个日子她把我从歹徒手里救——” “打住。” 夏恩星却非常快速地打断了陆沧夜的话,“不用跟我解释你们两个之间有多情深意重,我没这个兴趣了解,夏如柳救了你的命,你也别老吊着人家,赶紧娶了她吧,回头我给你随份子钱。” 夏如柳被夏恩星嘴巴里的“娶”这个字眼刺得脸色煞白,毕竟她现在最痛的点就是陆沧夜不肯娶她。 明明……她把一切都坐实了,为什么陆沧夜不肯娶她? 是不是因为夏恩星的存在? 于是夏如柳看向夏恩星的眼神愈发阴狠,“我跟沧夜哥哥婚事,用不着你多嘴,还有今天这顿饭,是我对餐厅有意见,你出来做什么正义路人?” 正义路人? 夏恩星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态度相当友善得拍拍厨师长的肩膀说了一句,“既然说我是正义路人了,那我也就多嘴几句吧,你也别退让啊!今天这餐饭又不是你们失误,是客人刁难你,你就该端出态度来!否则传出去,让别的客人知道了闹一闹就能有糖吃,那以后谁还会尊重你们餐厅?统统闹事来就好了,反而砸了你们自己招牌,不是吗?” 夏恩星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厨师长别惯着夏如柳这样的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硬刁难的客人,要是纵容了她,等于一次次放宽底线。 夏如柳听见夏恩星说这个,着急得不行,“你什么意思夏恩星,你是觉得我是那种为难厨师长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夏恩星大手一招,居然让周围路过的客人一起来看戏,“走过路过都来听听啊,大家来评评理,今日份限量供应的食材卖完了,客人没有提前打电话预留,居然还为难厨师长,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啊,厨师长真是太惨了,刚还说出来要为这顿这么贵domakase买单,就因为没有给他们提供那个限量供应的食材……自己来晚了不反省,居然还让店家承担责任!” 此话一出,大家原本都还在笑着看热闹呢,纷纷都变了脸色,还有热心的客人走上前问了一句“真的吗厨师长?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就是,来你这里吃饭的,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我们可不干这种纠缠不休的胡闹事儿啊。” “你不会真的要给人家买单吧,凭什么呀,虽然你是米其林大厨,但也没必要就这样纵容不讲道理的客人吧。” “就是就是!”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毕竟这里的人均价格不低,大家都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但是也都热心肠,听闻厨师长被刁难了,便都站出来说话,“到底是谁要这样呀?” “这个包间里的客人到底是谁,这么嚣张?” “我也没吃到限量供应的食材啊,我都没说什么,本身就是限量的,我也忘了打电话预订,没吃到不是正常吗?下次早点再来吃不就行了。不正常的是因为没吃到就闹事的,真是给店家抹黑!” 这段话等于打了夏如柳的脸,她不甘心极了,扭头去看陆沧夜,希望陆沧夜能为自己说几句话。因为她平日里习惯了大家对自己言听计从,没想到这样的性格到了社会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被这样议论,心里特别慌乱,毕竟她是以大家闺秀出名的,着急之下眼角都有了眼泪,楚楚可怜瞧着陆沧夜,“沧夜哥哥,我本意也没那么坏,我……” 陆沧夜皱了皱眉,看向夏恩星,刚想说夏恩星何必要把事情这样闹大,边上的夏如柳干脆开始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搞得好像是夏恩星领着众人欺负了她似的,那抽泣声听着娇滴滴的,不一会儿,夏如柳居然捂着脸一边哭一边从房间里奔了出去! 她这是不知如何面对,所以干脆这样逃离现场开脱呢! 出去的时候还撞了一下夏恩星的肩膀,夏恩星差点被她装摔地上,她觉得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因为她让夏如柳在众人眼中颜面扫地了。 眼见她跑出去,夏恩星凉凉地说,“陆少,您不追出去哄一哄啊?” 陆沧夜先是挥手喊来了厨师长买单,厨师长还有些惶恐,但是看着陆沧夜面无表情付了钱,他还是说了一句谢谢陆少不计较,要万一夏如柳这招苦肉计成了,陆少一怒为红颜,他们店多少得遭殃。 陆沧夜颔首,从位置上站起来,夏恩星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女人倚着门框,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愤怒地走出来,原本以为陆沧夜应该是心急如焚,却没想到陆沧夜是直直冲着她来的! 夏恩星愣住了,“你不去找夏如柳——” 话音未落,陆沧夜居然攥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走,夏恩星来不及避开,被他牵连着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被带到了一间空的包厢里,嘭的一声,门被陆沧夜反手关上了! 夏恩星总算表情有了些许变动,“陆沧夜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男人抓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生怕她逃走,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很希望我娶夏如柳?” 此话一出,夏恩星的大脑有片刻空白。 隔了一回,她恢复了浅浅的笑容,“那不然呢?” 陆沧夜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眼睛很漂亮,盛满了愤怒的时候,压迫又逼人,就如同此时此刻,陆沧夜抓着夏恩星没松开,又问了一遍,“我再问你一遍,我和你姐姐结婚,你难道很开心吗?” “你跟谁结婚,都不关我的事情。” 夏恩星故意把话说得轻松无比,因为她知道这样子说可以让陆沧夜不好过——只要能让你不好过的事情,陆沧夜,从今天开始,我一件都不会落下。 你是如何伤害我的,就要如何被加倍惩罚回去。 夏恩星说,“你别问我开不开心,因为我没感觉,我压根不在乎,知道了吗?” 陆沧夜感觉心口像是被电流狠狠抽过,又烫又痛,“夏恩星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刚才大庭广众之下还故意让你姐姐——” “我故意的。”夏恩星偏偏要点头,用她那张美丽的脸说着放肆又轻佻的话,“我就是故意的,你们恶心我,我也恶心你们。怎么样呀陆沧夜,自己亲手挑选的未来妻子,你不会不满意了,不想娶她了吧?” 夏恩星没说错。 陆沧夜不想娶夏如柳了,他的注意力已经,根本没办法集中回夏如柳身上了! 都是因为夏恩星! 陆沧夜的眼里掠过了浓重的寒意,近乎把夏恩星吞没,她知道,他在愤怒,在惊慌,就像是一头守不住自己领地的困兽,即将被人夺走一切。 陆沧夜,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啊。 你也会有什么都得不到的感觉吗? 夏恩星笑得畅快淋漓,明明心里是痛的,可是着痛苦从嘴巴里涌出来的时候,竟成为了快意。 陆沧夜,能刺伤你,我在所不惜。 她压低了声音,故意用很亲昵的声音说道,“陆沧夜,你不会不想娶夏如柳了吧?” 陆沧夜的脸色骤然大变,男人的瞳孔都跟着缩了缩,他下意识否认,可是紧跟着,夏恩星却忽然上前,笑得千娇百媚,眼里带着讽刺,“自从我们离婚以后,陆沧夜,你好像越来越关注我了,我这种声名狼藉的女人能让陆少你这么难以忘怀,实在是不胜惶恐。” 还没把话说完,陆沧夜居然直接伸手攥住了夏恩星的喉咙! 他眸中出现了凶狠的情绪,居然低头直接咬住了夏恩星的嘴唇! 第74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夏恩星自从记忆恢复以后对陆沧夜向来都是排斥且提防的态度,没想到陆沧夜会这样直接,她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呼吸都加速了,想要挣扎的时候被陆沧夜按住了肩膀! 夏恩星下意识就想扇他巴掌,抬起手来的一瞬间,陆沧夜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攥着她纤细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夏恩星跟陆沧夜之间力量相差悬殊,就算她会十八般武艺,面对一个同样练过的男人也一样落了下风,她咬着牙,反击的方式就是张嘴,毫不犹豫地将陆沧夜的嘴唇咬出了血! 刺痛令陆沧夜心神一震,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嘴里已经都尝到了血腥味。 他压根想不到夏恩星敢这样,下意识一松手,于是抓着她的手指松开后,夏恩星也没有犹豫,咬完他,又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陆沧夜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五指印。 男人总算彻底放开了夏恩星,嘴角还留着血迹,看起来模样有点像战损以后破碎又美丽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那精致的五官凛冽深刻,他那样作恶多端,都不过是,恃靓行凶。 夏恩星狠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那是陆沧夜的血。 她说,“都离婚了,你少来招惹我!” 痛意让陆沧夜有一种窒息感,可是窒息感的背后,另外一种亢奋感竟然隐隐升起…… 被夏恩星咬破嘴唇,被夏恩星扇耳光,被夏恩星用这样恨之入骨的眼神看着的时候…… 他整颗心都在痒了。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仿佛是把什么欲望重新咽了回去,他看着夏恩星那张漂亮的脸,压低了嗓音问了一句,“你的公司是自己开的吗?” 夏恩星还在用手背擦拭自己的嘴唇,眼神是那样厌恶他,“不然呢?你又想说什么?我靠男人来上位开公司是吧?” “安德鲁·修为什么会跟你合作项目?” 陆沧夜声音冰冷又隐忍,“你和他之间……” “他追我,自然要向我展示自己的能力和优势。” 夏恩星说这个的时候,眼神依然清亮,仿佛被陆沧夜用这种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她也没有心虚。 男人追求女人,自然是要展示自己的。 修为了能够获得她的欢心,才会这样对她好,又有什么不对? 何况,她的公司和al集团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出,修也不是傻子,没有利益的事情,又怎么会去做呢? 商人的本质就是利益至上,那么在修选择了她的那一刻,一定是,她值得这个利益。 所以夏恩星从不对此心虚,她打算拉开门离去,却被陆沧夜从背后叫住,“你当真要和修在一起吗?” “你吃醋?” 夏恩星回眸,眼底闪烁着妖冶又狡黠的光泽,“我要是真的乐意,离婚后你的兄弟我每一个都可以去睡一遍。陆沧夜,我让你们变成真真正正的兄弟连襟。” 此话一出,陆沧夜勃然大怒!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怒气,在听见夏恩星这样挑衅的话语之后,怒气在胸口翻滚。 他要怎么说,夏恩星,要怎么说,你才能知道,他的心又酸又痛。 “你敢!” 陆沧夜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我吗?夏恩星,为了报复我可以这样不顾廉耻吗?” “我早就没有廉耻了。” 夏恩星一动不动地看着陆沧夜的脸,“廉耻对于我来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陆沧夜,我早就把这一切抛弃了。” 丢掉人性的话,或许才不会被这个世道所打败,如果非要这样才可以活下来的话,那么陆沧夜,我会无耻到底。 夏恩星甩开了陆沧夜的手,“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陆沧夜,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连孩子……都是假的。 夏流光身上没有一滴血和陆沧夜相似,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可是陆沧夜却说,“夏流光不是你的孩子,那么当初那个孩子去哪了?” 夏恩星的表情猛地一变!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想起自己曾经在手术台上听见医生的对话,那个时候她大出血,加上打了麻药意识不清,对于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如今陆沧夜一问,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 也许当年那个孩子……没有死。 夏恩星改变了态度,反问陆沧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查到了什么吗?” 陆沧夜抿唇,夏恩星伸手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说话啊陆沧夜!当初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女儿。” 这两个字从陆沧夜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夏恩星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随后她开始浑身发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女儿……陆沧夜,你的意思是,当年我在手术台上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夏流光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因为没有办法调查到这个女孩子的下落,所以才会陪伴在夏恩星的身边,哪怕当做一个替身,也可以让夏恩星有所安慰。 所以他会说,夏恩星忘记了的事情,他都会帮她记着。 夏恩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对于夏流光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使命,就是帮夏恩星,找回那个属于她自己的,女儿。 而现在,这个事实被陆沧夜调查出来了。 夏恩星后退了一步,摇着头,喃喃着,“陆沧夜,你明明可以调查到,为什么当初……” 如果当初陆沧夜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个女儿也许就不会和她分离五年了! “女儿呢!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呢!” 夏恩星伸手攥住了陆沧夜的衣领,“你既然查到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当初你生下来的是个女儿,然后被人通知你的孩子死了……”陆沧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因为那样平静,才显得更为残忍,他道,“我也是因为夏流光的身份才去调查到这个事情的,今天上午杨硕打电话给我说,那些医护人员在当时就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些也是他从监狱里问出来的信息。但是夏恩星,关于这个女孩子的生死,没有任何音讯。而幕后主使,也并没有被他们透露出来。” 那么小的孩子,刚离开母体,就被迫和母亲分离,还被医院调包,那么这样说来,孩子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夏恩星刚得到希望,瞬间又破灭成绝望,女人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靠着门框才够力气站直,她松开了自己的手,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望向陆沧夜,这一眼,好像她眼里整个世界,在浩浩荡荡地化为碎片。 盛大的,一场毁灭。 到底经历过什么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呢。 陆沧夜很想问问夏恩星,你告诉我,当初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错开的,真相?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沧夜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眸中出现了阵痛,“夏恩星,别再把我关在真相外面了,我……” “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可是陆沧夜得到的是夏恩星那样迅速的回答,就仿佛一秒钟,只需要一秒钟,她就可以判他死刑,“陆沧夜,你没资格追求真相,你这种人就只配一辈子活在无知里!” “夏恩星,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你还有必要那么恨我吗!” 陆沧夜不知为何,被她这样一说,全身上下都发麻,好像是被电通了全身,激得他心跳加快,“我都已经帮你在主动调查当初孩子的事情了,这还不够说明我的态度吗,你何必再把我推开!” “没有你,我也能调查到。”夏恩星咬着牙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仿佛嘴巴里含着一口血似的,“没有你,我夏恩星一样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你不就是想把我逼向绝路吗,陆沧夜,你那么想要一个真相,那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一切都是夏如柳的所作所为,你肯信吗!” 陆沧夜感觉浑身上下汗毛倒立,被夏恩星一吼,他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夏恩星你说话要凭证据凭良心!当初我和你结婚一阵子后,你姐姐都伤心失意去国外了,她如何害你!” 夏恩星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捂住嘴巴,大笑两声直呼荒唐,“你看,你不肯信的,那你装什么探究真相?陆沧夜,你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你根本不在乎到底什么是真相!” 陆沧夜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够了!夏恩星!” 夏恩星剧烈的情绪一下子被按了暂停键。 陆沧夜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想要缓和,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开口更是口不择言,“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是你怎么能拖无辜的人下水,你姐姐对于我们的事情一无所知,又怎么会让医院害死你真正的女儿……” “你去死吧。” 那一刻,所有的情绪,化作了所有疯狂的念头,夏恩星红着眼睛看向陆沧夜,走投无路的恨意将她彻底吞没,她终于不再忍受,眼泪伴随着所有的隐忍和恨意奔涌而出,情绪的浪潮卷成了风暴,轰轰烈烈地冲撞向了面前的男人,“如果当初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陆沧夜,我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命来救你!” 第75章 她不爱了,他却想了。 “救”这个字眼不知道戳到了陆沧夜哪一根敏感的神经,他听见夏恩星的话以后,整个人都震了震,那一瞬间,各种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陆沧夜看着表情嘲讽的夏恩星不知为何心口发凉,他拉着夏恩星的手不让她走,“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时候救过我?” 过往重重浮现在夏恩星的脑海里,令她大脑有些不堪重负地传来刺痛,夏恩星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自己的一边太阳穴,抽着气和陆沧夜说,“陈年往事罢了。” 陆沧夜的心跳得特别厉害,回光返照似的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腔,不知为何他猛地想起了年少时那一场绑架,那一年他七岁,被刀指着脖子的时候,自己的父亲亲手放弃了他。 一个亿,换一个儿子。 陆海选择任他去死。 从那一刻起,这个父亲也彻底在陆沧夜的心底死去了,一同死去的,还有对亲情的所有信任和期待,以及那个年少的他。 陆沧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好像夏恩星的话碰到了他的记忆开关,原本有些模糊不清的往事在这一刻涌入,过去那段记忆猛地开始变得清晰。 好像在过去的记忆里,曾经也有过一个女孩子对他说,“早知道你脾气这么差,当初就不救你了。” “喂,你怎么不爱笑呀,虽然我们在福利院里,但是笑一笑日子过得更开心噢。” “你跟我一般大的年纪吧,怎么总是板着一张脸,我懂了,你就是大人们嘴里说的早熟的孩子吧!” “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把你救出来的,你不要再自寻短见了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 这些话太熟悉了,令陆沧夜都怔忪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才把眼前的人看清楚,似乎做了很艰难的确认,确认这个人是夏恩星,而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救了自己的夏如柳。 陆沧夜皱着眉头说,“夏恩星,你到底……”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会有这个疑问? 自从夏恩星回国以后,陆沧夜开始怀疑起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判断,她脱胎换骨,连带着过去的记忆一起。 陆沧夜摇摇头,“你是不是当初从你姐姐的嘴巴里听到了不少的东西?” 夏恩星能够说出这些话刺激他,一般来说的情况下,肯定是夏如柳和她说的吧? 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夏恩星却依然用那种冷漠又嘲讽的眼神注视着陆沧夜,见他眸中出现了惊慌的神色,她笑了笑,“陆沧夜,你已经自动默认我在指向哪件事情了是吗?” 陆沧夜的心狠狠一惊。 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摆在了面前。 明明夏恩星都还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一件事情,陆沧夜的记忆已经替他直接把当年那一场绑架案的细节都给拖拽了出来。 他深呼吸几口气,“你故意这么说的,不就是为了引导我往那个方向想吗?” 夏恩星也没有否认,点点头,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居然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错,我就是说说的,看看你反应。” 原本的真相呼之欲出,在即将从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一秒被她咬着牙咽了回去。 陆沧夜对她的信任早就在五年前——不,比五年前还要更早之前就已经崩塌了,她现在就算把那个时候的事情说出来,得到的反应也只会是怀疑。 被怀疑着活了多少年,她难不成还期待陆沧夜会良心发现吗。 于是夏恩星摇摇头,原本激烈的情绪起伏在这一刻彻底熄灭,连一丝一毫为自己辩驳的想法都没有。 她本是指望着有些事情的披露可以看见陆沧夜的仓皇逃窜和不知所措,想象着有朝一日他得知真相后痛不欲生的样子。 可是陆沧夜,这些事真的还会发生吗。 所谓的针扎在你身上你才知道疼,不过是我脑海内安慰自己的意淫,安慰有一天你也会被拖到和我一样的位置承受一遍当初的痛苦,可是陆沧夜,我不得不承认的是,人与人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也许我呕心沥血把真相翻出来放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痛一下。 期待你被反噬,只是我的一场自我安慰。 从开始就注定了,你是赢家,你一辈子都不会被针扎一下的。 那不如,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越错越多,一直到无法回头。 得知真相后的那些情绪反扑,早就已经没办法让夏恩星觉得解气了,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呢。 倒不如让陆沧夜深陷在虚伪的谎言中。 于是夏恩星眨眨眼睛,好像是把什么情绪憋回去了,她用力扯出一抹笑容,说了一句,“还真是遗憾呢,过去那个曾经救过你的女孩子现在满口谎言,陆沧夜,你说娶夏如柳的约定还作数吗?” 还作数吗? 说实话,这句话直接问到了陆沧夜,但是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夏恩星,你大可不必在这里阴阳怪气,你姐姐夏如柳的身体问题瞒着我一定也是有别的原因,人都是会变的——” “人都是会变的。” 夏恩星却把他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她喃喃着,“说得没错啊,陆沧夜,人都是会变的。” 时间可以停留在我们当初一起在福利院里相识的时候就好了。 可是命运是一把生锈的剪刀,它不锐利,却腥风血雨,一点一点研磨着,一直到把他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绞得血肉模糊才肯罢休。 陆沧夜,当初是我忘了你。 可是现在,记不清的是你。 曾经的那两个少年少女好像站在自己面前冲自己摇了摇手,而后身形慢慢消散不见。 夏恩星释怀了。 她不再纠结过去自己和陆沧夜那段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了。 她不想再去把这些位置抢回来了。 夏恩星摇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最后望了陆沧夜一眼,伸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掰开的过程中,陆沧夜摇着头,“别,夏恩星,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会知道当初的事情,明明已经被压下来了,只有我和那个女孩子知道——” 是夏如柳说的吗? 可是…… 陆沧夜的心慌得厉害,他看着夏恩星眼里的释怀,好像是将他彻彻底底放弃了。 一直以来的执念,从她的眼底消失了。 执念,夏恩星,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很多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唯有痛意肆无忌惮,灌注他全身。 怎么会这样呢。 陆沧夜越是想否认夏恩星,那些念头便在脑海里越清晰。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夏恩星的名字,“夏恩星,当年绑架案,你是不是也在?” 夏恩星没回头,没回答。 陆沧夜的心好像在那一刻被人碾碎了。 他瞪大了眼睛,“别故弄玄虚了夏恩星,你不如痛痛快快说了!当初……当初……” 陆沧夜居然不敢说下去了。 夏恩星推门而出,关门声却一点不响,不像她先前愤怒摔门离去时,总是声势浩大满城风雨,而这一次,她离开后关上门,轻描淡写地,像是随随便便就走出了某个路人的世界。 被抛下了这个念头在陆沧夜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他忽然间觉得窒息感涌了上来。 这个女人心机叵测,又声名狼藉,离婚对他来说是解脱,为什么他却忍不住要去关注她,去查过去的事情呢? 疯了!陆沧夜!你居然在因为夏恩星怀疑夏如柳! 陆沧夜不肯承认。 也绝对不会承认。 该死的女人! 他好像,对夏恩星有感觉了。 在被她彻底舍弃之后。 ****** 夏恩星回到自己包间里,何长风等人正等着她回来,居然筷子都没动一下。 夏恩星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回事,我不来就不吃吗!” “夏姐,知道你心疼我们,但是你是老大嘛,你不动筷子,我们哪敢呀。” “呆b!” 夏恩星上前给同事脑门上来了一下,故作生气,“我们都是一起白手起家的家人,怎么连吃个饭还要非得等我就座?现在就吃,我看谁吃最少我罚款,都给我多吃点!” 听见这个,一群同事的心里都暖暖的,很多老板都只把“家人”挂在嘴边给员工画饼,但是夏恩星不一样,她是真的很尊重也很体贴员工。 大家一下子热闹欢快地和夏恩星享用起美食来,一直到吃完要结账的时候,夏恩星被厨师长告知,已经有人买了单。 夏恩星错愕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弄错了?我还没买呢。” “是刚才陆少买的……”厨师长也有点不好意思,“估计陆少是想到刚才他带来的女伴和您起了冲突吧,所以才主动买单了,哎,陆少倒是挺客气挺周全的,怎么偏偏带了那种女伴……” 话音未落,厨师长眼睛一亮,指着大门说,“陆少还没走远呢小姐,您现在去还能打个招呼。” 夏恩星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见了陆沧夜孤身一人推门而出,长手长脚高高瘦瘦地挺拔站立着,停顿了几秒后,头也不回地扎入了外面漆黑深夜中。 第76章 恩星走了,他不习惯。 夏恩星看着他离去,眯起眼睛,隔了一会儿只是笑了一声。 陆沧夜买了就买了呗,他欠自己那么多,买一顿饭又怎么了。 她可不会因为这些钱就心软。 陆沧夜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最尽头,夏恩星却并没有追出去,反而是转头和厨师长道谢,“多谢你提醒我了。” “这有什么。” 厨师长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今天吃饭闹了一场笑话,小姐您还站出来帮我,本餐厅已经很感动了。” “我不过就是个正义路人罢了,看你被欺负,忍不下去。” 夏恩星摆摆手,对着厨师长笑了笑,“东西很好吃,虽然确实有点贵,哈哈,等我回头赚大钱了再来吃一顿。” 她说话总是很坦荡,不像别人爱打肿脸充胖子,厨师长觉得夏恩星是个敞亮的人,现实生活中,应该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吧? 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他总觉得,陆少身边的如果是这位小姐,那么今天的事情就不会闹成这样呢? 就仿佛,这位小姐定能和陆少的脾气互相中和和保持平衡。 目送夏恩星一行人出门,厨师长在心里叹了口气,倒是夏恩星心情没有那么复杂,吃饱喝足以后她情绪特别高涨,将车子开出来,还对着员工说,“谁家跟我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夏总,你人真好。” 一群员工的脸上挂满了感动,“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领导呀,简直是中彩票了。” “哈哈。” 夏恩星故意说道,“因为我也是陆沧夜的公司里出来的,见识过那种脾气差没良心的领导是怎么欺负人的。” 她可不想成为陆沧夜的同类。 “原来如此。”何长风说,“你和陆沧夜认识吗?” 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把堂堂陆少的大名喊出来,夏恩星的背景应该很厉害吧? 只见夏恩星云淡风轻地笑说,“只是一个陆沧夜而已,认不认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员工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对于夏恩星这种不贪慕虚荣的行径表示赞赏,下一秒夏恩星说,“不过陆少要是转我几个亿花花的话,我也愿意给他当舔狗。毕竟有钱了,尊严就没用了,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哈哈哈。” 员工们大笑起来,夏小姐还真不忌讳! 只有何长风注意到了夏恩星这是在转移话题,用开玩笑的方式逃避掉了自己与陆沧夜的真实关系。 杂乱的刘海下,何长风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缓缓沉下来。 夏恩星送走最后一个女同事,自己开车回了家中,走到书房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萧昂和夏流光两个脑袋正一起挤在电脑屏幕面前,上面还有好几张年轻孩子的照片。 夏恩星问了一句,“你们在干嘛?” 夏流光和萧昂同时吓了一跳,尤其是萧昂,直接伸手将显示器的线给拔了,头一回结结巴巴说道,“没啥啊,就是……在看流光班级同学的照片,哈哈。” “你好像那种拐卖人口的变态啊。” 夏恩星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大男人怎么看小女孩的照片?你恋童癖?小心我把你脖子扭断。” 夏恩星说这个话的时候,眼里是真的有杀气掠过去了。 萧昂感觉脖子一凉,下意识就否认道,“我他妈才不是恋童癖!那个犯法的!哥们性取向很正常,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娘们——” 话音未落,萧昂卡壳了一下。 漂亮……夏恩星真漂亮。 随后男人撇开脸去,“我就是熟悉一下你儿子的同班同学都有谁。” “那你把显示器的线拔掉做什么?” 夏恩星很聪明,这些借口自然是没有办法让她心服口服的,“我儿子的同学长什么样,我也能看啊。你好像在特意关掉屏幕不让我看。” 萧昂张张嘴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倒是夏流光在边上替他解释,“妈咪,他就是怕你把他想成坏人,才这样做的,你看他现在多慌,哈哈。” 夏流光这一段话反而听起来更加合理靠谱,毕竟夏恩星要推门进去发现萧昂对着屏幕上小女孩的照片发呆出神,那肯定会以为他不是什么好人,谁家好男人盯着小女孩儿照片看的?! 按照夏恩星现在的性子,指不定转身拿把刀冲过来为民除害咯! 为了避免夏恩星误会,萧昂急急忙忙关掉显示器,倒是也情有可原了。 夏恩星这才点点头,还要瞪萧昂一眼,“你急什么?我又不是那种武断的人。” 萧昂松了口气,“怕你误会我是对年幼孩子发情的变态。” 夏恩星皮笑肉不笑,“你要是的话,肯定活不到走出这个门。” 保护孩子的能力,是每一个母亲与生俱来的。 夏流光在一边打圆场,“好啦好啦,妈咪,你别着急,x也是关心则乱,怕你误会,反而急急忙忙更招你误会,你这么晚回来,快去休息。” 虽然夏恩星已经知道夏流光并非自己亲生,可是说来也奇怪,她心里没有一丝介怀。 夏流光陪伴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说道,“你也是,小小人怎么能总是看着电脑呢?对视力发育不好,以后要减少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晓得不?” 夏流光连连点头,“妈咪,你对我真好,我最爱你啦。” 我最爱你啦。 不知为何,夏恩星鼻子一酸。 这个孩子太贴心懂事,哪怕不是亲生的,也一样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没有流光,也许她在五年前就崩溃了,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她才能咬着牙活出自己。 夏恩星落了个吻在夏流光的额头,抱着夏流光从书房里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留了萧昂一个人在里面。 看着母子俩离开,萧昂有些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原本以为夏恩星会更在乎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下落,但是显然,夏恩星对于夏流光的感情并没有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个女人…… 萧昂将电脑显示器的线重新插好,屏幕再度亮起来的时候,正中央显示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 这天晚上夏恩星和夏流光之间温情洋溢,陆家却显得冷清清的,陆沧夜回到家中的时候,因为下人全被赶走了,所以整个大别墅里空无一人,他一个人脱了外套,忽然间发现,已经没有人会伸过手替他接着了。 以前他偶尔回一次家,总能看见一双惊喜发亮的眼睛。 就好像这么多日夜里,她一直都在盼。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干脆将外套对折挂在手臂上,往里走去,在经过书房的时候,脚步又一顿。 前阵子这个书房里总会出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迈着并不快的步伐,圆头圆脑地晃悠着,他其实总是很想认认真真摸摸这个小鬼头的脑袋。 夏流光。 夏流光也不在了。 夏恩星恢复记忆以后,他也终于敢承认一个过去不敢承认的事情,那就是,夏流光压根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可是夏流光住在陆家的这段日子里,给陆家带来了不少鲜活的气息,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看见他乖巧地拖动椅子随后爬上去,晃动着小短腿安安分分坐在桌边等着上菜,他有一张很可爱的面孔,陆沧夜甚至想过,有朝一日,是不是能带着他去公司上班。 那个时候,公司里的人,保证都会吓一大跳吧? 为什么这对母子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他会这样疯狂想念。 陆沧夜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夏流光发生过的对话,心脏深处倏地一疼。 他一个人忍受不了这种空洞的感觉,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指望,一颗心空得可怕,于是陆沧夜打电话给了卫懿,结果对面一接通,人的说话声还没听着呢,dj打碟的电子音乐声就传过来了,又响又吵,给陆沧夜耳朵炸得耳背上竖起了小汗毛,他皱着眉头把手机拉远了一点,说了一句,“你在哪?” “你干嘛,查我岗啊?” 卫懿喝了酒,说话大着舌头,“我在看书呢,你信不信?” “脑残?”陆沧夜骂了一句,“那么吵的打碟声,还看书,看哪本书?” “那不得了,你问什么。”卫懿也骂了一句,“陆沧夜,我擦,老子被甩了,你赶紧来陪我喝酒!” 陆沧夜愣住了,“啊?你什么时候跟安茉莉谈上的?” “什么安茉莉。” 卫懿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烦躁,“是魏楚楚,魏楚楚!她说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和我在一起压力大,跟老子说分手!你敢信?我擦,全天底下也就她一个女的敢拒绝我吧!” 陆沧夜看着自己家的天花板,说了一句,“欲擒故纵?” “……”卫懿坐直了身体,“她那么单纯,能懂欲擒故纵?我这不是在烦吗,烦怎么把她哄回来,你过来陪我喝点?” 陆沧夜说,“烦,烦点好啊,看你过得舒服,比我离婚了还难受。” 卫懿说,“你半小时之内出现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把这话说一遍,老子不给你脑门干开瓢,我名字就tm倒着写!” 陆沧夜总算被他气笑了。 半小时后,男人面无表情走进酒吧里,一路上被一群女人行着注目礼,最后来到卫懿的包厢门口,他却先问了一句,“安茉莉五年前是不是帮夏恩星领养了一个孩子?” 第77章 我要让她,也生不了! 卫懿还以为陆沧夜是真的来陪他的,没想到陆沧夜一开口就是别人的事情,卫懿抬抬手,边上服务员把音响里放着的外面接进来的声音关掉了,隔音良好的包间内瞬间没入一片寂静,只有外面低频的震动透过墙壁传进来,两个男人在这期间对视,是卫懿率先把头挪开了。 他说,“你妈,陆沧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知道的你要泡老子呢。” 陆沧夜恨不得一口痰吐在卫懿脸上,“滚你大爷,我问你呢,当初安茉莉是不是抱了个孩子给夏恩星?” 卫懿也不傻,是个人精,脑子一转就转出什么来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说道,“你该不会在说夏流光吧?你那个儿子?” 陆沧夜沉默。 卫懿倒抽一口凉气,感觉酒都醒了不少,坐直了身子,边上人让路,陆沧夜走到他边上坐下,随后卫懿又问,“夏流光不是你的儿子?” “嗯。” “这就说得对了。” 卫懿想起什么似的,“当初安茉莉确实问过我,她甚至去福利院里调查过,有没有刚出生被弃养的孩子什么的,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亲戚不能生育,所以想领养个孩子,还帮她和福利院打听过。” 福利院这几个字,不知道是戳到了陆沧夜哪根神经,他皱了皱眉,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片阴影,他问,“哪家福利院?” “忘了。” 卫懿挠挠头,“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回头帮你去查查,怎么,原来夏流光就是那个安茉莉抱养给夏恩星的孩子?” 陆沧夜艰难地点了点头,“嗯,我查到当初夏恩星生的……是个女儿。” 压根不是什么儿子,所以更不可能是夏流光。 从一开始,夏流光就在赌,赌这个所谓的父亲到底敢不敢做亲子鉴定,认不认得出来。 可是夏流光,自从你在报年龄时候犹豫的时候,我就已经……陆沧夜的喉结动了动,烦躁地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捏着眉心,他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就仿佛什么情绪一直被他强忍着。 说出来很搞笑,堂堂陆少也会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 可是夏流光,如果我说我早把你当自己的儿子了,你还会千方百计试探我吗? 低笑了一声,陆沧夜也不知道自己在嘲笑谁,笑夏恩星被蒙在鼓里五年,还是笑自己没有戳穿真相的勇气。 倒是卫懿,在边上听完陆沧夜讲话,抓到了一个不算重点的重点,“女儿?女儿好啊,我就想着以后生个女儿。” 可是这个女儿,现在到底活没活着,都不知道……当初被他强制引产下来,又被人调包抛弃,也许……早就没命了。 陆沧夜的心绞成了一团,头一次觉得无力。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夏恩星的人生造成了多大的迫害。 他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拿捏着受害者的道德高地去对夏恩星进行各种各样名为正义的制裁,可是当五年前的迷雾散尽,他才发现,夏恩星也是那个受害者的时候,刺向她的刀子在这个瞬间纷纷掉头转向,刺向了他。 “我当时以为夏恩星出轨了。” 陆沧夜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缓缓诉说着早就已经蒙了灰尘的过去,“我妈和夏如柳告诉我,夏恩星在外面跟男人不清不楚,我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家,她都怀孕八个月了,我……” “你以为夏恩星跟别人搞出孩子来了?” 卫懿没听过这段过去,眼都瞪大了,“你带着夏恩星去打胎了?” 八个月! 那可是要她的命呀! 陆沧夜又笑,笑得眼眶发红,“是啊,我带着夏恩星去打胎了,我说她不配生下我的孩子,说她用手段瞒天过海……” 当初陆沧夜能和夏恩星结婚,也是因为陆沧夜觉得夏恩星用手段来和他发生关系才能嫁进来,所以那一次夏恩星怀孕,陆沧夜自然也觉得她不怀好意。 只是他从未想过,如果当时冤了她,又……该怎么办。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我现在大概可以确定,安茉莉为了不让夏恩星受刺激,所以抱养了夏流光,恰好夏恩星失忆了,这些东西容易蒙混过去……只是,夏流光又是谁的孩子呢?” 这个孩子的过去,为什么陆沧夜什么都查不到呢? 就仿佛,他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样。 他到底是谁…… 陆沧夜脑子里各种信息交织成了一团,早就超出了当初对夏恩星的那种企图报复的恨意,他忽然间发现有太多东西横在他与夏恩星中间,冥冥之中,也许有无数双手挑拨着一切。 卫懿看着陆沧夜的表情,他有些意外,“老陆,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陆沧夜抬头和他对视,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寒意。 卫懿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是……在后悔?” 陆沧夜猝然一惊。 后悔。 他本该是一个,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后悔的人,对陆沧夜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他不敢失去的。 可是夏恩星的离开,如同对他的一击重挫,陆沧夜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台上跌落,这也是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有痛觉。 陆沧夜又喝了一口酒,“夏恩星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你知道嘛?” 卫懿感觉到他在转移话题,也许陆沧夜不想承认自己对夏恩星的在乎,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嗯,我知道。安德鲁那家伙和我说了。” 看来修要追求夏恩星的心思是认真的。 陆沧夜有些许烦躁,“他怎么会缠着夏恩星不放?” 卫懿倒是直白,说了一句,“夏恩星好看呗。” 陆沧夜抓着酒杯的手指倏地攥紧。 “我听说修还找了方案和夏恩星的互联网公司合作呢。” 卫懿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那小子可是认真的,而且老陆,你和夏恩星也离婚了,这会儿再去管,说不过去。” 陆沧夜满肚子不爽不知道找谁发泄,一方面他觉得兄弟之间为了一个女人争斗太不像话,可是一方面,他心底隐隐有个感觉,那就是,夏恩星的存在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还是什么呢。 陆沧夜没有往深了想,只是说着,“也许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呢,离婚了找存在感所以跟修纠缠不清,修新鲜感上来了也就和她玩玩,过一阵子指不定就腻了。” “哈哈。” 卫懿本来心情不好,现在听到陆沧夜说这些话,忽然心情好了,果然不开心的时候得找更惨的人来平衡一下,他道,“你也就只能这么说来安慰自己了老陆,喝酒吧,少说两句,说再多,你前妻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咯。” 陆沧夜感觉自己心口中了好几箭,他咬着牙对卫懿道,“我也不稀罕她回头看我。” “嗯嗯。” 卫懿没有多和他抬杠,反而是举起了酒杯,“你来找我是想托我帮忙调查一下五年前的事情吧?夏流光的身份要是有消息了,我会和你说。” “谢了。” 陆沧夜破天荒居然谢一个人,卫懿挑眉,“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出现,夏如柳呢?” 陆沧夜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怔忪。 他已经没办法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夏如柳了。 因为夏恩星,他的心已经无法安宁了。 他说,“夏如柳……我帮她找了医生养身子。” “怎么了?” 卫懿说,“夏如柳得癌啦?活不长?” “……”陆沧夜说,“夏如柳生不了孩子。” “啊?” 卫懿怪叫,“传言居然是真的?” 陆沧夜脸色很难看,“什么传言?” “传言当初夏如柳生不了孩子,夏家找了个私生女跟你隐婚,就是夏恩星,所以那场晚宴,你爷爷会那么护着她,因为夏恩星给陆家生了个孙子。” 卫懿说起这些话来头头是道,“我当时觉得离谱,听过也就算了,没想到是真的。” 这些话是谁放出去的?是夏恩星吗?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 卫懿拍拍陆沧夜大腿,“还有什么瓜,你快一起跟我说了,对了,夏如柳怎么会没生育能力?你害的?” 陆沧夜抄起边上一瓶轩尼诗xo,“我让你脑袋开花信不信?” ****** 而另一边,夏家老宅里,夏如柳正一脸愤恨地坐在沙发上,她眼睛有些红,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揉了揉眼睛,“哥哥,现在外面流言蜚语沸沸扬扬,我吃个饭,夏恩星都要来故意膈应我,她摆明了要跟我过不去!” 夏行云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照例抽着烟,眉眼淡漠,听见夏如柳的哭诉,男人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当初打胎的事情夏恩星知道吗?” 夏如柳一愣,回过神来说道,“我……我不确定她掌握了多少证据。” 夏行云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男人道,“夏恩星掌握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不让陆沧夜怀疑你。” 夏如柳心里一凉,“最近沧夜哥哥对我态度冷漠好多……哥,你可得帮帮我啊,你帮我给夏恩星一点脸色看看吧!” 自己的妹妹走上前,扯着自己的袖子,夏行云的眼神被烟雾遮挡住,隔了一会,男人才缓缓地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生不了孩子……”夏如柳脸上一片恨意,咬牙切齿和夏行云说,“我要让她也生不了!” 第78章 她的新生,太耀眼了。 听见夏如柳说这个,夏行云的脸色并没有变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隔了一会,男人将香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缓缓说了一句,“你别把事情闹大了影响到整个夏家就行。” 夏如柳听见这话,仿佛是听见什么保证,她用惊喜的眼神看了夏行云一眼,“哥,你是不是也看不惯夏恩星?她的存在,简直就是给我们夏家抹黑!” 夏行云没说话,夏如柳当着他的面直接拨打了一个手机号码,打过去以后对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隔了一会夏如柳道,“当初……我怂恿沧夜哥哥去把夏恩星的孩子强制引产,那会生出来的不是个女儿吗?那个女儿还活着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夏如柳的表情瞬间变了又变,紧跟着对面又交代了些事情,隔了许久夏如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多谢……” 挂了电话,夏如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向自己的亲哥,“哥,我找到拿捏夏恩星的办法了。” 这一夜,夜幕无星。 ****** 夏恩星的生活还在照常继续,而且夏流光也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全迎来了崭新的开始,每天萧昂负责接送夏流光,而她则会早起做一份三人份的早餐——毕竟萧昂又出力又出时间,她也得表示一下。 早上起来的时候,夏恩星拌了三碗酸奶,上面洒满了各种莓果和巧克力燕麦,又做了三份意面,分别是不同口味的,摆盘的造型看起来也很精巧。 正巧遇到萧昂和夏流光洗漱完毕走出来,女人将食物摆在了餐桌上,对着一大一小的两位男士说了一句,“过来吃饭。” “哇。” 夏流光眼里闪闪发光,“妈咪做的意面吗!我要吃奶油口味的哦!” “那海鲜味的我吃。” 萧昂在一边也很熟练地说,“剩下那份番茄意面就给夏恩星吧。” 分配好每个人吃什么以后,夏流光点点头,走到餐桌边,翻上了椅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妈咪和萧昂坐下,他拿起了属于自己的专属小餐具,举着餐具说道,“妈咪,我们这样好像一家三口哦。” 夏恩星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笑得无奈说,“童言无忌啊你是。” 萧昂倒是在一边笑得玩味,坐下以后多看了夏恩星几眼,“我们这样确实挺像一家三口的。” 他在夏恩星家里生活得已经很熟练了,虽然目前卧室是书房,但是书房也算宽敞,还便利,所以萧昂并不觉得自己在夏恩星家里住着很窝囊。 反而他能一睁眼就看见夏恩星,都说秀色可餐,起来能看见夏恩星的脸,让他觉得神清气爽。 于是萧昂勾着唇,意味深长地说,“指不定在夏流光眼里,我俩就像他一爹一娘呢——” 话还没说完,夏恩星在餐桌下面伸腿,一脚踩在了萧昂的脚背上,男人清俊的脸当场扭曲了,龇牙咧嘴地说,“擦,夏恩星,你脾气真差!” 夏恩星笑得令人赏心悦目,“知道就行,下次可不是踩脚背了。” 萧昂被她踩着,从牙缝里把声音挤出来,贱兮兮的,“……你好凶,我好喜欢。” 四十分钟后,夏恩星到了公司,进去的时候发现公司里的气氛和平时不一样,原本大家应该是挺有活力的,现在发现个个大气不敢喘。 夏恩星吓一跳,“怎么,你们背着我把公司卖了?” 下属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不是的夏总,咱们……咱们工作室来了个大人物,我们,我们不敢去接待,您总算来了,要不您去……” 什么大人物,这么有来头,看把她的高材生同事们吓得脸色大变! 夏恩星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说,“我以为怎么了呢,客户现在在哪?我去接待一下。” “会客室呢。” 边上美女给了个眼色,说道,“夏总,他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您……您有什么事,随时喊我们,我们虽然胆子小,但要是打起来,我们肯定帮您挨着!” 夏恩星都要被她逗乐了,“你连霍恪都不怕,还怕这个来路不明的客人啊?” “他可比霍恪那个渣男还要可怕!” 美女说,“夏总,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 夏恩星好笑地看着大家,安抚了一圈,便从自己工位上拿起关于工作室的资料,踩着高跟鞋去了会客室,结果推门进去,便看见一张极为熟悉的俊美脸庞。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员工会说来的客户太吓人了。 因为坐在中央的是陆沧夜。 边上卫懿还站在那里用着他们工作室的饮水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了夏恩星一眼,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呦。” 夏恩星皱皱眉,进门后,将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清脆的高跟鞋声利落又迅捷,她走上前,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 卫懿还怪客气,已经很自觉到了三杯水泡了咖啡,一杯放在了夏恩星的位置面前,而后夏恩星走进来坐下,卫懿笑着说,“老陆喊我陪他来看看你公司。” 夏恩星脸色不是特别友善,“我没空陪你们过家家。” 卫懿撇撇嘴,两手一摊,看向一边的陆沧夜,男人果不其然冷笑了一声,“夏恩星,你开公司就是这么情绪化的吗?认为谁都要跟你过家家?” 夏恩星心里一刺,下意识想要反驳,结果对上陆沧夜冰冷的眼神,她原本有些烦躁焦虑的心在一瞬间熄灭下来。 要是在这种对峙的时候着急了,反而显得他们两个之间的地位不平等。 来的是陆沧夜又怎么样,她一样可以当个平常客户一样接待。 想到这里,夏恩星恢复了冷静,攥了攥手指,堆出一个虚假但是完美的笑容,将手上的资料递过去,“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两位大老板抽空拨冗来我们公司做客了。” “嗯。”陆沧夜端起卫懿泡的咖啡喝了一口,结果当场眉毛拧起来,“这什么?” “进会客室的时候他们公司员工拿给我的咖啡。” 卫懿说,“不好喝?” 陆沧夜眼里对于这杯咖啡的嫌弃呼之欲出,“速溶咖啡?” “对啊。”夏恩星在边上皮笑肉不笑,“陆少,您有什么意见吗?” 陆沧夜放下咖啡,细长的手指松开了一次性纸杯,简短地吐出两个字,“难喝。” “难喝别喝。” 夏恩星咬牙切齿笑着,“咱们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说了,情绪化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情。” 陆沧夜冷笑了一声,抬眸看向夏恩星,“你可以因为我个人身份对我有任何情绪化的想法,但是夏恩星,我今天坐在这里的时候,你得作为公司的代表来跟我进行交谈,甚至包括——” 陆沧夜环视了整个会议室一圈,“连一个咖啡机都没有,还有这个一次性纸杯——家庭作坊吗?你用这样的规模来招待未来的客户,你觉得客户会如何看你们?寒酸?拘谨?克扣?” 夏恩星心神一震! 她确实公司刚成立,很多时候有些细节做得不够到位,可是现在这些话被陆沧夜说出来,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不过再不舒服,夏恩星也还是个知好赖的人物,只要对她有利,哪怕是从宿敌身上吸取经验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她抿着唇笑,眼里带着排斥,阴阳怪气道,“陆少过来视察一趟,还真是有心了。” “咖啡豆你要是不知道选什么,可以先从竞标瑰夏入手。”陆沧夜随便说出口的东西,都是价格不菲的,“客户也不常来,不会太影响日常开销。备着竞标瑰夏,等到有需要了,拿出来招待,可以稍微有点台面。” 夏恩星深呼吸,“你指指点点的意味很重。” “没说错。” 陆沧夜眼里甚至带着些许嘲讽,“听说你开公司了,独立创业了,这不是过来看看么,没想到这么多地方不成熟。夏恩星,如果你只是这样的水平,公司开不长远。” 夏恩星现在就想把那杯咖啡泼在陆沧夜的脸上,要不是边上有个赔笑的卫懿在,她早把陆沧夜轰出去了,“你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情吗?” 话音未落,陆沧夜一把夺过了夏恩星手里的公司资料,默不作声看了一遍,越看,眼神越深沉,最后男人冷艳地眯起眼睛,将资料随便放在了沙发上,“互联网公司,你野心很大。” “在我这里野心不是个贬义词。” 夏恩星毫不畏惧他审判的眼神,她是个将野心写在脸上的女人。 陆沧夜看了夏恩星的脸很久,很久以后他才问,“修也是因为这个,和你合作的吗?” “自然是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夏恩星莞尔,“你们这类男人,没有利益可图,又怎么会主动讨好一个女人呢?我想陆少最懂了吧?” 说完,她将资料从沙发上收拾起来,放在茶几上整理了一下,“陆少这次来,怎么,也是来给我送一笔生意的吗?” 陆沧夜不知为何喉咙口一梗,想到修主动和夏恩星合作,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似的。 男人俊美的出现些许阴沉,“来观察观察你公司的规模罢了,夏恩星,这样的模式还不够格跟我们l集团合作。” 意思是,夏恩星的star公司还不够资格。 夏恩星眸中出现了疏离,果然陆沧夜是来看笑话来的,但是她也不驱赶他,但凡在这种对峙的场合里,谁先动怒,谁就输了。 于是她转身出门去,招手示意自己的助理进来,还笑得端庄介绍道,“这位是卫少,那个是陆少,他俩今儿来我们公司参观,你好好带着他们转悠转悠。指不定以后还能有资源上的来往呢。” 被陆沧夜羞辱公司低级,她居然不生气,还叫了助理进来带人参观! 卫懿都有些吃惊,夏恩星的心态太稳了,沉得住气不说,还能对旁人的羞辱熟视无睹。 陆沧夜的眼睛睁了睁,原以为夏恩星会自尊心受挫,却没想到她还能这么大气! 夏恩星拍了拍助理的肩膀,随后夹着资料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赤裸地写满了挑衅与玩味。 夏恩星踩着高跟鞋走了,陆沧夜还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 站在门口的助理客气礼貌地喊了一句,“陆少,我是夏总的助理,我领你们参观参观咱们公司。” 夏恩星有自尊有底气了,公司员工也跟着有了,不畏惧大老板们的挑剔,勇敢地展示着自家公司的优势,哪怕人家可能会看不上。 这个女人,天生的领导…… 陆沧夜坐在那里没动,倒是卫懿推搡了他一把,“喂,走啊,去看看呗。你不会今儿真是来给夏恩星挑刺来的吧?我感觉她好像一点不在乎啊。” 陆沧夜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哑着嗓子低笑了一声。 夏恩星,她变化真的太大了,赤裸的,反骨的,咬着牙的,活生生的,比起行尸走肉的人类,她更像一条会咬人的莽撞自由的野狗,一株扎根极深的粗糙带刺的藤蔓,或者是,一把形状难看却锐利的匕首。 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去刺激她,她都能接招。 怎么办,夏恩星。 “老陆,你不会因为夏恩星不破防,所以先破防了吧。”卫懿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生闷气呢,嘟囔着,“你自己要来挑衅她的。” “不是。”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骂了一句特别没素质的脏话。 “他妈的。”他遮着眼,咬着牙齿说,“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他妈——” 兴奋了。 第79章 他好兄弟,追他前妻? 卫懿听见陆沧夜说这个,被吓了一跳,登时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侧了侧脑袋,张大了嘴巴说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从陆沧夜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陆沧夜这人自私虚伪到了极点,是那种“宁要我付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阴沉性格,但是这样一个…… 这样一个时刻以自己为中心的男人,居然会……对夏恩星开始上头了?! 卫懿倒抽一口凉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沧夜遮着自己的脸低笑两声,笑声都是嘶哑的。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形容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人从外面拿了一把肮脏的匕首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血和泥泞的从尘土混合到了一起,又脏又臭,不堪入目。 但是偏偏……触动了他最麻木的神经末梢。 越是这样,才越有感觉。 我要怎么说,夏恩星,我要怎么说我现在对你的感觉。 被你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的时候,夏恩星…… 我的心好痛好痒啊。 ****** 夏恩星气场强大地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同事们都一股脑儿围了上来,“夏总,怎么样,他们没刁难你吧?” “夏总,那俩大男人,应该不敢对你动手动脚吧?” “看着人模人样的,要是敢揩油,我让他俩走不出这个门!” “就是就是,夏总,你们聊得如何?” 听见员工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夏恩星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这样一群时刻关心她的伙伴,还挺幸福的。 夏恩星点点头,示意他们别担心,随后对工作室里的一位美女说,“你现在空着吗,给我们公司采购一下新东西。” 美女就是当初跟她一起去酒吧接待霍恪的那位,她笑着说,“夏总您直接说就好了。” “买一台咖啡机。” 夏恩星沉思了半晌,“还要麻烦你去采购一些进口的咖啡豆,比如竞标瑰夏什么的。” “哇。” 美女的眼睛都在放光了,“夏总,你这么舍得呀?我去外面喝瑰夏,一杯普通咖啡的容量就要三四百块钱呢!” 夏恩星心说难怪是陆沧夜推荐的咖啡豆,纸醉金迷这一方面,她确实比不过他。 她干脆直说了,“没错,就是这些,你帮我多做一些参考,尽可能买好点的,咖啡豆也不是什么易耗品,公司里来客户的时候招待,也显得咱们专业些。” 陆沧夜的话确实难听,但是如果因此否定他话里的一切道理,那也不是夏恩星的风格。 她的心态没有那么脆弱。 于是陆沧夜指出的那些细节,夏恩星通通听进去了,并且回到办公室以后就立刻执行,还对着美女说,“下班时候你有空吗,陪我去逛逛爱马仕,咱们去买几套茶具回来,也放在会客室。” 爱马仕的餐具也不便宜呢。 美女登时站起来给夏恩星鼓掌,“夏总有魄力,这笔钱虽然会出点血,但是这样提高了别人对我们公司的评价,细节里也能体现我们公司的理念。” “话说,这是刚才那些人给你的建议吗?” 何长风倒是抓住了关键,在一边问了一嘴,“哪个男人说的?陆沧夜?” 夏恩星的表情微微一顿,她看向何长风,发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话又不多的男人每次发言都是相当犀利的,不过她倒也敢于承认,“是的,陆沧夜说的。” “他一般很少提点别人。” 何长风意味深长地说,“今天居然跑来我们公司参观,还给这样的细节意见,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夏恩星心说怎么可能,他俩都离婚了! 不过大家对于他们过去那段婚姻毫不知情,会这么想也正常。 夏恩星倒也任由他们误会去,“说不准呢,毕竟我这么优秀。” 她倒是敢说! 何长风乐了,咧嘴笑了笑,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眼睛,他道,“夏恩星,你真的胆子很大。” “女人嘛,胆子大一点好。” 夏恩星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又随便叮嘱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和大家一起忙碌,她从来不摆架子,一直以来都是和员工们一起脚踏实地干活,有这样一个务实又年轻的老板,公司的整体氛围便被带动了,一时之间所有人也都开始进入到了工作状态里,以至于外面参观的助理领着陆沧夜和卫懿路过这边高层办公室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房间里所有人都满脸认真地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一眼看去好像没有一个人在摸鱼,而且大家脸上的神态也都不像他公司里那些常年疲于奔波的麻木社畜,反而带着蓬勃的生气。 这是一家……充满了朝气的公司。 这就是夏恩星当了领导以后带起来的风气吗? 陆沧夜微微眯起眼睛,眼神掠过了些许深邃,边上卫懿倒是直白,隔着玻璃指着夏恩星说,“老陆你看,夏恩星戴细框金边的眼睛,好像个性感御姐。” 陆沧夜恨不得一脚踹在卫懿的膝盖上,“你都在关注些什么?” 卫懿说,“当她的男秘书多有福气啊。” 说完这话,陆沧夜旋即看了一眼领着他们参观公司的男助理。 男助理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背后嘶嘶冒冷气,他缩着脖子说,“不是,我……我对我们夏总充满了敬佩之情,绝无二心……” 他还在心里嘟囔着,这传说中斯文禁欲的陆少怎么眼神跟要杀人一样,亲娘咧,他不会是瞧上咱家夏总了吧! 这么凶,咱们夏总可不兴要啊! ****** 这天晚上,来接夏恩星下班的是安德鲁·修。 他的车子在门口停下的时候,正好陆沧夜和卫懿从夏恩星的公司里离开,男助理站在他们身后,趁着他俩没回头,掏出一根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脸。 “怎么从早上过来一直待到了晚上……可把我愁坏了。” 男助理小声说着,“我一天什么活都没干,光伺候这俩尊大佛了,就是领导人物来公司视察,也没视察这么久的啊,中午还蹭我们公司午饭吃……” 结果小声吐槽的时候,前面两尊大佛像是后面长了耳朵似的,猛地扭头朝着他走过来,男助理吓得魂飞魄散,瞬间站直立正,“陆少……卫少,您,您俩还有事不!” 陆沧夜眼里的杀气比白天还要重,他上前张嘴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沾染着寒意,“为什么修会来你们公司?!” 男助理惊得口水都不敢咽,“我,我不知道啊,陆少,安德鲁少爷也是我们公司合作伙伴,估计,估计是来接我们夏总下班的呢……” 陆沧夜一听,头发都要被气竖起了,“他凭什么能接夏恩星下班?!” 男助理瑟瑟发抖,“那我……我也不知道啊,咱们夏总认可他,所以他能来呗……” 这意思是,夏恩星不认可他陆沧夜? 陆沧夜要被气炸了,各种情绪一股脑儿涌上来,他咬牙切齿转身走,迎面碰上满脸笑容来接夏恩星的修,好兄弟一打照面,各怀鬼胎。 修笑眯眯的,“呀,你也来你前妻公司啦?” 陆沧夜脑门上跳着青筋,“你来干嘛?” 修摇了摇手里的宾利车钥匙,嘚瑟极了。 因为知道面对自己的好朋友可以不用收敛,他便大摇大摆贱不拉几地说,“接她下班。” “破宾利。” 陆沧夜一张俊美的脸差点被气扭曲,“谁买谁傻逼。” 修说,“陆沧夜你tm吃醋跟我撒气干什么,你的劳斯莱斯好坐,咋没见夏恩星坐啊。” 陆沧夜杀人的心都有了! 修说完,还得意极了,上扬着嘴角从陆沧夜身边走过去了,他咧嘴笑得开心,跟打了胜仗似的,背对着他挥挥手,“哦!我等下还要陪夏恩星去爱马仕的店里挑家具呢!她没叫你吧?哈哈,叫我了,哥们被选妃选中了,你连被选的资格都没有!” 在陆沧夜彻底破防之前,修把男助理往前一推,直接闪进了公司的大门。 操!这个混账!!!跟谁炫耀呢!真该死! 陆沧夜人都被气哆嗦了,一边的卫懿没憋住,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说,“你跟修较劲什么啊。” “他追我前妻!” 陆沧夜忍无可忍,“他是我好兄弟,但他居然去追我前妻夏恩星!那是我的——” 后面几个字出来的时候,陆沧夜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边的卫懿也愣住了。 那是我的。 陆沧夜收回了自己要说下去的音节,同时也收紧了手指。 隐隐攥紧的拳头里,有什么握不住的,从他指缝里溜走了。 是我的什么。 夏恩星,是他的什么。 陆沧夜居然给不出自己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呼吸。 男人站在夏恩星公司楼下,头一次露出了迷茫又痛苦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公司的楼上,景观良好的会客室落地窗前,夏恩星一个人站着,从窗内向下鸟瞰外面的景色,戴着细边框眼镜的女人脸上只有清冷。 她看着楼下转身离去的陆沧夜和卫懿,眼神复杂。 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转过身去,垂眸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情绪,她往外走,推门而入,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是安德鲁·修,“我来接你下班了,恩星。” 第80章 不求结果,千疮百孔。 夏恩星面对修的时候态度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今天刚送走陆沧夜和卫懿,她好不容易喘口气,这会儿修的出现倒是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些,“走吧,我约了位置,一会去爱马仕店里瞧瞧。” “你怎么会突然要买这么贵的东西?” 修顺嘴问道,“像你这样花钱花在刀刃上的人,一般很少买茶具的时候挑奢侈品品牌买。” “陆沧夜建议的。” 夏恩星说完这话,看见了修微微错愕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意外的,女人打头阵往外走,走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员工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下班,看见夏恩星从会客室出来,他们笑眯眯地和她道别,“明天见夏总。” “明天见。” 夏恩星站在公司里,送走了最后一个员工,修也沉默地站在她身后陪着她等到最后,一直到整个公司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从里到外的灯一排排熄灭,夏恩星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们也走吧。” 修见她如此沉着冷静,一时之间摸不清夏恩星的真实想法,一直到夏恩星上了车,坐在后排以后,他憋不住,问了一句,“陆沧夜来你公司,夏恩星,你没有别的感觉吗?” 夏恩星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别的表情掠过,可是很快就被她收敛了,她轻声说,“就算有别的感觉,又有什么用?” 修一惊。 “难道我真的无动于衷吗?难道我真的没有心软吗?” 夏恩星说这话的语调一点儿不似外人面前装出来的坚硬,反而带着一种柔软,可是越是这样柔软安静地把话说出来,越代表着无路可走,“只不过这些情绪真的没有用了,修,每一个在感情里安静离开的人,都曾经无药可救彻底疯癫过。” 难道她就没被人笑话过犯贱倒贴吗? 难道她就可以否认过去那些自作多情和卑微难堪吗? “它们依然存在。” 夏恩星道,“并且永远存在在我的生命里,所以陆沧夜来见我,我又怎么会一点感觉没有?人心都是肉做的,我曾经付出过那么多,下场却一败涂地,我怎么可能淡定,我恨不得他一无所有,永受煎熬。但我那么多情绪,我都不会说出去一丝一毫的。” 修的内心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以为的夏恩星把事情放过了,原来只是他以为的。 那些恶意从没有放过她,影响已经造成了,她不过是把自己的心裹了起来。 “我讨厌卖惨。”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会再让自己卖惨了,哪怕陆沧夜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要求他,给我一个说法,或者,对我道歉。这些情绪没有意义,不代表就不会存在,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何必逃开。” 永不接受,永不原谅。 谁在烂事里求一个结果,谁就千疮百孔。 说这话的时候,修的车子开到了爱马仕专柜的外面,他放了夏恩星下车,对她说,“你先去看,我去找个停车库停好车就上来陪你。” 夏恩星点点头,心里想着,有人问问自己也好,以前没人问,这些想法憋在心里,如今修问了,她说出来,也好受些。 等下挑茶具的时候,给修也买一套,当做他照顾她的谢礼吧。 夏恩星心里这么想着,便先一个人朝着专柜门店走去,结果一只脚刚迈进店里,边上就有人伸过来一只手。 将她拽住了。 夏恩星抬头,发现刚才她和修讨论的主角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微微皱眉,英气俊美,高大凛冽。 “陆沧夜?”夏恩星看着他,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我告诉你换茶具,你却跟别的男人一起来买?”陆沧夜皱着眉毛,眼神那样冷漠,“夏恩星,我给你和修创造机会了是不是?” 第81章 他在吃醋,看不出来? 夏恩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是跟修出来给公司买点东西,都能在店里遇到陆沧夜。 这个男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啊。 结婚的时候没见他回家过几次,离了婚倒好,到哪都能瞧见他! 夏恩星甩开了陆沧夜的手,扭头就朝着里面走,多讲一个字她都觉浪费时间。 但是陆沧夜并不这么想,夏恩星每一次对他的漠视,都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于是他追在夏恩星身后,“跟修在一起很快乐吗?他能满足你的一切吗?” 夏恩星忍无可忍,回头用力回答了一句,“对啊,跟修在一起我没有心理压力,我也不难受,我每天高兴坏了!” 陆沧夜脸色都白了,看着夏恩星扬长而去,一群工作人员跟着她,一看就是修提前打过电话联系过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看重夏恩星这个顾客。 一想到夏恩星曾经是自己的枕边人,而如今却在外面大放异彩,陆沧夜心里的感觉特别奇怪,不是滋味。 可是夏恩星却没有管陆沧夜在想什么,她走进去没多久,修停好车子也跟着进来了,一进来看见陆沧夜,修傻眼了,愣了一会说,“怎么哪都有你?” 他还以为还在夏恩星公司呢!刚见面过,怎么又来了! 阴魂不散呐! 修挠着后脑勺说,“老陆,你要是真想一块儿,要不……我帮你去夏恩星那里说说你的好话,你看你每天在她面前像个显眼包……” 陆沧夜面红脖子粗,“老子还要你去帮我说好话了?!” 修说,“哎!真好兄弟我才想着帮你一把的,要是别人,我才不稀得搭理!” 陆沧夜气得站在那里直喘气,隔了好一会,男人声音粗糙地喊了一句,“别自我感觉良好,我又不是为了夏恩星专门来店里的!” “啊?” 修站在原地发呆,“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买东西,逛逛街。” 陆沧夜干脆头也不回往外走,“我还嫌晦气呢,哪都能碰到你们!” 修哭笑不得看着陆沧夜嘴硬走出了店门口,一时之间搞不清楚他真实想法,对着他背影补了一嘴,“真不一起看看啊?” 陆沧夜脚步一顿。 随后继续死要面子地离去。 修乐了,贱兮兮地继续喊了一句,“回去别哭鼻子啊。” 陆沧夜扭头,站在街边破口大骂,“安德鲁·修,你给我等着!” 说完陆沧夜钻进自己跑车里,气得一脚油门直接轰鸣着开远了,干脆眼不见为净,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夏恩星每天花心思?! 目送陆沧夜的车子远去,修站在店门口好气又好笑地舒了口气,他走进去,看见里面夏恩星已经选完了东西在买单了,买完单,还把一件礼物单独拎出来了。 拎出来,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买给你的。” 修两眼发亮,得亏陆沧夜走得早,这要让他看见,岂不是气得发疯? 修特别感动地把礼物收下,“谢谢你,恩星。” “也没啥,是一枚袖扣。” 夏恩星笑着说,“感谢你送我过来挑东西,哦对了,刚才陆沧夜也来了。” “他刚走。” 修玩味地说,“吃着醋走的。” “吃醋?” 夏恩星上下瞄了修几眼,“他吃什么醋?” “那我猜不准。” 修缓缓说道,“我就感觉他像是在吃醋,不过陆沧夜那种性格的人,真的会吃醋吗?”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夏恩星的脸,“夏恩星,过去五年,陆沧夜当真没有爱过你吗?” 第82章 她和修的,互相试探。 陆沧夜的心里真的存在爱吗? 这个问题让夏恩星想笑,她摇摇头,看了一眼安德鲁·修,“对于你们这类人来说,也许爱根本不是什么必需品,体验过一次就够了,不再需要经历别的了。” 所以夏恩星觉得,陆沧夜这种男人,只会爱过一次,对他们来说爱不是什么稀罕物,经历了一次,有了爱的体验以后,这种体验就已经得到了,他们不会再爱了。 接下去的时间,都是用来最爱自己。 自私没错,错的是过去的她,妄图从他身上得到爱。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跟一个不爱你的人比狠心,蠢死了。 夏恩星抿唇,跟在修身后,两个人并肩走到停车场,修拉开车门,见到夏恩星要钻进去,他忽然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好,老陆也好,真心少得可怜,在情窦初开年少时候使用过一次就已经尝到滋味足够了?” 后来对任何人,是不是都不会再动真情了?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钻入车子以后,她从车内抬眸看向外面的安德鲁·修。 男人混血的面孔上覆着一层复杂,就仿佛什么隐忍的情绪正蠢蠢欲动。 但到头来,修只是说了一句,“夏恩星,我知道你受过伤,但是,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 夏恩星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就仿佛一片深绿的汪洋,可是她依然对这片深情又广阔的大海心有余悸,仿佛是知道了夏恩星在想什么,修低下身子来,看他动作似乎是朝着她靠近的,但是在靠近了夏恩星以后,男人的身体停住了。 这一刻,他的手搭在车身上,身体往里倾,就好像偶像剧里温柔的男主角弯腰探身进入车子后排亲吻那个爱害羞的女主角。 修和夏恩星的鼻尖就快要互相碰到了。 那一刻,修观察着夏恩星的细节动作,看她会不会下意识后退。 可是在他这样忽然靠近的时候,她居然,一下闪躲的动作都没有。 她那么漂亮,却从来对自己的美丽不加防备。 修压低声音说,“可以接个吻吗。” 夏恩星的心颤了颤。 修的声音好像在蛊惑她,他和陆沧夜一样,拥有足够让女人着迷上瘾的资本,过去都是女人对他们这类男人前仆后继,很少有他们主动的时候。 所以当他们主动去追求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更加令人觉得刺激。 夏恩星知道修的意图是什么。 得到她,或者,占有她。 但她就这样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好像修不管如何进攻,去找她最会惊慌失措的弱点,她都无动于衷。 对峙到最后,先忍不住的是修。 他没等到夏恩星的回复,答应或者是拒绝,所以他先着急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终是打破了这看起来猫抓老鼠的试探,他将头探过去,主动索要夏恩星的吻,寻找她的嘴唇。 夏恩星轻轻一偏,吻便落在她脸颊上。 修愣住了。 耳边传来女人的轻笑,似乎是看透了他所有的小心思,“亲吻一个女人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你有这个觉悟吗?” 修直起身子,一双眼睛里露出了强烈的兴趣,他头一次觉得兴奋,在和夏恩星这个女人互相试探的路上,她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说完这个,夏恩星两腿交叠,下巴微微往上抬,活脱脱女王大人的模样,笑着对修说了一句,“送我回家。” 修感觉整个人都麻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条件和长相,以及付出的这些好,是足够拿下一个女人的。 但很可以,这些意乱情迷,对夏恩星来说,她拿捏得游刃有余。 修舔舔唇,倒也不恼怒,绅士风度令他接受被夏恩星这样优秀的女人拒绝,何况也不算完全拒绝不是吗,至少…… 他亲吻了她的脸颊。 回到驾驶座,修发动了车子,一路上他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夏恩星的表情,只见女人压根没有那种被“优质男人”表白了以后的欣喜若狂,淡定极了,一直到了家门口,修过来给她拉开车门,恍然发觉自己像个夏恩星的骑士,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为她一举一动待命,被她牵引着乖乖服从一切。 修咧嘴笑了笑,“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不用。” 夏恩星说,“多谢你的好意,明天有人会送我的。” “挑个时间让我送吧。” 修追求女人的时候,倒也不会过分热情,但又很聪明,“每周一天,可以吗?你会烦我吗?” 夏恩星无奈地笑了,最后点点头,“明天看完日程告诉你。” “我等你的消息。” 修给了夏恩星一个飞吻,好像是在提醒她今天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随后男人潇洒地开车走了,夏恩星站在门口喘了口气,转身拉开家门的时候,玄关正嵌着一个男人。 夏恩星还愣了一下,“萧昂?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昂微微斜着的身子站直了,只能尴尬地说了一句,“在……听你和修讲些什么。” “狗仔是吧?” 夏恩星轻轻瞪了他一眼,“这么八卦。” 萧昂乐了,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要命的漂亮,他道,“修那么喜欢你,你没考虑一下吗?”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每个都要考虑过来?” 夏恩星竖起手指,说了一句,“男人影响我赚钱速度!” 话是这么说,萧昂的眼底却掠过了一丝深沉,他看着夏恩星去厨房做饭,脑子里响起了夏流光早熟又深沉的话。 “我觉得真爱就像公信力,被摧毁一次就少一次。” 夏恩星现在也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吗? 还是说……任凭她逃到天涯海角,都始终没有逃离出陆沧夜的阴影过? 第二天萧昂送夏恩星到公司,走进去的时候,她发现公司员工正围着会客室的办公桌发呆,她走上前一看,发现是一套……特别昂贵的茶具。 边上美女员工还上前来对着夏恩星说,“哇,夏总,你的眼光也太好了,这是全球限量一百套的茶具啊,名师手工定制的,可贵了,你居然买到了!” 夏恩星傻眼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拎在手里的茶具,昨天刚从爱马仕买回来的。 那么放在桌上的这一套是谁买的? 见鬼了?!夏恩星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我买的啊?” “啊?!”众人长大了嘴巴。 五分钟后,大家围在监控录像面前,个个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更大了,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因为他们看见,监控录像上面显示,早上七点不到,他们公司大门都还没打开,有个男人开着黑色的商务车,就这么一路直接开到了公司门口。 电子锁被他鼓捣了一下就不知怎么自动开了,随后男人做贼似的捧着怀里的这套被包装好的茶具,偷偷摸摸一路摸进了他们公司的会客室,这一路被路上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他放完了茶具,路过夏恩星的办公桌还停留了一会,好一会才走了。 走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的,好像一只过街老鼠。 外面的镜头切换一看,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是陆沧夜。 夏恩星瞳孔地震,扭头去看那套被放在桌子上的茶具,浑身上下汗毛倒立,这居然是陆沧夜偷偷送来公司的! 他这种死要面子的人,让杨硕送来自然是拉不下脸,所以挑了个大家都没上班的时间直接偷运过来了! “亲娘咧!”助理脸色煞白,“他是怎么能打开咱们公司大门的啊,电子锁诶!” “不会是黑客吧。” “有这手艺怎么就用在这种地方了?这陆沧夜指定有什么副业!” 夏恩星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拿那套茶具怎么办了,听美女同事的意思,这套茶具比自己买来的都要高级无数倍,陆沧夜怎么会自作多情送这个过来? 莫非是看昨天她和修一起买东西不顺眼,所以干脆自己买了套更好的来现眼? 前夫哥脑子瓦特了吧! 边上美女同事倒是心大,说了一句,“哎呦,陆少自己要送给我们的,我们不用白不用啊,退一万步讲,要公司破产了,这卖出去还能抵不少钱呢。” 她一句话轻松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但是夏恩星明显感觉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点打量,毕竟让陆沧夜偷摸送他们公司礼物,这种事情谁敢相信? 这要说陆沧夜是为了谁,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为了他们夏总! 何长风回到自己位置上以后,还是一个劲打量夏恩星,一直到夏恩星憋不住了,说了一句,“你有话直说。” “陆沧夜在追你?” 何长风倒也是直肠子,坦白问道,“所以他上次和卫少来公司参观,也是因为你吗?” 夏恩星的心微微颤了颤。 她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陆沧夜,所以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从我们男人的视角来看。” 何长风眯起眼睛来,“他很明显,对你有意思。” 此话一出,夏恩星的脸色微变。 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挥挥手说,“怎么会呢,陆沧夜那种人,估计是觉得新鲜,过一阵子就腻了。” “你跟陆沧夜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长风继续追问,“如果只是玩玩你,显然陆沧夜不会大早上一个人偷偷来我们公司放礼物。” 他显然又想要面子,又想要夏恩星。 “跟你没关系。” 夏恩星不想自己的私事让太多人知道,也不想让那段过去见光,也许和陆沧夜结婚这件事情,过去是陆沧夜的耻辱,如今也成了……她人生中的污点。 陆沧夜,我终于跟你一样,竟然怨恨起了……过去的自己。 多可悲。 夏恩星低下头去,“别再追问我和陆沧夜有关的事情了,我和他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瓜葛。” 何长风头一次明显察觉到夏恩星的抵触,感觉碰到了她的禁区,男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对于头顶上司的私事穷追不舍,显得他像个不知好歹的变态男下属。 于是何长风也闭嘴,干脆默默做事情,整个公司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下午的时候,甚至下起了大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又沉闷的氛围,阴沉沉的,压着大家都喘不过气。 一直到下了班,夏恩星坐在位置上看着所有的同事都离开了,她才选择最后一个走出公司的大门。 刚走出去,陆沧夜就站在那里,不顾方才走出去的同事能看见他,男人就这么站着,一直到看见了夏恩星,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他道,“你一直都是最后一个出公司的?” 夏恩星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雨幕,细密的雨水正不停地打落下来。 她说,“你怎么又来了。” 陆沧夜说,“不能来吗?” “我想我的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清楚了.” 夏恩星道,“陆沧夜,别再执迷于过去了。” “那如果我忘不掉呢。” 陆沧夜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我接受不了你和修的关系越来越近呢。”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妻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吗? 夏恩星,那我算什么呢。 过去的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陆沧夜不知道自己想从夏恩星那里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只是光一想到她和修现在这样亲密,心里就嫉妒得发疯。 “我见不得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陆沧夜说这话的时候,无理,又美丽,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桀骜和傲慢,别人讲这话就像是笑话,陆沧夜说出来却仿佛天经地义。 他说,“夏恩星,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成功了。” 夏恩星呼吸一顿。 “我的情绪里,已经根本割舍不掉你了。” 陆沧夜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向她,“夏恩星,我在嫉妒,你看不出来吗?我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我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夏恩星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开了一枪。 又痛,又痒。 她笑,“陆沧夜,你也会有今天啊?” 第83章 他后悔了,跟你离婚。 细密又迅捷的雨幕里,夏恩星的脸庞有些过分清冷,尤其是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刮过,带着丝丝凉意,和湿漉漉的雨珠一起飘过来,就这么砸在陆沧夜的后背上,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隔了一会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对夏恩星说,“你是故意的吗?” “是。” 夏恩星一点没有否认,就好像她压根不屑去做那个完美又善良的人,“我知道你现在内心是什么感受,陆沧夜,很不好受吧?当初的我看着你和我姐姐恩爱,也是一模一样的感受。” 她都知道。 知道自己在乎的人和自己身边人在一起的那种锥心之痛,没有身份生气,没有资格吃醋,无力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不停往你心窝里捅刀子! 夏恩星都知道。 “你要是换做我一天,你就知道我当初有多难过了。”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柔柔的却也带着些许凉薄,在室外雨声的伴奏下,就这么慢慢飘进了陆沧夜的心口,渗得他心口都透着冷意,“现在我们互换人性,陆沧夜,你也终于,要被迟来的感情审判了。” 说完这个话,夏恩星用力抬头看向陆沧夜,那一瞬间,她的眸子居然是红的。 在对上她眼睛的同一秒,陆沧夜的内心世界好像有什么坚如磐石的高楼大厦轰然倾塌。 陆沧夜向来觉得自己毫无良心,抛弃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心安理得极了,可是夏恩星…… 为什么看见你,我的内心根本无法安宁。 男人的嘴张了张,想说话,却觉得这一刻文字根本无法表达清楚他的意思。 夏恩星什么都懂,夏恩星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在离婚后陷入疑心的陷阱里,看着他发疯一样在她面前寻求关注,看着他无法忍受她的独立与新生——这种感觉多么熟悉,因为陆沧夜,我曾经也这样……徒劳无功地看着你。 五年前的那段婚姻里,被遗忘在身后的那个人是我。 “你知道现在的感受吗?” 夏恩星轻笑,“根本抵不上我过去感受的万分之一……陆沧夜,风水轮流转,我多希望你也日夜受折磨,得不到任何宽恕和惩罚!” 陆沧夜的心狠狠一沉! “所以现在看你这样,无头苍蝇一般想要和我重新链接起被你亲手断掉的关系。”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走上前,伸出手,就这么放在陆沧夜的胸口戳了戳。 动作那么小,却让陆沧夜觉得有人朝着他的胸口迅速又用力地开了一枪。 心脏,血肉模糊。 “看你这样,我很痛快。” 女人红着眼睛,笑着说,“太痛快了,陆沧夜,该轮到你夜不能寐了。” 痛快痛快,那是心里还在痛吧。 可就是如此,才会觉得畅快。 夏恩星说完这些,收回手,她的话就像是一个个巴掌抽在了陆沧夜的脸上,见她转身要走,陆沧夜下意识拉着她,“没人来接你吗?外面下雨——” “萧昂去学校接孩子了。” 夏恩星说,“我自己能回家,陆沧夜,过去的我去你公司里给你送盒饭,也是这样的。” 陆沧夜像是被拽入了回忆的漩涡,眼前有什么画面闪过。 “陆少,夫人又来了。” “又来?”陆沧夜从办公桌前把头抬起来,“不是让夏恩星别再来我公司里丢人现眼吗?她是不是想昭告全天下?” 说好了隐婚,她还跑得这么勤,这个女人要不要脸? “不知道哇……”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容,一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满满的都是爱,女人走进来的同时,手里还拎着东西,“沧夜!我新学了可乐鸡翅,你要尝尝吗?” 说完,夏恩星将自己做好的盒饭放在了陆沧夜的办公桌上,白皙的脸上微微发红,好像是害羞,她两只手搅在一起,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我新学的,给家里下人试了一下,他们说好吃,所以我就特地给你也做了一份。还有我蒸好的黑米饭,偶尔吃些粗粮有益于身体健康……” 夏恩星还在兴致勃勃讲着话,陆沧夜却直接将她装好的饭打翻了,从他的办公桌上狠狠撸了下去,夏恩星吓得后退几步,原本还有些泛红的小脸瞬间煞白,她摇着头说,“沧夜你……” 看着被摔在地上的饭盒与饭菜,夏恩星感觉一起被摔烂的还有自己的一颗心。 陆沧夜浑然不觉这个行为有多伤人,还要对夏恩星说,“扫帚在外面,自己拿进来把地板拖干净了然后再出去。” 他打翻了她亲手做的盒饭,还要她亲自收拾这摊狼狈的爱,根本就是不把她夏恩星当人! 夏恩星低下头去,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咬着牙去拿来了扫帚,将自己做好后被陆沧夜打翻的饭菜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地扫了又拖,最后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陆沧夜看着她清扫的全过程,表情冷漠。 结束了打扫,夏恩星眼里都泛着泪花了,她抬头想说什么,张张嘴巴却始终没说出口,陆沧夜盯着她眼角的泪花冷笑,“装什么委屈?夏恩星,我说了别再用这种手段来吸引我注意力了,我碰你也是意外,跟没这个兴趣和你培养什么感情。与你夫妻一场,我只觉得恶心。” “与你夫妻一场,我只觉得恶心。” 冰冷的雨声中,响起女人细软又淡漠的声音,陆沧夜从回忆的深渊里被人猝不及防地拉到了现实中,他的呼吸骤然混乱,这熟悉的声音穿越冗长的时空复现,好像很久以前朝着空气无端地射了一箭,而这一枚箭矢就这样缓慢地飞行,围绕着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犯错的陆沧夜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以后,这一箭终于瞄准了他的眉心。 陆沧夜哑着嗓子说,“你还记着吗……” “忘不掉。” 夏恩星干脆利落地说,“我去你公司送盒饭被你打翻,从那以后起,我再也没有去过你的公司。” 心都被打碎了,还要自我作践什么呢。 陆沧夜,你看看五年前的我,不觉得我……可怜吗? 陆沧夜还要说话,外面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两个人同时往马路边看去,发现一辆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按下,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帅哥正冲着夏恩星挥手,“上车!” 夏恩星眼睛亮了,“你不是去接夏流光了吗?” 萧昂将后排的玻璃窗也按下,露出了一张可爱的小脸,只见小流光坐在后排,乖乖地系着安全带,小短手冲着夏恩星招了招,“妈咪我在呢!下大雨,所以我俩一起来顺道接你!” 夏恩星笑了,“在那等我一会,我马上来。” 原本隔着黑色车玻璃还看不清楚,这玻璃一放下,夏流光便发现是陆沧夜来找自己的妈咪,焦急地皱着眉头,“妈咪,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恩星刚要朝着他们方向走,被陆沧夜攥住了。 男人用一种,近乎是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夏恩星,过去的事情我会去调查,我们之间能不这样冷战了吗?” 冷战? 陆沧夜,这不是冷战。 夏恩星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低声道,“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陆沧夜。我们之间的气数早已用尽了……” 陆沧夜心头剧痛,看着夏恩星往雨幕里走去,而另一段,有男人从车中走出来,撑开了一把伞,朝着夏恩星的方向慢慢走,一看就是来帮她撑伞的。 那人将伞就这么撑在了夏恩星的头顶,两个人的身影劈开了雨幕,在逐渐昏暗的夜色里,他们的背影几乎融为一体。 陆沧夜朝着那背影往外迈了几步,一直到头顶感受到了冰冷的雨水,他惊觉自己居然追到了雨中,原本来夏恩星公司等她下班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下雨了,他想送她回去吗。 可是现在呢。 夏恩星跟着别人走了。 陆沧夜的心在剧烈跳动,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夏恩星!” 男人的声音穿透大雨,带着寒意传入了夏恩星的耳朵里,她回眸,骤然降下暴雨。 破天的雨水中,陆沧夜浑身湿透,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站在那里,对夏恩星说,“如果我道歉……你会,心里稍微舒服点吗?” 道歉? 明明有人撑着伞挡雨,但夏恩星的视线还是模糊了,许是风太大,将雨吹到了她眼里,女人颤抖着笑了笑,她说,“为什么要道歉?” “五年前打翻你的盒饭……”回忆是凌迟陆沧夜的刽子手,他快要被逼疯了,“夏恩星,我说对不起的话你会舒服点吗?你不就是想听我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三个字出来的那一秒,先是一道闪电挑破天空,亮了一瞬灭入黑暗,紧跟着轰隆的雷鸣响起,仿佛远处山头在震动崩塌,滚石飞沙! 陆沧夜被雨水浇透,浑身湿漉,他看着夏恩星钻入车中,他知道说什么都晚了。 都来不及了。 “我后悔了,我后悔和你离婚了夏恩星!” 第84章 你不爱我,也不放我。 后悔? 夏恩星不是没听见这句话,伴随着瓢泼大雨一并冲她浇灌而来。 可是夏恩星并不觉得心热,她只觉得浑身冰凉。 感情的消失不是突然就没有的,一定是日积月累,一定是时光蹉跎——陆沧夜,我怎么可能是突然就不爱你了呢? 我是被你亲手一点点磨光了爱意。 夏恩星上车,从车窗路看向陆沧夜,她忽然间笑着问了一句,“你后悔跟我离婚,那我姐姐夏如柳呢?她算什么?” 陆沧夜沉默,表情上出现了些许怔忪和茫然。 “你不爱我,又不想放我走,不可能。”夏恩星的眉眼间出现了些许讽刺,“现在的后悔不过是你不甘心失去了一个过去很讨好你的人吧?你连自己跟夏如柳的关系都搞不清楚,就少来我这里上演什么情深不寿的戏码!” 陆沧夜狠狠一震,仿佛这话揭开了他卑劣不堪的灵魂。 他一边说要对夏如柳负责,一边却又不甘心失去了夏恩星。 他深呼吸,湿漉漉的水珠被吸进了他鼻子里,男人摇着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昂送夏恩星远去,他在大雨中迈开步伐追了几步,可是,徒劳无功。 夏恩星的到来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里,拔出来,就要见血。 雨下了整夜,到早上都没有停歇。 夏恩星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哗哗下着雨,估摸着是换季的时候到了,下着大雨总让人心头也跟着有些忧郁。 她翻身下床,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居然是萧昂在做饭。 “过来吃饭。” 萧昂难得下厨,围着围裙,还有些人夫的模样,男人在她面前不用戴口罩,顶着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做饭,好像个明星,夏恩星道,“你居然会做饭。” “会啊。” 萧昂说,“而且哥们做饭以前很拿手的。” “为了照顾女朋友?” “不,是为了照顾兄弟。” 萧昂笑着眨眨眼睛,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有一群好兄弟。” 一群? 夏恩星和夏流光在餐桌前对视一眼,夏流光的眼神微微变化。 萧昂不是独行侠吗,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又神秘莫测的名侦探x,又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帮兄弟? 难道以前……他还去参加过什么组织吗? 夏流光把这些想法压下来,只是看着夏恩星说,“妈咪,这周末安茉莉干妈说要带我去花园野餐,你要一起吗?” “好呀,她光约你,不约我,这个臭女人。”夏恩星故作生气,“那我可一定要来,野餐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和萧昂去买。” 夏流光好像是有话要说,“我会带同学来诶!” 同学?! 夏恩星和萧昂愣住了,跟孩子的一爹一娘似的,回过神来夏恩星对萧昂说,“男的女的?!流光平时在学校跟哪个女同学来往很密切?!” “我……我不是他老师我哪知道!” “你平时都接送他的!” “那我哪里知道这些!”萧昂说,“你才是孩子的妈,你怎么不关心关心——” 夏恩星立刻去问夏流光,“你是不是交小女友了?你平时要多照顾女同学知道吗……” 话还没说完,夏流光乐了,“妈咪,不是小女友!” 夏恩星和萧昂脸上写满了不信。 尤其是萧昂,想了想说道,“不会是那个叫什么小安的小妹妹吧?她那么可爱,夏流光你配不上人家!” 夏流光脸都红了,“都说了小安不是我小女友!” 第85章 把她子宫,彻底切除! 看见夏流光这幅窘迫的样子,萧昂觉得有点好玩,因为唯有这种时候,才能从他脸上找出些许孩童的样子。 夏流光,真希望你从来没有这样早熟过。 萧昂一边笑着,一边眼里的情绪却压了下去,看着夏恩星和夏流光母子二人吵吵闹闹,他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 或许自己也从未想过,居然有朝一日,能从别人身上感受到……所谓家庭的感觉吧。 二十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如今萧昂却觉得自己胸腔里的这颗心脏,在鲜活地跳动着,涌动着滚烫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夏恩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发来了什么信息,她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有一条短信,看见文字的那一瞬间,夏恩星原本脸上甜蜜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发现夏恩星脸上的血色消退得干干净净,萧昂和夏流光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夏流光探过头去,“妈咪,怎么了?” “没事……” 夏恩星却很快将手机收了起来,似乎是想躲避夏流光的视线,小孩子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夏恩星不管不顾,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对着夏流光道,“今天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有点重要的事情……” “没事,孩子我会照看好的。” 萧昂见她着急出门,定然是遇到事儿了,只是夏恩星如果不愿意说,他和流光也不会追问,毕竟夏恩星是独立个体,他们把她想得太过柔弱,那不过是自作多情。 目送夏恩星慌乱出门,萧昂和夏流光对视了一眼。 “你妈咪遇到什么事了?” 萧昂开门见山地问,“就算只有一秒钟时间,那也够你记忆了吧?” 夏流光的瞳孔缩了缩,“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萧昂伸手在夏流光的脑袋上按了按,“我们,是一类人。” 一秒钟,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夏流光把头探过去的那一秒,夏恩星就熄灭了手机屏幕。 可是这一秒也足够了。 在他的大脑里,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画面了。 遗忘是一种能力,很可惜的是,夏流光没有这种能力。 年幼的孩子闭上眼睛,刚才夏恩星手机熄屏前的画面被他从脑海里轻而易举地翻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想知道你当年那个女儿的消息,就下午三点钟来钱氏集团找我。” 钱氏集团? 听见夏流光把这个名字报出来,萧昂的脸色变了变,“为什么会牵扯到钱氏集团?” 据他所知,钱氏集团向来和夏家以及陆家都交好,又怎会…… 夏流光把脑海里的画面统统描述出来以后,再度睁开眼睛,眸光锐利地看向萧昂,“是不是该我们出手了?” ****** 夏恩星今天一天的班都上得有些心不在焉,午休结束的时候,何长风特意留了一杯冰美式给她,“你怎么了?看起来像在神游。” 夏恩星回过神来,脸上贴过来一杯凉嗖嗖的冰美式,让她注意力终于有些回归,她接过了何长风买来的饮料,轻声说,“谢谢你。” “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 何长风很警觉,一下子看出来了夏恩星有心事,“听说你下午请了假要出去?” “嗯。” 夏恩星喝了一口,对着何长风点点头,“我要出门一趟,去钱氏集团。” “有合作吗?” “算是吧。” 夏恩星眼神飘忽,“有点事儿得过去解决一下,你别担心,下班前我会回来的。” 夏恩星都这么说了,何长风也不好追问,见她在办公桌上休息了一会,掐着点就从公司出门了,夏恩星一个人去的钱氏集团,等到了钱氏集团的前台,发现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等她。 居然是……钱沫沫。 钱沫沫看见夏恩星,便想起了上次夏恩星当着她的面揭穿了夏如柳不能生育的真相,便对于夏恩星的情感有些复杂。只是想到她身为夏如柳的好闺蜜,自然该帮着夏如柳对付夏恩星才是。 于是钱沫沫没好气地说,“看来都说你这个儿子是来路不明的私生子这事儿是真的。” 夏恩星表情不善,“谁告诉你的关于我女儿的消息?” “查到的。” 钱沫沫说,“夏恩星,夏流光不是你的儿子,可是你却让他登堂入室进入陆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狸猫换太子,也不怕陆沧夜知道了找你算账吗?” 夏恩星大笑,“我不找他算账都是好的,他哪来的胆子找我算账?” 钱沫沫声音一噎,隔了一会儿她攥紧了拳头说,“跟我来会客室。” 夏恩星跟在她身后,不卑不亢,一路上看着她的员工有好多,大家都对她窃窃私语,这种场面她早就经历过无数遍了,那么多人想把她的皮扒下来将她丢入油锅中,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走进去,便看见夏如柳坐在会客室的沙发正中央,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文件,她见到夏恩星真的来了,脸上的温柔美好在瞬间消失不见,反而是化作了一片怨气,“夏恩星,真是好久不见啊!” 夏恩星没说话,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和夏如柳对视。 看见她这样硬气,夏如柳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你当初生下来的是个女儿,那么现在这个夏流光就是你跟别的男人生的野种!” 夏恩星的眼里掠过一丝杀气,竟然比陆沧夜还要凛冽,“你很喜欢用这种词语来攻击别人?” 夏如柳笑得猖狂,“是又怎么样?夏恩星,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当初被人丢到了福利院里,现在早就音信全无了,这几年,你养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却忘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音信全无?! 夏恩星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女儿怎么会——” 当初有人调换了她的女儿,而这一切罪魁祸首或许就是夏如柳! 夏恩星冲上去,一把攥住了夏如柳的衣领,“是你害我跟我的骨肉至亲分离的,夏如柳,都是因为你!” “是我又如何,你有证据吗?” 夏如柳眼睛通红,好像她的恨意一点儿不比夏恩星少,“我生不了孩子,凭什么你能生?凭什么你能生下沧夜哥哥的孩子?夏恩星,都是因为你,我一辈子都毁了!我为了沧夜哥哥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可是现在他却不肯娶我了,明明说好你们离婚他会娶我的!” 夏如柳用力推了一把夏恩星,“我不懂为什么沧夜哥哥的注意力会在你这个贱人身上,夏恩星,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我眼里容不下你!” 说完这话,门外响起了别的脚步声,夏如柳为了转移夏恩星的注意力,还特意将她孩子的资料放在了夏恩星面前,“这就是你那个早就死无葬身之地的女儿最开始被接生出来时拍的照片!怎么样夏恩星,很想念她吧?你去地狱里陪她吧!” 复印纸上有着黑白的婴儿照片,那是夏恩星当年被强行引产出来的女儿…… 所有的情绪在那一瞬间被推到了最高潮,夏恩星夺过那张纸,仿佛那张纸是稀世珍宝,“你生不出孩子,所以就来害我的孩子?夏如柳,陆沧夜大概也不知道你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吧!” 然而话音未落,门口的脚步声逼近,夏恩星回头,还来不及做出别的行动,整个房间里便涌入挤满了黑衣人,她神色紧张,后退的时候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挣扎了几秒,吸入式的麻药夺走了她的全部意识。 看着那群黑衣人将夏恩星迷晕,站在门口的钱沫沫双腿发软,她下意识说着,“柳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如柳却也故作无辜,“我不知道啊,这些人不是我找的,沫沫,你相信我,估计是夏恩星在外面招惹了不少人,仇家找上门了!” 找上门?哪来的仇家敢这样冲入钱氏集团迷晕夏恩星带走?这是不把她钱沫沫放在眼里! 钱沫沫掏出手机,想着要报警,却被夏如柳走上前来按住了手,“沫沫……你别插手这件事情,夏恩星作恶多端,才惹来了祸患,如果你插手,万一这帮黑衣人连着你一起对付可怎么办?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难道……就因为这个,要眼睁睁看着夏恩星被带走吗?这可是赤裸裸的,在她眼前的绑架行凶啊! 钱沫沫脑海里各种想法混成了一团,她是夏如柳的好闺蜜,她应该全身心相信夏如柳才对,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夏如柳说的这些话里带着那么大的逻辑漏洞,不应该的……不应该的……钱沫沫手脚无力,总觉得面前的夏如柳好像不是自己过去认识的那个好闺蜜了,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夏恩星被冲进来的黑衣人抬了出去,还有人直接冲着她们两个走过来,伸出刀子就这么抵在了她俩的脖子上,还把钱沫沫脖子划破了,流下血来! “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们两个也得死!” 难不成真是仇家找上门来? 钱沫沫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威胁恐吓?吓得脸色苍白,张嘴都发不出音节,倒是夏如柳,噙着眼泪却还能够说话,“我们……我们和夏恩星也有过节,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钱沫沫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感觉身体都僵住了,那群人将夏恩星直接套进了麻袋里,从公司的后门小路离开了,一直到带走夏恩星的那批人消失,另外的黑衣人才收回了架在她俩脖子上的刀,“这件事情如果还有别人知道,那么钱大小姐,小心你那个未成年的弟弟,活不到成年。” 钱沫沫的心脏狂跳,说不出别的话来,这批人从她公司里消失,女人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扶着茶几才站稳了。 她还是想去拿手机报警,却被夏如柳制止,“沫沫,你忘了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吗,就当是为了你弟弟的人身安全……” 钱沫沫六神无主,自然是夏如柳说什么是什么,她收回手机,打消了报警的念头,脸色苍白看着夏如柳,“柳儿,你和刚才那批人……认识吗?” 夏如柳立刻摇头,“怎么会,我也是无辜受牵连的……这个该死的夏恩星,居然差点牵连上我们俩!” 真的是这样吗……钱沫沫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夏如柳的眼睛出神。 ****** 夏恩星是被人泼了冷水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冰凉,她睁开眼睛,对上了一盏并不是怎么亮的无影灯,感觉像是用了好久被废弃的那种,周围的机器声音也听起来特别嘈杂,一点不像是正常运作的设备。 “把她的子宫切掉。” 边上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这样她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第86章 你是帮凶,最大帮凶! 这声音仿佛在给夏恩星宣判死刑,女人环绕了周围一圈,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条件相当差的手术室,仿佛所有的设备都是老旧且不是完善的,甚至她能够闻到空气里的潮湿和臭味,就像被人埋在地下很久都没有通气,边上的窗户都被钉起来了——这是一个对外没有公开的没有资格证的黑心手术室,也许过去躺在这里的是被骗来惨遭贩卖器官的可怜人! 夏恩星脑子里的警铃一下子作响,因为这些人不是很专业,所以麻药的剂量也没有准备足够,导致她手术中途醒来了,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夏恩星便要去挣扎,她张嘴说了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当然查不到我们的。” 那人似乎一点不畏惧她清醒,只是笑了一下,“我们只不过是存活在网络上,现实生活里那么多身份都是假的,谁都查不到我们的,至于你……我们倒是很清楚啊,夏恩星。” 显然有人把关于她的资料全都告诉给了这批穷凶极恶的歹徒! 夏恩星倒抽一口凉气,“你们是什么组织?” “嘘。” 主刀医生感觉自己就像个上帝,拿着不再锋利甚至是有些生锈的手术刀的时候,好像是在给世间的凡人施下酷刑。 施加酷刑的理由没有别的,罪名便是平庸。 你太平庸了,不够纯粹善良,又不够纯粹凶狠,所以我要审判你——那人眼里露出了疯魔的精光,“很快你的子宫就会被我用这把刀子给切出来,还有你的心肝脾肺肾,倒腾一下能卖不少钱呢。” 果然和夏恩星想的一样,这个地方经常用来进行一些违法犯罪活动,她挣扎着想要拔掉身上的管子,那人却拿着一副吸入式的面罩过来,这个东西夏恩星太熟悉了,吸入式的麻药可以在几秒钟里让她失去意识,当初被强制引产的时候,陆沧夜就是拿着这个按在她的脸上的。 过往重重出现在她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困顿又走投无路的过去的她的影子,夏恩星眼眶通红,伸手格挡,却被身边另一群黑衣人抓住,“只是想测试一下麻药的剂量够不够,没想到一盆冷水就醒了,看来确实还要再加大剂量。” “头儿,麻药的量要是使用过度了,很可能会死人的。” 麻醉师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必须要精准把控麻醉人的度,否则很容易令器官衰竭从此失去性命! 可是这群人显然已经没有良心了,夏恩星的死活在他们眼里无关紧要,“反正我们委托人只说切掉她的子宫,接下去她死活也没有什么指示啊。” 就在他们对话的期间,夏恩星趁他们不注意,用脚狠狠蹬开了那个拿着刀的“主刀医生”,随后她一把夺过那人手里的刀,居然狠狠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面! 剧痛传来,伴随着清醒,夏恩星闷哼一声,感觉眼睛看东西更加清晰了,肾上腺素在这一瞬间飞飚上来,令她的所有知觉都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听觉更加敏感,视觉更加明亮,连行动和意识都跟着飞越了好几个层次,她将那刀子拔出来,飞溅出来的血珠在半空中拉开了一道血线! 主刀医生都想不到会有这样通过自残来令自己觉得疼痛从而清醒过来的女人,真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很好,夏恩星……” 那个医生站在那里,打了个指响,“把那个女人给我抓起来,我要活剥她,在她清醒的状态下把她的器官一点一点切割下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朝着夏恩星扑过去,女人闪身跳上了破旧的手术台,随后将本来就看起来不是很稳固的置物架抄起来朝着他们身上砸了过去,在他们闪躲的同时,夏恩星挥起拳头就这么直接打在乐那个所谓医生的脸上! 一瞬间,一注鼻血冲上半空,医生捂着自己的脸倒退几步,血顺着他的脸下滑到了他的嘴巴里,甚至让他尝到了血腥味,他发了狠,歇斯底里地喊着,“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眼看着自己被包围,夏恩星看了一眼周围环境,注意力放在了那几扇被钉起来的窗户上,她故意朝着那边跑,一路上不少人举着家伙冲过来,她借势一记闪身,那人的斧头就这么直直砍在了窗户上! 一声巨响,本该被钉起来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打破了一个洞,夏恩星看着这股力量将窗户打破,瞳孔缩了缩。 玻璃碎片……居然不只是朝着里面飞溅的…… 她还来不及说话,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就好像是救兵将近,紧跟着有人大喊,“头儿,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谁?” 医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但是转念一想,能够查到他们这里,那么必然是自己人里出了叛徒! 他们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 于是医生当机立断,“跑,现在就跑,指不定是内部被内鬼出卖了!” 夏恩星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忽然间就凶神恶煞朝她扑来,“把这个女人带上一起!” “这是委托人给的大任务!” 然而来不及了,接下去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夏恩星的接受能力范畴,只见那扇门被令一群陌生的黑衣人踹开了,仿佛是这群绑匪的仇敌一般直接冲了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将夏恩星也当做了他们的同伙,就这样打成了一团! 夏恩星在人群里保命闪躲,必要时刻还要出手防止他们误伤到自己,就在她盘算着从这个窗户里跳出去逃命会不会摔死的时候,有人从背后砍过来一只手,直接砍在了她的脖子上! 痛觉还未到达,黑暗却先袭来。 夏恩星两眼一黑,再度陷入黑暗。 ****** 醒来的时候,夏恩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再定睛一看,发现天花板有些熟悉。 她发出了些许声响,门口便有人推门而入,居然是陆沧夜。 夏恩星下意识摸了自己一把,确认所有的器官还在,便顷刻间摆出一副防备的表情来看着他,“怎么是你?” “你在现场昏迷了。” 陆沧夜的声音冰冷,“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夏恩星?聚众斗殴的现场为什么会有你的存在?” 夏恩星的思维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一直到理清了陆沧夜话里的意思,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样子那两拨人很可能是仇敌,所以聚众斗殴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才使得她在现场能够被救出。 于是她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两批人的头领有被抓起来吗?” “跑了几个,其中有他们的头领。” 陆沧夜站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然后你就被警察送到我这里来了。夏恩星,你莫非根本不是夏家的私生女?” 夏恩星心神一震,但是比起她身份之谜,她现在更要调查清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背后你确定没有别的推手吗?” 陆沧夜表情一顿。 “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夏恩星直白地说,“我从一开始就是被人迷晕带到那里的,如果不是恰好遇上两波犯罪分子互斗,也许我就要死在那里了。陆沧夜,你还不明白吗?最开始有人通过联系这样的地下党黑手来买我的命!” 陆沧夜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怀疑夏如柳就是那个人。” 就算是当着陆沧夜的面,夏恩星也依然没有退缩,“她要那群人切掉我的子宫,因为她痛恨我可以给你生孩子!” 陆沧夜本能就是否认,“不可能,夏如柳是你的姐姐,你用这样的想法揣测她——” “怎么不可能?”夏恩星比他的口气更坚决,“这个世界最恨我的除了你就是她,难不成是你陆沧夜买凶要害死我吗!” “我怎么可能要害死你!” 陆沧夜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说这话可以如此迅速,不经过大脑的思考便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错愕了一会,回过神来立刻找补,“我确实恨你,但若是要你死,那等于是便宜了你,夏恩星,收起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怀疑,我陆沧夜还不至于买凶害你!” “那就是夏如柳了。” 夏恩星脸上带着讽刺的表情,“你不是觉得她最纯洁无辜了吗,可是夏如柳却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打胎导致自己没了生育能力,陆沧夜,这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代表着你被你的好青梅戴绿帽了!她和别人发生关系怀了孕,所以才瞒着你去打胎,却不料想从此彻底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她才会那么恨我——陆沧夜,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夏如柳的真面目吗?” 字字珠玑! 陆沧夜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不,不是你看不清,是你不敢看清。” 夏恩星的声音低下来,眼神却愈发清亮锐利,跟一把剑似的刺向陆沧夜的胸口,“你害怕看清楚了,就再也没办法承认她的纯洁,就等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看错了人,其实我才是完全无辜的那个!” “你替她否认了那么多次,反驳我那么多次,不过是你自己心虚!我经历的这些接二连三的迫害,要是出自夏如柳之手,陆沧夜,你最怕的是这个,怕她当真如我所说,那你就成了那个彻头彻尾的帮凶!” “你闭嘴!” 陆沧夜下意识走上前一把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浑然不顾她刚从案发现场被救出来身体虚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着急,“你怎么可以用这样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第87章 所谓真相,都是快刀。 恶毒? 夏恩星都想笑了! 她艰难地拖动身子,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指了指自己,“恶毒?陆沧夜,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说我恶毒?” 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 陆沧夜望着她身上缠起来的绷带,一时之间说不出别的话来反驳夏恩星,毕竟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而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夏恩星见陆沧夜沉默,讽刺地笑了两声,将真相说了出来,“陆沧夜,你只不过是害怕,万一我说的是真的,那你就成了笑话。” 陆沧夜的手指倏地攥紧! “没事,你不肯去看真相,那就我自己去查。” 夏恩星用力翻过身去,背对着陆沧夜,哪怕自己此时此刻被送到他家来养伤,夏恩星也并不觉得尴尬。 他害她这么惨,应该是他惭愧才对。 她现在问他索要什么利息,都不算过分! 所以夏恩星翻身过去以后闭上了眼睛,但是刚把眼睛闭上,就有一阵风卷到了面前。 她睁开眼睛,陆沧夜出现在床的另一边,也就是她脸前,一把抓住了她那只没缠绷带的手,“夏恩星,你现在是不是想看我后悔的样子?” “哈哈。”夏恩星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伸手去摸陆沧夜的脸,过去她从未有过这样亲昵的行为,她碰他一下,陆沧夜都会大发雷霆。 可是现在,被夏恩星这样触碰着,颤抖的,居然是陆沧夜。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夏恩星笑了笑,一眼将陆沧夜的卑劣看穿,“你想要活在过去自己完全正确的错觉里,陆沧夜,不可能了。” “抽筋拔骨,生吞活剥,我都会把所有真相扒出来给你看。” 停顿了一下,夏恩星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而后用另一只受伤的手配合着,一下一下,艰涩地解开了自己胸口的扣子。 陆沧夜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他觉得自己对夏恩星的身体早已无感,却在看见她一点点裸露出来的皮肤的时候,男人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加深。 喉结,无意识地上下动了动。 他好像想起了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亲密接触,每一次都带着要恨不得对方死的那种疯狂,陆沧夜想,他也曾经将她彻底揉碎在身下过。 怎么会这样。 夏恩星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外套脱掉,直接将上半身暴露在了陆沧夜面前! 光滑白皙的肌肤,除却身上因为搏斗造成的擦伤,其余地方都完美得像是未经雕琢的玉,她的身体有多美好,也许陆沧夜完全知道,否则他又怎么会在喝多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陆沧夜眼神都变了,呼吸加速,夏恩星却勾唇微笑,浑然不觉自己这样赤裸是羞耻的,反而挺直了背,胸脯跟着颤了颤,陆沧夜感觉脑子里有炸弹轰的一下炸开了,夏恩星问他,“好看吗?” 被她这样出乎意外又大胆的行为给震惊到,陆沧夜说,“夏恩星你脱衣服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夏如柳当初救了你吗?” 夏恩星声音清冷,仿佛一个局外人,诉说着和她无关的故事,“当年的绑架案,有人拿命救了你,陆沧夜,所以你才会对夏如柳如此网开一面宠爱有加,我想,只要不是她亲手杀了人,你都会保护她到死吧?” 陆沧夜下意识说,“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是。”夏恩星点头,顺着陆沧夜说,“你凭什么认定夏如柳就是救你的人?” “当初她因为救我,背部被对面的刀差点贯穿——”陆沧夜说起这个,脑海里便浮现出了画面,这些画面对他来说太痛苦了,男人隐忍地说,“夏恩星,我知道很多时候你觉得我无条件偏袒夏如柳,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是命运早就在当初不公平过一次,这不过是我的补偿——” “你听听,你把自己说得多好啊。” 夏恩星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只令我觉得恶心。” 恶心? 陆沧夜浑身一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特别正义善良,特别像个负责的好男人吧?” 夏恩星低笑了一声,将背转过去,用平淡的声音,化作利剑直直刺向了陆沧夜的心口,她说,“可是很不凑巧,陆沧夜,我的背上也有一道疤。” 陆沧夜,我的背上也有一道疤。 那一刻,陆沧夜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 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原来夏恩星脱掉衣服是为了让他看见她背上的疤,她的身体本来是那样的纯粹又漂亮,可是和陆沧夜相遇以后,竟然变得伤痕累累! 男人瞳孔地震,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浩浩荡荡掠过了无数种想法,紧跟着他倒抽气,“你当时也在现场?” 夏恩星眼看着他表情变化如此剧烈,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无比畅快,她就这样任凭自己上半身赤裸着被陆沧夜看遍,她说,“是不是每个背上有疤的女人,你都可以认作是当初救了你的人?那世界上救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陆沧夜,好巧啊,夏如柳和我都有这个伤口。” 陆沧夜感觉灵魂出窍了似的,也不管这会儿夏恩星没穿衣服,直接抓住了夏恩星的腰,掐着她的腰,睁大眼睛看着夏恩星背部的纹身,这个纹身掩盖了某个伤疤的形状,但仔细看,依然可以看出伤口纹路走向。 怎么会……这样…… 陆沧夜发起抖来,“夏恩星,你这个伤疤……” 夏恩星却在这会儿,忽然间要将衣服穿回来,陆沧夜拦住了她的手,“说清楚,夏恩星,你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当初的绑架案,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夏恩星就喜欢看陆沧夜这会儿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他在遭受什么凌迟,她故意不说,逗狗似的,不顾陆沧夜的阻拦,将衣服都套了回去,再度伸手去摸扣子的时候,夏恩星忽然发现,这居然是五年前她自己买的衣服。 记忆掠过脑海,夏恩星愣住了。 这陆沧夜不会把她先前放在家里没带走的衣服留了五年吧? 她说怎么这么合身呢。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又将衣服一点点穿回去,看着陆沧夜这样不安,她摸摸他的脸,拍狗脸似的,还吹了声口哨,“陆沧夜,你想听我说什么?” 陆沧夜心脏狂跳,抓着夏恩星摸他脸的手,“夏恩星,你告诉我真相——” “真相摆在你眼前了,看你选择相信哪个。” 夏恩星眼神暧昧闪烁,在这一秒,她不像那个唯唯诺诺的夏恩星,她像一个诱惑他的,充满野心的女妖,“你不是向来最相信你的小青梅夏如柳了吗?怎么会因为我背部的伤疤开始怀疑她了?” 陆沧夜快要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了,仿佛这些年来一直信仰的东西轰然倒塌,无声中有另一样事物的出现在逐渐取代自己原本对夏如柳筑起的高楼大厦。 夏恩星…… 夏恩星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开始在他的心脏里滋生蔓延了…… 陆沧夜触电般猛地抽离了身子,看着夏恩星那张白得惊人的脸,他喃喃着说出一句话,“你见不得我和你姐姐好,所以故意要这样来混淆我?” 一模一样的疤,代表了什么呢?代表着……他很有可能搞错了当初救自己的人。 当初救了他的到底是谁? “我喜欢你的愚蠢。” 夏恩星撑起身子来,从枕头底下熟练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消息,随后一瘸一拐地从床上翻身下来,“陆沧夜,你总是自诩自己天下无敌,但是唯有这种时候,我觉得你脆弱极了。” 脆弱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夏恩星并没有亲口说出她才是当年救他的那个人,有些真相明明已经如此赤裸,赤裸得像她脱光了衣服的上半身,可是陆沧夜依然不肯相信。 她歪歪扭扭地朝着门口走去,正好陆沧夜的别墅外面,传来了车子熄火的声音。 陆沧夜从后面去牵她的手,“你要去哪?” 夏恩星说,“回家。” 陆沧夜本能想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可是这几个字浮上喉头的时候,他居然哽住了。 讲不出来。 夏恩星,从什么时候起,我看见的只剩下你的背影? 夏恩星拖着受了伤的身躯往外走,门外萧昂照例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站在驾驶座边上,正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冲她笑。 见她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萧昂的声音带着笑气传来,隔着口罩听起来闷闷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弄一身伤?” “但是至少抓住了一群犯罪分子。”夏恩星挥挥手,“也算是为民除害大功一件。” “夏小姐大义。”萧昂对着她拱手,“以身犯险?” “难道你没有选择救我吗?” 夏恩星的眸光锐利,“我还记得一个细节,萧昂,当初我要逃跑的时候,打算打破窗户跳窗出去,那个时候有歹徒举着武器砍过来,我闪身,他砍在了玻璃窗上。” 可是那一秒,玻璃窗的碎片飞溅的方向,很诡异。根本不像是单纯从里面被打碎的。 当时的夏恩星敏感捕捉到了不对劲。 萧昂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那一秒,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人从外面射穿了玻璃窗。” 夏恩星的眼神压下来,此时此刻她像一个老谋深算的奸臣,“所以玻璃会收到两股不同的力道,被打碎以后碎片飞溅的方向也会和正常的不一样。” “甚至是,从外面打破玻璃的力道更大一些。”夏恩星通过这些细节,迅速分析出来了当时外面有人想要救自己,但是因为后面又来了一波黑衣人混淆视线,所以她把这个细节给忘了。 如今看见萧昂,夏恩星又想起来了,“是你吗?” 萧昂沉默。 “如果我说,不是我呢。” 萧昂拉开后排的车门,夏恩星钻进去的动作一顿。 停顿过后,心跳得更加疯狂了。 她错愕回头,看了一眼萧昂。 “如果不是我呢,又会是谁。” 萧昂站在那里,可是夏恩星知道,他挡住了她的视野。 站在他背后远处的,还有一个人。 跟出来的,陆沧夜。 第88章 感觉到了,却要逃避。 难道是……陆沧夜? 这个念头划过夏恩星脑海的时候,女人居然学着陆沧夜否认她一样,立刻否认了陆沧夜。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遭遇不测的事情? 毕竟在陆沧夜眼里看来,夏如柳就是天底下最纯洁善良的女人,他不怀疑她,又怎会出手帮忙? 夏恩星的眼神闪了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依然头也不回地跟着萧昂离开了,车子缓慢启动,承载着所有夏恩星的年少不可得,终于慢慢地从陆沧夜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车厢内气氛沉默,很久以后夏恩星突然问,“当时真不是你吗?” 萧昂在前面开车,用余光扫了一眼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后视镜里夏恩星的表情,“不是我。” 当时他和流光在忙着做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参与救夏恩星的事情,那么当时那个要救她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不会真的是陆沧夜吧。 夏恩星感觉太阳穴两边都收紧了,深呼吸一口气,“算了不去想了,是陆沧夜又怎么样,他对不起我那么多,本就该补偿补偿。” 萧昂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现在陆沧夜发现了当初真相然后来找你,并且要补偿你,你会心软原谅吗?” 夏恩星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吗?” “不知道。”萧昂倒是坦然,说完这话以后他将自己的全部视线挪回来对准车子正前方,“你原不原谅其实都行。站在好友的角度上,我不希望你原谅,因为陆沧夜根本不配得到谅解,但是站在路人角度上。” 他停顿了一下。 “我希望你原谅的不只有陆沧夜,还有过去的自己。” 原谅自己曾经在爱情里这样卑微和愚蠢,原谅自己也曾经做过令人耻笑的“恋爱脑”,在进入一段滚烫又剧痛的感情里的时候——请允许自己,曾经扮演过“小丑”。 听见萧昂说这些,夏恩星的眼眶微微泛红。 “你把自己逼太紧了。”萧昂在前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夏恩星,你总是要把自己最强大的一面撑起来,但是其实脆弱也没有错,退一万步讲,哪怕是个喜欢倒贴喜欢作践自己的人,难道犯法吗?” 现在的恋爱总是要求人在一段关系里是完整的完美的,好像犯一点蠢就要被定义成错误,不允许一丁点破碎和残缺。 “夏恩星,原谅自己吧。”不知道开了多久,萧昂停下了车子,随后从前面将身子探过来,居然对着后排的夏恩星摸了摸头,“你就算脆弱一点,我和夏流光也还是会在你身边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流光这会儿也伸出了小手,放在了夏恩星的膝盖上。 也许他一直不说话,也是为了给夏恩星自己独立思考的空间吧。 小孩子轻声说着,“妈咪,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不管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这个世界上,他只认夏恩星一个妈咪。 他会守护到底,一直到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感受着气氛这么煽情,夏恩星的眼神闪烁着,视线在萧昂和夏流光之间来回转,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倒是挺会照顾人的,令她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于是夏恩星隔了一会看向萧昂,故意开玩笑说,“你不会是想泡我吧,说话这么煽情!” 萧昂原本脸上还温情脉脉呢,一听见夏恩星这么说,登时就拉着一张欠扁的小白脸,“他妈的夏恩星你真不知好歹!我这不是看你被陆沧夜动摇了一点决心吗,好心安慰你,你居然倒打一耙恩将仇报。” 夏恩星眨眨眼睛,笑嘻嘻地牵着夏流光下了车,“我还以为你在我家身边这点时间,你爱上我了呢!” “滚!” 萧昂气急败坏在夏恩星身后喊着,“我就不该来接你。” 总有人以开玩笑的形式将真心话说出口,夏恩星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欢欣雀跃的笑容也拉了下来,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忽然一顿。 只见家门口站着一个看不真切的身影,因为天色昏暗,夏恩星也是仔细瞧了好一会,喃喃着,“钱……沫沫?” 找上门来的,赫然是钱沫沫。 夏恩星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哪?” “我查一查就能知道。” 钱沫沫站在昏暗中,犹豫了一会,还是朝着路灯下被照亮的夏恩星的方向走来,顺便伸出手。 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走到夏恩星面前站定,把东西递过去,夏恩星先是没接,两人维持着互相审视的样子没动,隔了好一会,夏恩星将她递过来的文件袋收下,借着路灯照亮,看了好一会,随后错愕地睁大眼睛,“钱沫沫你……” “策划案。” 钱沫沫看起来还有点尴尬,仿佛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和夏恩星解释,“你不是刚开了公司吗?正好,我们家也有个项目和你要做的互联网项目有关,我施舍给你我们家一个案子。”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跟在后面的萧昂也笑得贱不拉几走上前,拿捏着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呦,这不是钱沫沫千金吗?” 钱沫沫跟夏恩星势同水火,这事儿萧昂自然是知道的,她身为夏如柳的好闺蜜,怎么这会儿倒找上夏恩星来了? 钱沫沫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她只能干巴巴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找夏恩星来的!” 夏恩星知道过去钱沫沫帮着夏如柳一起来为难自己,但是她还是打开了门,甚至是迎接了钱沫沫进去,还说,“喝红茶吗,我给你泡。” 钱沫沫哼了一声,打头阵往里走,“我要喝咖啡,贵的。” “正好。”夏恩星乐了,咧嘴笑说,“前几日托公司里的同事去买了很贵的咖啡豆,一会我给你泡。” 钱沫沫愣住了。 夏恩星仿佛一个不停运转的机器人,她没有别的情绪,哪怕面对过去刁难自己的敌人,也可以这样笑脸相迎。 相比之下,反而是她钱沫沫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钱沫沫局促地在夏恩星家客厅上坐下,这个时候全程没怎么说话的夏流光主动走上前,将夏恩星手里泡好的咖啡慢慢端过来,在钱沫沫面前放下。 钱沫沫小脸红了又白,低下头去,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夏流光也学着她进门时的声音哼了一声,“你以前还骂过我呢,说我是野种,哼,不过看在我妈咪迎接你进门的份上,这咖啡就给你喝吧!” 夏恩星不记仇,不代表夏流光不记仇,小孩子帮着自己的妈咪说话,钱沫沫一时半会缩起了肩膀,居然头一次面对孩子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的压迫感太强了。 倒是夏恩星,自己也端着咖啡出来了,瞪了夏流光一眼,“说话有些过分了哦宝宝。” 说完,她在钱沫沫身边坐下,开门见山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想着给我这份策划案?” 钱家也是豪门世家,对于他们来说,合作伙伴会挑选更加专业或者更加出名的公司,怎么会突然找上夏恩星这家刚开的公司?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恩星看着钱沫沫的脸,一直到钱沫沫被她这样锐利的眼神刺得浑身不自在,只能结结巴巴把话说出来了,“我……当初你出事,我……我也有错。” 这会儿轮到夏恩星震惊了,她歪了歪脑袋,做出了一个没听懂的动作,“你再说一遍?” “我!” 钱沫沫深呼吸一口气,猛地将夏流光端来的咖啡一口闷了,仿佛喝下去的是什么壮胆的酒,随后站起来,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都嚎出来了,“当初是我约你来我们公司的,后面公司里闯进了犯罪分子,导致了你差点出事,所以我给你这份策划案,算是补偿你的!而且我觉得事情很诡异,那批人甚至还敢威胁我和我弟的人身安全,我不能一直这样当个窝囊废下去,我才决定站出来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推手,夏恩星,算我牵连了你。你也少在那里怪罪我,你被绑走以后,我虽然被威胁,但还是不放心,至少我告诉了陆沧夜,我觉得至少陆沧夜……应该会做出比我正确的判断!你满意了吧!” 原来是钱沫沫告诉陆沧夜啊。 那看来……当时在外面要救她的人,就是陆沧夜了。 夏恩星的心沉了沉。 一骨碌把话说完了以后,钱沫沫又端起夏恩星手里的咖啡,把她的那一份也喝完了,带着清香的咖啡包裹着苦涩的味道将她所有的紧张不安都压了下去,女人说完话,脸色红了又白,直接就站起来往外走! 夏恩星先是愣住,随后不自觉摇着头笑了笑,喊了一声,“喂钱沫沫,你是不是在跟我道歉啊?” 钱沫沫走出去的步伐更快了! 夏恩星乐了,“因为这次的诡异事件,你察觉到夏如柳不对劲了,察觉到自己交错朋友了?” 钱沫沫手指攥紧,忍无可忍,扭头小脸通红对着夏恩星说,“你少管我!反正策划案我给你看了,你也别不识好歹,多少人想和我们钱家合作还求不到路子呢!” 说完钱沫沫都不敢再往回看一眼,直接从夏恩星家里夺门而出! 剩下夏恩星坐在沙发上无奈地笑,萧昂站在厨房里端着最后一杯咖啡,嘬了一口,说了一句,“这钱家大小姐还挺嘴硬呢,死要面子,明明是低头过来跟你道歉补偿的。” 夏恩星笑着摇摇头,将钱沫沫给她的策划案仔仔细细收好了,轻轻摸着纸张,“算了,千金大小姐可能脾气都这样咯。” “钱沫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闺蜜不对劲,怎么陆沧夜感觉不到呢。”夏流光在一边喃喃着,低下头去,“还是说他……感觉到了,却一直逃避。” 第89章 她在努力,接受追求。 夏流光这句话说到了夏恩星心坎里去了,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与他恩断义绝,但是被这样一说,夏恩星依然还是会心痛。 过去失忆那会,还没那么痛呢。 如今痛觉伴随着回忆一并回到她的身体里,夏恩星感觉到痛苦都要加倍了。 陆沧夜……我每次在深夜里梦见五年前的自己和你的时候,醒来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鲜血淋漓。 也许陆沧夜不是不懂,只是比起不懂,更让人心寒的,是懂装不懂。 承受真相也需要巨大的勇气,很显然,如今的夏恩星拥有了这项勇气,而陆沧夜还没有。 他们两个人,一个还站在原地,而另一个,已经往前走了。 陆沧夜,我们……再无可能了。 夏流光察觉到了夏恩星的心情低落,探头探脑过去,用自己的小脸蛋主动蹭夏恩星的手掌心,“妈咪,不需要因为陆沧夜的错误判断而失望啦,世界上好男人这么多,你看看我!我长大了肯定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夏流光努力逗她开心的样子让夏恩星的心情好了一点,边上萧昂还说道,“没错,哥也是好男人,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可以大义凛然献身一下,不过这个你得给钱,钱到位,说什么都好使。” 夏恩星被萧昂气笑了,“那还是算了吧,你一边待去。” “呵呵。” 萧昂故意用鼻孔哼了两声,指着自己的小白脸说,“我不帅?尼玛,夏恩星,做人要讲良心,你可以说我没陆沧夜有钱,但你不能说我没他帅,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夏恩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非要跟陆沧夜比干什么?在我眼里是个正常男人都比他帅。” “哦。” 萧昂还颇为公道地摇摇头说,“那你这也不对,陆沧夜确实不是个人,但他那张脸还是很一骑绝尘的。这哥们得认。不过夏恩星,帅哥多了去了,你现在离婚了,又开公司,放心吧,会有帅哥追着赶着来找你的!” 确实有帅哥前仆后继,第二天中午,修就顶着她那张笑得跟一朵灿烂的向日葵般的菊花走进了夏恩星公司的大门,还说了一句,“我帮你要到邀请函了!” 夏恩星和同事们正在努力工作呢,被他的声音所吸引,大家一起抬头,就看见修走进来,身材高大挺拔,走到夏恩星面前,这个显眼包还眨眨眼睛抛了个媚眼,对着她递过去一封邀请函,“瞧,这是一个企业家的社交联谊会,我给你拿到了邀请函,到时候我带着你去,然后你就可以认识更多的生意合作伙伴了。” 在分享资源这方面,修从不吝啬。 毕竟他知道,就算当不了情人,只要他给过夏恩星人情,那么假以时日,夏恩星必定会还他这个人情——她是个相当优秀的伙伴,没有男人会拒绝了解她。 所以修给自己准备好了足够的退路,对着夏恩星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他说,“就在这周五晚上,我带你去吧,夏恩星,安茉莉也应该会来的。” 夏恩星没有拒绝,接下以后反而是点点头说,“多谢你呀修,自从我开了公司,你一直都在给我创造机会。” “未来夏总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小小al集团呀。”修拱拱手,拿捏着一些油腔滑调的语气,不过长得好看,说话语气就算油腻,也不引人反感,毕竟他帅,而且比起陆沧夜来,修简直是太顺眼了,他对夏恩星勾勾手指,说道,“要是真的想谢谢我的话,晚宴结束第二天请我吃饭怎么样呀?” 还挺会顺杆爬。 夏恩星想了想,依然没有拒绝,或许照着以前的性子她会找个理由推脱,但是想到昨天和陆沧夜的对峙,她不知为何竟然就没有再拒绝修。 如果……如果她让自己再试试别的可能呢? 陆沧夜,可以找一个人替代掉你的位置吗? 有了新的记忆,旧的存档就会被覆盖了吧。 夏恩星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修好一会,并且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修,你很帅。” 向来轻佻的修居然在被她夸奖了以后整个人愣了愣。 隔了好一会,男人白皙的脸上升起了两抹红晕,随后他伸出手直接盖住了自己的脸,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遮住自己的表情,但是依然被夏恩星看了个清清楚楚,她说,“你脸红了。” “你!” 修说,“我第一次见你夸我!” 夏恩星自己被自己吓一跳,“真的假的?我难道从没夸过你?” “从来!没有!” 修这会儿直接红到了耳朵了,说来也奇怪,他平时都听够了这些阿谀奉承,哪怕别人说他帅,他也波澜不惊,但是被夏恩星夸奖了几个字,他居然整个人都如此激动! 完了完了,修问自己,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因为……夏恩星夸人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真诚又坦然,不带一点功利心。 被她那双像星辰般的眸子看着的时候,修发现自己的心跳都在加快。 他本是大大咧咧来的,这会儿居然扭扭捏捏往后退几步,“我知道我自己长得帅,我从小被夸到大的,听腻了!” “哦。”夏恩星说,“那我以后不说了。” “那不行!”修跟个孩子一样,幼稚起来了,“我爱听,夏恩星,你多夸夸我,否则我都要自我怀疑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跟打情骂俏似的,送走修以后,夏恩星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办公室围观了全程的同事们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那个去买咖啡豆的美女,她尖叫一声,走上前,拥抱住夏恩星,“夏总,你不会和al集团的大少爷在谈恋爱吧!” 夏恩星眨眨眼睛,理了理头发,“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不知道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我的妈呀!al集团的大少爷以前可是个花花公子,但他现在看你的眼神纯真得像个高中小男生!”美女的语言描述相当精准,一下子大家就脑补出了修对待夏恩星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差距,“尤其是你夸他的时候,哈哈,我们都看见了,他的脸——咻的一下红了!” “夏总,我说他怎么会给我们塞生意呢。” 边上有个一米九的肌肉壮汉做出了娇羞妆,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原来是因为,爱呀!!!!” 夏恩星被这群活宝同事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奈地笑说,“别瞎说哦,人家好歹是大少爷呢,万一传出去了,我还要被他家里人怪罪。” “谁敢!”壮汉猛男双手叉腰,“谁敢说你一句坏话,我们夏总白手起家脚踏实地,靠自己的女强人,谁敢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们独立自强奋斗不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人阶级,就是和人民站在对立面!” “听听你这些大话!” 夏恩星过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上升到这种地步啦?” 边上的何长风却直言不讳道,“就算你俩没谈恋爱,他应该在追求你吧?” “嗯。” 夏恩星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你呢。”何长风又问,“你什么想法?” 夏恩星沉默了一会。 美女同事看着她的脸,期待着她的回复,毕竟这可是大家最敬佩的夏总的恋爱大事,大家都很关注。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扬起一抹笑容说,“我在努力呢,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 “啊!” 美女尖叫一声,“我不管!四舍五入这就是真的!我磕到了!我磕到了!” 说完她再度攥住了夏恩星的手,“我是过来人,夏总,你要有什么事儿想不通的,就跟我说,我离过一次婚,我懂!” 离过一次婚能被她这样说出来,看来是对夏恩星毫无设防,夏恩星很感激她的信任,“春澜,是不是说到你伤心事了?” “怎么算是伤心事呢。” 梁春澜摘下眼镜,带着些许知性成熟的一张脸上写满了释怀,“如果不是实在迈不过去这道坎,谁又愿意离婚呢?夏总,我也是离婚后知道男人在婚姻里的各种自私想法的,你要是不介意,以后我呀好好说给你听。” 梁春澜当了五年全职太太,旁人眼里她给有钱人生儿育女应该是过得特别滋润,但是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多努力相夫教子,多贤妻良母,都换不来丈夫一丝一毫的尊重。 痛定思痛,她决定断舍离。 离完婚的她今年三十二岁了,重返职场遭遇到重挫。 因为当中空白了五年,哪怕她学历不差,也依然没有公司敢要。 全职太太想要重返社会,要面临不小的压力和歧视。 但是夏恩星不一样,夏恩星给了她这个和社会重新连接的机会,不忌讳她简历上五年的空窗期,还能够认同她全职太太的不容易,等于给了梁春澜第二次人生。 她自然愿意将自己的伤口和经验告诉夏恩星。 只是她大概也想不到吧,夏恩星也是离过婚的女人,才会感同身受愿意招揽她进来。 “梁姐,你看你一离婚,你前夫就开始对你死缠烂打了,这男人呀,就是贱。” 一边的猛男壮汉点点头,对她说,“你可得好好帮我们夏总把关把关,万一这al集团的大少爷得到了不珍惜她呢,你用过来人的火眼金睛,好好看看他!” 梁春澜挺挺胸脯,深深看了一眼笑得无奈的夏恩星,“夏总,包在我身上,周五的晚宴,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90章 设下陷阱,等她落网? 听见梁春澜主动说要陪同一起去,夏恩星倒也没有拒绝,她笑着同意了,“你愿意来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离婚后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了呢。” “嗐。” 梁春澜笑着招招手,“这不是跟夏总你学的吗,人啊,永远都要有往前看,和往回看的勇气。” 往前看很重要,往回看也需要勇气。 而夏恩星教会她的,更多的便是,坦然地,往回看。 何长风在一边看着夏恩星的脸,表情微变。 第二天到公司,又是来了一个新客人,夏恩星抬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是钱沫沫。 这下可好了,小小的star公司天天都有大佛往里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恩星的公司已经是世界五百强企业了呢! 夏恩星端着咖啡走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我在名单上看见你了。” 钱沫沫双手放在背后,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是al集团的大少爷安德鲁·修帮你加上去的,夏恩星。” 毕竟钱沫沫也是千金大小姐,参加这种级别的活动晚宴,看个名单不在话下。 夏恩星说,“对,修说带我去长长见识。” “你俩……谈上啦?” 果然,不管是谁听到了夏恩星和修最近的互动,都会以为他俩在谈恋爱似的,钱沫沫居然还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那陆沧夜可咋办啊。 夏恩星乐了,走上前,将杯子递给了钱沫沫,钱沫沫低头一看杯子,愣住了,“我天,这不是前几天拍卖那一套茶具吗,绝版的,怎么在你这?” 夏恩星倒也不藏着掖着,“陆沧夜送我的。” “你!” 钱沫沫登时就脸色涨红,“夏恩星你羞不羞!跟安德鲁谈着恋爱,还要钓着陆沧夜的鱼。” 夏恩星不恼,反而问她,“怎么了,不行吗?” 钱沫沫头一次遇到像夏恩星这样大胆说话的女人,不过仔细想想,这些都是修和陆沧夜主动自愿为她做的,旁人说三道四看不惯夏恩星又有什么用。 她抿唇,隔了一会这位大小姐把放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只见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夏恩星意外地说,“咋,你给我的投名状呢?” 钱沫沫脸都被气白了,直接将这个袋子用力丢进了夏恩星的怀里,“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这不是看见你要来晚宴怕你让人笑话么,呵呵,好歹也算是以后我们钱氏集团的合作伙伴,这要是出场的时候被人看不起,丢的是我们的脸!” 夏恩星搂住了她丢过来的袋子,上面的牌子她认识,是个奢侈品品牌的名字。 只见钱沫沫高傲地仰着脸,露出惯有的不屑的表情说道,“穿去吧,当季限定新品,我告诉你,也就我能买到,你夏恩星去买,指定买不着!” 夏恩星咧嘴笑了笑,“你人还怪好咧。” 钱沫沫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我是觉得你穿的牌子太便宜了,到时候进会场怪跌份。” “挺好。” 夏恩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熟练地说道,“我觉得我开的车子也挺便宜的,钱大小姐什么时候帮我也换一下。” 钱沫沫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蹬鼻子上脸!夏恩星你真不要脸!” 千金大小姐能被她气得语无伦次,夏恩星笑得更开心了,随后钱沫沫再度一口气喝完了她端出来的咖啡,依旧是头也不回地哼着气从公司离开。 看着她走掉的背影,夏恩星低笑两声,将袋子里的裙子好好收了起来。 ****** 时间过得飞快,在夏恩星忙于新公司事业的时候,陆沧夜似乎也悄然从她生活里消失了,周五很快到来,安德鲁·修特意在还没下班的时间点就等在了夏恩星的公司楼下,他站在黑色的车边,一身白色西装,对比相当明显,来来往往的路人这么多,都纷纷侧目,见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好像什么天大的好事要发生了。 夏恩星在公司里换好衣服化了妆便直接走下来,在梁春澜的陪同下走到了公司门外,瞧见了等在那里的修,梁春澜乐得捂着嘴巴说,“你看他那个夸张的做派。” 修的性格比起陆沧夜更加外向,所以在追求夏恩星这件事情上,现在几乎成了圈子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他看见梁春澜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呀……” “怎么,我不能来吗?” 梁春澜也笑得优雅,“修少最近好像心情很好呀。” 修点点头,绅士地替他们拉开车门,看着夏恩星和梁春澜在后排坐稳后,才走到前面驾驶座,说了一句,“能不开心吗?最近夏恩星微信上发给我的话字数都比以前多了。” 夏恩星当场捂住脸,梁春澜在一边笑得直哆嗦,“我的妈呀,你还是个恋爱脑呀修少,什么时候官宣跟我家夏总在一块?” “这得夏总批示啊。” 修说,“夏总,我应该比我好兄弟陆沧夜的表现要稍微好一点吧。” 夏恩星只是勾唇笑,没说话,看着修平稳开车,她便将视线放向窗外,二十分钟后,修带着她俩到了会场中央,这是某个酒店的最高顶楼,主办方将顶楼的lounge包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晚宴会场,布置过的吧台都没了平日里的昏暗与暧昧,多了几分光鲜和豪华,修领着她俩到门口的时候,在门口接待的服务生都愣了一下。 “修少?” 递过去牌子以后,服务生看着夏恩星,错愕地张大嘴巴,“这位莫非是——” “你好,我叫夏恩星。” 夏恩星主动介绍自己,声音如清风掠过山岗,清而不冷,坚定又利落,她对着服务生笑了笑,“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美女对自己这么客气礼貌,服务生当场红了脸,伸出双手去和夏恩星握手,随后为夏恩星开路,“您们三位请进,也许您们的好朋友已经等在里面了。” 果不其然,夏恩星一进去,就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一下子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了,紧跟着响起的窃窃私语声也毫不给她面子,当着她的面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还真是修少带来的。” “不会吧,攀上了修少这高枝了?” “前阵子听说她不是还在和陆少拉扯么,这会子换人了,还真是有手段啊。” “会不会是修少陆少换着女人玩呢,毕竟咱们圈子里也不是没有换妻这种玩法。” “估计是的咯,肯定是陆少玩腻了夏恩星了,睡过了知道她是个放荡的女人,谁都可以上,所以再推给自己好兄弟玩玩咯,反正他们横竖不亏。” “我看她今晚穿的牌子还是个大牌呢,不过这条裙子是限量款,估计是她买的假货,打版来的,哈哈哈。” “找个机会拆穿她去。” 这些声音传到夏恩星耳朵里的时候,边上的梁春澜先她一步坐不住了,想要去和那帮人理论,却被夏恩星拉住,“没事的。” “怎么能说这么恶心的话。” 梁春澜手指都攥紧了,“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夏总,他们压根没把你当人看!” “我也不把他们当人看不就好了。”夏恩星一点没被这种话伤到,最伤人的事情早在五年前就经历过了,如今这些人言还有何可畏? 此时此刻安德鲁·修不在她们身边,去和以前认识的朋友打招呼了,所以这帮人才敢议论得如此大声呢! 估计是故意议论给夏恩星听的! 夏恩星浑然不怕,就在会场里寻找着自己要找的人,却不料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呀,这不是妹妹吗?” 一抬头,发现夏如柳挽着陆沧夜就这么走过来了,许久未见陆沧夜,夏恩星和他对视的时候,有一种被凛冽的寒风灌了满脸的感觉。 好冷。 夏恩星歪了歪脑袋,发现夏如柳身边还站着钱沫沫,钱沫沫看着夏恩星脸色复杂,仿佛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而钱沫沫身上的衣服,居然和夏恩星穿的……是一模一样的同款! 夏如柳走上前,顾不得夏恩星眼里的疏离,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也懒得做出以前那种姐妹情深的样子来了,干脆直接质疑她,“你怎么会跟着沧夜哥哥的好兄弟一起进来的?还有这衣服,我没记错的话,全城唯一一件限量款让我闺蜜沫沫买走了,你怎么会穿在身上?少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了!” 夏恩星看了钱沫沫一眼,她正以同样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她。 这条裙子是当初钱沫沫亲自拿来给夏恩星的,所以夏恩星才穿上出场。 但是如今一见,钱沫沫身上居然也穿着一条一样的…… 刚才人家都说了,唯一的正版在钱沫沫身上,难道……夏恩星身上这条同样的裙子,是钱沫沫故意送来给她,让她出丑的? 夏如柳话一说完,边上有人说道,“哎呦,穿假货舞到了正版面前了。” “谁买假货谁丢人。” 陆沧夜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夏恩星笑了笑,对夏如柳说,“你有点太刻意了,夏如柳,是不是巴不得先把这事儿挑起来呀?” 夏如柳却道,“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跟沫沫撞衫了!穿假货的学人精!” 第91章 她所穿的,不是假货! 夏如柳显然是有备而来,她知道今天夏恩星会和钱沫沫穿同一款衣服,而这件衣服恰恰好只有一件是正版的,钱沫沫和夏恩星的身份天差地别,如此一来夏恩星就会成为大家嘲笑的对象! 但是没想到的是,夏恩星不慌不忙,反而上前,顺手捏起路过服务员盘子上的一杯酒,姿态优雅,不像是被夏如柳刁难的样子,更像是在欣赏夏如柳嘴脸的看客,这会儿她还走上前,跟陆沧夜打了个招呼,“你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怎么会有这样……被人推到了火堆上,还能笑出来的女人? 众目睽睽之下,陆沧夜也不能不回夏恩星,毕竟她还算半个夏家人,他便冷漠地对夏恩星说,“你又想耍什么小把戏?” “倒也不算小把戏。” 夏恩星终于眼神里多了几分锋利,看向一脸得意的夏如柳,她勾唇,“我只不过……设下了一个小陷阱罢了,没想到,夏如柳要自动跳进来。” 她居然直呼其名! 夏如柳不是夏恩星的姐姐吗!怎么一口姐姐都没喊? 大家对夏恩星的印象变差了,以前还有陆老爷子保着呢,但是今天晚宴上都是一些小年轻,自然不会有陆老爷子这种级别的长辈,他们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夏恩星,你别装了,赶紧承认吧!” “是啊,怎么还在陆少面前凑近乎呢,跟你很熟?” “陆少都不想当众和你打招呼,你就算没自知之明,也得看一看陆少的脸色呀。” 陆沧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种场面,如果夏恩星低头服软,他肯定会站出来帮她说两句,扭转劣势…… 只是没想到的是,夏恩星吹了一声口哨,风流倜傥,玩世不恭地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夏如柳背后那个遮遮掩掩的钱沫沫身上。 站定,夏恩星说,“你看,如我所说吧,钱沫沫。” 被点到名字的钱沫沫肩膀颤了一颤,脸色惨白,好像承受着什么不甘心的真相,她也跟着深呼吸一口气,艰难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一来一回,看不懂的反而是夏如柳了。 夏如柳不想让钱沫沫和夏恩星有什么对话,所以她干脆拦在了钱沫沫的面前,“你要跟我的好闺蜜讲什么?你穿同款盗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沫沫人善心软,你不会要她来帮你开脱吧?” “柳儿。” 身后,钱沫沫的声音传来,还有她的手,一并伸了过来。 伸过来,轻轻一推,并不用力,却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夏如柳。 那一瞬间,夏如柳浑身上下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她扭头,看着向来帮着自己的好闺蜜,“沫沫,你怎么了?” 钱沫沫却摇着头,喃喃着,“原来我真的看错人了,夏恩星……果然没有猜错。” 这回轮到夏如柳脸色骤变! 那一刻,她顿时身体僵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地对话自己的闺蜜,“沫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你和夏恩星私底下,莫不是有联系?我和你说,这个女人可会颠倒黑白,她一定是给你讲了什么添油加醋的事儿,都是她编造的……” 夏恩星见她如此慌张,一只手捏着高脚酒杯,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拿酒杯手的手背,发出了鼓掌的声响,啧啧感慨着,“夏如柳,你还没看明白吗?” 夏如柳反应不过来,陆沧夜却猛地看懂了! 这不是夏如柳和钱沫沫给夏恩星设的局,甚至是反过来了——这是夏恩星和钱沫沫给夏如柳设的局! “夏恩星身上的衣服,是我送给她的。” 并且这条裙子,当初是夏如柳特意让钱沫沫去送给夏恩星的。 钱沫沫见大家还一脸茫然的模样,干脆咬着牙上前,把所有的过程都讲出来了,“是我亲自挑选的,全城唯一一件限量款,所以夏恩星身上的衣服,必定是正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情况?夏如柳不是说夏恩星穿的假货吗?怎么会是……正版?而且居然是钱沫沫送给她的,她们之前认识吗?钱沫沫不是夏如柳的好闺蜜,又怎么会倒戈向夏恩星? 夏如柳闻言,倒退两步,脸上表情变化莫测,最后她用一种痛苦万分的口吻说,“沫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的明明不是这样,你是在欺骗我吗?” 最开始夏如柳找上钱沫沫,让钱沫沫故意去向夏恩星示好,获取她的信任,成为她的“好闺蜜”,等夏恩星对钱沫沫没防备以后,找个时间给夏恩星一套盗版的衣服,然后让她在这样的场合里颜面扫地! 原本钱沫沫满口答应的,她想着这次夏恩星怕是要身败名裂,却没想到……钱沫沫会站出来承认说衣服是正的! 既然是正的,那钱沫沫身上穿的是什么? “我身上穿的是假的。” 钱沫沫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大家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我是故意这么穿的,柳儿,夏恩星当初提点我,说你在利用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便和她打赌。今天我和她故意穿同款的衣服,到时候看你的反应……没想到,真的会这样。” 钱沫沫用自己和夏如柳的友谊跟夏恩星打赌,输得一塌糊涂。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明白了现在是什么局面,神色各异地在几个当事人之间扫来扫去,似乎觉得有什么印象在瞬间坍塌了。 夏如柳,居然让自己的好闺蜜去接近夏恩星,然后趁她不设防让她栽跟头! 这可是夏家那个温柔贤淑出名的夏如柳呀!是传闻中和陆少最般配的名门千金呀! 夏如柳如遭雷劈立在原地,根本不敢想自己会被反将一军,为什么钱沫沫会跟夏恩星打这种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失去她的信任的? 夏恩星……都是因为夏恩星,夏恩星连她身边的闺蜜都要抢走! 越想越恨,夏如柳登时便双眼通红,毕竟这场合也不小,她不能失了分寸,于是立刻挤出眼泪来,故作委屈,一边扒拉着身边陆沧夜的手,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原来是你和夏恩星背后沟通好了,故意来这样套我话……沫沫,我好伤心呀,你怎么会这样看待我呢?” 瞧瞧夏如柳的本领,最开始是她心怀不轨想要给夏恩星设计一套仙人跳,如今倒好,连着钱沫沫一起怪进去了,怪她骗她! 听见夏如柳说这个,钱沫沫攥紧了手指,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夏如柳,“柳儿,从最开始你怀孕的那个事情开始,我就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些时候你必须要我出场来为你做些什么,就仿佛你拿我当枪使用……” 原本钱沫沫是不信的,毕竟夏恩星才是她眼中那个不怀好意的坏女人,夏如柳总是在她面前说夏恩星有多过分过分,可是仔细一听,似乎夏恩星也从未做什么越界的事情。 如此一来,夏如柳对夏恩星的恨意,便更显得莫名其妙。 钱沫沫向来护短,错的都是旁人,不可能是自己姐妹,可是当那一次夏恩星在她眼前被黑衣人绑走的时候,钱沫沫才发现这件事情到底有多离谱。 她眼睁睁目睹着夏恩星被人在钱氏集团的会客室迷晕,直接从钱氏集团带走,如果她还要默不作声下去,等于是钱氏集团放任了犯罪分子的作恶,事后若是要追究,怕是要变成把柄被攥在夏如柳的手里! 不,不能再这样迷茫下去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而也许,她对自己好姐妹的想象也有些滞后了。 所以钱沫沫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夏恩星做了这个交换,约好了今天她也会穿同一款裙子出席,如果夏如柳没有拿裙子借题发挥大做文章,那么说明是夏恩星把她想得太恶毒。 她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信错人。 如今,真相昭然若揭。 钱沫沫直接往前走,走到了夏恩星的身边,将她手里的酒杯一把夺过,像是过去夺杯子喝咖啡一样,这次她也是抬头吨吨吨喝完了酒杯里剩下的酒,随后这个被人当了这么久枪使的大小姐眼眶通红地看着夏如柳,一边哭一边把话说完了,“我的嘴巴没有你这样聪明,能说会道,柳儿,你愿意把我和夏恩星描述成什么样,就描述成什么样,夏恩星嘲笑我愚蠢,我却仍然替你说话,算我一直以来看错你了!” 她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以后,捂着脸大哭着从会场跑出去了,在友情上遇到背叛居然比在爱情里遇到背叛还要令人痛心疾首,这位大小姐直接哭花了妆,蹲在门口嚎啕大哭! 夏如柳六神无主地想要和周围人解释些什么,也不知道周围人会不会信她的鬼话,她现在就怕陆沧夜对自己起疑心,只能死死攥着陆沧夜的衣服,“沧夜哥哥,你可要相信我啊,一定是夏恩星说了什么话蛊惑了沫沫,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陆沧夜眉眼冷漠,“所以夏恩星身上的衣服,是你让钱沫沫送给她的吗?” 夏如柳浑身一震,企图转移话题,“我只是顺嘴提过,没想到沫沫会这么理解我的用意,我对恩星一直很好的,你向来知道……” “你刚才说恩星穿的假货,还要喊来大家取笑她,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不得给她道个歉吗!” 突然,一道女声插到了议论声中央,劈开了一片嘈杂,大家纷纷侧目看去,便看见安茉莉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步步生风,过来将夏恩星拉在了自己手边,指着夏如柳鼻子骂了一句,“你不会以为这事儿能被你就这样糊弄过去吧!陆沧夜都还看着你表演呢!” 第92章 公开宣战,夺回一切! 安茉莉的出场等于给夏恩星打了一剂强心剂,只见她姗姗来迟,但依然虎虎生风,“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在门口红着眼睛的钱沫沫,夏如柳大小姐还真是下得去狠手呀,连自己这么要好的闺蜜都能出卖!” 钱沫沫无知地替夏如柳冲锋陷阵,到头来夏如柳却只是利用她的没心眼,这对于钱沫沫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 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和夏如柳做真心朋友? 一边的陆沧夜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上前说了一句,“本来有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交代清楚,没必要这样揪着不放。” “陆沧夜你还真大方。”夏恩星听见这个,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不过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意外,陆沧夜,你根本就没有心。” 公开场合下陆沧夜拉偏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夏恩星失望的次数多了,自然也不指望着陆沧夜真的能够共情她,于是夏恩星走上前,正好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一边服务员的盘子里,换了一杯新的倒了香槟的酒,而后她纤细的手臂高高扬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酒朝着夏如柳的脸狠狠一泼! 惊呼声接二连三传来,陆沧夜瞪大了眼睛,回过神来居然直接上前就这么攥住了夏恩星的手腕。 他的声音里都带着怒意,“夏恩星你做什么!” 杯泼了一身酒还没回过身来的夏如柳脸色惨白僵在原地,那湿漉漉的酒水直接从她头顶倾泻,将她浇了个彻底,冰凉的寒意透过衣服渗进皮肤,夏如柳就没有这样颜面扫地的时候! 始作俑者夏恩星还维持着抬手的动作,就算被陆沧夜抓着,她也依旧没有任何怯意,反而是反问陆沧夜,“怎么,你心疼了?” 陆沧夜心神一震。 他好像……又下意识责怪夏恩星了。 “心疼了,就去给她擦一擦呀。” 夏恩星用力甩开了陆沧夜的手,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周围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都带着惊恐和害怕,仿佛她是个不死不休的女疯子,今天这一闹,谁还敢跟她来往,但凡不小心得罪了,这不等于给自己留祸根吗? 夏如柳总算回过神来了,这会儿直接匍匐在了陆沧夜的胸口哭得梨花带雨,抬眸,泪眼朦胧地瞧着陆沧夜说,“沧夜哥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妹妹怎么会这么恨我呀……” “少在这里演戏了。” 夏恩星却直白打断了她的话,笑容讥诮,“除了骗骗陆沧夜,还能骗得了谁?连钱沫沫都长脑子了,夏如柳,不如我来问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夏如柳浑身一惊,“我怎么会恨你呢,我……” “那日我在钱氏集团,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被犯罪分子迷晕带走,请问你夏如柳,为什么最后没有报警?是不是那群黑衣人就是你找的!而你还企图拉钱沫沫下水,让她和你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夏恩星的台词让陆沧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夏如柳则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原本还哭得楚楚可怜,听见她说话,立刻拔高了语调,“夏恩星你不要在这里泼我脏水,刚才泼我一身酒,还不够吗!” 夏恩星的名声就通过这一泼酒,直接泼出去了,她睚眦必,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就不怕陆沧夜觉得你人前人后两张面孔?” 夏恩星现在冷静了,那么先按捺不住的就是夏如柳,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夏如柳破功了,“不过,你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陆沧夜了吧,如果哪天连陆沧夜都不要你了,夏如柳,那你可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呀。” 夏如柳气得双眸通红,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夏恩星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恩星却没有再当众说,反而走上前,凑近了夏如柳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用尽一切心机想要取代我的位置,夏如柳,你算盘打得太响了,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点。” 夏如柳手指倏地攥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恩星的声音并不响亮,却锐利又刺耳极了,就像是一种宣战,“夏如柳,如今我回来,自然要把那些你之前从我身上抢走的,一并拿回来!我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这种时候如果还把属于自己的清白让出去,对陆沧夜和夏如柳心存期待,那就根本不值得同情! 夏如柳闻言,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夏恩星那张惊心又漂亮的脸,下意识用力推开了夏恩星,像是受了刺激,双手环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着,“夏恩星,你这个毒妇!你想毁了我!你嫉妒我——” 不知为何,见到夏如柳这般孤立无援,陆沧夜竟然没有了过去那种替她拦下一切的冲动,反而是对着夏恩星发愣。 为什么…… 他觉得现在的夏恩星,漂亮得令人胆战心惊。 明明她笑得明艳,像一个美艳恶毒的反派女配,可是这一刻,陆沧夜却想去相信她说的话。 不,他为什么会开始相信夏恩星? 陆沧夜要说什么,却发现不远处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上前,将手直接放在了夏恩星的肩膀上,声音低沉道,“够了。” 够了。 带着些许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夏恩星微微一怔。 她抬头看去,夏行云正将手按在她肩膀处,微微用力,冷漠的眉眼深处似乎还带着些许复杂,而他身边赫然站着修。 原来刚才修是去和夏行云打招呼去了啊。 夏恩星觉得有些好笑,这夏家的小辈们都来齐了,却各怀鬼胎,一个家里出来的,各为其主明争暗斗着。 她甩开了肩膀上的手,没有喊所谓的“哥哥”,只是同样淡漠地看了夏行云一眼,后者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温柔体贴地罩在了被泼湿了的夏如柳身上。 见到自己的哥哥来帮自己,夏如柳这才心里稍微好受些,她用一种令男人看了都抗拒不了的眼神看了周围人一圈,顿时大家觉得夏恩星有些咄咄逼人了,再怎么样夏如柳也是她姐姐啊,一脉相承的亲人,何必要逼到这种地步呢? 夏行云低头,对夏如柳说了一句,“我让管家先送你回去,换一套衣服,你再来。” 有自家优秀靠谱的大哥撑着场面,夏如柳安心些许,但依然面上摆着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被夏行云喊来的夏家管家们左右迎着出去了,路过夏恩星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夏恩星的肩膀。 看着夏如柳离去的背影,夏恩星微微眯起眼睛,倒是夏行云,再度喊住她,“夏恩星,都是夏家人,你闹得有些太过了。” 夏恩星回眸,看了夏行云一眼,因为大哥突然出现,导致大家都摸不准他的想法,倒是修一点不慌张,反而打圆场,“哎呀,都是一家人,怎么碰个头怎么剑拔弩张跟仇人似的。” 修因为不清楚夏恩星和夏家的具体矛盾,像个傻白甜还想着拉拢他们俩,“夏恩星,你应该挺想念你哥哥的吧。” 毕竟夏行云来去行踪如此神秘,很多时候都找不到他的人。 夏恩星直接笑出声来了,意味深长地说,“确实挺想。” 修走到夏恩星身边,弯腰轻声问,“你没事吧?刚我听说这里起冲突了,是夏如柳和你吵架吗?” 修倒是对夏如柳毫不留情,他道,“你这个姐姐真奇怪,明明你是她妹妹,却感觉她处处和你过不去。” 修这话一出来,陆沧夜的表情变了变。 连修都能察觉到的事情,他却一直……刻意忽略着。 看着修在夏恩星身边安慰她的样子,陆沧夜心里翻起一股酸涩,和夏恩星面对面站着,却觉得相隔天堑。 夏恩星,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这样陌生又遥远。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走上前,似乎也想趁着夏行云和夏恩星沟通,过去讲两句话,却见他上前一步,夏恩星后退一步,仿佛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提防着他的靠近。 边上看戏的人还想接着围观,毕竟修和夏行云都加入到这场纠纷里来了,却没想到被陆沧夜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吓得大家纷纷缩着脖子立刻四散开来。 修替夏恩星和安茉莉各拿了一杯果汁,“好了好了,虽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你俩也都消消气。” 修都不用过问事情的细节,就会这样无条件站在夏恩星一边。 陆沧夜呢? 这样的态度对比,让陆沧夜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闪躲,他见不得修和夏恩星如此亲密的样子,在这样公开场合里,修这样站边夏恩星,大家会怎么看待他俩? 夏恩星和修……真的在谈恋爱吗? 陆沧夜的眼神压下来,倒是一边的安茉莉,喝着果汁走上前,用失望的表情看了陆沧夜一眼,轻声说道,“陆沧夜,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陆沧夜脸色一白。 “也许从一开始你就认错了人。”安茉莉故作高深说了一句,“错误的开始也只会迎来错误的结局,陆沧夜,也许从最开始,你就错了。” 陆沧夜心惊肉跳了一下。 难道……夏恩星背后的伤口,是因为……当年绑架案…… 第93章 成熟代价,都是痛苦。 这么多年来,陆沧夜对夏如柳的无条件偏爱,如果从一开始就给错了人的话…… 那么真正需要被他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彻彻底底失望了,不再需要他的偏爱了? 陆沧夜感觉到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隔着人群,就这样看着夏恩星和修好似一对刚在一起的情侣,两个人肩并肩一起去和圈子里不同的人打招呼,修每次在介绍夏恩星的时候都会微微侧腰,看起来绅士极了,而夏恩星站在他身侧,高抬着下巴,明明方才经历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但这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没有一个不会虚伪和演戏的,修少都亲自来着夏恩星来打招呼,他们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这样熟练地和夏恩星示好,仿佛之前夏家姐妹的纷争不过是一碟开胃小菜。 毕竟他们在圈子里混这么久,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识过? 陆沧夜瞧着夏恩星游走于各大富商之间,烟视媚行,又明艳大气,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有星屑在忽明忽暗闪耀着,好像已经褪去了曾经一身的泥泞与坎坷,连带着那些记忆一并消失了。 好奇怪,夏恩星,在你忘记了我以后,我忽然……没办法去忘记你了。 过去你那么爱我的时候,我却一直都在忽略你。 但是现在的陆沧夜没有什么身份和资格去当面指责夏恩星什么,因为当初是他主动说要隐婚,让大家知道他和夏恩星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怕是……比刚才夏家姐妹争吵还要劲爆刺激吧。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眼神越过人群一直锁在夏恩星身上,夏恩星没回头都能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她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人,露出招牌美好的笑容,咧嘴道,“霍总。” 霍恪看见夏恩星,好像是见着什么祖宗一样,又左看右看,搞得像是在确认什么,而后才喘了一口气走上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态度居然有些讨好地说,“夏恩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夏恩星看了修一眼,说道,“你这不得感谢感谢修少爷把我带进这么高端点场合里?” “哎呦!折煞老奴了!” 修在一边立刻搞笑地接茬,“是我们这种场合需要夏恩星小姐您千金之躯的点缀呀!没有您,算什么上流社会阶层呢!” 夏恩星和霍恪被修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恶心得够呛,两个人直乐呵,边上陆沧夜皱着眉观察,他心说当初在酒吧里霍恪不是还喊夏恩星过来喝酒吗,怎么他如今能和修一起谈笑风生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修对夏恩星的喜欢,霍恪难道对夏恩星没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霍恪的表情一变,宛如看见了什么不敢看见的人,陆沧夜朝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去,发现安茉莉和跟着夏恩星来的另一个女人正对着他们走来。 而霍恪的眼神,正看着那个走过来的女人。 梁春澜陪着安茉莉转悠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给夏恩星拿来的蛋糕,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呢,走近了笑容直接消失了,看着站在夏恩星边上的霍恪,她那神情就感觉下一秒会直接将蛋糕全都倒扣在霍恪的脑门上! 夏恩星登时便伸手,一把夺过梁春澜手里的食物,笑着打哈哈,“呀,是给我拿的吗,多亏你记得我喜欢吃巧克力内陷的泡芙呀。” 梁春澜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霍恪看了好久,一直到霍恪轻声念了一句,“澜儿——” 梁春澜居然直呼其名,“霍恪你别在公众场合喊我喊得那么亲密,我怕人家听见了误会。” 霍恪脸色都变了,回过神来他咬着牙说,“你闹够了吗?” 这会儿梁春澜面无表情了,“我今天只是陪着夏总来认识认识人,我怕她一个人在会场里尴尬。” 说完,梁春澜走到了夏恩星身边,摆明了自己的站队,对着她叹了口气,“让你担心了,夏总。” “怎么会呢。” 夏恩星眼里也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和霍恪离婚的事情,所以你说要来陪我,我才觉得对你可能来说会有压力……” 梁春澜笑了,居然主动安慰起夏恩星来,当着霍恪的面也能说得风轻云淡,“离个婚而已嘛,女人最重要的是爱自己和赚钱。” 边上的安茉莉都要吃惊得捂住嘴巴,原来春澜的前夫是那个霍恪啊! 她话说得轻松,这背后又藏着多少不能言语的辛酸呢? 梁春澜再度回归职场的时候,都三十多岁了。 在那之前,她的青春年华,都用在一段见不得光的婚姻上,容忍退让,做着全职妈妈,却不被社会所接纳和理解。 没有人觉得她的付出有多伟大,所有人都觉得,带娃和家务,就是妈妈应该做的,不值得一提。 唯有夏恩星认同了她全职妈妈的付出,认为她能够全职带好孩子,也同样证明了她的细心,说明这个女人拥有着强大的情绪调节能力,也拥有着耐心和温柔,这样的水平在浮躁内卷的职场里是很稀缺的品格。 梁春澜能遇到夏恩星这样年轻却又拥有强大使命感的领导,是她的幸运,但她自己也足够有魄力,积攒够了失望离婚之后,整个世界忽然间开始爱她了。 最开始不爱她的霍恪也是。 霍恪那日喝酒也好,送去生意单子也好,都是因为梁春澜在夏恩星公司上班,所以霍恪才会想要刷一刷好感度,在梁春澜面前重新树立起自己的良好形象。 离婚了……感觉这个女人彻底变了。 以前霍恪喜欢那些年轻的小姑娘,那段婚姻令他渴望自由,可是现在三十多岁的枕边人再度出现的时候,感觉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夺去了。 听到梁春澜这样平和地提起离婚,霍恪皱着眉头说,“澜儿,你别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外面吃苦终究没有家里舒服……我知道你离婚肯定是心里委屈了,但是离婚后我真的再没去找过别的女人……” 梁春澜摇摇头,“这些话哄哄年轻的妹妹可以,可是霍恪,我三十多岁了。” 可是霍恪,我三十多岁了。 我当初懵懂又莽撞勇敢的时候,在你身上摔得血肉模糊,成熟的代价是痛苦,回不去了。 霍恪上前,大抵是想再和梁春澜说什么,可是不管他怎么说,梁春澜都是笑着回应,却从来不肯再进一步。 防御,她的心对他竖起了厚厚的防御。 夏恩星拍拍梁春澜的肩膀,笑得有恃无恐,“哎呀,离个婚而已嘛,确实没什么好妄自菲薄的,霍少您也别老缠着我们春澜,指不定您只是觉得家里少了个任劳任怨的保姆不习惯呢?” 霍恪说,“别说我了夏恩星,我是真的意识到我离不开她。” 他们之间的对话让一直都在观察他们的陆沧夜听去了,男人的心不知为何揪成了一团,想到自己往日对夏恩星的误会和指控,忽然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原来霍恪是因为梁春澜才会和夏恩星走近,而夏恩星对霍恪这样放肆也是因为……她知道霍恪现在愧疚了,在补偿梁春澜。 那日酒吧喝酒,梁春澜也在场,可是他却误会了夏恩星和霍恪不清不白,陆沧夜用难听的字眼形容她水性杨花,夏恩星心里听了……一定会特别难受吧? 可是她居然,一个字都没为自己解释。 是因为……早就失去解释清白的欲望了吗? 陆沧夜感觉自己的指尖隐隐发着抖,他好像……误会了夏恩星太多太多。 眼看着霍恪对梁春澜死缠烂打,夏恩星提出干脆让他们俩有事儿自己解决,指不定聊异常,大家都谈开了,也就能放下了。 她对安茉莉道,“我一个人去转转,茉莉,修,你俩在这给他俩当当导师,都劝劝。” 安茉莉和修自然是没意见,只是担心夏恩星一个人出去会不会遇见事情,不过因为会场是在高级酒店,治安水平应该不错,所以他们倒也没多想,“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嗯,我出去转转兜兜风,胸口闷闷的。” 夏恩星好像在霍恪的身上看见了陆沧夜的影子,可是陆沧夜连霍恪都不如,他不会后悔,只会冷酷到底。 从顶楼的lounge走出去,夏恩星在外面的花园里一个人坐着数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背后靠近,声音冷漠如昔,“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夏恩星没回头,夜风吹过她的脸颊,撩起她耳畔细软的发丝,她微微眯起眼睛,“因为我其实不是特别喜欢人多的场合。” “被人关注着的感受,不好吗?”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罩下来,“现在大家对你的关注已经超过柳儿了,夏恩星,这是你复仇计划的一环吗?” “复仇计划。” 夏恩星听见这四个字都想笑,“夏行云,我再重复一遍那句老话,谁在烂事里寻求一个道歉,谁就千疮百孔。” 感觉到夏行云走近了以后身上微微带着点酒味,夏恩星终于有些表情变化,“你喝了很多?” “还好。” 夏行云意味深长地说,“陪你前夫喝了三杯红酒。” 夏恩星身体一僵。 “故意和我提他做什么。”夏恩星面容精致冷漠,“为了你的柳儿妹妹来试探我对他的感情吗?” 夏行云低笑两声。 “也许你早就成功了,陆沧夜只是还蒙在鼓里,看不清楚自己内心。” 男人不再打哑谜,反而是直白说话,一边说,手指一边从背后缓慢爬上了夏恩星纤细的后脖颈,“在一场泥泞和互相拉扯的感情里,谁先抽身,谁就赢了。” 在夏恩星主动决定和陆沧夜离婚那一刻,这一场不平等的爱情,就已经,开始互换颠倒了。 第94章 她被亲了,陆少疯了。 听见夏行云略微带着嘶哑的声音,夏恩星多看了他几眼,“你想表达什么?” “陆沧夜不是对你没感情。” 夏行云开门见山地说,“你还没意识到吗?” 这句话从旁人嘴巴里说出来,竟然让夏恩星恍惚了一下。 她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不知为何感觉心口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所以呢?就算陆沧夜不是对我没感情,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在陆沧夜身上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难不成,还要被感动得再度撞上南墙吗。 夏恩星摇摇头,“我对陆沧夜已经没感情了。” 此话一出,夏行云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暗芒擦过去,他覆下身子来,和夏恩星拉近了距离以后,夏恩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带来的气流,女人的头微微往后仰了仰,好像是在躲避他,“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和陆沧夜之间的事情?说到底,我已经把位置让给你真正的妹妹夏如柳了,放心就是。至于陆沧夜为什么现在不娶她,那跟我也没关系。” “谁说的没关系。” 夏行云骤然压低的声音带来了相当强烈的压迫感,他高深莫测地看着夏恩星的脸,问了一句,“你和陆沧夜认识是什么时候?” 有画面从夏恩星脑海里掠过去,可是女人说出口的话却是,“高中。” 夏行云低笑一声,“再往前。” 夏恩星抿唇。 “不想说?我替你说。” 夏行云的眸光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当初的绑架案,夏恩星,是你救了陆沧夜。” 夏恩星脸色一白! “陆沧夜被救后陆家并没有及时赶来,你们两个差点都死在那里,是你拖着昏迷的陆沧夜跑到了山脚下,被人救助,后面你和陆沧夜一起在福利院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一个月后陆家人终于找到了陆沧夜的踪迹,派人来福利院里把他接走,你们两个彻底分离。” 夏行云讲述夏恩星故事的时候,居然能把那么多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他也经历过一遍一模一样的剧情,“夏恩星,为什么陆沧夜长大了以后会认不出你呢。” 夏行云伸出手掌贴上了夏恩星的脸,似乎是在对比小时候的她和长大以后的她,喃喃着,“因为当时的你从来没告诉陆沧夜你的真实姓名吗?” 那一瞬间,所有的回忆浩浩荡荡涌上来,夏恩星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涨红,好像很多话堵在嘴边却又最后都说不出口。 * “你叫陆沧夜呀?” ——“你呢?” “我不好意思说我名字,等我们熟一点了,我告诉你。” * “我想起来了,‘陆’是很出名的姓诶……你不会是,哪个陆家的小少爷吧!” ——“……” “有钱人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呀,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也就那样吧。” “好羡慕你哦,从出生起就一定有很多爱吧?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 ——“你出生在孤儿院吗?” “院长婆婆说我出生就被人丢在福利院门口了,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所以我才会把你带回来,这里是我的家。” ——“……” * “陆沧夜,你的家人为什么还没来接你?他们不会以为你死了吧。” ——“……也许呢。” “好伤心哦,这么重要的家人误会你死了。” ——“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他们在绑架案里宁可选择钱也不要儿子。 “没关系,实在不行,你跟我一起在这里生活就好了。把这里当你的家。” ——“……” “你怎么不说话呀?” ——“……家。” “对,福利院是我的家,如果他们找不到你,你可就回不去荣华富贵的日子咯,得在这个家里生活了。” ——“我不稀罕那些荣华富贵。” “为什么?我们还这么小,以后能赚大钱呢。”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钱换不回来的东西。” “好深奥,陆沧夜,我现在听不懂你这些话,希望以后可以听得懂。” ——“不,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懂。” 那至少说明,你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在选择里放弃。 * 猝然从回忆中清醒,年幼孩童的脸逐渐消散不见,夏恩星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什么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滑,才反应过来,她流眼泪了。 明明心已经变得那么那么硬了,陆沧夜,可是看见过去的我和你的时候,为什么我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呢。 眼泪是不是代表着,我们也曾经……两小无猜过。 “这段过去你应该没和任何人说吧。” 夏行云摸着她脸的手改变动作,宽大的手掌就这样对掐住了夏恩星的脸。大拇指缓缓擦掉了她流下来的眼泪。 她的脸很小,他单手就能盖住。 “你总是保持着一副早已和过去的旧我决裂的样子。” 夏恩星现在那么漂亮那么嚣张,就好像一朵带刺又湿漉漉的玫瑰,任凭她恶名滔天,但这圈子里,又有哪个男人心里对她没鬼? “可是当年呢。” 夏行云说,“从福利院里被领回来,你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夏恩星。” 从这个女孩被领进夏家的大门那一刻起,夏行云便注意到了夏恩星倔强又破碎的眼神,那个时候她年幼极了,眼里噙着眼泪却没有落下来。 夏行云和夏如柳上前,一左一右嘲笑她是个丑小鸭,哪怕回来了也不会变成白天鹅。 “也难怪陆沧夜记不住你。” 夏行云的脸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些许讽刺,“回来以后的你自卑又软弱,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去和陆沧夜打招呼相认。你是私生女,怕去找他,会给他带来麻烦,也怕他觉得你在和他攀关系,人心凉薄,你不知道分开后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你。夏恩星,现在的人只看见你张扬光鲜,但他们不知道你内心有多敏感软弱。” 私生女,没地位,亲妈给人当小三,讨好型人格,害怕再度被抛弃,所有的条条框框将她的灵魂关押,勇气与爱成为了活着的牺牲品。 夏恩星软弱到了最喜欢的人,最重要的人在面前,也不敢开口相认的地步。 以至于,夏如柳偷看她日记,将所有的回忆偷取侵占,换掉了她的地位,代替她陪伴在了陆沧夜身边。 夏恩星,你恨过自己的软弱吗。 和陆沧夜一起度过的那一段年少的时光,是夏恩星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唯一的温暖和救赎。 她现在看着陆沧夜的时候,再想起那个时候的他,会不会觉得恍如隔世呢? 夏恩星的嘴巴张了张,说话已经开始缓缓颤抖,“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错位的命运,早就已经把所有的爱意和恨意都扭曲了。 “意义。” 夏行云重复了一遍夏恩星的话,说这话的同时还有凉凉的夜风吹过,最近天气不是很好,总是下雨,现在潮湿又凉薄的夜风总让夏恩星觉得,这个世界,又即将面临一场倾盆的暴雨。 “你难道没有想过让陆沧夜知道一切吗,我想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夏行云说,“他对你这么差,你就没想过反击吗?” 她深呼吸,“就算我现在再去陆沧夜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和他说当初是我救了他,我也不会有任何快乐。” 原本想看陆沧夜得知真相后震惊又痛苦的表情,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换取快乐,但是现在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逃避真相,夏恩星只觉得寒心。 他不配知道真相。 “我已经不想纠结他会不会后悔,或者知不知道真相了。” 夏恩星一边说着这个话,一边摇着头,“我只想往前走。” 与此同时,花园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夏恩星刚要走,只见按着自己脸的夏行云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深沉,下一秒男人轻轻一笑,“是吗?你真的不想报复他吗,还是说——” 没办法像陆沧夜那样冷漠又心安理得地利用别人呢? 夏行云弯腰,就这样直接压了上来,紧跟着,夏恩星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似乎碰到了什么—— 别。 不行——大脑里警铃骤作,夏恩星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二人秀挺的鼻尖撞在一起,连呼吸都互相交错了,夏恩星在那一秒里整个人都僵硬得不能动了,回过神来她用力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男人,用手挡住嘴唇叫了一声,“夏行云你疯了吗!” 夏行云只是笑,笑的时候天上有几滴冰冷的雨珠滴下来。 花园是露天的,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脚步,夏恩星和夏行云同时抬眸望去,发现有人站在露天花园的门口小径上,高大的身姿笔挺稳重,可是这一刻,男人的脸上却没了往日的不动声色与玩世不恭,惊慌得只剩下震惊和愤怒。 陆沧夜…… 他什么时候—— 夏恩星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要先解决哪个问题,不过陆沧夜似乎也不用她来解决,等到她终于清醒一点的时候,陆沧夜已经面带杀气直接大步流星走到了夏行云的面前,黑发黑眸冰冷凛冽,眼神腥得像一把杀过人的刀,他直接甩开外套一拳打在了夏行云的脸上! 夏恩星又是一声惊呼,“陆沧夜你干什么——” 夏行云没躲,陆沧夜攥着夏行云的衣领,将他直接顶在了一旁的花架上,牙齿咯咯作响,嘴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似的,他一字一句,眼眶通红,“夏行云你什么意思!” 第95章 恨我自己,曾经爱你。 挨了揍的夏行云倒是没有跑,也没有反击,任由陆沧夜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将他按住,下一秒又是一拳打过来,眼看着拳风已经吹到了他的脸上,夏行云的睫毛颤了颤,紧跟着就看见陆沧夜要落下来的拳头猛地僵住了! 再仔细顺着手臂看去,发现他的手臂正被另一个死死攥着! 比夏行云更错愕的是陆沧夜,男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从边上横过来的一只手,他感觉自己像是找不到说话的器官,停顿了好几秒,才从喉咙口挤出几个音节嘶哑的字,“夏恩星……你为什么——” 拦着我。 夏恩星眼睛也是红红的,仿佛有什么情绪在她眸底翻滚着,这一刻,女人抓着陆沧夜的胳膊,阻止了他打向夏行云的第二拳,随后她用力地说,“够了!” “够了?” 陆沧夜想要甩开夏恩星的手,奈何她攥得极紧,根本甩不开,“夏恩星你把我当傻子吗!” 一来就看见夏行云亲吻她,陆沧夜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沧夜在逐渐失去理智,就仿佛所有的冲动和阴暗的情绪全在他身体里暴揍,男人不知道现在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只知道他必须一拳打在夏行云那张虚伪的脸上! 甩了一下没有甩开,陆沧夜咬了牙,“夏恩星你给我松手!” “不。”夏恩星说,“我和夏行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陆沧夜的心像是被人挖出来了一样,“他刚才吻你!夏恩星,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两个字出来的时候,夏恩星的脸瞬间煞白。 她何尝没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呢。 只是……再严重再委屈,陆沧夜,我夏恩星也绝对不会通过你来宣泄和解决问题! “我的事情,什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夏恩星一字一句,坚定极了,就仿佛不管陆沧夜做什么,都影响不到她,“陆沧夜你把手松开,他是我的哥哥,你但凡清楚这个关系,就不会来插手我们两个的事情!” 陆沧夜觉得被人当头一棒,整个人都被这些话震得摇摇晃晃又神志不清,他被夏恩星这样决绝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夏恩星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夏行云亲你,那他妈是乱伦啊!夏恩星,你连这个都无所谓吗——” “有没有可能。” 被打了一拳的夏行云低笑了一声,伴随着远处天边闷闷沉沉滚过来的雷声,听得陆沧夜双耳嗡嗡作响,“她无所谓的不是这个事,是你。” ——雷声轰鸣。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身体像是被人对半劈开了似的,剧痛开始从他心口四散蔓延,男人被夏恩星攥住的手臂隐隐颤抖着,颤抖着就像昭示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时孤零零戳在海平面上的船只桅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被陆沧夜通通咽了回去,一直到夏恩星开口说话,“夏行云你闭嘴,你也不是什么好——” 说这话的时候夏恩星生怕陆沧夜又打出第二拳,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大家都没有好下场,不如先缓和一下事态。 “夏恩星我看你脑子坏了吧,居然还敢来拦我!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打他——”陆沧夜忍不下去这口气,在他眼里夏恩星就好像偏袒着这个龌龊的兄长,他如何能忍,“你放开我!你拦着我做什么,你心疼夏行云这种畜生啊?” 发现陆沧夜已经暴怒,夏恩星便更用力拽着陆沧夜的胳膊,岂料激发了他的逆反情绪,男人怒意冲上来,谁都管不住他,于是他竟然彻底使劲这么一甩,将夏恩星手甩开不说,强大的力道带着惯性令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夏恩星惊呼一声,毫无防备地就这样被甩开摔落,膝盖和手掌心都沾染了些许草坪上的泥土! 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下,痛意仿佛被掩盖了,心脏的狂跳盖过了感受痛觉的神经本该传递给她的知觉,她抬头,狼狈不堪地和陆沧夜对视。 雨势骤然加大,淋下来的时候,雨水打在她身上都有些重,暴雨中女人摔在地上,用力擦了擦手掌心的泥土,奈何越擦越泥泞,毕竟如今下着雨还一身泥,她没说话,只是看了陆沧夜一眼,摇摇晃晃企图自己站起来。 陆沧夜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他太生气了……太生气了,居然把夏恩星……那样用力地甩开了,以至于她摔倒了…… 疼吗…… 陆沧夜摇着头,引以为傲的冷酷和逻辑早就分崩离析,从他身体里彻底撤离,他想要上前,不知为何双脚如同灌了铅,根本就迈不动。 不是…… “不是我的本意……”陆沧夜发出声音,夏恩星再去看他,见他那张脸精致如往昔,暴雨如练,他的脸白得让人心惊,连惊慌失措的样子都这样美丽,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被雨打湿了以后更加空虚和漂亮了。 夏恩星想,陆沧夜,难怪我以前那么爱你。 爱你的皮囊。 她没说一个字,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手扶着花园的花架,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小腹,从被摔倒到站起来,夏恩星没有吭一声! 她虽然没说话,眼神却那样令人心疼。 陆沧夜,反正早就碎掉了,你摔我几次都没关系。 “你……你一直抓着我,我有些烦躁和生气,所以……”陆沧夜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喜欢用暴力的人,可是为什么,在面对夏恩星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到她? 为什么,夏恩星,我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理智在面对你的时候满盘皆输。 我像个原始人,粗鲁又无礼地用这样的手段,一次一次,留下的只有我的惭愧和不安。 在陆沧夜不知所措的时候,身边的人却有了动作,夏行云走上前,想要去扶夏恩星一把,女人却将他推开了,抬起沾满了泥土的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夏行云闷哼一声。 “喜欢吗?” 雨声里,她轻轻笑着,“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啊夏行云,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夏行云左半边脸颊传来刺痛,他心想着,陆沧夜给他右脸一拳,夏恩星给他左脸一巴掌,倒是一左一右都公平了。 被打完,他还是伸手去扶夏恩星了,他说,“你可以打我,但我等下要送你去医院。” “我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夏恩星这话刺痛到了陆沧夜,“不用送我去医院,况且要去我自己也会去,我没断腿。” 夏行云嗯了一声,却依然维持着要扶她的动作。 方才他的衣服用来给夏如柳当外套了,毕竟夏恩星泼了她一身酒,如今再没更多的外套来给夏恩星挡雨,边上的陆沧夜意识到这个,迅速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下意识过去披在夏恩星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伸出纤细的手腕来轻轻一挡。 这个动作,却跟一把刀子似的猝然贯穿了陆沧夜。 “刚才夏如柳会场作妖的时候你处处替她说话,现在夏行云强吻我你又把我摔在地上。”夏恩星直勾勾看着陆沧夜的脸,陆沧夜觉得,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自己在她眼里被她杀死了一遍。 “现在装什么好人来把西装外套脱给我啊。” 夏恩星眼睛被雨水浸泡得发亮,笑起来千娇百媚,她说,“陆沧夜,你虚伪得令我恶心。我真不该把所有的记忆都记起来的,我都连带着恶心我自己了。” 陆沧夜倒抽一口气,“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夏恩星……” “你不就是仗着我那么爱你吗?”夏恩星坦然把“爱陆沧夜”这个事情说出来的时候,陆沧夜的心猛地痉挛了一下。 夏恩星自嘲地笑了一下,眼神空得可怕,好像经历过一次空袭,整个世界在她眼底熄灭归零,“想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爱不下去就开始恨你。没有我配合你来作恶我自己,你很难受吧?离了我,你才是被毁的那一个。我太懂了,你以为我当初离不开的是什么?陆沧夜,我离不开你虐我,我离不开你侵犯我摧毁我——再也不能了,陆沧夜,再也不能了。如果哪一天我深陷沼泽满身污泥,陆沧夜,我要你先比我下地狱!” 陆沧夜耳边一声惊雷炸开,仿佛是天谴! 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那样配合他了……夏恩星,你哭叫和痛苦时候的表情,再也没有人……能比你更漂亮了。 夏恩星转身就走,全身都是湿漉漉的,甚至身上还有沾着不少泥土,但她离去的时候背绷得笔直,没去理会夏行云,更没去管陆沧夜。 夏行云回过神来先追了上去,陆沧夜却站在原地没动,一直到这场暴雨浇灌下来将他扑了个彻底,男人感觉胸口感知不到跳动的心脏,用力捶了捶,才发现心脏没坏掉。 还在跳。 甚至……跳得更加剧烈了。 痛觉。 是痛觉。 寒意侵袭全身,陆沧夜也不知道自己在雨里站了多久,鼻腔里都是冰凉的雨水,他浑然不觉,一直到有人跑来花园,发现了他在淋浴,惊呼一声,一群人前仆后继为他撑伞。 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瞳孔漆黑。 好无趣啊,夏恩星,芸芸众生都好无趣啊。 你离开我之后再也没有了那种感觉了。 只有夏恩星能给的感觉。 害她,或者是被她害。 ——活着的感觉。 第97章 算我求你,别离开我。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在陆沧夜的心里了。 也许一切那么显而易见,而他却胆怯到了要从夏恩星嘴巴里得到一个回答,自己却不敢去正视的地步。 夏恩星抬头,带动了水声,她的声音夹杂着哗啦啦的声音,就好像来自世界的另一端空灵清脆,她说,“你想听我说什么呢,陆沧夜?你想听我说是,亦或者不是?” 陆沧夜的心在狂跳,他皱着眉头,眉宇间夹杂着痛苦,“所以……我一直都,认错了,是吗?” 把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当成了夏如柳,漠视着那个真正在为自己付出的人…… 迟来的痛觉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钝钝的刀子,不停地来回研磨着他的心口,陆沧夜宁可有人来干脆利落地给个痛快,而不是像现在生不如死。 明明夏恩星就在自己眼前,他却再也不敢伸手去拥抱她了。 为什么……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明明水池里的温度足够了,可不知为何她依然觉得很冷。 “当年……当年福利院里——” “你没必要再讲下去了。” 好像听见了什么关键词,触发了夏恩星心底最深处的回忆,“就当当初福利院里的那两个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吧。” 不存在。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连带着炸得陆沧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浑身都隐隐发着颤,迟来的真相终于破土而出,将所有带着痛的回忆连根拔起抽打在他脸上,男人摇着头,“夏恩星,是你……” 她背部的纹身也是因为……因为曾经救过他,留了疤,才会想着掩盖……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陆沧夜按住夏恩星,双眸猩红,“是你救了我,我错当成夏如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夏恩星,你明明知道我在找你!我在找那个救了我的女孩子!” 陆沧夜的心慌得厉害,不知为何,一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他只能徒劳无功地说着,“夏恩星,你是在看我笑话吗?为什么不跟我明说——我一直在找你——” “你不是找到了吗?” 夏恩星讽刺地笑了笑,“你找到了你的夏如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认定她一辈子?” 那一刻,陆沧夜哑口无言。 感情是有迟来的钝刀的,而现在,这把钝刀正以回旋镖的形态,准确无误地,扎在了他的胸口。 是夏恩星,一直都是夏恩星。 救了他的人是夏恩星,福利院里两小无猜的是夏恩星,默默等着他回头看的是夏恩星。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他不仅没有认出她,糟蹋了她一片心意,还在婚后那样羞辱她,甚至选择亲手打掉她的孩子! 孩子……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冥冥之中,老天爷曾把一切他想要的都放在他的手掌心里,但是陆沧夜却从未发现过,并且亲手摔碎了这些幸福。 夏恩星……怀揣着这样悲伤又绝望的爱意成为我妻子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签下离婚协议和我恩断义绝的时候,你脑海里闪现过的……又是什么画面呢? 到了后面也许夏恩星根本就不想再说出当年的真相了吧,一次次眼睁睁看着他和夏如柳成双入对,亲眼见证他们二人关系亲密,他们的光芒那么明亮刺眼,而她却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 那个时候,夏恩星一定是……望而却步了吧。 当年的真相,如同烟灭后的灰,一吹就散了。灰尘蒙住的到底是谁的脸孔,早就……无人在意了。 陆沧夜抖得厉害,宛如世界末日逼近他眼前。 他做了些什么啊!他居然把救他的那个小女孩害得这么惨! 夏恩星再也没有遮挡自己,看见陆沧夜的沉默,她从水池里站起来,往外走,这一次,她赤身裸体,然而羞愧难当的,是陆沧夜。 他看着她的背,看着她背上的伤口,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天棉花,所有的声音都钻不出来,他伸手去抓夏恩星,却被她用力拍开! 女人转身出去,浴室外面放着一套干净的浴袍,她将浴袍裹在身上,打算离开这个房间。 背后陆沧夜沉重的脚步传来,带着他的不安与焦灼,“夏恩星,你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行吗?有太多东西我需要和你聊——” “没什么可聊的。” 夏恩星果断拒绝。 “我现在知道了当初是你救我,为什么你不肯留下来跟我说清楚呢。” 陆沧夜红着眼睛看向她,“你不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吗?” “不想。” 夏恩星干脆利落地说,“陆沧夜,我给自己最好的交代,就是离开你。” “你要离开我……”陆沧夜重复了一遍,“你过去那么爱我,难道这样就能放下了吗?” 陆沧夜抓着夏恩星得手,放在自己胸口,“你不是恨我吗,夏恩星!你难道不想报复我吗?为什么你现在说走就走——” 原来比起恨更伤人的是……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 夏恩星,我不想看你这样麻木的眼睛,我想看你的眼里爱我亦或者恨我,不死不休,浓烈到极致,而不是现在这样…… 对我……一无所求…… 陆沧夜向来高高在上,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是夏恩星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这个女人姿态那么低,永远在配合他的作恶,沦为垫脚石也在所不惜,她让出了一切! 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才能这样……心安理得。 夏恩星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仿佛原本她的手就长在了陆沧夜的胸上似的,拔出来的时候黏连着血肉,抽筋拔骨! “我爱你的时候你对我不屑一顾。” 夏恩星说话的时候呼吸声很重,她死死盯着陆沧夜的脸,“现在我不爱你了,你不会爱上我了吧?陆少?” 陆沧夜脸色煞白。 夏恩星……为什么你是先心动的那个,却也是先放下的那个呢…… 见陆沧夜沉默,夏恩星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重感情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陆沧夜,这下场我受了。 “愿赌服输。” 夏恩星的眼睛那么空,好像面前的陆沧夜根本不在她的视线里,“陆沧夜,你记错了,我放过了。” “救你的是我,你问我后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救你。因为那是一条命。我想我不会后悔。”夏恩星的声音刺入陆沧夜的耳朵,男人如受极刑。 她的坦诚,那么残忍。 “就如同现在离开你一样。陆沧夜,救你和离开你,我都没有后悔过。” 夏恩星抬眸,和他对视,竟然笑了。 “我也希望你,最好别后悔。” 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而夏恩星,说完以后,便毫不留情地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衣朝着门口走去,拉开门的时候,对上一双熟悉的绿眼睛。 ……修?! 夏恩星微微吃惊,修却喘了口气,“还好,我就想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所以来老陆房间找你……” 见她身上的浴袍,修的眼神闪了闪,但他没多问,只是直接把夏恩星扣在了怀里,压抑着所有的想法,问她,“你还好吧?” 夏恩星鼻子一酸,“我没事。” “那就行,我给你新买的干净衣服到了,一会去我那换上,下面还有人在等你呢,夏总。” 修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来让夏恩星放松,他说完这话,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追出来的陆沧夜脸色仓惶,神情紧张。 修皱了皱眉,“走。” 夏恩星顺从地跟着他离开。 “别走。” 背后传来陆沧夜的声音。 冰冷,却又隐隐颤抖。 “夏恩星,我说别走。” 夏恩星没听。 背后陆沧夜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刚开始时候的冷酷,尾音已然听得出他的慌张,“我说别走,夏恩星……” 明明……才认出你…… “谁允许你走了,夏恩星!” 陆沧夜大喊了一声,“你把真相甩给我以后就可以一走了之了吗!这么多年你眼睁睁看着我活在谎言里,你是在惩罚我吗!” 陆沧夜心如刀割,怎么都接受不了夏恩星在自己眼前和自己的好兄弟离开。 本来她身边这个位置是自己的,是只属于他的。 “夏恩星,什么样的惩罚我都可以接受,你不要离开我!” 到了最后,语言失去了力量,陆沧夜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在一场暴雨之夜仓皇逃窜,可怜可恨,“我承认我对你有感觉了,夏恩星,要我做什么你可以原谅我?” 夏恩星视若罔闻。 一边的修怕她心软,下意识牵她手来给她力量,夏恩星没拒绝,修深呼吸,将牵手的姿势改为十指相扣。 陆沧夜的天塌了。 “夏恩星!” 三个字喊出来的时候,音节竟然是哆嗦的,“谁允许你——我不允许,不要走……” “别走——” “不要和修在一起,你别这样报复我……” “算我求你了……” 可是修牵着夏恩星离开了,她没有回头。 陆沧夜的声音里居然隐隐带着哭腔,一直到夏恩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和在绑架里被抛弃是一个感觉。 这一次,没人来救他。 陆沧夜那么冷漠又那么尊贵,他不在意天下所有人死活,他不害怕失去一切。 他的心硬得像一块石头。 可是夏恩星硬生生把他撬开了。 “谁允许你……”他站在那里,感觉脸上有什么凉凉的液体落下来。 喂,夏恩星。 回头啊。 回头看看我。 “谁允许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回忆里……” 第98章 一句道歉,等了五年。 夏恩星在陆沧夜面前和修手牵手离开了,她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秒,陆沧夜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仿佛被人从背后重击,他差点站不稳,手撑着门框这才站直了,低头去看手,发现手指头都僵硬痉挛着。 “我以为……”陆沧夜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视野开始扭曲倾仄,走廊在旋转着延伸,所有的画面都开始变形,他感觉到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地转身将门关上后,再也没了力气,直直背靠着门,身体缓缓滑下来。 滑下来,男人伸手撑住自己的脸,呼吸毫无章法,紊乱到了极点,好像他忘记了出生时候学会的吸气和呼气,此时此刻正在重生学习这一行为。 陆沧夜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划过无数回忆,都是有关于他和夏恩星。 “你用这种手段,不就是为了让我娶你吗?” “在给我的酒里下药,拆散我和你姐姐,夏恩星,你好歹毒的心肠!” “凭什么要我怜惜你?你也配吗,夏恩星,圈子这么小,你睡过我好兄弟吗?” 原来五年前那桩荒唐的婚姻背后,夏恩星也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受害者。 夏如柳……夏如柳没了生育能力,那么爱慕陆沧夜的夏恩星便成为了那个夏家的工具人。 那一次彻夜的疯狂,夏恩星的哭喊,他被酒意夺走了理智后化作野兽,近乎将她撕成碎片,所以才会令她怀孕。 可是怀孕后,陆沧夜依然没有选择相信夏恩星,反而是听信了夏如柳的话,认为夏恩星在家耐不住寂寞出轨,要打了她的胎! 怎么会这样呢……夏恩星……怎么会…… 陆沧夜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声音,好像是在喃喃着什么,那么大的房间那么空,他一个人瘫在门前,修长的身躯落魄又美丽,“我一直都……一直都……” 一直都没有选择过相信你。 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感情里迟来的惩罚快要将他绞成粉末,陆沧夜猝然发现,原来他的记忆深处记下了那么多和夏恩星有关的细节。 如果当初就没有任何感觉,又怎么会……把她的双眸记得如此清晰。 她为自己做的饭,为自己洗的衣服,深夜里期盼着他回家时的眼神。 夏恩星,怎么会这样……你明明那么爱我的。 他不怎么回家,可是只要回家,总能迎上一张热情的脸。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沧夜开始越来越有恃无恐,他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夏恩星原谅,漠视她,羞辱她,只要招招手,夏恩星又会自动跟上来。 夏恩星在等他。 夏恩星在等他。 夏恩星等他,从小时候等到长大,夏恩星等他,从五年前等到现在。 五年前夏恩星等他爱他,五年后夏恩星等他一句道歉。 陆沧夜感觉视线模糊了,他用力遮住了眼睛,企图拿起手机去给谁打电话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真相的轰击令他根本没有力气做别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憎恨的人竟然是他本该最爱的人…… 等于说,这些感情和因果,都被他彻底放错了地方。 而如今,积重难返,还回得去吗…… 陆沧夜问自己,还回得去吗? “夏恩星,是不是五年前……”男人的声音颤抖,回想起自己打掉她孩子的画面,忽然间察觉那个时候自己的怒意和惊慌是那样的无理,无理到了他冲动做出那种选择。 为什么呢,在误会你孩子不是我的那一刻。我的有恃无恐,我的恃宠而骄,彻彻底底崩毁了。 五年前……我就喜欢你了吧。 ****** 这天夜里,陆沧夜再也没有回到会场过,一场大雨灌溉下来,所有人都延后了回家的时间,望着窗外的大雨,会场中央人声鼎沸,宛如两个世界的缩影,窗外冷酷残忍,窗内纸醉金迷。 夏恩星重新换上了修给她买的新衣服,是一条裁剪利落的长裙,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钱沫沫还在,她看见夏恩星换了衣服,恍惚了一下,问道,“你去哪了?” “我刚出去外面花园透气,没想到下雨了,淋湿了你给我买的衣服。” 夏恩星面露愧色,“抱歉,我会重新打理好衣服还给你。” “不用还我。” 钱沫沫听见她这么说,把脸转了过去,“本来我也是在和你做一场交易,这件衣服是交易的工具。” 用来检验夏如柳是不是真的把她当闺蜜的工具。 夏恩星这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钱沫沫,虽然钱沫沫也曾经站在她对立面,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钱沫沫就没有真感情。 她们只是对立而已,再坏的人也会有感情的吧。 夏恩星想起了陆沧夜,想起他那双不爱任何人的瑰丽眼睛。 遭到挚友背叛,钱沫沫很显然脸上挂满了失落与不知所措,这会儿她声音低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夏如柳在利用我吗?” “嗯。” 夏恩星直白承认,“太明显了,钱沫沫,每一次她都带着你来攻击我,并且让你挡在最前面,你没发现吗?” 钱沫沫被戳到了最痛的地方,茫然地抬起头来,“我……没发现。” “那说明你笨呗。” 夏恩星戳了戳太阳穴做出困扰的动作,不一会又露出笑容,对着钱沫沫摊摊手,“行了,也别为了一个利用你的虚伪姐妹垂头丧气了,你在这里伤心,她可不会良心痛,那不是白瞎吗?” 钱沫沫现在恨不得跳起来跟夏恩星扯头发,她这会儿正深受打击呢,夏恩星还能在边上找她乐子! 钱沫沫咬牙切齿地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夏如柳讨厌你了!” “哎呦。” 夏恩星倒是一点不生气,“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能被夏如柳这么骗,大小姐,你没长心眼子吗?” 钱沫沫脸色原本是煞白的,这会儿被夏恩星气得涨红,回过神来她走上前伸手去扭夏恩星腰上的痒痒肉,急得直跺脚,“你闭嘴呀夏恩星!你不准说了!你闭嘴呀!” 夏恩星就喜欢看钱沫沫这急眼的样子,“看你现在这样真解气,唉,当初还上赶着帮人家出气呢,现在发现自己成小丑了吧?” 趁着钱沫沫被她嘲笑得一愣一愣的,她又拿捏着腔调说了一句,“回哥谭吧,小丑,蝙蝠侠说他不打你了。” “啊啊啊啊!” 钱沫沫直接被夏恩星气得发飙,“夏恩星我绝对饶不了你!” 夏恩星哈哈大笑,往会场里面走去,只不过在门口站定,她回眸看了钱沫沫一眼,笑得千娇百媚,“不过,谢谢你给我买的裙子,大小姐。” 钱沫沫一愣,眼眶红红的。 这天晚上,修送夏恩星回家,等车子开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外面的雨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了,就是还飘着一些毛毛细雨,像是在给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做一个遗憾又宿命的收尾,夏恩星下车以后,修替她撑伞,却被她摆摆手,“没事儿,这点小雨,我自己能走回去。” “好吧。” 修向来不会强迫夏恩星,他给了她太多自由,和陆沧夜的爱不一样。 陆沧夜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粗暴的掠夺和侵占,他没有表达爱意的能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感觉到同等程度的痛苦。 夏恩星说,“晚上回去到家和我说。” “嗯,我会的。” 修歪了歪头,看着夏恩星,想起自己和夏恩星初次相遇的时候,他还以为夏恩星是那种心机叵测的女人,如今看来,她要比他认识的很多人坦荡得多。 “之前……在酒店房间门口。” 修抿唇,还是把话说出来了,“夏恩星,我伸手牵你,你没有拒绝……” “对。” 夏恩星说,“你帮我这么多,如果我连牵手都要拒绝的话,那我未免也太不尊重你了。” “当着陆沧夜的面。” 修却反而自嘲地笑说,“其实是我利用了你,我知道如果我要牵你手你不会拒绝我,所以我特意当着陆沧夜的面,做给陆沧夜看。” 就为了刺激陆沧夜。 因为陆沧夜好像……已经发现自己爱上夏恩星了,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夏恩星会不会,再回到陆沧夜身边的? 修明白夏恩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她好的人她都会记在心里,所以他利用了夏恩星本质里的纯良,故意在陆沧夜眼前和夏恩星十指相扣,哪怕感觉到了夏恩星手指的僵硬,还是这么做了。 “别回去。” 修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和夏恩星的脸靠得极进,好像呼吸间他们就会吻上去,“夏恩星,我是个卑劣的人,我不想看见你和陆沧夜复合。” “别回去,别心软。” 修直接大胆地表达出来了自己的想法,“别去管他,多看看我。” 夏恩星恍惚了一下,好像被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所蛊惑了。 修就这样抱了她一下,随后落了个绅士吻在她的脸颊上,玩世不恭地笑着开车离开,夏恩星走到家门口拉开家门的时候,撞上了等在玄关里的人。 “宝格丽gyan彦蓝宝石。”萧昂的声音低沉,从没开灯的昏暗玄关处传来,“抱你的男人品味闻起来还不错。” 第99章 有情之人,同归于尽。 夏恩星有些意外,完全想不到萧昂跟门神似的就这么直直戳在门口玄关处,隔了好一会她没忍住,乐了,“干嘛,你刚在偷看吗?” “对的。” 萧昂双手抱在胸前,“怕你去晚会上喝多了,我还专门准备了一些解酒菜。” 夏恩星一边脱掉自己的高跟鞋,一边多看了萧昂几眼,“你好像个人夫。” 萧昂像是在瞬间被人踩中了尾巴似的,隔了好一会,没好气地说,“少tm得意忘形了夏恩星,对了,你穿出门不是这套衣服,遇到什么事了?” 夏恩星先是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昂,但最后还是诚实地说了,“和陆沧夜在大雨里吵了一架,换了一套。” “哦。” 萧昂往里走,大概是帮她热菜去了,但是走到半路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夏恩星,“你和陆沧夜吵架了?!” “对啊。” 夏恩星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着萧昂去热菜,他关上微波炉的门,夏恩星便顺手按了时长,说道,“怎么了?” “你胆子真大……”萧昂看着眼前的夏恩星,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话来评价她。 好像不管什么词语用在她身上都缺乏一点力量。 她有太多太多的特质,徘徊在黑与白的中间,无法被定义成一个好人,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在好与坏的中间,还有她夏恩星的存在,跳脱出评价的范畴,恣意又放纵到底。 “和陆沧夜吵架,全世界也就你一个吧。” 萧昂问出了重点问题,“吵赢没?” “吵赢了。” 夏恩星被萧昂气笑了,“你怎么关注的点是这个啊?必须吵赢他好吗。” “吵赢了就行。” 萧昂竖了个大拇指,“可别吵输了哭鼻子回家,我和夏流光不负责哄你,只负责开香槟庆祝。” 说完,萧昂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支香槟出来,熟练地用起子打开,嘭的一声响,酒塞从瓶口喷了出去,半空中被夏恩星伸手稳稳接住,女人的行动太过敏锐,像是一只随时都准备捕猎的猎豹,矫健敏捷又美丽。 “喝一杯。” 萧昂说,“讲讲跟陆沧夜吵了些什么。” “关于五年前的真相。” 夏恩星抿了一口萧昂递过来的香槟,“现在最坐立不安的应该是夏如柳吧,陆沧夜已经完全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夏如柳在他那里的人设已经彻底破碎了。” “陆沧夜全都知道了?”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萧昂也忍不住捂住嘴,下一秒他立刻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已经睡觉了的夏流光,凑近了夏恩星,问了一句,“他没有表示吗?” 夏恩星盯着萧昂看了好一会。 萧昂眼神闪烁。 夏恩星先笑了出来,“你想听见什么?” 萧昂的动作一僵,他喝了一口酒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好奇,陆沧夜知道了以后,是什么反应。” “说实话。他很震惊。” 夏恩星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酒杯,但是攥紧一段时间后,她还是轻轻将酒杯放下,而后松开了手。 从这个动作看得出来,她从痛恨到释怀。 这段鲜血淋漓的爱情里,夏恩星释怀了,留下来被困住的,是陆沧夜。 “他震惊,你不开心吗?” 萧昂察觉到了夏恩星周遭的气压变化,他对这些变化太过敏感,第六感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在沉默一段时间以后,萧昂发现夏恩星低着头,肩膀隐隐颤抖着。 颤抖着,好像在哭泣。 可是女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满是泪水的脸上,居然是笑容。 那一刻,萧昂的心好像被人对半剖开了似的。 怎么会有这样……令人心痛又却又给人畅快淋漓感觉的笑容。 夏恩星明明在哭,可是她用力扯着笑容,嘴巴里似乎含着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一段话,每说出一个字,身上都要皮开肉绽一下,“我当然开心,我好痛快,我痛得快要死掉了!” 可是同等程度的酣畅一样席卷而来。 陆沧夜,你再也不能高高在上了,再也不能了。 你休想逃离这场惩罚。 “我痛是因为曾经我遭受过那么多那么多的漠视和践踏,都来自我最爱的男人——我快是因为我知道,从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起——” 陆沧夜,你将永无宁日。 永无宁日! 眼泪从脸颊上落下来,夏恩星的手指都要僵直了,但是她用力呼吸着,那一刻萧昂才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她好像麻木地活着太久了,也只有萧昂一个人,在这种时候问了她一句,陆沧夜知道真相以后,她是什么感受。 看着眼前的夏恩星就这样流着眼泪却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来,萧昂挑了挑眉,放下酒杯,上前一把将夏恩星拍进了怀里,哥俩好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她的肩膀道,“得了,憋久了还是好好哭一场吧。” 夏恩星憋到哆嗦,萧昂却不以为意,“我就知道,正常人怎么会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呢。” 夏恩星,你一定忍着很多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吧。割裂掉本心,逼迫着自己坚强,到底要经历什么样的折磨才能够和不爱自己的人进行一场人性互换呢? 现在关系扭转,看见他那样震惊和愧疚的时候,难道这些情绪,当真不会对她也造成伤害吗? 夏恩星直喘气,但依旧没哭出声,萧昂真觉得这个女人挺神奇的,她太能忍了,也就只有现在这种时候,萧昂才可以窥探到她真实自我的小小一隅。 夏恩星把头埋在萧昂的肩膀上,萧昂感觉自己短袖被她眼泪都打湿了,这场放声痛哭迟到了太多年,也许这么多年,夏恩星一直都在等。 等这一场,毫无顾忌的,也不会被人嘲笑的号哭。 ****** 第二天醒来,天气依然没有比昨天要好,也许是梅雨季节就是这般潮湿不断,夏恩星出门上班的时候,感觉耳边似乎还能够听见远处大地遭受的闷雷。 抬头看了一眼天,刮风下雨的天气。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夏恩星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还有什么能比她先前的人生更差劲的呢。既然没有,那还有什么可怕? 打消了心头一些无用的担忧,夏恩星出门去了公司,到公司以后,发现前台桌子上堆满了零食。 夏恩星愣住,一边的何长风说,“都是霍总送来的。说是给我们当上班零食吃。” 啊,霍恪啊。 夏恩星笑了笑,随手拆了一件,“是为了让春澜回心转意吧?” 何长风点点头,“我看是。” “离婚了倒是表现上了。” 边上员工忿忿不平地说,“结婚的时候不珍惜,现在上赶着讨好,有什么用!” “就是。” 夏恩星给那个说大实话的员工竖起大拇指,随后又选了一件梁春澜爱吃的无骨鸡爪进去了会议室,今儿要开会,结果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霍恪和陆沧夜两个显眼包坐在里面,边上还站着一群面色紧张的她的员工。 夏恩星吓了一跳,以为进错公司了,退出去确认了这是她的公司,随后又走进来,让其他员工先走,等人走差不多了,她才指着里面的两尊大佛说,“你俩来干嘛?” 霍恪和陆沧夜对视一眼,霍恪先说,“你来干嘛呀陆少。” 陆沧夜说,“你先说你干嘛来的?” 霍恪平时高高在上的,这会儿反倒结结巴巴地说,“昨儿会场……看见我前妻了么这不是,想,想她了。我前妻在star上班呢,所以我想着,来,来看看……你来干嘛?” 陆沧夜:“……” 真的假的,怎么把他想说的话全说了! 陆沧夜垮起一张批脸,清了清嗓子,“我也是来star看看。” 霍恪“啊”了一声,“你前妻也在star上班啊?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不会跟我一样当初隐婚的吧?” 陆沧夜:“……” 不是,这边上怎么坐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反面教材呢! 陆沧夜站起来,夏恩星才发现他身后位置上似乎还有什么一大袋东西,刚才被挡住了,他一站起来就暴露无遗。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正好有些项目要合作,我过来看看。” 霍恪看了一眼他刚才用身子挡住的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大堆花茶,而且还是出自名家庄园,纯手摘不说,包装还特别精致。 现在又碰上梅雨季,估计这批花茶,是梅雨季前的最后一批,可珍贵了。 霍恪说,“啊,你也是来送礼的!” 陆沧夜都想给霍恪两拳了,他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好这会儿梁春澜听说了事情从会议室门口进来,一进来看见霍恪,她也跟着拉下脸,“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别呀澜儿……” 霍恪眉毛都拧到一起了,“你别赶我走行吗,我今儿特意来给你送零食吃的。” “谁稀罕你那些零食。” 梁春澜做出了赶客的动作,“既然离婚了就别这样纠缠不放了,霍总,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霍恪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去看陆沧夜一眼,只见陆沧夜表情也不太好看,他说,“夏恩星,昨天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说完——” “没空。”夏恩星穿着高跟鞋,优雅又贵气,不像当初隐婚时那般低声下气,她道,“需要我连你带霍总一起请出去吗?” 霍恪跟吃瓜群众吃到大瓜一般,登时扭头看陆沧夜,“卧槽,陆兄,你不会吧!你这么深藏不露啊,不会真跟我一样吧——” 陆沧夜原本是想发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居然没发火,反而是握紧了拳头主动站起来朝着门口走,“那我等你下班。” “不用。” 夏恩星在和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间,说出了那句话,带着恨,沾着血的,“陆沧夜,你休想缝补,也别妄图能找到机会重新来过。天下有情人,都该同归于尽。” 第100章 刘海下面,惊人的脸。 陆沧夜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像是在被夏恩星判了无期徒刑。 也许无期徒刑比死刑更难以忍受,因为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给了个痛快。 随后夏恩星拉开门,亲自送了霍恪和陆沧夜出去,等到霍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夏恩星公司大门门口了。 门一关,star互联网公司已经隔绝了对他们两个人的欢迎。 站在门口的霍恪看了一眼边上脸色比他更差的陆沧夜,吸了口气说道,“瞒着……陆兄,你的前妻,不会……” “不会是……夏恩星吧……” 妈呀,这么吓人! 陆沧夜跟夏恩星有过一段啊!说出去都能把人吓死! 陆沧夜人都恍惚了,毕竟他很少有主动低头求和的时候,昨天回去以后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谁料想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夏恩星的世界已经对他紧紧上了锁,他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肯给个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陆沧夜的手机微微震了震,刚才在夏恩星公司里,他怕电话打进来影响到公司员工,所以还特意将手机开了静音模式,这会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沧夜如梦初醒般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也顾不得霍恪在场了,开口便问了一句,“怎么样?” “查到了一些。” 对面是杨硕,他翻阅着资料说道,“陆少,有些资料我打印出来放您办公室了,对,当年给夏如柳和夏恩星做手术的是同一个医生,哦还有,夏小姐好像一直和某个国外ip地址在不停地联系……” “哪个夏小姐?” 陆沧夜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夏恩星还是——” “夏如柳啊。” 杨硕夹着手机,两只手正将纸张翻来覆去地整理着,他道,“和一个国外的账户有着金钱上的来往,而且这个ip地址,和当初夏恩星小姐在国外谋生留学的地址很接近。您快回来吧,很多信息在电话里口述不准确。” 陆沧夜浑身一震! 难道当初夏恩星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盯上她了吗? 从而一直在她的附近观察监视她…… “以及……” 杨硕看见上面字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下来,“陆少,在那之前,有人先我们一步调查了这个资料。” 陆沧夜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因为夏恩星说出了所有的真相,所以他回过头去调查夏如柳到底在背后下了什么黑手,却没想到还有人先他一步? “创建防火墙的人,和您是老朋友,所以愿意将这些信息告诉我们,他说,甚至有两个人在企图攻破他们的时候,还挑衅至极地留下了代号。” “代号?” “没错。” 杨硕点点头,看着资料上面的两个字母。 “前后一共有两个人。” “一个代号为z,一个代号为……j。” 陆沧夜的瞳孔缩了缩,脑海里有什么信息猛地掠了过去。 * “j大人给出的消息可信吗?” “可信啊,这家伙就是货真价实的陆家小少爷。” “绑了他就有一个亿了!” “哈哈哈!陆家再牛逼有什么用,还不得乖乖给钱赎人。” “糟糕,他们好像派人来了!” “是z派来的人!是z派来的人!” “先把那个姓陆的臭小子打晕了,我们要转移地方!” *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蓦地暂停,陆沧夜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那里眼神闪烁,霍恪有些疑惑,见他抓着手机不说话,也不将手机放下,好奇问了一句,“是公司助理打来的电话?” 陆沧夜猛地回神,下意识胡乱地说着,“嗯?哦,是的,我得立刻回去公司一趟。” “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霍恪这会儿倒是跟陆沧夜惺惺相惜起来了,或者说用臭味相投这个词语更为合适一点,他伸手拍拍陆沧夜的肩膀,说了一句,“陆兄,回头有什么想不开的,晚上给我打电话,咱俩应该……能聊挺多共同话题的。” 陆沧夜瞥了一眼霍恪,确实,霍恪和他身份差不多,包括隐婚这段感情经历也差不多。 只是…… 陆沧夜冷漠地嗤笑了一声,“少拿我跟你那段寡淡无奇的比较。” 他和夏恩星之间的腥风血雨又岂是随便一段爱而不得可以相提并论的。 霍恪被陆沧夜气笑了,倒也不生气,一边朝着自己车子方向走,一边说,“嘴硬,陆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比我还嘴硬。” 陆沧夜冷哼一声,走到一边,他说了一句,“你是不是顺路啊?” “啊?” 霍恪没懂陆沧夜脑子里在想什么。 也许整个世界都没人知道陆沧夜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因为陆沧夜就不是正常人。 不知为什么,霍恪总能在陆沧夜身上感受到一丝和正常人不寻常的气息,许是因为他们的是同一阶层的人,所以在感知层面,他能够敏锐察觉出什么。 陆沧夜总是会用别的情绪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就仿佛他的真心早就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一具看起来精致又无可挑剔的皮囊。 可能陆沧夜心里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装不知道。 除了在夏恩星身上能够看见陆沧夜的情绪以外,他再也没有在别的场合里见过陆沧夜露出别的表情。 冷漠,漂亮,目无下尘,视而不见。 不去看,不去见证,不去追寻真相和意义。 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 这个词语不期然地掠过了霍恪的脑子,而后霍恪猛地甩甩头,他把陆沧夜想得太坏了吧。 在霍恪心里评价陆沧夜这个人的时候,面前的陆沧夜倒是主动开口说了一句,“你去公司的路跟我去公司的路是顺路的。” 霍恪还是愣住了。 陆沧夜走上前拉开了霍恪的后排车门,用吩咐下人的口气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你顺路把我送去陆氏集团吧。” 霍恪直接被陆沧夜气笑了,“陆沧夜,难怪夏恩星tmd不待见你!!” ****** 这天傍晚依然下着大雨,因为周末加班,夏恩星额外给公司员工们分发了奖金,并在当天晚上就到账了。 何长风收到加班费用的时候脸上都露出笑容了,“多一些你这样有良心的资本家,世界会更美好。” “资本这两个字本身就是沾着血的。” 夏恩星看了何长风一眼,“没学过吗?资本的原始积累方式是掠夺。” 何长风关上了自己的电脑,问了一句夏恩星,“你和修最近怎么样了?” “你好像很关注我的感情状态。” 夏恩星乐了,“干嘛,我和修的感情对你有什么重大意义?” 何长风没憋住,总算坦白,“我们员工里开了个盘,赌你跟谁在一起,我下注了。” 夏恩星一听,好气又好笑地走上来,伸手直接弹在了何长风的脑门上,环视了周围员工一圈,梁春澜也跟着咽了咽口水,“我们就是……八卦八卦。” “意思春澜你也知道这个赌注的事情?” “但是我没参与!” 梁春澜立刻切割立场,“夏总你相信我!我只是八卦,我可不搞真钱进去!” “你们!” 夏恩星气得牙痒痒,看看她的一群好员工,都敢下注看自家老板的八卦了! 边上员工小心翼翼地说道,“夏总,您别气了,我们玩得小,我就下了五十。” “我就下了二十!我还说赢了就拿去给夏总买拿铁喝呢!” “这你就不懂了,夏总爱喝的是美式,而且得是溜冰的美式。” “就是,我也说,赢了钱就去请夏总吃顿好的,我随了两百,押的安德鲁·修。” “我押了五百块陆沧夜。因为我觉得修单纯就是颜狗,图我们夏总的美貌,但是陆沧夜不一样,他对我们夏总态度更谨慎,上回都偷摸送茶具呢!” 边上员工举起手来,“夏总,您别生气,我们就是好奇!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大少爷,一来你公司,全见着了……” 第一次有人吃瓜都吃得这么老实巴交,夏恩星一时之间生气也不是,释怀也不是,到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笑说,“原来你们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被自家公司员工吃瓜,也不生气,居然还这样公开坦诚和大家聊这个事情,夏恩星也算是独一份了,她说,“那何长风你押了多少?赌我跟谁在一起?” “五千。安德鲁·修。” 何长风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大局在握,“我偏财运很好,没有输过一次。大学时候中了三次彩票,奖金最少的一次也有六十万。不管考什么证包括考公都一次就过,抽奖次次都是特等奖。顺便一提,去年那个全球所有头等舱机票免费享受的大奖名额也是我的。”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欧皇锦鲤啊! 夏恩星惊呆了,“你命这么好?不是,押了五千你这是违法犯罪啊,赌博啊!我的妈,把他抓起来!” 何长风说,“你又没实质性证据。” “……”夏恩星没忍住,再度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这次弹得比之前一次重,甚至把他长长的刘海都弹飞起来了些许,夏恩星刚说何长风是不是疯了,结果愣住了。 何长风歪了歪脑袋,观察到了包括夏恩星在内的公司全体员工的表情变化,“怎么了?” “卧槽……” 向来成熟知性的梁春澜也跟着爆了一句粗口,“妈呀,何长风你——你——” 何长风没反应过来,夏恩星一把将他刘海直接撸了上去。 “妈呀!” 梁春澜大叫,“绝世大帅哥!我受不了了,何长风,你长着这么一张脸,为什么不早露出来啊!” 第101章 她和萧昂,真同居了? 让梁春澜都要惊叹的美貌那必然不是一般的美貌,她看着何长风的脸,瞪大了眼睛,又去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表情都如出一辙。 “咱们公司里还有……这么牛逼的帅哥啊。” “我滴妈呀,你干脆去当演员拯救古偶吧。” 另一边的猛男壮汉对着何长风竖起了大拇指,“你这长相,不当明星太可惜了!” 何长风却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将夏恩星的手拿开了,还要说一句,“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你对自己真的毫无察觉啊……” 夏恩星看见何长风又恢复了那副刘海遮盖住大半张脸的样子,喃喃着说了一句,“不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脸挺白的。” 何长风嘎巴愣住了,隔了好一会他说,“少说这些听起来言辞暧昧的话好吗!” 夏恩星乐了,女流氓似的吹了一声口哨,“你原来还会害羞啊,我以为你只会在边上当个不动声色的观察者呢。” 毕竟何长风这人平时总摆着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眼睛也不怎么露出来,故作玄虚高深莫测,没想到还长着一张……嫩了吧唧的小白脸! 梁春澜在一边问道,“何长风,我们都共事这么久了,我今天是第一次看清楚你长什么样,话说你是怎么来到公司里的?” “我亲自挑选的人才。” 夏恩星倒是一脸得意,对着何长风站着的位置努了努嘴,“高学历的人才啊。” “真假?” 梁春澜冲着何长风竖起大拇指,“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大学都没毕业。” 何长风说,“我高中学历。” 众人原本要走了,这会儿又扭头来看夏恩星。 夏恩星说,“哦,学历我去查了,他读了牛津,读了一年,没毕业。读哈佛去了,然后读了两年,还是没毕业。” 所有人都惊呆了,“你居然能考上牛津和哈佛?那为什么不毕业?!” “我学完了啊。” 何长风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大家,“读完了就走人了啊,干嘛非要毕业?我又不是没把知识学完,懒得去领结业证书了。” “……” 梁春澜摇着头说,“我滴妈呀,我们这里居然有一尊大佛呀!太恐怖了,何长风,你不会是隐藏的富二代吧?” 何长风被逗乐了,否认了这一说法,“并不是,我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福利院。 这三个字让夏恩星恍惚了一下。 招何长风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他简历上写着有去哈佛和牛津学习的经历,就算没有毕业,夏恩星也还是大着胆子搏一搏决定录用他,但是夏恩星完全想不到,何长风的过去居然也和福利院有关系…… “你也是福利院长大的?”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何长风,后者见她终于发现了什么,露出了一些令人看不懂的笑容,“是啊,我从小没爹没妈,被人丢在福利院里长大的,九年义务制教育结束之后,我本来要没钱读书的,但是福利院里的婆婆得知我考上重点高中之后,砸锅卖铁说什么也要送我去,我不太想让长辈担心,拿了十块钱去买了彩票。”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他说下去。 而后便听见这位欧皇用特别平静的语气说道,“然后就中了六十万的彩票,这下好了,大学的学费也不愁了。” 梁春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命这么好?” “大学也是,牛津和哈佛面试国人只允许一个通过。” 那么多国人打破脑袋都想去牛津和哈佛,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们只会放进一个以及两个国人。 “我就是其中之一。” 何长风指着自己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回答了一些问题,就给我过了。” “……”夏恩星感觉自己都不太能直视何长风了,他的人生经历跟小说一样传奇,甚至开满挂了,主角光环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可能这就是没爹没妈换来的吧。” 何长风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注视着夏恩星,“所以给了我点满的幸运值。” 如果能换的话,何长风还是想要疼爱自己的父母。 寥寥数语,大家对何长风已经彻底改观,本以为他是个默不作声的细狗死宅,没想到是个欧皇天才! 说完这个,何长风率先拎起了自己的公文包,第一个朝着公司的大门走去,拎起包的时候,挂在他公文包上的宝可梦可达鸭玩偶因为惯性左右晃了晃,睁着一双呆呆的眼睛看着大家。 这些属性真的很难结合在一个人身上,但是何长风就是这么神奇地拥有了这些全部属性。 目送何长风出去,夏恩星也总算回过神来,催促大家赶紧回家,毕竟最近梅雨季节,出行都不方便,晚了危险。 只是夏恩星没想到的是,何长风回去以后并没有回家,反而是打车去了一个福利院,到了福利院门口,院长阿姨正等在那里,见到他,亲切地来握手,“长风,你长个子了,不过怎么还是这么瘦?” “下着雨您还特意出来接我。” 何长风掏出手帕替阿姨擦去了脸上的雨水,撑着伞朝着她的方向倾斜,“我来看看您,顺便和您打听一些事儿,十几年前咱们福利院里,是不是还曾经……收养过一个陆氏集团的小少爷?” ***** 暴雨如练,夏恩星回到家中,萧昂和夏流光已经等在那里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包了粽子等着夏恩星回家,“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我想吃鲜肉粽诶。” “啥也不懂。” 萧昂嗤之以鼻地说,“甜粽才是最好吃的。” 夏恩星瞪了他一眼,将粽子放入蒸锅里,“咸粽天下第一!” 萧昂说,“你不配吃我包的粽子!还给我!” 打打闹闹的时候,夏恩星的手机震了震。 因为在厨房里蒸粽子,而手机放在外面的茶几上,夏恩星没听见动静,倒是让夏流光察觉到了,小男孩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眼神闪了闪,便偷偷将她的手机拿起来,走到了书房,门一关,他接通了电话,“喂。” 对面明显愣了几秒才开口,“夏流光?” “嗯。” 夏流光认得出来这串数字是谁的手机号,自然也不客气,“什么事找我们,陆沧夜?” 对面的陆沧夜抿抿唇,心跳得像是打鼓,他说,“你妈妈夏恩星呢?” “哦妈咪啊。”夏流光勾唇笑了笑,故意说道,“妈咪在给萧昂蒸粽子吃呢,一时半会可能接不了电话,你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好。” 陆沧夜听见这个,呼吸急促起来,“萧昂住在你们那里了?你妈咪和萧昂同居了?” “算是吧,怎么了。” 夏流光察觉到了陆沧夜有事要说,“你不如直说,打电话过来,总不可能是,想我妈咪了吧?” 陆沧夜的眼神一沉,“我只是想找她问问当初五年前绑架案,以及关于夏如柳我查到了一些……”一些她可能会需要的证据。 “陆少想查的话,什么查不到呢。” 夏流光抬起头来,看向书房的书架,所有的信息都被他清清楚楚复述出来,“2004年4月9日,天气阴转多云,花家坡800弄的仓库库房,你被人绑架,被困在花家坡深山野林的仓库里,绑架的同伙里有花家坡花家村的村民,他们掩人耳目将你藏在库房并且让你的父亲陆海给出一个亿的赎金。而此时,我的妈咪夏恩星正好和福利院的人来花家坡游玩,她喜欢冒险,所以闯入了库房发现了你的存在,惊动了绑匪,她为了救你,背部被村民自制的生锈长枪刺伤,流了很多血,但最后还是带着你逃出生天。” 所有的细节都那样清晰,仿佛这一幕在夏流光面前发生过一遍。 他怎么会记得……这么仔细呢? 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能把全部的东西都记下来?陆沧夜的心有些发凉,面对夏流光的锐利和直接,他竟然是苍白无力的那一个,“你怎么会记得这么仔细?” “我说过,我妈咪忘记了的东西,我替她记着。” 夏流光说,“只要是我看见过的东西,我都不会忘记。” 那一瞬间,陆沧夜汗毛倒立! 看见过? 不,不可能,那个时候他和夏恩星还是个孩子,夏流光根本没出生,又怎么会亲眼看见这些事情的发生? 那么他口中的看见过就是…… “当时有人把这些画面录了下来。”陆沧夜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只剩下一个心惊肉跳的真相,“有歹徒没被抓,甚至拍下了全过程,数年后你出生,这个歹徒……在你面前……” “重放了一遍。” 夏流光面无表情地帮陆沧夜把话说完了,“你敢这样想象,陆沧夜,我稍微有些欣赏你。” 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孩子。 但是陆沧夜的逻辑是逆人性的,也许他本来就没有人性这个特质,所以才能够,做出这样惊人的推理。 “看见这些画面的时候,我两岁。” 夏流光低笑了一声,“那个时候,那群人在我面前不停地重放着这些画面,在我年幼的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恩星妈咪是如何为了你身受重伤的。以至于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坐标。现在我八岁了,我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陆沧夜脑海里疑惑太多,为什么歹徒会拍下那些画面,又为什么会放给一个两岁的孩子看? 这背后到底有多少谜团……夏如柳,也是谜团里的一环吗? “福利院。” 夏流光给出了三个字的回答,“这是所有因果的起点,也是你的起点,陆沧夜。” 如果你愿意回到起点,那么一切,也许会迎刃而解。 “可是就算是你两岁的时候——”陆沧夜忍不住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桌面,“你才两岁!为什么你会这样——夏流光,是谁把你变这样的?就算一直给你看那个画面,你才两岁为什么会记得这么仔细——” 话音骤然一顿。 难怪夏流光看一遍就能记住他手机号,难怪他能辨认那么多东西,难怪他曾经小小一只孤零零地重复说:遗忘是一种能力,可惜我没有。 隔着看不见的壁障,夏流光站在书房中央看着天花板,世界周转,他是唯一正中央的坐标。 记得,原来也是一种惩罚。 “你应该……猜到了吧。” 那一刻,夏流光咧嘴,“我相信你脑子里已经给你答案了吧,我的高效能反社会人格‘父亲’。” 陆沧夜缓缓抬眸,如同杀人犯抬起了沾满血的眼皮,他的眼里全是腥气,“……超忆症。” 第102章 想要道歉,没机会了。 超忆症这三个字,从陆沧夜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里都刮起了一阵阵狂风暴雨,而在手机的另一端,夏流光抓着手机表情淡漠,唯独在陆沧夜说完了以后,他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是怎么想到的。” “只有这个可能了。”陆沧夜的声音冰冷,“你的记忆力太过不正常,就算是你的大脑发育超于常人导致你早熟,但是这也不可能让你什么都忘不掉。” 什么都忘不掉,反义词就是什么都能记下来。 那么,夏流光大脑的额叶或者后头区肯定是和普通人有不一样的地方,才会令他不得不记住——也就是说,很多时候,不是夏流光刻意去记这些东西,而是他的大脑自动记忆储存了这些信息。 坐标,他的大脑如同一部图书馆,只要找到那个坐标也就是关键词,就能够连带着翻出那一天的所有记录,图片信息也好,文字信息也好,放在书架上被他抽出来,随便翻开就能够查询。 超忆症就是这样一个带着些许神奇色彩的症状,一个拥有自动记忆系统的大脑——外人看起来这个症状十分酷炫,仿佛拥有神秘使命拯救世界的天才,但是其实患有超忆症的人是无比痛苦的。 夏流光就生活在这种痛苦里,他记得每一天发生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甚至包括当时的天气,路边的某一枝漂亮的花,又或者是当时的报纸上刊登了什么新闻,这些信息在他的大脑里无法被去除掉,只会越积累越多。 终有一天,超出大脑的上限,也许他会彻底崩溃掉,精神失常。 而这一刻,年轻的孩子对着陆沧夜说,“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有超忆症,我记得从一岁起发生的所有事情,虽然可能当时还不理解这个事情背后代表着什么含义,但是这些东西都被我储存在了脑子里。只要我想,就可以找到并且读取。” 何等……强大又敏感的大脑啊。 陆沧夜本来还不敢相信,但是此时此刻只有沉默回应,因为夏流光并没有说假话,他真的可以记起他经历的一切。 夏恩星失忆了的那段时间里,他替她记着。 这就是夏流光守护她的方式。 陆沧夜的心微微刺痛,从未想过一个孩子光是开口说话就可以令人如此感觉到悲伤。 为什么呢,夏流光,你还那么小,声音还那么稚嫩,却偏偏说话能如此平静且……残忍。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妈咪夏恩星才是那个救你的人。” 夏流光说,“和你生活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在观察你。” “观察我?” “对,观察你……配不配知道真相。” 夏流光的睫毛颤了颤,“好几次我差点把真相都告诉你了,因为我无法忍受你那样误会我妈咪,污名化她的所有行为。” 陆沧夜呼吸停顿了一下。 “可是我还是忍住了。” 夏流光叹了口气,“因为我无法插手我妈咪的命运,如果我自诩正义使者,把真相告诉你,那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我妈咪那个时候并没有打算让你知晓一切,那么不如看着你在错误里越陷越深。” 无法回头,也是一种审判。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夏流光,你的意思是……你其实知道当初是夏如柳污蔑夏恩星推她导致流产,也知道很多事情是夏如柳故意……” “你瞧。” 夏流光笑得讽刺,“其实你也知道,不是吗?只是你一直不肯去承认和正视罢了。” 陆沧夜再次沉默。 “对了,我还查到夏如柳跟一个国外账户一直有来往呢。” 夏流光说出这话的时候,陆沧夜眼睛都瞪大了,这本来是他打算和夏流光谈谈的事儿,怎么夏流光却突然知道了?! “你是怎么查到的?” 夏流光心说因为他有个无所不能的师傅名侦探x,不过目前他不想在陆沧夜这里暴露x的存在,所以避重就轻地说,“太简单了,你能查到,我自然也能。” 难道夏流光是杨硕之前说的两个字母代号神秘人其中之一? 陆沧夜还是强忍着心头的疑惑压低声音说,“夏流光,当初你妈咪动手术的医生……” “和给夏如柳做打胎手术的医生是同一个。” 夏流光眯起眼睛来,在陆沧夜看不见的地方,小男孩满脸讥诮,“真是天大的讽刺啊陆沧夜,你最心爱的夏如柳居然是这样的女人,当初我妈咪揭穿她假怀孕的事情,你也没有追究下去,为什么?” “多年情分……” “漂亮。” 夏流光给陆沧夜鼓掌,“那我妈咪和你结婚的情分呢?陆沧夜,你对真正需要关心和照顾的人视而不见,却对一个千方百计要害我妈的人一忍再忍,我告诉你,你根本不算无辜!如果哪天我妈咪没撑住,你就是凶手之一!” 陆沧夜说不出别的话来为自己辩解,真相摆在面前,他再逃避都没有用。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漠视和冤枉了夏恩星太多太多次,犯下的错误,罄竹难书! “我想……听听你妈咪的声音。” 陆沧夜的语气低了下去,不像过去那般尊贵傲慢,“你把手机给你妈咪,我有话要对她说……关于这么多年来这些误会,我……” “你要道歉吗?” 夏流光笑了笑,“我和我妈咪是不会给你机会道歉的,陆沧夜,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沧夜脸色煞白。 电话被挂断,听着另一端传来的忙音,陆沧夜痛苦地闭上眼睛。 奇怪。 只是失去夏恩星而已。 “我以为……”陆沧夜的声音顿了顿。 我以为,我不会难受的。 夏恩星,我明明……一点儿不在乎你才对。 那些对你上头的感觉,那些喜欢你的错觉,不过是因为过去你爱我的投射。 可是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在他脑海里疯狂地跳闪,切换来切换去,全是夏恩星的脸。 怎么会这样。 陆沧夜的眼底缓缓爬上了血丝,他的手指攥得死死的,这么多年来,陆沧夜感觉自己头一次被人撬动了。 ****** 这天深夜,刮风下雨,依旧是如同悲剧在上演般的天气,夏恩星洗了澡穿着浴衣走到客厅给自己温了一杯牛奶。 刚把夏流光哄睡着,萧昂也去书房躺着了,夏恩星一个人享受着安静的时间,便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在了沙发上,而此刻,手机的显示屏正亮着。 夏恩星的眼神闪了闪,接通以后,对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夏恩星。” 夏恩星的心一惊,“陆沧夜你喝多了?” 陆沧夜不知道在对面说了些什么,最后夏恩星隐约听清了他说,你出来看你家楼下。 窗帘没拉,夏恩星透过窗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正电闪雷鸣,于是陆沧夜这话令她皱起眉头,“你又在搞什么?” 陆沧夜说,“你出来,我在你家楼下。” 这么大的雨,他在她家楼下?! 夏恩星吓了一跳,下意识开门朝着楼下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抹身影站在一辆略带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边上,下着大雨也不撑伞,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暴雨中,陆沧夜那张脸愈发白得惊人,又白又冷,他睁着那双平日里无情的眼睛抬头看向楼上的夏恩星,睫毛上挂满了水珠,他说,“你出来,我们聊聊。” “聊什么。” 夏恩星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陆沧夜的身子晃了晃,但他依然没有作罢,继续道,“我们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你难道……不打算问我要个说法么?” “不打算。” 夏恩星干脆利落地说,“你别来这一套苦肉计了,苦肉计有用的话——” 她顿了顿,笑得眼眶微红,“当初我那么伏低做小讨好你的时候,你就该可怜可怜我一点了。” 苦肉计有用的话,陆沧夜,当年对你掏心掏肺的我,怎么会得不到一丁点的怜惜呢。 听见这个,陆沧夜浑身发冷,他想不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跟夏恩星求和,会被她全部回绝。 “你看不出来,我是想要缓和跟你的关系吗?” 陆沧夜的手垂在身侧,下意识攥紧了,“夏恩星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都找你这么多次了,我都低头了——难道对你来说,只是坐下跟我聊聊就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夏恩星没说话,但是这样的反应更让陆沧夜心如刀割。 什么都好,哪怕你大吼大叫朝我发脾气也好,夏恩星,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冷静,留我一个人崩溃又走投无路…… 雨还在下,模糊了陆沧夜的视野,他站在那里,深呼吸一口气,“要我怎么做呢……夏恩星,是不是现在对你来说,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知道我误会了你很多,我想弥补,所以我去查了很多证据,我想告诉你……” 夏恩星依然没说话。 死一般的沉默。 隔了许久,陆沧夜颤抖的声音传来,“你赢了夏恩星,你赢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要了,那我呢!夏恩星,我还被你困在原地,我还活在你爱我的过去里,可是你偏偏一转身就不爱我了,那我呢!” 最后的一句“那我呢”有些歇斯底里,陆沧夜往前走了几步,可是隔了几秒又退了回去,那后退的动作,曾经不可能出现在陆沧夜身上的。 他只会往前走,哪怕伤害别人,踩着别人,也要站在巅峰。 可是现在呢。 “那我呢……夏恩星,你告诉我啊……” 陆沧夜孤零零地在暴雨中伫立,眉眼漂亮得触目惊心。 他说话,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被你的爱困住的我,要怎么往前走……” 第103章 不爱你时,你才爱我。 夏恩星看见陆沧夜这幅样子,只觉得痛快。 痛快背后,心也慢慢凉下来。 就仿佛不需要这场雨来打湿,她的心也一样偃旗息鼓了。 “你什么都还没有做。” 夏恩星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沧夜,“就想要我来换位思考你,陆沧夜,你未免也太卑鄙了些。” 卑鄙。 陆沧夜的肩膀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夏恩星眯着眼睛,她笑了。 夏恩星有一张很美丽的脸,和平时见到的那种张扬直接的美丽不同的是,她的美是需要屏息的。 是痛苦的,是有共鸣的,是带着宿命感和故事感的,美丽的一张脸。 陆沧夜过去从未发现过她的美丽,或者说,对她的美丽视而不见。 毕竟,那个时候的夏恩星只是陆沧夜手里一个玩得索然无味的玩具。 可是当她离开他那一刻,他便装不下去了。 夏恩星,你有多漂亮,我心里清清楚楚。 我漠视你,我羞辱你,我故意用语言打击你,故意不回家,都是因为…… “我害怕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句话无意识从陆沧夜的嘴巴里说了出来。 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你,害怕我对你的关注度会凌驾在你姐姐夏如柳之上,我一直觉得夏如柳才是那个我才照顾终身的女人……” 可是每当他想起家里还有个夏恩星的时候,陆沧夜的心口总是有电流窜过。 她声名狼藉,偏偏又那样美丽,顶着这张惊心动魄的脸伏低做小地讨好他——他怎么能不心惊肉跳? 怕自己喜欢她。 陆沧夜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后雷声却轰鸣。 原来这个事实,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 夏恩星,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你有感觉了。 陆沧夜不会爱,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接触过什么是爱,年少的时候被至亲抛弃,长大了以为遇到了爱,殊不知夏如柳给的爱里全都是阴谋。 原来老天是公平的,上帝给了陆沧夜那么多优越的条件,就势必会收回,同样重要的东西。 你既然有权有势,你既然呼风唤雨,那么代价就是——不被爱。 而违抗它的只有夏恩星。 千金不换,用尽一切,不知死活地爱过陆沧夜。 可是明白这个道理要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以至于现在他隔着雨幕和夏恩星对望,好像隔了两个世界。 陆沧夜的嘴微微张开又闭上,心脏深处的痛意已经不能再忽略下去了。 这些年的偏爱与纵容全部给错了人,最恨的人才本该是他最爱的人。 夏恩星,我拿什么赎回来…… “不用还。” 岂料夏恩星像是看穿了陆沧夜心里在想什么,她温柔的脸上满是平静,看路人也是这种表情吧,温柔又疏离。 不该拿这种眼神看我。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陆沧夜,真相迟来,我也有责任,倘若我当年勇敢一点就好了。” 夏恩星居然也笑红了眼,“如果那个时候我发现你认错了人,把别人当成了我,第一时间冲过去和你吵个天翻地覆就好了。” 可是胆怯和卑微令她望而却步。 过去那么多年了,陆沧夜,你还记得我吗? 我带着恩情相认,你会觉得我在绑架你吗? 我一个私生女,和你已经是不可能的……何必还要让你徒增烦恼…… “我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 夏恩星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她说,“不过还好,还好我没勇敢。” 陆沧夜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 “我用这么多年证明了,你陆沧夜就是个麻木无情的人,你的心是捂不热的石头。当初就算是我和你相认,回到你身边,陪伴着你这种冷血又阴暗的男人,下场跟夏如柳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此话一出,陆沧夜瞳孔地震!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伤人的话居然是从夏恩星嘴巴里说出来的! “夏恩星你怎么能这么说!” 陆沧夜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漠,却不料想夏恩星才是杀人不见血那个。 被迫害过的人,最懂如何害人。 她太懂陆沧夜最薄弱最痛的七寸。 “你怎么能……这么说。”陆沧夜红着眼睛看向夏恩星,“你怎么能在把对我的爱丢掉了以后这么说!夏恩星,当初是你先喜欢我的!” “活该!陆沧夜我告诉你你活该!” 夏恩星终于不再平静,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拿命去爱魔鬼这个行为太过愚蠢,她撞得头破血流!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你陆沧夜了!” 夏恩星大喊着,声音劈开雨幕,穿透了陆沧夜的耳朵,“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也不会再有人爱你了!陆沧夜你就活该永远孤身一个人,你配不上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爱!道歉是没用的,去死才行!”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诅咒狠狠订进了陆沧夜的身体,剧痛在顷刻间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被钉在十字架上了,不然为何会身体僵硬到了动弹不得。 “道歉是没用的,去死才行。” 这句话曾经是陆沧夜对夏恩星说的,因为夏恩星不小心洗坏了他的衬衫,那个时候她满脸不安,忐忑地红眼道歉。 “你去死好了。”陆沧夜顶着那张帅得惊人的脸对夏恩星说,“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倒不如死了,我丧偶,还清净。” 回忆骤然化作一片灰屏,大雨让陆沧夜猝然清醒。 无用了。 多少证据都无用了。 夏恩星已经彻底把他抛弃了。 嘭的一声响,摔门声震动了雨幕,泼天大雨中独留陆沧夜一人。 属于他的星星,熄灭了。 ****** 夏恩星回身进屋子的时候,又去洗了一个澡。 站在花洒下,所有的情绪伴随着温热又密集迅速的水流喷薄而出,夏恩星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很久没洗过的抹布,潮湿又形状难看,带着各种难闻的烟火味和霉味,而如今被人狠狠拧紧了再松开,雨水冲刷,泥泞下沉,她终于解脱了。 夏恩星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直到眼泪淋花。 大概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夏恩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站着一抹修长的影子。 抬眸,夏恩星对上萧昂那双细细的眼睛,“你没睡?” “陆沧夜刚走。” 萧昂顾左右而言他,说道,“他在你关门以后还在雨里等了你二十分钟。” “那又如何。” 夏恩星头发还是湿的,想去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当年我也一样在雨里等过他这么久,不,比他更久。” 萧昂却主动将吹风机拿过来,插入插座,嗡嗡嗡的发动声响起,夏恩星愣了愣。 见萧昂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夏恩星坐下了,沉默地任由萧昂给自己吹头发,男人的手指节骨分明,缓缓插过她的发丝,手的动作轻柔又细心,生怕弄疼了她头皮。 因为功率高,所以吹干头发花了不到十分钟,萧昂将吹风机暂停,随后低头看着夏恩星,“你会心疼他吗?” 夏恩星的睫毛低垂,并没有别的反应。 “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她反问,“心不心疼他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放下吹风机,萧昂的手从背后环上来,与陆沧夜那种带着冰冷的侵略性不同,萧昂的气场是那样的细密又润物细无声,那样不知不觉地……渗透进来。 夏恩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恍惚地抬头看萧昂,“……你疯了?” 萧昂俯下身子将她直接扣在了身体里,压低了声音,“你试试我是不是疯了呢。” 说完这话,男人的手指灵活地顺着她的腰往上爬,一路从她的背摸过来,在要碰到胸的时候,夏恩星一把抓住了萧昂的手,直接将他的胳膊拧了过来! 萧昂闪得快,躲开了,松开她以后叫了一声,“你干嘛,防贼啊。” “你再敢动手动脚。” 夏恩星上前,将萧昂的两只手腕通通攥在一起,而后高举过头顶,一字一句说着,“小心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家门!” “试探试探你会不会感情受挫自甘堕落……”萧昂撇撇嘴,轻微挣扎了一下,没动,维持着被夏恩星控制的姿势,“那一般人不都会找个男人打发一下情绪的么。” “我就算是跟陆沧夜拗断了,也不会想着无缝衔接立刻找男人来转移注意力。”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修的脸。 还好,还好没把修拖入她的深渊。 一段漫长的感情结束后的延时的戒断反应,她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 萧昂却挑挑眉,“真的吗夏恩星,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 话音未落,夏恩星捏住了他的下巴。 湿漉漉的红唇轻启,“萧昂,你想试探我来测试我的什么人性呢?生活在我身边是想企图观察和掌控我?还是说……” 夏恩星凑近他,眼神闪烁,她勾唇笑了,“痒死了憋不住想被我教育啊?” 萧昂见惯了大风大浪,什么美色勾引他都坐怀不乱云淡风轻,但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跳直破一百三。 她好聪明,知道他总是在悄无声息地测试她性格底线。 萧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得亏没和夏恩星成敌人,当她的对手压力得多大啊! 于是男人被她捏着下巴抽着气笑,转移话题说了一句,“你好凶啊,我好喜欢。” 第104章 祝你复合,别联系了。 萧昂习惯性用贱兮兮的口吻这么和夏恩星说话,但是夏恩星不依着他,依然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眯起眼睛,美艳又凶狠地说了一句,“找死?” 萧昂真的很喜欢看夏恩星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过去她低眉顺眼,好像总觉得自己身份低贱,也不敢和别人说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萧昂感受了一下被夏恩星按下墙上的感觉,挑了挑眉说道,“还有别的词儿吗?” 夏恩星笑得花枝乱颤,“不想骂你,怕你爽。” 萧昂的脸色瞬间从轻佻变成了呆愣,回过神来他都急眼了,原本还想着挑逗挑逗夏恩星了,这下好了,反倒是他一个男人被夏恩星玩得团团转! 萧昂一下子挣脱开了夏恩星的掌控,头一回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朝着书房走,一边走一边说,“娘的,夏恩星你胆子发育了!” 夏恩星相当高兴,“你不是花招挺多吗,不是挺想试探我吗?怎么,不试探了?试探出来什么结果告诉我呗。” 萧昂脸色变化得特别精彩,隔了好久,他站在书房门框里,跟被嵌住了一样,大喊了一句,“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脑子不正常!难怪当初能和陆沧夜结婚呢!一个被窝里可睡不出俩人!” 说完这话,恼羞成怒的名侦探x哐当一声甩上门,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向来引以为傲的高防备能被夏恩星轻轻松松地击垮了。 萧昂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在了电脑前,打开电脑,只见显示器上面跳出了某个网址,等他敲打一通键盘按下回车键输入的时候,文字画面便变掉了。 “陆沧夜也查到了啊……” 萧昂眯起眼睛来笑了一下,所有的理智迅速回归,“他既然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能无动于衷呢。” 萧昂一边自问自答,一边想起了刚才他对夏恩星说的话。 咽了咽口水,萧昂又开始敲击键盘,在最后,他完成了编程,甚至留下了自己的代号。 ——z-x。 ******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夏恩星就接到了安茉莉打来的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她哭着说,“恩星,你来接我好不好?” 夏恩星不疑有他,立刻问了地址,直接翻身起床,连收拾都没收拾,就这么出了家门。 只是开车路上她总觉得这个地址怪耳熟的,最后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卫懿家地址吗! 夏恩星开车到了门口,发现安茉莉正站在那里,和她仓促的打扮不同的是,就算是连绵下雨的天气,安茉莉也一样穿着当季新潮的衣服,背着漂亮的包包,化着精致的妆容……不,这一次,妆容好像花了。 哭了。 夏恩星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熄火以后冒着细雨踩着地上的小水滩直接冲过来,“茉莉!!” “恩星……” 安茉莉见到她,憋不住了情绪,哭得梨花带雨,对夏恩星说,“为什么会这样!!” 夏恩星愣住了,安茉莉还没把事情交代完,卫懿的别墅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女生,夏恩星定睛一瞧,正是魏楚楚。 魏楚楚……安茉莉……夏恩星隐隐猜到了什么,上前替安茉莉面对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 魏楚楚手里拿着包晃了晃,夏恩星眼尖,瞧见了。 这不是那日ktv里安茉莉摔在卫懿身上的那只包吗。 限量款,还是她送给安茉莉的礼物呢! 没想到……卫懿真的拿它来取悦魏楚楚了啊? 察觉到了夏恩星眼里意外的表情,魏楚楚立刻慌张地说,“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我是来还这个包的。” 说完,魏楚楚对着安茉莉低下头去,“安姐姐,我知道这个包是你的心头好,卫懿从你这拿到了它,来送给我,我很过意不去。我和他分手了,我想着把他送我的东西还过来,所以才会这么突然地上门……我没想到会撞破你们,我,我……” 魏楚楚说到后面不知为何故意没说下去,隔了好久才像是忍着委屈似的说,“我没想到姐姐已经和卫懿在一起了,是我唐突了……” 夏恩星挑了挑眉,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魏楚楚属实不简单。 这些话听起来确实都很正常,一般人完全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甚至还会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心眼小,对人家女孩子有敌意。 可是夏恩星从魏楚楚的细节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好这个时候,卫懿从后面走上来,一把拽住了魏楚楚的手,“我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的?你别误会好吗!” 魏楚楚两眼也跟着泛泪花,“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躺在床上,那不是在一起吗?” 卫懿当场就慌了神,“那谁知道你会突然过来啊,我和你分手了我心情不愉快,我找别人不行吗!” 说完,卫懿猛地闭上嘴巴。 不,不行。他这话不能这么说。 他和安茉莉一直都是那种关系,安茉莉性格大方热情,又在国外待过,是唯一能接受和他开放性关系的女人,所以他本能…… 可是这些事情,对于魏楚楚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呢? 卫懿抓着魏楚楚的手,“还有,什么叫分手了把东西还我?这个包你不是喜欢吗?我都特意问安茉莉要来的,你现在送回来什么意思!我卫懿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完卫懿打算拽着魏楚楚进门,却不料想边上安茉莉忽然喊住了他。 “所以,你半夜喊我过来陪你……” 女人抽了口气,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他说,“单纯就是想要发泄欲望了,喊我来陪你睡觉的是吗!” 卫懿整个人愣了一下,他刚才光顾着留住魏楚楚,却没想过更安茉莉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他抬头,对上安茉莉的眼睛,女人正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哭起来也和魏楚楚截然不同。 魏楚楚像是一朵未经人事的小白花,惊慌失措又惶恐脆弱的样子让人很有保护欲。 可是安茉莉不一样。 安茉莉家世背景这么好,他习惯了她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头一回见她眼里支离破碎的情绪,居然扎得卫懿的心……刺痛了一下。 卫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安茉莉。 安茉莉抿唇,眼神在卫懿和魏楚楚之间来回扫,隔了一会,她噙着眼泪笑了一声。 “卫懿,你让我像个小丑。” 安茉莉说出这话的时候,卫懿有些着急,“我又没亏待你,安茉莉,我也没想到楚楚会来……” “你和她分手旧情难忘,那tm扯上我做什么啊!没分干净就少来拖别人下水,看着我这样被你使唤来使唤去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安茉莉哭喊着,抬手扇了卫懿一个耳光! 清脆一声响,惊呆了在场的其余人。 夏恩星回过神来想拦着,但是又没拦着。 她反而是自己主动挡在了安茉莉的面前,“茉莉,好了,我们回家。” “回家。” 安茉莉带着哭腔说,“恩星,我晚上能住你家吗,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可以啊。” 当着卫懿和魏楚楚的面,夏恩星就要带走安茉莉,却被魏楚楚喊住了,“等一下安姐姐!可是……可是你刚刚动手打……” “卫懿为什么挨了巴掌到现在都没说话,你还不明白吗?” 夏恩星却帮着安茉莉主动回复魏楚楚,女人看向她,眼里带着审视,恍然间给了她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卫懿确实沉默。 安茉莉给了他一巴掌,他硬生生受下了。也没说别的。 这才发现卫懿的反应,魏楚楚一惊,立刻找补,“不是的,我不是要帮着卫懿说话,我只是觉得打人不太好……” “你如果心疼他。” 夏恩星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下次完全可以帮卫懿挡一下,以后巴掌就是打在你脸上,你觉得呢,楚楚妹妹?” 此话一出,魏楚楚脸色煞白! 夏恩星一直以来都是八面玲珑笑容端庄的模样,所以魏楚楚本以为她对自己没有什么防备也毫无看法,现在才知道原来夏恩星还有这样血腥的眼神! 她胡乱地摇着头退到了卫懿的身边,“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并不是在指责安姐姐……” “够了。” 夏恩星这话是打断魏楚楚的,眼神却看向卫懿,“我想安茉莉给你一巴掌你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了吧。卫懿。” 卫懿张嘴说话,感觉喉咙嘶哑,“安茉莉,你是不是……喜欢我。” 安茉莉的脸色骤变。 边上的魏楚楚死死盯着她,防备着她接下来的话。 卫懿说,“我……一直以为你对性抱有是那种很开放很无所谓的态度,所以才会,喊你来陪我。因为之前楚楚和我闹分手,我难受,一个人太寂寞了。” 这话太伤人了。 血淋淋的。 夏恩星都快听不下去了。 “你喜欢我的话,那很抱歉……” 卫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酸胀酸胀的,更不明白为什么他被打了一巴掌,反而要向安茉莉道歉。 他拦不住……自己。 为什么。 安茉莉红着眼睛看卫懿,“是,我是喜欢你,我是对你很有好感。你才明白吗,你知道你践踏了我多少真心吗!” 卫懿眉头一皱。 却听得她说。 “卫懿,你这个混账,我接受你的道歉。” 安茉莉流着眼泪,无所谓地用力扯了扯嘴角,转身率先走入雨幕,“给你一巴掌。算扯平了。如今你心爱的女人来找你,我祝你成功复合,然后别再联系我了。” 第105章 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卫懿跟安茉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的羁绊那样深厚,甚至卫懿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性别,安茉莉肯定会成为自己最要好的那个好兄弟,连陆沧夜都比不上的那种。 可是现在,从安茉莉嘴巴里说出来的居然是——别再联系我了。 卫懿整个人脸色骤变,说话也下意识急促了些,“安茉莉你什么意思?” 安茉莉累了,并没有和卫懿过多解释,然而正是这种沉默让卫懿愈发心慌,仿佛什么东西正在和他缓慢剥离。 于是卫懿对着安茉莉离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句,“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安茉莉你到底还要怎么样!走之前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干嘛,恶心我吗!” 夏恩星帮着安茉莉拉开了车门,因为她也曾经这样卑微地讨好过别人,所以这会儿,她替安茉莉撑起了一把伞,她轻声对安茉莉说,“别听。” 安茉莉的眼泪不停地流,不管什么安慰的话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说都是无用的,她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原本那样热情活泼的一个人,如今竟然沉默到了一言不发钻入车中,好像连性格都被卫懿给摧毁了。 夏恩星开车就走,卫懿在后面追了几步,见没追上,对着车屁股大喊了一句,“安茉莉你tm想好了!要是不想一起玩了就赶紧滚蛋!少来说这种话恶心我,做作得要死!” 夏恩星气得想一脚油门加快速度,但是想到现在还在下雨,且安茉莉还在后排坐着,她要照顾到大家的安全,这才硬生生憋住了,带着安茉莉回了自己家。 推门进去的时候,夏恩星家中漆黑一片,虽然没有开灯,感觉起来阴沉沉的,但是对安茉莉来说却不觉得这昏暗一片多恐怖,只要有自己好朋友在的地方,她总觉得孤单游荡的心有了落脚点,摸着黑去了夏恩星的房间,在她房间的浴室里洗了澡,随后默默地钻入了夏恩星先前摊着的被子里,像是一只安静又柔弱的小动物。 恰逢夏恩星在外面帮她做了一碗银耳羹端进来,见她把自己团成一团,好笑之余又有点心疼。 安茉莉平日里多张扬恣意呀。 如今竟这般失魂落魄。 夏恩星的眸光闪了闪,端着银耳羹上前说,“起来茉莉,刚淋了雨,你先喝点银耳羹。身体可是革命本钱。” 夏恩星和安茉莉能成为好闺蜜并且从来不互相怀疑和忌讳的理由有其一——她俩都听劝。 安茉莉本来伤心吃不下东西,听见夏恩星这么一说,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坐直了身体,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到了嘴边。 虽然咽不下去,但她还是强行逼着自己把东西吃了。 见到安茉莉喝完了羹,夏恩星把碗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跟我讲讲吧,和卫懿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之前……”安茉莉理了理发丝,声音轻下来,“收到了卫懿给我发的微信,说是……喊我去……陪陪他。” 夏恩星微微皱眉,“所以,你就去了?” 安茉莉委屈巴巴地说,“你也知道啊恩星,我那么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了,而且在那之前,卫懿和魏楚楚没有分开,现在知道他们分开了,我和卫懿都是单身,我想着再努力争取一下……” 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为之,这就是安茉莉对卫懿最大的赤诚。 夏恩星不是不知道安茉莉这个想法,不知为何听她这样抽抽搭搭说这话,夏恩星自己都跟着难受起来。 好像看见了过去的那个夏恩星,在每个深夜里等不到陆沧夜的时候,总是会自己劝自己。 再等一天,再等一天。 也许陪在陆沧夜身边够久,他就会察觉到自己的爱意。 “茉莉,你对我说过,重感情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夏恩星将手放在了安茉莉的头发上,微微挠了挠,“我自己吃过苦,我不想我身边的人也要吃感情的苦,茉莉,作为局外人我看得很清楚,也许卫懿根本不值得你这么付出。” 他连安茉莉离开的时候都要逞口舌之快,好像低头认错会要了他命似的,这样的男人压根儿配不上安茉莉。 “可是我喜欢他这么久了,现在放弃,会不会太遗憾太浪费了……” 夏恩星却说,“你别担心,好男人多了去了,只要你肯断舍离,什么时候都不算太晚。” 理智决策就该抛弃沉没成本。 安茉莉看着夏恩星的脸,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 第二天一早,萧昂起来热了一下之前没吃完的粽子,切开以后还煮了一锅菠菜鱼丸汤,虽然做的东西没有夏恩星做的精致,但好歹也算是比陆沧夜那种甩手掌柜好上了一大截,他先是喊醒了夏流光,“出来吃饭。” 夏流光从小卧室里出来,紧跟着大卧室的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萧昂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卧室里走出来两个人。 男人傻眼了,“不是,怎么多了个女人啊?” 安茉莉也意外,“你是家被抄了吗,没处去?怎么还住在夏恩星家里啊?” 萧昂好气又好笑地用铲子指着她说,“我今儿可没做你的份。” “唉!” 安茉莉说,“那我吃夏恩星的份。” 萧昂当场急眼了,“那夏恩星吃什么?!” “哎呦。” 安茉莉睡了一觉,精神好了点,还能跟萧昂拌嘴,“看你那个紧张样,好像我吃夏恩星的早餐就跟踩着你尾巴似的,护住啊?” 萧昂看了夏恩星一眼,举起另一只手说,“报告,我申请把铲子敲在她脑门上。” 夏恩星和夏流光被逗得扶着椅子起不了身,“驳回!” 因为安茉莉在,加上她需要转移注意力,所以今儿个送夏流光去学校的事情就交给了她,而夏恩星又要上班,等到所有人都出门以后,整个家里就只剩下了萧昂一个人。 男人在空荡荡的家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客厅正中央,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感觉自己对周围环境的危机感知性好像降低了。 夏恩星有一种魔力,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能被她强大的生命力感染到,萧昂发现自己没有以前那么警惕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打开电脑,登录了自己的邮箱,发现邮箱里积攒了不少的邮件没读,因为萧昂接受委托都是选择性的,所以他在一堆邮件里挑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封标题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邮件点开,里面居然是一张夏恩星的照片! 萧昂的表情愣住了。 为什么夏恩星的照片会被人放在邮件里寄过来…… 好像……有一团漆黑的真相,在他面前缓缓蠕动着。 “夏恩星,原来你是……” 萧昂往下看,看见了发件人的委托,读完那排字,萧昂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要窒息了!” 卫懿打通了给陆沧夜的电话,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 陆沧夜在签字,听见卫懿的大嗓门,本能就是皱了皱眉,“狗叫什么?” 卫懿的声音一下子压下来,好像是刚才那句话把他力气用完了似的,“陆沧夜,我说我有点喘不过气。” “不痛快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陆沧夜在卫懿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给莫在锡打电话啊,给我打有什么用。” “你——”卫懿想了半天骂人的话,想出来了,“陆沧夜你真是个畜生。” 陆沧夜冷笑了两声,“第一天认识我?” “我跟安茉莉绝交了。” 卫懿总算把这句话尤为艰难地说出来了,费劲巴拉的好像有人拿枪指着他脑门似的,“我……我好像,被安茉莉讨厌了。” 陆沧夜签完字的手微微一顿,终于开始上心起来,“什么意思?你跟安茉莉不是一对么?” “神经病啊。” 卫懿想也不想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刚跟魏楚楚分手没多久么,然后……然后昨天夜里,下着雨,我有点难受,就想着找个女人来陪我……” “你就喊了安茉莉去陪你?” 陆沧夜帮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了。 卫懿嘶得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也许只有你自己察觉不出来。” 陆沧夜嗤笑了他一句,“我长了眼睛,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安茉莉很喜欢你。” “你意思我瞎。” 卫懿咽了咽口水,“可是,她不说……我怎么知道!然后昨天晚上我俩被魏楚楚捉奸在床了。” 此话一出,陆沧夜脸色变了变。 “捉奸在床?你脚踏两条船了?” “那没有。” 卫懿立刻解释道,“是魏楚楚分手后来还我东西,正好就瞧见……” “她为什么能进你家门?不都分手了么。” “我没把她指纹删掉。” “所以,她看见了?” “嗯……她好像很伤心。我知道她肯定还爱我。” “那安茉莉呢。” “……”陆沧夜的灵魂提问让卫懿沉默。 陆沧夜又问了一遍,“安茉莉呢?” 卫懿故意装作听不懂,“安茉莉什么?” “那安茉莉伤心吗?” 那一瞬间,卫懿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茫然,茫然过后,他无意识地喃喃着,“她……好像比我,比魏楚楚,比任何一个人……” 都要痛苦。 第106章 被抛弃后,他才明白。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就在它从脑海里浮现的瞬间,卫懿哑然了。 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知道安茉莉在痛苦的。 只是……当时的他彻底忽略了。 感觉到了卫懿状态奇怪,陆沧夜低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自嘲,也不知道这声笑是在笑谁。 或许在卫懿身上,他看见了过去惊慌失措的……自己的影子。 好像个小丑啊。夏恩星,原来当时你眼里的我是这样的啊。 陆沧夜抿唇,听见对面卫懿的呼吸声是凌乱的,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喜欢安茉莉吗?” 卫懿的身体吧嗒一下就僵住了。 仿佛一台电脑死机。 喜欢吗? 卫懿自己问自己,对安茉莉的感情是喜欢吗? 也许这么多年,安茉莉和自己亲密无间,他早就习惯了安茉莉的存在吧,但是这种感情肯定和对魏楚楚的不一样,更多的应该是一种习惯和信任。 毕竟一起认识这么久,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 于是卫懿思索良久说道,“我应该是……不喜欢安茉莉的。” 应该? 陆沧夜将文件递给了一边的杨硕,杨硕正伸长了耳朵,眼珠子往这里转,正使劲听着陆沧夜和卫懿的对话。 陆沧夜眼里掠过去两抹杀意,吓得杨硕脖子一缩,立刻转身走到门外,嘟囔着,“发文件,发文件……” 见他走出去,陆沧夜才继续对着卫懿说,“你的感情里,还存在应该不应该这个判断标准的吗?” 卫懿也有点茫然,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陆沧夜这么一问,真把他给问住了。 “如果你不喜欢安茉莉,其实你的行为是对的。虽然看起来很过分,但是正好让她死心,让她不在你身上继续投入感情,也算是你最后对她做了一件善事。” 陆沧夜的声音很冰冷,好像他的感情已经被剥离了,只剩下理智,“如果你喜欢她的话,那你显然,已经造成了一种很难挽回的打击。” 但至少比我好。 陆沧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所有的感情在他停顿的那一秒迅速回拢,他眨眨眼睛,抬头看向天花板,那一瞬间有一张脸浮现在他眼前。 短短一秒,就消失了。 陆沧夜猝然清醒,随后把剩下的话说完了,“而且我觉得,安茉莉和你背景身份比较般配。你也别整天闲着没事找那些个小白纸。魏楚楚她要真是张白纸,嫁进来指不定要被你妈怎么瞧不起呢。你会不会夹在中间是一回事,她还要受委屈,何必呢。”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陆沧夜这话说得有些扎心,但确实是实话。 嫁入豪门跨越阶级听起来是很令人激动,可是豪门中的苦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 那些阶级歧视,那些骨子里的傲慢与鄙夷,都是真实存在的。 魏楚楚若真的单纯美好,能不能和卫懿结婚另说,结婚了,卫懿那个凶悍的老妈也不一定会跟她和平共处。 卫懿觉得陆沧夜说得有道理,于是立刻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如果真的想对楚楚好,我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嫁过来吃婆媳纷争的苦,那不显得我这个男子汉大丈夫没用吗。” 陆沧夜的眼神闪了闪。 “只是,你以前不会想这些的。”卫懿问了一嘴,“现在怎么还想这些了。陆沧夜,你以前只想着怎么赚钱,怎么榨干别人最后的价值,这会儿怎么还会设身处地替别人考虑了?” 陆沧夜被卫懿说得当场拉长了一张冷脸,“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敢情我以前像个魔鬼呗。” “哪里的话。”卫懿贱兮兮地说,“不用像,您以前就是个魔鬼。也不对,魔鬼背上也得纹您的名字呀!” 陆沧夜的手背青筋暴起,“你tm再狗叫,我找人来你公司打你。” “看看这嘴脸!哎呦!”卫懿说,“我就是好奇为什么你突然会有良心了?陆沧夜,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陆沧夜原本还在生气,听见这话,猛地一震! 他……有良心了吗? 还是说……因为在自己的婚姻里,看见过这些,才会提醒卫懿,别再让这一幕幕发生。 婆媳纷争……陆沧夜痛苦地皱起眉头,想起了过去自己的妈妈对夏恩星不屑一顾的样子,不知为何手指头都泛起了青白色,他深呼吸一口气,“我没被人夺舍。” “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卫懿说,“要了命了,你居然还会说这么有人情味的话,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这孙子太会蹬鼻子上脸! 陆沧夜骂了他两句,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以后,卫懿乐了好一会,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拖别人下水,感觉到陆沧夜也不高兴了,卫懿心里才舒坦点。 这才叫兄弟嘛对不对。 但是刚才陆沧夜的话对他还是造成了影响,卫懿脑子里掠过去了什么,随后掏出手机来,又给自己的妈咪打了个电话。 “喂妈咪,周五我回家来吃饭。嗯,我带朋友,老陆他也来,一块热闹热闹。” ****** 陆沧夜最近安分得可怕。 自从夏恩星在那个雨夜拒绝了他以后,他再也没去纠缠过夏恩星。 夏恩星倒是落得个清净,她觉得陆沧夜肯定是自觉没趣,回去和夏如柳继续恩恩爱爱了。 夏如柳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不重要了,只要陆沧夜不肯正视真相,那么她就永远不会受到惩罚。 如此说来,胆小懦弱的陆沧夜和心狠手辣的夏如柳倒是般配,他们应该继续在一起,免于祸害旁人。 夏恩星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毕竟财神爷不渡怨妇,便每日忙活着做生意,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不说,员工们也纷纷忙了起来。 周五的下午,夏恩星刚开完会,端着茶水往办公室走,正好接到了安茉莉打来的电话,她愣了愣,接通问了一句,“怎么啦?” “你晚点没人约吧?” 安茉莉声音活泼,“跟我一起去卫家吃饭呗!卫懿妈咪邀请我过去玩。” “真的吗。”夏恩星眼睛发亮,“哇,茉莉,我就知道卫家太太肯定相中你了,毕竟你们两家世交。” “我和卫懿妈咪认识很久了啦,她一直很照顾我。”电话里安茉莉声音还有些害羞,仿佛像是去见结婚对象的长辈,“那说好了哦,我等下来接你下班。” 时间一到,准时下班,夏恩星第一个拎起包冲出去,老板带头冲锋离开公司,卷起一阵风,让工位上还在收拾东西的员工愣住了。 “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是我们夏总,赶着下班。” “……” 夏恩星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发现安茉莉今天打扮格外有心,她平日里是热辣奔放的形象,这次倒是换了一条端庄的新中式改良旗袍,发丝都挽起来了,在脑后盘了个发,插了一根发钗。 她摇头打招呼的时候,发钗上的红珊瑚吊坠也跟着轻微幅度晃动,甚是有韵味。 夏恩星观察到车子后排还放了一束花,是一束向日葵,寓意也十分美好。她问了一嘴,“送给卫懿妈咪的?” “对呀。” 安茉莉看起来大家闺秀,一张嘴就破了功,“怎么样,老娘美吗?这还拿不下你?” 夏恩星催促她快开车,顺手系上安全带,“美死了,要是把你毒哑肯定会更美。” 十多分钟后,安茉莉把车子停在了卫家老别墅门口,保安开了门放他们通行,安茉莉便捧着花领着夏恩星穿过了前面大大的花园,最后从两边的楼梯走了上去,路过喷水池,水池面上倒映出两位女人如花般的美丽容颜。 卫懿的妈咪等在门口,看见安茉莉走来,登时笑得眼角都有了皱纹,“茉莉呀!你终于来了!” 安茉莉穿着粗高跟小跑了几步,“阿姨!” “晚上好阿姨。” 夏恩星跟在安茉莉身后,走上去打了招呼。 卫妈妈先是意外地看了夏恩星几眼,夏恩星急忙自我介绍道,“我是夏恩星,阿姨。” “啊,老陆头他家的。”卫妈妈听说过陆老爷子陆才生公开举办晚宴给夏恩星撑场面的事儿,加上夏恩星是安茉莉带来的客人,她自然给面子,于是也友好地打了招呼,随后接过安茉莉手里的向日葵,还故作生气问了一句,“这孩子,怎么不送我一束茉莉花呢?我就喜欢茉莉花。” 这意思暗示安茉莉是她最喜欢的儿媳妇人选。 安茉莉也自信大方,面对卫妈妈笑容得体,说了一句,“茉莉这不是正在您面前嘛,还需要额外买什么呢!” 卫妈妈心花怒放,把花递给下人,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哎呀,茉莉,我看着你长大的,你们这群孩子,都贪玩,长大了也不常回家来看看我们长辈。” 安茉莉甜甜地说,“那肯定是卫懿没心没肺太贪玩,我准不是这样。以后我常来看您!” “你呀,可比卫懿让我省心多了。早知道我和你妈换个孩子生了,让她带卫懿这个臭小子去,看她会不会被气出白头发来。”卫妈妈开玩笑说道,还拍了拍安茉莉的手背,“快坐下吧,我喊你来,就是因为这臭小子突然说要回家吃饭。正好我也想你了,喊着大家一起见一见。” 安茉莉的笑容僵在脸上,“啊?卫懿也要来吗?” 原来喊她来做客的理由是这个…… 安茉莉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何况卫妈妈也是好心,她进退两难地说,“阿姨,卫懿忙着呢估计……” 话音未了,门口传来卫懿的声音,“妈!我回来了!我带着陆沧夜一起来的,他来蹭饭吃!哦对了妈,我还带了女朋友回家……” 第107章 你生他气,踩我干嘛? 卫懿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欢欣雀跃地仿佛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女朋友带回家里介绍给妈妈看。 卫妈妈原本还笑着,听见这个,再从容淡定,也是愣住了。 自己儿子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了? 而且这样一来,她喊了安茉莉过来吃饭,不是等于把安茉莉往火坑里推吗? 卫妈妈脸上的表情特别尴尬,她扭头看了一眼安茉莉,立刻上前安慰道,“茉莉……这,你也别急,我去瞧瞧……” 还没说完话,卫懿已经领着陆沧夜和魏楚楚进门来了,进来的时候还咧着嘴笑,一进去和安茉莉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沉默了。 只是沉默也有分别,卫懿是被震惊到的,安茉莉的沉默却是失望与无话可说。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卫懿,毕竟这里是他的话,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安茉莉你来做什么?” 安茉莉还未说话,卫妈妈已经帮着维护起来,“是我喊茉莉来了,我想这孩子了,而且我以为你们那么久没见,也是想念彼此了,这才喊她来的!” 卫懿眉眼里出现了些许纠结,说话也拧巴起来,“我……我没想到你会喊她啊,妈咪,你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你这孩子!我喊安茉莉来,还要跟你报备?” 卫妈妈也总算有些严肃起来,显然对着安茉莉的那一脸的温柔都消失了,连眼梢的鱼尾纹里都带着威严,她道,“这个家里你是长辈还我是长辈?” 卫懿撇撇嘴,“妈咪,我不是在埋怨你,只是我自己也有带女伴过来,这下好了,大家多尴尬啊。” “尴尬什么!” 卫妈妈狠狠瞪了他一眼,“安茉莉跟我坐!来茉莉,坐在阿姨边上!” 安茉莉在一边红着眼睛,“阿姨,您别为了我和卫懿吵架啊……我心里过意不去。” “和他吵架?这臭小子敢跟我吵架?” 卫妈妈当场在主人位置上坐下,随后帮着安茉莉抽开了一边的椅子,这是明显的撑腰行为,连卫懿都还没落座呢,她就先让安茉莉坐过来! 而后卫妈妈这才肯正眼去看魏楚楚,挑眉问了一句,“这就是你带来女朋友?” 卫懿感觉到了自己老妈的情绪,下意识拉了魏楚楚一把,“是啊,她叫魏楚楚,是a大的学生……” 卫妈妈却直接跳过了魏楚楚,和跟在最后的陆沧夜打招呼,“沧夜也来了是吧?来,你和夏恩星坐一块吧,咱家桌子小,别计较。” 卫懿惊呆了,大喊了一句,“妈!我还在介绍楚楚呢,您怎么能这样!” 卫妈妈变了表情,登时就有些生气,“卫懿,这个家里谁做主?恩星,沧夜,来,坐下!” 招呼了夏恩星,招呼了陆沧夜,愣是没有招呼刚才卫懿介绍的魏楚楚! 这是什么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陆沧夜和夏恩星对视一眼,互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夏恩星对陆沧夜意见极大,也不想和他同桌吃饭——但是一个为了给安茉莉面子,一个为了安抚卫懿的母亲,硬生生都缩着脖子一左一右坐下了。 想想还有些好笑,一见面就你死我活的仇敌这会儿居然互相默不作声地安静下来了,生怕卫妈妈这个火气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坐下以后,卫妈妈强硬挤出笑容来看了一眼夏恩星和陆沧夜,“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夏恩星和陆沧夜同时摇头如捣蒜,“没有这回事儿阿姨!” 就卫妈妈现在这个乌云密布的脸色,他俩感觉下一秒要被一起连带着轰出去了! 卫懿看见自己母亲这个不给魏楚楚面子,干脆也直接拉着魏楚楚在一边坐下,说了一句,“妈咪,你委实不够尊重人,我带着楚楚过来,是特意介绍给你认识的。” 卫妈妈身为豪门贵妇,对于圈子里各家千金自然是了如指掌的,没听说过魏楚楚这号人,见她眼神胆怯,加上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常见的牌子,自然能够猜到这个小姑娘什么来头,她对魏楚楚格外抱有警惕,“什么时候谈的?” “前阵子。” 卫懿硬着头皮说,“妈,您别觉得楚楚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我追她好久她都没答应呢。” 卫妈妈更是不相信了,“那她全身上下都是便宜货,唯独那个包是限量款,真的不贪慕虚荣的人,又怎么会背个和自己完全不匹配的包?” 此话一出,一针见血! 这个包还是夏恩星买给安茉莉的呢!几经波折,这会儿居然在……魏楚楚的肩膀上了。 卫妈妈这话让魏楚楚的眼神更加闪躲了,于是卫懿帮着她说,“这个包是我硬送给她的!之前她大雨之夜特意跑来我家,浑身湿透了,就为了把这个包还给我!” 卫妈妈倒是老练,一语道破,“那确实特意,特意挑一个大雨之夜浑身湿透的时候来。” “妈!” 卫懿再傻,也能把话听明白了,干脆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妈你什么意思呢!你看不起楚楚就直说,至于把话说得这么刺人吗!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儿子第一个领回家的女朋友,你不觉得这样不仅不尊重她,更不尊重我吗!你是一个母亲,不要那么快变成恶婆婆!” 卫妈妈被卫懿吼得一愣,脸色都白了些许。 恶婆婆这三个字的指控确实也有些过火了,毕竟……卫妈妈和魏楚楚连婆媳关系都不是。 卫懿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口不择言,赶忙解释,“我是觉得……妈,你就是为了安茉莉这样攻击楚楚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为了撮合我和茉莉,故意今儿叫她一起过来吃饭。但是妈咪,我知道你好心,你的好心用错地方了!” 用错地方了! 这句话,令魏楚楚的眼睛亮起来了,却让安茉莉的眼睛当场暗了下去。 用错……地方了吗? 卫懿,这句话也是说给安茉莉听的吧,告诉她,她的真心与付出,也同样用错了地方。 安茉莉攥着筷子,隐隐用力,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打扮得这么精致过来,其实挺没意思的,就算跟卫妈妈关系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喜欢的男人的心,始终不在自己身上,而她还要努力在他的世界里寻找存在感,就像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安茉莉咬着嘴唇,下巴微微抖了抖,夏恩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只是饭桌上也不好直接过去安慰,恨得她穿着高跟鞋一脚踩在了边上。 边上陆沧夜直接闷哼一声。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他。 卫懿说,“你咋了?” 陆沧夜拧着脸皮子扯着笑容说,“没什么……就是,感觉胃有点不舒服…” 说完这个,他转头看夏恩星。 你踩我干什么! ——没办法明面上揍卫懿,只好踩你解解气。 陆沧夜差点被夏恩星气死,他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盯着夏恩星,好像是很不甘心。这个女人居然敢踩他!几天不见,她胆子已经这么大了,把他当成什么了?见面不打招呼不说,生气就直接踹过来一脚? 夏恩星,说好的tm喜欢老子呢? 呵呵,要不是因为我看见你还有些内疚,我早把桌子掀了! 安茉莉看得出来,陆沧夜和夏恩星他俩虽然没说话,但是对视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完了。 陆沧夜皮笑肉不笑地拉着一张冷脸,感觉被踩过的地方还在痛,男人咬牙喝了一口鲜榨的黑加仑汁。 “沧夜估计是忙一天饿坏了。” 姜还是老的辣,卫妈妈一下子找到了台阶,“卫懿,你给我坐回去!吃饭!” 原本气氛缓和了,卫懿也坐下来了,卫家人再看不起魏楚楚,也还是以待客之道给她添了碗筷,转盘转过去的时候,卫懿为了让自己妈妈知道自己有多非她不可,一直主动给她夹菜,魏楚楚在一边都不好意思了,“卫懿,你别这样,一会阿姨不高兴了。” 卫懿说,“我妈最后肯定是依我的,我如果连这点婆媳矛盾都解决不了,以后还这么娶你!” 魏楚楚一听,想在卫妈妈面前表示一下自己不是那种人,便想了想说,“我没有要和你结婚的意思……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了,不是非得结婚。” 听听这话多善解人意!和那个只会给自己摆脸色的安茉莉截然不同! 魏楚楚越是拒绝,卫懿便越是要给她幸福,一听她不肯结婚,卫懿着急了,“怎么会,我说了你是我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楚楚,你相信我,我妈咪一定会接受你——” “不可能!” 对面卫妈妈撂下筷子,“臭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儿个茉莉还坐在这里呢,你少给我大放厥词!” “我要娶魏楚楚怎么就是大放厥词!” 察觉到了魏楚楚的落寞,卫懿心疼极了,他没想到自己妈妈如此冥顽不灵,执意反对,“那你觉得要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妈,结婚这个事情,又不是人家跟你结婚,是跟我结婚,我喜欢就好了!” “什么样的女人?” 卫妈妈自然几眼能看出魏楚楚的心思,于是想也不想地说,“自然是像茉莉这样的,茉莉跟你才般配,你要是执意和这个魏楚楚在一起,就等于要气死我!” 安茉莉先站起来了,“阿姨不可以这样,怎么能因为我导致你和卫懿怄气呢?” “就是呀阿姨,不值当。”夏恩星也跟着劝,“变成这样,茉莉会很伤心的。” 第108章 二男对视,呆若木鸡。 安茉莉今天来卫家,本来也是开开心心来的,如果因为她让为家母子反目成仇,那她一定会内疚自责死。 于是安茉莉拧着眉毛,原本还笑容满面呢,这会儿笑不出来了,她急得走上去拉了一把卫懿,轻声劝说,“别跟你妈妈吵架呀。” “你别来碰我!” 没想到卫懿的态度更直接,居然一把将安茉莉甩开了,那力道还不小,安茉莉踉跄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卫懿你……真的有这么生气吗?” 卫懿无意伤害她,没想到还是伤着她了,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 他不知为何,心乱跳了几下,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在我家里,害得楚楚不能被我妈接受,安茉莉,这几年我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何况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俩断绝来往吗,你还非要往我家人跟前凑什么呢?” 这些话可比刚才推人的动作伤人多了! 安茉莉倒抽一口凉气,眼神都有些无措地看向了夏恩星的方向,人在受伤的时候,本能就会看向最能依靠的人。 夏恩星的心也跟着揪紧了,被最心爱的人这样说话,换谁受得了? 她是经历过这些的过来人,对这些深有体会,于是下意识还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沧夜。 陆沧夜原本在故作冷静喝果汁,被夏恩星看了一眼,看得心里发毛,“看我干吗?” 夏恩星冷笑,压低了声音,“卫懿跟你一路货色。” 陆沧夜差点被呛到,“这也能赖我身上?” 两个人在私底下吵架,安茉莉跟卫懿在明面上吵架,中间还夹着一个瞧起来可怜又委屈的魏楚楚,因为无法被未来的婆婆所接受,所以脸上带着哀愁,仿佛再脆弱一点就会自残了。 就在安茉莉和卫懿对峙的时候,卫妈妈看不下去了,想来也是她邀请安茉莉过来做客,结果被自己儿子这样攻击,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姑娘,所以卫妈妈只能先安抚安茉莉,“茉莉,你别难受,今儿是阿姨不对,阿姨没想到会这样……” “怎么会呢。” 安茉莉好像憋着什么似的,她上前,仓皇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阿姨,我觉得卫懿说得没错,咱们前阵子吵架了,绝交了,我没跟您说,还屁颠屁颠受邀来这儿吃饭,卫懿会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 听见安茉莉处处忍让,还这么善解人意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卫妈妈心疼极了,“别这么说茉莉……” “我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总不能因为我,让你们母子俩不高兴了。”安茉莉立刻将东西收拾起来,把包背上,夏恩星观察到,安茉莉背包的时候,魏楚楚的眼神又停留在她的包上许久。 好像她很关注安茉莉的包。 夏恩星皱了皱眉,安茉莉这个行为也是为了给台阶下,她一走,也许矛盾转移了,大家就不吵架了。 今天本来是和和气气的家庭聚餐,变成这样,安茉莉一个人扛下来了。 说完,安茉莉红着眼眶,咬着嘴唇,下巴憋着情绪,一鼓一鼓的,像是要哭不哭,她冲着卫妈妈招招手,带着哭腔说了一句,“阿姨,回头我请您吃饭,您辛苦养大卫懿,别为了我一个外人翻脸。” 卫妈妈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安茉莉已经踩着小高跟抹着眼泪往外走了。 夏恩星愣了一秒,倒是陆沧夜在边上提醒,“你不去看看?” 夏恩星瞪他一眼,“要你说?” 那火气直飙陆沧夜的眉眼。 陆沧夜脖子一梗,夏恩星也跟着站起来,口气焦灼,“阿姨,我去哄哄茉莉,您消消气,咱俩是想着陪您来吃饭的,气坏身子不值当。” 卫妈妈手里的手帕绞成了一团,“恩星……你帮我哄哄茉莉那孩子吧。” 这饭也是没心情吃了,卫妈妈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坐回了椅子上,眼尾的皱纹都仿佛加重了几分,她叹了好久的气,这才看向卫懿,说道,“你满意了?” 卫懿站在那里,看见安茉莉跑开的身影,整个人僵住了。 他……好像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为了能让自己的妈咪接受魏楚楚,他不知为何往死里打压安茉莉。 可是细细算来,安茉莉也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突然间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呢?是因为自己的女朋友不被家里人所接受,所以他把愤怒发泄在安茉莉身上了吗? 卫懿感觉喉间干哑,这会儿好多话说不上来,他和魏楚楚对视了一眼,魏楚楚眼里也噙着眼泪,她怯弱地说道,“是不是……我害得你们吵架了?” 卫懿竟然不能一下子否认。 隔了一会,他才恍惚回神,“不是的,没有,楚楚,你别想多。” 见到儿子还是这样护着这个女人,卫妈妈再次长叹一口气,孩子大了,听不得劝,干脆眼不见为净,撒手不管。 “吃吧,吃吧,把饭吃完,你们两个就赶快回去吧。” 她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胸口疼。 卫懿没想到自己妈咪会失望成这样,劲儿缓过来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大逆不道,是他不打一声招呼带着女朋友上门,怎么说也有些唐突,正常走流程介绍给家里人,也不该是这样不礼貌的方式,何况魏楚楚还空着双手…… 卫懿皱了皱眉,放软了口气,“妈,您别气了,安茉莉都走了,咱们还是好好吃饭吧。” “你真当……” 卫妈妈抚着心口说了一句,“当真对茉莉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卫懿和魏楚楚同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尤其是魏楚楚,当即便用余光观察卫懿的反应。 卫懿脸上有片刻的空白,空白过后他居然点点头,“嗯,我不喜欢安茉莉,妈,您别逼我了……我不想一直和您吵架。” 卫妈妈坐在那里,好像瞬间苍老了很多似的,这次吵架不只是寒了双方的心,更是让安茉莉跟卫家彻底疏远了。 她的儿子,以后当真不会后悔吗…… ****** 卫懿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结束以后先是跟陆沧夜两个人送了魏楚楚回家,等到车子里只有他俩的时候,卫懿忽然间开口问了一句,“我今天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陆沧夜在玩手机,听见这个,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正好是红灯,卫懿扭头去看陆沧夜的手机屏幕,结果男人下意识挪开了,卫懿怪叫,“什么玩意儿,你手机我也看不得?” “你又不是我老婆,你看个屁。”陆沧夜说,“看路啊!” 卫懿说,“哦,我看到了,你申请添加夏恩星为好友,结果夏恩星拒绝了。” 陆沧夜勃然大怒,脏话连篇,“我草死你卫懿!” 卫懿乐了,反正也是红灯,等待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来,不知为何点开了安茉莉的朋友圈,结果点进去一看,是一条线。 额。 卫懿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边上陆沧夜吹了声口哨,“哎呦呵。” 卫懿马上回神,点开对话框打了一个问号过去。 结果显示安茉莉把他拉黑了。 “……” 卫懿沉默,这回轮到陆沧夜大笑。 见兄弟吃瘪,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能上五楼,他说,“我被删好友,好歹能申请添加呢。你被拉黑,什么都做不了,哈哈!” 卫懿放下手机,咬牙切齿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带着你找一辆泥头车撞死!” 陆沧夜却突然回答了刚才卫懿问他的那个问题,“确实过分。” 卫懿的脑子还转不过来,红绿灯切换,他发动车子,拐过弯以后才意识到陆沧夜在说什么,“我……没想到会这样,之前你说无能的男人才会让媳妇卷入婆媳纷争,我这不是想着提前保护起楚楚来么……” “嗯。” 陆沧夜点点头,“再接再厉,快赶上我了。” “……”卫懿绷不住了,“陆大贱你嘴巴里有一句好话吗?” “要不去找她。” 陆沧夜的一本正经让卫懿意外,他转头,深深地看着副驾驶座的卫懿,说道,“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她,就去找她,越快越好。” “那我多丢人。”卫懿说,“上赶着找她。” “也行啊。”陆沧夜说,“那你憋着呗,等好久去找她,指不定还能赶上给她随份子钱呢。” “陆沧夜!” 卫懿拍打了几下方向盘,“你下车!” 陆沧夜说,“干嘛!” 卫懿说,“我撞死你!” 但是二十分钟后,卫懿的车子还是停在了夏恩星家楼下。 卫懿挠着头说,“你确定安茉莉在这吗,这不是夏恩星家吗?” 陆沧夜晃了晃手机,界面上显示着一张地图,某个坐标正在闪烁,他意味深长地说,“她这几天在夏恩星家里呢。” 卫懿骂了一句,“贱种一个,陆沧夜,我看是你想找夏恩星。” 他骂归骂,还是下了车,因为微信被拉黑,只得掏出手机来给安茉莉打电话,结果刚响了一声,就被安茉莉按掉了。 卫懿拉着脸走回车边,对着坐在车里的陆沧夜说,“你手机给我。” 陆沧夜说,“干嘛?” 卫懿干巴巴地说,“她不接我电话。” 陆沧夜把手机借给他。 安茉莉确实接了,接通第一句好像是对别人说的,“星星,你前夫哥打电话给我了。” 卫懿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夏恩星把电话接过来,说了一句滚蛋,又把通话切断了。 卫懿和陆沧夜两个人被拒之门外,只听见一串滴滴滴的忙音。 二男对视,呆若木鸡。 第109章 你们两个,不可能了。 隔了几秒,倒是卫懿先说了一句,“陆沧夜你也不咋地啊,我看人夏恩星都不稀得搭理你……” 陆沧夜恼羞成怒,对着卫懿竖起中指,“你自己打不通安茉莉的电话,就少用我的手机打,害得我还要被骂!” 说完,陆沧夜又指了指楼上,“你自己敲门去呗。” 咬了咬牙,卫懿还是上去了。 十分钟后,卫懿敲开了夏恩星家的门,出来开门的是萧昂,他刚洗完澡,脸上还挂着水珠子呢,一张又白又冷的脸上搭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盛了些许漫不经心,嘴里还叼着一根澡后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 卫懿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又是谁?” 萧昂都懒得解释自己是谁了,干脆随口胡诌了一句,“我是她的贴身保安。” “你?” 卫懿并没有听懂萧昂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下意识以为是安茉莉身边的男人,她身边怎么能有这样的男人? 这不是小白脸吗! 于是卫懿倒抽一口凉气,原本想着是想低头求和来的,一看见萧昂,也不知道哪里冒的火气,蹭蹭蹭就这么窜上来,他上前一把攥着了萧昂的衣领子,口气不善地对着这个看起来白白嫩嫩的男人说,“你tm心里想的什么,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萧昂勾着唇笑,手却放在了卫懿的手腕上用力收紧,他一字一句,“撒手。” 卫懿不依,还将萧昂直接怼在了门板上,哐当的声响震得里面的人走出来观察情况,先走出来的是安茉莉,她一见这样,立刻冲上去,“卫懿你做什么呀!” “你还护着他是不是!” 卫懿说话都带着些许酸气,萧昂啧了一声,添油加醋地说,“她爱护着谁护着谁,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卫懿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来,像是要直接打下去,岂料一拳下去被萧昂偏了偏脑袋躲开了,他的拳头便这样砸在了门板上! 一声巨响,安茉莉尖叫一声,“你打人啊!你打人啊!” 卫懿眼里都冒着怒意,他现在理智全无,心里不知为何又慌又急,又乱又气,“凭什么我不能打他啊?他到底是谁啊?” 萧昂乐坏了,被人攥着衣领子也不生气,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卫懿的话,“凭什么我不能打他啊~他到底是谁啊~” 此话一出更是气得卫懿白皙的脸庞都涨红了,男人嘴巴里骂了一句极为难听的脏话,随后拽着萧昂的衣领,将他身板和脑袋往门上用力撞了撞,那一刻,卫懿的眼里带着杀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弄不死你?” “是啊。” 萧昂的眼底有暗芒闪了过去,他眯眼微笑,“想弄死我,你还得排陆沧夜后面呢。” 卫懿一愣。 这个时候,夏恩星从书房里走出来,脸上写着意外,往楼下看了一眼,她说,“卫懿你按着我的人干什么!” 卫懿耳边嗡的一下炸开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昂,又抬头看了一眼夏恩星,视线来回转,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你的人?” 这王八蛋……不是跟在茉莉身边的小白脸? 不是茉莉养着的软饭男? 卫懿的手指头都在发抖了,他闹了好大一个乌龙,上去话不说还直接把人家按在门上了,要不是萧昂躲得及时,那一拳头砸在他脸上,怎么也得鼻梁骨骨裂! 卫懿缓过劲来了,明白自己误会了萧昂的身份,这会儿攥着他也实在太不像话,只能把人家松开了,随后嘴硬地说了一句,“那你早点解释不就完了吗?非得在这里膈应我?” “我解释什么?” 萧昂把自己的衣领子整理笔挺以后,歪了歪脖子,凉凉地瞟了卫懿一眼,“我倒想问问你,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我……”卫懿干巴巴地说,“我来找茉莉的,你突然来开门,而且现在是大晚上的,我能想什么?” “哦。” 萧昂说,“那你想多了,刚夏恩星说了,我是她的人。” 卫懿心里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口气又憋住了,“那你不是给陆沧夜戴绿帽了吗!” 楼下坐在车子里等待的陆沧夜打了喷嚏。 夏恩星对此的回应是冷笑一声,而后走上前来,双手抱在胸口,上下打量着卫懿,“找我们茉莉做什么?” 安茉莉这会儿站在她边上,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想和卫懿多说话,他方才如此激动,还差点牵连萧昂,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卫懿硬着头皮说,“茉莉,我们能单独出来聊聊吗?” “聊什么?” 安茉莉的口气清冷,不似以往那般热情,“卫懿,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可是……”卫懿下意识说道,“你在我家吃饭吃到一半走了,留着我和我妈……” “哦。” 安茉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觉得我没礼貌,要给你道歉是吗。那我道歉,对不起,卫懿,不该吃饭吃一半就走。” 卫懿的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摇着头说,“安茉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了?” 安茉莉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卫懿,你到底想要我变成什么样才满意?” 卫懿被她问得一怔,无言以对。 “没错,我承认。”安茉莉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笑着,“我承认我确实喜欢你,从过去喜欢到现在。我一直以为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在你身边我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重量。但是我没想到……你一直觉得我可有可无,把我对你的陪伴当做发泄欲望的渠道——卫懿,我是人,不是你的玩具!”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安茉莉的声音骤然拔高——“卫懿,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知道我看见你身边多出来一个魏楚楚的感觉吗!你知道吗!我陪了你那么久,我陪着你一起长大,但我现在才明白:我们上了那么多次的床,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成为你的女朋友过!” 说完这些话,安茉莉的眼泪出来了,夏恩星怕她太伤心,上前搂住了她,“不说了,茉莉,我们不说过去的伤心事了,都过去了。” 卫懿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我真的想不懂,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明明是我先爱上你的,为什么……为什么……”安茉莉嚎啕大哭,“我还不能去怨魏楚楚,因为我压根就没有资格去怨她,我好想恨她,我好想能光明正大恨她!” 要一个女人说出这样丑陋又卑微的话来,到底是该让她,伤成什么样呢…… 安茉莉恰恰是太善良了,明白感情的失败里不能去怪罪一个外人,才会这样进退两难。 夏恩星的脑海里想起一句话:你的恶毒和善良都不够纯粹,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她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安茉莉的头。 过去她生不如死的时候,这个热情如太阳的女人总是会给她带来力量和快乐,如今,也该换她来保护安茉莉了。 于是夏恩星抬头看着眼前的卫懿,干脆利落赶客说,“卫懿,我觉得你和茉莉没有必要再聊什么了。你又不喜欢她,放过她好吗?何况你也有新的女朋友了,就当是为了茉莉她考虑考虑,有了女朋友再来找她,是坏她的名声。今天闹成这样,你们两个,不,是你们两家,都已经回不去了。” 两家。 这个词语刺得卫懿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猛地想起了太多太多。 想起自己妈妈和安茉莉的老妈关系那么好;想起自己的爸爸和安茉莉的爸爸总是一起出去打高尔夫;想起自己小姨子国外回来总会给安茉莉带礼物;想起安茉莉家的大外甥暑假作业还是他辅导的;想起安家的老爷子总会惦记着要和“卫家那小孙子”一起下棋。 两家…… 他和安茉莉不光光是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互相交错,还有……两个家族代代传下来的情感羁绊。 可是现在…… 卫懿的手指攥紧,却依然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从他及时攥紧的指缝里溜走了。 他好像……把很重要的人,弄丢了。 夏恩星见卫懿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搂着安茉莉转身进去了,进去前看了一眼萧昂,萧昂心领神会,说了一句拜拜便直接关上了门。 将卫懿隔绝在了外面。 这天晚上,卫懿孤零零地走下去的时候,像是一抹幽灵飘回了车子边,陆沧夜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烟,抽了不少,车门外面一地的烟头。 见到卫懿回来,陆沧夜说,“怎么样。” “不可能了。” 卫懿茫然地喃喃着,“安茉莉好像,已经下定决心跟我绝交了。” 陆沧夜被烟呛得咳嗽,咳嗽完了他笑,笑得声音有些嘶哑,“你也晚了一步啊。” 他的声音怎会如此落寞。 卫懿恍惚中回头,看见陆沧夜另一只手没有抽烟的手里,正死死攥着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 上面有什么信息刷屏了。 密密麻麻重复着的,是陆沧夜发出去的却没被办法传递给对面的,徒劳无功的话。 以及,被拒绝无数次的,好友申请。 第110章 流光被骂,她来安慰! 【夏恩星,通过一下。】 【我还有话没对你说。】 【好友请求,通过一下。】 【……】 卫懿粗略扫了一眼,看见陆沧夜屏幕上的字,才知道原来在他上楼找安茉莉的时候,陆沧夜也在车子一遍遍徒劳无功地……和夏恩星发送着好友请求。 可是夏恩星,好像再也不会通过了。 难怪陆沧夜不跟着他一起上去。 是因为他知道,夏恩星不会见他吗? 曾经夏恩星那么爱他,怎么就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呢。 卫懿没说话,伸手放在陆沧夜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陆沧夜的手机屏幕熄灭了,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男人的脸。 他睁着一双茫然又漂亮的眼睛发呆,另一只手里的烟快烧完了,他都还没回过神,一直到手指被烧得隐隐发烫,陆沧夜才猛地清醒,随后将烟丢了,仓皇地说了一句,“回去吧。” 明明被拒之门外的是卫懿。 失魂落魄的却是陆沧夜。 卫懿也沉默地发动了车子,一直到他的车子消失不见,站在楼上眺望的夏恩星这才将眼神收回来,喘了口气,对着安茉莉道,“他俩走了。” 安茉莉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哭,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 向来性格如火一般滚烫热烈的大小姐,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原来拥有了那么多财富那么多权利的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也一样是浑身赤裸的。 不被爱的时候,什么优势都没有用。 夏恩星陪在安茉莉身边坐了很久,正巧这时候最后一个洗完澡的夏流光终于颠儿颠儿走出来,还递给夏恩星一封邀请函。 夏恩星惊喜地拆开来,发现居然是来自学校的。 “明天下午我们有个校外游玩活动,好像是要去马戏团。” 夏流光做出了小绅士的动作,弯腰邀请夏恩星,“也不知道恩星妈咪肯不肯拨冗赏脸来呢?” “那肯定得来呀。” 夏恩星第一次参加亲自活动,怎能缺席?她立刻应下,“明儿我送走你安茉莉干妈,就来学校找你,下午两点在校门口碰头是吧?我懂啦。” 说完,夏恩星揉了揉夏流光的额头,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欢,虽然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在夏恩星的心里,夏流光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夏恩星家里气氛安详,另一边夏家却不太平,尤其是夏如柳,她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推到了毛毯上,撒了一地,还将沙发上昂贵的枕头拿起来狠狠砸出去,眼眶通红地说,“为什么!为什么!沧夜哥哥不肯见我!为什么!” 夏行云从书房里出来,正好看见夏如柳歇斯底里的一幕,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几天去沧夜哥哥的公司里找他,他都不见我……” 夏如柳抬头,看着上方自己大哥的身影,说道,“为什么?他的心一定是被夏恩星那个贱女人给勾引了!” 夏行云手指间夹着的烟微微颤了颤,说道,“你做的事情被陆沧夜发现了?” 夏如柳脸色一白,随后她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沧夜哥哥只是怀疑我……怀疑我罢了,他不可能查到什么直接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夏行云从夏家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姿相当优雅,对比起夏如柳如今有些慌乱狼狈的模样,他更显得像个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一直走到了夏如柳的面前,夏行云将她丢在地上的抱枕捡起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那你说,为什么陆沧夜突然不肯见你了?” 夏如柳的手指攥紧了,“我不知道……沧夜哥哥平时很宠我的,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帮着我偏向我……” “如果是这样。” 夏行云对着她说,“那么有两个可能。一,陆沧夜查到了当年救他的不是你,所以不见你,之所以还没跟你撕破脸,是碍于多年情分,也算在警告你别再布置好到。不过你否认了这个可能,那么就是第二个——” 夏如柳呼吸一滞,等着他说下去。 “第二个更可怕,陆沧夜在不知道当年真相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和你断交——那说明他心里肯定有了一个比当年‘救了他’的你还要有分量的女人,占据了你的位置。” 此话一出,夏如柳狠狠一震! “你觉得一和二,这两个可能性里,哪个更可怕一点?是陆沧夜知道了真相比较可怕,还是陆沧夜在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爱上了别人更可怕?” 夏如柳摇头更加剧烈疯狂,“不!不!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我都不会让它发生的!这两个可能都不允许发生!” 她尖叫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可以的……不可以的……我绝对不能让沧夜哥哥离开我,绝对不能……我为了他,我为了他……” 夏如柳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我为了他都不能生孩子了……我是因为他才去做手术无法生育的!我……” 听见夏如柳这么说,夏行云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你跟陆沧夜发生过关系?” 夏如柳却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没承认,只是不停地说着,“不管怎么样,沧夜哥哥该对我负责才对,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定是夏恩星,一定是夏恩星!” 夏如柳陷入了疯魔的状态,她上去用力抓着夏行云的袖子,说道,“哥,你一定要帮我,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本该娶我,和我们夏家联姻的陆沧夜抛弃我吗!那可是陆沧夜呀——他如果娶了我,会对我们家带来多大的利益……你难道不清楚吗!” 夏行云的眼神幽深,隔了许久缓缓说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夏如柳道,“上一次……上一次绑架夏恩星没有成功,让这个女人死里逃生了,这一次不如……” 夏行云却打断了她,“夏如柳,你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如果这些事情败露,那么夏如柳面临的下场是——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夏行云身为夏家的大公子,未来夏家继承人,又怎么敢去冒风险亲自参与这些事情?到时候牵连的可是整个夏家! 夏如柳知道自己哥哥心里因为什么摇摆不定,才会搬出利益共享这个说法来,毕竟风浪越大鱼越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看向夏行云的眼里带着阴狠,“我到现在还没被人抓起来,说明了背后帮我的那个人他有足够大的本事让我瞒天过海安全逃脱——哥,你相信我,只要夏恩星这个女人从世界上消失……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背后帮她的人? 夏行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 “你也想夏恩星这个私生女消失吧?” 夏如柳将什么东西塞到了夏行云的手里,好像是一枚小小的玻璃药罐,“我们兵分两路,我会找人去对夏恩星下手,而这个药,可以让她失去意识彻底任人摆布……” 夏行云看着手里的药,瞳仁一片漆黑。 ****** 下午一点。 夏恩星打算送安茉莉出门,到时候直接开车去夏流光的学校门口和他一起参加亲子游园活动,时间正好。 岂料夏恩星要出门的时候,安茉莉却摆摆手说,“你还是在家多留点时间给自己好好打扮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夏恩星愣住了,“可是你一个人回去多危险。” “哎呀,我昨天哭够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哭了。”安茉莉眼睛肿肿的,显然是昨天哭到很晚,但是她现在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你第一次去参加夏流光的亲自活动,当然得好好梳妆打扮,别开车送我浪费时间了。” 夏恩星笑着说,“茉莉,你真好。” “知道我好就行。” 安茉莉戳戳夏恩星的脸,而后往外走,“我就你这么一个亲闺蜜,你可要好好活着别出事,要不然我怕是要哭瞎咯!” 夏恩星和她打着趣儿,送她出门,目送安茉莉的车子远去,这才喘了口气,走到了梳妆台前面坐下。 既然茉莉都这么说了,她可要好好打扮打扮,端庄优雅一点去陪着夏流光参加亲子活动。 十分钟后,夏恩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安茉莉没发来任何到家的消息。 女人皱了皱眉,这婆娘到家也不和她说了?走的时候不还说她是自己最要好的闺蜜吗!居然不报备行程! 二十分钟后,安茉莉反常的安静让夏恩星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拿起手机主动拨打了语音过去,接通以后对面传来安茉莉虚弱的喘息声,还有嘈杂的电流声,她说:“恩星……救我……” 那一刻,夏恩星瞳孔骤然紧缩! ——下午两点。 学校门口,孩童和家长们正等待着校方组织一起参加活动,大人和小孩都很懂礼貌地组成了各自的小队排列着,唯有夏流光小小一只站在边缘区,局促地看着四周。 “夏流光,你不会家里没人吧?” “哈哈,好可怜哦!” “我之前听说他是私生子诶……” “真的假的,谁家的私生子啊?私生子怎么能和我们读同一所学校呢!多给我们丢人。” “你看她妈妈都不敢来,肯定是怕我们笑话他呗。至于他那个爹,都说是私生子了,爹怎么可能会来啊。” “你们不要这样说夏流光同学!”一个女生稚嫩的声音出现,呵斥着他们,“夏流光同学很坚强很勇敢的!” 女生过去和夏流光打招呼,“你怎么了?” 夏流光皱着眉,沉着冷静地说,“我妈咪好像有事儿不能来了,不然这会儿她该到了。” 夏恩星从不迟到,夏流光了解她。既然迟迟没出现,那必然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那再等等,不行你让老师帮忙打个电话问问呢。”女孩子过去和他说话,倒是反而让周围人议论纷纷。 “装可怜卖惨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是就是,小安你帮他说话干什么!” “他可是私生子诶,私生子就该死。他不去死,站在这边做什么?马路那么宽,他跑到中央躺着就行了。” 第111章 谁说他是,私生子的? 听见这些,原本出来帮夏流光说话的小姑娘脸色憋得涨红,她拦在了夏流光面前,“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太恶毒了!难道一定要夏流光死了你们才满意吗?” “我们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让他去死。” “就是,我爸爸妈妈都这么说的,私生子就该死……你的意思,我爸爸妈妈说错了咯?” 搬出自己的家长说事儿,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脱口而出的诅咒给盖过去,也许这些不过是人性里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一环罢了,但是被喊作小安的姑娘依然没有选择退缩,反而说道,“是的!如果这是你爸妈向你传输的,那么不止你错了,你爸妈也错了!你们一家的思想都错了!并且,夏流光同学并没有做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请你给他道歉!他的妈妈是有事才来不了的!” 夏流光没想到小安会这么帮着他,小姑娘站在他身前,明明身躯也瘦弱,却愿意这样站出来对抗大家的恶意,他本来不在乎这些人的冷言冷语,却偏偏被她的善良所感动到了,“没事的小安,你不用帮我说话也没关系,省得和同学们吵架……” “你也是!” 小安回头,用手指戳着夏流光的脑门,“被人这样说,难道就要算了嘛!要我就肯定告诉老师,把他们难听的原话告诉老师,让老师来听听!” 班主任是个对夏流光很关照的人,所以小安知道班主任定然会毫无偏袒地处理这件事情。 一听到要找老师,几个小同学都有些惊慌,“你就知道找老师!” “就是!搬出老师来,你是老师的走狗!” “你这种人活在以前肯定是汉奸!” 夏流光发现小安被连着骂了,登时皱着眉毛走上前,大喊了一句,“说够了没!” 他平时在学校里沉默寡言,没想到会有爆发的时候,把一群说风凉话的小同学都吓了一跳。 “叫……叫那么大声干嘛,想把老师吸引过来?”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想法上不得台面……” “谁说他是私生子的?” 就在此时,一道冷漠的男声插入了这场纷争之中,孩子们纷纷一震,感觉被呵斥到了,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声音来源,都愣住了! 连同小安一起。 只见男人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一路上家长对他不停地打招呼示好,他却视而不见,只是走到了夏流光面前,面无表情地站定了以后,先是看了看小安,发现小姑娘满脸的善良乖巧,他挑眉欣赏了好一会,才对着夏流光说,“你说你能干好什么事,让人家小姑娘帮你顶在前头挨骂。” 夏流光对这些本是毫不在意,这会儿倒是气得脸都鼓起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陆沧夜!” 陆沧夜? 陆沧夜! 就算是再无知的孩子,也从自己家长辈的嘴巴里听到过这个姓和这个名字! 陆沧夜,居然是陆沧夜! 夏流光居然是陆沧夜的私生子吗……他们父子俩关系如何?儿子直呼父亲大名,当爹的居然不生气! 这会儿轮到周围一群大人目露震惊,赶紧凑上前来,纷纷拉走自己的孩子,“哎呦,孩子们童言无忌,真是,陆少今儿怎么来了?” “就是就是,同班同学,关系好着呢,孩子们还小,吵吵闹闹也正常。” “陆少拨冗过来倒是令我们意外,上回我家老爷子住院那个事儿还是您帮忙找的关系,老爷子托我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谁说不是呢,陆少上次给我们公司带来了不少合作伙伴,我家产品本来滞销的,现在大卖了。” 听见大人们对陆沧夜如此奉承,夏流光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无聊。 好像长大就是一个变成无趣的过程。 倒是小安,好奇地看着陆沧夜,这是她第一次和陆沧夜见面,女孩子竟然也不怯场,眨眨眼睛,对着陆沧夜说,“帅叔叔,你就是陆沧夜吗?” 陆沧夜依然是那张拽了吧唧的冷脸,结果被夏流光夺了一脚,“小安和你说话呢!” 看看这小子!他拉个冷脸对小安,给夏流光这小子急得呀! 陆沧夜本就没怎么笑脸对人过,被夏流光一踩,硬是挤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是的。” “你居然是流光的爸爸诶。” 小安伸出手来,做欢呼状,“我就说!流光不是私生子!流光你妈妈虽然没来,爸爸来陪你参加亲子活动,也是一样哒!” 看着小安天真无邪的笑脸,夏流光满肚子否认的话憋了回去,只能小声抗议,“他才不是我爸爸……” 陆沧夜察觉到了夏流光的情绪,眼里掠过一抹晦暗,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他也不能让夏流光就这么遭人非议下去,于是承认了,“嗯,他妈妈最近忙,所以临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喊我代替她来帮忙参加亲子活动,我刚来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他私生子,都是哪几个同学?” 陆沧夜此话一出,吓得周围同学小脸煞白,一个两个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话,“不是……不是我……” “我,我也没说——” “我来我来!” 小安跑出来了,挨个指了一遍,说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还有那个想走远的,哦,还有角落里那个!还有一个藏在他爸爸身后了!陆沧夜,这几个都是刚才说夏流光是私生子的同学!喂,你们几个,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那副嘴脸呢!都是同学,为什么要恶言相向,我们不是该团结友爱吗!” 夏流光眼睛睁大了,小安的记忆力这么好,把说过他坏话的人统统记住了。 看着刚才说他私生子的同学们脸上写满了害怕,不知为何他眼眶微红,咬着嘴唇,对陆沧夜说,“要不……还是算了。” “这能算了?” 陆沧夜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宽厚有力的臂膀令夏流光感觉到了一阵安心,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了陆沧夜胸口的臂弯里,随后陆沧夜抱着他上前,直接走到了对面家长面前,眼皮都没眨一下,冰冷的面孔沾染着寒气,光是瞄别人一眼就让对面腿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也懒得长篇大论,只是干脆利落地吐出了两个字—— “道歉。” 躲在家长身后的孩子吓得嚎啕大哭! “陆……陆少,我孩子他……” 家长一看见陆沧夜直冲自己而来,登时也心里打起鼓来,毕竟自己儿子这样说陆沧夜孩子的坏话,也确实是坏了规矩,身为成年人自然懂得利害关系,于是当场便低头道歉,“实在对不起陆少,是我没教育好孩子……过来!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同班同学呢!今天陆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得说下去!” “爸爸,呜呜呜哇——因为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都这么说你也要这么说是吧!” 当爹的把自己孩子从身后拽出来,“给你同学道歉!” “对不起夏流光同学,我再也不说了,呜呜呜。” 一个人带头道歉,那么后面的人也就立刻跟着道歉了,人的从众心理就是那么奇怪,夏流光被人骂的时候面不改色,被道歉了以后反而眼眶通红,隔了好一会,陆沧夜领着他回到了小安的身边,小安见到夏流光脸色不好,便对着他说,“别伤心了。” 夏流光吸吸鼻子,随后看向陆沧夜的脸,被他抱在胸口,陆沧夜的侧脸便如此清晰可见,他的面部折叠度很高,鼻梁笔挺,轮廓的转折都是干脆利落的,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冷酷又残忍,没有一丝温柔的余地。 夏流光咬着牙说,“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嗯。” 陆沧夜把他放下来,“你妈咪怎么会没来?” 夏流光愣住了,“你不是说妈咪给你打电话吗——不对,我妈咪怎么会主动给你打电话,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学校有个亲子活动,守在边上偷偷看,看见我妈咪迟迟不来,才出现在我面前的?” 夏流光分析得太迅速了,陆沧夜都来不及说什么,这个孩子已经把事情全说穿了。 陆沧夜沉默许久,从喉咙口挤出一个字——“对。” “那我妈咪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夏流光还想接着分析的时候,学校的大巴终于来了,班主任老师领着他们找位置,夏流光被迫无奈只能和陆沧夜组成“父子”组合上了车,身边小安也领着自己的爸爸过来和他打招呼,还夸他和陆沧夜感情很好的样子。 夏流光强迫自己笑着,倒是陆沧夜眯起眼睛笑得特别放肆,对着夏流光说,“憋着吧。” 夏流光哪里吃过这种亏,坐上位置以后,压低声音说,“我回去一定会告诉妈咪你做了多无耻的事情!” “当众承认是你的父亲也是无耻吗?” 陆沧夜低笑了一声,他不想承认被这个话伤到了,也许伤到他的不是一句话,是夏流光下意识的反抗,他道,“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参加亲子活动被人欺负罢了。” “那我也不需要你来顶替我父亲的位置。”夏流光想着,他有太多的人选了,可以找萧昂,甚至可以找安德鲁·修,“而且我向来被人欺负,过去你怎么不站出来呢?陆沧夜,你也不是什么合格的父亲,别拿这套假惺惺的内疚和补偿出来骗人!” 陆沧夜看了他很久,说了一句,“……合格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呢。” 夏流光愣住了。 他想起来了。 陆沧夜本身也不知道合格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因为他没见过。 陆沧夜知晓的东西太多,也许他全知全能,可以与神并肩,但是唯独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神罚。” 那一秒,夏流光笑得眼里星光璀璨,刺得陆沧夜心脏生疼,“看你这么可怜真是太好了陆沧夜,活该你不被人爱着。真是神罚啊,老天有眼。” 第112章 被她拒绝,也很快乐。 夏流光的话跟刀子似的朝着陆沧夜的心扎过去,他就这么看着陆沧夜的脸色白了白,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隔了许久,陆沧夜哑着嗓子笑,“你可真会往我伤口上撒盐啊。” 夏流光吐吐舌头,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握成拳头,“彼此彼此嘛陆沧夜。” 当初你是怎样对待夏恩星的,他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可是就算是这样,夏流光的小小的拳头还是举在了陆沧夜面前。 陆沧夜看着他很久,伸出手,两个人的拳头就这么碰了一下,好像是短暂地结盟了,而后他放下手,哑声说道,“我刚已经让杨硕去查你妈咪遇到什么事了。” “我也让x帮我去看了。” 夏流光说起夏恩星的事情总是一脸严肃,也许他们彼此是对方唯一的逆鳞,触碰不得,他道,“本来今天我妈妈说好了送茉莉干妈回去后就来学校陪我,应该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陆沧夜点点头,“夏恩星不像是会爽约或者迟到的人。” 说完这个,夏流光倒是意外看了他一眼,“你对我妈咪还有正面评价呢。” 陆沧夜也瞄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眼里的我妈咪十恶不赦呢。”夏流光故意用那些陆沧夜说过的词语,“比如说她心机深啊,比如说她勾引你,捆绑你婚姻,这会儿怎么不接着说她坏话了?怎么,是离婚后发现我妈咪的好了吗?” 夏流光字字珠玑,锐利得让陆沧夜压根无法反驳。 隔了一会,陆沧夜说了一句,“对。” 这次轮到夏流光彻底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冷漠的陆沧夜怎么会承认这种事? 可是他就是承认了。 自嘲地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在你妈妈不喜欢我以后,我开始喜欢她了。”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大海惊涛都沉默,沉默着撞向了岸边的礁石。 几秒钟过后,整个世界才恢复了叽叽喳喳,阳光照下来,射在夏流光的眼睛里,孩童用一种带着惊慌的声音,反问陆沧夜,“你确定你那个是喜欢吗?你只是……不爽我妈咪离开你,让你有戒断反应……” “不是喜欢的话是什么。” 陆沧夜转过头去,深深看着夏流光的脸。 这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儿子,却是能和他进行最多次灵魂碰撞的人。 他说,“不是喜欢的话,那是爱吗?” 夏流光心脏深处涌起一股被麻痹了的感觉, 他第一次,从陆沧夜嘴巴里听到“爱”这种字眼。 “我不知道什么样是爱。” 陆沧夜耸耸肩膀,表情无所谓,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扎心无比,他却浑然不在乎,“我没见识过,如你所说,我从小到大好像没被人爱过。我身边那些人,都因为我是陆沧夜来接近我。” 世人的庸俗与自私,陆沧夜向来深知。 与他们为伍,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 “我需要垫脚石。”陆沧夜凉薄地笑了笑,“所以对我来说,大众越无知越无耻越好。” 与其说陆沧夜生活在黑暗里,不如说陆沧夜需要黑暗,他早就跳脱出了困在深渊中进退两难的时候,他已经让深渊成为了他赖以生存的地方,越是面对那些阴险狡诈的人性,他越游刃有余。 反正从来也没被人真心认同过,那么认不认同他到底有什么值得追求的。 “夸我和骂我在我眼里是一样的。” 陆沧夜把话说得坦然,连同自己的阴暗面一起摊开在了夏流光面前,“我从小就是在冷眼和虚与委蛇中长大的,所以我早就习惯了这些东西。” 他甚至看不惯那些脆弱的人,他对于苦难早就失去了共情力,因为他早就生活在苦难里,这些对于他来说如同氧气,他不明白旁人有什么好无法忍受的。 他更不会去认同和赞美别人,因为他没有真正得到过这些,也一样站在了那么高的位置,那就说明,攻击和伤害,跟认同与赞美,具有同样的效力,是有用的。 “你说我可怜可悲,也许是真的。” 陆沧夜沉思了一会,居然还伸手放在了夏流光脑袋上好一会,“那又如何呢。嘲笑我,与奉承我,在我眼里,没有区别。” “但是只有夏恩星。” 话锋一转,陆沧夜说出夏恩星三个字的时候,好像语气都变得柔软了一点。 “只有夏恩星是真的。” 爱是真的,恨是真的。在一起是真的,离开是真的。 她给他的全部都是真的。 “喜欢她。” 陆沧夜重复了一遍,“被抛弃了也还是好幸福,好喜欢她。只有她可以让我有这样的感觉,痛觉和快感是一样的,那么离婚和结婚给我的快乐也是一样的。” 夏流光的瞳孔骤然紧缩。 陆沧夜……在他面前,把自己的心剖开了。 你原来,是这样一个,无耻,下贱,却又偏偏……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男人。 “很喜欢。” 陆沧夜又重复了一遍,表情落寞,“虽然她现在不理我,和我断绝关系。” 但是转念一想被她这样残忍拒绝的感觉也很快乐。 只有夏恩星能给他。 “你好像个变态啊……” 夏流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自己,“陆沧夜,你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陆沧夜说,“今天跟你说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你妈。” 夏流光立刻道,“我绝对不会的!你这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休想再靠近我妈一步!” 好痛。 陆沧夜勾唇,笑得眼眶通红,“那你以后要保护好她。” “我一定会。” 夏流光说,“也不会再让她遇到像你这样的人渣了。” “那可太好了。”陆沧夜点点头,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说道,“别的人渣太没劲了,你妈咪看不上的,放心。” 夏流光都不知道怎么吐槽自己这个便宜老爹,骂他都怕他爽。 妈咪当初是怎么招惹上这个藏得这么深的变态的! 还是说……人都是隐隐互相吸引的。 就在他俩对话的时候,车子开到了马戏团门口,下车的时候夏流光闻到了一股臭味,好像是很久很久没洗澡的小动物全都聚集在一起了。 “马戏团跟牢笼有什么区别。” 陆沧夜走下来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把动物关在里面,改造它们,强行训练它们,有的动物甚至得上了抑郁症,浑身是伤,还要每天被迫做一些表演,供人类赏玩……” 说到这里,陆沧夜脚步一顿,歪头看自己所谓的儿子,他说,“人类这种生物要不还是全灭绝了比较好一点,你觉得呢?” 夏流光汗毛倒立,要不长得矮真想去捂他嘴巴。 陆沧夜,你有点太反社会了啊! 但是他们还是跟着大部队走了进去,马戏团团长笑眯眯地领着一群人介绍了一下马戏团里面的所有动物,很多小朋友都表示非常期待等下的演出,在夏流光眼里却是鸵鸟缩在笼子里没精打采,豹子被铁链拷着失去了野心与威严,还有老鹰被困于小小的鸟笼中再也没了往日的傲气,他叹了口气,对陆沧夜说,“咱们要不还是不要跟着大部队……” 他想透透气,看见这么多生命无精打采的样子,总觉得很窒息。 陆沧夜点点头,“刚我看见后面有个仓库,可以去仓库里看看。” 夏流光这次没和他唱反调,陆沧夜本来也不是认规矩的主儿,他随便跟老师打招呼说领着夏流光上厕所,便和他溜开了,两个人来到后面仓库,好几个大大的笼子上盖着厚重的布,里面关押着的动物传出急促的呼吸声,夏流光像是被驱使了,走上前,先开布的一角,一声咆哮传来,他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孩子摔倒在地上,陆沧夜立刻上前去扶,“怎么了?” “……狼!” 夏流光说,“里面关着一头狼!” 陆沧夜干脆走上前用力一拽,直接将笼子上的布扯下来,外面的光照进来,将钢铁的笼子和里面匍匐着的野兽照亮。 一头狼正趴在里面,嘴巴里发出着低吼,它的皮毛本该是粗糙又坚硬的带着野性,而现在却浑身遍布伤痕,一看就是被虐待过。 看见人类,狼相当不友善,甚至做出了扑上前的东西,夏流光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带着惊恐和心疼,“它还在流血!” 陆沧夜也发现,狼的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夏流光立刻翻动自己背在身后的小书包,“我包里有消炎药!可以给它擦一擦。” 陆沧夜愣住了,“你包里有什么?” “有消炎药。” “你包里还有什么?” “有放大镜,有口哨,有烟花枪,有探照灯……”夏流光把包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叮铃哐当掉在地上,“哦,还有一把小刀。” 这不都是野外逃生用的东西吗!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陆沧夜说,“……你一个小学生,包里怎么装这些?你的课本呢?” “放不下了,没位置了。”夏流光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放脑子里了。” 陆沧夜无语了几秒,一边接过消炎喷雾,一边说,“……夏流光,你真牛逼。” 第113章 这些敌意,为他而来。 那头狼在听见东京之后,再度露出了凶狠的眼神,龇牙咧嘴凶狠恶煞地对着夏流光低吼,而陆沧夜的靠近也令它如临大敌,它的爪子都用力到了隐隐颤抖着,灰色的皮毛虽然沾染着血迹,仍然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气场,它咆哮了一声,陆沧夜却在笼子外面蹲下来。 蹲下来,压低了声音,对夏流光说,“狼不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流光也是一愣,脑海里掠过一些相关消息,下意识说道,“难道这个马戏团里的人是非法捕猎动物的……” “谁知道呢。”陆沧夜将喷雾摁了摁,发出呲呲的声音,虽然这头狼听不懂他们的话,但陆沧夜还是说道,“你受伤了,我们是来帮你处理伤口的。” 夏流光觉得好笑,“它听得懂吗?” “不知道。” 陆沧夜对狼说,“把腿伸出来。” 受了伤的狼再度发出一声低吼,表示着它的愤怒与野性。 “这才对。” 陆沧夜说,“狼就不该温驯。” 凶狠才是真实的狼。 想要帮助一头狼,就等于要冒着被它咬死的风险,只有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才不会畏惧野生动物的本性。 “也许人和动物本质上没有分别。” 陆沧夜静静蹲在那里,持续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似乎是在让眼前笼子里这头狼习惯他们的存在,从而不要那么紧张。 夏流光走上前,手里还拿着绷带,他说,“我们把笼子打开了吧。” 陆沧夜错愕地回头,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想法。 “它是一头狼。” 陆沧夜还想着问夏流光怎么会这么大胆,“如果把笼子打开的话,万一出现伤人事件……” 话音未落,陆沧夜的表情猛地一变! 察觉到了陆沧夜的情绪变化,夏流光问了一句,“怎么了?” “坏了。” 陆沧夜掏出手机来,好像给什么人发送了消息,“夏流光,也许咱俩真的触及到了什么非法猎杀保护动物团体的利益核心了。” 说到这里,陆沧夜直接走到了笼子后面,开始寻找打开笼子的机关,而狼也站起来转身看他走动的方向,时不时做出警惕的动作,夏流光摸不着头脑,“在后面,应该是个电动机关。” 陆沧夜找到了机关,机关甚至连着锁链的开关。 他伸手直接将它按下去,只听见笼子发出了滴滴滴的声响,似乎是在叫嚣着让人远离笼子,紧跟着轰的一声响,笼子的一侧铁棍开始缓缓收缩起来! 嗡嗡嗡作响的机器声让人头皮发麻,烟尘过去之后,一头狼迅捷地从笼子里一跃而出! 四爪落地,它低垂着尾巴,来回走动看着父子二人,眼里闪烁着幽绿的暗芒,不似人类那般温吞善良,它带着蠢蠢欲动的危机,一张嘴就能把夏流光的脖子咬碎! 可是就这么对峙了几秒,狼居然没做出任何进攻的行为,只是一声低吼! 苍凉,孤高,又充满野性力量,这股生命力是历史长河里遗留下来的神迹,脆弱却又同时磅礴得令人血脉膨胀! 这声吼叫,纵使天边没有弯月,夏流光依然感觉到了他好像站在漆黑夜幕中的悬崖边上。 而他身后,是浸满了鲜血的血月。 这头狼是……狼王吗? 恍惚中,陆沧夜拽了他一把,“快去告诉你的同学们,赶紧从这里逃出去!” “什么情况?” 夏流光还在询问,甚至拿着手里的喷雾企图给狼处理伤口,“你在寻找开关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非法走私野生动物呢这群人!后面全部都是麻醉野生动物用的非法枪支!” 陆沧夜将盖着的布狠狠一拉,那些冰冷的器械直接钻入了夏流光的视野里! 所以……这头狼,也是被他们抓过来的……难怪受了这么重的伤…… 夏流光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分不出来动物和人到底哪一个物种更残忍冷血一点。 “而且,你还看不出来吗?” 陆沧夜指着那头狼说,“那是一头母狼!怀了孕的母狼!” 夏流光浑身汗毛倒立! 所以她会如此警惕也会这样竖起全身的刺来防卫,是因为她还要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母狼对着夏流光呲了呲牙,嘴巴里喷出了腥气,夏流光拿着给伤口消炎的药上前,进一步惹怒了狼的本能,她居然直接扑了上来! 陆沧夜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却见夏流光被狼扑倒在地以后并没发出什么惨叫,反而平静地,直勾勾地和她对视。 对视了好几秒,夏流光趁着那狼按着自己的身子,干脆抬手在她腿上的伤口处喷了喷。 他颤抖着说,“你在流血。” 这一次,换做陆沧夜想问他,你知道动物听不懂你说话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头狼似乎通人性,在夏流光给她处理完伤口以后,居然就这么放开了他,而后下意识地用鼻子在他身子周围嗅来嗅去。 夏流光脸色煞白,“陆沧夜,她不会要吃了我吧。” 话音刚落,母狼嗅完了夏流光跑去嗅陆沧夜,夏流光说,“对,他长得高,他肉多,吃他吧。” “……”陆沧夜举起双手,任凭这头狼围着自己转,“她或许是在记住我们的味道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面传来了一声惊天的惨叫,紧跟着似乎是什么重物轰然倒塌,夏流光和陆沧夜朝外看去的时候,发现原本的同学们正从马戏团里飞奔而出,而他们身后赫然跟着原本那些没精打采的野兽们,一个个像是疯了似的双眸通红在人群里疯狂冲撞! “疯了啊!疯了啊!” 同学和家长惨叫着,“马戏团里的动物都发疯了啊!” “救命啊!报警啊!” “救我!妈妈!它咬我!它咬我!” 夏流光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陆沧夜已经推导出了动物暴乱的缘由,“很有可能他们平时暴力虐待野生动物,强迫它们表演,导致它们突然失控……” 话音未落,一只伤痕累累的猴子发出一声长啸,朝着他俩扑过来! 猴子张嘴的时候狰狞又残缺的牙齿里带着肮脏的牙垢,能看出来平时就没被照顾过,这会儿如同被逼上绝路了,早就已经分不清谁是虐待它们的人,在动物眼里,夏流光和虐待它们的人是同类! 危急时刻,夏流光感觉自己的腿如同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朝着自己扑来,下一秒眼前一道灰色影子闪过,瘦削的猴子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咬住扑倒在地! 夏流光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头怀了孕的母狼! 母狼将发狂的猴子咬住,狠狠甩开,随后回头对着夏流光嚎叫了一声,那一声狼嚎几乎令他魂飞魄散,夏流光上前,“等一等,有蹊跷!陆沧夜!” 陆沧夜本来想先带着夏流光逃离的,毕竟现在大家惊慌失措忙着保命,要是被咬伤了沾上了什么传染病那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男人走了几步,却发现夏流光大着胆子往回走,靠近那头被母狼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猴子,发现它的背部插着一枚很小很小的针! “亢奋剂?” 陆沧夜将那枚针头拔出来,“这场暴动是人为的!” 是有人故意要激怒这群野兽来攻击人类! 夏流光的瞳孔缩了缩,下一秒另一只猴子从他头顶跳下来,直接骑在了他的脖子上,张嘴就要咬他! 剧痛从脖子处传来,夏流光踉跄着,陆沧夜脸色大变,上前一脚踹飞了突然出现的野猴子,此时母狼一跃而起,半空中将它直接咬死了! 夏流光的后脖子处鲜血疯狂涌出,陆沧夜伸手按住了伤口,他慌乱地翻着夏流光的包,“什么情况……这群猴子是被训练过的吗?” “有人专门……针对我来的。” 夏流光嘶嘶地抽着气,见到陆沧夜已经翻出了他备在包里的各种止血消炎药,“陆沧夜……有人想……杀了我。” 也许夏恩星半路上被人困住了也是这个计划里面的一环……如果不是陆沧夜像个变态一样关注他们母子俩,发现夏流光的亲子活动没长辈陪伴而站出来的话,指不定夏流光今天就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陆沧夜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还没回神,身边传来了各种野生动物的脚步声,好像它们被人操控着,强迫它们共同绞杀这个名为夏流光的孩子,一直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原来就是冲着夏流光来的! 这么多发狂的动物,一起冲上来能直接将他们撕碎! 人类……是那样的渺小,没有浓密的皮毛,没有锐利的爪牙,连待宰的羔羊都不如! 陆沧夜单手抱着夏流光站起来,他必须带着夏流光回去。 回不去的话,夏恩星会把他骂死的,连同祖宗十八代一起。 活下去。 男人的脸上已然没了平时的轻佻与不可一世,眼里掠过冰冷的寒气,说了一句,“还能坚持吗?” “能。”夏流光没嚷一句疼,“现在终于感觉出来了吧……陆沧夜,你没办法装傻了,这个世界上,有人对我和我妈咪有那么大的敌意。” “是啊。” 陆沧夜手指攥紧,指关节啪啪作响,男人咧嘴笑了笑,“臭小子。这次我们可要干大事了啊。” 而与此同是,陪着他们一起逃出来的母狼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吼叫! 她回眸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那群包围他们的野兽中央! 单枪匹马,却如同带着千军万马! 第114章 你身边人,全都要死! 接下去的一切就仿佛在做梦,夏流光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倾仄着,脖颈出的鲜血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滑,一直到染红了他整个背部,剧痛侵占了他的大脑,夏流光感觉到血液在迅速流出,离开自己的身体以后,带着温度和力量一起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消失。 夏流光感觉到眼皮很沉重,他的身子被陆沧夜死死抱着,不知道在朝着哪个方向冲锋,也许今天这一场野生动物的暴乱本就是为了令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 “被人遗弃的孩子?我们这里有一位……” “是吗,我的闺蜜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我希望能领养一个孩子来弥补她心灵上的空缺,不然我怕她承受不住压力……” “那就他了。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叫什么,多大了?”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一个礼拜前被放在我们福利院门口的,看着也像是刚刚一岁的样子。” * 夏流光的眼睛要闭上了,陆沧夜大喊了一句,“坚持住,夏流光!” 夏流光浑身一哆嗦。 是啊,他叫夏流光,他是夏恩星的精神支柱,他怎么能…… 夏流光感觉到耳边传来了别的动物的惨叫声和狼嚎,以及陆沧夜抱着他跑的时候急促的呼吸声,一并灌入他的身体里。 陆沧夜抱着他狂奔,身后无数动物追赶,张大了嘴露出獠牙,仿佛能把他们统统撕碎吃得皮都不剩下,夏流光喘了口气,听见头顶传来陆沧夜的声音,“你可不能昏过去啊,你要是昏了我又得挨夏恩星一顿骂啊。” 夏流光有气无力,但依然差点被陆沧夜气笑了,他的鲜血已经浸湿了陆沧夜的手臂,男人抱着他的手都在隐隐颤抖着。 不能出事,如果夏流光出事了,夏恩星会恨死他的…… 而与此同时,一处废弃的修理厂内,夏恩星开着摩托车破窗而入,剧烈的声响撕裂了原本的寂静。 里面等着的绑匪们纷纷抬头去看她的闯入。 黑色头盔摘下,露出一张白得惊人的脸,女人下了车,手里拿着一把扳手,一上一下地掂着,在看见被捆绑住的安茉莉以后,她眼里露出了心疼,将另一只手里的钱直接往地上一摔——“钱我带来了。” “五百万,你准备够了吗?” 黑衣人挟持着安茉莉,用刀尖指着夏恩星,淫邪地笑着说,“今儿个你人也走不了!” 夏恩星冷笑一声,把剩下车上的几袋钱取下来,连带着地上那几袋子钱一起朝着歹徒的方向踢了过去,“很大的胆子,敢绑架安家千金来要挟我,不过很奇怪啊,照理说也该是问安家人要钱,怎么会反而问我这个闺蜜要钱?” 歹徒被她质问得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嗤笑一声,“你一个臭娘们懂什么?我他妈手里有安家千金这条命,爱跟谁要钱就跟谁要钱!等爷高兴了,还要你们两个娘们脱光了一起来床上陪我!” 夏恩星带着手套的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冷笑一声,“是有人指使你们这么干的吧?” “时间点故意挑在我要去找儿子的路上,令我的闺蜜出事,还害得我不得不放弃我陪伴我儿子出席第一次亲子活动的机会……” 夏恩星眼眶通红,手指已经死死攥在了一起,“拖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你们简直罪该万死!” “这么聪明啊。” 歹徒见到夏恩星这样锐利,为了挫挫她的锐气,便掐着了安茉莉的脖子,见她虚弱无比,他笑着说,“你猜得没错,这是两件同时进行的事情。夏恩星,只要有你在一天,你身边人统统都会遭遇不测!你就是那个最大的灾星,就是害得他们深陷危险的罪魁祸首!” 夏恩星的脸色煞白! “你说两件同时进行的事情……” 难道夏流光那边也遇到了什么…… “又被你猜对咯。” 歹徒张狂地大笑,举着安茉莉虚弱的身体来回晃动,女人脸色惨白,噙满了眼泪,却一直对夏恩星摇着头,说道,“不要……恩星……流光……先救流光……” 夏恩星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你们还对夏流光做了什么——” 夏恩星大步上前,那个歹徒却拖着安茉莉后退,“诶诶,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让我来猜猜你那个短命鬼儿子,现在怕是早就已经被狼咬得四分五裂然后被一群野生动物拆吞入腹了吧!” 夏恩星耳边轰的一声作响! 原来命运在暗中早已贴好了价格,她选择了救安茉莉,那么就等于放弃了她的儿子夏流光! 有人同时对安茉莉和夏流光下手,要的就是她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夏恩星倒抽一口凉气,那黑衣人狞笑着,“也不知道你儿子临死前会不会恨你啊,哈哈!那个野种倒是挺护着你的,就是想不到最后关头,自己的妈咪会选择救闺蜜不救自己,夏恩星,再来一次选择,你会选择救谁?” 夏恩星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狠狠投下了一颗炸弹,她的心被左右两股力道扯着,就快要被扯成碎片! 好歹毒的心肠,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折磨她! 最亲爱的人和最珍视的友情,被放在天秤上抉择的时候,她到底……该选择放弃哪一端? 到底是谁想出这样诛心的招数……究竟是谁千方百计要她经历这种—— 夏恩星还想说什么,四周的帮凶们已经一拥而上,“今天你来了也走不了了夏恩星,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通通都得死,这是上面给我们的任务!” 上面? 夏恩星来不及多想了,挥起手里的扳手将面前扑过来的人砸倒,一个人对抗着那么多人,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害怕的时间了,她大喊着,“茉莉,还有力气吗!” 安茉莉被歹徒控制着,看着夏恩星的背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女人硬生生扛下来了,闷哼一声,而后抡了一拳过去将对方打得两眼一黑跪倒在地! 安茉莉用最后的力气喊着,“恩星……你先走……快走啊恩星!救流光要紧啊——” 下一秒,头顶仓库传来了直升飞机的声音,螺旋桨划动了空气卷起了剧烈的风,好像是有一辆直升飞机就这么悬停在了这座废弃修理厂的头顶正上方! 歹徒心里一紧,抬头看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头顶天花板棚顶被打破了,紧跟着有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 无数道细细的绳索上落下来太多穿着专业动作迅捷的黑衣人,手里拿着夏恩星压根不认识的武器,直接冲进了这一群人群中! 安茉莉感觉自己像是眼花了似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绑匪首领已经后退到了角落,“你们是谁!你们怎么闯进来的,不可能,夏恩星身边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 话音落位,安茉莉似乎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射击声音响起,而接受这道射击声的是挟持着她的绑匪! 扑通一声,身后的绑匪应声倒地,鲜血从他胸口四溢。 她浑身汗毛倒立,面前带着护目镜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轻语,“要怪就怪你自己惹错了人。” 他收起手里的武器,比了一个手势,便有人一把抱起了安茉莉转移到安全场所,而夏恩星也在人群中被救出,男人踩着墙壁腾空跃起,一脚踢飞了最后一个企图从背后打夏恩星脑袋的歹徒,而后将夏恩星一把扣进了怀中! 夏恩星一愣,“你,难道是……” “嘘。” 隔着护目镜,夏恩星好像也能看清楚护目镜后面那双细长的眼睛。 “收拾一下心情,我已经和当地警察联系过了,我们现在要去把流光救出来。” 那人的口气不似平时轻佻,“把安茉莉送去医院以后,剩下的人跟我去城中马戏团!” “收到,x。” “g,你能帮我定位一下夏流光在哪吗!” 被喊作x的男人抱着夏恩星一路狂奔,将她扣好了,拉着绳子回到了他们的直升飞机上,随后开始分配任务。 呼呼的螺旋桨声吞没了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轰隆作响。 好快好精准的行动……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对绑匪没有一丝留情……就好像是排练过无数遍经历过无数次,夏恩星原本自己进退两难,可是那么危险的场面就在一瞬间被化解了! 突然出现来救她的这群人到底是…… 最后他将夏恩星放在直升飞机后排的时候,夏恩星下意识喊了他一声,“……萧昂?” 男人看着驾驶座开直升飞机的伙伴,没有回头。 “萧昂!”夏恩星更加确定了,探过身子去,伸手摘下了他脸上的护目镜,熟悉的脸跃入视野,女人深呼吸一口气,“你是特警吗?” 萧昂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凑近她,眼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深沉,而后低沉地说道,“别问。” 紧跟着男人继续扭头看向前方,“飞去城中马戏团所在的位置,tmd连我的小徒弟都敢陷害,吃了熊心豹子胆!” ****** “据市民爆料,城中马戏团出现了重大的动物失控暴走的事件,很多在表演的动物们突然间失去理智进入发狂状态,出现了攻击人类的行为,而目前正好我市一所小学带领着学生们在马戏团进行参观游玩,目前已经出现了一百四十多例轻伤,三十例重伤,当场死亡人数暂未统计,还有数人在马戏团被动物追逐没被转移到安全地带,具体信息我们连线了一下已经赶到现场的记者——” “听说里面有熊有狼啊!” “那头熊直接咬住了我女儿的后腿啊,我女儿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我也不知道,平时表演的时候都好好的,这只熊还是网红熊呢,会转呼啦圈会丢苹果……我……”马戏团的负责人面对镜头的时候冷汗淋漓,手都在抖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拿什么来赔偿啊!” 镜头下,已经有大人和负责人扭打成了一团,仿佛人间炼狱,“我的儿子眼睛被老鹰啄得流血了!你要怎么负责啊!” 人心惶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和惊魂未定! “你去死啊!你去死啊!” “直升飞机来了!大家别怕!警察也都到了!救援工作都在展开了!” “清点人数!我们班的人都逃出来了吗?” “夏流光还没有……夏流光!”小安举着大喊着,“老师!夏流光同学还没跑出来!” 夏恩星被萧昂抱着从直升飞机上挂着绳子落地时,听见小安这句话,当场要昏过去,她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我是夏流光的家长,我家流光呢老师——” 班主任自然认得夏恩星,见她六神无主脸色发白,也赶忙来安慰,“会没事的,现在调动了全市的警力来紧急处理这件事情了,夏小姐您相信我们人民警察……夏流光这孩子这么聪明,肯定是在哪里躲着呢……” 夏恩星很久很久没掉眼泪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接二连三的以身涉险让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些对她的施压和迫害她只得统统承受下来,女人仓皇失措地回头看着萧昂,脸上无声地落下泪来,“为什么要这样……” 夏恩星站在那里,周遭一片嘈杂,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她苍白的脸上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脆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迫害到我头上来呢……为什么我身边的人,茉莉,流光,都要遭受这些苦难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萧昂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这和你无关,是有人想方设法要让你崩溃掉,要折磨你!” 他的搭档已经跟着警察一起冲了进去马戏团里面寻找剩下的游客,而夏流光依然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夏恩星好自责,她想要保护身边人,却发现最终谁都没有保护好。 安茉莉和夏流光对她来说那么重要,所以才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夏恩星快要站不住了,萧昂上前扶了她一把,干脆直接将她抱住了,“你别担心,我的搭档都是最好的,他们肯定会把夏流光救出来的,我的小徒弟,我不会允许他有事的……” “我绝对不会……”夏恩星的手指一根根攥紧,瞳仁跟着慢慢收缩成了针孔状,所有线索在她脑海内穿过,“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幕后黑手,我要让她尝尝同样的痛苦,让她一辈子活在后悔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现场一直都是那么焦灼吵闹,人类在这一刻互相争吵互相哭嚎,甚至有人被吓得精神失常,而夏恩星的眼睛死死盯着出口,看着不断有人被抱出来,她的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时候,萧昂的对讲耳机里传来了声音,“x,我们看见了……一头狼被一群野生动物袭击了!” “能申请击毙吗?还是麻醉射击——” “等一下!这头狼,这头狼它——” 话音未落,有什么画面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只见远处被围起来的马戏团门口,一群野生动物好像包围着什么往外赶,接下来领头的那只猴子发出一声惨叫,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了往外一甩! 待在外面的所有人尖叫了一声! 一头狼!居然是狼! “救命啊!狼要咬人的啊!” “为什么不开枪把它打死!” “别打她!” 有一道男声出现,紧跟着有人跌跌撞撞跟在狼的后面,衣服裤子上到处都是口子,好像这一路一直都在被撕咬着挣扎着,他脚踝处有伤口,脸上也有血迹,手臂上更是鲜红一片,狼冲在前面跑出来,而他仿佛在替那头狼断后似的。 那一刻,全场皆惊! “陆……陆少!” “居然是陆少!” “他怎么会跟一头狼在一起出来?难道是他让所有的动物暴乱的吗?” “陆少莫不是反社会的变态,杀人凶手?” 夏恩星看见陆沧夜的时候都惊呆了,本能令她挣脱萧昂的怀抱,朝着他的方向奔赶和嘶吼,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陆沧夜,夏流光呢!” 陆沧夜意识剩余不多,眼神已然飘忽,他听见夏恩星的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那头狼也立刻往回跑到了陆沧夜的身边,可是下一秒,它看了夏恩星几眼,居然朝着夏恩星的方向走去! “别去!” “它们是动物,会咬死你的!” 夏恩星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直直冲上去,身后好多人说她疯了,是个女疯子,可是她浑然不觉,一路狂奔,耳后狂风与惊叫齐飞,她置若罔闻。 一直到跑到了门口,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那条危险警戒线,身后有人跟着跑来拦她,她却踉跄着扑通一跪。 跪在了狼的面前。 狼的背上,趴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夏流光。 那一瞬,夏恩星窒息! 紧跟着另外一声重响传来,狼与陆沧夜都摔倒在了夏恩星的面前。 远处观察到了狼跌倒的人群发出命令,“快!趁着狼没力气了!” “杀了它!不然就是它伤害人类了!” “别开枪!” 夏恩星弯下腰去护住了与动物争斗到了脱力的母狼,对着远处的人大喊,“不要开枪!” 萧昂皱着眉头,“收枪!” 他带着人翻越了围起来的栏杆,进去观察现场情况,发现夏恩星正一手按着夏流光脖子上的伤口,一手抚摸着那头失去反抗力气的母狼,流着眼泪抬头说,“萧昂,救救他们!是这头狼驮着流光出来的,是它救了他们!” 第115章 她很自责,拖他下水。 夏流光再次睁开的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半。 夏恩星趴在了他的床边,听到他醒过来的动静,立刻起身去扶他,“你没事吧!” 夏流光眨眨眼睛,感觉视线还是模糊的,无法集中,隔了很久,各种感觉才回到了身体里,连同脖子上的刺痛一起,他深呼吸一口气,嗓子是哑的,“妈咪……我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 夏恩星的手都在抖了,满眼都是自责和心疼,“对不起,让你遇到这种危险……我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那些灾难倘若直冲她来,夏恩星定然不怕,一力承担了便是! 可是这些加害竟然选择了她身边无辜的人,她就再也不能继续装傻下去了,她必须站出来了! 夏恩星用力握住了夏流光的手,想起来当时抢救他的时候莫在锡颤抖的声音,“失血过多了,夏恩星你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时候的夏恩星差点崩溃了,她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流光濒临死亡,最后还是陆沧夜在缝针的时候空出手来打了个电话,托人调动了血库的资源,想到这里夏恩星抿抿唇,说道,“你这次能被救回来,得谢谢陆沧夜。” 陆沧夜受的伤没有夏流光严重,所以做了一些处理就回家去了,不至于住院。 听见夏恩星这么说,夏流光眼睛闪了闪,将手指攥起来,“那些动物是冲着我来的。” 夏恩星倒抽一口凉气,“是有人故意刺激它们发狂的吗?” “对。” 夏流光点点头,“那头狼呢!狼去哪了。” “狼……”夏恩星愣住了,一时半会给不出回答,“等回头陆沧夜来了你问问他吧。” 她很讨厌陆沧夜,可是这一次确确实实多亏了他。 夏恩星自嘲地笑了一声,笑自己没用,拖身边人下水罢了,还要最恨的男人来救她的儿子,这就是她所谓的独立吗? 夏恩星被现实狠狠抽了一个耳光,总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了,可是每次都会在这种时候跌落到深渊里,甚至还有一个声音在嘲笑她,夏恩星,少自我感觉良好了,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夏恩星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有什么情绪强忍着,她伸手摸摸夏流光的脸,“都怪我没保护好你和安茉莉,我一定会抓住幕后凶手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这样不打招呼的无礼进屋方式也只有陆沧夜,男人一只手上缠着绷带,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些文件直接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还是那副样子,冷了吧唧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钱似的,二话不说把资料往夏流光面前一摆,说了一句,“查到了。” 夏恩星刚还想说什么,看见了文件上面的字,她立刻闭嘴。 关键时刻,跟他吵架没有意义,反而像个斤斤计较的泼妇。 夏恩星能屈能伸,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帮身边人讨个公道,于是压下了心头对陆沧夜的排斥和抵触,还帮着把这些纸张分了分,三个人都拿起来看,“这是什么?” “妈咪,这是我之前逃命的时候,委托陆沧夜去查的东西。”夏流光咳嗽了一下,夏恩星又立刻去给他端水喝,整个场面看起来只有她紧张夏流光的一举一动,陆沧夜跟个死人似的视而不见。 他在床边坐下,用没受伤的手戳着纸说,“城中马戏团过去没出过这种意外,但是这次造成了太严重的动物暴乱事故,几乎是所有的动物都被放出笼子来了,如果只是单只老虎或者狮子走丢的话,那么还可以理解,全部笼子被打开……” “只有可能是人为的。” 夏恩星看着陆沧夜,把话说了下去,“你的意思是,城中马戏团有人被买通了,做这些事情?” “没错。” 陆沧夜多看了夏恩星一眼,发现她居然愿意和自己沟通,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是因为夏流光。 男人对着夏流光说道,“当时你从猴子身上拔下来的细小针头,我后面收进你书包了,已经喊人去检验里面的成分,估计很快结果出来。” 说完,陆沧夜抬手,放在夏流光的额头按了按,他当着夏恩星的面这么做,女人也没有说什么。 她不害怕以后夏流光跟谁亲近。 那是夏流光自己的人生。 她没义务也没资格,去用上一辈的仇恨,来捆绑下一代的自由。 喘了口气,夏恩星觉得屋子里的空气令她觉得沉闷,女人站起来打算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去外面转转。” 这是夏恩星第一次主动把空间让出来,让陆沧夜和自己的儿子单独相处,她垂眸,声音有些落寞,“陆沧夜你在这里陪陪夏流光吧,我一会上来。” 等到夏恩星走了,夏流光才下意识开口道,“你感觉出来了吗?” 陆沧夜的身体一顿。 是啊,怎么能感觉不出来呢。 夏恩星那张……要哭的脸。 “她很自责,很自责,很自责。” 夏流光揪着身上的被子,“我能感觉出来她陪床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睛,她知道我和茉莉干妈同时出事了,而且还是因为她,所以现在心情特别难受。” 夏恩星心里的难程度,不比夏流光身上的痛苦程度低。 她太自责了,也太悔恨了,恨自己不够强大,害惨了身边人,她现在从未有过的慌乱和不安,甚至连陆沧夜的出现,都让她无心对抗——她好像比起受伤的夏流光来,更需要人安慰和开导。 “我不想看见我妈咪那双悲伤的眼睛。” 夏流光抬头看着天花板,“我以为……会是我牵连她,一直以来,是我背负着负罪感。我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我不想我妈咪也这样。” 扭头,夏流光看向陆沧夜,目光灼灼,“你能哄她吗?” 陆沧夜愣住了。 他平静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而后他指着自己说,“你觉得,你妈会愿意被我哄吗?” “也是。” 夏流光垂下脑袋去,“我急病乱投医了。因为这是我头一回看见妈咪这样。” 这些情绪的产生,无关夏恩星在爱情里的成败,这是来自良知上的煎熬。 听见夏流光这么说,陆沧夜捏着纸张的手抖了抖。 他说,“夏恩星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她而起?” “如果幕后黑手是你我熟知的人,陆沧夜……你会和我妈咪一样良心上这样痛苦吗?” 夏流光抛出了一个很锐利的问题,这个问题的背后甚至带着一个,直指的答案。 陆沧夜心脏狠狠一缩。 见他沉默,夏流光咧嘴,无声地笑。 他差点忘了,夏恩星有良知,陆沧夜没有。 无法无天的陆沧夜又怎么会痛苦呢,他的人性早在年幼时被绑架的那一天被摧毁了。 “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夏流光将纸张收起来,这些资料对他来说有用,他也会顺带发给x一份。 “你出去吧。” 夏流光说,“谢谢你救我性命,但是如果你是为了我和我妈咪好,以后还是不要靠近我们了。” 陆沧夜的脸色一白。 “也许,你的接近,还会招惹来这些杀身之祸。” 夏流光讽刺地说了一句,“当然,这些是我个人的猜测和判断罢了。真相如何,陆沧夜,只有你自己去找。你,有这个胆量和魄力吗?” 陆沧夜目光沉沉地看着夏流光,这些话从他一个小孩子嘴巴里讲出来,委实令人震惊,但他无可逃避,终要面对。 就在父子二人对峙的时候,夏恩星回到了门口,她听见了这些,抓着门把手的手指倏地用力! 夏如柳这个名字从她脑海里掠过去。 其实夏恩星还不敢相信完完全全是夏如柳做的,因为她觉得夏如柳还没有这些手段和计谋能够完成这些——那倘若背后有人帮助呢? 夏恩星的心一沉,去看向陆沧夜的眼睛,后者和她对视,隔了很久,陆沧夜走上前,把手伸了出来。 伸了出来,半空中犹豫很久以后,隐隐发缠着,放在了夏恩星的肩膀上。 他的嘴巴张了张,哑着嗓子说,“有些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手就被夏恩星打落了。 她一动不动看着陆沧夜,一个字都没说,光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就让陆沧夜觉得万箭穿心。 夏恩星……我要……怎么面对……快要破碎掉的你。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只能继续说一些徒劳无功的话,“人肯定能抓到的,到时候真相就浮出水面了,夏恩星,我……” 夏恩星睁着眼睛,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当着陆沧夜的面。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另外的脚步声,听着似乎是一大家子,等到夏恩星回过神来的时候,父亲夏豪母亲成金花的面孔已经闯入了这间病房,“哎呦!我听说咱们恩星和小孙子遇着事儿了?” 假惺惺的口吻令人作呕,夏恩星吸吸鼻子要走上前,后面走出了夏如柳的身影,“是吗?听说差点死了,恩星,你也不和家里人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好伤心呀。” 伤心? 伤心夏流光没死吗? 夏恩星死死咬着牙,强忍着自己心里所有的愤怒和怀疑,“你们来干什么?!” “怎么不欢迎我们啊。” “就是,不都是一家人吗。” “哥哥注意到你儿子住院了,我们好心来看看,你居然不领情。” 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叽叽喳喳吵闹极了,而陆沧夜也终于把身子转过去,一张冷脸面无表情,目无下尘。 看见他也在场,夏家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夏如柳,震惊过后眼里带上了嫉妒和怨恨,口气楚楚可怜,“啊……沧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这阵子你都不见我,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多担心你……” 第116章 任何选择,都放弃我! 夏如柳怎么都想不到,陆沧夜居然会出现在夏恩星的病房里。 看这阵仗,陆沧夜好像也受伤了,莫非当时马戏团暴乱,陆沧夜也在场? 夏如柳脑袋当时就乱成了一团,怎么会这样,如果把陆沧夜也牵扯进来的话……万一陆沧夜查到了什么…… 夏如柳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敢上前一步,但是想到自己身后有某位大人帮着撑腰,转念又有了底气,上去还拉着了陆沧夜的手,“沧夜哥哥,你最近对我很冷漠……” 话没说完,被陆沧夜甩开了。 夏如柳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陆沧夜把手抽出去,她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跳停了。 不能这样的……陆沧夜,我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不能……这样对我的! 夏如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呢?” 陆沧夜不会,不会真的知道那些事情了吧…… 夏如柳越是心慌,越要摆出那种害怕被抛弃的纯洁无辜模样来。 陆沧夜眯起眼睛,从上往下看着夏如柳的脸,鸟瞰她,“一定要我把所有的话都说明白是吗。” 此话一出,夏如柳心里一凉! “沧夜哥哥,一定是我妹妹给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夏如柳最害怕陆沧夜认出当年救他的人不是她,于是立刻开始往夏恩星身上泼脏水,“我就知道,我妹妹一直都还不肯放过我!” 说完这个,夏如柳朝着夏恩星走去,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说话声音却是那种受尽了屈辱的,“夏恩星,你一定要这样对我是吗?我什么都让给你了,连同当初嫁给沧夜哥哥的资格也让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五年后回来还要挑拨离间我们两个,你能得到什么?我是你亲姐姐,为何处处跟我作对呢!不要再向别人抹黑我了!” 成金花一看到自己女儿这样了,也赶忙着上前,“是呀,都是一家人,恩星你何必呢,一听到你们受伤住院,我们这不是赶忙着来看你们了吗?” 夏恩星都想笑了,她直接推开了挡着的陆沧夜,好悬把陆沧夜推地上,男人一个趔趄,错愕抬头看着她孤身一人像个女战士般往前走,心说他前妻脾气和力气还不小嘞。 “看我们?” 夏恩星将先前陆沧夜收集来的资料直接砸在了夏如柳的脸上,她开口说话,声音不像夏如柳那般气虚,反而清脆响亮,带着强大的底气,“我看你是来消灭证据的吧!害怕自己在背后干的龌龊事情被人发现是不是!你迫不及待想要转移大家的视线,阻止别人思考下去,演得未免有些太拙劣了!” 此话一出,夏家人脸色大变,“夏恩星!你这话说过了!” “就是,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们柳儿害得你儿子那么惨吗?柳儿心地善良,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你有证据吗!你这些证据……只能证明可能背后有人操控,但凭什么说是我们家柳儿!她和你可不一样!” 夏如柳心乱如麻,压根想不到夏恩星会这么直白地指控她,还是当着陆沧夜的面! 陆沧夜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就好像是看猴戏似的,这夏家人一见到夏恩星就恨不得把她按水里淹死,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怎么没有证据?” 就在夏恩星被众人围攻的时候,门外再度传来了别的脚步声,连同记者媒体的声音一起——“真的诶!” “夏家人真的都在诶!” “请问夏如柳,你是不是当初骗了陆沧夜?” “听说陆少以前心里有个白月光,你顶替了她的位置?” “明明夏恩星也是夏家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偏袒夏如柳呢!” 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儿朝着他们丢过来,夏家人心慌意乱,“夏恩星,你还叫来了媒体记者?” 夏恩星没说话,就看见最开始讲话的那个男人,手里高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挤过人群,将电脑屏幕上的信息直接放在了镜头面前,那一瞬间,夏如柳脸色惨白,“你是谁!” “警方抓住的马戏团成员跟夏如柳小姐的账户有资金上的往来,这一笔几百万的巨款是通过夏小姐汇给他们的,然后恰恰好这一次马戏团暴乱,就在你汇钱的一个礼拜之后,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吧!你难道对此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只见萧昂戴着黑色口罩,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对着众人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屏幕上面的证据,于是在场的人纷纷脸色大变神色各异,尤其是夏家人,这会儿竟然什么都说不上来,唯有夏如柳哭得梨花带雨,“你是谁!你凭什么跳出来指控我,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压根不知道——” “我犯不着拿自己的清白来栽赃陷害你,夏如柳,别在那里哭了,我看着恶心!” 萧昂对着镜头说道,“也许大家还不知道吧,夏家两个女儿,夏如柳被当做掌上明珠,而夏恩星却被践踏到了尘埃里!她的儿子无辜遭受了动物攻击,差点死掉,但是夏家人却在她儿子被抢救回来了以后这样闹进病房来!这哪里是看望伤患啊,这是想要害死他们母子俩啊!” 萧昂这话说得字字泣血,掏心掏肺,跟着他跑进来的媒体记者和路人听了无不心里动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儿,要被自己的亲人逼上悬崖! “我的妈呀!我路过上个厕所而已,怎么听见了这么震惊的事情!” “夏家人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呀!” “亲姐姐陷害自己的亲妹妹,好恐怖,就为了一个男人吗!” “我没有!我没有!” 夏如柳听见大家这么说,心里更慌了,“不要这样说我,我没有做这些事情,这些证据还不足以——” 此时此刻,记者媒体们的镜头正对准了他们疯狂拍摄,镁光灯闪烁着,刺眼锐利。 夏如柳弱不禁风地站在那里,被自己的妈妈抱着,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抽抽搭搭,那模样我见犹怜,大家也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么柔弱的女人真的能干出残害自己亲妹妹的事情来吗? 当大家去注意夏恩星的时候,才发现她站在那里,不像夏如柳那般哭闹,露出无助的眼神,让所有人都去心疼她。 夏恩星不一样。 夏恩星是能把刀子吞下去,把剧毒咽下去的女人。 她站在那里,眼眶通红,却在面对这么多镜头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个字。 任凭夏家人在那里上蹿下跳,企图在大众面前将她抹黑成一个无药可救的女人,夏恩星都没有多说过一个字。 她只是站着,背绷得笔直,流言蜚语也曾经踩着她的脊梁沸沸扬扬往上爬进她的耳朵,但是夏恩星却只会把牙齿咬紧了,迎着这阵飓风往前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家人,眼神在这群所谓的亲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走向了夏如柳。 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支镜头,堂而皇之地,夏恩星走上前,抬起手干脆利落一个巴掌抽在了自己的姐姐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全场皆惊! 她不屑去证明自己有多柔弱易碎,相反,她坚硬又丑陋极了,用尽一切办法也会活下去,谁都休想击垮她! “夏恩星!” 夏如柳被她扇得耳朵隐隐作响,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她受了极大的刺激,“夏恩星你居然敢打我!” “不够。” 夏恩星也不怕镜头,“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夏如柳,你现在早就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倒抽凉气! “夏恩星!你居然恨我至此!” 夏如柳也终于拔高了声调,捂着自己被扇过的脸,一把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母亲,她疯了似的,伸出手指指着夏恩星,大笑着,不像方才那般弱柳扶风,“哈哈哈!你太可怜了!夏恩星,不管怎么样你都争不过我的!那笔汇款能证明什么?夏恩星——你不会有我的把柄的,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听见夏如柳这么说,成金花当场脸色煞白,立刻去把自己的女儿拽回来你,“柳儿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柳儿!柳儿!” “不会是疯了吧……” “精神病?还是抑郁症患者?” “她说的话到底有可信度吗?” “还有你那个儿子!那个狗杂种!” 夏如柳尖锐地喊出了夏流光的名字,“夏流光,他也该死!他怎么会没有死!那么多人都因此受伤了,他也该死去赔礼道歉才对!” 夏如柳彻彻底底放弃了理智,被当众扇耳光还被拍下来,谁人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她一字一句说着,“夏恩星,是你逼疯我的!我要告诉所有人,是你把我逼疯的,是你把沧夜哥哥从我身边抢走的,夏恩星你这个荡妇——” 众人眼里的夏如柳一下子又变得好可怜,被自己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对的妹妹给逼到了当众发疯的地步,原来都是因为爱而不得,这么多年积攒的情绪肯定一下子爆发了崩溃了吧。 “你儿子肯定不知道吧!在选择救他还是救你闺蜜的路上,你放弃了你儿子,你选择了救你的好闺蜜安茉莉!哈哈!夏恩星,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最爱自己的儿子!沧夜哥哥,这个女人宁可选择外人,也不选择你们的孩子,她就是个魔鬼,毫无良心的魔鬼!” 夏如柳冲上前,一把攥住了夏恩星的衣领,“夏恩星,你再敢逼我试试,我可是有抑郁症的人,你以为叫来记者媒体我就会害怕吗!大不了我让全天下知道,你夏恩星逼疯自己的亲姐姐!还放弃过自己儿子的性命!” 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夏恩星的眼神变了又变。 真的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吗? “虎毒不食子呢……” “夏如柳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可怕呀,她说的是夏恩星吗?” “夏如柳不会……真被夏恩星给逼疯了吧。何至于此呀。” “自己儿子都不救,估计是觉得拖油瓶不如死了算了……” 此时此刻,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了大家的耳朵—— “不救得好。” 简短四个字,瞬间扭转了所有人的心态,大家纷纷侧目,发现病房门口,一个小男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陆沧夜这才有了反应,上前将他抱起来,“夏流光你——” “没事,不用太担心我。” 夏流光看了陆沧夜一眼,被他这么抱着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瞬间所有人明白了什么,夏家和陆家一直遮遮掩掩的秘密猛地在他们面前炸开,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孩子!是陆少的孩子! 夏流光并非陆沧夜亲生的事情是个秘密,连夏如柳都还视他为眼中钉,见他走出来,夏如柳愣住了,随后眼带怨恨地说,“你还有脸出来!” “不然呢?” 夏流光甜甜微笑,孩子的声音缓解了气氛的焦灼,他笑着说出了杀人诛心的话,一起被杀死的还有他自己,“你少在那里道德绑架我妈咪夏恩星救不救我。我告诉你,我打从心底里,由衷地觉得我妈咪不应该救我。我甚至为她感到高兴,当她抛弃我的那一刻,她终于不用为过去的黑暗所纠缠!我希望她可以为她的自由付出任何代价,不管是抛下我还是陆沧夜! 我不要看她善良,背负着那么多压力却一言不发,我更要看她自私恶毒,看她一巴掌一巴掌打你的脸!所以我很乐意我妈咪在任何的选择里放弃我,也应该放弃我!听明白了吗,任何选择!” 我乐意她在任何选择里放弃我,也应该放弃我! 第117章 居然是他,叫来警察! 夏流光的这段发言可谓是惊世骇俗! 所有人都想不到,也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一个看起来六岁上下的孩子,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很多人都把孩子看成自己的第二条命,为此拼死奋斗,也不过是为了孩子能够过上更好的人生。 和那些伟大的爱不同,而夏流光不一样,夏流光给自己母亲的爱,就是自由。 让她能够在任何选择里轻而易举地抛弃自己,也不需要可惜和心疼自己。 “如果我活着,是为了连累你,是让你做不成自己,是成为了累赘。” 那一刻,全场的目光集中在了这个孩子身上,镜头也都转了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夏流光能说出什么—— “是在某个绑架案里成为别人和你谈判条件的筹码。” 夏流光停顿了一下,随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死。而我也希望你,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全场皆惊! 连同陆沧夜都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觉悟居然是从一个孩子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都说亲情是不可斩断的,血浓于水,而夏流光却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一切都切割了,只要夏恩星能够不被人挟持! 他绝对不会连累夏恩星一丝一毫,谁也别想! 夏如柳眼睛都瞪大了,原本想着通过这些来在媒体面前把夏恩星刻画成一个冷血残忍的疯女人形象,可是到头来,竟然被夏流光这些话轻而易举地给瓦解了! 他不恨! 他不恨自己的母亲不救自己,他希望自己母亲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能够眼睛不眨地把自己给割舍掉! 小孩子怎么能讲出这样——这样诛自己心的话…… 在场沉默了有整整一分钟,这一分钟里,连同方才躁动不安想着搞个大新闻的记者媒体们都沉默屏息,他们无法理解夏流光脑子里到底装载着什么,更无法想象夏流光遭遇过什么…… 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评价和想象,都无法超出自己认知的上限…… 陆沧夜抱着夏流光,他瘦弱的身躯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堵高墙,就这样竖在了夏恩星的面前,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夏恩星,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能够成为夏恩星的儿子,我很幸福。” 夏流光说,“所以,不要再转移话题了,我们今天的重心难道不是夏如柳有犯罪的嫌疑吗?为什么夏如柳的几句话,就可以把你们的目光重心移开呢?” 说完这个,大家的眼神也都朝着夏如柳看去,夏如柳站在那里,身体隐隐发抖起来,她方才已经足够发癫了,这会儿被夏流光找回了场子,更是心慌意乱,只能胡乱地说着,“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我和你这种视亲情为无物的人可不一样,我很在乎亲人的,我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妹妹!你说话要凭证据,再说了,都是夏恩星在外面陷害我,她散播对我名声不利的消息,我都没有和她计较过……” 说到这里,夏如柳直勾勾看着陆沧夜,“沧夜哥哥,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把我抛弃掉吗!” 夏如柳又哭又闹,仿佛情绪彻底崩溃,大家看在眼里,才明白原来问题出现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可是陆沧夜也同样一言不发,任凭所有人的眼神上下打量,男人抱着夏流光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夏如柳哭闹,让旁人觉得他未免也太麻木无情了些。 “到底是两个女人因为你变成这样的,陆少,你就算只手遮天,也得……出来讲几句啊。” “是啊,你做人做事得负责任啊。” “孩子都有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真没想到,陆氏集团在外颇负盛名,人家都夸你们陆氏集团是我们华人富商之光,走出国门走向国际百强,却没想到背地里继承人会做这种恶心的勾当!” “就是!就是!” 陆沧夜这会儿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没替自己辩解几个字,只是抱着夏流光往前走,走到了夏恩星面前,把孩子交给了夏恩星。 夏恩星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知道大家还在场围观,那不如把大家想看想知道的通通说出去,把这场戏的幕布全撕了,让全天下人都来看个痛快—— “既然大家都在,那不如,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近二十年前陆氏集团曾经发生过一起绑架案,被绑走的是年幼的陆氏继承人,也就是站在你们面前的陆沧夜。” 听到这个开口,夏如柳便知道完了,夏恩星一定是要说出当年的事情了,她便直接往上一扑,再也不管自己千金大小姐的素养,上前尖叫着,“夏恩星我要撕了你的嘴,让你再也没办法颠倒黑白!” 夏恩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如柳狠狠扑倒在地,紧跟着女人的手就这么抓起来,揪着她的头发不停地撕扯,夏恩星吃痛,本能让她要反击,可是她硬生生忍住了,在大众眼里,便是夏如柳突然精神失常当场打人,还把一个本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夏恩星给按在了地上! 陆沧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在他冲上前去的那一刻,身边有个影子更快地闪了上去! 那一瞬间,心脏深处有细密的痛意窜了过去。 陆沧夜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被抢先了。 夏如柳把夏恩星按在地上,不停地捶打着她,而后背后传来一道强劲的掌风,紧跟着整个人被人拍得倒在了一边! “疯了!” 萧昂将夏如柳打开以后,把夏恩星从地上拽起来,那个动作比陆沧夜还要迅速许多,随后赶来的警察立刻将夏如柳给直接带走了,这都当场打人了,显然得警察出手了,一看见警察都来了,媒体们纷纷拿起镜头来捕捉夏如柳被带走的画面,而夏恩星则被眼里噙着眼泪,脸色惨白楚楚可怜地被人护在怀中,那表情显然带着后怕! “不准抓我!不准抓我!”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打的就是她!夏恩星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的一切,凭什么不许我反击!”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这样的——” 到底谁才是泼妇,夏家两位千金和陆氏集团的公子又有什么情感纠葛,大家顿时好奇又紧张,奈何警察到场驱赶,他们也只得作罢,眼巴巴地看着豪门大瓜离自己越来越远。 围观群众和记者走得差不多了,夏恩星也录完了口供,夏家人正缠着她让她放了夏如柳,萧昂却大手一挥,直接把夏家人全都关在了门外,连同陆沧夜一起。 夏家人眼见夏恩星这里没辙了,立刻又乌泱泱地去追警车,企图给警方一点压力来帮夏如柳找转机,只剩下了陆沧夜一个人站在了夏恩星的病房外面。 孤零零一扇门,和孤零零的一道影子。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来不及说,就这样被屏蔽掉了。 他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敲门,那背影高大又寂寥,在她病房门口徘徊许久,最终垂下手去。 夏恩星……别把我关在外面。 ****** “你知道我给出的转账证据不够,所以故意激怒她,让她先以打人的违法行为被抓是吗?” 萧昂坐在床边,看着夏恩星正用纸巾擦着自己的脸,她的嘴角有一点破了,是被夏如柳的指甲划伤的。 因为萧昂给出的证据,只能把大家朝着那个方向引导,但是并不能直接证明夏如柳就是那个买凶害人的罪魁祸首,所以哪怕提交给警方,也得进行下一步的搜索才能定罪。 那么为了先让夏如柳进去,夏恩星便故意在大众面前提起了那段往事,彻底把夏如柳逼到绝路,她一定会阻止夏恩星当着陆沧夜的面说出来,于是就会对她动手——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动手的话,她也没办法事后为自己开脱! “这几日夏如柳定然会因为打人被拘留,我们要趁着这几日找到她联系犯罪团伙的证据。”夏流光走到了一边,对着萧昂说,“x,你还查到什么了吗?” 夏恩星方才在镜头前还一脸倔强又脆弱的模样,微红的眼睛和鼻头恰到好处地渲染着她美丽又易碎的氛围,但是现在,她一改语气和表情,原本柔弱又无助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了,转而变得锋利无比,她道,“顺着账户查下去,也许我们能发现什么,正好这几天她被拘留,无法和外界联系,也无法做出什么行动……” 原来方才夏恩星都是故意的,处处忍让,不过是为了设下陷阱等着夏如柳跳进来! 萧昂上前一步,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想起她刚才挂着眼泪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痒痒的,他压低声音说,“你故意在大众面前扮可怜?夏恩星,你姐姐的手段倒是让你学来了。” “心疼吗?” 夏恩星却也咧嘴笑,一双眼睛潋滟极了,她说,“心疼就给我擦擦眼泪。” 萧昂的心都要漏跳半拍了! 怎么会有这样能够把握别人内心的女人!想来刚才那招也是以退为进,一言不发却大获全胜,夏恩星,你太懂别人会心疼弱者的心理了! 被迫害过的人……最懂如何迫害人,也一样最懂,做点什么可以轻而易举让别人心疼自己,站在自己这边。 “那陆沧夜呢?” 萧昂伸出手,指腹放在夏恩星的眼角轻轻掖了掖,“你想过为什么警察会来吗?” 这招反问,让夏恩星一愣。 “警察和记者媒体,不是你准备的吗?” “我只准备了媒体。” 萧昂凑近她,在她耳边说,“因为我清楚光凭这些没法把夏如柳抓走,所以先叫媒体来造势,舆论也能给她造成不小的压力。你也知道,所以才会激怒她打你,先拘留她限制她,不是吗?” 警察不是萧昂叫来的话,那么…… ——站在门外,陆沧夜眼神晦暗不清。 第118章 肚子好痛,她流血了! 难不成警察是……陆沧夜叫过来的吗? 意识到这个以后,夏恩星的眼神闪了闪,他为什么会忽然喊警察过来? 难道是……他也知道了夏如柳的一些所作所为,所以……要把夏如柳交给警方吗? 一想到这个,夏恩星就心脏开始狂跳,如果警察是陆沧夜叫的,代表着陆沧夜开始怀疑夏如柳了? 还是说他已经……掌握了一些她没有的证据? 于是夏恩星立刻对着萧昂问:“陆沧夜呢!” 萧昂愣了一下,没想到夏恩星会主动提起他,“我怕你看见他生气,刚把他关在门外了。指不定这会儿已经走了呢。”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从病床边上走过,先是安抚了一下夏流光好好养伤,随后对萧昂道,“我得出去找陆沧夜。” “你……” 萧昂刚想说你是不是恋爱脑上头了,但是转念一想夏恩星早过了那个时候了,于是追问了一句,“你去干什么的?” “我……” 夏恩星抿唇,看了萧昂一眼,没有像过去那样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不想再把萧昂也牵扯进来了。 安茉莉,夏流光,都因此遭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如果萧昂也被他牵连的话…… 夏恩星绝对不允许自己身边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了! 所以她深深看了萧昂一眼,摇摇头没说话,朝着门口走去,门关上,留下萧昂和夏流光在病房里发呆。 萧昂天才名侦探,问出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那一刻他觉得他都不像他了,“夏恩星不会是去找陆沧夜复合了吧。” 同样天才的小徒弟怔怔地看着他好久,说了一句,“x,你是不是脑子瓦特啦!我妈咪怎么可能跟陆沧夜复合!” “也是哦。”不知为何心里喘了口气,萧昂又问,“那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去找陆沧夜干什么?” 夏流光鄙视他,“我妈咪这是为你好!她肯定是想保护你,不拖你下水,才这样的。” 萧昂一颗心哆嗦了一下。 夏恩星,她总是对外充满了刺,可是内心却也有这样柔软的地方…… 萧昂的眼神暗下去,勾了勾唇,“她不拖我下水是吗?” 那他亲自来趟她的浑水。 夏恩星,我要成为你的共犯。 ****** 夏恩星是在病房楼下看见的陆沧夜,她眼看着陆沧夜走远,追上去喊了一句,“陆沧夜。” 清甜如夏天清风掠过水果林的声音,干脆利落收尾,尾音却又偏偏带着些许沙哑,陆沧夜整个人僵住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夏恩星追上。 他很快回头,眸子里倒映出夏恩星朝他跑过来的画面,那一刻整个世界在他身后倒退远去,抽离成了模糊的画面。 夏恩星,你跑向我这个画面,我原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陆沧夜深呼吸,强装冷静,“什么事?” “警察是你喊的吗?” 夏恩星脚步停顿,站在陆沧夜面前,“你居然会喊警察来带走夏如柳……” 陆沧夜沉默,隔了许久道,“是我。” “你……” 夏恩星咽了咽口水,眼神鉴定,“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她上前,一把抓住了陆沧夜的衣领,“你有了关键性的证据对不对!陆沧夜!” 陆沧夜依然是晦涩隐忍眼神,见他不肯说,夏恩星道,“你还护着她,你主动喊警察来送她进去,是怕我又查到什么吗?”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夏恩星,我在你心里这么不堪吗?” “不止。”夏恩星的手在发抖,经历那么多迫害,她还要如何冷静下来,所有情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陆沧夜,你难不成会真心为了我去调查什么吗?你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过去犯下的错——” 话音未落,夏恩星脸色一变。 陆沧夜错愕,下意识去扶她。 夏恩星的眉毛皱上了,若不是陆沧夜扶着,这会儿估计已经瘫软摔下去,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小腹处剧痛来得猝不及防,女人瞬间脸色煞白,嘴唇也跟着毫无血色,“痛……肚子……” 陆沧夜也慌了神,干脆直接横抱起来带她去急诊,却在抱起她时,男人的瞳孔狠狠一缩! 血…… 他抱了满手的血。 第119章 她怀孕了,孩子谁的? 血…… 鲜红的血闯入陆沧夜的视野里,男人整个人都慌了慌,脑子里掠过碎片的画面,模糊又疯狂。 难道…… 陆沧夜抱着夏恩星便直接冲回了医院大楼里,正好遇上走出来想找夏恩星的萧昂,两个男人就这样正撞上,眼神对视一瞬间,萧昂也看见了夏恩星的血顺着她的大腿滑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板上。 “叫医生!” 陆沧夜抱着夏恩星,脸色苍白,这会儿都管不上萧昂与自己势如水火,“她流血了!” 剧痛令夏恩星根本无法思考,她最近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把自己变成了机器连轴转,从来没有一刻歇息过,所以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这样,夏恩星还以为是因为作息不规律加上工作压力大导致的出血,却没想到真正痛的并不是胃部而是自己的小腹处! 女人死死咬着下嘴唇,仿佛强忍着自己的呼痛声,正好萧昂也带着医生护士赶来,将夏恩星放上了推床,随后一行人将她直接朝着手术室的方向推,一路上夏恩星感觉有人推着自己身下的车在狂奔,甚至耳边都有窸窸窣窣的风声了。 疼痛令她头晕目眩,所有的理智溃散,走投无路之下,情感占据了全部大脑,她恍惚中好像看见了心急如风脸色苍白的陆沧夜,男人喊着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了。 “陆沧夜……” 夏恩星用力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陆沧夜的细微表情,可是失血令她觉得寒冷和疲惫,眼皮忍不住要闭上。 “别……别吓我。” 陆沧夜沾着血的手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手,从来没有这样惊慌过。 他宁可看见夏恩星健健康康站在他面前,哪怕一脸恨意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夏恩星虚弱无比地躺在推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 陆沧夜心像是被人放在油锅里煎,又刺又痛,“夏恩星你别吓我……马上到手术室了……” 夏恩星明明已经浑身是血,明明已经气数用尽了,却还要最后,扯着一抹微笑,对陆沧夜轻声说了一句,“你装什么情深啊陆沧夜……五年前我就是这样被你……亲手送上手术台的,搞得好像我死了,你会在意一样……” 她喘着气,用命在刺痛陆沧夜,连这种时候了,还要特意笑给他看! “假……不假啊……陆沧夜。”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呼吸猛地停顿了一下。 “五年前……你不是说过吗?我这种女人……死了也不可惜。你怎么……不鼓鼓掌呀。” 夏恩星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却不知为何一字字都直戳陆沧夜的心窝子,男人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夏恩星却用尽力气,锐利地反问陆沧夜,“你笑一下啊,陆沧夜。我失血过多死了……你怕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吧!” 陆沧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男人的手在发抖,“夏恩星……你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那声音都在抖震,好像受了重伤的是他陆沧夜不是夏恩星。 她躺在推床上,脸色惨淡,瞳孔涣散——怎么做到的,夏恩星,你怎么做到流着血都能伤害到我的! 情绪剧烈起伏之下,好像都有血液倒流回了陆沧夜的心脏。 伴随着血液倒流,一起回旋镖扎过来的,是名为感情的反噬,带着剧痛,毫无防备地朝着他狠狠刺了过来! 陆沧夜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没跟上推车的速度,只有边上的萧昂毫无停顿地陪着夏恩星的推床往前奔跑着。 奔跑着,陆沧夜却像个孩童般被留在了那里。 仿佛那句话过后,他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夏恩星的时间以一种迅捷的姿态从他身边流淌而过,他伫立原地,她头也不回。 手上身上还沾着血,这血是夏恩星的。 可是…… 陆沧夜的肩膀晃了晃,那一瞬间他竟然哑声了。 所有的语言都是徒劳的。 五年前开的那一枪,那一枚子弹被他毫不在意地射出,五年后的现在这一秒,正中了他的眉心。 这枚子弹的名字叫做感情。 陆沧夜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萧昂护送夏恩星进了手术室,而后手术室灯亮起,红色的灯在他视野尽头发着光,这条路分明不长,可是陆沧夜走不动。 想到夏恩星浑身是血躺在医院推车上冲他笑的那副模样,陆沧夜就觉得胸口有一股钻心的痛意在啃食他。 怎么会这样…… 路过陆沧夜的人都以为他精神不正常,毕竟这里是医院,加上他浑身是血站在路中央发呆,还以为是哪栋楼的精神病患者跑出来了,于是还有好心的路人打了电话,让医护人员带着保安过来押走陆沧夜,岂料保安凑上前看清楚是谁以后,吓得脸色大变,“陆……陆少!您怎么了呀这是!这血——” “不是我的血。” 陆沧夜说话的时候一脸苦涩,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是我的血就好了。” ****** 夏恩星的手术室门口,萧昂正心急如风地坐在那里,一个多小时以后,手术室头顶红色的灯灭了,紧跟着夏恩星被推了出来,麻药没过,所以她还是闭着眼睛,倒是边上的医生,走过来拍了拍萧昂的肩膀说,“别怕,孩子保住了。” 萧昂感觉一颗原子弹炸在了他脑子里,男人原地僵硬了几秒,“孩子?” “是啊,刚才流血,是先兆流产的征兆。应该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加上精神压力过大,所以身体就出现了这样的反应,不过没事儿,咱们医院水平很高,保住了。” 说完医生还慈眉善目地叮嘱他,“现在的女人啊就是要强,你也得多心疼心疼自家媳妇儿啊,是不是?” 医生叮嘱完了,送夏恩星去病房休息,萧昂都还没缓过神来。 一直到医生的背影远去,萧昂猛地回神,意识到了什么以后,他冲上前,问医生拿了报告,“孩子多大了?” “我们计算孩子的天数是从她上一次月经的时间来推算的。”医生说,“你也是,自己媳妇的生理期都不帮着记一记吗!得亏这次送来医院及时,晚一点孩子都保不住了!” 萧昂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手指头都攥紧了,医生走后,他喘了口气,站在夏恩星病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还是选择了一转身—— 一转身,就对上了不远处跟着过来看情况的陆沧夜。 只见陆沧夜面露震惊,俊美的眉眼深处竟然压抑着痛苦,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和夏恩星……有孩子了?” 刚才他偷听到了萧昂和医生的对话,对话内容令他如遭雷劈! 孩子……夏恩星跟萧昂的孩子! 陆沧夜这么都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和痛苦,他根本接受不了,他快要疯掉了! “你和夏恩星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 陆沧夜已经濒临暴走边缘,男人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巴里都能尝到血腥味了,是他方才咬着牙的时候太用力了吗? 走上前,陆沧夜一把攥住了萧昂的衣领,“你竟然敢碰她——” 找死——!!! 陆沧夜暴怒的情绪被推上了最高潮,男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他一下子将萧昂直接顶在了墙上,下一秒就是抡起拳头,说出口的声音里沾染着滔天怒火,而那怒火背后还有他自己都心悸的惊慌与害怕,“你tm敢碰她!你找死!!” 一拳下来,萧昂动作快躲开了,他也没有怕,反而伸手掐着了陆沧夜的手腕,“你又是什么人敢这样来质问我?” “你碰她哪了——我问你碰她哪了!” 陆沧夜的眼睛通红,好似一头野兽,此时此刻彻底没有了人性的禁锢,萧昂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血淋淋的杀意。 那杀意直逼他的脸,比他过去遇见过的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还要恐怖,只有在这个时候,萧昂感觉自己才看清楚了陆沧夜的真实面目。 被他那漂亮俊美的皮囊所束缚住的,沾染着血腥气的本性。 他原来,是这样的,可以眼睛不眨把刀子捅进别人身体里的人啊…… 夏恩星……你爱上的,是魔鬼吗。 萧昂咬着牙,用力不让陆沧夜的手把自己的脖子掐住,他粗喘着气说了一句,“陆沧夜,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在意夏恩星啊……” 陆沧夜的手猛地一顿。 萧昂一边喘气一边笑,他道,“我根本没有碰过夏恩星!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谁的,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了陆沧夜!你就这样毫无逻辑地上前来指控我和夏恩星背叛你?陆沧夜,你不是特别聪明特别杀伐果决吗——只不过每次在和夏恩星有关的事情上面,你就会一败涂地!” 陆沧夜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男人倏地松开他控制着萧昂的手,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没碰过夏恩星。”萧昂勾了勾唇,脸上满是挑衅和讽刺,“我答应过她的,这是我对她的尊重。陆沧夜,你这个畜生,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怀疑我跟她!” 第120章 这个孩子,能留下吗? 萧昂……没有碰过夏恩星。 陆沧夜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在松开了萧昂以后,他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这么僵在原地,一直到萧昂的眼神压下来,冰冷低沉地质问他,“倒是你,陆沧夜!你难道良心上就没有一丁点的痛苦吗!” 陆沧夜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是……他的?! 脑海里回想起那次将被人下了药的夏恩星带走,而早上醒来只发现身上有她放下的几万块现金的那一天,所有的血液都一股脑儿涌上来,他用力喘了口气,说话的尾音居然微微发抖,“……我的?” 萧昂冷笑一声,用力推开了陆沧夜,“不然呢?” 陆沧夜站在原地没说话,萧昂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眸光里带着审视,“没关系,反正你陆沧夜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你小孩喊我爹,我也是蛮开心的。” 萧昂这就是在陆沧夜的雷区上跳舞! 这不就是在嘲讽陆沧夜眼盲心也盲吗! 陆沧夜的怒气再度涌上来的时候,却被萧昂一眼给遏制住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反正陆沧夜你就是这样。你永远会去怀疑别人,而不是自我反省,把一切归咎于别人和过去的自己,就这样似乎就是保证当下的自己永远没错……陆沧夜,你像个小丑一样,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了!” 此话一出,陆沧夜脸色一变。 “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觉得我和夏恩星发生了关系?” 萧昂站在那里,比陆沧夜要冷静太多了,“夏恩星不是这样的人,你压根没有信任过她。陆沧夜,五年前夏恩星怀了你的孩子,被你亲手打掉,五年后夏恩星这个孩子,难道你还认不下吗!!” 陆沧夜感觉灵魂都在颤抖了,被萧昂这么一问,他才惊觉,原来这么多日子里,他对夏恩星一直是冷酷无情的态度。 他好像……真的没有信任过夏恩星。 萧昂从陆沧夜震惊的表情里知道了给他现在情绪起伏,于是更加锐利地说道,“不过陆沧夜,这也不怪你。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可怜的,你从小就被亲人抛弃了,你学不会信任,你的人生观念里面,也从来都没有信任这个词语。” 陆沧夜感觉心里一刺,刚要张嘴,萧昂便立刻换上了讽刺的眉眼,本着替夏恩星出口恶气的想法,就故意阴阳怪气说道,“真是可怜啊,没有被人爱过的人,也不会尝试去信任别人。” 陆沧夜赖以生存的规则,是野兽的规则。 他没有爱情,没有亲情,也就没有所谓的良知,任何事情,他都凭借自己的冷血与利益取舍来做选择。 然而讽刺的是,他能立于不败之地,恰恰是因为,他不爱任何人。 萧昂想,也许陆沧夜这种人,可能是连自己都不爱的吧。 他拥有那么多,却给别人一种,随时随地都能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他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夏恩星给他的,毫无保留的爱。 萧昂看着面前陆沧夜的脸,忽然间明白了五年前夏恩星的感觉。 陪伴着一头喂不熟的野兽,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野兽不会被驯服,只能被杀死。 “夏恩星为你付出那么多,就当是浪费了。” 萧昂不再想着伤害陆沧夜,替夏恩星出口气了。 他都觉得徒劳无功。 面对冰冷的陆沧夜,哪怕再滚烫的人都徒劳无功。 “你走吧,别再出现了。真的。也许如果没有你,夏恩星,安茉莉,夏流光……他们都不会受到伤害。” 萧昂直勾勾看着陆沧夜,“没有良心的人,是不配赎罪的。” 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挖出来了。 血淋淋的。 怎么会没有心呢……夏恩星……我怎么会对你……没有心呢。 ****** 夏恩星从病房里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萧昂的脸,还有安茉莉腿上缠着绷带站在一边,她一睁眼安茉莉一跳一跳地蹦跶过来,“醒啦!” 夏恩星茫然了一会,冲她直乐,“瘸了?” “就是割伤了一点儿。”安茉莉说,“你就非得把我往惨了说是吧!臭娘们!” 醒来能听见安茉莉的大嗓门,不知为何让夏恩星觉得无比安心。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切实活着。 安茉莉又生龙活虎了,虽然腿上有伤,但有她在的地方,总还是充满欢乐的,毕竟她就像一颗小太阳,“你现在肚子舒服点不?” 夏恩星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是有一种隐隐的坠痛感,她喃喃着,“我是怎么了。” “怀孕了呗。” 一边的萧昂还在纠结要怎么告诉夏恩星,安茉莉却直接说出来了,“你个笨蛋!怀孕了也这么忙,公司里面忙前忙后,把自己逼这么紧,出点事情,你和孩子都危险怎么办!” 夏恩星被安茉莉教训了一顿,愣住了。 怀孕。 怀孕……她怀孕了?! 夏恩星脸色煞白,难道是上一次和陆沧夜……她当时匆忙离开,确实没有吃避孕药……可是…… 难道真的有那么巧吗,就那一次…… 夏恩星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眸子里出现了些许惊慌,她看向萧昂,萧昂也慌,指着自己道,“不是我啊……不赖我啊!” 安茉莉瞪了他一眼,萧昂立刻结结巴巴改口,“你,你要非得生下来,我也不是不能养……” 安茉莉当场乐了,她说,“萧昂你够豁得出去啊。” 萧昂阴恻恻地说,“那咋办呢,谁让她是我小徒弟唯一的妈妈呢,我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小徒弟。” “哦——”安茉莉拖长了音调,“是吗?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的呢!” 萧昂在那里咬着牙,“早知道就不该来救你!让你死在那吧!” 安茉莉笑得特别开心,一点没有因为夏恩星意外怀孕以后替她生气,她还上前拍了拍夏恩星的肩膀,“别怕,咱们养得起这个孩子。” 夏恩星的心里在打鼓,她可以确定这个孩子就是陆沧夜的,可是……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夏恩星吸吸鼻子,下意识问了一句,“安茉莉,你不会骂我吗?” “骂你什么。” 安茉莉两手一摊,脸上的表情不变,“骂你意外怀孕?这有什么好骂的,你夏恩星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孩子是陆沧夜的……”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了,她眼眶微微发红,“你不会……嘲笑我吗?” “为什么要嘲笑你?” 安茉莉反问夏恩星,“凭什么要嘲笑你,我又不是陆沧夜的老婆,在意这些干什么。” “怀了仇人的孩子这种事情……” 夏恩星深呼吸,眸光闪烁,“不丢人吗?” “什么事情都要这么算的话,才是丢人的那个。” 安茉莉大大方方地上前抱住夏恩星,“孩子是无辜的,恩星,不要把大人的仇恨带到下一代。不管你选择留下这个孩子还是打掉它,我都支持你的选择。” 给你的自由,是绝对的自由。 夏恩星觉得自己身边能有安茉莉这样的好友真是太幸运了,在她难受的时候,安茉莉总是会提着一盏灯出现,把她身边的阴翳照亮。 夏恩星的手指攥了又攥,眼睛闭上,似乎是在考虑是什么,最后睁开,她的眸光恢复了一片清明,坚定又决绝,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打掉这个孩子。” 安茉莉抱着她的手顿了顿,随后继续把她搂得更紧了,刚才的玩笑过后,安茉莉的眼神才深下来,轻声道,“没事,孩子不会怨你的。” 夏恩星没忍住,眼泪落下来。 她哽咽着,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鲜血淋漓,“我绝对……会打掉的!陆沧夜的孩子,五年前他强行引产,五年后我亲自打掉!” 第二天早上,萧昂守了一晚上,推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一个人,男人吓了一跳,立刻将身后的门带上了,防备地看着门口的身影,“你怎么在这里?” 陆沧夜眼里全是血丝。 “夏恩星怎么样了?” 陆沧夜第一句话是这个,“她还好吗?” 萧昂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关上的门,干脆拉着陆沧夜走到了一边,说道,“挺好的,你怎么还在呢?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陆沧夜沉默许久,问萧昂,“她……有说到我吗?” “嗯。” 萧昂抬头看他,“她承认了孩子是你的,你开心吗?” 陆沧夜的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酸涩得厉害,仿佛堵了一团发霉的棉花似的。 怎么会这样。 孩子……陆沧夜胡乱地抬起头来说道,“那这个孩子……” 萧昂看了他一眼,“怎么?陆沧夜,你不会良心发现,要对夏恩星负责吧?” 陆沧夜说,“一个孩子而已,陆家还是——” “你爸妈那么对待夏恩星,难道对她的孩子会有好脸色吗?” 萧昂推搡了陆沧夜一下,“你要夏恩星生下这个孩子?” 陆家难道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吗? 陆沧夜在这里算着如何要去面对夏恩星,如何养这个孩子的时候—— 夏恩星签下了打胎的责任书。 第121章 打掉孩子,算你识相! 医生拿着各种签了字的告知书从夏恩星的病房里走出去的时候,陆沧夜和萧昂还在外面对峙,两个人没意识到发生的这一切,旁人在为了她日后的某个选择所僵持,而她早就为自己以后的命运写好了方向。 一直到萧昂对着陆沧夜说,“比起这些事情来,陆沧夜,你还是先学会如何好好面对夏恩星吧。”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 夏恩星怀孕的消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了他的心口,陆沧夜的心里又痒又痛,无数想法从他脑海中掠过,男人只是低下头去,眼神晦涩难猜,说了一句,“我不会……再让她像之前一样。” “但是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她畏惧那些,你没什么可以替自己辩解的。”陆沧夜能说出这些话,萧昂总算肯正眼看他,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似的,没有再向过去那般一直纠缠着夏恩星从而堵在门口,这会儿陆沧夜只是站在外面晃了晃,眼神朝着里面看去,停留在夏恩星那张苍白的脸上几秒,转身离开。 看着陆沧夜离去的背影,萧昂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时候觉得陆沧夜腥风血雨,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一个可怜的孩子。 莽撞,粗糙,徒劳无功地撞破南墙,一辈子不知道名为“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形状。 夏恩星因为身体虚弱,要休息几天再进行手术,所以约在了两天后做人流,她想着收拾好心情,打完胎再会去公司好好上班开会,岂料刚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视频会议,镜头里便出现了梁春澜的脸,“夏总。” 她的语气特别温柔,比起夏恩星的坚韧,安茉莉的热情,年过三十的梁春澜多了几分看透人生生甜苦辣的温柔与平和,她目露心疼,“听说你住院了,住院还来开会,我们都很担心你。” “就是呀夏总。” 边上年轻的助理在那里嘟囔着,“夏总,你好好歇几天吧,放心,公司交给澜姐把控着呢,就撑这么几天,不会倒闭的!” 此话一出,逗得夏恩星想笑,想笑之余又鼻子发酸,她好在遇到了一群很好很好的事业合作伙伴们,能给予她那么大的支持。 夏恩星轻声说,“春澜,我住院这几天,公司有些大事儿交给你帮我决断了……” “放心吧。” 梁春澜冲着她笑笑,“要不是,我一个三十岁的全职妈妈都不知道在哪捡垃圾呢,社会上各种职业歧视你也清楚。咱们几个,都算是被你罩着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一边的何长风正在给大家泡茶,泡了茶端过来,还看了镜头一眼,男人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里掠过些许意外,说道,“你都生病了,别来添乱了,没有你公司挺好的。” 话是风凉话,但是心是好心。 夏恩星也不至于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自然能明白何长风的真实本意,她无奈地笑,“让我这个总裁参与一下决策开会吧,求求你们了,给本总裁一个面子。” 对面的员工们笑成了一团,不过玩笑之后也很快调整好状态,认认真真跟夏恩星开完会,结束的时候梁春澜冲她招招手,那眼里的意味只有同为女人才能看懂。 吃过苦头的女性才会有的共鸣,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出来的。 合上笔记本,夏恩星才发现外面好像有影子晃动,似乎是有人等在外面,她愣住了,如果是来者不善的人,自然是直接闯入了,比如夏家人,但是此人似乎还挺有礼貌…… 于是夏恩星道,“请问门口是?请进吧。” 说完请进,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只见萧昂扶着一位老头子走进来,那一瞬间,夏恩星红了眼睛。 “爷爷……” 她恨不得现在就翻身下床,上前去扶爷爷一把! 来的是陆才生!陆沧夜的亲爷爷! 夏恩星声音里顿时带上了委屈,“爷爷,您怎么来了啊。” “恩星……” 陆才生走上前,原本像他这样德高望重的人,脸上是不该出现这样的表情的,可是此时此刻,夏恩星忽然间发现爷爷老了好多,鬓边都跟着多了好多白发,皱纹似乎也更加细密了,她好像明白爷爷想要说什么,于是抿着唇,强忍着情绪,“爷爷,其实您不用……” “是我们陆家对不住你啊!” 陆才生用力敲打了一下拐杖,痛心疾首地说,“我从……沧夜的助理那里听来,你怀孕了,恩星,这个孩子是……是我们陆家的吗?” 夏恩星面对曾经那么照顾过自己的爷爷,自然说不出假话,只能承认了,“是的,爷爷。” “啊……” 陆才生整个人狠狠震了一下,“恩星,你若是愿意生下这个孩子,陆家定然不会亏待你和孩子的……” 夏恩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初嫁到陆家来的时候,只有陆才生把自己当人看,也只有他会考虑到生下孩子以后的事情。 “如果你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我也不怪你,恩星,这个是你自己的选择,是我们沧夜配不上你!” 说到这里,陆才生用力地咳嗽了一下,好像情绪上来了,他喃喃着,“作孽啊,作孽啊,沧夜这是作孽啊!” “怎么能又害得你怀了孕还不给名分,作孽啊!” 陆才生摇着头,走上前,从自己的手上撸下来了一枚金戒指,放在了夏恩星的手里,颤颤巍巍地说,“我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个孩子出生的那天,当初那个孩子,我也没来得及见一面……恩星,这个就当是给流光那小子的见面礼,那小子也许不会愿意认我这个爷爷吧,挺好……说明孩子向着你,恩星。” 陆才生说这些话,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让夏恩星心里难受极了,“爷爷,我和陆沧夜不管怎么样,以后我都还是会把您当做我自己的爷爷。” 这么多年,陆家有良心的,只有陆才生爷爷一位。 她也没推脱,收下了陆才生的礼物,硕大的金戒指硌在她手掌心生疼,女人死死攥紧了,一直到门外再度响起声音,萧昂和她同时抬头看向外面,发现居然是陆家人也来了。 得亏陆才生到场得早,夏恩星有人撑场子,陆家人进来一看见老爷子的脸,登时一愣,还以为见到鬼了! 老爷子怎么会…… 陆才生拄着拐杖往前走,“我就知道你们收到风声会来刁难恩星,所以这才提前来了,你们找恩星什么事儿,让我这个老头子也旁听一下吧!” 陆海听见这个,便皱起眉毛来,干脆不说话,让自己的媳妇儿杨娟上前当出头鸟去。 杨娟便直说了,“夏恩星,不知道你耍了什么小花招怀上了我们陆家的孩子!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们陆家不认的,你识相的话还是趁早打掉吧!” 夏恩星心口一刺,边上陆才生也痛斥自己的儿媳妇,“你怎么能讲得出口这种话!” “爸爸,谁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会不会用来要挟我们陆家。” 杨娟还是那副模样,“我这是为了陆家好啊,万一来了莫名其妙的人混淆陆家的血脉可怎么办啊,爸,这事儿您别再管了,交给我和陆海吧。” 陆才生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是老了,公司里的事情也慢慢移交下去了,但这不代表着他在陆家说话就没用了! 于是他大声训斥寻上门来的陆家人,“这个孩子是去是留,只有夏恩星能够决定,你们没有资格!” “你不就是要钱来的吗?” 没想到陆海声音更大,直接把自己爸爸的声音盖住了! 此话一出,夏恩星脸色一变。 “拿支票来!”陆海对自己老婆说了一句,“把支票给她!” 杨娟立刻掏出支票来,当着陆才生的面,像是一个耳光似的,就这么摔在了夏恩星的脸上,“给你八百万,还有市中心的一套房,夏恩星,陆家对你够意思了吧!做陆家的媳妇儿,还想要吸陆家的血,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告诉你,我们陆家没有对不起你的!你拿了钱就把孩子打掉滚吧!” “就是,生下陆家的孩子,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 萧昂都忍不下去了,冲上前去,“你们一个个还是人吗——” 话音未落,夏恩星却把他喊住,“够了!” 陆才生整个人都被气哆嗦了,“你们才是要滚出去的——” 话还没说完,陆才生当场腿脚一软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夏恩星尖叫一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救爷爷!救爷爷!萧昂!快把爷爷送去急救!” 陆沧夜赶来的时候,夏恩星正坐在手术室门口,而外面陆家人正乌泱泱地围着她,“你这个丧门星,是你害得老爷子昏倒的!” “就是!好晦气啊,老爷子本来就有糖尿病心脏病,你非得气他是不是!” “早点把孩子打了不就好了,一定要惊动老爷子,是不是觉得他给你撑腰就很了不起?” 七大姑八大姨正将夏恩星包围住劈头盖脸地训斥,陆沧夜赶来的时候心都凉了,上前一把推开了几位压根都不认识的亲戚,直接将她拦在身后,“你们在干什么?!” 第122章 有本事就,杀了她啊! 所有人都想不到陆沧夜会出现,他们都以为陆沧夜跟夏恩星势如水火,既然陆沧夜恨夏恩星,那么定然不会来出手阻拦。 所以此刻陆沧夜出现以后,陆家所有人都脸色变了一下,尤其是他母亲杨娟,下意识说道,“沧夜,你怎么来了呢……我们,我们就帮你处理一点问题。” “帮我处理问题?” 陆沧夜当场笑出声来,他一来,全部人的气场都被他盖住了,男人的眸光中露出了相当强烈的愤怒,冷笑的时候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他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替我处理事情的方式?当我是死人吗!” 当我是死人吗! 此话一出,全场人噤若寒蝉! 唯一敢说话的便是他父亲陆海,陆海见到自己儿子勃然大怒,不由得心里也开始打鼓了,难不成……自己这个儿子,当真跟夏家这丢人的私生女有了感情不成? 于是他上前一步,皱着眉头看向陆沧夜,“陆沧夜,你这样说话也太不把我们长辈当一回事了,再说了,这个夏恩星偷摸生私生子已经不是第一回,她是个惯犯,我们陆家门楣清白,容不下她这种心机叵测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私生子几个字让路过的人都开始增多了,想来陆海也是想当众败坏夏恩星的名声,故意说得如此劲爆来吸引大家围观,好让夏恩星颜面扫地! 夏恩星被陆沧夜拦着,却也没有害怕,她反而大喊了一句,“还门楣清白呢!快二十年前儿子被绑架都能放弃自己亲生儿子,你一个失格父亲也配讲这种话,我的孩子我想生就生,去还是留决定在我,你一个男人凭什么来打别的女人子宫的主意!” 夏恩星说话字字珠玑,甚至带着陆家过去绝对不能说的秘密,所有人都想掩盖着一段黑暗的历史,却被她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陆海脸色铁青,走上前去怒吼,“夏恩星你别以为你一个女人能掀翻天了还!” “你才是省省的那个!” 夏恩星一点也不怕他,声音居然还能盖过陆海! 陆沧夜拦着她的手,夏恩星连着他一起骂,“拦着我干嘛!” 陆沧夜说,“怕我爸伤着你。” 夏恩星说,“死tm一边去!” “哦。” 众目睽睽之下,陆沧夜也不生气,他退到后面还看了夏恩星一眼,“那你小心啊。” 敢当众让陆沧夜滚开,结果陆沧夜还乖乖听话的,可能只有夏恩星一个女人了! 卫懿是追着陆沧夜身后来的,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里,看见的就是夏恩星让陆沧夜滚的那一幕,第一反应是夏恩星这女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陆沧夜帮着她,第二反应是——哦,夏恩星啊,那不奇怪了。 她就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女人。 她不需要别人来站队她,不需要别人帮她出气,她一个人也可以面对所有人的迫害头都不低一下! 陆沧夜也是知道夏恩星现在这个性格,也就老老实实往后排一站,这个时候出手不过是对夏恩星的降维怜悯——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什么天降霸道总裁来救场! 于是男人跟女王身后的保安似的,干脆就搁后面当背景板,就站在那里眼神冷漠看了大家一圈,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倒是陆海,见到夏恩星对陆沧夜也这般态度差,忍不住说了一句,“夏恩星,你一个夏家赶出来的丧家犬,凭什么敢这样对我们?” “这个孩子你以为你能留住吗?” “就是,陆家可不欢迎这个孩子!” “哦,这样啊。” 夏恩星还要笑眯眯地说,“那我就非要把孩子生下来,分几个亿的财产,气死你们。” “你!” 杨娟伸出手指着她,没想到儿子现在居然保持沉默,这个态度显然…… 难不成真的要帮着这个曾经赶出门去的儿媳妇吗,她绝对不允许! 于是她说,“我就知道你看上了我们陆家的钱!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用尽手段来攀高枝!” “你们陆家的钱很干净吗!” 夏恩星倒是张狂,一点儿不怕他们人多,倒要往前站一步,“你以为人人都稀罕陆家吗!当初陆沧夜差点死在外面,别以为这段往事没人知道!” 终于有路人憋不住,七嘴八舌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对啊,绑架案,咱们老百姓怎么不知道啊。” “陆少也会差点死吗?” 大家对于豪门的八卦的好奇心一下子达到了顶峰,夏恩星见到陆海的嘴唇都在气得哆嗦,她笑了笑,“可不是吗?一个亿跟陆沧夜的命,请问这位父亲选择了什么!大声讲出来啊!陆沧夜年幼住在福利院里整整一个月,就是因为你们陆家以为他早就死了,疏于寻找!陆家可真是幸福美满啊,我这个私生女太想去你们陆家体验体验亲情了!” 听到夏恩星说这些,路过的围观群众纷纷伸手捂住嘴巴,“真的假的啊!” “豪门里的人果然比一般人要无情啊。” “陆少小时候惨遭抛弃过?” “一般这种在很小时候被抛弃过的人,都是心理不健康的,长大了很容易心理扭曲的……” “看他长得高高壮壮的,没想到还挺可怜。” “有钱我也愿意被抛弃,哈哈!” 夏恩星居然就这样把当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陆海自然不可能当众承认的,于是大喊着,“我要告你诽谤和造谣!夏恩星——你在外面败坏我们陆家名声——” “不好意思,当年那群绑匪我已经找到了,甚至有证词……” 话音未落,边上的杨娟居然直接冲了上去,对着夏恩星说道,“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女人!你懂什么!” 陆沧夜脸色一变,刚想要上前拦住她,却没想到杨娟已经拽着了夏恩星的头发,将她头发都扯下来好几根,那指甲划过夏恩星的脸,女人先是被她一抓,下一秒反手就直接将杨娟摔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响,她给了过去的婆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杨娟哎呦喂的惨叫了一声,紧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变故惊呆了在场所有人,连同陆海一起! 谁能想到这夏恩星居然敢真的动手打人啊!我的天! 卫懿发现事情闹大了,甚至有人掏出手机来拍照录像,赶紧冲出来压事态,“喂!什么情况!你们都把手机收起来!” “天啊!打架了!打架了!” “我的妈呀!好帅的身手,直接就给人摔了!” “这要普通小姑娘,指不定被这老巫婆给按着撕头发呢!” 陆海勃然大怒,上前扶起自己地上的老婆,边上的陆家人也跟着围上去,“夏恩星你疯了吗!” 夏恩星揉了揉手腕,回头看了陆沧夜一眼,只见陆沧夜依然保持沉默,她便接着回去面对大家,冷笑了一声,“你们谁要对我动手的,一起来吧。五年前你们就想让我死了,我也不在意这些了!” 陆家人倒抽一口凉气,“夏恩星,你铁了心要和陆家作对是吗!” 陆海扶着自己的老婆,喊了一声陆沧夜的名字,“沧夜!过来把你妈扶着!” 陆沧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幽深。 “陆沧夜!” 陆海加重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儿子不肯走来这边,“你这个混账!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转移责任?” 夏恩星却挡住了陆海看向陆沧夜的视线,说了一句,“是你老婆自己冲上来打我在先,怎么现在反而给陆沧夜施压了?” “夏恩星你!” 陆海忍无可忍,抬手直接给了夏恩星一巴掌! 力道极大的一个耳光,当场将她打得鼻血飞溅! 夏恩星整个人头晕眼花了好几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唇角都被打破了,流着细细的血丝,陆沧夜心在哆嗦,直接从背后冲上来,一把将她拉怀里,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母亲,“你们才是疯了吗!怎么可以打她耳光!” “我今天打的就是她!” 陆海勃然大怒,“她夏恩星就是个该死的孽障!我打死她!” “哦。” 陆沧夜怀里的夏恩星咧着嘴笑,笑的时候扯动了流下来的血迹,歪歪扭扭地滴落,“我该死是吗?” 陆海就没见过这样大逆不道的女人,被当众打了一耳光还能笑出来! 夏恩星伸出手指,将自己脸上的血迹给抹了,女人的眼睛亮得逼人,那一个巴掌反而将她身上所有的刺给打出来了似的,在大家都被震惊的时候,她竟然走上前,笑着问了一句,“那你有本事现在把我打死试试看啊。”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嘴角噙着血丝的夏恩星正用她那张脆弱又美丽的脸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她不怕吗?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 陆海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女人给威胁! 下意识抬起手来,再要打夏恩星的时候,夏恩星还轻飘飘说了一句,“记得加重力道啊,你打人怎么不痛不痒的呢,不是说要把我给打死吗?我今天当众站在这里,你想怎么个打我法?” 陆海的动作猛地一僵! 好像灌了铅似的,那只举起来的手怎么都打不下去! 他……不会对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贱女人害怕了吧! 见到陆海站在原地没动,夏恩星居然从路过医护助理手中的托盘里一把夺过手术刀,就这么直接塞进了陆海的手里。 那一刻,她眼眶通红,声音比陆海还要洪亮,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她大喊着,“来啊!不是要杀死我吗!你现在就把刀子捅进来啊!” “啊!”杨娟尖叫一声,“你这个疯子!夏恩星你这个疯子!” 夏恩星用力抓着陆海的手,举着他的手腕往自己胸口捅,那刀尖对准的是自己的心脏,她感觉到了陆海的手在颤抖,她大笑,“不是要我的命吗!不是说我该死吗!别不敢啊!” “夏恩星!” 陆沧夜慌得不行,她通过自毁的方式来让大家一起毁灭,这是何等强烈的复仇心理,是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最坏最痛的方式! “不要……” 陆沧夜摇着头,“别这样夏恩星……” “你不会只是说说吧?” 夏恩星笑得讽刺,脸上的血都在发烫,“我以为你口出狂言是能说到做到呢!陆海先生也不过如此啊。” 如果我遭受的痛苦能够反噬到你们身上,那么我全身划满刀子也在所不惜! “夏恩星你这个疯女人!” 陆海终究是手一抖,手里的手术刀就这么掉在地上! 他不敢!他不敢!他怎么敢当众杀人啊! 夏恩星仓皇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回头看着陆沧夜,不停地摇着头,那血丝被眼泪淋花,她对陆沧夜呢喃的竟然是—— “真可惜,你爸不肯杀了我。我没死太可惜了,不然你爸就可以变成杀人犯了。” 她居然在可惜这些东西! 陆沧夜的心狂跳着,想起最初她进他公司,后面被黄老板刁难的时候,她同样用自己的命作为代价去换黄老板的真面目曝光于大众…… 夏恩星……你是不是,早就不在乎你这条命了…… 这条命……就像是一颗炸弹,不过是你复仇到最后用来和别人同归于尽的最后筹码! “疯子……疯子……” 陆海站在那里,嘴唇颤抖着,“夏恩星你这个疯子!” 夏恩星却勾唇。 疯子?她喜欢这种称呼。 “我夏恩星当年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早就死过一次了,这条命随时随地可以豁出去!我告诉你陆海,不出半个小时,所有的网络上就会疯传你今天这一段扇我巴掌的视频和当年绑架案的所有细节!我疯没关系,我本就是一片废墟,何惧流言蜚语轰炸?倒是你们陆家,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也是该让公众见识见识真面目了!” 陆海从暴怒中猛地清醒,回头看了周围一圈,发现所有路过的人都举着手机! 那摄像头,都明晃晃地对着他们呢!! 第123章 没有一刻,在乎过你。 当时是他想喊人过来,让大家都看看夏恩星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让她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现在倒好,不止什么时候开始,被夏恩星带着节奏走,掉入了她设计好的节奏里,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甚至当众打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会被大家给记录下来! 陆海的手里冷汗直冒,手掌心都汗津津的,刚想训斥这帮人,通过陆家的手段来压迫这帮人不敢将视频传上去,就听见有个声音说道,“我都拍得一清二楚呢!怎么会有这种人呀,哎呦!小老百姓碰着了,岂不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呀!” 这声音……夏恩星再度擦了一把流下来的鼻血,错愕地往周边看去,只见童意浓高举着手机呢,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路过的,居然恰巧也在医院里,此时此刻,童意浓注意到了夏恩星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随后接着吆喝,“我的天啊,怎么会有一大家子人过来欺负一个儿媳妇呀,哎呦!是个人都看不过去呀,是吧叔叔阿姨们?” 被她这么一问,周围人也都开始发表自己意见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 “就是,看看把孩子逼成啥样了,能把女人逼疯的只有婚姻!” “得亏这女娃娃够坚强呢,万一回去想不开跳楼自杀了,你担当得起吗!” “一家人都不是好人,嫁去你家倒大霉了!” 夏恩星站在那里,还没说什么话,围观者七嘴八舌的帮她说了一大堆,流言蜚语跟刀子似的朝着陆家人的脸面戳去,夏恩星最懂被议论的感受了,以前陆家在圈子里被人捧着,高高在上,如今在医院里,没人认识他们,自然而然也不给面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多,肯定会指着陆家人的鼻子骂他们不要脸。 陆海和杨娟遭人谩骂得最狠,杨娟登时使出了撒手锏,“你们凭什么骂我!我爸爸还在里面做手术呢!你们没有良心,来欺负一个伤患的家属!” “我看你刚才打人的时候有劲的很!” “就是,听那姑娘说,当初还有绑架案,你们家儿子也是个倒霉的,怎么就投胎到了你们这种没良心的家里,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救,畜生不如!” 畜生不如! 夏恩星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当着陆海的面! 陆海整个人被气得直发抖,脸色铁青,他死死咬着牙,“夏恩星,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这最开始是你的目的。” 夏恩星压低声音,脸上沾着血走近了陆海,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你想吸引围观群众来让我身败名裂,却被我将计就计反将一军……陆海,这种感觉怎么样?” 我曾经被你们泼脏水陷害,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今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滋味! 还没好好谢谢童意浓仗义执言呢……她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的? 夏恩星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小腹处传来剧痛,就在此时,被大家围观丢人的陆家有个小辈受不了这样的欺辱,感觉夏恩星在挑战他家里的尊严,便上前来狠狠将夏恩星往地上一推!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陆家待你不薄,你以为你是靠得什么能够嫁进来的,两腿一张喜欢往上爬的野鸡——” 话没骂完,陆沧夜上前抬手一个巴掌抽在了他的嘴上! 陆家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陆沧夜的行为,尤其是杨娟,“沧夜你在做什么!?” “再蹦出一个字。”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瞳孔漆黑如黑洞,“我让你这辈子都讲不了话。” 那个小辈被陆沧夜吓得腿脚一软往后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发着抖,“小叔,我只是……替你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下一秒,围观群众大喊着,“流血了啊!” “不会是流产了吧!” “要被打流产了?真的假的——违法啊!” 陆沧夜瞳孔骤然紧缩,回头看了夏恩星一眼,将她直接抱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出血了,怀孕初期胚胎着床不稳,加上受刺激,很容易造成先兆流产的! 别……他已经害得夏恩星失去过一个孩子,他不能再—— 陆沧夜回眸,眼里跟滚着血似的,煞气腥得让人不寒而栗,他看了一眼童意浓,认出了她,喊了一句,“叫医生!” 童意浓知道陆沧夜在使唤自己,这会儿也顾不得装不熟了,毕竟夏恩星出事了,她赶忙着回头去找医生,围观群众顿时四散,生怕被陆少喊住了追责,但是跑归跑,手里也没停下,陆海给下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追上去,夏恩星看着陆家人的身影,知道陆海这是喊人去买通围观群众不要散播陆家丑闻,她的手指根根攥紧…… “你每一次……”陆沧夜的声音在发抖,“每一次都是这样吗?” 每一次都是这样惨烈的吗,夏恩星,不管不顾自己的命去报复别人…… 不疼吗…… 夏恩星脸色惨白,笑着看向陆沧夜,“是你们逼我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报复你们的东西……能够豁出去的。”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咬着牙,笑得惊人漂亮,“——只有这条命。” 仿佛无声处起惊雷,陆沧夜整个人狠狠一震! 医生来得极快,将夏恩星也一起送进了另一个抢救室,陆家人眼看着夏恩星被送进去,陆沧夜脸上那副担忧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陆海喊住他,“陆沧夜你是昏头了吗!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家的小辈!” “外人?” 陆沧夜目送夏恩星被送去抢救,回头看向自己的家里人,他说,“她不是外人,她曾经是我的妻子,为我生过孩子。” “早就不是了!” 陆海破口大骂,“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妻子这个位置都是她烧了八辈子高香得来的!这么喜欢把家丑外扬——” “没弄错的话,最开始,爸,是你想让夏恩星当众丢人,逼她失态,让大家看笑话来给她增加压力,所以才会引起这个结果吧。” 陆沧夜站着没动,表情有些冷漠,“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夏恩星反客为主,现在大家知道了我们家过去那些丑事,算不算回旋镖。” “陆沧夜你这个孽障!” 陆海没忍住,趁着人群散了,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陆沧夜的衣服,“你爷爷都被你气住院了,你现在还要来气我?” “爷爷是因为什么住院的,我想你很清楚。” 陆沧夜掰开了自己父亲的手指头,“不要再来找夏恩星的麻烦了,陆家的脸在她这里早就已经丢尽了。” “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说话?” 陆海勃然大怒,“是陆家对你太好了吗!” “太好吗?”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说,“当年绑架案里选择了一个亿而抛弃我,确实待我不薄。” 陆海浑身一颤! “你还记恨着过去的事情?” 陆海道,“我是你的父亲,我生你养你,你凭什么来记恨我?不管怎么样,你不也长这么大了吗!你怎么可以对父母这样?看看你妈妈都哭成什么样了,陆沧夜,你这是要逼死你自己家里人啊!” 逼死? 陆沧夜有句话没说。 他觉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那就是—— 也许他早就死了。 死在当年那场绑架案里。 “如果你们听不懂人话的话。”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冰冷地把话说出来,眸中的光锋利得像杀过人的剑,“我再重复一遍。不要,再来找夏恩星的麻烦。因为那等于,给,我,添,麻,烦。” 杨娟脸色煞白,“沧夜!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我们可是你的家人啊,家人啊!” 家人…… 陆沧夜抬头,看向抢救室。 家人……他的家人也正躺在里面被抢救,夏恩星……你曾经也是,我的家人的。 只是这个家人,被他亲手抛弃了。 陆沧夜低头,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发消息喊来了守在楼下的杨硕,一直到杨硕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他才说了一句,“等夏恩星手术结束以后,帮她转移医院。” 陆家人一怔! “然后找私人保镖公司看守她,负责她人身安全。” 陆沧夜从胸口掏出一张名片,“安保公司的话,联系这个负责人就好了,另外额外告诉安保公司的人——” 他顿了顿,回眸麻木无情,像一头野兽,“任何不经过报告和允许的人都不能靠近夏恩星,尤其是,陆家的人。如果有人要硬闯……打出去就行。警方那里我会去帮夏恩星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此话一出,陆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陆海走上前,一把按住了陆沧夜的肩膀,“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夏恩星,你要和我们家里人翻脸是吗!” “一定要我说实话吗。” 陆沧夜把头转回去,没有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他背影高大挺拔,像是天生要坐在王座上的少年天子。 桀骜不驯,又冷酷无情。 “也许夏恩星说得没错,我过去没把她当做过家里人。” 听见陆沧夜这么说夏恩星,陆海心里喘了口气,接着便听见男人一字一句道,“不过也不只是夏恩星。” 陆家所有人呼吸一滞! “连同你们在内。” 他刻薄得那么公允,对每一个人,都麻木不仁。 “我啊。” “从来没有一刻,把你们当做家人过。” 第124章 他的冷血,青出于蓝。 陆沧夜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整个场面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好像没人再敢说一个字。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所谓的家人们,眉目冷若冰霜,而后转身就走,留下杨硕在他背后替他跟家人们赔笑,赔到一半杨硕想起来,大爷的,又不是他的家人,他这么殷切干什么!于是杨硕当场嘴角一拉,收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夹在胳膊下面也一溜烟儿走了。 手术室外面的人还没回过神来,陆海看着陆沧夜离去的背影,一样被气得凶狠恶煞,他喊住了自家的下人,问了一句,“人都找到了吗?” “给钱了,给钱了。” 下人在那里颤颤巍巍地说,“拿了咱的钱,都说了不会把今儿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视频,也都是我看着删掉的。” 陆海冷笑了一声,夏恩星的美梦落空,今儿这场闹剧,不会再有别人知晓! 只是……下人小心翼翼思索着说,“就是好像漏了一个人。” 陆海的眼睛一眯,“谁?” “当时那个……叫得最大声的娘们,一时半会没找着她,她也拍了视频。” 陆海破口大骂,“赶紧去把这个女人给我找回来!” 二十分钟后,童意浓所在的病房门口被人打开,只见陆家人就这么走了进来。 童意浓呼吸一滞,立刻从床边站起来,“你们干什么?” “听说你拍了我们陆家刚才和夏恩星吵架的视频。” 陆海使了一个眼色,下人上前递过去一个袋子,童意浓没接。 陆海眉毛一扬,阴险老练地说,“拿着吧,里面有你需要的。” 童意浓怀着警惕将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之后,心猛地一颤。 里面……居然是钱。 “你老公住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天也是刚从icu里抢救出来,胰腺癌,活不了多久的。” 陆海的声音里带着得意,仿佛知道童意浓最薄弱的地方是哪里,“这些,我们陆家随随便便就能查到。你和夏恩星还有来往,今日正好你在医院,真是很巧。” 童意浓攥着手指,脸色煞白,“你几个意思?” “只要你把你手机里拍的视频删掉,那么这些钱,就权当是陆家救你丈夫的救命钱。” 陆海微微一笑,看起来和善,慈眉善目的,但是眼梢却藏着几分歹毒,他明显是在威逼利诱她,“你要是不收下,童意浓,可别忘了我们是陆家,这医院里,上上下下需要做什么,打点一声便可,以后出去,不会再有医院收你病重的丈夫!” 童意浓整个人汗毛倒竖! 陆家人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不得不接受这笔钱! 可是…… 童意浓咬着牙问了一句,“你们肯定找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吧?” 陆家如此权势滔天,自然能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找到,并且逐一找到他们的弱点,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别人闭嘴,不传播陆家的黑料。 能找上她,自然不意外。 “没错。” 陆海承认了,“童意浓,你跟夏恩星看起来交情似乎也不深,为了她,把自己唯一的丈夫逼上绝路,是不是太划不来?” 童意浓眼睛都红了,“你简直太不是人了!” 陆海哈哈大笑,好像这种评价对他来说压根不痛不痒。 陆家能成为今天这样的豪门世家,里面肯定也沾染着不少肮脏的秘密……不是人?想要成为人上人,首先要抛弃的便是良知和人性! 陆海摇着头,“愚蠢,童意浓,你难道已经做好选择了吗?” 童意浓提着钱的手不停地发抖,她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要做选择,陆家能这么找上门来,肯定其余人都已经收了钱打算闭嘴了,而她是最后剩下那个。 最后剩下的……夏恩星的希望。 把陆家的消息曝光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夏恩星才是受尽委屈那个,这些证据如今被她拍下来,童意浓明白自己是唯一扭转夏恩星名声,给她清白的最后救命稻草了! 钱……钱…… 童意浓大脑剧烈作痛,装着钱的袋子那么沉,看来里面数目不小,按照这个重量来算,十斤重……起码五十万…… 怎么会……这样…… 童意浓噙着眼泪,“我不想放弃夏恩星——” “哦!那看来我们的救世主童意浓小姐是打算放弃自己亲爱的丈夫了。” 陆海张开双手,做出了落幕谢礼的动作,“你丈夫被医院赶出去拒绝接收也没关系的话,那请便吧!顺便一提,你丈夫已经病入膏肓,你再不弄到钱,或者把那些丈夫在外欠的钱还清的话,不管你做多久的陪酒小姐,喝到死,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哦。” 这些话仿佛给了童意浓狠狠一个巴掌! 她嘴唇发颤,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包含着恨意的痛斥,“陆海……你真是个畜生!难怪当年能做出……抛弃自己亲儿子的事情!” 原来陆沧夜身上所有的麻木不仁,所有的冷血残忍,都遗传自陆海,这个亲生父亲! 夏恩星……这个傻乎乎的笨女人,过去陪着陆沧夜想要温暖他的时候,一定过着心如刀割般的日子吧。 童意浓的眼泪落下来,死死攥着手里的钱,陆海见她没有放开钱,便对着她伸出手,“我想你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童意浓把头撇过去,用力喘了口气,滚烫的热泪落下来。 她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交了出去。 陆家的下人立刻将她手机接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将她手机里相关视频和照片全都删除,删得一干二净以后,将手机还了回去。 童意浓没接,下人便将她手机放在了床头。 陆海嗤笑一声,嘴巴里还啧啧道,“看见没,这就是金钱的力量。童意浓,你好像也没有自己心里想得那么正义啊。” “既然这样一开始就拿了钱删视频不就好了吗?” “就是,装什么清高啊,你缺钱,我们陆家还算救了你一命呢!” 陆家人骂骂咧咧着走出去了,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鄙夷,这个陪酒小姐,说话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不还是抛弃了夏恩星! 等到陆家人一走,童意浓无力地跌坐回了一边的椅子上,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嚎啕大哭起来。 “不用抱歉。” 从病房的厕所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口气冷漠,见到童意浓在那里哭,他只是口头上安慰了一下,而后走上前,看了一眼被童意浓放在地上的装满现金的袋子。 “四五十万呢。” 陆沧夜表情淡漠,“真舍得啊。” 光是一个人就给五十万封口费的话,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得出去多少钱? 他咧嘴笑了笑,“果然陆家人会找上你。” 童意浓把脸埋在手掌心里,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哭得喘不过气,说道,“你是怎么猜到他们会来找我的?” “一贯的手段罢了。” 陆沧夜抬起头,表情凉薄,“你理解不了,很正常。陆家人……不对,大部分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其实在这个阶层的人,很难把阶层之下的人当做人。” 都不过是……蝼蚁。 “我提前问你要了视频的备份。” 陆沧夜从口袋里拿出了u盘,举到了自己的眼前,“所以你不用过于自责自己放弃了拯救夏恩星,因为证据并没有彻底消失。” 原来在陆家人找上门来之前,陆沧夜料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行为,所以提前也找到了童意浓,让她给出视频的备份。 可是……陆沧夜能够对如此无耻的陆家人的行为了如指掌,甚至快人一步,是不是也同样代表着…… 陆沧夜,你的无耻和冷酷,比陆家人更胜一筹? 所以才能更早更快预判出,同类会做什么。 只有同类才能共情和了解同类,陆沧夜,你和陆家人也许本质上没有分别,甚至比他们更加可怖…… 童意浓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对陆沧夜说,“你早就想到了他们会来逼迫我,所以刚才躲进了厕所里,也是……同样在取证吗?” “没错。” 陆沧夜答应的时候干脆利落,一点儿没有顾忌到童意浓眼中的害怕,她无法想象夏恩星过去几年陪着他的时候该有多难熬,“陆沧夜,在我们旁人眼里,你真像个魔鬼啊。” 陆沧夜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他将u盘收回自己口袋里,走到童意浓丈夫的病床上,男子正在沉睡,陆沧夜眯了眯眼睛,“胰腺癌晚期了?” 童意浓仓皇点头。 “当陪酒女来赚钱还债顺便给老公治病。” 陆沧夜低笑了一声,扭头看向童意浓,“你陪睡吗?” 童意浓脸上血色尽失,不敢相信陆沧夜问出来的话,整个人发着抖,“你……” “当然不是陪我。” 陆沧夜眉目好看到了极点,无情又漂亮,他道,“只不过问问你罢了。” 童意浓止不住发抖,她的想法没错,陆沧夜比陆家人更恐怖,他的调查更无孔不入,更令人窒息! 他……也许早就知道了那些事情…… “今天的事情随便你说不说出去,证据我已经拿到手了,你不用对夏恩星愧疚,你已经同时保护了证据和她。至于在刚才我父亲给你的选择里你选择了钱,不用过于自责,是个人都会选择钱,夏恩星知道的话,也不会怪你的。” 陆沧夜往门外走,声音很冷很硬,“与其说她不会怪你,她那种女人啊,估计是得知你选择了钱以后,还会替你开心的那种女人。你有钱了,你的家庭就有救了。” 童意浓的心狠狠一哆嗦,脑海里掠过夏恩星那张美丽又倔强的脸,这样一个女人,处处都为别人想着,明明自己受命运的迫害那么深…… 夏恩星,我身为你的同类,还能有什么为你做的? “钱我不要了,你不拿走吗?”童意浓挣扎许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她不配拥有这些钱,她出卖了夏恩星才有的这些钱。 “为什么要拿走。” 陆沧夜出了病房,头也不回,“夏恩星在的话,也一定希望你把钱留着,并且花出去。” 那一刻,童意浓眼中再度落下热泪。 半小时后,夏恩星手术结束,并且被转移到了另一家高端私人医院,她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萧昂不在,夏流光不在,安茉莉不在,唯独空气中传来异样的声音…… 夏恩星坐起来,往四周看,大得夸张的病房犹如酒店的总统套房,都不用想这肯定是那个混账前夫哥的手笔。 只是……声音从何而来? 夏恩星低头,吓了一跳! 她的病床下,匍匐着一只同样正在熟睡的,母狼。 安静又强壮,令她想起古老的阿努比斯——古埃及神话中亡者与坟墓守护神。 狼头人身,雄壮神秘。 母狼听见动静也醒了,尾巴扫了扫随后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夏恩星,灰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宁静。 夏恩星小心地伸手去触碰她,“你是那天……驮着流光出来的,那头狼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声响,紧跟着萧昂手里拎着袋子往里走,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算你前夫哥有良心,帮你转移到最牛逼最贵的私人医院里来,这次老子轻饶了他,他要再敢上门来纠缠你,呵呵,我一拳给他从22楼打出去!” 走进来的萧昂一眼就看见了夏恩星和她床边的狼,向来波澜不惊的天才名侦探吓得大喊,“卧槽!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 母狼也被吓得不轻,当场嗷了一声跳进了夏恩星的怀里,夏恩星也下意识护着她,就像当初暴动时它被枪指着,而夏恩星弯下腰来护住它喊别人别开枪那样。 萧昂说,“你妈呀!这是什么动物!” 夏恩星语无伦次,“啊!哈士奇!是哈士奇啊!哈士奇你都不认识?!” “返祖的?哈士奇不是黑白的吗!这毛皮都灰粽了!我要报警了嗷!小心我报警!” 报警? 那可不行!万一送过去又被枪毙了呢! “额……哈士奇和捷克狼犬的混血犬!” 夏恩星大着胆子抬起了母狼的一只爪子,笑眯眯地互动说,“是不是呀?额,额gacket,对不对?” gacket?还有名字咧? 母狼愣了一会,对着萧昂嗷呜了一声,以示友好。 夏恩星拍拍它的屁股,汗津津地对萧昂说道,“你听听,这哈士奇的吼声。很纯啊。” “……”是他错觉吗,他感觉听起来像狼啊。 第125章 我有秘密,你也一样。 萧昂走近了看了几眼,那只母狼立刻受到了刺激般匍匐起身子,这在大自然里饱经风霜的野生动物来说可不是邀请你一起玩的姿势,而是进入狩猎模式的姿势,夏恩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当场就一把撸住了狼头,挠了挠,说道,“哎呦,你吓着我们家gacket了,是不是?” 萧昂还是觉得不对劲,“什么时候就成你们家的了?你背着我们跟犬舍预定的吗?” 夏恩星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眼gacket,后者收到她的眼神,不知为何身体状态温和下来,也没有再维持方才的狩猎动作,而后垂着的尾巴努力晃了晃,仿佛是在配合夏恩星似的。 见她乖巧万分,夏恩星说什么都想留下她,一时半会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便灵机一动说,“我……那个什么,陆沧夜送的呗。” “陆沧夜送的!”萧昂都要被夏恩星气笑了,重复了一遍。 听听她编出了个什么样的理由啊!这借口说出去六岁小孩都不会信! 他说,“陆沧夜能有这脑子,送你一条狗?” 夏恩星见到gacket居然愿意配合自己,也许她就是跟这头母狼有缘分呢,于是她尝试着摸了摸它的肚子,只见母狼就这么乖乖地付下身子,趴在她两腿中间,相当听话温顺,丝毫看不出过去它也是一头生杀予夺的猛兽,还用湿漉漉的鼻子喷了喷气,活像一条狗。 夏恩星道,“你看它多乖啊,比陆沧夜像个人样多了。” “……”萧昂沉默半晌,脑子里想起了什么,“哦,那天马戏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狼狗——” “瞎说!” 夏恩星很快打断了萧昂的思考,万一要是真的被萧昂察觉出来这就是那天那头狼,指不定它又要被送回去了! 夏恩星的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把这头狼留在身边。 这是一头救了她孩子命的狼,如果再被送回去,万一遭遇不测的话,等于是她害了夏流光的救命恩人。 夏恩星轻轻地摸着狼毛,笑眯眯地说,“那头狼不是当场被带去处理了么?我们gacket不过是有捷克狼犬的血统,所以看起来很像狼,你知不知道一条捷克狼犬多贵?” 萧昂对于捷克狼犬也是颇有耳闻,确实很像狼,甚至保留着狼原有的很多习性,外形上比哈士奇还要像狼。 所以他警惕万分地再次看了一眼gacket,而后者很快接受了自己这个新称呼,在夏恩星逗它的时候,每一次都会给出反应,夏恩星眼睛亮亮的,摸着它的嘴角下的肉肉说,“等流光好了,一定要带你去认识认识他。” gacket听懂了似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掌心。 见到夏恩星和gacket如此亲密,萧昂也算是喘了口气,本来还怕夏恩星想不开呢,毕竟接二连三遭受这么多刺激,但是如今有一条狗陪在身侧,也算是……能够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他在一边帮夏恩星拆开那些保健品的盒子,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是陆沧夜送你来这个医院的。” 夏恩星摸着gacket的手一顿。 “还有孩子保住了。” 萧昂的声音低下去,“看来……孩子很坚强。” 这个孩子,这么顽强的吗? 顽强地活下来,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夏恩星的眼眶微红,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gacket收到了感应似的,也将头侧了过去。 这个时候,夏恩星才发现,gacket也是一头……怀了孕的母狼! 好相似…… 夏恩星的手隐隐颤抖,也朝着它的肚子摸过去,gacket没有反抗,任凭夏恩星的手掌心放在自己最薄弱的腹部揉来揉去。 夏恩星好像获得了共鸣,说出去别人也许不会信,她从一头母狼身上得到了共鸣和力量。 女人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什么,而萧昂到底聪明,一下子猜出来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把这个孩子打掉了?” 夏恩星一愣。 抬头看向萧昂。 “你是怎么……” “看你表情就知道了。” 萧昂将盒子收拾好放在一边,打开了一罐燕窝递过去,夏恩星恨熟练地接了过来,一边大口大口吃着,一边说,“其实我之前是真的想要打掉这个孩子的。” “可是这么多事情经历下来,它居然还想跟着我……”夏恩星捂住小腹,无助地说,“说实话,在那个医院里和陆家人起冲突,我做好了因为这场冲突流产的打算了……” 如果这样的话,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又能够替自己出口恶气,又能……把孩子流掉。 夏恩星都想为自己的残忍鼓掌了,她从什么时候起,居然会认为孩子是个负担了。竟然想着,连带着孩子的问题一起解决掉。 陆沧夜,我的嘴脸好像和你越来越……趋于相同了。 “你犹豫了是吗?” 萧昂走上前,不顾夏恩星的反抗,也将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隔着病号服,萧昂轻声说,“你想要生下他吗?” 夏恩星眼睛红红的,没说话,隔了许久,才颤着声音说道,“我要怎么为这个孩子的一生负责呢?” 萧昂的眼神压下去,声音低沉,仿佛天色都跟着从白天到了落日后,暮霭沉沉,他道,“那你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交给我吧。” 夏恩星浑身僵硬。 “萧昂……” 她一直想知道,萧昂,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那次拯救行动力,听见别人称呼他为x,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用这样的代号来称呼对方…… 夏恩星猛地想起过去萧昂也曾经说过,他有一帮兄弟,以前也会做饭给兄弟伙们一起吃,那么……那天看见的那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就是萧昂的兄弟吗? “每个人身来都背负着一些秘密。” 萧昂落了个吻在夏恩星额头,趁着她身子僵硬的时候。 “我有,夏流光有,陆沧夜有,夏恩星,你也有。” 你心底深处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人性背道而驰的冷戾。 说完这个,萧昂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夏恩星。至于这个孩子的去留,你自己做决定,这条生命的到来,也绝对,不会再重蹈你的覆辙。” ****** 陆沧夜是在傍晚时分来到的这家医院,夏恩星看见他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睫毛颤了颤,表情却未变,好像陆沧夜的出现已经经不起她心里的一丝波澜,“坐。” 她居然如此淡漠地请他坐。 陆沧夜脚步一顿,精致白皙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而后说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 夏恩星道,“你来是找我有事吗?” “我……”陆沧夜看见了夏恩星怀中抱着一条狗,哦不对,是头狼,他说,“看来你和她相处得很好。” “是你把她送来的吧。” 夏恩星主动发起话题,“她就是那天,马戏团里的那只狼……” “没错。” 陆沧夜在病床边坐下,“关于饲养它的证书我已经申请下来了,以后它就是你的狼了。” 别人都是养狗,夏恩星起手便是养一只狼,这也太威风了吧! 只是夏恩星微微蹙眉,说道,“陆沧夜,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沧夜的心一紧。 “第一,这头狼确实跟我好像心有灵犀,第二,这头狼是一头怀孕的母狼。” 陆沧夜把一头怀孕的母狼送到夏恩星身边,除了让夏恩星和它彼此保护以外,更是希望夏恩星和它能互相投射……这样一来,等于时时刻刻提醒着夏恩星也是个怀孕的人。 为了不让她打掉孩子,陆沧夜还真是……用尽一切办法啊。 “你不想我打掉孩子,看见它怀了,以后生了,我就会连带着想起我自己,会愈发舍不得这个孩子。” 夏恩星冷静得可怕,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分析出这些,陆沧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夏恩星,你……” “首先,你能把gacket救下来,我对你这个行为表示认同。但是陆沧夜,别想通过潜移默化来扭转我。” 夏恩星的口气那么坚定,坚定到陆沧夜头一次觉得无路可走,他道,“夏恩星,你的心好硬啊。” 夏恩星噗嗤一声笑出来,笑了以后她摇摇头,“陆沧夜,我曾经只对你心软的。” 她咬着牙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能熬过去,可是偏偏熬不过有陆沧夜的情关。 如今夏恩星早已变得铁石心肠,而这……不都拜当初的陆沧夜所赐吗! 陆沧夜红着眼睛看着她,“别这么说话来刺伤我了,夏恩星。我会心痛的。” 夏恩星收回视线,不再对他说一个字。 陆沧夜也沉默,就这么陪她在病房里坐着,两个人的视线不再有任何交集,而陆沧夜却一直都在等着她……回望他。 一直到深夜里,陆沧夜接到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才站起来。 男人皱眉的时候都那样俊美,他道,“夏恩星,我要走了,晚上不在这儿陪你了,门外有保安,不会再有人闯进来了。” 夏恩星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没说话,也没道别。 陆沧夜说,“和我说几句话吧,夏恩星。” 夏恩星总算抬起头来看他。 她说了一句,“你找的哪家的保安?” 陆沧夜报了个安保公司的名字,这家的私人保镖出了名的专业。 夏恩星说,“联系方式给我。” 陆沧夜意外,但也还是把手机号报了过去,而后他说,“夏恩星,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吗?” “请便。” 夏恩星再度将头低下去,以冰冷的态度拒绝了陆沧夜的示弱。 男人站在原地很久,夏恩星都不再说话。 他六神无主地走了出去,门一关,陆沧夜背靠着门,高大挺拔的身姿看起来落寞极了,差点要站不住。 喘了口气,陆沧夜抓着领口的衣服,眼眶微红。 夏恩星……这种痛苦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啊…… 第126章 茉莉身边,有男人了! 陆沧夜在夏恩星的病房外面一个人待了很久,过去他从来不会这般失魂落魄,可是现在不一样,仅仅只是病房的一道门,却让他觉得相隔天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光是靠近夏恩星,就需要有特别大的勇气。 是从知道夏流光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开始,还是从……没有办法直视夏如柳开始? 陆沧夜叹了口气,所有的想法都收了起来,他无法想象,夏恩星一个人怀揣着这样走投无路的心情走了多久。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从医院门口离开,殊不知有人从他站立的地方走过,表情意味深长。 第二天,一抹身影出现在了夏恩兴的病房前。 他的出现令夏恩星意外,女人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后者脸上还有些尴尬,似乎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难以启齿,他道,“我就是知道了你的事情,顺路过来……看看你。” “哦。” 夏恩星直接拆穿他,“是来看安茉莉的吧?卫懿?” 卫懿的心思被夏恩星揭穿,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粗着脖子说,“才没有呢!” 夏恩星勾着唇道,“我以为你压根不在意安茉莉的死活,没想到还是挺在意的啊。” 卫懿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开始给自己找补说,“我可不是因为她本人怎么样而担心,只是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于情于理,我也该出来看看她。” 这个说法怎么听都很有人情味的样子。 夏恩星嗤笑一声,“是吗?安茉莉被绑架的时候,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卫懿原本可以像刚才一样继续嘴硬过去,可是夏恩星这话如同刺进了他命门似的,男人狠狠一僵! 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得知安茉莉被牵扯进这个事情里的时候,卫懿心里怎么能不急呢? 卫懿猛地回神,清了清嗓子,眼神看向别处,“怎么会有感觉?那安茉莉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着急做什么?魏楚楚才是我的正牌女友。” 卫懿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夏恩星听的还是自己听的,他好像在通过这种方式……自欺欺人地,掩盖着什么。 “那你跟我打听安茉莉的房间号做什么。” 夏恩星听见他嘴巴里“魏楚楚”三个字,忽然间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替按摩咯觉得不值,她道,“你这么想知道按摩咯在哪里休养,却非要嘴硬说是为了两家面子。卫懿,我也懒得拆穿你,因为你连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甚至,在这方面都不如陆沧夜。” 夏恩星此话一出,卫懿的表情变了变。 好像是被夏恩星说中了似的,他恼羞成怒站起来,咬着牙说,“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讲我对安茉莉的感觉?我一定要喜欢她才算好男人吗?真搞笑!我过来看她,都是给她面子了!” 因为这个医院实在是太高级太隐私了,很难查得到病患信息。 夏恩星被转移过来的时候,陆沧夜怕她一个人寂寞,连带着安茉莉和夏流光一起转移过来了,所以如今,卫懿不好直接问陆沧夜,只能从夏恩星这里来得到和安茉莉有关的信息。 他想知道安茉莉病房在哪。 可是跟夏恩星的对话进行到这里,再问下去也没意思了。 夏恩星摆明了不会说出自己好闺蜜的病房号。 卫懿站起来,不知为何胸口格外烦躁,他看了夏恩星一眼,总觉得女人这幅面无表情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模样特别眼熟,像极了一个人。 陆沧夜。 卫懿的手指攥了攥。 原来太爱一个人和太恨一个人,对某个人的改造都是一样的。 都会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那就是——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卫懿起身打算离开,夏恩星却叫住他,男人回头,听见她保出了一个房间号。 卫懿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这个房间号是……” “是安茉莉的病房号。”夏恩星眯起眼睛来,“如果被我知道你在她养伤期间又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的话……卫懿,我不会轻饶了你。” 这话带着强烈无比的压迫感,令卫懿都皱起了眉毛。 夏恩星,你凛冽又腥风血雨的样子,快和陆沧夜一模一样了。 卫懿从夏恩星的房间离开,朝着安茉莉的病房走去,两个人病房不在同一楼层,他先是坐电梯下了一楼,而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安茉莉的病房。 卫懿没犹豫,直接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而里面的景色,正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安茉莉正被一个男人抱着坐在沙发上,一只脚放在面前的洗脚盆里,仿佛在泡脚的样子,另一只脚正被男人捏在手心,动作暧昧又亲密,直勾勾地刺进了卫懿的眼! 卫懿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他大喊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捏着安茉莉脚的男人,和安茉莉本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安茉莉发出不小的叫声,她道,“你捏疼我了!” 男人声音低沉,“不好意思,我刚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两个人这一来一去的,让卫懿站在门口浑身刺挠,他大步走进去,对着安茉莉说,“这个男的是谁!” 安茉莉没他这么激动,反而很平静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房间号的?陆沧夜应该没那么闲告诉你……” “你的好闺蜜夏恩星告诉我的!” 卫懿咬牙切齿地说,“我说她告诉我的时候不情不愿呢!跟藏着掖着似的,原来是——安茉莉你tm住院都不忘带男人是吗!” “你疯啦!” 安茉莉没忍住,被卫懿这么一说,登时竖起了全身的刺,“你太过分了!怎么这样说别人!” 她在乎的居然是别人! 卫懿没忍住,气愤道,“刚进来就给我看这种画面,干嘛,他摸着你的脚干什么,你们两个很熟吗?认识多了久了就能这样上下其手?安茉莉,你少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 “他不是不三不四的男人!” 安茉莉委屈极了,“卫懿,你到底要污名化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他叫闵御,是夏恩星帮我找的全职管家,因为我腿脚受伤了!” 这话跟个巴掌似的扇在了卫懿的脸上,男人愣在那里许久,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安茉莉身边的男人。 高鼻梁,厚嘴唇,深刻的双眼皮,不算白皙但是看着就很紧绷的皮肤,这长相,这身材……这是管家? 卫懿心里一百个不信,这形象跟男公关似的,怎么能怪他想歪了! 低头一看,安茉莉受伤的脚正被闵御捏着,原来是这只脚上有伤口,才碰不得水,只能单独泡一只脚。 卫懿被真相刺痛了,只得抿唇,皱着眉毛说,“那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我进来就看见他摸你脚,自然以为他又是什么新来的货色。” 一直没说话的闵御却在这个时候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陪着她养伤的男模,那又如何呢。” 他声音冷酷,跟利刃似的,干脆利落,又锋利无比地捅开了卫懿的自尊心。 卫懿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对话的男人,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闵御当着卫懿的面,弯下腰去,将安茉莉泡着的一只脚提起来,细心地拿起一边的毛巾擦干了她的脚掌。 女人精致白嫩的小脚丫在他的手掌心里形成了一副性暗示极强的画面。 卫懿这才发现,这个所谓的闵御,好像威胁也也太大了些。 强壮,沉稳,又剑眉星目。 这样一个男人,陪在安茉莉身边,难道不会对安茉莉起歪心思吗! 何况安茉莉细胳膊瘦腿的,万一这男的动了邪念,安茉莉又怎么反抗得了! 于是卫懿想也不想的说,“你被炒了。” 闵御微微一笑,并没有着急。 只是看向安茉莉。 安茉莉反而是着急的那个,她说,“卫懿,你真奇怪,为什么对闵御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卫懿很快地给出了回答,“谁知道这个男的心里藏着什么坏心思?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可能有坏心思!” 安茉莉拔高声调,“这是夏恩星帮我特意找的!恩星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害我被绑架,所以很自责,生怕下次又发生这种事情,所以特意找到了最厉害最专业的安保公司帮我请来了闵御来照顾我!那个安保公司听说还是陆沧夜介绍的呢!你是质疑陆沧夜的眼光,还是质疑恩星的好意?” 安茉莉的反问让卫懿直接变成了哑巴! 这么说来,这个闵御,是一个绝对可靠的,强悍的,私人管家兼保镖,陪在安茉莉身边,再合适不过。 可是为什么…… 卫懿的心里总像是有针在刺似的, 为什么。 他会这么难受呢。 “我看不惯。” 卫懿站在那里,毫不掩饰自己对闵御的敌意,“我看不惯这个男人,你给我换一个!” 安茉莉没说话,说话的是闵御。 只见男人笑了笑,声音磁性,他道,“你看不惯?你看不惯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她的男朋友……你的意见,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 第127章 你的选择,我无话说。 卫懿耳边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似的,连手指头都都泛着青白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来猛地喘了口气,对着闵御看了一眼,一字一句说道,“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安茉莉对卫懿很了解,自然知道卫懿这绝对是生气了,于是她下意识拦了一下,因为不想卫懿伤着新来没多久的男管家,她道,“卫懿!你少爷脾气收一收——” “我少爷脾气?” 卫懿脸色更难看了,急不可耐地想要证明什么,“安茉莉你昏头了吧!帮着一个外人这么说我?我们认识多久,你跟他认识才多久?是不是这男的长得帅,你tm心跟着往他身上飘啊!” 安茉莉要不是现在腿伤着,指定能站直了叉腰跟卫懿对骂,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把她气够呛! 凭什么! 凭什么卫懿要这样说她! 安茉莉眼睛微红,还是护着闵御,毕竟人家这才刚来上班,就要被她认识的人这样说难听的话,说到底还是她的责任,她不能任凭别人这样羞辱闵御,她道,“我没有!卫懿!我是站在道理这一边的,你不讲道理,闵御说得没错!” 闵御说得没错!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卫懿感觉自己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他白皙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种茫然的神色,这种表情过去是不会出现在卫懿的脸上的,他意气风发得仿佛可以大赦天下,就如同那诗里所说——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满楼红袖招——现在的卫懿就是这般状态,因为他被太多女人追捧,因为他拥有得太多,所以没有人会违背他的意思,只有这个时候,安茉莉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那一刻,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卫懿茫然地看着安茉莉,“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 “闵御难道有说错吗?” 安茉莉直视着卫懿的脸,“首先,恩星知道她牵连我以后很自责内疚,所以才从陆沧夜那里拿来了靠谱的安保公司的联系方式,给我找来了闵御照顾我,整件事情上,没有一个人做了过界的!甚至是我最嗤之以鼻的陆沧夜,都在这件事情里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而且闵御的履历很厉害,他以前还当过欧洲皇室的管家,贴身管家,救过某一位遭到暗杀的皇室接班人的性命,这你还不够放心他待在我身边吗!” 这些话跟石子似的朝着卫懿砸过去,男人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闵御扶着安茉莉走路,女人一只脚蹬着,一跳一跳地走到了病床边,掀开了被子,看了卫懿一眼,她问他,“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哪里不高兴,要用这样难听的字眼来形容我和闵御?” 卫懿也说不出理由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闵御就没好气,总觉得这人眉眼一副凶样,看着就不是好人。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如此如临大敌。 卫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是细碎的,好像这一刻他的所有理智也如同字句这般七零八落,“他……男的,男的给你当管家,你,不避嫌吗?” “当然女孩子也可以给我当管家,肯定也有很强悍很有安全感的女保镖,那么请问卫懿你认识吗?你现在能介绍给我吗?” 安茉莉反击他如此迅速,“你既然推荐不了,就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夏恩星他们帮我照顾我,只有你,上门以后一直在指责我!卫懿你太让我失望了!” 卫懿指着自己,快要被安茉莉给气疯了,“我让你失望?我让你失望?安茉莉,是个人都无法接受——” 说到一半,卫懿卡住了。 是个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女人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男人吧。 可是……安茉莉,是自己的女人吗。 心里冒出这个反问的时候,卫懿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下意识说出这种话…… 他…… 如同被人从背后狠狠捶了一下,捶得他灵魂出窍,男人站在那里呼吸都暂停了,隔了好久,卫懿猛地抽了口气! 他是不是对安茉莉……存在占有欲…… 卫懿看向安茉莉的脸,这张脸他看了太久了都快看腻了,从小到大,提起女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茉莉。 所以他习惯了安茉莉的存在,安茉莉对他的忍让,甚至……在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和安茉莉发生关系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 好像……那么熟练,那么顺手,就做了。 卫懿脑海里晃过那个画面,瞬间就被拉回了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那一年为了庆祝毕业加上成人,所有的仪式凑到一起举办了,他们自己出国找了个小小的海岛包下来,一群家里条件不错的少男少女们夜里便在沙滩边上轰趴,安茉莉在那一天晚上喝多了,说要提前回家,卫懿理所当然地护送她回去,一到了房间,安茉莉便摔在床上,迷糊得睁不开眼睛。 卫懿像是被驱使了似的,上去拉了她一把,没拉起来,整个人倒也跟着压在了安茉莉的身上。 后面的一切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这种行为对他们来说太刺激了,甚至刺激到有一点令他们觉得可怕,而熟悉是…… 卫懿没觉得这个对象是安茉莉有什么不对。 她的一切,他都熟悉。 她可以随便刷卫懿的卡,可以随意进出卫懿的家,甚至卫懿家里周末吃饭都会习惯性帮安茉莉准备上一双筷子,她周末准会过来窜门玩儿。 卫懿都快要分不清自家亲戚和安茉莉的亲戚了。 她的全部,她的所有一切,都在卫懿的眼皮子底下,她喜欢哪个超模,平时看哪本时尚杂志,又或者说,她在学校里被哪个男生看上了,卫懿都一清二楚。 一清二楚。 所以他和她发生关系的那一晚,卫懿没有任何的尴尬,他甚至觉得,如果要发生关系,那人选就是安茉莉。 那么熟悉,那么熟悉的身体。 安茉莉喝多了以后眯起来的眼睛,微红的脸,所有的一切都让卫懿觉得疯狂,他还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有颗种子早在不经意间狠狠扎根众下,而现在才生根发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卫懿从回忆里猝然清醒,一股细密的疼痛感爬了上来,再看看现在眼前的安茉莉,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是看他的眼神却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怎么会这样呢。 卫懿说,“我只是……无法忍受,这样一个男的,陪在你身边。” “你只允许你能陪在我身边是吗?” 安茉莉的声音低下去,她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轻嘲,“卫懿,你可真双标啊。我找个保镖管家,你这般阻拦,不允许我身边有别的男人陪伴。那魏楚楚呢,你那心目中的小白花,你的女朋友,又算什么呢?” 卫懿猝然一怔。 “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你都自己谈恋爱了,以后的人生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有新的开始呢?今天闵御是以我聘请他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未来也一定还会出现别的男人,我的男朋友,我的未婚夫,甚至是我的老公——卫懿你难不成每个都要阻拦吗!你又没跟我谈恋爱,还不想我和别人谈恋爱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骤然拔高,好像是所有的情绪都到达了一个顶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便这么爆发了出来! 卫懿的身子晃了晃,安茉莉说出这番话来太诛心了,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没资格管这么多! 可是以前,卫懿插手安茉莉的事情,从来都不用考虑自己有没有资格这个问题。 生分了…… 卫懿喘不上气,他道,“你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安茉莉……” “报复你?” 安茉莉睁着一双漂亮又无神的眼睛望着卫懿的脸,“卫懿,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呢……你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人下意识说出来的话是不会骗人的。 卫懿肯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才会认为在被安茉莉报复。 男人哑口无言。 安茉莉都不顾闵御的存在这样发脾气,说明已经忍无可忍。 明明两小无猜,怎么就走到了这般地步呢。 曾几何时,我们的心灵之间是存在共鸣和默契的,安茉莉…… 卫懿看不下去安茉莉的眼神,那眼神太破碎了,仿佛是被人伤透过。 “安茉莉你……如果你选择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狼狈不堪地转身离开,这要放在过去,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卫懿的身上的。而此时此刻,面对安茉莉歇斯底里的质问,卫懿竟……选择了逃避。 逃。 落荒而逃。 安茉莉看着卫懿走,眼泪流下来,一直到闵御过去把门关上,给她抽了张纸巾,“你喜欢他?” “嗯,很喜欢。” 安茉莉自嘲地笑了笑,擦着眼泪,“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闵御说,“别哭了,哭起来很丑的。” 安茉莉嘎的一下愣住了,回过神来说,“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 “我是负责打架的。说话好听有什么用。”闵御握了握拳头,节骨分明的手指青筋跳起,“刚才你那个小奶狗前男友要再说一句脏话,这一拳就已经在他脸上了。” 第128章 夏如柳她,被保释了? 原本安茉莉还有些伤心呢,听见闵御这么说,不知为何居然笑了笑,她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打卫懿,回头我心疼呢。” 闵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安茉莉半晌,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恋爱脑可以入刑啊,这样一来恋爱脑就可以判罪了。” 安茉莉怒瞪着闵御,“你嘲笑我是吧!” 闵御被她气笑了,乐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安茉莉低下头去,“说起来挺可笑的吧,我的好闺蜜夏恩星经历了这么多苦头,我看在眼里,没想到轮到自己了,也还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长进……” 闵御就这么静默地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听着安茉莉委屈巴巴地在那絮絮叨叨,好像她很久没有人可以这样诉说心事了,因为夏恩星住院了,她不想给夏恩星造成压力。 “总会有人看笑话,比如魏楚楚。” 安茉莉抬头,眼睛红红的,她撇撇嘴巴,一副想哭的样子,但是忍住了没哭出来,“我自认为自己比魏楚楚要好,但其实不被爱的时候,自我感觉再良好都没有用,那魏楚楚在卫懿的眼里才是最好的。” “而我还这样……这样喜欢卫懿。” 安茉莉终于没忍住,捂住自己的脸,再度哭了出来,“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为什么呀……为什么我做不到呢,我心肠狠一点就可以了——” 她哭声带着些许嘶哑,仿佛在徒劳无功地问一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倘若能够在爱情里面清醒的话,那还算什么……爱情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安茉莉扭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闵御居然特别认真地看着自己。 闵御以前不会直视老板,因为这样不够尊重。 不过这会儿,他认认真真看着安茉莉,说道,“别因为这事情过于苛责自己。” 安茉莉愣住了,眼角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不丢人吗?” “首先,不丢人。其次,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丢人又怎么了呢,请问伤害到别人了吗,犯法了吗。” 闵御重重地按了按安茉莉的肩膀,压低声音,用一种无法回避的特别严肃的眼神问安茉莉,“你脑子里是不是被灌输了恋爱脑就很该死的那种念头啊?” 安茉莉浑身一震! “不要走极端了。” 闵御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而他的眼神里,严肃背后似乎也隐藏着很多安茉莉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没有人谈恋爱失败了就是活该的,就是该死的。没有向下的自由,向上的自由毫无意义。” 安茉莉停止了哭泣,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仿佛是被闵御这话给震撼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企图通过自己不再是‘恋爱脑’这一行为来自证正确,都不过是一种暴虐。” 闵御说的话太晦涩了,晦涩到了安茉莉感觉自己只是隐隐触摸到了什么,但是没有明白他的具体意思。 “那些从一开始就很清醒或者在爱情里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的男人女人确实很了不起。” 闵御停顿了一下,说道,“但是人是有消极自由的。是可以选择的。” 闵御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呢?他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说通俗一点来说。”闵御松开了放在安茉莉肩膀上的手,“请你允许自己曾经在恋爱里犯贱过,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要陷入逻辑滑坡,用抽象的概念来构陷具体的自己。” 安茉莉眼泪都忘了擦了,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脸上的泪痕都干了,她喃喃着,“闵御……你,你大学学的哲学吗?” 闵御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 安茉莉的话没说完,闵御已经把身体转了过去,这个动作似乎在告示着,他有无法对旁人说出口的秘密,所以选择了逃避这个话题。 原来,每个人都背负着一些沉重的东西啊。 安茉莉吸了吸鼻子,嘟囔着,“我知道了,你是在安慰我,是吧?” “是的。” 闵御两手一摊,“虽然在我眼里你这种恋爱脑确实很脑残,但是——那也没什么。就算是真的脑残,也没有什么值得批判的。” 安茉莉没忍住,还是被气得柳眉倒竖,“倒头来你还是在讽刺我!” 闵御挑眉,“你居然能听懂,那还不算是太傻。” 说完,闵御凑近了安茉莉,“不过,你没有听懂卫懿临走前那些话的意思吗?” 安茉莉眨巴眨巴眼睛,她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空白,“卫懿临走前……” “他对你是不是有感情啊?” 闵御开门见山地说,“一般很少有男人会对一个自己没感觉的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卫懿对安茉莉没感情吗? 闵御保持怀疑态度。 但没想到安茉莉居然摆摆手,如同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她自嘲地笑说,“谢谢你故意讲这些话来安慰我哦!但是卫懿是绝对没有喜欢我的,他自己找了女朋友的,我不过是一个……他的炮友。” 炮友这两个字一出,安茉莉脸上出现了些许落寞。她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呢。 成年人之间的羁绊可真脆弱呀。 说断就断。 “哦?” 闵御颇为感兴趣地眯了眯眼睛,随后扬眉笑看安茉莉,“卫懿找的女朋友是什么类型的?” “干嘛?” 安茉莉说,“你要帮我分析分析吗?” “可以啊。” 闵御若有所思地在一边坐下,强壮的胳膊抱在一起,肌肉紧绷,看起来特别有力量,他说,“说说呗,反正你憋在心里也不舒服。” “应该是我的完全反面吧。” 安茉莉托着下巴,望着天花板,看起来还有些楚楚可怜,“比我乖巧,比我听话,比我纯洁,也比我更加内敛温柔……” 安茉莉热情似火,所有的魅力都是外放的,魏楚楚不一样,她单纯得像一朵青涩的小花,稍一用力就可以折断,这般脆弱,更激发了别人的保护欲。 卫懿会喜欢她,并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安茉莉赖不了任何人,更不可能去赖到魏楚楚头上。 “技不如人。” 安茉莉低笑一声,“愿赌服输,罢了。” 闵御听见安茉莉这么说,“那你现在和卫懿算是拗断了吗?” “算是吧?” 安茉莉也茫然,茫然过后她苦笑,“都这样了,早回不到过去了。断了也挺好。” 她和卫懿共同拥有的东西太多,从小到大一起成长,若是要拗断,那便是抽筋拔骨。 “那你是单身呗。” 闵御说得倒轻松,“别怕,我有好多很帅的好哥们,回头你换着玩儿。” 这管家还惯会逗她开心的! 不知为何,越是被闵御这么安慰,脑海里卫懿的脸便越是清晰。 安茉莉笑得再度眼泛泪花,她颤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哦。” ****** 第二天夏恩星溜着狗上门来看安茉莉,开门的是闵御。 夏恩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说了一句,“长这么帅?” 闵御表情不变,“谢谢老板娘夸奖。” “呦。” 夏恩星拍拍闵御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说道,“不客气,以后茉莉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我不想再让她遭受到那种飞来横祸了。” 闵御说,“交给我吧老板娘。” 夏恩星往里走,gacket被她牵着,碰见人也不受惊吓,昂首挺胸的模样相当威风,安茉莉见到了还打趣道,“哪儿来的这么帅的狗?都像一头狼了。” gacket很给面子地嗷呜了一下。 夏恩星乐了,“陆沧夜送来的。” “啊?” 安茉莉下床来,瘸着腿还要撸狗,她说,“陆沧夜能安什么好心?” “脑子被枪打了呗。” 夏恩星提起他不像过去那般刻意和紧张,仿佛是放下了许多,“我来看看你……你的腿……” “放心吧,留一点小疤罢了。”安茉莉无所谓地摆摆手,“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嘿嘿。” 见她这样开朗,夏恩星心里更难受了,她说,“都是因为我才……” “这有什么,夏如柳不是被抓起来了么。”安茉莉道,“抓起来了,一定会重判,出口恶气,让所有人看看她真面目!” 夏恩星喃喃着,“但愿如此吧……” 就在她话音未落的时候,萧昂拿着手机从门口跑进来,一脸焦急,“夏恩星!视频曝光了!” 视频? 夏恩星愣住了,什么视频? “你还记得陆沧夜的父亲对你动手的那些事儿吗。” 萧昂脸上带着些许兴奋,“我以为这事儿被陆家花钱压下去了,没想到啊,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居然有人把视频公开出来了,现在网上全都爆了!” 爆了?! 夏恩星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发现那个视角下,陆沧夜的父亲带着陆家人围着夏恩星一人进行攻击的画面被拍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他动手打她的那一下! 被转院之前的闹剧……居然真的……被曝光了! 夏恩星呼吸加速,“居然没压住?” 是谁有这样翻云覆雨的能力,居然顶着压力,压过陆家? “说明路人里还是有人有良知的。” 萧昂道,“这事情直接影响到了陆家的股票,也影响了陆家的名誉,我看光是这一会会,陆家的股票就已经下跌了好多!” 他将手机高举着,“夏恩星,对陆家的审判终于来了!不知道这次这个视频能扭转多少局面,但是至少现在网上有人肯为你说话了!” “等一下!” 安茉莉尖叫了一声,“还有一个重磅新闻!” 她脸色大变,仔仔细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夏如柳……被保释了……保释的人……” “是陆沧夜……” 第129章 算我求你,留下孩子。 原本视频被曝光对夏恩星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一眨眼这夏如柳被保释出来,又令夏恩星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被保释…… 还是陆沧夜保释的…… 夏恩星站在原地嗤笑了一声,但是嗤笑过后,她感觉自己鼻子有点酸酸的。 不管她多歇斯底里去为自己证明清白,去企图制裁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可是到头来总是徒劳无功。 陆沧夜就像是一座山,挡在她面前,恨意滔天也不过撞击在他山崖上最后消散罢了。 听到陆沧夜亲自保释了夏如柳,夏恩星感觉浑身无力,好像从脚跟失去了力气,一个人奋战那么久,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沧夜,你翻云覆雨的力量何等恐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夺走我的一切。 见到夏恩星这般,安茉莉心里也不好受,换谁来都咽不下这口气,连带着原本安安静静趴在地上的gacket都夹着尾巴走到夏恩星腿边蹭了蹭,似乎是感应到了她情绪低落。 萧昂眯起眼睛来,伸手在夏恩星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没事,我去让我朋友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陆沧夜居然亲自捞人,我实在是看不懂——你都已经把过去的事情说得那么清楚了,陆沧夜难不成还是被屎糊了眼睛,看不清真相吗!” 夏恩星的手发着抖,她轻声说,“也许真相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就是跟夏如柳情投意合,而我不过是个错误罢了。” 安茉莉在一边将夏恩星搂过来,心疼极了,“好了好了,我们不去想那个该死的男人了好不好,恩星你乖乖地在这个医院里养伤,养好了伤我们回去继续干自己的事业,才不管这些呢!” 又怎么能不管呢! 夏恩星眼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似的,如今那星火在她眼底熊熊燃烧,她咬牙切齿,倔强又固执地说,“事业我不会落下,但是夏如柳伤害过我的账,我一样要一笔笔算回来,这事儿,没完!” 没完! 永远不要轻而易举地“算了”。 她夏恩星,偏生不要算了! 夏恩星看了安茉莉一眼,毅然决然地说,“我已经预约了医生,回头出去以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一趟监狱,见一下某个人。” 某个人? 安茉莉有些意外,“要我陪你去吗?” “不了。” 夏恩星摇摇头,眼里写满了宿命感,仿佛她早已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 “有些事情,我要自己去解决。” ****** 陆沧夜居然在这天下午出现在了夏恩星的病房外面,手里还拎着一些东西,gacket见到他进来,站起来张张嘴巴哈了口气,似乎是和陆沧夜挺熟的。 陆沧夜往里面走几步,被夏恩星的眼神制止了。 夏恩星道,“你凭什么还有脸再来找我?” 陆沧夜被她冷漠的态度刺得恍惚了一下,“我给它带了吃的过来。” 因为gacket本质是头狼,所以陆沧夜带了些杂七杂八又昂贵的进口零食,鳕鱼皮,青口贝,鹌鹑冻干,还有各种生鲜肉。 他犹豫了一会,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放在脚边,皱眉抿唇道,“你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夏恩星冷笑一声,“放下就可以出去了。” 陆沧夜感觉到有些无力,他说,“我们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吗,夏恩星?” “聊什么?”夏恩星望向他,“聊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一次又一次地偏袒夏如柳吗?” 陆沧夜晃了晃,“你终究……还是知道那个事情了。” “压不住的。” 夏恩星说出来的时候,嘴巴里像是含着血,“陆沧夜,你一定要把我逼成什么样?!” “我没有想过逼你!” 陆沧夜下意识开口为自己辩驳,可是这话多荒唐无力啊,夏恩星颠沛流离到现在,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门一关,陆沧夜将自己和夏恩星关在房间里,他走上前,弯腰下来,对着病床上的夏恩星说,“你就不能信任我一点吗夏恩星,不要这样一开口就质问我。” “你这话说得好不好笑?” 夏恩星觉得陆沧夜的态度简直是不可理喻,“你对我有过半分信任吗?现在来索取这些?陆沧夜我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对你如此真心实意地付出,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说完,夏恩星看了一眼时间,“你有什么话快说吧,马上我要做手术了。” 手术? 陆沧夜惊呆了,精致的脸上一片煞白,“你又要做什么手术?你已经平安无事了……” 话音未落,陆沧夜的身体猝然一阵僵硬。 男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夏恩星,一股寒意涌了上来,他一把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耗尽力气,“你……预约了什么手术?” “打胎。” 这两个字轻而易举地被夏恩星说出来,干脆利落到了不容旁人反驳的地步。 陆沧夜感觉到心口有股钻心的痛,他按着夏恩星肩膀的手隐隐发抖,“你疯了?” “生下这个孩子我才是疯了。” 夏恩星死死盯着眼前的陆沧夜,“这是我的子宫,我来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不准打掉它!” 陆沧夜眼眶通红,好像比夏恩星的情绪还要激动,“夏恩星,我不准你打掉这个孩子!” “为什么?” 夏恩星眼里泛着泪花,还要冲陆沧夜笑,“难不成你还要我这个女人为你生孩子吗!陆沧夜你别太异想天开了!” 陆沧夜被这话刺得脸色煞白,什么都说不上来,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可是夏恩星要打掉它,不管这个孩子多顽强地在她子宫里拼命活着,夏恩星始终没有要把它生下来…… “夏恩星,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呢!” 陆沧夜俊美的眉眼里出现了几分痛楚,他忍不住对夏恩星道,“能别打掉我的孩子吗,夏恩星,这种惩罚对我来说真的……” 太痛了。 夏恩星的心何尝不痛。 陆沧夜,在反噬你的时候,我的心是连带着一起作痛的。这是反噬的代价。 “我们不能回到过去吗?” 为了这个孩子,陆沧夜都已经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了,“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可是能别牵连一条无辜的生命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医生在敲门,声音柔和,“夏小姐,到您手术啦。” 夏恩星应了一声,随后下床穿鞋子,这个动作昭示着她即将再度走入一场手术,而这场手术,将把和陆沧夜有关的一切都从她身体里真实地剥离出来。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陆沧夜没忍住,一把拉住了夏恩星的手,声音明显是抖的,“别去,夏恩星,把手术取消。” 夏恩星的眼神是无情的,就像五年前看着她的陆沧夜的眼睛一样。 原来她不爱他时候的样子,能有这么美丽,美丽到伤人。 陆沧夜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愈发着急,焦灼令他觉得胸口又闷又疼,他抓着夏恩星的手不肯松开,“真别这样夏恩星,真的别——” “能不做手术吗?” 回答他的是夏恩星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就仿佛一下下撕开了他的心似的。 夏恩星道,“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陆沧夜,我不会让它来到这个世界上重蹈覆辙。” “夏恩星!” 见到夏恩星朝着门口走去,陆沧夜的天都要塌了,他追上去,想要让夏恩星心软,仓皇无措得像个孩子,“夏恩星,不要打胎,好不好?关于五年前那个孩子,我当初已经犯过错,我不想再犯错——” “我也不想再犯错了。”夏恩星回头看了他一眼,竟说出了一句如此杀人诛心的话。 那一瞬间,好像有人对着陆沧夜的心脏开了一枪。 她也不想再犯错了。 夏恩星……你怎么能这般伤人…… 陆沧夜茫然地摇着头,仿佛被伤透了,以至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慌张得不得了,没了方才进来般杀伐果决又气场高贵的模样,“夏恩星!求你了……算我求你的,别打掉孩子……你怎么舍得的……” 夏恩星竟然笑了,笑得那眼里明晃晃的全是泪花,晃得跟星光一样,她说,“陆沧夜,你现在犯不着拦我,不过我也不会赶你走,我还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陆沧夜一愣,感觉喉头一紧。 夏恩星压低了声音,用亲密又沙哑的语调说着,“一会麻烦你在手术室门外等着我,陪我一起打掉你的孩子。回头我做完手术,没了孩子以后出来,第一个要看见的,是你。” 语言若是能伤人,此刻陆沧夜定是千疮百孔。 “一起分享一下,喜悦。” 夏恩星笑得千娇百媚,“和五年前那个迫不及待要取掉我孩子的你一起。”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医生走向了手术室,那一秒,陆沧夜整个世界都惊天动地般震荡了一下,而后便分崩离析!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夏恩星,你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陆沧夜无力到只剩下这一句话,他红着眼睛,甚至声音哽咽,“不要这样……我不想,我不允许……别打掉……” 夏恩星被医生带着进入手术室,那红灯亮起,夏恩星暧昧又诛心的话语犹在耳畔——“陪我一起打掉你的孩子”。 她竟要他陪同经历这样伤他至深的事情…… 夏恩星……你好狠啊…… 陆沧夜站在外面,脸色苍白,知道这个孩子已经留不住了,就如同五年前的孩子那样。 某种液体终于从他尖瘦的下巴滑下来,滴在地上。 一滴,就那么一滴。 “别啊……”他喃喃着,穷途末路般喃喃着,“你怎么……你怎么舍得的……” 第130章 做好觉悟,继续恨我。 一个小时。 陆沧夜才知道,原来打胎手术那么快,就如同一个小型微创手术,只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可以结束。 而这一个小时,对陆沧夜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 就仿佛在这一小时里,他走完了剩下的大半辈子,瞬间老去。 夏恩星从手术室里被人推出来的时候,陆沧夜走上去两腿都是软的,他看了一眼夏恩星,发现夏恩星居然睁着眼睛。 也许是麻药药效刚过。 夏恩星虚弱地看着陆沧夜,用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她气若游丝,偏偏还要问他,“孩子打掉了……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吗? 陆沧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才是刚做完手术元气大伤的那一个。 一路送了夏恩星回到病房,医生护士们围着她问了一些问题,随后便安心离去,将门带上,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个。 陆沧夜坐在病床边,手指攥得那么紧。 孩子没了。 又没了。 陆沧夜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是五年前夏恩星声嘶力竭要留下他们孩子时的样子。 “陆沧夜!你没资格打掉这个孩子!” “陆沧夜,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剧痛从他心头压过,痛得他忍不住干咽了一下,而后陆沧夜才看向夏恩星,女人逐渐从麻药的后劲中转醒,但是因为还不能喝水,她只能哑着嗓子,“你等了多久?” 陆沧夜的嗓子也是沙哑的,“一个小时。” “哦。” 夏恩星眨眨眼睛,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怎么才……一个小时啊。” 陆沧夜见她这般虚弱,想上去把她扶起来,不过夏恩星并没有接受陆沧夜的帮助,倒是自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还给自己拿了一个小靠枕靠在腰部,她的手背上贴着打过针的胶带,浅色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可见。 陆沧夜伸过去帮忙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隔了好久他自己收回来,喉结上下动了动对夏恩星说,“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夏恩星调整好状态,正视他,“我感觉很舒服,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 把打掉他孩子的事情说成这样,陆沧夜觉得他不及夏恩星万分之一残忍。 男人长久沉默,倒是夏恩星意外地笑,她说,“我们终于再次没有任何纠葛了。” 听到她说这个,陆沧夜心里针扎般难受,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这些,也从来没有表达过这些,所有的情绪被一起吞没,陆沧夜只能说,“夏恩星,你真的那么想跟我断掉联系吗?” 夏恩星喘了口气,虚弱地说着,“是啊,陆沧夜,过去是我不对,纠缠你,我也给你赔不是过了,不如就到这里结束吧。” 从最开始的他亲手送她上手术台,到现在的他在手术室外求着她别打掉孩子,陆沧夜只觉得造化弄人,他和夏恩星之间,早就人性互换了。 爱情能改造一个人,陆沧夜觉得他和夏恩星都被改造了。 如今的夏恩星……倒反而像极了他当年。 听见夏恩星主动说要结束,陆沧夜强忍着自己的惊慌与愤怒说,“我不想就这么结束,夏恩星。当年是你救的我……” 听到这个,夏恩星脑海里最敏感的神经再度跳了跳,她抬头,本是虚弱的眼中出现了些许锐利,反问他,“你现在终于看清楚了吗?” “……” 陆沧夜把脸撇过去,精致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男人的眼睛里东西太多,仿佛对什么讳莫如深。 “救不救你,已经没意义了。” 夏恩星把脸转回来,“陆沧夜,我对你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这段关系就算再持续下去,也是没用了,你现在何必还执着这些呢。” 曾经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他手里,包括自己的命。 夏恩星……拿命救过的人,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陆沧夜一直没说话,夏恩星便对他下令,“现在好了,我已经打完胎了,我们分得干干净净,断得彻彻底底,陆沧夜,你出去吧。” 出去吧。 出了这道门,以后夏恩星的人生,与你再无瓜葛。 陆沧夜的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走吧。” 夏恩星又催促了一遍。 毫不留情。 陆沧夜迈动沉重的双腿往门口走,一直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按下去,便能打开这道门。 男人的手隐隐发着颤。 他背对着夏恩星,眼眶猩红。 “……对不起。” 夏恩星本来拿出手机来看时间,突然听见陆沧夜这一句,感觉整个人都震了震。 她没回过神来,陆沧夜也没转过身子来,两个人仿佛都被互相给震惊到了,隔了许久,夏恩星看着陆沧夜高大挺拔的背影,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 夏恩星看不见陆沧夜的脸,所以脑补不出陆沧夜的表情。 因为他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的人。 陆沧夜从未说过对不起。 现在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迟到了这么久的对不起,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有些事,可能已经……”陆沧夜停顿了一下,“无法挽回了但是夏恩星,如果你就让我停在这里的话,那太无法接受了!难道你也就想着就这样算了吗!” 说到后面陆沧夜的声音都拔高了,像是质问。 “难道要算了吗!夏恩星,我过去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现在道歉根本就是无济于事,你就真的让我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就这么继续心安理得地走掉吗?你一丁点都不想报复我吗!” 陆沧夜的声音在抖。 他的心也在抖。 夏恩星啊,对我来说,你的存在也同样是翻云覆雨的力量啊。 “你救了我,我认错了人,你和我结婚,我打掉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忍受了吗!” 陆沧夜近乎歇斯底里,“你不恨我吗!你不想让我也尝尝这滋味吗!我才遭受了这么一丁点的心理上的折磨,我甚至都不用去打胎受苦,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够拍拍屁股走人!你放水放得未免也太多了点,算什么独立女性啊?啊?抗下这一切说要断了,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夏恩星以为自己早就无坚不摧,却被来自陆沧夜的这一番质问给问得逼出了眼泪! 咽得下这口气吗? 那么多次心理上的绝望与身体上的痛楚,该如何放下,凭什么放下…… 夏恩星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又烫又痛,她分明是无力的,这会儿却被激得用力攥紧了手指,开口说话的时候都在抽着气,“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就以这个为开端吧。” 陆沧夜按下了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开关,这扇门被他打开,他往前迈了一步,说道,“以我这声迟到又丑陋的道歉为开端。” 男人转身,夏恩星对上他惊人的眉眼,万箭穿心。 原来陆沧夜不虚伪啊。 他的残忍和冷血都是这般赤裸和真实,像野兽一般,懒得伪装的,贪婪又无耻。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个宇宙在爆炸,“先别着急放弃。来报复我吧,夏恩星。你恨我也好,烦我也行,无所谓,我做好准备了,用尽一切肮脏的手段,让你恨我到底,不用被任何人绑架。” “这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事情,莫过于恨里还带着残存的爱意了。比起恨,更可恶的是,不得不去感激那个自己要恨的人。逼着自己和解,如同亲自上断头台。 那我冷酷到底,夏恩星。 来配合你。” 陆沧夜说出这些的时候,理智似乎也跟着一起分崩离析了,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些温柔的情感,只有侵占和掠夺。 而他作为野兽,思考的方式也一样是带着兽性的,粗糙又爪牙锐利,能毫无愧疚地利用身边的一切,一字一句都扎在夏恩星的心口。 “完全放任你自己来恨我。”陆沧夜眉眼杀人,意外地,他竟然红着眼睛笑了一下,“反正我没有良心。我不会补偿你,也懒得给自己洗白,这样你就永远拥有道德高地,再不会被人指责。” “不留余力地,竭尽全力地。”陆沧夜一字一句,仿佛剥开皮肉露出了他那颗肮脏得一塌糊涂的心脏,等着夏恩星手中的枪精准命中他,“来报复我吧。” 鲜血淋漓,心惊肉跳——夏恩星,在我这条命为了你用尽之前,先让我为了你下一次地狱,见识见识你曾经走过的刀山火海。 而我的血肉之躯便在这里,你什么时候一个顺手,可以眼睛不眨地拿刀刺过来。比起捂嘴的补偿,不如让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没有后顾之忧。 我可不是什么,稀罕好名声的男人啊。 “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 陆沧夜的呼吸暂停了一下,好像接下来的话,会令他窒息。 夏恩星也沉默,一直到他说,“爱你的方式。” 夏恩星脸色煞白,瞳孔骤然紧缩。 她从陆沧夜嘴巴里听到了爱。 这是他的“我爱你”。 这是他血淋淋的我爱你的方式。 陆沧夜,你的爱怎么会让人这样血肉模糊。 “没人会说你斤斤计较,没人会说你疯癫纠缠,没人会说你太软弱圣母。” 陆沧夜转身,将门关上,门缝合拢的那一秒,他的声音冰冷又坚硬,坦荡赤裸且人渣到了极点,“给我做好觉悟吧,夏恩星。” 恨我的觉悟。 关门声响起,夏恩星浑身震颤。 第131章 关于萧昂,那些秘密。 陆沧夜走出去了很久了,整个病房里只有夏恩星和不远处一直都守着她的母狼gacket,夏恩星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掌心,发现手指竟然僵硬到了没有办法伸直的地步,她看向gacket,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是不是让你看笑话了呀。” gacket不会说话,也给不出回答。 但是它选择起身,跳上了病床,随后毛茸茸的大狼狗就这么贴到了夏恩星的身边,用自己的皮毛磨蹭着夏恩星的脖子,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夏恩星抱住gacket,嚎啕大哭了一场。 受伤加上打胎,夏恩星在病房里住了一个星期,而这一个星期里,安德鲁·修居然没有来过一次,夏恩星心里每次疑惑的时候,又立刻回让自己打消这种念头,毕竟总不能把人家对自己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所以夏恩星默认了他是在忙,抽不开身,便也没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再拿去向他诉苦。 只是想不到的是,在她出院的那一天,修来了。 开着夏恩星熟悉的黑色车子停在住院部楼下,见到夏恩星身边站着的萧昂,修的眼神眯了眯,上前替她接过行李,“抱歉……我才知道你原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感觉到了修的愧疚,夏恩星立刻安慰他,“我自己的事情啦,和你无关,不用每次都因为我受伤感到自责。” “你知道这一个礼拜陆家股票损失有多惨重吗?” 修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夏恩星,“市值至少蒸发了十个亿。” 十个亿。 虽然知道陆沧夜家里多有钱,但是这个数字还是让夏恩星吸了一口凉气,只有萧昂在一边贱了吧唧地说,“怎么没有全蒸发呢。” 修这次出现,不知为何对萧昂多了些许防备,他下意识伸手将夏恩星拉到了自己那一边,而后对夏恩星说,“网上关于你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恩星,这几天你不要去看社交平台上的新闻。还有,夏如柳被保释以后,还找来记者接受采访,在采访里把你的身世说得极为难听……我真的想不通陆沧夜为什么会保释她。” 听到陆沧夜三个字,夏恩星的心脏久违地痉挛了一下。 好像原本是尘封不动的,如今又被撼动了。 陆沧夜,他总是这样,畜生一般不讲道理又毫无人性地入侵别人,并且不会有任何愧疚。 人性,良知,在陆沧夜身上毫无体现。 夏恩星的眼神闪了闪,“也许……陆沧夜还想和夏如柳再续前缘呢。” 修呵呵冷笑两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看不起这个好兄弟!原本在视频里看见他帮你挡着,还以为他终于有心了!” 他理解不了陆沧夜的脑回路,这会儿夏恩星摇摇脑袋,自嘲地笑着说了一句,“陆沧夜又怎么会有心呢,不过你愿意来接我倒是有心了。萧昂,麻烦你还要再医院里待一阵子。” 因为夏流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萧昂决定代替夏恩星刘在医院里照顾他,以及照顾那头母狼。 陆沧夜不知道从哪搞来了领养证书,以他的钞能力也许没有弄不下来的东西,现在这条狼就名正言顺地被夏恩星养着,等生了小狼崽子就把崽子们送去动物保护的基地。 萧昂帮着夏恩星把东西搬上车以后,便站在门口冲她挥挥手,“回家和我说。” 说实在的,他实在是担心夏恩星回去还会不会遭受到什么,可是目前看来似乎是夏流光身边危险更大一点,所以萧昂还是决定了守护在孩子身边。 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萧昂眼神晦涩难猜,看着夏恩星上了修的车子,目送他们驾车远去,这才往回走,回到夏流光病房里的时候,男孩正在和母狼玩耍,他趴在它背上摸着它的两只耳朵,嘴巴里喃喃着,“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呀,我妈咪以后可有保护神了。” 这次夏流光住院,检查出来了一些东西,包括他那开发程度异于常人的大脑,都让萧昂心有余悸。 萧昂走到了夏流光身边,也就是母狼的身边盘腿坐下,伸手放在了夏流光的头上,“你是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 夏流光动作一顿,男孩少见地露出了迷茫的眼神,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萧昂在说什么,“我……只是猜到了。” “包括陆沧夜会把夏如柳保释出来的事情?” 萧昂皱着眉头,“流光,你到底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你至少要告诉我……” “你是幸存者,我也是。” 夏流光垂下眸子,所有的回忆从来没有一刻从他身体里离开过。 与他而言,每一秒钟,都会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这对一个还活着的人类来说,就和死了没有区别。 “你愿意帮我们,守着我和妈咪,也是因为,夏如柳幕后黑手找来的人,和当初害死你同伴的那群人,是同一批。” 夏流光抬头,“我说得没错吧,萧昂……还是说,我改称呼你为zero-x呢?” z-x,那个当初杨硕查到的另一个代号。 萧昂,就是这个代号的拥有者。 男人没说话,沉默许久,收回了放在夏流光脑袋上的手,他低低笑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腹部,如同腹部受伤了似的。 曾经他的腹部确实有过一道疤。 “你接近我们,也是因为想要替当初的伙伴复仇,这和我的目的一致,而我妈咪也同样想要让夏如柳付出代价,于是,我,你,我妈咪,我们三个压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就这样阴差阳错聚在了一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夏流光喃喃着,眼神放空了,“好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 “x,你知道吗,我甚至真的想过,如果我们三个人都放下仇恨,是不是……” 夏流光转过头去,看着萧昂,眼眶微红,“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看起来很正常很美满的家庭呢?” 可是这人世间,谁不是背负着一身风雨? 夏恩星的那双眼睛啊,眼里写满了毁灭与苦痛啊。 萧昂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年刀尖舔血,他应该不会再有这种痛觉了才是。 他哑着嗓子说,“这次夏如柳缤纷两路攻击你和安茉莉,也确实让我暴露了身份……我不得不重新回去联系那群伙伴……” “fbi。” 夏流光的头歪了歪,“你曾经效力于代号是zero的小分队,后面小分队在一次搜集证据的路上遭遇到了敌人的埋伏,8个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那是萧昂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从那一天起他的世界失去了颜色,他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自己队友一遍遍在自己面前死去,而队友最后留下的讯息只有一个字——j。 萧昂隐姓埋名,抹消所有的过去,变成一位来无影去无踪,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名侦探”,而业内更喜欢称他为赏金猎人,因为他太强大了,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做到。 可是只有萧昂自己清楚,他曾经不是这样孤身一人的。 他有一群……生死与共的兄弟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萧昂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跟夏流光藏着掖着,他也喘了口气,轻声说了一句,“是啊。” 接近你们是因为我们目的一致,他也想得到j的消息,也恨不得将他斩草除根。 “还是很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和我妈咪做到这个地步,你本可以继续掩藏身份的。” 夏流光却主动伸手,将自己小手放进了萧昂的掌心里,对萧昂道,“你回去找你fbi的朋友来帮忙,我真的很感激,萧昂。” 那一瞬间,萧昂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成为了夏流光和夏恩星的家人。 命运似乎没有眷顾过这一对苦命母子,可是他们也从没倒下过。 在夏恩星身上,萧昂看见了女人另一面,咬着牙的,活生生的,充满欲望,道德底线低下,什么都肯豁得出去——萧昂想,夏恩星尚能为了自己搏斗倒这个地步,那么他回去寻求fbi的庇护与帮助,又有何不可呢? “g。” 萧昂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是一个人的信息卡,三个字的名字,看起来平平无奇,读起来却仿佛金庸小说里那般荡气回肠—— “段天高。” 天高海阔的天高。 “嗯,他是后面接替了zero小分队的新任队长。” 萧昂说起这个人的时候,还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我确实没有认可过这个新队长,但是万一以后你遇到麻烦,打这个电话就好,给你看一遍。” 因为知道夏流光记忆力超群,萧昂一点儿不怕他回头想不起来这串数字,他说,“暗号就是zero,只要你说这个,他立刻会来救你。” 没想到萧昂能把这样机密的事情告诉他,这不等于压箱底的事儿都和他说了吗! 夏流光震惊到了,萧昂这种说法就像是在托付后事,“你别吓我好不好?” 萧昂哈哈大笑,仿佛刚才的阴鸷只是一个错觉,“看你屁大点胆子,那么想了解我,我给你说了,你又害怕,唉,多伤人。” 夏流光看他的表情有些复杂,萧昂本该是脱离fbi这个组织了,可是为了他和妈咪,居然又回去找他们…… 夏流光站起来,对着萧昂说,“您可真是我和妈咪的救命恩人呀!我给您磕一个吧!” “哎哎哎!”萧昂当场把夏流光抱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那边出警最快的可不是我嗷。” 夏流光眨巴眨巴眼睛,被他举在半空,可爱极了,“什么意思?” “好像陆沧夜动作更快一点。” 萧昂咧嘴乐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当作不知道,把功记在我头上,我不介意。” 第132章 你早晚会,害死别人! 居然是……陆沧夜吗? 夏流光还有些意外呢,没想到陆沧夜的动作能比萧昂更快一步,是不是意味着,也许某些程度上,其实陆沧夜……对他妈咪夏恩星的在乎程度,是相当深刻的? 只是陆沧夜自己没察觉,夏恩星也意识不到。 夏流光眼神沉下来,他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陆沧夜把夏如柳保释出来,是不是为了获得什么消息?” 萧昂对夏流光的这个猜测表示认可,“也许是陆沧夜放夏如柳出来联系j,又或者说,他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沧夜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所以这个时间点他这样保释夏如柳,定是另有用意。 夏流光垂下头,脑海里开始疯狂推理陆沧夜这么做的理由,只是没想到的是,就这会时间,他的病房里来了不速之客。 有人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直接推开了夏流光病房的门! 抬头,夏流光愣住了。 来的人……居然是被保释出来的夏如柳!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这样行动自如的?莫非是陆沧夜用自己的人脉帮她造势吗? 夏流光下意识地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装神弄鬼!” 夏如柳指着夏流光说道,“好呀你,原来你一开始就骗了我们所有人,你压根就不是沧夜哥哥的儿子!” 这事情……夏如柳是怎么知道的? 夏流光还没说话,萧昂便上前拦住了夏如柳走过来的脚步,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为什么夏如柳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这家医院里,还有什么夏如柳要找的人吗? 萧昂和夏流光何等聪明的人,当场便分析出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看来是j在这家医院里! 所以夏如柳才会在向j寻求帮助的路上顺路来夏流光的房间里肆无忌惮地作恶,想来她必定是从j那里获取了什么情报了,指不定夏流光非陆沧夜亲生的这个消息也是j告诉的她。 萧昂拦在夏流光面前,高大的成年男人总是给人一种相当靠谱的感觉,他眯着眼睛说了一句,“说起喜欢颠倒是非黑白,那还是夏如柳小姐你更有一手,哪来的脸指责别人?” “你!” 夏如柳并不清楚萧昂的身份,但是现在知道了夏流光并非陆沧夜亲生,如同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你好大的胆子!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你是夏恩星那个贱女人和陆沧夜生的,没想到——果然是个野种,鸠占鹊巢想要蒙混过关……你以为谁都可以成为沧夜哥哥的儿子吗!” 夏如柳现在还一口一句沧夜哥哥,看来是陆沧夜给了她什么保证,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夏流光毫不畏惧地说,“怎么了?你都可以蒙混过关,让陆沧夜以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就不能玩弄一下陆沧夜了?” 夏如柳脸色一变,好像是被人踩中了痛处,但是隔了一会她又说,“沧夜哥哥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不然他为什么现在会保释我并且告诉我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情?我告诉你夏流光,你和你那个贱人妈咪活不了太久了,我夏如柳出来了,就不会让你们母子俩有好日子过!沧夜哥哥心里有我,才会救我,这么多年我陪着他,他早就已经爱上我了!” 夏如柳说得信誓旦旦,夏流光便为她鼓掌,“那我真是恭喜你啊,能配得上陆沧夜这种渣男的爱的,也就只有你这种贱人了吧!” 小孩子丝毫没有一丁点退让,这种难听的字眼就如此轻而易举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着实让夏如柳吓了一跳! 但是夏如柳被他气得脸色煞白,回过神来,她将一份鉴定证书掏出来,这才是夏流光和陆沧夜那份最真实的鉴定证书结果——不是被篡改过的,也不是五年前的。 她将那张纸甩过去,结果被萧昂轻轻松松接住了,男人扫视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眉心微微锁紧。 “这才是那份真实的鉴定证书,你和陆沧夜毫无血缘关系,却虚晃一枪,故意装得像他的亲生儿子,好让我找人来修改这份结果。” 夏如柳脸上写满了算计,说话的时候口气里都沾染着些许狠毒,“挺有心机啊你这个小混账,果然太该死了,我居然中了你的计!” 夏流光哈哈大笑,“没办法,你脑子不好,上当活该。” “这份报告我会公布!” 夏如柳仿佛在对他们宣战,“我会公开给记者,让全天下所有人知道夏恩星生了一个私生子,这个孩子跟陆沧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她却打着幌子以此来获得陆老爷子的怜爱和庇佑,简直是无耻至极!你猜猜,这份报告出来,舆论会不会因此扭转,全都站到我这边?” 夏流光抿唇,边上的gacket发出了低吼,似乎是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愤怒。 “聪明反被聪明误。” 夏如柳今儿就是来公开宣战的,她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装,不像是被保释的人,更像是复仇归来那个,好像手里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致命证据,这会儿,她的手指直指向夏流光,面对小男孩阴沉冰冷的眼神,夏如柳的手指晃了晃。 真该死。 这个眼神,太该死了。 一个小孩子,凭什么敢这样看她! 夏如柳气不过,指着夏流光,恶毒至极地说,“夏流光,你等着瞧吧!你以为自己多智近妖,实则慧极必伤!我告诉你,你会害死你身边所有人!包括夏恩星在内!你就是个丧门星,你等着瞧吧!” 这种话近乎诅咒! 夏流光倒抽一口凉气,瘦瘦的身子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似的,根本动弹不得,倒是gacket听见夏如柳这声尖锐的诅咒,直接从原地蹿了出去,想也不想地张嘴朝着夏如柳咬过去! 那一瞬间,夏如柳尖叫了一声,“保安呢!保安!这条狗狂犬病犯了啊!保安——” gacket的牙齿就划伤了夏如柳的手臂那么一下,而后被夏如柳身边的保镖给挥手一下子打开了,但是gacket弹回地上以后四肢落地,并未受伤,反而接着以狩猎的姿态发出凶狠的吼叫,吓得夏如柳脸色大变,不停地往门外闪避,“这是狼还是狗啊!我要去举报你养烈性犬,把你的狗抓起来!狗仗人势的东西!” 一边尖叫着,夏如柳一边后退奔出了房间,房门一关,地上只剩下夏如柳最开始过来耀武扬威的时候带来的那张dna亲子鉴定证书。 夏流光走上前,摸了摸gacket的头,随后将那张纸从地上捡起来。 如果夏如柳去曝光这一真相的话,也许真的会对自己妈咪带来不利的影响…… 夏流光把纸张攥得作响,牙齿也咬在一起很久没有松开,隔了许久,萧昂从后面走上去,轻轻地将手放在了这个男孩子的肩膀上,他说,“别担心。” “我好像害了我妈咪。” “夏如柳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如果从一开始我没有选择欺骗大家,承认自己并非陆沧夜亲生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可我实在是太想报复陆沧夜了,我太想帮我妈咪出口恶气了……” “夏流光!” 萧昂重重地喊了他一声。 夏流光身子晃了晃,这才回神,视线对焦在萧昂身上,“我……留在我妈咪身边,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你妈咪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 萧昂的声音如同一股微凉的泉水,缓缓地注入了夏流光惊慌失措的心脏,给他带去了冷静与平复,他说,“夏恩星也时常自责,因为自己和陆沧夜纠缠不清,导致害你遇到危险……你和你妈咪心里都是装着对方的,你们都没错。” 夏流光居然眼眶微红,好像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愿意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 “你没有错,所以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夏如柳是怎么找到的这些东西,她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j也在这家医院,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萧昂戳了戳夏流光的脑袋,“你这么聪明的小脑子,可别因为别人说你几句坏话,就真的被影响到了啊。” 夏流光,你早晚会害死你身边人!这句诅咒何其恶毒,如同将夏流光钉在了十字架上遍遍拷打! “她说你会害死别人,那我们就偏生要拯救别人给她看。” 萧昂看着夏流光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再说了,那陆沧夜也是个狗脑子,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夏如柳的不对劲,谁稀罕给这种狗脑子的人当儿子?他生得出你这么聪明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再度被人敲响了。 夏流光以为是夏如柳去了折返,没想到门被人推开,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外,冲着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我住在你隔壁,听见这里有争吵声……流光同学,你没事吧?” 软糯又柔和的幼女声让夏流光心头发麻,他立刻擦干了眼泪摇摇头,说道,“没事的。” “刚才很吵架的人是谁?” 女孩站在门口,“真过分,你得喊我过来帮忙啊,我们是同班同学,我肯定帮着你一起吵。” 萧昂乐了,走上前,贱兮兮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呀?这么关心我们夏流光。” “帅哥哥好,我是流光的同班同学,我叫祝惜安,你可以叫我小安。”祝惜安乖巧地对萧昂打招呼,“因为动物暴动事件我也受了点伤所以被送来医院了,这几天我爸爸陪着我,就住在你们隔壁呢。” 那一刻,夏流光脑海里有电流猛地窜了过去。 第133章 未来儿媳,好像不愁? 难道所有的事情真的有那么巧合吗? 当所有的巧合都凑在一起的时候,那便是必然了。 夏流光立刻问了一句,“恕我多嘴,你的爸爸是哪位呀?” 祝惜安被他问得愣了愣,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里写满了单纯和疑惑,而后说道,“我爸爸刚出门去了,这会儿不在,等他来了,我带你认识认识他!” 祝惜安嘴巴里满是兴奋和欣喜,“流光同学,这位是你的哥哥吗?” 萧昂在一边撅着嘴角,“我都能当他爹了。” “你的父亲不是陆沧夜吗?” 祝惜安笑嘻嘻地问他,“我都听说了,那个无所不能的陆家大少爷哦。”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流光抿了抿唇,一想到自己曾经瞒天过海让陆沧夜误以为和他是亲生父子关系,表情有些复杂,只是在祝惜安面前不好表现出来,所以他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回应她,“其实也没有旁人眼里那么好啦,很多时候有这么个父亲,给我带来的麻烦还是蛮多的。” 祝惜安认认真真盯着夏流光看了好久,忽然间咧嘴笑了笑,她说,“流光同学,很多时候我都感觉你比我们好成熟好多诶,连同说话的方式也是。” 夏流光被祝惜安这敏感的感知力给惊得心脏一缩,他立刻为自己解释,“也还好吧,你也知道,当有钱人的儿子,都是压力很大的。” “哈哈哈。” 祝惜安捂着嘴笑,可可爱爱的样子让萧昂这个向来不太喜欢和孩子打交道的成年人都多了几分耐心,在一边看着祝惜安稚嫩的小脸,感慨着全天下的孩子都有这么乖巧可爱就好了。 他们两个既然如此情投意合……萧昂说道,“你俩要不定个娃娃亲呗,这样我们夏流光也不愁没人要了。” 祝惜安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夏流光倒是先涨红了小脸,“你说什么呢!什么娃娃亲!小安还小呢!” “娃娃亲不就是小的时候定下来的吗?” 萧昂就喜欢逗自己的小徒弟,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少有现在这般急眼,于是萧昂更加来劲了,“都是一个学校的,家庭条件肯定也不差,还长这么可爱,反正我是挺满意祝惜安小同学的,你满意不满意呀流光同学?” 故意学着祝惜安的叫法这么喊夏流光,给他急得语无伦次,“哪哪哪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给我们小安造成多大的困扰啊!” “是困扰吗?” 萧昂歪了歪脑袋,看向祝惜安的脸,“你觉得我们流光怎么样?有没有小男子气概?” 祝惜安点点头,嗓音清脆,“他考试回回都是满分呢!我特别羡慕他学习好!” 被祝惜安这么一夸,夏流光心里跟打鼓似的,一下一下又重又急,“那题目猪来做都能做满分,考不到才……才有鬼呢。” 祝惜安一听,小手指着自己说,“你意思是我是猪吗!” 夏流光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哪,哪有!” 平时怼天怼地,连陆沧夜夏如柳都不畏惧一丝一毫的夏流光这会儿居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结结巴巴,这场面可是在是太稀奇了,萧昂觉得夏流光一定是对人家小安有意思,才会这么紧张! 祝惜安听见夏流光这么说,点点头道,“说起来,好多事情我要向你学习呢。我爸爸也说,要多和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一起玩,一起进步。” 夏流光瞟了她几眼,表情是嫌弃的,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以后跟着我玩呗。” 祝惜安两眼放光,“真的吗!我以后在学校里可以跟你一起吃午饭吗!” “可以啊。” “体育课可以跟你一起跑步吗!” “可以啊。” “交作业的时候,我们两个的作业本要放在一起哦!” “……嗯。” 孩童眼里的光纯真得像没被玷污过的澄澈池水,对于祝惜安来说,最开心的就是每次交作业的时候自己的作业本和夏流光的被放在一起,因为这样,他们两个的名字也就等于是一前一后,连着的。 萧昂在边上看着这一切,玩味地勾起了唇角。 夏恩星啊……夏流光好像已经帮你拐到了未来的儿媳妇了。 ****** 夏恩星回到公司的时候,公司上下正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安德鲁·修和钱沫沫给的两个项目同时启动推进了,大家都像是有好几个分身似的,同时双线进行着两个项目,见到夏恩星回来,众人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剂,都放下手头的工作,过去拥抱夏恩星,“夏总!您回来了!” “之前新闻媒体报导了好多消息……” “夏总,您没受影响吧?” 夏恩星原本以为自己这次回来,会接受员工们各种眼神的审视,毕竟那一出视频太过轰动,夏恩星在镜头下被骂被打,还被曝光给陆沧夜生私生子,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独身带娃的女人来说不亚于天塌。 但是没想到的是,员工们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夏恩星的状态。 夏恩星鼻子酸酸的,“多谢你们这阵子替我守着公司啊……我出院了,现在身体一切都好。” “都好就好,都好就好。” 梁春澜夹着文件袋走上前,用力将夏恩星抱进怀里,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力量,“整个公司上下,都等着你回来呢。” “抱歉啊,让你们这么担心……” 夏恩星没忍住,声音有些哽咽。 梁春澜是在婚姻里受过漠视的人,自然对夏恩星更偏袒,她松开她以后,喘了口气说,“你回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我以为……你们会对我有意见的。” 夏恩星说起这个,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和陆家的事情闹这么大,先前也没和你们说……” “之前陆沧夜偷摸来公司给你送礼物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梁春澜笑得温柔极了,“他肯定跟你有着一段纠缠不清的过去,甚至是对你旧情难忘。否则以陆少那种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夏总,您别怀疑我们对您的忠心,爆出那种视频,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对谁错,咱们又怎么会对您有意见呢!” “就是!夏总,你是受害者啊!你不要自责了!” “视频里你就该打回去!就该发疯给他们看!咱们不怕什么陆氏集团的!” “说得没错!我们都记着你平时对我们的好,不管出什么事情,我们star的员工,永远站在你这边!” 听到员工们纷纷回应她,夏恩星感觉自己心都在颤抖了,能被人这样无条件信任,真是一种幸运。 她吸了吸鼻子,随后将手撑在办公桌上,对着大家说了一句谢谢。 “好了好了,赶紧的,把最近的业绩跟夏总汇报一下,最新的进度也立刻发给夏总检查一下,咱们可得加把劲,不能被陆氏的人看扁了!” “谁说不是呢!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夏总,咱们夏季联名了好多家al集团旗下的图书馆,跟团市委这边一起推进了一个青少年读书周的活动项目,还邀请了很多名家每天在那里做签售,包括咱们互联网公司这边的公众号之类的也有宣传和推广,您看怎么样。” 说起这个,一些员工手里拿着文件走上来,立刻进入了工作模式,开始跟夏恩星对接最新的项目进程,好像夏恩星在网上被人扒了个底朝天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影响,因为活生生的夏恩星,正站在他们面前! 一个愿意给好几年没工作经历的全职妈妈一次机会的老板,一个愿意给大学没毕业但是颇有才华的年轻人机会的老板,一个带头不加班,赚钱了给大家分红的老板,怎么可能是坏人? 要是让这样的夏恩星寒了心,他们和陆家人有什么区别! ****** 夏恩星回公司的第一天,把积攒起来的很多事情都一次性处理完了,等到结束的时候,在公司楼下看见了安德鲁·修站在那里等着她。 见夏恩星走出来,修冲她笑笑,优雅又高贵,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个俊美男人脸上的笑容。 夏恩星无奈地走向他,“你快别笑了,我们公司门口的人都快被你迷昏了。” 修上前,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是吗?” “嗯。” 夏恩星说,“你看看,这路过男男女女的,哪一个不是在看你。” “也许是在看你也说不定。” 修说,“毕竟你现在戴着眼镜穿着高跟鞋下班走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 他想了想这种词语放在中文语境里要怎么说,最后说出一个:“太有性张力了。” 夏恩星挥挥手,“快别性张力了,我都要累死了。” “那等下带你去spa?” 修走到车边,替她拉开车门,“回去的感觉怎么样?” “不了,还是回家吧,我得把家里也好好收拾收拾。”夏恩星收起细边框眼镜,放回自己的手拿包里,随后低笑着感慨,“回去的感觉啊……那就是,被人信任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有一种想为了公司和这群同事奋斗至死的冲动。” 五年前的夏恩星没被人信任过,而五年后,夏恩星用自己的真心和热情,换来了一群无条件信任她的员工。 修启动车子,却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车子后面的角落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男人眼里划过一抹深思,隔了一会他说,“陆沧夜没来找你吗?” 夏恩星一愣。 自从那日疯狂的对峙过后,陆沧夜再没来找过她。 夏恩星理了理头发,垂眸说,“他也没必要再来找我了。” 修意味深长地笑,而后将车子开远了,一直到车灯消失不见,刚才那抹黑影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陆沧夜站在夏恩星公司门口,看着他们离去,攥紧了手指,一言不发。 第134章 你的号码,我从未忘。 修送夏恩星回家以后,空荡荡的家中只有夏恩星一个人,没有往日般热闹,萧昂和夏流光也不会笑着出来迎接,这让夏恩星有些惆怅,她从房间里走出去,发现修居然还停在楼下没有离开,见她去而折返站在楼上往下看,修便站在车边冲着夏恩星挥了挥手,“你要是想请我上去喝一杯茶也不是不行!” 对于修这样热情大方的追求,夏恩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因为她感觉到了被尊重,于是夏恩星说,“可以啊,可是我家里只有红茶诶。” 修一听,登时眼睛就亮了,把车子一关,差点忘记锁车,噔噔噔迈开腿就跑进她家楼下,嘴巴里念叨着,“红茶也行,红茶也行,我老宫寒了,喝点红茶。” “……” 夏恩星好气又好笑地走到了厨房,煮了一壶开水,又将最贵的红茶拿了出来招待客人,修进家门后坐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这房子目前是夏恩星租着住的,修便问她,“你租着住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夏恩星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多看了修几眼,说道,“怎么,你要给我买房子啊?” 修乐了,将她手里的茶杯接过来,放在茶几上,笑得嘴角都要歪了,他说,“买房子这个我肯定是不在话下呀,主要你不肯开口,那我多不好意思道德绑架你。” 如果夏恩星有什么需要,开口跟修提,修一定能满足她。 可惜了。 这一路,修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和那么多恶意搏斗过来,愣是没有开口向身边人寻求帮助,一声都没有。 有时候修都奇怪,夏恩星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能这么硬。 夏恩星心想,许是过去五年跟陆沧夜纠缠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心态就这么被锻造出来了吧。被践踏被漠视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如同身陷刀山火海,在不停地锤炼自己。 夏恩星善意地说了一句,“小心着喝,挺烫的。” 修说,“烫点好,烫点好。以后陆沧夜要是来,你给他喝隔夜茶,凉的。” 夏恩星点点头,“好,听你的。” 陆沧夜在夜风里噗嗤打了个喷嚏。 倒是修,在察觉到夏恩星对自己抵触正在慢慢消失以后,不由得心情愉悦,他尝试开口,“其实我觉得你一个人总是扛着一切往前走,会太累,夏恩星,偶尔我们也想帮你分担一下呢。” 夏恩星在修对面沙发上坐下,笑得漂亮极了,问了一句,“是你有想帮我分担的私心吧?” 修一愣。 回过神来,他无奈地挠了挠头。 夏恩星太聪明了,这种女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追求者话里有话。 修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呀……你说,陆沧夜保释了夏如柳,你难道心里不痛恨吗,我作为陆沧夜的好兄弟,你要是向我寻求帮助,那一定会刺激到他,让他也不好过。陆沧夜这么久没找你,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夏恩星叹了口气,原本放在一起的手分开了,她低头端起另一杯红茶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动作细巧地放下茶杯,“怎么会不痛恨呢。” “但我绝对不会,再把别人拖下我的深渊里。” 夏恩星抬头去看修,那一刻,她的眼睛亮得出奇,“我很感谢你平时对我的照顾,修,但是我不会让你也跟着被拉下水,你不用为了表达喜欢我就去做些什么,我也不用因为你喜欢我就要回报你什么。我和陆沧夜的账,我会靠自己算清楚。” 修被夏恩星这段话惊得整个人都冒鸡皮疙瘩。 她没有要求过任何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也从来没有去向这个社会抱怨过多不公,或者是报复社会。 她的仇,她要自己算。 就算是双手沾满鲜血,那也要亲自来执行。 修的眼神晃了晃,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夏恩星回来以后陆沧夜对她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大。 夏恩星……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你呢…… 修这天晚上在夏恩星家里待到很晚,他没说走,夏恩星也没主动赶客,一直到修自己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站起来说了一句,“我要不还是先回去吧,等下次周末,我们出去玩儿。” 夏恩星这才跟着站起来送客,走的时候还给修拿了一盒自己做的曲奇饼干,她说,“多谢你前阵子的照顾,路上回去注意安全。” 修拿着夏恩星送的饼干,心里跟浸了蜜似的甜,走的时候嘴角都合不上了,一直到他开着车子走远,不远处另一辆黑车的灯也忽然间亮起来,昭示着这辆车被人发动了。 只见车内驾驶座上,杨硕瑟瑟发抖地看着前方的路,扭头又问自家老板,“咱……咱还追上去不?” 陆沧夜牙都要咬碎了,他说,“凭什么修能在夏恩星家里待这么久啊?啊?他上去那段时间干嘛了?” 杨硕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冒冷汗了,跟了一路结果发现人家al集团大少爷进夏小姐的屋子了,自家老板在楼下跟个变态一样脸色铁青蹲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他结结巴巴说,“指不定……指不定是上去唠唠家常呢。” “家常?” 陆沧夜都快喷火了,“他安德鲁·修能有什么家常跟夏恩星唠?真是稀了奇了,凭什么他能和夏恩星单独相处那么久?我每次去她家都没超过十分钟就被轰出来了!” “……”那你不反省反省自己的问题啊。 但杨硕不敢说。 他总感觉这会儿自家老板眼神跟杀人犯没区别,要是手里有把刀,他小杨硕已经横尸街头了。 见到杨硕欲言又止,陆沧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下副驾驶座的椅背,“你说啊!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意思是……那夏小姐现在单身,可能,可能在和修谈恋爱呢?也——也不一定啊!我就是猜测!可能夏恩星家里缺个保姆,刚刚修上去给她打扫卫生去了,毕竟那么大家里就夏恩星一个人住着,拖地洗碗多不方便。” 陆沧夜的手抬起来了,“修看起来像是会做家务的样子吗!” “不像。” 杨硕登时脖子一缩,“你要是心里刺挠,你上楼问问她呗。” 陆沧夜眼冒火星,“她能给我开门就有鬼了。” “赖谁啊。” 杨硕嘴快说出来了,说完他就后悔了,吓得捂住嘴巴,倒是陆沧夜,皱着眉毛,声音发冷,“你什么意思?” “我……”杨硕心说狗命一条豁出去了,反正他有保险! “我意思是,夏小姐不待见你,也不是别人的错,陆少,我要是夏小姐,我,我也不乐意搭理你。哦对了,修少走下来的时候我看他手里还拿着饼干盒呢,估计是夏小姐亲自做的,我推理一下,他俩准是确认关系了。” 陆沧夜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原子弹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慌得不行,手都在哆嗦了,饼干?确认关系? 夏恩星……夏恩星还会做饼干呢?修……修还收下来了。收下来了代表接受了,接受了代表他俩确认关系了…… 陆沧夜的大脑乱成一团,他下意识摇着脑袋,“不会的,不会的。” 杨硕嘟囔着,“咱们还跟不跟踪了?陆少,不跟踪了咱就回去呗。” 陆沧夜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副驾驶座上,两眼无神,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来,说道,“前阵子修不是都没跟夏恩星联系吗,怎么突然……关系就……” “也是哦。” 杨硕的表情跟着变了变,“要不我帮您去查查前阵子修少爷干嘛去了呗。” 这边杨硕刚打算开车走,那边陆沧夜就猛地回神,跟回光返照似的,拿出手机来胡乱地打开了拨号界面。 那串号码他烂熟于心。 夏恩星,五年前以为你死了以后,我曾经在夜里一遍一遍地按下这串号码,茫然地对着手机屏幕,不敢按下去那个绿色通话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记着一个“死人”的电话号码不肯忘,我总以为自己从未在意过你…… 而这一次,陆沧夜迅速地拨了一遍,打通了。 对面接起来,是夏恩星的声音,略显疲惫,“干嘛?” 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 终于……不是五年前那样了。 你还活生生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陆沧夜不知为何竟觉得心有余悸,但又觉得光听她声音也觉得安稳,他问,“你刚送安德鲁·修的是什么?” “神经。” 夏恩星抓着电话,感觉陆沧夜相当莫名其妙,“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干嘛?” “你们到底在没在一起。” “在一起也跟你没关系。” 夏恩星用肩膀和半边脸夹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了冰箱门,“干嘛,想随礼?” “夏恩星!” 陆沧夜没忍住,拔高声音大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夏恩星可太熟悉了,这一套流程她都见了无数遍了,每次陆沧夜稍微声音提高喊她名字,就是生气了,然后就开始数她的罪,翻旧账,再最后骂她不知廉耻又水性杨花——夏恩星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陆沧夜,你攻击我的方式,我都要麻木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陆沧夜喊完这声以后,声音突然就软了下来。 软了下来,他哑着嗓子说,“……我想你了,夏恩星,我真的……好想你。” 第135章 你是不是,遭绑架了? 夏恩星都习惯陆沧夜那些污言秽语了,没想到陆沧夜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么一句,夏恩星心里登时就咯噔了一下,随后大脑飞速运转,并且给出了一个相当有说服力的解释—— “陆沧夜你是不是遭人绑架了,现在在向我传递求救信号?” “……” 陆沧夜拿着手机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屁,他竟然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之后,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以后,杨硕意外地看着自家老板攥着手机,跟手机较劲似的,他愣了一下,“不是接通了吗?你怎么还自己给挂了呀?” “我……” 陆沧夜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 “啊?” 杨硕有些搞不明白状况,问了一句,“什么不知道呀,你说你想她了,多好!夏小姐说啥?” 陆沧夜说,“问我是不是遭人绑架了,在用暗号求救。” “……” 杨硕先是深呼吸,把这一辈子伤心难过的事情都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奈何还是憋不住,最后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笑得趴在方向盘上直不起腰来,甚至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他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少!那……那就是你以前,肯定不这样,也从来不说这种话,给夏小姐吓得呀!哈哈哈哈,她也太聪明太会思考了吧,一般人准想不出来!” 陆沧夜突然做了一件反常的事情,说了一句反常的话,那么很可能是在求救。 夏恩星啊夏恩星,你实在是太机敏了! 杨硕在心里给夏恩星竖大拇指,不过这样一来也确实让陆沧夜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能尴尬成这样真是史无前例,陆沧夜气得破口大骂,“笑什么!很好笑吗!杨硕!再笑你工资没了!” 杨硕一哆嗦,“陆少你这是强权主义霸权政治,不带这样的,我只是……帮您分析分析夏小姐的心理。要不你再打一个回去解释解释你没有遇到危险,不然夏小姐替您报警了怎么办呢!” “没完了是吧!”陆沧夜说,“你现在就给我滚下车!” 杨硕不服气极了,“干什么,您不会要我打车回家吧。” 陆沧夜指着车子正前方,说了一句,“站那,老子亲自开车撞死你。” “……” 而在家中被陆沧夜一个电话打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夏恩星倒是开始纠结起来,毕竟陆沧夜那边电话挂得太快,而他平时也不会说出这种……跟脑子被狗啃了似的话。 虽然陆沧夜平时就是狗脑子。 只是,如果非要选择的话,陆沧夜遇到危险,夏恩星还是会报个警的,顺手的事儿。 她虽没选择报警,但也还是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了卫懿的电话号码,拨通了过去。 那边卫懿正在睡觉,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喂?” 夏恩星犹豫了一会,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卫懿呢?” “这声音……是夏恩星姐姐吗?” 魏楚楚看了一眼睡在身侧的卫懿,故意用很亲密的口吻说,“卫哥哥在睡觉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呀,我帮你转告。” 魏楚楚的心态还真不错,之前和安茉莉这样撕破脸,也能继续冷静对待安茉莉的好朋友。 夏恩星勾了勾唇,说了一句,“没事儿,你帮我把他叫起来吧,我要亲自说。” 这回轮到魏楚楚愣住了。 夏恩星意思摆明了是不想告诉魏楚楚,更划清楚了界限——魏楚楚没资格知道卫懿好友圈子里的事情。 魏楚楚抿了抿唇,还是把卫懿推醒了,昏昏沉沉的卫懿睁开眼睛,就见到和自己复合以后的小女友又委屈巴巴地把手机递过来,说了一句,“你们聊吧。” “怎么了?” 卫懿哑着嗓子,一脸茫然地伸手过去,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接过手机,“喂?” “醒了?” 夏恩星的声音异常清冷,让原本还有些瞌睡的卫懿直接醒来。 他道,“怎么是你?” “你去看看陆沧夜什么情况吧。” 夏恩星说,“他有些不对劲。” “啊?” 卫懿这会儿除了睡意全无,更是吃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什么情况啊,你居然会主动关心陆沧夜!” “这和关心有什么关系?” 夏恩星嗤笑了一声,“陆沧夜这种祸害一般来讲是不会那么轻易死的,祸害遗千年,知道吗?” 只是……如果陆沧夜遇到的又是绑架案的话。 夏恩星皱起眉头,不知为何,背部那道许久没有动静的疤,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夏恩星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陆沧夜,我想过无数种让你受折磨的方式,唯独没想过……再让你经历一次绑架。 因为或许从那一天开始,你的人生,再也没有走出过那一场绑架。 夏恩星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说道,“你要是真把他当兄弟,不如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吧。要是无事发生,你就带他去找莫在锡,让莫在锡介绍个好一点的脑科医生,给他看看脑子,开点药。” “……”夏恩星骂人的方式真是千回百转又别具一格啊。 卫懿咽了咽口水,“行,我一会开车去找他,对了——” 卫懿的欲言又止,夏恩星听出来了。 魏楚楚在边上,导致卫懿很多话,说不出口。 不过夏恩星很善解人意地说了,“你说安茉莉吗?安茉莉最近挺好的,她现在在养身体,闵御陪着她呢。” 这个名字让卫懿浑身上下不舒服。 一想起当初安茉莉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表情,卫懿便觉得心里头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他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闵御当真是你从陆沧夜那边要来的安保公司的人吗?” “嗯。” 夏恩星回答得干脆利落,“绝对不会作假。闵御就是我特意帮安茉莉找的。” “……你们还真是好姐妹。” 当初夏恩星没了孩子,安茉莉帮忙找了个儿子来让她养着。现在安茉莉遇到危险,夏恩星都不计前嫌地问陆沧夜要人了。 卫懿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咬牙切齿了,“那闵御的具体资料,你方便发我一份吗?” 这么在乎闵御是谁啊? 还是说……在乎闵御会不会跟安茉莉发生点别的呢? 听完他说话,夏恩星嘿嘿一笑,甜美极了,“不方便。” 我擦! 卫懿一句骂人的话在嘴边硬生生憋了回去! 夏恩星这脾气什么时候跟陆沧夜一模一样气人了! 卫懿只能磨了磨牙,笑得阴恻恻的,“哦,好吧,那我自己去查,最好别让我查到什么。” 对面夏恩星又是相当迅捷地挂了电话。 卫懿骂骂咧咧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身后的魏楚楚爬到床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清纯极了,“你要走了吗?” “嗯,我得去看看老陆是不是大半夜出事了。” 卫懿虽然嘴巴不干不净的,但是接到夏恩星的电话,到底还是出门去看看陆沧夜出事没,他摸了摸魏楚楚的脸,说道,“你乖乖在这睡着,起来会有保姆给你做饭吃,要去学校的话,我会喊司机送你,有什么事就联系我的秘书。” 在卫懿的照顾下,魏楚楚就像个千金公主似的,做什么都有人帮衬。 说不喜欢,那是假的。 可是…… 一想到大半夜夏恩星一个电话就能把卫懿喊走,魏楚楚就不痛快,好像从某种意义上讲,卫懿也好,陆沧夜也好,他们眼里的夏恩星才是和他们同一阶层的人,而她魏楚楚,则在他们的阶层之下,所以才会需要这么多的照顾。 陆沧夜就从来没对夏恩星说过这种话吧。 好像夏恩星也不需要。 她自己从未发现,其实一直存在的一个真相就是,夏恩星,被卫懿他们这样的男人认可着。 魏楚楚道,“你去干什么,带上我吧,我想和你一起去。” 卫懿先是停顿了一下,而后说,“大晚上的,你出去多累啊,我去看看老陆,没事我就回来了。” “可是……那是你的好兄弟,我也想多陪着你去找找,这样……”魏楚楚低下头去,“这样感觉能够更加融入你身边圈子……” 卫懿过去和安茉莉一起生活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考虑,因为安茉莉和自己势均力敌。 如今好像突然就要开始小心呵护起自己女朋友敏感脆弱的自尊心了,一下子有些放不开手脚。 他说,“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女朋友,大家都会认可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大晚上跟着我跑来跑去。” 说完卫懿落了个吻在魏楚楚的额头,“我先出门了,一会回来的话给你带夜宵。” 望着卫懿出门去的背影,魏楚楚的手指微微收拢。 这样下去……感觉永远无法真正走入卫懿所在的这个圈子。 她不过是只金丝雀,也没办法被卫懿这帮有钱的富二代所真正尊重。 魏楚楚打开手机,点开短信,里面有一封她看了无数遍却一直没有回复的短信。 发信人的手机号是夏如柳的。 【如果你觉得孤单的话,就来找我。】 夏如柳…… 魏楚楚念着这个名字,这不是夏恩星的宿敌吗。 如果,夏如柳可以成为她的好姐妹,那就等于,她也有了有钱的闺蜜了,也可以挤入上流社会不用自卑,更不用被安茉莉这个女人盖过一头了。 以后,这个圈子里的有钱人,都得被自己吸引注意力…… 魏楚楚深呼吸一口气,回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第136章 你瘾犯了,不是爱她。 这天夜里,卫懿出门去了陆沧夜家中一趟,岂料到了陆沧夜家里的时候,发现那么大的别墅空空荡荡的,灯都没开。 卫懿和陆沧夜关系太好,进他家跟进自己家一样,也就顺手打开了大厅天花板的吊灯,光线亮起来的一瞬间,卫懿发现房子里空无一人。 真的假的,陆沧夜不会……真出事了吧。 卫懿赶紧朝着二楼跑,路过书房的时候似乎听见了里面传来什么声音,他拧动门把手进去,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卫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喊了一句,“陆沧夜你tm大半夜拍鬼片呢!” 陆沧夜摘掉耳机,回头看见自己好兄弟深夜出现在自己家书房的样子,错愕之余还有些觉得好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老婆……不对,你前妻喊我来看看你。” 卫懿挠着头,嘟囔着,“你楼下漆黑一片,我进来的时候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出事了呢。” 话音未落,卫懿走上前,发现陆沧夜电脑屏幕上全部都是孩子的照片,这些孩子的面孔看起来都不过是五六岁的模样,甚至有几张脸卫懿看着都觉得眼熟。 他吓了一跳,立刻大声说,“你恋童啊?你这个畜生!夏恩星甩了你真是阿弥陀佛!” 陆沧夜真想给他脑门来一下,“滚蛋呀!你脑子要是摆设就捐出去呗!” 卫懿总算缓过来了。 他前前后后思索了一下,在陆沧夜身边抽开椅子坐下以后,对陆沧夜道,“你不会……在找五年前那个……”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卫懿自己背后都嘶嘶冒寒气,陆沧夜居然在做这么不敢想象的事情,所有知情的人都认定了五年前夏恩星那个女儿已经死了,如果没死,这么多年蛛丝马迹也该找得到些许,可是…… 毫无音信。 陆沧夜和夏恩星的亲骨肉,早就在五年前已经…… 可是从陆沧夜的眼睛里,卫懿发现他压根还没有放弃。 卫懿叹了口气,“老陆,人总是活在过去不好的,夏恩星都走出来了,你也该往前看了。” 过去就是一场错误,无法修正的错误,陆沧夜这辈子只能带着这个致命错误往前走,也没办法回头了。 他知道卫懿想劝他什么,可是陆沧夜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只是固执地说着,“我再查查,夏恩星也在等这个女儿回家。” “好吧,老陆,我知道很多时候,人的执念是很恐怖的,但是我怕如果真相是孩子真的已经没有了,你把这个事情告诉夏恩星,对她来说打击更大,不如……一直活在期待和想象里。” “夏恩星不是怕打击的人。” 陆沧夜说这话的同时,心脏深处居然有些疼痛感。 好像这话,是他亲眼见证过夏恩星一次次被捶打,束手旁观麻木不仁地见证着。 “夏恩星是要真相的人,她是要活在当下,活在以后的人。” 陆沧夜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她不要那些什么虚伪的期待与妄想,来让自己获得些许安慰。她不是那种人,她要真实,哪怕真实是残忍的。” 所以过去那么多算不完的账,陆沧夜要一笔一笔算清楚,算给夏恩星。哪怕捋清楚这些事情只会愈发证明他罪该万死,他也无所谓。 卫懿无话可说,只能环视周围一圈,看见一瓶开了一半的麦卡伦,便过去拿着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点,问陆沧夜冰块在哪。 陆沧夜说,“拿走了滚你自己家去喝,我懒得招待你。” 卫懿骂了一句,“你为了夏恩星就这样把我抛在脑后啊。” 陆沧夜好像在编程,头也不抬地说,“你也配跟夏恩星比。” “人家现在都不稀得搭理你,你倒好了,屁颠屁颠凑上去了。” 卫懿就看不爽陆沧夜这一副拽了吧唧的样子,这种人渣连被人甩了的时候都顶着一张白皙俊美的脸搁那招摇过市,凭什么啊,他就应该失魂落魄泪流满面夜不能寐好吗! 于是卫懿说,“陆沧夜你现在就是个舔狗,夏恩星冷暴力你,你估计都开心呢。” “不然?” 陆沧夜眯起眼睛来,眼带杀气,偏偏扬起唇角,“她不冷暴力别人,独独冷暴力我,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有我。” “……” 没救了!没救了! 卫懿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拎着酒往外走,倒不是真走了,而是陆沧夜家里他太熟,知道冰块放哪,自己给自己开了一块滚圆的老冰,而后将陆沧夜没喝完的麦卡伦18倒了一些进去,举着杯子上来,他说,“我不想回家。” 陆沧夜敲着键盘一顿,继续头也不抬地说,“抽屉里有现金,拿了滚出去开房。” “你至于吗!” 卫懿大呼小叫起来,“就这么把我往外轰,跟当初轰夏恩星似的。” 这话戳中了陆沧夜的痛处,男人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当场变成咆哮的霸王龙,“你有病啊!你拿自己跟夏恩星比,人家是我前妻!” “我也可以是下一任。” 卫懿羞涩地低头看陆沧夜,睫毛扑闪扑闪着,“你看看人家够不够好看嘛沧夜哥哥。” 这口气故意学的夏如柳呢! 陆沧夜骂了一句脏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来找你是因为夏恩星给我打电话,说怕你被绑架了。” 卫懿总算恢复了正经模样,甚至是有些过于正经了,他说话的口气有些落寞,“陆沧夜,你看看你,夏恩星明明那么恨你,可是偏偏……怕你遭遇绑架。” 陆沧夜的心啊,像是被刀子一瞬间从正中间剜过去了似的。 男人的手都发起抖来。 “她或许想要你身败名裂,或许要你们整个陆家都付出同样的代价,报复你的方式那么多,甚至是让你死——” 卫懿的话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声,“可是陆沧夜,夏恩星唯独……没有想过让你遇到绑架案。” 恰恰是因为,夏恩星是一个从致命伤里治愈了自己的女人,才会明白这种打击有多剧烈。 她明白那一场绑架案,对陆沧夜的打击有多大。 他还活在被人绑架的世界里,他还没走出来。 他还是当初那个……被人抛弃后,没人在乎没人爱的,可怜的小孩。 “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卫懿喝了一口酒,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陆沧夜,你何德何能呀,就凭你那张脸吗?” 陆沧夜的心脏痉挛着,近乎让男人喘不过气。 “能被夏恩星那么热烈地爱着,又那么认真地恨着,我真觉得……”卫懿眨眨眼睛,他竟然觉得酸涩。 他在嫉妒。 嫉妒陆沧夜能被夏恩星当做宿敌一般……痛恨着。 因为…… “安茉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了。” 卫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总算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他眨眨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沧夜,“我这两天半夜梦醒,看见自己身边人是魏楚楚不是安茉莉,人都会恍惚一下,为什么啊。” 陆沧夜沉默良久,给出了回答,他说,“你是不是习惯安茉莉的存在了。” 卫懿揉揉鼻子,“还用得着习惯吗?我俩都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了,读高中那会安茉莉家里扣她零花钱,她出去买名牌都是刷我的卡,我妈知道了还往我卡里多打钱呢,这关系——” 这关系…… 卫懿说着说着,感觉身体狠狠震了震。 他和安茉莉,原来共同拥有着这么多的回忆…… “我真的无法接受。” 卫懿清清嗓子,把酒杯放在陆沧夜键盘边上,他说,“老陆,我不想回去,我回去了那个家里也没有安茉莉。” 陆沧夜相当一针见血地说,“可是有你心爱的魏楚楚啊。” 卫懿捂着胸口,仿佛真的中枪了似的,“我……我确实爱魏楚楚。” “你俩睡过没?” 陆沧夜说话有些粗鲁直接,不过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在乎形象了,“我的意思是,深入接触那种。” 卫懿愣了愣,回过神来,说出了一句陆沧夜都震惊的话,“没有。” 陆沧夜眼都睁大了,“你没碰过魏楚楚?” “魏楚楚不让我碰,说她第一次要留着结婚那天,我表示很支持,毕竟她一直是这么单纯的性子,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能娶她,早晚的事情,所以就……” 卫懿说到后面,越说越艰涩,“没……碰……她……” “我明白了,你就是瘾犯了。” 不亏渣男最懂渣男,卫懿脑子里的东西陆沧夜瞄一眼就能分析出个七七八八来。 他呵呵冷笑两声,“你把安茉莉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了,难怪呢。不碰魏楚楚,要保证她的纯洁,从而找安茉莉解决生理需求。安茉莉给你好脸色才有鬼。” 卫懿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结果就是,这天晚上,卫懿没回家。 他让没喝酒的陆沧夜开车把他送去了安茉莉家门口。 熟悉的密码锁让他一阵恍惚,虽然喝了酒,可是这个密码就是如此熟练地出现在他脑子里。 安茉莉自己住的公寓密码锁,密码是他的生日。 他过去从未在意什么,因为他的密码也完全可以是安茉莉的生日。只是他没这么设置罢了。 他们一起拥有得太多,从未细分过。 可是现在,输入自己生日的时候,卫懿手在抖。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密码是他的生日,在那么多日日夜夜的陪伴里,也是安茉莉无声像自己表白了那么多遍,他一遍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门开了。 卫懿喘了口气。 这是不是代表着……安茉莉还没彻底放下他? 卫懿往里走,摸黑开灯,无比熟练地走到了安茉莉的房间门口,打开门,里面安茉莉正在熟睡。 他坐在安茉莉的床边,透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安茉莉的睡颜,叹了口气。 安茉莉做梦感觉到有人在蹭自己,模模糊糊中还以为是夏恩星养着的那头母狼,下意识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人的皮肤。 甚至手感还有些熟悉……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被卫懿压在床上,男人的眼睛微红,此时此刻盯着她,低喘着气,问了一句,“今天那个闵御没守着你吗?” “他请假回去了一趟,你来找我做什么——”话音未落,卫懿的吻就这样落下来。 第137章 你是不是,两个都要。 过去卫懿和安茉莉接过无数次吻,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安茉莉的感受,光顾着发泄自己的欲望。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安茉莉反应过来以后,狠狠张嘴咬在了卫懿的嘴唇上! 细微的血丝顺着卫懿的嘴角流下来,男人吃痛,下意识松开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茉莉,嘴里全是血腥味,“安茉莉你!” 安茉莉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显然是刚从惊慌中猛地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了卫懿,声音里带着些许惊魂未定,“你突然这样做什么!” “怎么了?” 卫懿说这话的时候,也跟着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男人白皙的脸上写满了被安茉莉拒绝后的局促和愤怒,“我亲不得你吗?” 安茉莉无助地说,“你谈恋爱了!你谈恋爱了还这样半夜上门来找我,不打一声招呼进我家,甚至钻我的被窝,我能不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卫懿知道现在安茉莉情绪激动,他只能先让安茉莉冷静下来,于是男人伸手去按她的肩膀,却不料被她狠狠反手打开,“你别过来!” 那一刻,卫懿终于看清楚了安茉莉眸中的情绪。 他的心不知为何倏地一疼,好像是,被她的眼神给刺伤了。 “你害怕我?”卫懿说出这话,声音竟有些发抖,“安茉莉……你在害怕我?” 安茉莉胡乱地抱住自己,像是害怕卫懿更进一步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她缩在床的一个角落,眼神看着门外,像是打算找着机会往外跑。 结果被卫懿看穿了这个念头,不顾她挣扎,男人再度一把压住了安茉莉,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床上! 安茉莉的腿蹬空了,无力地反抗了一下,卫懿的力量太大了,尤其还是在生气的状态下,他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大到近乎要拧断她的手腕,她如何反抗得了! 安茉莉只能求饶,“卫懿你别这样好不好?” 听见她这么说,卫懿更是难受,胸口似乎有什么得不到发泄,他道,“你怎么能怕我呢,安茉莉,我们明明那么熟悉了,你怎么能怕我呢……” 说到后面,好像卫懿的声音更像是受欺负那个,“陪陪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上次在我妈面前和你吵架,让你寒了心了,我发誓以后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了。” “那我是什么?” 安茉莉的一句话,让所有冲动的火焰在瞬间熄灭。 卫懿的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我是什么?我是小三吗?” 安茉莉睁着眼睛,茫然又痛苦地看着卫懿,“卫懿,你谈恋爱了啊,你和魏楚楚是情侣,你却让我陪着你……我算什么?我是小三吗?” 她安茉莉何其骄傲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做小三啊! 卫懿这话,完全没有把安茉莉当个人来尊重,这么多年来安茉莉在他身边不求名分,可是得到的却是…… “难怪都说,重感情的人没有好下场。” 安茉莉喃喃着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卫懿你配不上我过去对你这么好,你不要再碰我一下了!否则我报警!” 这是铁了心了吗? 卫懿根本无法想象,安茉莉到底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会这样铁石心肠。 明明他们一起长大,不分你我,为什么现在如此生疏…… “我们以前不都这样吗?” 这次换卫懿用那种受伤的眼神看着安茉莉,“是不是闵御和你说了什么,你才会这样拒绝我?” 安茉莉摇摇头,“跟闵御没有关系,卫懿,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想做你的小妾,你企图把我变成你的小三,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卫懿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卑劣。 可是……他以为安茉莉不会计较这些的。 卫懿沉默了一会,他说,“我知道我在谈恋爱,但是安茉莉,你不能……” 安茉莉等着他说下去。 卫懿终于充满艰涩地把话说完了,“我没有办法接受没有你的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你不能这样,这么多年了,我们跟亲人都没区别……” 确实,如果没发生这个事情,真的和亲人没区别。 “到底是亲人还是情人啊?” 安茉莉却笑得泪眼朦胧,“卫懿,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两个都想要啊,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会拒绝你的青梅竹马,还有清纯可爱的心头白月光,你两个都想要啊?” 卫懿整个人都狠狠震了震,没想到心里想法被安茉莉这样说出来了,男人立刻表情有些懵,懵了过后,他反问自己内心,发现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舍不得魏楚楚,因为魏楚楚太单纯了,那个眼神楚楚可怜的,看着就让人有保护欲望,卫懿都不敢想没了他,魏楚楚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 可是卫懿也没办法丢下安茉莉弃之不管。 因为他早就习惯安茉莉的存在了,安茉莉跟他一起长大,就像是家庭里的一份子,他们从几年前,十年前,十几年前,几十年前——都是在一起的。 怎么能分开呢。 “安茉莉,我真的很抱歉……:” 卫懿说出了那句让安茉莉很伤心的话,“我确实喜欢魏楚楚,可是我……我也一样没办法失去你。” 这不就是两个都想要吗! 安茉莉破天荒笑出声来了,她摇着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卫懿的脸,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卫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卫懿的瞳孔那么黑,像一个黑洞。 他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安茉莉,可是我违背不了我的本意。我知道我应该好好谈恋爱,但是……我一想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一样会有占有欲,我放手不了。” 如果这样是渣男行为的话,那他认了。 他确实是渣男。 他不想让安茉莉找别的男人。 卫懿的坦然又无耻,令安茉莉觉得荒唐至极,这么多年爱,自己的爱,到底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能够这般赤裸又贪婪,浑然不顾自己的尊严…… “你要是做不出决定的话。” 安茉莉直勾勾盯着卫懿的脸,“我替你做决定好了。” “别!” 卫懿知道安茉莉想说什么,她心气那么高的人,定然会……让出位置来给魏楚楚。 可是卫懿不想。 “你想脚踏两条船。” 安茉莉拍了拍卫懿的肩膀,这一刻,她放下了抵抗的姿态,“可以,卫懿,我敬你坦诚,敢承认自己这般不要脸。但是卫懿,我要脸。” 本来还对卫懿有什么期待,以为他是离开自己之后发现了真正想要什么,从而回头和自己重修旧好…… 可是安茉莉觉得自己蠢透了! 卫懿哪里是做选择回头啊,卫懿是不肯放她走! 安茉莉吸了吸鼻子,连带着把眼泪也憋回去,她红着眼睛对卫懿说,“我要脸,卫懿。我不会接受你的这个建议的,你今天晚上来找我,怎么,是想我了,还是想我的身体了。” 卫懿的心在颤抖,他的喉咙口上下动了动,顶着那张精致又俊美的脸,说出来的却是如此杀人诛心的话,“……都想。” 那一瞬间,安茉莉可以确认,卫懿早就把什么道德什么底线抛之脑后了。 她说,“那来吧。” 她甚至分开了大腿,隔着衣服,她的眼神一跳一跳的,好像在里面安置了一颗同样悸动不安的小心脏。 破罐子破摔似的,她道,“来吧,你不是想要这些吗,你反正不尊重我,把我当玩具,那你要做快点做吧,做完就滚,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 卫懿本来是浑身上下都被欲望烧得滚烫,而这一刻,触及她的眼神,男人却在瞬间身体冰冷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安茉莉,你怎么能露出这样……绝望的眼神呢。 卫懿把手松开,喃喃着,“你这是在用以退为进的手段来让我对你产生愧疚感吗?” “我不用手段,你也会有愧疚感。”安茉莉一点儿没被他撼动,声音那样虚弱,似乎是从刚才的剧烈争吵里终于冷静下来了。 而这似乎也非冷静。 而是死心。 安茉莉说,“你都睡我无数遍了,也不差这次。没关系的。” 卫懿猛地咬住牙齿,狠狠一拳打在了安茉莉身下的床板上! 柔软的床垫布料也抵挡不住他出拳时力道的凶狠,整张床似乎都发出了一声闷震。 安茉莉的眼神晃了晃。 卫懿居然起身,从床边走下去。 见到他收手,安茉莉心里微微喘口气,但依然压抑到了极点,她说,“这就走了?” 为什么……越是听她这般放荡不羁,他心里就越难受? 安茉莉,你是故意的吗? 卫懿攥着手指没说话,隔了许久,他哑声道,“我明天早上来看你。” “不用。” 安茉莉说,“闵御会来的。” 卫懿的眉心一跳,“你给我保证,安茉莉,保证你不会和闵御有什么——” “为什么要向你保证?” 安茉莉抬头看向他,“我要为你守身如玉吗?” 是的。 卫懿这两个字没说出口,手指却攥得更紧。 他深呼吸一口气,站在床边没动,却听得楼下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两人皆是表情一变,紧跟着安茉莉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闵御深夜披着一身凉薄月色匆匆赶回来,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拉开门的时候还在说,“非得吃那家龙虾是吧?我跑了好久才——” 男人的声音一顿,和卫懿的视线直接对上了! 第138章 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看着突然出现的闵御,尤其还是这个点出现,卫懿所有的血都一下子冲到了脑门,他的声音拔高,“你为什么会这个点回来?” 闵御能这样自由出入安茉莉的房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 闵御头一次被卫懿问得一愣,好像他这个问题特别无脑,“我是她管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是我工作啊。” “安茉莉说你请假……” “确实是请假回去有事,但我提前解决回来了。” 闵御往前走了一步,把买回来的夜宵放在了安茉莉的床头,转身皱着眉毛看着卫懿,“她说想吃那家小龙虾,我正好跑去买一趟,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闵御大概是看懂了什么,安茉莉衣衫凌乱发型不堪,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闵御走上前,伸手在安茉莉的头顶按了按,力道也很重,但是和卫懿那种侵略性不同,闵御的手碰到安茉莉的时候,有一种令人觉得十分靠谱的感觉,他背对着卫懿,问安茉莉,“要帮你报警吗?” 安茉莉瑟缩了一下,没说话,倒是卫懿脾气上来了,“报什么警?你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吗?” 闵御的眼神里显然已经有了些许抵触,安茉莉听见卫懿说这个,居然就这么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卫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伸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卫懿愣住了。 紧跟着,刺痛从脸颊开始蔓延。 卫懿站在那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甚至都没记起来要捂脸,他说,“安茉莉,你……” 安茉莉抽他耳光,竟然也抽得自己手疼。 原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呀,卫懿。 这么痛,也能传到你那里吧。 安茉莉噙着眼泪,说道,“喝了酒来找我耍酒疯,你当我是什么!卫懿!” 卫懿被吼得如同灵魂出窍。 他居然……也会有这样被安茉莉讨厌的一天。 卫懿受重挫,比起闵御大晚上出现在安茉莉家里,被她这样厌恶,才更令他受伤。 然而这还没完,安茉莉像是彻底来脾气了,居然亲自伸手,主动把卫懿往外推,她狼狈的动作,发红的双眸,像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咬着牙把卫懿往外狠狠推! 明明她再大的力气对卫懿来说都不痛不痒的。 可是这一刻,卫懿竟然真的被她撼动了。 他后退,被安茉莉一路推搡到了门外,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他说,“你别这样安茉莉,你这样我也不好受。” “知道不好受就对了。” 安茉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歇斯底里,“凭什么我一个人承受这些,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痛苦,你就不该好受!” 闵御在身后跟着,没有主动出手,就是观察着卫懿会不会动手。 如果卫懿不动手对安茉莉做什么,他也不会主动去插手别的感情纠纷。 此时此刻,安茉莉和卫懿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屋外,卫懿知道,这门一关,他们就要彻底说再见了。 安茉莉看了他一眼便要把家门关上,毫不犹豫关门的动作令卫懿心脏一抽,他立刻上去扒着门缝,没成想安茉莉关门无比迅速,竟然直接将他的手夹住了! 剧痛从手指处传来,卫懿闷哼了一声,拧着眉毛抬头看安茉莉,白皙的脸令安茉莉觉得胆颤心惊,她下意识说,“你松手!” 可是卫懿抓着门缝,抓得那么紧,丝毫不顾夹到了手,他说,“安茉莉,你非要这样吗?” 安茉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松手呀!” 卫懿的手背都快要被门夹出血来了,但是他硬是不松开,“我松手了你以后就不会再见我了。” “我不想见不到你。” 卫懿强忍着剧痛,说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呢,安茉莉,要我做什么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呢。” 安茉莉无力地松开门把,捂住脸竟然就这么蹲下去,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你不爱我为什么不肯放我走啊!” 她说得那样无助,明明她把话说绝了说狠了,为什么卫懿你不肯松开手。 当初你这样决绝对我的时候,又何曾替我考虑过…… 卫懿深呼吸,站在门外,身后是漆黑夜色,他呼出的气似乎都是凉的,“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安茉莉。” 安茉莉的心脏颤了颤。 “在我明白之前,你不能走。” 卫懿闭上眼睛,好像情绪涌了上来,到底是喝多了耍酒疯,还是酒后吐真言? 卫懿分不清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明明和魏楚楚谈着恋爱,心里却始终会想起你,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你不能走。” 安茉莉都快要被卫懿折磨得神经衰弱了,卫懿一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劫难,他总是能说出这么害人的话。 给她希望又令她绝望。 安茉莉哭着摇头,抹着自己的眼泪,“你快走吧!” 万万不能心软了。 再也不能因为他的花言巧语而退让自己的底线。 卫懿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背后忽然被一只手搭上了。 错愕回头,看见了陆沧夜带着凉意和夜色站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说,“回去了。” 卫懿还在情绪上头呢,陆沧夜的出现令他整个人震了震,“你怎么会在?” “我没走。”陆沧夜说,“在楼下熄火等你呢。” 说完,陆沧夜往里瞟了安茉莉一眼,见她红着眼身心俱疲的模样,男人转头对卫懿说,“你喝了酒,现在和安茉莉争吵也争吵不出结果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我……” 卫懿被陆沧夜拽了一下,朝着他的方向踉跄,“陆沧夜,你怎么——” “别等人家真的喊了警察来轰你走。” 陆沧夜骤然压低声音,“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卫懿从头凉到了脚,六神无主地站在那里,最后是陆沧夜给了安茉莉一个眼神,主动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关门声响起,隔绝了卫懿最后的挣扎。 安茉莉就这么瘫坐在玄关处,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眼睛下面还挂着泪痕呢,她嘴唇干裂,许久哑着嗓子抬头看闵御,“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闵御一边端水过来,一边说,“是的。” 随后他又问,“刚那个男人是谁?” “陆沧夜。” 喝了一口他端过来的水,安茉莉揉揉眼睛,嘟囔着,“我好闺蜜的前夫。也是个人渣。” “哦。”闵御若有所思地挑眉,“得亏他把撒酒疯的卫懿领走了,要不然我可出手了。” 说完,闵御将安茉莉从地上抱起来,“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嗯。” 安茉莉被他搂在怀里,一开始还有些尴尬,后面闵御抱着她回了房间,放在床上,老妈子似的还给她掖被子,让安茉莉觉得倒是她敏感多想了,她说,“不过还好,没酿成大祸。” “卫懿可能是……喝多了来找你的。” 闵御坐在床边,观察着安茉莉的表情,“感觉应该是说了他平时不会说的话。” 确实,两个都要那种话,放在平时,谁敢这样光明正大说出口? 不否认很多人可能都想要这样的感情关系,但是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卫懿也是独一份。 安茉莉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舒了口气,“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以前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苦笑了一下,女人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但魏楚楚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哦对了,今天的事情,你能不告诉夏恩星吗?我怕她担心。” 闵御似笑非笑地说,“你俩倒是都挺会为对方想的,出了事情生怕对方着急。” 能交到这样彼此着想的闺蜜还真是幸运。 而这天夜里,回去路上的卫懿却没有安茉莉这般坦然。 他坐在副驾驶座,脸色铁青,喘不过气似的,时不时捶一下自己的胸。 陆沧夜趁着红灯踩了一脚刹车,看他这样,问了一嘴,“怎么了?” “胸闷。” 卫懿另一只手揉着眉心,“很难受的感觉,陆沧夜,胸好闷,透不上气。” 陆沧夜转回头,目视前方观察着红绿灯变幻,顺路说,“多喝热水。” 卫懿咬牙切齿地骂他,“你兄弟难受着呢陆沧夜!你也不帮忙想个办法,现在我要怎么办?” “怎么办?风光大办,大办特办。” 陆沧夜眯起眼睛笑了一声,这声笑意味不明,“我是人渣啊,你问我,还不如问路边一条狗。” 卫懿没辙了,瘫在副驾驶座上,“你杀了我吧,陆沧夜,怎么会这么难受啊,哥们根本想不到离开安茉莉会这么难受。” 是吗。 陆沧夜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搭在上面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早就感受过这种难受了。 五年前夏恩星死的时候,他就已经……难受得受不了了。 为什么那会没有察觉呢。 夏恩星的存在意义,对他来说,重要到了恐怖的地步。 红绿灯切换,陆沧夜再度发动车子,他说,“你考虑清楚你要安茉莉还是魏楚楚。” “都撇不下,我都要。” 卫懿说话还是这么无耻,“换做是你,夏如柳和夏恩星你选哪个?” 陆沧夜一怔。 随后他咧嘴笑了。 “还用得着问?” “那夏如柳呢,这么多年……” 这回轮到卫懿错愕地问陆沧夜,问了一个他问过卫懿的问题,“你和夏如柳这么多年那个什么,深入接触过吗?” 陆沧夜的手指攥紧。 “啊!” 卫懿一看陆沧夜的表情就懂了,“完蛋,你也想着保护夏如柳的纯洁,找夏恩星发泄是吧?你个畜生玩意儿,难怪我俩玩得好!我要是没了安茉莉,我准把你和夏恩星也彻底搅黄,你也别想有。”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说,“买保险没?” 卫懿说,“买了,怎么了。” “受益人写我。”陆沧夜说,“老子撞死你。” 第139章 灵魂伴侣,为你而来。 卫懿没想到,自己喝多了耍酒疯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夏恩星那里。 第二天早上,夏恩星打来电话,对着卫懿劈头盖脸一顿骂! ——卫懿昨儿是在陆沧夜家里过夜的,早上睡醒的时候衣服都还没穿,眼皮都还没睁开,大脑剧痛,因为昨儿回来他鬼哭狼嚎拉着陆沧夜又喝了一顿。 这会儿太阳穴两边正突突呢,夏恩星的电话就来了。 一接通,对面夏恩星毫无素质地直接爆粗口,“错那吗卫懿我警告你,你确实帮过我,但你要是再敢这样对待安茉莉,我绝对下了班冲到你家里当着你所有家里人的面给你两个耳光信不信!你少tm找死了,听明白没有,另外我提醒你一句,私生活这么乱也得注意安全防护啊,也不怕得传染病烂裤裆!” 卫懿被骂得好久没回过神来,回过神来跟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举着手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门外,将手机递给了陆沧夜。 陆沧夜看他死蟹一只,愣住了,“咋了?” 卫懿头一次被夏恩星骂得懵逼,以前都是男人用这种词语来形容女人水性杨花淫荡下贱,如今这种词语反噬回了自己身上,原来一点都不好受。 过去他们是怎么在背后嘲笑那些女网红不守妇道想爬他们床的,如今就怎么被夏恩星骂烂裤裆的。 卫懿脸色煞白,“骂,骂好脏……她骂我烂裤裆……” 陆沧夜心说全天下谁这么大胆子敢骂卫懿烂裤裆,下一秒反应过来了——夏恩星呗! 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接过电话,“是我。” “哦。” 夏恩星说,“是狗也不行,挂了。” “等下——”陆沧夜皱着眉头说,“你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嗯。” 夏恩星对陆沧夜倒是没有说出那些攻击性的话,一码归一码,昨天晚上陆沧夜还算是干了办件好事儿,她只能道,“管好你的兄弟。” “他,我管不着。” 陆沧夜说,“除非他喊我一声爹。” 卫懿登时就气得不行,“我当你爹还差不多呢!” “所以我说你们臭味相投呗。”夏恩星冷笑了一声,“安茉莉这么开朗的性子,要是因为卫懿受了刺激抑郁了,他就真的该死。” 陆沧夜叹了口气。 “骂完了吗?” 他说。 夏恩星道,“怎么,你不服气?” “没有。” 陆沧夜顶着那张惊人的帅脸说出了同样惊人的话,“你骂卫懿,我吃醋。” 卫懿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对面夏恩星也是脸色大变,声音都变调了,“陆沧夜你在说什么呢!” “你以前都不稀得搭理卫懿死活的。” 陆沧夜的声音那么低沉好听,但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法理解,“你今天骂他说了这么多个字。” “那我也骂你一遍?” “我准备好了。” “……” 夏恩星不知为何还有些慌乱,直接挂掉了电话。 “妈呀。” 卫懿在一边说,“陆沧夜,可能我只是渣男,你不一样啊,你纯变态啊。” 陆沧夜将手机还给卫懿,还叮嘱了一句,“你以后少找安茉莉。” “你管不着我!” 卫懿大声道,“过几天我再找她去!我不信她还能不理我!” “你,似乎把魏楚楚抛在脑后了。” 陆沧夜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一个现象,让卫懿愣在原地。 好像是的。 安茉莉一出现,或者是一旦跟安茉莉有了牵扯,卫懿就忘了自己家里还有个魏楚楚等着。 他很快将手机拿过来,给魏楚楚打电话,还道歉自己昨天晚上没回去,是住在陆沧夜家里。 魏楚楚在另一端温柔至极地说,“没事的卫懿,你跟你兄弟在一起,我放心的。” 多善解人意啊。 卫懿舒了口气,立刻好声好气地哄了几句,魏楚楚也从来不跟卫懿闹腾,她就算是委屈了,也只会红着眼睛看着他,从来不发那种做作的脾气。 和直来直往的安茉莉不同。 卫懿答应等下去接魏楚楚吃饭,随后挂了电话,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沧夜一眼,他问他,“为什么跟魏楚楚说话,没有那种感觉呢。” “什么感觉?” 陆沧夜一边刷牙,一边睨了他一眼。 卫懿往后躲了躲,“你牙膏沫子别喷我脸上。我的意思是,我跟魏楚楚说话,总觉得她很文静很美好。心里内心会很宁静,但是和安茉莉不一样。” 陆沧夜扯扯嘴角,好像是对自己的好兄弟有点无语,“那你更喜欢哪个?” 卫懿想也不想地说,“都挺好的。” 红玫瑰和白玫瑰,他都喜欢。 陆沧夜没说话,接着回去刷牙了。 卫懿的感情他不好多干预,他只能尽力劝一劝,见他不说话,卫懿洗了把脸也走了。 这天下午,陆沧夜一个人去了一趟监狱。 彼时台风将至,原本闷热的夏天一下子就变成了风雨欲来的阴沉天气,迎着狂风,陆沧夜一个人开车到了监狱,走了流程进入到探监的地方,隔着这堵透明的墙,里面的一扇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二人对视,里面的男人有一张白皙帅气的脸。 “怎么了。” 他抽开椅子坐下,“你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想进来跟我当室友啊?” 陆沧夜被气笑了,“我没杀人。” “拉倒。” 里面的男人虽然被关着,但是对外面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好像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你对夏恩星的所作所为,跟杀人没区别。” 陆沧夜沉默。 或许是的。 某种意义上,他早已扼杀了五年前那个夏恩星,还有那个无辜的孩子。 “我查到夏如柳跟一个名字叫j的人来往密切,我缺少他的资料,当初抓捕j的事情你也有参与,想从你这获得一些信息。” 陆沧夜眯起眼睛来,“我不想再犯错了。” 至少,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能为夏恩星做些什么,就赶紧去做。 夏恩星……趁着还恨我,可别对我心软。 监狱里的男子沉默了一会,他报出了一串手机号,他说,“你去联系她,她会给你一切消息,然后会给你一个地址,到了那边,报我的名字就行。” 陆沧夜一怔,回过神来低沉地说了一句,“感谢。” “没什么可谢的,你该谢的是夏恩星。” 坐在里面的男子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他,“有的人,彼此遇见的时候,冥冥之中是带着功课来的,你知道吗?” 功课。 陆沧夜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而且一般来说,也只有灵魂伴侣,才会带着功课来相遇。” 大部分灵魂伴侣都不得善终,只是来人世间给你上最重要的一课。 完成你人性最重要一部分的改变,让你的灵魂重生和成长。 陆沧夜坐在那里,眼神晃动,似乎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夏恩星改造了你。” 坐着的男人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在监狱里他好像更自由了,不需要去在乎外面那些声音了。 毕竟他一个杀人犯,早就不在乎什么了。 “想要被一个人改造,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觉悟。陆沧夜,如果你有这个觉悟,那就尽管去吧,别喊冤,别叫屈,这是你亲手种下的因果。” 他往里走去,主动要结束这段关系和谈话。 陆沧夜心里万千洪荒压过,脑海里全部都是夏恩星的脸。 “对了,我能问一句吗?” 最后的最后,陆沧夜喊住了他,“你刚给我的那串手机号,是谁的?” 里面的人一顿,咧嘴笑了笑。 那一瞬间,往事如风般从他身边掠过。 再没停留。 “温柔。” 他说,“我的前妻。” ****** 然而也是这天下午,夏恩星和al集团的人签完了合约,周末即将一起合作尝试举办周末读书会活动,同时也会固定时间开启慈善捐款,将来参加活动的人捐出的书,和大家一起买书的一部分钱捐给贫困山区进行定向的扶持与帮助。 让贫困山区的孩子也都能读上书,让名家们的书更畅销,也同时为夏恩星公司平台和al集团获得社会各界的认可,一举多得。 签完合约,夏恩星看着面前的修,微微勾唇,“这种事情还惊动了您呀修少爷。” “主要我想亲自来和你签字。” 修站在那里,风度翩翩,从办公室门口路过的好多员工们都纷纷往里面侧目。 他们家美丽泼辣又强悍果敢老板娘很快就要找到同样优秀的男朋友了诶!真开心! 夏恩星注意到了同事们那好奇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将合同放在了桌子上,往外送修,“我送你。” “我能坐在你的会客室等你下班吗?” 修说,“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夏恩星挑眉,“能别不务正业吗修少爷,你应该也挺忙吧?我不喜欢游手好闲没有事业心的男人。” 听听,这话谁敢说啊,夏恩星当真是放肆。 修一听,直接站起来了,嘴巴里念叨着往外走,“好好好,我这就去开会,我卷,我带头卷。” “也不能卷,不能压榨员工。” 夏恩星又说,“你自己多干点活呗,当着总裁,拿着那么高的工资,良心过得去啊?” 修真的拿夏恩星没办法,听听这个女人,换别人准要说她大逆不道了。 他连连应下,“夏小姐教训得是!我这就回去改革公司!” 夏恩星微笑欢送他出门,“路上小心。” 送走了修,夏恩星发现公司门口似乎站着一个女人,她皱起眉毛观察了好久。 那个女人回望了夏恩星很久,眼神令人看不懂,隔了一会她转身从公司出去了,并没有选择进来。 夏恩星的视线压了下去。 第140章 夏如柳的,她全都要! 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夏恩星并没有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放在心上,毕竟第一次大活动就要放在周末了,她没这个时间来管别的闲事。 但是夏恩星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她回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放在她家家门口。 女人皱着眉毛上前,从门外捡起了这份塞在门缝里的信,打开来一看,发现上面竟然是用红色的油漆笔写出的几个字—— 【你不配开书展!去死吧!】 那颜色字迹就仿佛是血一样。 恐吓信? 夏恩星心神一震,回到家立刻开始调监控,只见在她下班前,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从她家门口鬼鬼祟祟路过,而后就将这封信塞在了这里。 拿着手里的信,夏恩星同时努力想要辨认出屏幕上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是谁,奈何帽子将此人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能从身形来看,似乎是个女人。 女人? 夏恩星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天公司门口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女人。 难道是因为她事业上升期,有人蠢蠢欲动坐不住了么…… 闭上眼睛,往事跃入脑海,在夏家过得猪狗不如任人践踏的日子,手术台上丈夫冰冷的眼睛以及婆家冷漠无情的嘲笑。 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夏恩星的眼神压了下去,手里攥着这封信发出刺耳的噪音,被她越攥越紧。 她将信收起来想着用透明的袋子装起来,跟电视剧里的警察们保存物证似的,但是在静距离观察这封信的时候,夏恩星闻到了信封上传来的微微的香水味。 这个香水…… 可不便宜啊。 夏恩星脑子里闪过去一个名字,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给某人,随后将这证据小心保管好。 她故意又开门出去,在家门口左顾右盼了些许,而后将门关上,背靠着墙深呼吸。 手机振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人回复了。 夏恩星勾着唇,看了一眼上面那人发送的地址。 当天晚上十一点,夏恩星再次换了一身清凉的衣服出门。 二十分钟后,女人在一家看起来逼格很高的清吧门口下车,手还未推开门,就已经有人从里面将门拉开。 夏恩星没回神,那只大手直接将她拽了进去! 门上的铃铛发出叮铃的声响,下一秒夏恩星便被人拽进去后按在了门板上,她说,“这么急不可耐?” “我把这里包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面那人的声音冰冷,说完这话以后,他道,“开个价格,夏恩星!” 夏恩星环视了一圈,确实,酒吧里冷冷清清的,再没别人,别说调酒师了,连服务员都没有。 为了不让听见这种秘密,还真是下了狠手啊夏行云。 夏恩星将夏行云的手扯下来,往里走,走路的时候高跟鞋声清脆,她穿着一条吊带的裙子,就这么优雅地坐在了空无一人的清吧里,那一刻,周围鸦雀无声,可是夏行云却无端地听见了各种吵闹嘈杂的声音从自己耳边贯过去。 夏恩星那张艳丽的脸,压得住太多躁动不安。 夏行云走上前,“你确认是我妹妹夏如柳做的吗?” “上面的香水味道,是夏如柳最喜欢的。” 夏恩星笑着说,纤细的手腕托着自己的半边脸,坐在空空荡荡的清吧正中央,抬眸那一瞬间,夏行云如同人声鼎沸处见到她惊鸿一瞥。 她道,“你妹妹如今都学会这招恐吓了,夏行云,你教的?” “你把那封信给我。” 夏行云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钱,你开。” “我不要钱。” 夏恩星红唇微微挑起,她有备而来,连自己这具身体都打扮得如此瑰丽,妆容精致到了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地步,“夏行云,舀点我感兴趣的来。” 夏行云在她面前坐下,可是夏恩星不怕,甚至回以带着招惹和挑衅的直视。 男人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你周末的书展一定要开吗?” “当然,这是我们公司第一次大型活动,也等于是惊艳亮相的舞台,我怎么可能退缩?你妹妹给我发恐吓,这是犯法的吧?” 说到后面,夏恩星主动把自己的脸蹭了上去,“你心疼她,想帮她包庇,用钱买这封恐吓信证据,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呀,哥哥。” 哥哥两个字一出,夏行云的眼神骤然加深! 男人的喉结微不可见地上下动了动,他的嗓子有点哑,“你大可不必在这个时候提醒我。” 夏恩星看着夏行云,眉眼里全部都是嘲讽,“你妹妹从看守所出来过一次,是陆沧夜保的。这一次,换你来保。真是好福气。” 这语气让夏行云心里刺挠,他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夏恩星,如果你——” “我可以被你保吗?” 这句话直接问出来的时候,夏行云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恰恰是他根本没有讲出口,也绝对讲不出口的事情。 好像有人在他心里狠狠放了一把火。 一瞬间,星火燎原。 “人人都有靠山,我没有。” 夏恩星笑得那般美艳,说出来的话确实带着刺的,“你当初说过,我和夏如柳互相争斗,谁赢,对夏家都有好处,我到底也算是流着夏家一半的血……那夏行云,我请问你——” 夏恩星上前,脸凑近了夏行云,嘴唇一张一张在他耳畔轻声说着,“我可以被你保吗?我也算是……夏家人呀,哥哥。” 说哥哥的时候,夏恩星主动把自己的手放进了夏行云的手里,那细巧的手指头在他的掌心勾了勾,夏行云几乎是在瞬间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指! 宽大的掌心用力捏住她手的时候,夏恩星的眼神冷下来,她说,“今晚要是有空,能带我回家吗?” 回家。 夏行云的瞳仁漆黑一片,“夏恩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什么吗?” “知道啊。” 夏恩星笑眯眯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夏如柳既然想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来招惹我,那也别怪我不择手段一点。” “你所谓的不择手段是……” “勾,引,你。” 好像有一道惊雷在自己的耳边炸开,夏行云抓着夏恩星的手,竟然隐隐发起抖来。 “你看我的眼神,和陆沧夜看我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 夏恩星笑着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那种畜生的眼神,你那么疼爱你的妹妹夏如柳,那么这份疼爱,用到我身上可以吗?我也是你妹妹啊,夏行云。” 夏行云呼吸加粗。 他没有松开手,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夏恩星的脸上,“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夏家出资赞助我这次书展活动,否则的话我把夏如柳所有的事情公开,包括她不能生育的全部秘密。”夏恩星眼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似的,迷了旁人的眼,“夏如柳想要毁掉我的活动,那就等于——毁掉她自己背后夏家的活动。” 自掘坟墓! 夏如柳拥有的,她夏恩星全都要了。 过去的陆沧夜也好,现在她身边强有力的靠山也好,包括她的好姐妹钱沫沫—— “我全都要。” 夏恩星的眼里赤裸裸的全部都是野心和欲望,那不是什么逆来顺受,更不是什么恪守妇道——她大逆不道到了极点,如同一只桀骜难驯的野豹。 夏行云还未说话,夏恩星居然主动把头转过去,就那么一下,她亲吻了一下夏行云的耳垂。 酥麻的电流从那一点迅速扩张,夏行云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夏恩星……疯了! 他根本,抗拒不了她的勾引,哪怕是陷阱…… 夏行云的眼睛里有狂风席卷而过,男人反手拉住她,一把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再也憋不住的喘息从他嘴巴里漏出来,他胸口上下起伏着,“为什么……不去求助陆沧夜。” 夏恩星的睫毛微微一颤。 她笑得惊为天人,“你想我去求他的话,那我明天就去——” 话音未落,夏行云猛地加重了抱着她的力道。 低沉的嗓音压住了尾音的颤抖,“别去。” “我等你勾引我。” “等了十五年。” “那今天满足你。” 夏恩星带着笑气,环住了夏行云的腰。 隔着布料,她能感觉到夏行云身上结实健硕的肌肉。 都出来玩的,各凭本事做人渣。 “周末的书展,你给我投多少钱呀。” 夏恩星隔着衣服一点一点在他背后摩挲,手指缓缓地拂过夏行云的腰身。 “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多少就给我多少吗?” “……” “夏如柳生气了怎么办呢?” 闻言,夏行云哑着嗓子低笑。 夏恩星,难怪陆沧夜会迷恋你。 这样野心勃勃又冰冷坚硬的样子,和陆沧夜,如出一辙。 这天晚上,夏如柳坐在夏家沙发上敷面膜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她站起来一看,是自己的哥哥深夜回家了。 夏行云是未来夏家继承人,工作繁忙,深夜回来是常事,所以夏如柳笑盈盈迎上去,“哥,想不想听好消息。” “好呀,姐姐讲给我听听吧。” 门一开,夏如柳的笑容僵在脸上。 夏恩星站在门外,挽着夏行云的手臂,笑得千娇百媚,冲她扬眉,“姐姐从看守所走过一遭,定然是涨了不少见识,什么时候跟妹妹好好讲讲呀。” 第141章 你以前还,谈过恋爱? 看见夏恩星既然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夏家的门口,夏如柳整张笑脸僵在脸上,僵持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夏恩星,你怎么还有脸回来的?” 夏恩星挽着夏如柳,眉眼含笑,仿佛这种话,对于她来说压根不痛不痒,“我姓夏,我怎么就回不来了?” “当初你可是被夏家赶出去的丧家犬!” 夏如柳站在那里,仿佛是想要通过这种姿势来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她不允许夏恩星进来! 夏如柳看了看领着夏恩星回来的夏行云,登时脸上就出现了一种失望受伤的表情,“哥,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也知道我因为她受了多少伤害,你怎么能把她带回来呢。” 这话说的,仿佛夏恩星罪大恶极似的。 夏恩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杀人诛心,也许是待在陆沧夜身边久了,灵魂都和魔鬼同调了,又或者是……她本就和陆沧夜没有两样。 她想也不想地说,“行云哥哥带我回来,自然是夏家需要我了。夏如柳,你不是不能生育吗,那以后夏家谁来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呀,我能生,行云哥哥肯定得把我带回来。谁对夏家有利,谁在夏家一点用没有,一目了然。” 此话恶心至极,等于是踩着夏如柳的脸狠狠扇了她几巴掌! 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夏如柳最痛的地方! 夏如柳脸色煞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偏偏夏恩星也要一口一个行云哥哥,就如同当初夏如柳当初喊陆沧夜一样,不就是恶心人吗,夏恩星一模一样地用在了她身上! 夏行云听见夏恩星这么说,眼神逐渐加深,男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两个妹妹之间的斗争,并未做出别的反应,只是领着夏恩星往里走。 夏恩星这会儿嘴脸美艳又恶毒,夏如柳以前怎么羞辱她,这会儿她就怎么羞辱回去,一边捂着嘴往里走,一边上下瞄着她,用电视剧里看来的恶婆婆口吻说,“哎呦,下不出蛋的母鸡。” 夏如柳浑身汗毛倒立! 路过她的时候,夏恩星还主动伸手,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掀起了夏如柳脸上面膜的一角,啧啧地感叹道,“会保养又有什么用呢,你不替你爱的男人生个孩子,他早晚跟着外面的狐狸精跑。” 夏如柳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们以前只想着用这种封建恶俗,用道德来绑架和攻击夏恩星,却没想到,这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夏恩星反击的武器! 夏恩星说完,挽着夏行云的手往里走去,彻底将夏如柳抛在了脑后,深更半夜的,夏家下人也没几个,都不知道客厅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矛盾冲突,只留夏如柳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夏恩星……该死的夏恩星,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登堂入室来挑衅她! 夏如柳的眼眶逐渐通红,她要夏恩星的命! ****** 夏家这么大的别墅里,早已没了夏恩星的房间,自从她和夏家决裂以后,夏恩星本就不大的卧室被当成了杂物间,堆满了脏东西,此时此刻夏恩星便站在这间“杂物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床上一堆脏东西,随后眼睛不眨地将门关上了。 夏家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还要她对他们从来没有期待,否则回家看见自己房间变杂物间,该多失望。 夏恩星扭头就朝着夏行云的卧室走去,男人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行动轨迹,一言不发。 推开夏行云的卧室门,里面豪华的装修跃入视野,夏恩星主动往他的床走,夏行云在背后将房门一关,皱着眉说,“什么意思?” “夏家没有我的房间了。” 夏恩星坐在了他的床沿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住你房间,不过分吧。” “……”夏行云没说话喉结却上下动了动。 “总不能我去住夏如柳那儿吧。” 夏恩星摊开手掌,低头认认真真看着自己十根手指,一字一句声音柔软,“爸妈那儿也不欢迎我,行云哥哥,我只能留宿在你这了。” 夏行云的瞳孔那么黑,走上前,掀开了床上原本铺好的被子,随后看向她,“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别演了。” 夏恩星视线一顿。 “犯不着那样阴阳怪气喊我行云哥哥。” 夏行云转身去自己的衣橱里拿出来一件挂着的白衬衫,衬衫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昂贵的材质甚至在昏暗的灯光下还微微泛着光泽。 不愧是夏行云。 夏恩星坐在那里,并未接过来,只是笑着看他,“给我的?” “嗯。” 夏行云将衬衫从衣架上取下来,递给夏恩星。 宽大的手指攥着他的衬衫,那么柔软的一件衣服,他的手却仿佛攥得无比用力,手背都有青筋微微跳起。 “等下你洗澡,出来了穿这个。” 夏行云考虑得倒很细心妥帖,夏恩星都对他有些好奇了,想问问他这个当大哥的,这么多年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夏行云长这么帅这么有钱,性格看着也没硬伤,怎么这么多年没听说他…… 夏恩星那小眼神不停地在夏行云身上瞄来瞄去,跟考试时候抄答案的学生一样,看得夏行云受不了,他说,“看什么看?” “我想吃瓜。” 夏恩星接过他的衬衫,一边往里面浴室走,一边对回头对他说,“等下出来给我讲讲你恋爱史呗。” 夏行云的眉心跳了跳。 夏恩星进去洗澡了,浴室的门关上,不一会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听着这个水声,夏行云只觉得口干舌燥,站起来去外面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正好碰上了夏如柳在客厅沙发上一个人哭。 夏行云沉默了一会,走上去,在夏如柳身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拍了拍,“别哭了。” “哥,你怎么胳膊肘朝着外人呀!” 夏如柳摸着眼泪,就是做给夏行云看呢! 她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她一哭,夏行云准事事依了她。 夏如柳故意没回房间,就这么坐在客厅哭着等,等夏行云出来看见。 她红着眼睛说,“夏恩星给你什么好处,你要带她回来?” 夏行云没说话。 夏如柳却忽然动作一停,说道,“我懂了,你是故意的,故意以为夏家接纳她了,给她捧上去,让她得意忘形,实则是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控制,是吧?” 夏如柳倒是直接给夏行云找好借口了。 只是……夏行云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妹妹,她好像,习惯性把人往坏处想了。 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好像……变样了。 夏行云的沉默让夏如柳认为他默认了,于是夏如柳抽抽气说,“原来是这样,哥,我误会你了。拜托哥回头把夏恩星一举一动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这个贱人好过的!她敢用那样的话说我!” 夏行云心想,当初他们什么恶毒难听的话没对夏恩星说过呢。 甚至差点夺走了她的性命。 不过夏行云没说出口,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夏如柳的额头,“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夏如柳楚楚可怜地瞧着夏行云,“我就知道哥还是疼我的。夏恩星那个勾三搭四的贱货,根本不配进我们夏家!” 夏行云哄完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夏恩星已经洗好澡也卸好妆了 正站在门边,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 夏行云不知为何心虚了一下,他关上门,说道,“站在门边做什么?” “出去跟夏如柳交换情报呢?” 夏恩星湿漉漉的头发还没吹干,红唇也是亮晶晶的,想来是洗澡的时候被染湿的,她用那双欲到了极点的眸子看向夏行云,白皙的脸蛋莹润又带着洗完澡的微红,“跟你的宝贝妹妹说了什么呀哥哥。” 夏行云喉咙口一紧,“我说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以不用喊我哥哥。” “你似乎不想我把你当哥哥。” 夏恩星冲他笑了笑,偏偏要踩在他底线上,“我刚洗完澡没吹头发,哥哥帮我吹干呗。” 夏行云没忍住,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凑近。 夏恩星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夏行云才发现,原来他的呼吸,要比夏恩星的节奏乱多了。 夏恩星,竟然是我先心乱如麻。 “干什么?” 夏恩星看了一眼说道,“你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干什么?” 夏行云强忍着所有的冲动,哑着嗓子说,“去那边坐下。” “我给你吹头发。” “哦。” 夏恩星乖乖在那边坐下了,夏行云拿起了吹风机,正吹着呢,夏恩星心里的八卦之魂按耐不住,“夏行云,你谈过恋爱没。” 夏行云吹头发的动作一顿。 整个房间只剩下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许久,夏行云说,“谈过,怎么了。” 夏恩星继续八卦,“没见你说起过啊。” “……我要跟你报备吗?” 夏行云笑了笑,“我在国外谈的。” “哦。” 夏恩星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喜欢男人呢。” “……” 第142章 这是你家,我自己走。 听到夏恩星说这个,夏行云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只能吹着她的头发,节骨分明的手指插入夏恩星的发丝里,感受着她柔软发丝从自己指缝中缓慢拂过,夏行云的眼神渐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行云才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哦。” 夏恩星还多看了他几眼,“我只是好奇而已。” “为什么会好奇我?” 夏行云追问下去,“我就算喜欢男人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夏恩星嘟囔着,“不过夏家可就遭老罪咯,你要是喜欢男人,夏豪估计能气昏过去。” 直呼父亲大名。 夏行云倒也没有纠正她,毕竟夏恩星生来离经叛道。 他说,“这几年父亲确实有让我跟豪门千金联姻的想法。” “那你怎么不去。” 夏恩星一听,登时眉毛一拧,“你要是去了,我犯得着跟陆沧夜结婚绑定吗?都tm赖你。” “……”隔着八百米远也能赖他身上? 夏行云说,“陆沧夜又不能跟我结婚。” “那你可以勾引陆沧夜啊。”夏恩星想也不想地说,“夏家不是挺会出卖自己家的小辈去勾搭别家豪门的继承人吗,除了陆沧夜,你还能勾搭安德鲁·修呢。” 夏行云真的无奈了,“你好大的怨气。” “怨气不大才有鬼呢。” 夏恩星嘻嘻地笑了两声,“换你来,你会怎么样?” 夏行云被夏恩星再度问沉默了。 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无法跨越过去的天堑,夏行云一直都明白,夏恩星接近自己,也不过……是为了复仇。 一直以来,他冷眼旁观着夏家人对她的加害,从未有过一次施以援手。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加害者之一。 夏行云替夏恩星吹干了头发,伸手在她太阳穴边上按了按,“你早点休息吧。” 夏恩星站起来,娴熟地走向夏行云的床。 在床上坐下以后,夏恩星卷着身前的被子,看了夏行云一眼,“你睡哪?” 夏行云眸光晃了晃,说道,“我睡地上,打地铺。” “不好。” 夏恩星眨眨眼睛,“让夏豪和成金花知道了,指定要说我不知好歹。” “你本就不知好歹。” 夏行云失笑,“这对你来说是优点。” 嘿。 夏恩星干脆落落大方地往边上一挪,把剩下一半的床拍得啪啪响,“来呗。” 夏行云站在那里没动。 夏恩星学着油腻男的口吻,“放心,我不碰你。” 夏行云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走上前,夏行云又抱了一床被子,两人虽然睡一张床,但是分两床被子。 夏恩星嘶嘶抽着气,“你防谁呢?防我?还是防贼?” 夏行云感觉她这个口气都像是女流氓了,无奈地说,“我们到底男女有别……” “不是……”夏恩星指着床中间空出来那么大一截的地方,“你至于吗,啊,夏行云,我还能强迫你是吗?这么能防,下赛季你去防詹姆斯。” 夏行云忍无可忍,隔着被子直接将夏恩星拽过来了,晃着她,“你是个女人你知道吗!夏恩星!” 夏恩星的眼睛亮晶晶的,漂亮极了,她说,“我知道啊,但你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欲盖弥彰。 夏行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松开她,“要不我还是去外面睡吧。” “哎呦算了算了。” 夏恩星说,“赶紧睡觉吧,你越是这样躲着,不是越尴尬吗?咱们兄妹俩,就算一起睡怎么了呢,你说是不是,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夏恩星喊他哥哥的时候,夏行云的心里就很痒。 真该死啊,夏行云对自己说。 夏行云做了一晚上稀里糊涂的梦,醒得也比夏恩星早,醒来的时候女人还在睡,她倒是真的不防备,居然就这么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 夏行云看着她的睡颜,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来将照片拍了下来。 随后他先她一步起床,去了浴室,哗哗的水声吵醒了夏恩星,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浴室里有人影晃动。 夏行云洗好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夏恩星正坐在书桌前,盯着一份合同。 “嗯?”夏行云走上前,“要签字吗?” 夏行云……居然这么快把投资合同拟出来了? 这砸过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钱啊。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你都一掷千金了,我能不签字吗?” 说完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条款,确认过后,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夏行云动作倒也快,见她签完,也顺手签下了自己的。 夏恩星,你知道吗,这么多年,这是我们两个的名字第一次在一起出现。 夏行云说,“合同签好了,回头我会喊助理把钱打给你们,后续图书捐款的时候也请带上夏氏集团。” 好名声,谁不想要呢。 夏恩星满口应下,虽然笑得谄媚,奈何她谄媚起来也这么漂亮。 那一刻,夏行云心情复杂。 有时候,他不想成为夏恩星的哥哥。 而这一刻,他庆幸自己是夏恩星的哥哥。 因为这样,他在夏恩星的眼里,永远有利可图。 夏恩星收了合同,去浴室洗澡,发现昨天新拆的牙刷上已经被人挤好了牙膏。 ……是夏行云。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 她拿起自己哥哥为自己准备好的牙刷,放进嘴里开始刷牙,出来的时候,夏行云将一套崭新的裙子放在了她面前。 夏恩星愣住了。 “你怎么来的?” “早上起来叫助理买的。用最快的速度。” 夏行云一边打着衬衫上的纽扣一边说,说话的时候微微仰起了脖子,露出他突起的喉结。 可是…… 夏恩星看了一眼夏行云叫助理送来的衣服,这里面居然…… 还有一套换洗的内衣内裤…… 夏恩星头一次起了鸡皮疙瘩,“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目测。” 夏行云嗓音微哑地说出这两个字,而后动作迅速地出门去了。 关门声响起,急促又焦灼。 ****** 趁着夏家的别人还没起来,夏恩星打算回家好好处理一下如何运作夏行云打来的这笔钱,却在被夏行云送上车的时候,男人拉了一把夏恩星的手,说道,“以后你别回这里了。” 夏恩星皱眉头,“为什么——” “去我那找我。” 夏行云给了一张门禁卡,上面写着小区的名字。 夏恩星看了一眼,三十万一平的顶级富人区。 夏行云表情淡漠,“你在这里只会刺激我妹妹夏如柳,出现次数多了也就没劲了。” 夏恩星嗤笑一声,“我不需要考虑她的感受。” “去我那,这是我自己名下的房子,你可以在那里一直住着。” 夏行云垂下眸子,“不是想勾引我吗,夏恩星,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捞我的,我会更舍不得你。” 夏恩星怔忪了一下,回过神来,女人笑颜如花。 “好。” 夏恩星这天没去公司,去了夏行云的私人公寓里,一边开视频会议一边给下属安排工作,大家都以为她是没休息好,加上她先前住院,也没多怀疑,倒是陆沧夜站在她公司门口扑了个空,想着下班见见她来着,结果没见到。 陆沧夜有些落寞地从star集团楼下离开,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干脆去了一套自己平时不太去的房子。 结果电梯门一开,陆沧夜和夏恩星正好碰面上。 陆沧夜惊呆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恩星也愣住了,“我倒要问你——”不是吧,陆沧夜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 真是冤家路窄。 陆沧夜看她熟练地用卡刷开了家门,作为邻居,他追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在这个小区买的房子?” 夏恩星晃晃手里的卡,“不是我的。” 陆沧夜大脑宕机了一秒。 他开始思考自己当初买这套的时候,隔壁邻居是谁。 脑海里跳出来了五年前的情节。 【夏行云:你和我妹是不是要结婚了。我看到你在xx小区买房了。 陆沧夜:是。不过那个房子不是婚房,夏恩星那个私生女,不配住我的房子。 夏行云:……行。 夏行云:我买你隔壁。 陆沧夜:啊?咋了。 夏行云:我妹被你赶出来的话,能逃到隔壁。 陆沧夜:笑了,你夏行云,心肠能这么好? 夏行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嘛。谁知道私生女以后会不会发达啊,发达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岂不是能捞到好处?】 回忆戛然而止—— 陆沧夜心里咯噔了一下,“夏行云给你的房卡?” 夏恩星没想到陆沧夜居然知道这个房子是谁的,她意外之余也没有遮遮掩掩,“是啊。” 陆沧夜一把将夏恩星拽过来,拽进了自己房子里。 夏恩星茫然了,缓过劲来要往隔壁走,“你干嘛?” 陆沧夜看着她的背影,五年前和夏行云买房子时候的对话再度跳入了脑海里,那一刻,陆沧夜居然颤着声喊了一句,“我不会赶你走!所以你不用——” 夏恩星站定了,回过头来看陆沧夜,“这是你家,不是我家,不用你赶我,我自己走。” 她自己走。 不知为何,听她说这话,陆沧夜觉得心痛。 以前他恨不得轰她出门。现在她善解人意了,自己走了,他却想她留下。 陆沧夜皱着眉头上前挽留,“夏行云为什么会把房子的密码钥匙卡给你?” “他想给我了,就给我了。”夏恩星甩开陆沧夜,“你吃醋?” 第143章 情敌来袭,她却不怕! 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一个巴掌扇在了陆沧夜的脸上,男人有些生气,但是他又忽然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资格生气。 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面对夏恩星,陆沧夜一颗心跳得厉害,他脑袋里各种想法过了一遍,包括犯法的不犯法的统统从他脑海里掠过了,最后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是啊!” 夏恩星走出去的脚步一顿。 不知为何,她整个人隐隐颤抖了一下。 “吃醋啊。” 陆沧夜站在她背后,见她不肯转过脸来面对他,白皙的脸上写满了像是被判了自己的那种感觉,仿佛那一瞬间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真的吃醋啊,夏恩星。” 原本是想要铿锵有力地把这个念头说出来的,但是说出来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低下来了。 怎么可能……还会愤怒呢,夏恩星。 陆沧夜去抓夏恩星的手,捏着她的手臂,都不敢太用力了。 怎么会这样。 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说道,“夏恩星,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真的……” 心乱如麻。 夏恩星回眸笑了一下,对陆沧夜说,“你这种花言巧语已经骗不到我了。” 陆沧夜一怔。 “我当初就是这么被骗的,毕竟你在夏家答应结婚的时候还笑得温润如玉,我以为……你对我心无芥蒂。” 夏恩星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陆沧夜本就没有握紧,这么一抽也就轻轻松松抽出来了,像极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过去夏恩星不肯逃走,死皮赖脸地陪在陆沧夜身侧,她自己承受代价。 如今她和陆沧夜之间,轻而易举地就能脱离开来。 夏恩星眼神晦涩,看陆沧夜仿佛再看过去的自己。 “我不会信你吃醋的,如果你只是想看见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再度因为你心动的话,陆沧夜,死了这条心吧。” 陆沧夜摇着头,夏恩星是把他想得多坏呢。 “我没有这个想法,夏恩星,如果回到过去,我当初绝对不会这么做……” 陆沧夜感觉自己在面对夏恩星的时候浑身赤裸,总是能被她一眼看穿。 “如果回到过去。” 夏恩星却斩钉截铁地看着陆沧夜,笑了一声说道,“我一定会再次不知死活地爱上你,然后被你玩得像条狗。” 陆沧夜完全想不到夏恩星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会……从她嘴巴里听见这样鲜血淋漓的话。 到底要多扎自己的心,才能把话说成这样呢。 “把自己的一切全部给你,问心无愧地全都给你,当个傻子,当个贱货,为了你放低自己所有底线,毫无退路堵上一切。” 夏恩星的眼里像是有什么在闪耀,细细看去是泪光,“是不是特别怀念那个时候的我啊,我也好怀念,好怀念这种血肉模糊的感觉,那个时候把自己掏空了都给你,然后再统统收回来。” 也许陆沧夜对夏恩星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用力爱过的人,更是一句容器,承载她爱意的容易。 谁给她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就爱谁。 “你爱的不是我。” 陆沧夜宛如被刀子正刺中心脏。 他说,“你爱的是这种感觉。” “也许是吧。” 夏恩星一字一句地说,“你没见识过几个好人,所以你自然而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很巧,陆沧夜,我和你一样。我也不是好东西。” 她也没见识过,出生便在炼狱里,背负着所有人的指责。 “要不让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夏恩星笑得眼角泛着泪花,“渣男配贱女不是绝配吗,你陆沧夜但凡是个好人,我夏恩星指不定当初舔你还舔不了那么起劲呢!” 陆沧夜脸色煞白。 一段疯狂的爱,只有更疯狂的爱来填满。 夏恩星的心也是带着残缺的,她从小活在别人的指责和厌弃中,她不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所以以全部付出的方式来讨要索取。 最后一败涂地,太正常不过。 夏恩星剖析完自己,好像所有坚强的心理防御都分崩离析了一遍,这么多年,她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把破碎的自己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呢? 陆沧夜……可悲的不是你不爱我,可悲的是……我爱的就是你不爱我。 我需要你的厌恶,需要你的恨意,就如同需要你的爱意。 因为这样…… “让我感觉活着。” 夏恩星最后喃喃着说了一句,仿佛用尽力气。 这段近乎疯魔的爱情,是两个可怜的,从未得到过爱意的疯子互相配合得到的,但凡有一个人善良一点,都没办法造就这段爱恨的枪林弹雨。 “所以,我很快乐。” 夏恩星笑红了眼,甩开陆沧夜的手以后,她朝着门外头也不回地走去,笑声清脆,声声剜着陆沧夜的心,“被你伤害,和被虐,以及现在反虐,真的很快乐,看见你露出这种后悔莫及的眼神,真的太开心了,陆沧夜。” 因为麻木太久了,所以需要这种虐恋来刺激心脏。 夏恩星夺门而出,摔门声响起的那一刻,陆沧夜的声音伴随着一起传来——“那就别……轻易放过我。” 夏恩星的睫毛一颤,门关上了。 ****** 第二天夏恩星去公司上班,顶着眼睛下的两个黑眼圈,这让梁春澜见状吓一跳,“呀!夏总,你怎么回事?昨儿晚上没睡好?” 夏恩星总不能说因为自己常做噩梦吧。 总是梦见过去那些事情。 她醒来的时候,看着床边的太阳都恍惚了。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收拾着手里的资料,“没事,我只是缺乏睡眠。” “估计忙太晚了。” 梁春澜特别善解人意地说,“我回头给你泡一壶安神的茶,午休的时候你可以眯一会。” 身边能有这样温柔的人,让夏恩星心里暖暖的。 开完了会议,他们忙活起来,夏恩星一个人打算走去休息室睡一会的时候,有人喊住了她。 “夏总,外头好像有人找你……” 夏恩星有些意外,“这个点吗?我记得咱们这几天没有客户要——” 话音未落,那人不顾助理的阻拦,就这么走了进来。 夏恩星微微眯起眼睛。 冲破阻拦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面容精致气场优雅,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时候,就仿佛一位女王。 夏恩星不知道来者是不是善,但是该说不说,这气场这模样,她还挺欣赏的。 她微微扬起下巴,给足了礼数,伸出手来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相迎,“这位小姐是?” “我是安德鲁·修的未婚妻。” 找上门来的女人仰起红唇,笑了笑,“也是他的前女友。” 这关系真有点错综复杂。 夏恩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而后说道,“我没太听懂……” “我们之前交往过,后面分开了。” 女人并没有把手伸过去和她相握,反而是看着夏恩星的手停在空中,眉眼里带着些许嘲讽地说,“不过我们两家人都对彼此很满意,所以定下了婚约,就算修和我分手了,他也是我的未婚夫,我们过去保持着开放式关系,但我最近听说……” 女人上下扫了一眼夏恩星,“他最近在讨一个女人的欢心,我就特意过来看看。至于我的名字,算了,你不配知道。” 听听这口气,已经带着浓浓的敌意了。 夏恩星依然保持着得体完美的微笑,说道,“如果你要找他在讨好的那个女人的话,那么就是我。” 带着敌意的女人微微一愣。 没想到夏恩星居然敢这么说。 她再度露出了那种不屑的表情,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些情绪来打击夏恩星,先给她个下马威。 奈何夏恩星站得笔挺,脸上挂着笑意,一点儿不怯场。 女人用力拍开了她的手,颇有些恨恨地说,“你好像很得意。” “有人追我,我自然得意。” 夏恩星莞尔道,“证明我优秀啊,不是吗?” “……” 女人惊呆了,完全不敢想夏恩星居然……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夏恩星,她到底要不要脸? 但凡自尊心高傲一些的人,都不会这么说的! 夏恩星见到了她脸上的错愕和愤怒,但是一点没当回事,还特别热情地说,“来都来了,进来喝一杯吧,我们这里的咖啡品质还不错的。” 千金大小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明明她是打算抓小三去的,结果夏恩星竟淡定自若游刃有余地接招了,还对她一点儿没反应! 女人也只能挤出一抹微笑来,“真是厚脸皮,也难怪能够一直被修追着哄着,你们这种女人,是不是习惯性钓凯子啊?” “如果能被我这样的女人钓上来。”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证明你的未婚夫安德鲁·修还真不咋地。你看不起我,等于看不起他。” 女人被夏恩星这话给气到了,“你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哦。” 夏恩星说,“一定是我拿枪指着修让他追求我的,我真是罪该万死呀,修肯定是生活不能自理那种,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失去理智了都。你怎么不管管他,他一个成年男子,自我选择都不会做,你给他当妈替他做呀。” 第144章 什么渣男,还打女人? 夏恩星这话一出,对面的女子显然是表情有些无法维持了,她登时便倒抽一口气,忍无可忍地说道,“你意思是,修对你全是资源吗!” “不然呢?” 夏恩星还真挺客气,见眼前的女人不肯走进去喝杯咖啡,干脆叫人端了咖啡出来,笑盈盈地让助理送到了她面前,“喝一口吧,消消气。你要知道,如果男人不愿意干的事情,女人是强迫不了的。主要矛盾到底在谁身上,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显然是能想通的。” 女人整张脸都变得特别难以形容,就好像是自己心里的主意是耀武扬威顺便劝退眼前的夏恩星,却不料想她棋高一着,反而开始劝起她来了! “你根本不理解安德鲁·修!” 女人不肯承认这些事情,因为承认了,她面子上多挂不住,“你不了解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当然不了解他了。” 夏恩星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羞不恼,态度特别好,“我要是了解他了,那说明我在和他发展亲密关系,你来找我也就晚了。” 女人被夏恩星刺激得当场夺过了助理手中的咖啡杯,就这么直接冲过去泼在了夏恩星的身上! 公司全员尖叫了一声,来不及阻挡,这咖啡就这么泼在了夏恩星的身上! 与此同时,门外冲进来一个身影,一把将这个女人往后拽走,随后大喊着,“凯蒂,你疯了吗!” 夏恩星愣住了。 原本以为冲进来的会是修呢,怎么冲进来的是…… “陆沧夜?” 看见陆沧夜出现在这里,凯蒂先是有些意外,但是反应过来以后,她笑着将自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而后说道,“这不是陆少吗,怎么,是修少爷和你说了我的事情,喊你过来阻拦的吗?” 陆沧夜狠狠甩开了她的手,被喊作凯蒂的女人甚至因为这个力道往后退了退,而后不可思议地说出了一句英文,“天哪陆沧夜,你居然对一个女士如此无理。” 陆沧夜看了她一眼,很快走到夏恩星身边,“烫着没?” “没有。” 夏恩星正在用修送她的手帕来擦拭身上的咖啡,说了一句,“我特意喊他们加冰了。” 一个眼神,助理就懂了。 难道……夏恩星甚至预测到了这个女人会泼咖啡吗? 陆沧夜的眼神深了深,压低声音对夏恩星说,“修这几天正在被家里人骚扰,刚才给我打电话喊我来你这里看看情况……” 原来是被家人拦住了吗? 夏恩星嗯了一声,点点头,居然也没有排斥陆沧夜,毕竟他代表着安德鲁·修来的,“那多谢了。” “你装什么!” 凯蒂指着夏恩星,咧嘴嘲笑她,“都被泼成这样了,夏恩星,你还有什么脸面接着去找安德鲁·修。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 夏恩星自己肩膀上的咖啡渍擦去,站直了,认认真真看着凯蒂。 凯蒂原本还指着她呢,不知道为什么,触及到她眼神,心里一颤。 夏恩星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神这样直勾勾放在凯蒂脸上,一直到凯蒂反而开始浑身尴尬,左顾右盼公司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恨我?你有什么资格,夏恩星,安德鲁·修跟我天生般配,我们的家里人眼里也容不得沙子,你要是有自知之明——” 话音未落,夏恩星打断她。 “因为一段不受自己控制的感情,因为一个还没成为你丈夫的男人,在公开场合这样泼别人咖啡,成为别人眼里的女疯子。”她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看向凯蒂,“凯蒂,这值得吗?” 这值得吗? 凯蒂整个人狠狠一惊! 她开始变得慌乱,而此时,夏恩星公司里的人也确实窃窃私语起来,因为大家刚才都目睹了这一切,所以对她肯定会产生很多看法,当这些场面被夏恩星说出来的时候,原本骄傲的凯蒂顿时有些失措,她只能用力喊回去,“看什么?你们一群打工的看什么?老板当小三很骄傲吗?” “又不是我们老板主动要求的!你未婚夫追求我们老板,我们老板都没同意呢!” “就是!不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听见大家这么说,凯蒂当场面子上挂不住,但是夏恩星这般淡定自若,她又看不下去,毕竟对比衬得她像个笑话,于是凯蒂只能咬着牙上前一把抓着了夏恩星的头发,“你别以为说几句深沉话就能装深沉!修因为这件事情跟家里人吵架了你知道吗!夏恩星你这个贱货!” 凯蒂动手的那一刻,陆沧夜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确实没想到凯蒂还敢再动手,他只能上去直接抓着了凯蒂的肩膀,女人被男人用力一推,也确实直接松开了夏恩星的头发,但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一个巴掌当场扇了过来! 刺痛让凯蒂毫无反应地僵在那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凯蒂的眼泪直接夺眶而出,她捂住脸,对陆沧夜哭喊着,“陆沧夜!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动手!” 陆沧夜面无表情,“滚不滚?不滚我叫警察了。” 夏恩星都吓到了! 她一直对凯蒂这样公开张扬又自信的女人是很有好感的,也许只是因为男人所以导致她们同性之间有了矛盾,只是凯蒂受过高等教育,家里条件也好,也许说两句,凯蒂就想开了。 没想到凯蒂执迷不悟,更没想到陆沧夜动手……打女人! “看在修的面子上我忍了挺久的。” 陆沧夜站在那里,声音冰冷,而此时此刻,大家都觉得他像是一堵墙,就这么挡在了夏恩星面前。 “打女人怎么了。”陆沧夜口吻冷漠地反问了一句,“回去告诉你家长辈吧,我今天就打你了,怎么了?” 凯蒂不堪忍受这种程度的奇耻大辱,当场捂着脸哭着从公司跑了出去,一直到她身影消失,夏恩星都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助理小心翼翼地戳了她一下,“夏总……” 夏恩星一个激灵,回神了,她下意识问陆沧夜,“你……你还真打她——” “那不然呢?” 陆沧夜回头,居然还带着愤怒瞪了她一眼,“她打你我为什么不能打她?你也是,你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打你吗!啊!夏恩星,你不是练过一些的吗!” 被陆沧夜这么劈头盖脸地一吼,夏恩星人都颤了颤,她只能说,“那也不能——” “怎么不能?” 陆沧夜说话倒行逆施又无端放肆,“男人女人在我眼里没有差别!全天下人死不死都跟我没关系!她受不了她跳楼自杀好了!泼你咖啡又拽你头发,我打她怎么了,我等下还要去骂安德鲁呢,他也没好果子吃!” 说完陆沧夜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口走,他还挺有自知之明,就是过来帮忙撑个场子,“我现在就去找安德鲁算账,回头出事了给我打——” 说到一半,陆沧夜想起来了,夏恩星这种骨头硬的女人绝对不会打电话给他求助。 于是陆沧夜顺手拿起身边办公桌上的便签条写了一串手机号,塞到了跟着送他的助理手里,恶狠狠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年轻的男助理吓得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是是陆少。”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变成陆少的助理了! 陆沧夜急匆匆来了又走,显然是百忙之中抽空出来的,临危受命就为了过来赶场子,见到他离去,夏恩星公司里的人都忍不住喘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都以为咱们公司领导成陆少了,他刚打人时那个眼神好吓人啊。” “妈呀,陆少动手打女人,唉……我也不好说啥,毕竟这凯蒂姐无礼在先……要陆少不来,她估计能纠缠到晚上!” 下属们议论纷纷,梁春澜出来收拾了一下场面,随后跟夏恩星一前一后进去了办公室,夏恩星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春澜看出来了,这回去泡了一杯热茶,说道,“夏总,想啥呢。” “我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啊。” 夏恩星艰涩地笑了一声,“我以为……凯蒂那样优秀的女人,是会理解同性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子看不爽别的女孩子呢?” 梁春澜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坐下了,轻声说,“可不是吗,夏总,我知道你不喜欢陆沧夜,我也知道这人渣就是个畜生,但是恰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今天动手帮你打那一巴掌,我觉得很解气。” 因为陆沧夜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赞赏,所以他打女人,也毫无心理压力和负担。 换句话说,抛弃人性,再也不需要瞻前顾后。 夏恩星就是太会共情,她明白位置和身份被抢走有多难受,所以当她得知凯蒂是修的未婚妻的时候,才会突然对她的怨恨有了一种理解,换做是她自己,也不好受。 “太善良了。” 梁春澜将手放在了夏恩星的手上,“夏总,你是吃过苦来的人,所以你会对和你过去类似的一些事情更加包容,不过没关系,这正是你的优点。肮脏的事情有陆少帮你冲在前头呢,这是他应该做的,夏总。” 夏恩星忽然间心脏一刺。 她好像……开始明白陆沧夜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一段话。 “先别着急放弃。来报复我吧,夏恩星。你恨我也好,烦我也行,无所谓,我做好准备了,用尽一切肮脏的手段,让你恨我到底,不用被任何人绑架。” “那我冷酷到底,夏恩星。来配合你。” 夏恩星的眼睛用力睁了睁,下一秒手机震动,有人打电话来—— “恩星,是我。” 修的声音出现在对面,听起来很着急,“我刚被家里人说教,没来得及去你公司保护你……现在怎么样了,凯蒂她,对你动手动脚没?” 夏恩星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缓缓开口说道,“没事,陆沧夜刚来了。” “去了就好。” 修长舒一口气,“老陆在,至少凯蒂会给他几分面子。” “他打她了。” “什么?!” 修惊呆了,“老陆动手打女人?!” “凯蒂泼我咖啡,然后也扯了我头发。”夏恩星声音温和,“陆沧夜给了她一耳光。不过其实就算他不动手,凯蒂再挑衅我的话,我也会动手。” 只是没想到陆沧夜比她还忍不了。 夏恩星勾唇,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先前没有跟我坦白这些,前阵子失踪就是去处理这些问题了,是不是,修?” 第145章 茉莉怀孕,卫懿干的? 夏恩星听见修在对面很诚恳地道歉,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是该跟我道歉,害我被卷入这种事情里,不过我相信你本意也不是想要事情发展成这样。” 夏恩星这话不卑不亢,没有无脑原谅别人,也不会不给人台阶下。 她圆滑又温柔,事事都能做到最好,尽善尽美,可是…… 修的睫毛颤了颤,他只觉得这样的夏恩星,是虚伪的夏恩星。 唯独遇见陆沧夜的时候,她的灵魂才真正有了形状,带着刺的,诡异的,看起来柔软却又锋利无比的—— 夏恩星,这样子的你,只有陆沧夜见识过。 客客气气又礼数周全的夏恩星,是所有人印象中的夏恩星,但是那个没有理智只有孤勇的,滚烫又疯狂的夏恩星…… 是不是只有和你同调以后,才能看见…… 修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到了嘴边还是一句抱歉,毕竟是他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导致夏恩星被牵连,只是他没想到,凯蒂是如何知道夏恩星的公司…… 修在道歉完以后,对夏恩星说,“最近你身边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吗?” “不一样的情况?” 夏恩星想起来了,确实最近几天感觉自己好像活在什么人的监视之下,身边总有几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于是她点点头,“嗯,总感觉最近身边有什么人的样子。” 修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凯蒂的事情你交给我处理好吗,相信我。” 夏恩星闻到了自己肩膀上干掉的咖啡渍传来的清香,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好,我相信你。” 挂了电话,修从角落里走出来,外面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家人,看见修收起手机,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愤怒,“你是不是偷偷给夏恩星打电话去了?!” 这正是修的父亲。 修没有否认,坚定地说,“是啊,凯蒂刚才去她公司闹事,我还不能帮着夏恩星处理一下吗?” “你帮忙处理?那种被豪门踢出来的女人?” 修的父亲是用英文跟他沟通的,于是修也毫不犹豫地说,“你说话太不尊重她了,请下次不要这样说了!” “是吗?” 修的父亲冷笑了一声,对着他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亲爱的儿子,我想你还没有那个权利去自己选择跟什么样的女人结婚!而凯蒂,是我安排给你的最好的结婚对象!” “你的意思是,我要顺从你的一切指挥吗?” 修觉得相当不可理喻,“夏恩星是个白手起家的女人,她的公司现在发展势头很好,这个周末我们将会迎来第一次书展,我觉得对我们公司也是有利的,你难道不要看一看再做决定吗!” 这话倒是动摇到了修的父亲,因为商人的本质是看重利益,如果夏恩星跟al集团合作,能为al集团带来些什么,那么至少可以等到结束了这次合作以后,再把这个名声恶臭的夏恩星一脚踹开。 修的父亲冷笑一声,甩甩手臂转身离开了,这意思就是给了观察夏恩星的机会,修看着自己的父亲离去,喘了口气,倒是边上的保姆们看见父子俩吵架,吓得不敢说话。 修朝着门口走,还没走出去呢,花园里传来了跑车熄火的声音,再一看,从跑车里走下来的是陆沧夜。 怎么会…… 修有些意外,“你离开夏恩星公司了吗?” 话音未落,陆沧夜走上前一把攥着了修的衣领! 那一瞬间,来自他身上的杀气擦着修的脸掠了过去! 修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的气场压制了似的,“做什么?” 陆沧夜攥着修的手,很久才缓缓松开,“你知道凯蒂对夏恩星做了什么吗?” “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婚约吗?安德鲁·修,你早八百年就知道凯蒂这个未婚妻的存在,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夏恩星?骑驴找马是吗?纸包不住火了知道处理了,你tm接近夏恩星的时候,有和她说起过自己有未婚妻吗!” 修被陆沧夜这段话说得脸色煞白。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回答陆沧夜。 “现在装起好男人了,你以为夏恩星今天遭遇这些是因为谁?你既然追求夏恩星,为什么不跟凯蒂说清楚?为什么不提出先解除婚约再去追求夏恩星——怎么,是你没这个魄力和本事吗!” 陆沧夜其实什么都看得明白,他也知道为什么夏恩星在听明白凯蒂的身份以后会不主动动手,因为…… 换谁来,都会像凯蒂这样吧…… 夏恩星是非分得太清楚了,在凯蒂眼里,就是被戴绿帽了,未婚夫跟着别人走了。这和主动要去害人的夏如柳差别太大了,所以夏恩星破天荒对凯蒂让步了那么多。 她不是圣母,只是淋过雨。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过错方完完全全都在修身上。 他害得两个女人成为了敌人。 陆沧夜在松开修以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一字一句,眼睛都红了,“你说你喜欢夏恩星,说你追求她,其实我心里特别不爽。” “在你没有解决婚约之前,你就不要再去给夏恩星添麻烦——” 还没说完话,修却反击说,“陆沧夜你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陆沧夜的呼吸一滞。 “你不也是一边跟夏如柳保持着亲密关系,一边又对五年后的夏恩星穷追不舍,我跟你难道不是……” 一样的吗。 陆沧夜站在那里几秒,沉默了几秒。 沉默过后,陆沧夜哑着嗓子说,“是啊,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你追求她。” 那一瞬间,修的肩膀颤了颤,他听见陆沧夜这么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都一塌糊涂,所以我现在也没有纠缠她的资格。” 陆沧夜抬起头来的时候,瞳孔那么黑,仿佛一个黑洞,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吸进去,溶解了。 “我甚至连补偿的资格都没有,我能做的就是为她付出然后为她毁灭。” 陆沧夜好像早就把什么东西看清了似的,“而你,修,你不一样,至少夏恩星现在还愿意再给你机会,别tm变成跟我一样啊。” 修不敢相信这是陆沧夜说出来的话。 这一刻,修才敢真的相信,在陆沧夜的心里,终于没有再把夏恩星当做一个可以践踏的玩具,而是一个……独立的,哪怕破碎不堪的,人。 在被夏恩星抛弃之后,陆沧夜并没有说因为占有欲囚禁她或者霸道总裁般搞走所有对夏恩星有好感的人,蠢不自知。 他终于明白了,夏恩星的人生,是她自己的。 所以他今天来,是来劝修快点醒悟的,不要变成和他一样,再也没了进入夏恩星世界的门票。 陆沧夜说完这些,还伸手替修整理了一下刚才被他弄乱的衣服,声音有些嘶哑,“兄弟,追喜欢的女孩子是这样的,如果帮不上忙,也别添乱啊……” 可是陆沧夜,你知道我追求的女人,也是你割舍不掉的女人吗…… 修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就这么看着陆沧夜走了,男人的背影笔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些……落寞。 这天晚上陆沧夜一个人回去以后,不知道干些什么,有点茫然,正好这个时候卫懿打电话说出来玩,陆沧夜翻了个白眼道,“不去。” “凭什么不来。” 卫懿说,“我给你出台费,陆沧夜,你来。” “滚。” 陆沧夜背靠着客厅中央昂贵的沙发,长手长脚地半躺着,昏暗的灯光顺着他干脆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滑,此时此刻男人正半举着手机,手腕处有袖口被他解开了随意地翻折在那,看起来又自私又随便。 他眯了眯眼睛,说道,“我猜猜,是不是安茉莉找你了。” 卫懿喝了一口酒,才把话艰涩地说了出来,“安茉莉怀孕了。” 陆沧夜猛地睁开眼睛,“真的假的?” 卫懿艰涩地说,“嗯,我以为……她都不会再搭理我了,没想到她怀孕了。” “完了。” 陆沧夜喃喃着,“夏恩星肯定会一刀把你宰了。” 卫懿说,“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啊,陆沧夜,算我求你了。” “可别。” 陆沧夜阻止他,“这事儿我帮不了,手机没电了,我睡了,晚安。” “……” 卫懿大喊了一声,“陆沧夜你这狗东西!那孩子怎么办啊!” “孩子跟你没关系,去留交给安茉莉。” 陆沧夜想也不想地说,“那不是你能决定的。” 多熟悉的台词啊。 夏恩星,这是你打胎时曾经对我说过的。 那些你插在我身上的刀子,如今我自己一下一下拔出来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一直是你在教会我什么是爱。 “为什么,这个孩子是我和她——” 还没说完,陆沧夜打断他,“难道你要生下来吗?” 卫懿说,“生呗又不是养不起。” “神经病。” 陆沧夜骂他,“你又不爱安茉莉,孩子生下来看着自己父亲和母亲不清不楚的关系,难道没有影响吗?” 卫懿沉默了。 “做选择。”陆沧夜高高扬起脸,露出了突起的喉结,“要魏楚楚,还是要安茉莉,你做个选择。” 而在陆沧夜让卫懿做选择的同时,深夜安茉莉的家中,夏恩星正朝着厨房走。 安茉莉哭到一半,追着出来,“恩星啊!你要干什么!” 夏恩星面无表情地拉开安茉莉厨房中悬挂着道具的那面墙,抽出了一把看起来最锋利的菜刀。 然后默不作声地朝着家门口走。 安茉莉大惊失色,“闵御!你拦住她!你拦住她!啊!” 第146章 你的怀孕,另藏真相! 闵御动作还真挺快的,听见安茉莉这么说,便立刻跟了上去,在夏恩星还未走出门的时候,他单手横夺过了夏恩星手里的菜刀,声音低沉说了一句,“冷静,冷静。” 夏恩星气得都快哆嗦了,她真的想不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因为安茉莉受伤住院,所以出院前正好做了个全身的大检查,这会儿检查报告出来了,抽血化验报告上赫然写着妊娠的结果,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安茉莉自己也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她下意识捂着肚子,还不知道自己小腹里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只是一旦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女人的情绪和思想都会迎来巨大的转变。 安茉莉上前,低声对夏恩星说,“恩星……你,你别这么冲动好吗,要不,明儿……咱再去医院一趟。” 再去好好检查一次。 夏恩星看见安茉莉难得这么低声下气,想来意外怀孕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伤害,这个孩子不管是去是留,对安茉莉来说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女人心疼得止不住地皱眉头,但也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耐着性子说,“先前陆沧夜给我们转移的那家医院还挺不错的,我带你去那儿检查一次。” “好。” 安茉莉显然也是有些慌了,怀孕不是小事,她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也得亏这种时候夏恩星陪在身侧,于是她眨眨眼睛,撇着嘴说,“你会责怪我吗?” “我怪你做什么?” 夏恩星戳了戳安茉莉的脑门,“你也不想变成这样的,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安茉莉的眼睛里明显有眼泪一闪一闪的,自从和卫懿撕破脸以后,她似乎也在寻找一个自己重生的机会,这么多天了横冲直撞,要和过去决裂。 叹了口气,夏恩星回到家中,扶着安茉莉说,“好了你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别总是愁眉苦脸的,闵御,你带她回卧室休息,我来给茉莉煲汤喝,她身子弱,得补补。” 全过程闵御一句话都没说,也就这个时候点点头走上前来,扶了安茉莉一把,声音虽然不响,但沉稳,“小心点。” 而同一时间,卫懿喝得烂醉被人接回了家中,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人,是魏楚楚。 卫懿摸了摸魏楚楚的脸,喃喃着,“还是你……温柔,会半夜照顾我。” 说出这话的时候,魏楚楚的脸微红,“你是我男朋友,是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人,你喝多了我照顾你怎么了。” 卫懿看着魏楚楚这幅害羞的模样,不知为何眼前却掠过了安茉莉的脸。 安茉莉和魏楚楚截然不同,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想起了不久前打电话给陆沧夜,他说要做个选择,于是卫懿趁着酒劲,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又用力睁开,说道,“楚楚,有个事儿,要和你说。” 魏楚楚拿着毛巾擦他脸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安茉莉……怀孕了。” 卫懿哑着嗓子把这个事情坦白了,“茉莉跟我说的,孩子是我的,我很抱歉,我……” 话音未落,魏楚楚却一把抱住了他。 而后,她欲语泪先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卫懿,你不要我了,对吗?” 卫懿张了张嘴巴,还没出声,就被魏楚楚打断,“因为你和安茉莉有了孩子……你不能对孩子不负责任,所以……所以我要退出了对不对?” 说完魏楚楚抬起头来,手里的毛巾干脆直接擦起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我知道的,卫懿,其实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存在那么明显的差距,也许安茉莉才是和你最般配的人,你们两个人条件旗鼓相当,且从小一起长大,我……我……” 说到她自己,魏楚楚茫然又脆弱,像是一条被丢下的小狗,“我不过是……你人生里的一个过客……” 听到这话,卫懿的心都被揪紧了,魏楚楚如此善解人意,都主动提出要让他回去安茉莉身边了,他如何割舍得下? 于是卫懿只能说,“我很抱歉楚楚,可是这个孩子……我不想你在我身边受委屈,毕竟我和安茉莉有了孩子……” “那我要是不在乎呢?” 魏楚楚泪眼朦胧地抬头,对卫懿说道,“卫懿,我不在乎呢!我如果只想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向来纯洁又温柔的女人突然为了你做出如同发疯了一般的决定,换做任何男人都受不住。 卫懿也一样,他倒抽一口气,惊呆了,“楚楚你……” “这对你来说不是一种欺负吗,我和别的女人抚养孩子,你没名没分跟着我……” “我跟着你没名没分我也很幸福!” 魏楚楚坚决地说,“我是自己选择的,别人管不着我!卫懿,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接受你……” 听到这话,卫懿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沦陷了似的,随后他紧紧地抱住了魏楚楚,落了个吻在她额头,“魏楚楚,你对我这么好,我卫懿一定不能辜负你!” ****** 第二天上午,卫懿醒酒,而后被一个电话喊去了医院。 安茉莉检查怀孕情况,正好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也要去看看情况。 不同的是,这一次魏楚楚主动要求要一起去。 卫懿说,“我怕你心里不好受。” “这算什么。” 魏楚楚表情很认真,“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去接受的,你带我去吧,也许这么一来,安茉莉就不撒气在你身上,我还能帮你分担一部分呢。” 她实在是太过善解人意,卫懿下定决心以后要和她在一起生活,于是便咬着牙把魏楚楚也带上了。 走到了医院门口,只见夏恩星正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看见卫懿一脸担忧地跑进来的时候,夏恩星刚想说算你有点良心,结果从卫懿的背后走出来一个眼神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魏楚楚。 夏恩星一口气没喘上来。 趁着安茉莉还在里面没出来,夏恩星上前拽了一把卫懿,压低声音说,“你疯了?这种节骨眼上带她来?” 卫懿无奈地说,“恩星,你理解一下我,我也是夹在中间难做人,我跟魏楚楚谈着恋爱,安茉莉却意外怀孕上了,虽然那是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无法预判,但我倘若要对她和孩子负责,就直接丢了魏楚楚,那不也是渣男吗?” 夏恩星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手放下了,就在这个时候,安茉莉正好从诊室里走出来,抬头第一眼便瞧见了卫懿和魏楚楚站在一起那恩爱至极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痛从胸口窜了过去。 她嘴唇颤了颤,“卫懿你……” “医生说什么没?” 卫懿倒是关心孩子的进展,率先问道,“孩子现在还好吗?” “现在应该还是个胚胎吧,不能被称作孩子……” 安茉莉想不到卫懿竟然会带着魏楚楚来,这不是诛她的心吗! 卫懿,你到底还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 安茉莉撇开眼去,暗暗攥紧了手指,想让自己坚强些,却听到对面魏楚楚说,“姐姐,我们都是女人,我没有要怨你的意思,我想你也不是故意怀孕要拆散我和卫懿,你不是那种人姐姐,所以我对姐姐也没有敌意,我也是关心姐姐才来的,女孩子要帮助女孩子呀。” 安茉莉猛地抽了口气。 卫懿拍了一下魏楚楚的肩膀,轻声说,“没事,安茉莉人很好的,她不会把人想那么坏,你也别有压力。” 安茉莉真的想要笑出声来了。 她红着眼睛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带着自嘲。 人很好。 卫懿,你一句人很好,把我压得多死啊! 我真想现在就发疯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可是我做不到! 夏恩星倒是不给面子,当场冷笑出声,挽着安茉莉的胳膊就要走,不远处小护士跑来了,上下看了安茉莉一眼,那表情有些复杂。 卫懿注意到了,小护士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告呢。 夏恩星对小护士说,“怎么了?” “没事……” 小护士遮遮掩掩的,把报告递给了安茉莉,“还是让人家自己来吧,来,报告。” 看她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报告上的信息呗。 卫懿敏感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夺过了报告单子,看见上面信息的时候,整个人一惊! 安茉莉还没意识到怎么了,卫懿就直接将那张单子就这么抽在了她的脸上! 锋利的纸张擦过她的脸颊,甚至擦出了一道并不是很明显的小伤口。 安茉莉站在原地,感觉浑身上下彻骨的冷。 “你疯啦?” 卫懿将纸张摔下去以后,那张脸上写满了愤怒,“安茉莉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根本没有怀孕,你tm卖惨骗谁呢?啊?” 安茉莉和夏恩星都被这个结果给震惊到了,夏恩星从地上捡起报告,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摇着头,“怎么会呢,可是……” “你捏造自己怀孕的消息想让我把注意力回到你身上?现原形了吧你!” 卫懿怒不可遏,“安茉莉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但犯不着用这种手段把我困在你身边!” 第147章 你是陆少,你怕个毛! 卫懿这一通怒吼直接让安茉莉当场灵魂出窍! 不管遇到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卫懿都没用这样的语言攻击过她…… 不该的……卫懿,我们明明曾经那么亲密,为什么一转眼你会这样…… 安茉莉站在那里,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若不是夏恩星在场,这会儿她估计都要绷不住了,而且还是当着魏楚楚的面! 她摇着头,无助地喃喃着,“怎么会?我也是被骗的,卫懿,我根本不知道会这样!” 原来……怀孕是个骗局…… 也许是那家医院的报告哪里出现了纰漏,导致她被诊断出妊娠,安茉莉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怀孕了,毕竟一个多月前和卫懿也不是没有发生关系。 谁能想到……她怀孕是假的。 夏恩星见到安茉莉这么不安,立刻上前对卫懿说,“你才是疯了的那个吧!安茉莉这么惊慌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说完,夏恩星看向躲在卫懿身后的魏楚楚,皱着眉说,“再说了,这份报告到底是安茉莉造假的,还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故弄玄虚,还说不准呢!” 魏楚楚的表情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被夏恩星看在眼里,女人加重力道说,“首先,那家医院是陆沧夜特意帮我和安茉莉转的医院,陆沧夜人不行,但他有钱,他挑的医院,定然是相当专业的医院,会出这种这么致命的纰漏吗?与其怀疑医院,不如怀疑有人别有用心!” 此话一出,卫懿的身体一僵。 夏恩星这话听起来特别有逻辑,让魏楚楚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她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了一句,“可是夏姐姐你也不是当事人,你怎么会如此一口咬定呢?” 卫懿一听,低头看了魏楚楚一眼,只见魏楚楚抿了抿唇,深呼吸说道,“我知道向来你对我是有意见的,但是这次的事情,卫懿完完全全是一个受害者,他是被骗的,不知情的,你让一个受害者擦亮眼睛,而不是让有嫌疑的人自证,这是否是受害者有罪论呢?” 夏恩星当场笑出声来! 魏楚楚啊魏楚楚,果然太小看你了! 过去以为你楚楚可怜又温柔纤细,没想到你竟然能有如此口才,足以颠倒是非黑白! 魏楚楚说完这个,抬头看了卫懿一眼,得到他首肯后,她点点头,接着对夏恩星说,“我站出来说这些,也是因为如今我是卫懿女朋友的身份,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致命打击,给我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觉得卫懿作为受骗者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很正常,你却要求他当个完美受骗者,这不是太苛刻了吗!” 听听,字字句句都是帮着卫懿说的,仿佛她为了卫懿豁出去了。 夏恩星还想说什么,安茉莉却一把拽住了她。 回头,看着自己好姐妹眼里的失望,夏恩星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被最爱的人所怀疑的感觉,是痛彻心扉的。 夏恩星经历过,所以才不想让安茉莉也遭此劫难。 却不料想,爱一个人,在劫难逃。 安茉莉就这么看着卫懿,他和魏楚楚这般夫妻同心,向来小心翼翼的魏楚楚为了卫懿能讲出这样的话,卫懿看在眼里,一定很感动吧。 她退了一步,笑了一声。 捂着并没有怀孕的小肚。 安茉莉低声问他,“卫懿,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用这种手段吸引你注意力?” 卫懿想也不想地说,“不然呢?你嫉妒魏楚楚陪在我身边,出此下策来留住我,但没想到布局不够周全,二次检查便暴露了马脚!” 卫懿说完这个,看见安茉莉煞白的脸色,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完了,“安茉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到底是怎么了,变得如此善妒甚至都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我记得你以前光明磊落,做这种事情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我不屑做这种事情!” 安茉莉噙着眼泪打断了卫懿的话,她眼中的失望那么明显,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夏恩星的胳膊,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不拦着,夏恩星估计冲上去连卫懿带魏楚楚都一起揍了! 说完这个,安茉莉抹了抹眼泪,转身对夏恩星说,“没怀孕还是好事呢,你省一笔满月分子钱,我给你省钱了。” 看她这么伤心还要故意逗她开心,夏恩星哪里还敢再让她更难过呢? 于是夏恩星轻声道,“对,卫懿的孩子有什么可生的,有人爱生,生去吧。” 这话当着卫懿和魏楚楚的面说的。 卫懿听见了,脸色微怒,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因为安茉莉的眼睛……太绝望了。 他感觉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 夏恩星拉着安茉莉走了,女人离去的时候故意把背绷得笔直,一直到两人身影从卫懿和魏楚楚的视野里消失,卫懿全身紧绷的神经一下子都放开了。 男人的肩膀猛地一垂,而后对魏楚楚说,“我刚才骂人是不是有些……” 魏楚楚却扑进他怀里,用柔如无骨的声音说道,“你是为了我们才这样生气的,你的世界容不得一点心机和欺骗,卫懿,你真好,我果然没信错人。” 卫懿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总觉得……这次是他……把安茉莉从自己身边赶走了,断掉了最后的联系。 卫懿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他问自己,难道那么生气,当真是因为安茉莉骗他吗? 还是说……因为……这场假孕,令他空欢喜一场。 ****** 夏恩星把安茉莉送回家中,让闵御好好安慰她,随后便立刻转身出去,安茉莉生怕她去找卫懿算账,想要拦着,夏恩星却说,“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难受的事情。” 如果她自作主张去找卫懿帮忙要个说法,只会让安茉莉夹在中间难做人,毕竟就算他们两个人决裂,那背后还有两家那么多长辈呢。 听见夏恩星这么说,安茉莉心里酸酸的,也许只有闺蜜会这样设身处地地替她考虑。 “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安茉莉用力地吸吸鼻子,擦掉了眼泪,“否则我吃这个爱情的苦头就毫无意义了!” “我相信你。” 夏恩星说,“我现在回家,你乖乖的,周末我开会展结束,带你去兜风。” 安茉莉点点头,目送她出门。 只是安茉莉想不到的是,夏恩星在出门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家中,而是打通了给萧昂的电话。 萧昂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夏流光呢,接到夏恩星的电话,懒洋洋地说,“哎呦大半夜的,想我了还是轮到我了?” 夏恩星笑着骂了一句他不正经,紧跟着道,“你能帮我找一段监控录像吗?” 萧昂身边夏流光索性也不装睡了,爬起来一起听夏恩星的来电。 “……是这样吗?”听到夏恩星言简意赅地说完了全过程,萧昂嗯了一声,“十分钟,然后我把视频发送到你的邮箱里。” “只要十分钟?” 夏恩星眯起眼睛来,笑着骂了一句,“那你也太快了吧,萧昂。” “……”萧昂怎么感觉夏恩星这话像在占他便宜啊。 挂了电话,夏恩星一脚油门再度将车子开到了医院,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去住院部,反而是在检验楼的外面停下。 摸着夜色,女人蹲守在检验楼的门口,检验楼和门诊两栋楼中间有一道并不长的天桥走廊,平时病人来往穿梭,拿报告后再去问诊,相当方便。 而此刻,夏恩星显然不是看病问诊来的,她先是在门口蹲守了一会,随后轻手轻脚地绕到了检验楼的后门,从检验楼后门开着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翻身而入,她来到了漆黑一片的检验口,打开手机灯光,她找到了验血的窗口。 女人正琢磨着验血窗口要如何进去的时候,里面居然闪过一个人影!!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捕捉到那个人影一闪而过以后,她也眼疾手快地蹲下去躲了起来! 几秒后,有黑衣人从里面的检验室里拿着什么出来了,夏恩星屏住呼吸,躲在了自助拿报告的机器后面,一直看着那个黑衣人从后门走出去,隔了许久,夏恩星才猫着腰从那个机器后面走出来。 难道刚才那个人,是想要来销毁证据的吗? 夏恩星扫视了周围一圈,刚想要再进去探探情况,背后便有一只手摸了上来! 嘴巴被捂住的那一瞬间,夏恩星的瞳孔骤然紧缩! 下意识想要反手一击,背后却传来冰冷又熟悉的声音,“夏恩星,是我!” 夏恩星一愣。 恰好云层从月亮面前缓缓散去,迎着月光,夏恩星看清楚了捂着自己嘴巴的男人的脸。 白皙,冷漠,漂亮。 “陆沧夜?” 夏恩星的手还维持着反击的动作,“你怎么……” “事有蹊跷。” 陆沧夜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正在将什么文件塞进兜里,看来满载而归,“你怎么这么没防备?” 夏恩星也压低了声音,“你好意思说我?你都当贼了!” “那么大个窗户开着,你就不怀疑先前有人进去了?万一先进来的人不是我呢?”陆沧夜哑着嗓子训斥她,“呆b啊!” 夏恩星说,“你有脑子,你翻最大的窗,那么明显,也不怕被抓吗?” 陆沧夜懵逼,没想到夏恩星还教训起自己来了。 小娘们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保安的声音,以及摇晃的手电筒灯光,“喂!那里!你们在干什么!” 夏恩星一惊,正做贼心虚呢,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沧夜拽起来狂奔! “站住!站住!你们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跑跑跑跑!”陆沧夜说,“别让抓着了!” “你是陆沧夜啊你怕个毛!”夏恩星破口大骂,“胆小鬼!证据带出来了吗!” “做贼呢还tm陆不陆少!”迎着呼呼的夜风,陆沧夜回头看了她一眼,“带出来了,娘的,抓紧啊别摔个屁股蹲!” 第148章 她的妈咪,到底是谁? 夏恩星不知道跟着陆沧夜在夜色中狂奔了多久,以至于有风呼呼灌进瞳孔里的时候,夏恩星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漆黑夜色中,她的灵魂在一起跟着狂奔。一直以来过着和自己搏斗的日子,都没有这样好好地发过疯。褪去成年人该有的稳定和冷静,变回那个小丑。 无数回忆从她脑海里踏着风掠过。 被打翻的盒饭,被丢进垃圾桶的钢笔,被他踩在地上的衣服,好像所有的疯狂,都跟这个名叫陆沧夜的男人有关。 她不爱他了,身体里依然刻写着和他有关的习惯。 因为曾经,她那种疯狂的爱意,只有陆沧夜承受过。 一定是我也不算好东西,当初才能爱上冷酷无情的你。 夏恩星感觉到身后追逐和呼喊的声音逐渐远去,那种奇怪的感觉却从心口缓缓浮了上来。 陆沧夜,你的爱和别人不一样。 你的爱让我觉痛。 从医院一路狂奔到了大马路边,偶尔从路边开过的车子传来几声寂寞的鸣笛声,将夏恩星从恍惚中拉回来。 她弯腰,低下身子扶着膝盖喘气,前面陆沧夜站在那里,好像是拿起手机给谁打了电话,夏恩星看见他从兜里掏出来了几张刚才偷出来的文件。 女人继续深呼吸,走上前,结果因为她凑近,陆沧夜吓一跳,好像抄作业被发现的学生一样一下子将纸藏起来了。 夏恩星瞪他一眼,“拿来。” “哦。” 陆沧夜往边上让了让,“吓我一跳。” 说完他将资料递给了夏恩星,还往身后看了一眼,而后继续跟手机里的人说话,“你去帮我把今天晚上医院里的监控给调换一下。” 杨硕对面的手一顿,立刻拉着嘴说,“这事儿万一我被抓了呢。” 陆沧夜说,“我能亏待你吗?” 杨硕咧嘴笑了,“你会把我赎出来啊?” “我会买最贵的水果来看你。” 陆沧夜确认身后的人没追出来以后,走到街边,那边正停着一辆摩托车,路灯照耀下还偶尔折射出漆光,陆沧夜走上前,一边打电话,一边拎起了挂在把手上的一个头盔,递给了身后的夏恩星。 夏恩星正拿手机拍着文件呢,瞧见陆沧夜以后,将手机收起来,“除了这些没别的了吗?” “还有。” 陆沧夜跟牙膏似的,挤一下才出来一点,夏恩星不问,他都不说。 夏恩星深呼吸,“还有什么?” “还有夏如柳账户跟别人交易的信息。” 陆沧夜睨了她一眼,“要吗?” 夏恩星摊出手来,“废话。” “哦。” 陆沧夜笑嘻嘻地收起手机,瞄了她一眼,“那你……” 话还没说完,夏恩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转身就走。 夏恩星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会受别人威胁!陆沧夜急得在后面挥着那个她没有接过去的头盔,“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自己也能搞到!” “那显得我多没用啊!” “你有用吗?” “……”陆沧夜大喊,“让我送你,我就给你资料,成交?” 夏恩星脚步一顿。 陆沧夜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求你了!” 夏恩星转身,伸出手,“头盔给我。” 陆沧夜一愣。 这天夜里,高架桥上,一道黑影闪过,闪电般飞驰,发动机音浪推动着它狂飙向前,骑在车上的是一男一女,戴着头盔令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却无端能够感受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黑暗侵蚀的气息。 被他们路过的一辆车上的小情侣互相对视一眼。 男:好帅的机车,沃日。 女:好像豪门里那种联手起来复仇的私生子女。 原本要开二十分钟的路,陆沧夜愣是飙车十分钟到了夏恩星家楼下,他将车子一停,指针从一百多的码数爬回去归零,如同他的心跳。 夏恩星下车,将头盔还给陆沧夜。 陆沧夜却并没有摘下自己的头盔,所以夏恩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那双细长漂亮的眼睛。 他站直以后,拿出手机,在上面刷了一会,紧跟着夏恩星的手机震了震,邮箱显示她收到一封新邮件。 夏恩星的眼睛微微睁大。 刚想问陆沧夜是如何知晓她的邮箱地址,可是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可笑。 陆沧夜手眼通天,又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过去那些误会,不过是他,不想查。 夏恩星打开邮件看了一眼,全部都是和夏如柳有关的资料,而这份资料似乎也在向夏恩星传达着一个消息——陆沧夜要和夏如柳切割。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将所有的资料都保存,对着陆沧夜说了一句,“这不是都能查到的吗?” 陆沧夜的身体一僵。 虽然看不见脸,夏恩星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 自嘲地笑了笑,夏恩星说,“多谢送我回家。” 说完她转身离开。 这一次,陆沧夜也没多纠缠,更没有追上去。 刚才夏恩星寥寥数语,将他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不是都能查到的吗。 是啊。 那么五年前……陆沧夜,为什么你会将她误会到底呢。 为什么还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加害她呢。 深夜,夜风吹过,男人笑红了眼。 ****** 第二天早上一觉睡醒,夏恩星去了一趟派出所,先是将收集起来的所有证据做了公证,防止哪一天出意外证据被销毁,最后去医院里看夏流光。 病房门口,夏流光牵着gacket,把自己衣服整理得笔挺,看见夏恩星走过来的一瞬间,男孩子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妈咪!!!” “宝贝,恢复怎么样了?” “好多了。”夏流光脖子背后有一道疤,夏恩星把他抱起来的时候,看见了那道疤,心疼地说,“对不起呀,这几天一直让你住院。”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男人在她背后凉飕飕地说,“那你想多咯,夏流光这几天住院不要太开心,因为天天都有隔壁的祝惜安小妹妹过来找他玩耍哦。” 夏流光脸色涨红,回头看了一眼,大喊着,“x,你瞎说!” 萧昂正斜斜倚在门框里,双手插兜,脸上的表情玩世不恭,“难道不是吗,人家小安同学每次做完检查就来窜门找你,我看你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夏流光小腿在空中蹬了蹬表示不满,“才没有呢!妈咪别听她瞎说!” “是吗?” 夏恩星却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可要去隔壁好好打打招呼。” 说完夏恩星放下夏流光,不顾小男生在背后的喊声,就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一开,出现的是一张……清俊秀气的脸。 夏恩星愣住了。 以为自己走错了,她又退出来看了看房间号,嘴巴里嘀咕着,“小安同学不是在这里吗?” 男人看见夏恩星的那一秒,脸上似乎有什么表情掠了过去,紧跟着他端出了清爽的笑容,笑着说,“你说是我女儿吧?她在上厕所。” 说完,里面传来女声稚嫩的声音,“粑粑,是谁来了呀?” “是隔壁流光同学的妈咪。” 男人回头,喊了一句,“祝惜安,出来打个招呼。” “哇!是漂亮姐姐!” 祝惜安从夏流光的嘴巴里听到过夏恩星,夏流光总是一脸自豪地说自己妈咪是天下第一大美女,她也深以为然! 于是祝惜安颠儿颠儿就冲着夏恩星奔来了,“漂亮姐姐!上次游园活动没能和你好好聊天,这次终于见到你啦!” 小女孩儿嘴巴特别甜,三言两语哄得夏恩星笑眯眯的,她蹲下来,摸了摸祝惜安的小脸,不知为何看见这个女孩子总觉得特别亲切熟悉,“我听萧昂说,你这几天一直有来找我家小光玩耍,多谢你呀,小光住院期间不无聊了。” “嘻嘻,我们是同学嘛,互帮互助应该的!” 祝惜安站得笔直,看出来家教良好,她用脸颊蹭着夏恩星的手掌心,“漂亮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夏恩星的手一顿,而后说道,“嗯,是的,不然等下次,我带你和小光一起出去玩。” 祝惜安双眼发亮,立刻回头看自己的父亲,“爸比我可以跟——” 长相俊美的男人想也不想地点头了,“完全可以啊。” 既然是同班同学,那定然是一个阶层的父母,所以这方面做家长的不会排斥。 听见自己父亲允许了,祝惜安高兴地举起小手,“太好啦!可以把那条大狗狗带上吗,我也好喜欢她哦。” “大狗狗生育期快到了。”夏恩星笑着说,“估计我会把它带回去休养。” “那我可以要一只小狗狗吗?” 祝惜安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撒娇说,“漂亮姐姐求你了嘛,我好喜欢那只大狗狗,威风又美丽,要是生小狗崽了,我用最喜欢的玩具和你换。” 不知道为什么,夏恩星居然一口应下。祝惜安说什么,她都想答应她。 夏恩星点点头,“你真乖,比我们小光省事多了。” 背后夏流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酸了吧唧地说,“那你让小安做你的女儿嘛,你把我丢街头流浪好了咯。” 在场的大人当场哭笑不得。 祝惜安走上前,戳了戳他,“我才不跟你抢妈咪呢!虽然我确实……” 听见她说话声音低下去,脸上还有点失落,夏恩星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出生的时候妈咪好像难产去世了。” 祝惜安撇撇嘴,委屈巴巴地说,“所以我……没见过妈咪。” 边上夏流光硬邦邦地安慰她,“这有什么,我曾经也有过个爹,现在又没了,没事的。” “……”看来直男真的不分年纪大小哇!夏恩星都要被夏流光给气笑了,这不是拐着弯说陆沧夜跟死人没区别吗? 祝惜安吸吸鼻子说,“那你想你的父亲吗?我总是会想我妈咪的样子。如果妈咪身体平安健康的话,现在一定也是个大美女吧。” 说完,她扭头看向自己的爸爸,问道,“爸比,你想我妈咪吗?” 孩子父亲站在那里很久,眼神最后落在夏恩星身上,意味不明,却又另藏深意。 隔了一会,他缓慢地说,“想啊。” 第149章 户口脱离,不回夏家! 男子说出这话的时候,夏恩星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好像这些表情,不符合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不过夏恩星并没有想多,毕竟她现在心思都在祝惜安身上,一见到小姑娘委屈,夏恩星便搂紧了她,轻声说着,“没事,没事,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健健康康长这么大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祝惜安的小脸因为有些委屈导致红扑扑的,她可怜巴巴地说着,“你不会笑话我吗?” “为什么要笑话你呀。” 夏恩星抱着祝惜安站起来,“你一定是带着你妈妈的爱和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不用觉得丢人。” 夏恩星的话那么温柔,让祝惜安傻眼直愣愣看着她好久。 隔了许久,祝惜安怯弱地说着,“真好呀,漂亮姐姐,和你说话,就感觉像在和妈咪说话一样。” 这寥寥数字倒是让夏恩星红了眼睛。 她曾经……也有过一个女儿的。 只是这个女儿,或许早就没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被遗留下来的,只有她的执念。 轻轻放下祝惜安,夏恩星认认真真看着她的小脸,轻声说,“没事,以后你想念妈妈了,就让小光带你来找我玩,我公司虽然不大,但是周末你可以过来写作业。” “真的吗!” 祝惜安听见这个,两眼都发光了,“哇,原来漂亮姐姐是老板娘呀!开公司诶!我要向你学习,成为你这样厉害的老板娘!” 说到这个,夏恩星也兴致勃勃邀请祝惜安,“这周末正好我们有个书展活动,跟几家很大的图书馆联合一起举办的,你要不要来玩?” 祝惜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再度等他同意。 从她这几个行为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事事都知道先询问自己的长辈。 见到父亲并没有出声拒绝这个邀请,祝惜安便知道他同意了,笑嘻嘻地对着夏恩星道,“那我可以周末来找你啦!漂亮姐姐,方便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夏恩星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身后的夏流光就已经替她将一长串手机号报出来了。 祝惜安点点头,小孩子脑子就是利索,在夏流光重复两三遍以后,她用自己的小手机记下了夏恩星的手机号,并且将自己床头的水果分给了她。“漂亮姐姐,请你吃水果。” 夏恩星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走的时候对着她的脑海摸了又摸,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人家的病房里走出来,夏流光见她这幅样子,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小安很可爱?” 夏恩星立刻点头,对着夏流光道,“等你成年了第一件事就去给我追小安!这么听话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真是提着灯笼都难找!要是小安能成为我儿媳妇就好了!” 夏流光脸色涨红,对夏恩星说,“你!你干嘛这么说!小安万一以后跟我们没联系了——” “怎么可能!” 夏恩星说,“青梅竹马就是从娃娃抓起的,从今往后你妈我去跟她爸爸搞好关系,以后我们两家多来往,这小安跟你不就稳固下来了吗?” 亲妈当助攻哇! 夏流光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隔了好一会,他才温吞吞地说,“你好像……比我还着急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夏恩星居然没有否认。 跟着夏流光走回了他的病房后,里面的萧昂正好在和gacket玩耍,抬头便看见夏恩星走进来,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呢喃着,“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小安,我就是心里暖暖的,好像多累都没事儿。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我想她长大了一定会出落成更优秀的人,才会希望流光你多和她走近些。” 夏流光和萧昂对视了一眼,各自敛去了眸中的深意。 ****** 夏恩星回家的这天晚上,夏行云拎着饭菜上门了。 夏恩星打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夏行云站在门外,用眼神跟夏恩星打了个招呼,而后主动进门。 “怎么不接着在我那住。” “隔壁邻居是陆沧夜,所以没有住下去的心情了,就回了自己这。” 夏恩星道,“你带了什么回来?” “打包的川菜。” 夏行云说,“吃不吃?” 夏恩星盯着他看了半晌,勾唇说了一句,“吃,你放餐桌上吧,我替你拿一听可乐。没有别的更贵的饮料了。” 夏行云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听出来了自己这妹妹又在拐着弯儿阴阳他呢。 但是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可乐就行。” “真是稀客,你这是第一次上我们家吧。”夏恩星从冰箱里拿出了先前萧昂腌好的冰镇酒糟龙虾,端出来算是招待夏行云,“我做饭没有萧昂好吃,这是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做的,你吃得惯吗?” 萧昂这个名字让夏行云动作一顿。 这个名字有点陌生,又好像从哪里听过。 不过哥哥大人向来腹黑惯了,有想法也不直说,只是压低声音道,“你让一个男人给你当……保姆吗?” 保姆? 这么说似乎也可以,毕竟萧昂一直给她和流光做饭吃,遇到事了还能出来抗一抗,确实像个保姆。 于是夏恩星点点头,跟夏行云在餐桌边坐下,两个人同时打开了可乐发出呲呲的声响,对视了一眼,夏恩星先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尝试了一口夏行云打包来的川菜,鲜香麻辣,特别开胃。 吃一口辣喝一口冰可乐,简直太刺激了。 夏恩星放下筷子,用手拖着下巴看了夏行云一眼,说道,“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感觉你像我哥哥。” 夏行云夹菜的筷子一顿。 这句话,还真是……讽刺啊。 夏行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夹起肉来以后摇摇头,对夏恩星说,“这个意思是,以前夏家亏待了你,是吧。” 夏恩星狡黠地眨眨眼,“这句话需要用疑问句来说吗?夏行云大少爷。” 她这副模样瞧着古灵精怪的,谁又知道当时她脆弱无助的表情呢? 夏恩星,你的心里到底还有什么留给真实的你自己呢? 夏行云喝了一口可乐,看了一眼夏恩星这幅表情,对她说,“其实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用总是扯出这个表情,有些时候的你……” 停顿了一下,夏行云说,“很假。” 很假这两个字,让夏恩星的眼睛微微睁了睁。 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居然还有一种被刺痛了的感觉。 她深呼吸一口气,也不再扯着笑容面对夏行云,“但是我说实话,你刚才拎着菜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你是我的长辈,你来看我了。” 夏恩星用略带平静的口吻把这话说出来,夏行云听着却心里不好受极了。 “因为过去没有人这样。陆沧夜没有,他恨不得我去死,你也没有,虽然你也是我的长辈,别的夏家人更不会了,他们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晚上带着饭菜站在自己家门口,问自己吃了没这种事情,发生在夏恩星身上,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夏恩星揉揉眼睛,嘴巴里嚼了两下把才咽下去,对他道,“所以,抛开那些对你的成见,你来照顾我,我还是挺开心的。” 夏行云眸中的神色加深,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他沉默了一会,主动夹起肉放在了夏恩星的碗里,“没事,你以后要是来不及吃饭,你打电话给我就行。” 这种兄友妹恭的场面,对于夏恩星来说,一样罕见。 她没有亲情,只有友情。 夏恩星点点头,“好呀,反正你们夏家欠我那么多,使唤使唤你,我心里也相当过意得去。” 夏行云一听,乐了。 他就这么直白地看了夏恩星的脸许久,摇摇头露出了笑容,说道,“你一点不像我们的父亲。” 夏恩星嘬着筷子头,“什么意思嘛?” “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们不一样。” 夏行云这话似乎在暗指什么,夏恩星却品不出来,最后她只能问道,“能不能直白说嘛。” “我意思是,也许夏家不是你的归宿。” 夏行云尝试把话说明白一些,可是却又犹豫了。 夏恩星眼前一亮,“你意思是,我不是夏家亲生的?” 夏行云心里咯噔一下! “那……那倒不至于,我们的父亲不会帮别人养孩子的。” “哦……” 夏恩星垂下肩膀开始继续巴拉饭,“这么一来好像显得我更可怜了,和你们另外两个小辈比起来,云泥之别。” 夏行云放下筷子。 放下筷子,男人伸出手去,他将手放在了夏恩星的脸上,触碰到的一瞬间,夏恩星感觉到了他微凉的指腹,在隐隐颤抖。 夏行云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你很仇恨夏家,我可以帮你把户口从夏家独立出去,要不要,夏恩星。” 要不要,夏恩星。 夏恩星愣住了。 把自己的户口从夏家撤出去吗?可是……夏行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夏恩星茫然地说,“这件事情,对你有好处吗?” 好处? 夏行云皱了皱眉,随后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第150章 不是勾引,而是博弈。 夏恩星想听到什么呢?她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夏行云看着夏恩星的脸,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然而就在快要脱口而出的瞬间,夏行云忍住了。 他站起来,看了夏恩星一眼,说道,“其实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并不存在好坏,而且这个意见也不是我一个人提出来的。” 夏恩星愣住了。 “夏如柳说,只要你自愿放弃夏家的一切,包括夏家户口,并且结算清楚以前夏家培养你的开销,就算跟你和解。” 夏行云把这段话说出来,果不其然听见了夏恩星的笑声。 女人在对面笑,摇着头笑,用筷子夹起了了一块肉,随后抬头看着夏行云,“接着说。” “家里爸爸妈妈劝了一下夏如柳,现在她不受陆沧夜宠爱,跟你这样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丢的都是夏家的面子。” “如今你发展这么好,陆沧夜似乎也在偏向你,爸妈知道了以后就在考虑要不要把你认回夏家,重新把你当夏家一份子对待,不过,怕你不知好歹。” 夏恩星当场大笑,表情荒唐至极,她捂住嘴巴,用一种讽刺的眼神睨了夏行云一眼,“你觉得我会回去吗?” 夏行云摇摇头,“不会。” “那你还挺了解我。” 夏恩星伸手在夏行云脸上摸了摸,动作大胆极了,一点不像个名门闺秀能干出来的事情,更像是旁人嘴巴里最嗤之以鼻的狐狸精。 她一字一句地说,“夏家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当初嫌弃我是私生女,打压我羞辱我,现在觉得我对他们来说有利可图了就想要我回来,我回来,那夏如柳呢?你们的宝贝夏千金呢?” 她红唇一开一盒,说出来的话那么暧昧,却又每个字都带着刺。 偏偏夏行云最受不了她这样。 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看的,就是夏恩星眼底,卑微背后那一团,隐隐燃烧的欲火。 夏恩星,你的野心和锐利,令你太过美丽。 夏行云接着说,“夏如柳当然不会同意爸妈把你带回来,她恨你恨得要死。” 夏恩星咧嘴笑,“是啊,这才符合我心里那个贱货的形象嘛。” 要是爸爸妈妈随便说几句就同意了,并且和她一起生活在屋檐下,那夏如柳这个贱货当得委实太无趣了些。 “所以夏如柳说,如果把你带回来,她不会停止和你的争斗,这样一来夏家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影响,但如果想要夏如柳原谅你……” 提到原谅你这几个字,夏行云的眼神闪了闪。 夏恩星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感觉到这个词语的不对劲了。 不过夏行云还是选择说了下去,“夏如柳要原谅你的话,就得把你和夏家有关的一切通通抹消,包括你的户口也从夏家独立出去,对夏如柳再无任何威胁。” 现在夏恩星,在夏如柳眼里如同瘟疫一般,她太害怕夏恩星把她拥有的一切抢走了。 所以听见夏家想要把夏恩星认回来,使用苦肉计,夏如柳第一个不同意,并且给除了这些选择。 无奈之下,夏家也只能同意。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时间久了,夏如柳的事情也许在圈子里能逐渐没了生息,他们夏家还是光明磊落的那个。 所以夏行云这次来,也是带着夏家的意思来的。 说到这里,夏恩星才算彻底明白夏行云这次过来的意思。 原来并不是他多好心,是夏家的利益抉择啊。 夏恩星一边听夏行云说话,一边把自己的饭给扒完了,原本吃的时候还感觉非常鲜香,但是现在已经味同嚼蜡,最后她收起筷子,认真看了夏行云一眼,“你想我做什么呢?” “我想你和夏如柳休战。” 夏行云清了清嗓子,“两败俱伤真的有意义吗……” 夏恩星托着下巴,支着自己半边脸,默不作声地看着夏行云,隔了一会,她说,“可以和解,但得给钱。” 这会轮到夏行云愣住了。 “多少钱?” 原本以为夏恩星宁折不屈,但是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夏恩星伸出了一个手指。 夏行云:“一百万?” 夏恩星没说话。 夏行云:“一千万?” 夏恩星挑眉。 夏行云:“……一个亿???” 夏恩星笑了。 她点点头,“可以呀哥哥,这么快猜到了。” 夏行云就差没拍着桌子站起来了,没想到她居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怎么,夏家这点决心都拿不出来吗?” 夏恩星笑嘻嘻地,“那要不,夏行云哥哥,你单独私人账户打给我呀。” 夏行云鸡皮疙瘩起来了,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无法直视夏恩星的脸,就好像被她看上了就无处可逃。 夏恩星的手就这么搭在了夏行云的手上,男人的胳膊和女人的不同,粗壮有力,隐藏在皮肤下的经脉缓缓搏动着,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有多强壮。 在夏恩星指腹贴上来的那一秒,她感觉到了夏行云脉搏的骤然加快。 女人纤细的手指就这么轻巧地抓着,趴在了他的胳膊上,一点一点撩动着他的皮肤,她说,“想要我跟夏如柳和解,要么夏家出血,要么你出血,让我给夏家赔偿?不可能。” 不可能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夏行云低笑一声,是啊,夏恩星怎么可能会同意这种事情。 男人哑着嗓子说,“一个亿太多,我可以给你别的,房子,车子。” 夏恩星什么都不拒绝,点头应下,“都要,我都要。” 贪婪极了。 夏行云看了她一眼,“这些都是要经过公证的,你不怕别人骂你……贪得无厌吗?” “怕别人骂我做什么?”夏恩星笑得千娇百媚,“你给我钱嘛,夏行云,你给我钱嘛。” 夏行云眼神闪烁,感觉喉间莫名干渴,他内心有一种冲动,就是夏恩星要什么,他都想给她。 她要他的命,他也给。 然而夏恩星不要,太可惜了。 夏恩星这辈子最想要的,大抵是陆沧夜的命,也只有陆沧夜的命。 深呼吸一口气,夏行云道,“没那么多,但是我可以先把我名下两套最贵的房子加上一辆房车给你……” “那我可以稍微放过一下夏家。” 夏恩星眨眨眼睛,对夏行云说,“什么时候准备好一个亿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谈判。” 见她站起来往里走,夏行云也跟着站起来,跟个人夫似的很自觉开始收拾吃剩下的打包盒,收拾到一半,夏行云动作一顿,紧跟着他抬头看站在书房门口抱着一床被子的夏恩星,“你在干什么?” 夏恩星也抱着被子看正在收拾桌子的夏行云,“你呢?”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夏行云先挪开的视线,“我……是因为,吃完饭不得收拾么。” “哦。”夏恩星颇为意外,“你居然在帮我做家务,夏行云,太令我觉得震惊了。哦对了,这是你的被子。” 夏行云吓得差点抓不稳手里的垃圾,“什么意思?” “晚上留在这里睡吧。” 夏恩星歪了歪脑袋,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夏行云,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夏行云看不懂她的眼神,夏恩星的眼睛里,隐藏了太多腥风血雨。 这样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你的时候,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于是夏行云也没有拒绝,他只是疑问,“为什么……” “不想吗?” 夏恩星反问他,每个字都像是在勾引他,且是光明正大的勾引,“我现在一个人住着,因为孩子在医院,萧昂要保护孩子也回不来,所以我害怕晚上有危险,邀请哥哥晚上留宿在我这。” 刻意停顿过后,夏恩星顶着那张白皙的脸轻声问他,“不可以吗?” 夏行云的手指都在隐隐发抖。 他喃喃着,“夏恩星,你……” “我给你在我的房间打了地铺。” 夏恩星说,“收拾完东西就上来,然后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夏行云眼神渐深,在夏恩星转过身去以后,男人的手指缓缓攥紧。 这好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 留夏行云过夜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萧昂临时回家拿换洗的衣服,门一打开,一个男人站在卫生间里刷着牙,两个人对视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有些…… 茫然。 萧昂感觉自己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不敢相信地退出去,确认没走错门,走回来看了一眼站在里面的夏行云,终于认出来了他,萧昂大喊着,“夏恩星,你人呢!你给我出来!” 夏恩星端着咖啡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萧昂,还高兴地挥挥手,“你来啦?正好我咖啡泡多了,喝不喝?” 萧昂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他就一会会没看着啊!一会会!怎么感觉家被偷了啊! 为什么啊! 萧昂说,“为什么夏行云会在我们家啊?!” 我们家三个字,夏行云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高了一下。 夏恩星抿了一口咖啡,“哦,我昨天和夏行云做交易了,他答应给我一个亿……” “一个亿!” 萧昂说,“夏行云无缘无故会给你这么多?他指定不安好心!” 夏行云心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萧昂脑子里转了转,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骂骂咧咧掏出手机说,“我要告诉陆沧夜,气死我了,我要告诉陆沧夜!” 第151章 借我一天,你的流光。 夏恩星听见他这么说,居然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那里,好像不管什么人把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告诉给陆沧夜,她都不慌不忙。 倒是夏行云,站在镜子门口将自己的领带打好以后,站得笔挺朝着家门口走去,和萧昂打了个照面不说,还看了萧昂一眼,声音低沉,“替我跟陆少问一声好。” 萧昂被夏行云气得语无伦次,“夏行云,你一个夏家人,三天两头往我们恩星身边跑什么?也不想想是谁害得她这么惨的!” 此话一出,夏行云的脚步确实顿了顿。 回想起来夏恩星在夏家的日子,夏行云眸中敛去了些许深意。 他不再多说别的,也许夏行云本就生性不太爱说话,给了夏恩星一个眼神以后,便转身离开了她的家,只剩下萧昂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 发了好久的呆,萧昂终于走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怒意,他将门一关,对夏恩星说,“为什么会这样?” 夏恩星的眼里竟然有些疲惫。 她道,“夏家派夏行云过来给我一个机会,说只要我和夏如柳和解,他们就既往不咎,把我认回去。” 萧昂就不信如此荒唐的事情夏恩星会同意。 但没想到的是,夏恩星说,“我同意了。” 萧昂大为吃惊,“夏恩星你疯了吗?” 夏恩星却摇摇头,“你猜呢?” 萧昂好多话到了嘴边,但是想起来夏恩星的性格,只能忍下去,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提出要求了?” “是的。” 夏恩星伸出手指说,“一个亿。” “哦。” 萧昂喘了口气,登时心里舒服很多,“那就好,那换我我也去。你回了夏家以后替我问问夏豪,还要不要多收一个私生子,你说给我一个亿,我也愿意来夏家。” 夏恩星直接被萧昂逗乐了,她去了书房,帮萧昂拿了一套全新的衣服,萧昂看得傻眼,“你怎么知道我来干嘛的?” “你在医院里陪夏流光住了这么久,肯定是想要换洗一下身上的衣服。” 夏恩星给了个眼色,“上次去商场,给你也买了一套。” 萧昂愣住了。 接过衣服来一看,还不便宜,名牌货。 萧昂龇牙咧嘴地说,“夏恩星你在对我用美人计是不是?” 夏恩星给他翻了一对白眼,“对你我都不稀得用!” 一看萧昂那不值钱的样子,还犯得着美人计吗! 萧昂笑眯眯地接过去夏恩星给他买的新衣服,原本看见夏行云还一肚子火呢,现在不光不生气了,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感觉一口气还能爬五楼,他对夏恩星道,“明天就是你和al集团的大少爷一起开书展的日子,一切都安排好了吗?要不要我过来盯梢。” “没事,你还是好好守着流光吧,我怕他被坏人盯上。”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看了一眼萧昂,“流光对我来说很重要,萧昂,虽然……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萧昂拿着衣服的手一僵。 我也是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在即将说出口的瞬间,萧昂硬生生憋住了。 这打样的本能令他感觉到了恐慌,男人改口,他说,“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流光的。” 夏恩星说了一句多谢,便放下杯子打算去上班,见她往外走的动作,萧昂总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怎么会这样呢,夏恩星,你心里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萧昂跟在夏恩星的身后,喊了一句,“你自己去上班吗?要不要我送?” “没事,我自己去吧,你快回医院,流光一个人住院,我不安心。” 夏恩星好像所有的心思都在夏流光身上,夏流光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留住她的精神支柱? “报复完所有该报复的人!” 萧昂忽然大喊了一句。 是啊,他那么敏感,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名侦探,怎么会察觉不到夏恩星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 自从牵连夏流光和安茉莉遭受危险以后,夏恩星就变了。 变得更美丽也更……危险了。 “报复完了以后,夏恩星,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萧昂缓缓说着,“不要死。” 夏恩星的脚步一顿。 红着眼睛回眸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而后离开。 ****** 萧昂心情复杂地拿着夏恩星递给他的新衣服回了医院住院部,推开门去的时候,屋子里却一片寂静,甚至连gacket扑上来欢迎的场面都没有。 萧昂脑子里的警铃疯狂作响,他就出去那么点时间,夏流光莫非—— 冲到了病床边,却看见有一张白纸落在了病床上,上面有一排遒劲有力的字迹。 【借我一天】 这句话应该不是写给萧昂看的吧? 萧昂脑海里一个名字掠过。 这句话应该是……写给夏恩星看的。 而此时此刻,一辆四座的敞篷跑车上,夏流光巴掌大的小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还颇有些有趣,在他们的后座上趴着一条美丽凶猛的母狼,旁人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捷克狼犬,毕竟这个犬种和狼的外表极为相似,而gacket也恰恰是靠着这个品种瞒天过海,它吐着舌头,灰绿色的眼珠子里映射出回头的驾驶座主人。 陆沧夜将车子开上了高架,并且一路开到了某个郊区的野生动物园门口,一直到了停车场,男人驾驶着车子来了一记漂亮的飘逸,就这样恰恰好好地把车子停了进去,而后按了一下开关,车身的敞篷开始慢慢升起了顶,几秒种后恢复了原状。 夏流光摘下了墨镜。 这幅墨镜是陆沧夜的,他刚才戴着玩,好奇地问了一句陆沧夜,“你这样把我拐出来,我妈咪要是知道了,你猜会不会生气?” 陆沧夜乐了,“一定会的。” “那你还不快把我和gacket送回去?” 陆沧夜说话却自顾自的,“这里新开了一个野生动物园,你上次看动物表演不是没尽兴吗,还遇到了危险,这次彻彻底底看一回吧,而且也没有动物表演了,至少它们的状态稍微自由舒服一些。” 夏流光拧着眉毛,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陆沧夜这么做的目的,但是也没多说,毕竟陆沧夜这人向来都做事情令人捉摸不定,于是夏流光怀揣着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想法一路跟着陆沧夜下车,几个人排队买了票,又回到了车子上。 因为这家野生动物园是可以开着车子进入的动物园,很多动物会在马路边逛街,开着车子一路缓缓玩过去的时候,偶尔还会有胆子大的羊驼将头塞进来问游客讨要胡萝卜吃。 副驾驶座的夏流光本来还有些警惕,但是在陆沧夜开着车子进入动物园十分钟以后他整个人都显得活泼了起来,甚至兴致高涨,手里拿着苹果和胡萝卜,在路过熊馆的时候,夏流光将手里的苹果统统丢给了站起来向他们挥着手的棕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许是过去从未有过这样欢乐的时候,在动物园和动物近距离接触,陆沧夜第一次感觉到夏流光是个孩子,也唯独在这个时候。 他一边和路过车子的小动物互动,一边回头看身后的gacket,陆沧夜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点,下了车,牵引着gacket来到了狼馆的面前。 观赏这样强大凶狠的食肉动物,还是需要铁栏杆的,他们站在外面看着里面,就是不知道怎么,gacket闻到了同类的味道,相当激动,差点从夏流光的手里窜出去扑到了铁栏杆门口! 夏流光吓了一跳,没想到gacket如此兴奋,从它的眼睛里看见了人类不会有的那种野性,而它也正龇牙咧嘴地对着这些笼子发出粗鲁的低吼,仿佛这些展馆和笼子的存在就是它的宿敌。 这是过去被关被虐待的记忆在它的认知里作祟,所以gacket认为自己的同类一样需要拯救。 它回头看了夏流光一眼,夏流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按在了它的头顶。 感受到了gacket因为愤怒在身躯隐隐颤抖着,夏流光说,“这里不是马戏团,所以不用太担心……不会虐待它们的。” gacket不知道是否能听懂他的话,夹着尾巴依然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到底是头狼,也许……从一开始它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呢? 夏流光下意识多说了几句,“真的,我知道人类曾经伤害过你,gacket……” 可是我不会伤害你。 我也是……被关在笼子里过的人。 夏流光接下去的话没说出来,却见眼前那只原本随时可能伤人的野兽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低下了自己的头颅,gacket呜呜地嚎叫了两声。 那一瞬间,整个展馆里的狼都应和着它,狼吼声接二连三响起,震撼极了! 夏流光被这个场面吓到了了,回过神来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转头去看陆沧夜,“难道gacket是……” “是这些狼群的首领。” 陆沧夜站在夏流光身后的不远处,说道,“它被马戏团的人抓走的时候,已经怀上了死去狼王的孩子。它代替着狼王的位置继续带着狼群迁徙生活,这一批狼是被人救下来后送来动物园的。没错,就是gacket的同类,gacket的朋友。” 这是……陆沧夜带他来这里的理由吗? 夏流光看着身边的母狼,无法想象这一路,它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 第152章 他过生日,你还记得? 夏流光忽然间觉得gacket这一路颠沛流离特别不容易,带着自己的族群迁徙,却遭遇到了人类的捕捉,被强行带去了马戏团,被迫训练进行动物表演。 好在有人相救,现在gacket和它的狼群终于有了容身之所。 刚才gacket一呼百应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震撼,夏流光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就好像是褪去了所有的智能和科技,时代倒退回了唯有生命力的时候,原始与野性凌驾在了所有品质之上,所有的狼群都听它号令。 gacket围绕着狼馆来回地走动,微微俯下去的身子一直保持着狩猎的姿态,最后她绕回了夏流光的身边,原本是下垂的尾巴这会儿扬起来,轻轻扫了扫夏流光的小腿。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种象征,在夏流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十几头狼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朝着他和陆沧夜看过去了! 陆沧夜站在身后没动,依然一脸冰冷的模样,倒是夏流光吓了一跳,同时被这么多狼给盯着,总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下一秒gacket卷起尾巴趴在他脚边,又发出了一声与以往不同的嚎叫声,更低沉,情绪也更饱满。 几秒种后,展馆里面的狼也纷纷给出了回应,对着夏流光的方向看过去走过来,嘴巴里也都发出了低吼,而这一次,夏流光不再觉得压抑和恐惧,甚至感觉到了……狼群……是不是,在欢迎他……? gacket用那双神秘又苍凉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夏流光感觉他的心好像和gacket的心连通了一般。 好神奇,大自然里生命与生命的沟通,似乎不需要语言。 夏流光也蹲下来,伸手摸了摸gacket的头,轻声说,“你放心吧,你的族群不会再受到别人的抓捕了。” gacket像是听懂了,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粗糙的毛皮带着些许温度,就这么和夏流光掌心相贴。 陆沧夜看着这一幕,将头转向了别处,叹了口气。 见过自己的狼群首领以后,所有的狼都安静了下来,好像gacket一出现令他们心安许多,而gacket也站在外面和它们长久地对视,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gacket回到了陆沧夜的身边,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的族群。 “见过了,安心了是吗。” 陆沧夜垂眸看了一眼脚边的野兽,gacket也抬头,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告别。 夏流光明白了它的想法,它是在和自己的族群告别。 gacket决定留在人类——留在他们身边。 牵起了连接着gacket脖子上项圈的牵引绳,代表着他们即将掌控它的自由,剥夺它在这个世界上生杀予夺的权利,曾经也有人对它进行如此的暴虐,而现在,gacket再次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留在伤害过自己的人类身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 gacket将作为一条“捷克狼犬”陪伴在夏流光的身边,而这一切都是陆沧夜替他们瞒天过海的。 从野生动物园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夏流光感觉像是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似的,叹了口气,望着走在最前面的陆沧夜,夏流光见他打开车门,说了一句,“陆沧夜,你是今天特意带我来见gacket的狼群的吗?” 陆沧夜沉默不语。 “你替gacket找到了家人。” 夏流光对陆沧夜的背影说,“但你不会那么好心,你是有什么目的呢?” 陆沧夜低头笑了一声,拉开了车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人都有这么一个认知,那就是当陆沧夜出手来帮忙的时候,一定是带着索要利息的暗示。 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人。 所以当夏流光说出这话的时候,陆沧夜感觉有些心寒,心寒之余又觉得正常,是啊,天下人不都这么觉得吗。 “我的目的还没想好。” 陆沧夜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道,“上车吧,该送你回去了,这个点你妈应该已经发现你不在了。” 夏流光盯着他许久,收回视线,牵着gacket跳到了车上,“我妈咪会很生气的。” “嗯。生气也好。” 陆沧夜自嘲地笑了笑,“我开车了,你坐好。” 一路上沉默无言,唯独gacket经常伸出舌头来舔夏流光的手背。 到了医院住院部的门口,陆沧夜还没下车呢,车子刚熄火,边上就有人窜上来,直接拉开了车门,细长的手指一下子攥着了陆沧夜的衣领,将他直接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 陆沧夜被拽得一个踉跄,心说谁这么大的狗胆,结果抬头一看,对上一张带着怒意的漂亮的脸,一下子气笑了——哦,是他前妻姐啊。 天底下也就她敢这样了。 陆沧夜被夏恩星拽着衣领子,他说,“慢点慢点——” “慢你个死人头。” 夏恩星拧着眉毛,“你带着夏流光去哪了!” 夏流光和gacket从车上跳下来,朝着夏恩星走去,“妈咪!我们刚才出去兜了一圈。” 夏恩星对着自己儿子还是笑眯眯的呢,扭头对陆沧夜怒目而视,拽着他衣领没松开,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少做这种事情,夏流光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你没这个权利不打一声招呼把他带走,听见了吗!” 陆沧夜心想几天不见夏恩星说话还是这么有杀伤力,寥寥数字已经给他心都要扎漏血了。 陆沧夜嘶嘶抽着气,“夏恩星你说话好伤人心。” 夏恩星冷笑一声,松开了陆沧夜,走过去弯腰将自己儿子抱起来,瞪着他,一言不发地从陆沧夜身边擦肩而过,陆沧夜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却被女人一下子甩开。 张嘴想要说什么,陆沧夜还是选择了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把这话说出来,也不会让夏恩星心软一下吧。 陆沧夜垂眸,想起了过去五年前夏恩星送给自己的那支钢笔,时过境迁,也许今天…… 苦笑了一下,陆沧夜挨了一顿骂打算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夏流光叫住了。 小孩子被自己的妈妈抱着,靠着她的胸膛,抬起头来喊了一声,“陆沧夜。” 没有别的称呼了。 他和陆沧夜,毫无血缘。 可是这一刻,陆沧夜停住了步伐,和夏流光对视。 “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世界好像经历了一场爆炸,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炸飞归零,甚至耳边都出现了耳鸣声。 这四个字从夏流光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陆沧夜感觉到自己心脏血液逆流,手指尖都在颤抖。 为什么…… “所有和我妈咪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 夏流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包括你这个伤害过她的人渣的生日。” 难怪陆沧夜不打一声招呼带走了夏流光。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他带着夏流光去找gacket的家人,是因为陆沧夜……没有别的家人吗?他可以帮gacket找回丢失的狼群,可以带着夏流光出来,可是他们到底不是真正的父子。 从夏流光身上找安慰,也太丢人了吧,陆少。 然而陆沧夜听见这些,只是扯扯嘴角。 没想到夏流光居然会想到这一层,明明连夏恩星都没发现的。 于是这一秒,夏恩星抱着夏流光站在那里,无意识地说出了一句特别伤人的话。 “天啊,我都忘了。” 陆沧夜的脸色一白,眉宇间出现了几分自嘲。 五年前将和他有关的所有日子在都记在心头的夏恩星,五年后对他如此平淡地说出忘了这两个字。 谁说感情里没有“惩罚”这一回事呢。 所有的惩罚都是延时的,加倍的。 夏恩星,我年少时开的那一枪,如今终于回到了我的身上。 陆沧夜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清了清嗓子,说道,“嗯。” “再见。” 夏流光冲他挥挥手,“下次不要这样了哦,我妈咪会担心我的,我不想让她再担心我了。” 陆沧夜耸耸肩膀,好像特别无所谓似的,“嗯。” 将夏流光送回到了夏恩星身边,陆沧夜再度打算要走,gacket冲着他的背影叫了几声,陆沧夜没回头。 上了车,车子开远,一直到消失在夏恩星的视线尽头。 抱着夏流光往病房里走,身边跟着一条看起来很凶狠的狗,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什么女强人单身带娃的画面吧。 但是,夏流光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当真忘了吗?”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 “你没有忘记吧。” 夏流光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她,“妈咪,他的生日你没有忘记,其实你也知道他今天突然把我从医院里带走,也许就是为了找个人陪他过生日。” 陆沧夜哪里敢找夏恩星呢。 只能从夏流光身上获得些许安慰。 夏恩星抱着他,夏流光感觉到了她突然加快的心跳。 但是隔了那么久,夏恩星依然没有承认这一事实。 只是将他放回了病床上,随后红着眼睛说了一句,“怎么会呢,早就忘记啦。” 她说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但是夏流光却皱起了眉毛。 故意的。 故意那么说。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遍一遍让陆沧夜难过。 她夏恩星曾经受过的委屈,陆沧夜,你逃不了。 正巧这个时候,萧昂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夏恩星,愣住了,“你上哪去把夏流光找回来的?” 夏恩星揉了揉眼睛,立刻收拾好情绪,“从陆沧夜那儿领回来的。” 第153章 你的前妻,太上镜了! 萧昂找不到夏流光正焦头烂额呢,没想到陆沧夜还直接给人送回来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夏恩星好一会,憋不住问了一句,“陆沧夜……对你动手动脚没?” 夏恩星扭头观察了萧昂好一会,她耸耸肩,“没有。” “哦。” 萧昂总觉得夏恩星的表情里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他说不上来,只能不追问到底,只是对着夏流光说,“你下回有事,就告诉我一声,不然我和你妈咪都会担心……” “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 夏流光垂下眸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陆沧夜就这么走了。 当时陆沧夜出现在他病房门口,一个人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白皙又冷漠地对着他伸出手去,问了一句,跟我出去一趟吗。 夏流光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出去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开始假装可爱对萧昂说,“师傅师傅,我晓得错了,你别怪我了,以后我去哪都跟你报备!” 萧昂深呼吸一口气,再想教训他,也教训不上来了。 天知道发现夏流光消失在病房里的时候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整个人都直接宕机了! 因为他答应过夏恩星的,不会让这个孩子出事,可是夏流光却不见了。 对于萧昂来说,流光也像是自己的家人,而他的消失代表着自己的无能和失职,萧昂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恩星。 只是……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孩子,此时此刻古灵精怪的小男孩正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撇着嘴,小手扯着他的袖口拧来拧去的,又卖可爱又卖惨,这谁还怪得下去? 萧昂一口气闷在胸口,将夏流光从地上拎起来,干巴巴地说,“下次再这样,你让医院的人给我上呼吸机吧,我人都要吓傻了,以为你又被谁拐走了呢!” “你这么重视我吗?” 夏流光被他拎在半空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无心问出一句话,却让萧昂心里一紧。 是啊……他,原来有那么重视他啊。 萧昂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男人眼神压下来,将夏流光放回了地上,此时此刻,他觉得语言是乏力的。 他有太多的情感没有办法直观地和这对母子说出来,也许夏流光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对他们怀揣着的感情。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和他一样,有人能够理解他,有人比他更早地经受着曾经受过的折磨,这种事情…… 萧昂扯扯嘴角,伸手按在了夏流光的头上揉了揉。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啊。 “流光的伤口还得住院观察几天,麻烦你陪着了。” 夏恩星看到了萧昂脸上复杂的神色,对他说,“明天我有个会展,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了。” 萧昂点点头,“孩子你安心交给我吧,明天会展的事情请加油。” 这是夏恩星第一次公开回到大众视野里的一次活动,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真实的她的活动,对于夏恩星来说,更是一种宣战。 萧昂就跟贤夫似的,负责帮夏恩星带好孩子,看着她一个女强人冲在前头,偶尔也会想问问她累不累,不过萧昂觉得,这种话对于夏恩星来说是一种轻视。 和萧昂以及孩子告了别,夏恩星又摸了摸gacket的背部好一会,才离开了医院,走出医院以后,女人的肩膀垂了下去。 想起临走时陆沧夜那个支离破碎的表情,夏恩星自嘲地笑了笑。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陆沧夜,你的生日我记得那么清楚,和你有关的一切…… 想忘记,却忘不掉。 夏恩星摇摇头,将脑海里各种情绪抹去,回到家中将所有的报告一次性看完了,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平静地等待着夜幕降临。 ***** 第二天早上八点,夏恩星准时到达会展中心,因为这一次的图书展览活动带着公益性质,市展览中心免费提供了场所供夏恩星他们的展出图书,甚至请来了好多圈子里鼎鼎有名的大佬来发起捐款活动。 书展的门票售价不高,50元一张,很多夫妻带着孩子一起来参观挑选自己喜欢的书,还增进了亲子感情,夏恩星来到现场的时候,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多小朋友正一脸兴奋地排队等待,边上牵着他们手的父母也微笑着安静等候,大家看起来都相当有素质,这让夏恩星喘了口气。 被工作人员领着朝里走,夏恩星一路穿过了后台工作区域,发现安德鲁·修正站在后台等待她,手里还拎着一份早餐,“来得及,没吃饭吧?” “确实,感谢。” 夏恩星却只拿起了里面的一杯冰美式喝了一口,给自己提神。 她说,“我看到今天现场来了好多人,还有好多媒体记者。” “是呀是呀。” 修笑眯眯地说着,“是我特意喊来的,九点钟有慈善活动,所有的捐款我们都会公开去向,透明公正并且接受公众监督。” 这对于发起活动的企业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样又能干好事,还能树好名声,为以后公司的发展打下基础和影响力。 “来的都是孩子偏多,我看是家里人带着一起过来的。” 夏恩星眼里有什么光闪烁着,“真好啊。”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一定是充满爱的吧。 似乎是猜到了夏恩星在想什么,修有些愧疚,总感觉自己没有保护好夏恩星,才会令她之前遭受到旁人的非议,他说,“恩星,也许你在用你自己的方式,保护另一群孩子。” 夏恩星小时候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亲子活动,所以才会有些羡慕吧。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的主持人上台演讲,对着台下乌泱泱的孩子和家长们开始了这次书展的介绍,还讲到了夏恩星的名字,“让我们欢迎一下联合主办这次活动的两家企业代表,安德鲁先生和夏恩星小姐!” 二人对视一眼,收拾好情绪,点点头从台后走到了台前。 那一刻,掌声如雷! 夏恩星穿着一套小礼服,圆滑的粗高跟,端庄得体地站在大家面前,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话还没说呢,先是朝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众人愣了愣,紧跟着再次给出了掌声! 镜头下,女人扬起了红唇,清脆的声音如珠玉落地,磊落又动听,“感谢大家一起来参加我们此次的公益书展,这是我自己工作以来第一次举办如此盛大的活动,面对这么多大朋友和小朋友,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 听见大朋友和小朋友这种称呼,台下的人纷纷笑了。 “哈哈,这个夏小姐真有趣。” “感觉好像电视台少儿频道的姐姐哦。” “就是就是,听说这次还有我最喜欢的童话故事集,我一定要买!” “其次呢,我也要感谢给予我大力支持的安德鲁先生,以及他身后的al集团,给了我们公司这么一个机会,来承办这次活动。” 夏恩星看了一眼身边的修,他们两个今天穿得还都是同一色系的衣服,站在一起跟一对似的,媒体镜头拍下来的时候,记者都在感慨,真是俊男靓女太养眼了。 修在一边特别有涵养地笑了笑,“主要是这次活动的立意和出发点很好,能给孩子们带去快乐和知识,也能够捐款帮助到更多人,我想没有一个公司会拒绝吧。” 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引起了大家的欣赏,不愧是豪门里出来的人,多会说话。 台下有活泼的小男孩大喊,“好帅呀哥哥!你是外国人吗!” 修点点头,亲民地说,“嗯,但我国籍和你一样哦。” 夏恩星心说坏了又给这小子拉到国民的好感度了。 听修这么一说,大家都鼓掌起来,一直到鼓完掌,夏恩星才开始向大家介绍流程,并且介绍了这次活动邀请来的作者名家,所有内容她都倒背如流,时不时还穿插着小朋友喜欢的梗和笑话,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真诚与热情。 与此同时,杨硕打开手机,将手机放在陆沧夜面前,说道,“卧槽,夏小姐!” 陆沧夜正在签字呢,眉心一跳,差点把字签歪了。 “谁?” 他声音冰冷。 杨硕以为称呼念错了,小心翼翼地改口说,“这……这有个直播呢,您,您的前妻……” 陆沧夜合同都不看了,直接把脸侧过去看杨硕的手机,看见了手机屏幕里的夏恩星,她穿着打扮并不华丽,甚至有些低调,但是偏偏那张脸又如此出挑,完美中和了一下气场,美而不艳,将她平时的锐利压下去不少,又多了几分内敛和清冷,此时她正对着镜头介绍这次活动的嘉宾和签售的书籍,全程没有看一眼稿子,信手拈来又流畅自如,显然是做了功课的。 陆沧夜愣住了。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种过血的麻痹感。 夏恩星……好漂亮…… 男人死死盯着夏恩星看了半晌,杨硕怕他生气,干脆说,“要不……要不不看了,咱,还要开会呢……” 陆沧夜瞪了他一眼。 杨硕立刻双腿并紧,“是我多嘴了陆少!我看您一直盯着手机看,我以为您……” “手机怎么这么小。” 陆沧夜找理由骂了一句,以此来挽尊,“换个屏幕大的!我看半天看不清楚人脸都。” 杨硕点头给台阶下,“换!换个36寸曲面屏的!最好还支持imax看电影的!” 第154章 她是捞女,最高段位! 听见杨硕跟哄小孩似的哄着自己,陆沧夜更不舒服了,他拧着眉毛,一张精致好看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看夏恩星?” 杨硕哪里敢点头啊? 他要是真的这么说了,怕是人头落地哦。 于是杨硕摇着头说,“怎么会呢,陆少,那夏小姐不过是您一个前妻罢了,您怎么会关注她呢是不是?” 陆沧夜磨了磨牙,低头回去看合同,却不知为何白纸黑字如此清晰的字面,他压根看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刚才夏恩星方才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站在镜头下的样子。 她会说俏皮话,也会严肃又端庄,会和小朋友们亲密互动,更会照顾好到场的每一个嘉宾,过去默默无闻的妻子如今到了众人面前变得这般七窍玲珑又完美漂亮,谁心里能好受呢。 陆沧夜攥着钢笔的手下意识收紧,他的视线再度回到了自己办公桌笔筒上,里面放着一支已经坏掉了的钢笔。 是夏恩星当初送他的生日礼物。 回想起昨天夏恩星毫不犹豫地说出“忘了”这两个字,陆沧夜低头自嘲地笑,将手机还给了杨硕。 而与此同时,夏恩星正在和会场里的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带动大家进行慈善捐款,修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欣赏。 梁春澜等人是跟着一起来的,看见修的眼神以后,梁春澜侧过去和何长风窃窃私语,“你看人家al集团的少爷,看我们夏总眼里全都是爱意,唉!夏总这么优秀的女人,这么总是会被辜负呢?” 何长风倒还是一头非主流造型,过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有时候梁春澜都感觉他大概是看不清路的,全靠命好才会没被人撞过,这会儿何长风点点头,说了一句,“是啊,现在的夏恩星,应该会让陆沧夜特别后悔吧。” 梁春澜听见这个,愣住了。 她的夏总还会在乎陆沧夜后不后悔吗? 望着不远处夏恩星美好的侧脸,梁春澜居然还有些心疼,“希望夏总能遇上一个真心待她好的男人,有些时候受过很重的情伤,是不敢再去信任别人的……” 夏恩星对安德鲁·修就是这种心态。 她知道修很好,很真诚,但不会再往前迈进一步。 何长风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闪烁着玩味的光泽,而后缓缓说道,“你知道吗,被什么样的情绪对待过,就拥有了使用那项情绪的能力。” 此话一出,梁春澜的表情有些怔忪。 “夏恩星经历过陆沧夜,那么她必然……” 何长风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有变成和陆沧夜一模一样的人的能力。只是她肯不肯使用罢了。” 两个人还没讨论完呢,就发现不远处夏恩星所在的人群里似乎有什么骚动,好像是有人意外闯入,甚至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梁春澜立刻给了何长风一个眼神,往前走去,打算维护一下现场秩序,走近了便听见有女人尖锐地大喊着—— “就是她!就是她夏恩星!” 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夏恩星看过去,大家似乎很好奇夏恩星做了什么会让这个突然闯入的女人这样针对她,而镜头也同一时间对准了夏恩星的脸,做好了将这一切都拍下来的准备。 只见镜头下,夏如柳穿着一身白净朴素的衣服,双眸微红地站在夏恩星面前,“夏恩星,你哪来的脸跟这群孩子们互动?你心肠这么歹毒,也不怕带坏别人家的孩子!” 夏恩星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就看见夏如柳带来了人,仿佛是准备相当周全,直接将大屏幕给黑掉了! 夏恩星眼神压了下来,夏如柳这是找来黑客了吗? 后台的何长风特别紧张,立刻奔回去找后台控制视频的人,只见那人也满头大汗,疯狂拨动着手里的各种按钮,但是显然不管用,这后台的控制权似乎已经被人霸占了。 “怎么会这样……”何长风脑海里掠过一个想法,他们这群人就是冲着夏恩星来的! 只见一群保镖围着夏如柳来到了夏恩星面前,女人一把抢走了夏恩星手里的话筒,大喊了一句,“大家看大屏幕吧!这个夏恩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五年前她生下来路不明的私生子,五年后瞒天过海,企图把自己的私生子混进陆家,作为陆家的孩子来接班继承!甚至教会了孩子骗长辈,让陆家长辈都误以为这是他们家的亲孙子,这种女人你们难道放心让她和你们的孩子玩耍吗!” 此话一出,大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份dna鉴定证书,上面显示夏流光和陆沧夜并非亲生,是个人都能看懂这份报告指向什么! 见到这个的时候,夏恩星身边的大人们脸色煞白,立刻拉着自己的孩子远离了她,还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会场的屏幕,“真的假的……这个,夏小姐,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是啊是啊,你表现出来如此尊老爱幼,我们……” “我们没有辨别的能力啊……” 夏恩星没说话,死死盯着夏如柳的脸,她有这么一个错觉,那就是……夏如柳还没完,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 果不其然,夏如柳又将离婚证书直接发了出来! 夏恩星呼吸一滞! “还有一个事情,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吧!那就是,夏恩星曾经和鼎鼎大名的陆少有过一段婚姻,是隐婚,离婚后夏恩星拿着别人的孩子去牵扯陆少,通过这样无耻的手段和陆少重新有了联系,回到了他的视野里!她心机太深了!利用了身边能用的一切,就为了这些荣华富贵!” 这个事实的曝光让所有人惊呼! “我的天啊!” “跟陆少结过婚?是那个陆沧夜吗……” “好可怜的陆少,被坏女人坑了……” “豪门阔少也会马失前蹄啊,妈呀,果然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夏如柳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干脆直接指着夏恩星说,“还有你,夏恩星,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夏家的人!” 夏恩星的眉心一跳,心底里仿佛有什么被猛地打碎了。 不是夏家人……?这个意思是…… 夏如柳又让自己人将一份证书摆在了大屏幕面前,她说,“看清楚了没有,夏恩星,这是你和我哥哥夏行云的血缘鉴定,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也就代表着,你跟我们没有关系!你根本不是夏家的人,却吸着夏家的血,冠着夏家的名号招摇撞骗!我想,圈内第一女骗子大概就是你了吧夏恩星,无所不用其极,水性杨花又下贱!” 这种词语对于夏恩星的人格来说是相当强烈的指控,她震惊地看着那份报告,各种疑问从脑海里跳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报告,是她和夏行云的吗? 是谁去做的,难道是……夏行云吗? 夏行云为什么会…… 夏恩星感觉到自己不能呼吸了,联想起之前晚上夏行云来找她,问她要不要把户口挪出去,又联想到夏行云看自己的那个眼神,一个恐怖的想法从她心底浮起来。 也许夏行云……早就知道她不是夏家亲生的了…… 可是夏行云也在纠结,纠结要不要把夏恩星踢出去,因为如果夏恩星离开夏家,等于断掉了和他的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关系的关系。 所以夏行云这么多年漠视夏恩星被夏家侮辱,看着夏如柳处处针对她践踏她,不过是……想在夏恩星的心里,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这样一来,哪怕脱离了关系,夏恩星也依然会回头,仇恨永远比爱意要持久,她要报复夏家,就必然会…… 需要利用他夏行云。 夏恩星感觉到背后发冷,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连接上了…… 夏行云,你的旁观,你无声的加害,是为了能够在多年后让我……找到你这个可以利用的人,从而……靠近你吗。 怎么会……这样…… 夏恩星摇着头,“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事情,这份鉴定报告也许真假存疑——” 话还没说完,夏如柳的声音便打断了她,“夏恩星,你少在这里装蒜了!你勾引了陆沧夜还不够,还要勾引al集团的大少爷安德鲁·修!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啊!你夏恩星为什么总是要横刀夺爱,去抢走属于别人的幸福!夏恩星,你的良心难道不痛吗!” 种种脏水就这么泼在了夏恩星的头上,女人站在那里,手指死死攥紧,在她还没有作出回应的时候,那些议论已经如同刀子般朝她刺了过来! “真是不要脸!” “我的天啊!我还带着孩子来和她互动呢,是被骗了吗?” “太能演了……好恐怖啊……” “这不是最高段位的捞女吗,夏恩星,太有手段了!” “谁知道真的假的呢,我觉得夏恩星不像是装的……” “你别犯傻了,回头孩子被带坏了,你哭都来不及!” 夏恩星背挺得笔直,环绕着周围的人群,打算张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家长居然直接把手里给孩子吃的冰淇淋就这么朝她砸了过去! 女人没闪没躲,背上就这么别人砸了满满一背的黏糊糊的冰淇淋! “滚出去!就你也配做慈善!别玷污孩子的善意和慈善这两个字了!” 第155章 终止合作,要毁了她! 这样一来,夏恩星直接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原本还所有人都夸赞她真诚热情,一下子舆论一转,下一秒变成了千古罪人! 见到夏恩星被人这样丢了一身的冰淇淋,夏如柳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干脆将所有事情都捅破了放在大家面前,把黑的说成了白的,这会儿还要颠倒是非,用楚楚可怜的口吻质问夏恩星,“夏家待你不薄,夏恩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上一次你激怒我导致我被抓紧去,你是想要毁掉我的一辈子啊!” “这种女人心机实在是太深了!” “就是!夏家和陆家差点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夏恩星死死咬着牙,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夏如柳,“动手打人是犯法,我送你进去自然是有法可依。” “有法可依!” 夏如柳高喊了一句,“好一句有法可依!那你这种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又该如何算!” “这要放在古代那就是浸猪笼啊!浸猪笼!” “怎么会有女人这样毫无底线……” 就在夏恩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群里又有人将手中的一杯橙汁直接泼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动作让周围一群人也惊呆了,毕竟这要是没瞄准,会连着身边人一起都沾湿了,于是大家纷纷都闪开了一圈,就这么看着夏恩星被人砸冰淇淋泼果汁,都没有一个人上去说话。 甚至还有人嘴巴里念叨着—— “女孩子要帮助女孩子,所以弄死你们这种小三就是替天行道!” “就是,你们这种小三就是我们女人里面的叛徒!还妄想攀上高枝!我们好女人可容不下你们这种败类!” “滚吧夏恩星!还有脸办书展呢!你对不起祖国下一代!” “封杀她!封杀她!” “封杀她!” 不知道是谁带头说了一句封杀,紧跟着群情激动,民愤似乎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所有人都在场朗声高喊着封杀她,一群孩子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被吓得躲在了长辈的身后,但是还是有孩子从人声鼎沸里小心翼翼伸出手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巾,怯生生对夏恩星说,“姐姐……给你擦一擦。”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家长看见自家孩子居然还去跟夏恩星搭话,立刻打掉了孩子伸出去的手,生怕他家孩子碰着了夏恩星就会沾染上什么疾病似的,一把拉回了自己的孩子,大声呵斥道,“不要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今天来这次书展真是倒大霉了,我们走!” “为什么呀。” 孩子心思单纯,根本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可是她请来了那么多我们小朋友喜欢的作者大大们,我也想继续逛一逛——” “她这种人人品不好,你没有听刚才那个姐姐说吗,她破坏别人家庭!” “是谁结婚了吗?” 孩子的价值观中,家庭这两个字是由爸爸和妈妈组成的,所以她问道,“哪个家庭被她破坏了呀。” 这…… 一时之间大家还真说不上来。 嘴巴里说着夏恩星是小三,但要说她具体破坏了哪个家庭…… 一群大人被小孩反问得脸色各异,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别多问了,小小孩子懂什么?再说了,就算没结婚,那也是去勾搭别人的男朋友了。” “那这么说来,不是那个男人的错吗?” 孩子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大家嫉恶如仇自诩正义的模样,稚嫩的口吻刺穿了太多不能深究的人性,“姐姐没有跟别人谈恋爱呀,所以那个男的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两句呢。是他跟人家有婚约,是他自己放弃了这段感情,为什么要去赖别人,我们老师教过我们,责任和权利是一体的,那么这个责任就在哥哥身上呀,就像如果我们家里出了事情,爸爸才是那个该保护妈咪的人,对不对?又不是让外面的女人来保护妈咪。”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愣住了! 在小孩子的世界观里,保护妈咪,那就是爸爸的责任。 跟外面的人没有关系。 往坏了想,可以把外面的所有男人女人都想成坏人。 唯一不能背叛妈咪的,只有爹地。 因为爹地妈咪的结婚对象,爹地和妈咪在同一个红本本上,别人没有。 一番话似乎是点醒了不少人,在场还是有不少能够想开的女性的,听见孩子这么说,很快自己也冷静下来喃喃着,“是啊,这要是夏恩星真的有那么过分,难道al集团的少爷是傻子,会被她耍得团团转?都说有钱人心眼多,有钱人家的儿子心眼更不应该少啊!” “对呀对呀,陆少自己肯定知道这个不是他的孩子,那他定然会有自己的判断,为什么要夏如柳过来帮他说话呢?难不成……他俩背后有一腿?” 谣言果然用另一个谣言来击溃,这句话在人群里传播开来的时候,大家看向夏如柳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好像她是那个抢了自己妹夫的人,如今跳出来撺掇大家对夏恩星群起而攻之,不过是拿众人当枪使! 夏恩星全场没有说话,却在这个时候眼睛红了。 她一直没说话,就是因为她始终相信,愿意带着孩子一起出来玩的妈妈们,愿意注重孩子心灵教育,带孩子来买书的妈妈们,一定是……拥有主动思考能力的妈妈。 她就算什么都不用说,一定也有人,愿意去思考这里面的一些矛盾点。 “我怀疑陆少可能是出轨了,要不然夏恩星怎么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做这些事情?要想让豪门认回自己的儿子,肯定需要经历亲子鉴定啊,是不是真的亲生一验便知,她随便就会被抓住马脚,却还要这么做,指不定背后有更强大的理由呢!” “你这么一说我想得通了,如果是复仇的话,那就是……陆少先干了不仗义的事情在前呗。” “是呀,再说了,夏恩星再怎么样,明面上还是夏家的人,夏如柳但凡真的为自己家里着想,肯定是家丑不可外扬啊,怎么会想要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恨不得自己妹妹死呢!肯定是有深仇大恨,我估摸着,就是陆沧夜在里面劈腿了!” “神探!神探!” 在场还有八卦的妈咪们纷纷议论起来,“夏小姐,您给一个解释吧!” “是啊夏小姐,这事儿要是真的如同你的姐姐所说,咱们以后还怎么信赖您?” 夏如柳惊呆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愿意对夏恩星网开一面,立刻就给大家上眼药,“她就是装的,以退为进!其实当初……要和陆少结婚的人是我!” 警报的消息接二连三,直接砸懵逼了在场所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修从后台奔出来,将眼前挡着的人统统拨开了,随后对着众人呵斥,“到底想怎么样?!” “正主来了,正主说几句呗!” “你是不是还没取消婚约的情况下就跟夏恩星在一起了?那你的未婚妻多可怜!” 那么多疑问直接丢过来,修还来不及说几句话,身后的保安冲上来将修直接从人群中拽走了! 修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还没张嘴说话,就被保安架着拉远了,夏恩星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 修不能露面。 如果修在这场纷争里发言了什么,那么定然会引起太多人的反感,甚至影响到al整个集团的利益。 所以为了自己的公司,修就应该保持旁观者的姿态,装傻,隐身,全身而退。 可是…… 夏恩星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和疑问,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修摇了摇头,想把身边的保安扒拉开,却被保安皱着眉头按住了,“少爷,您可千万不能在冲上去了,要是发表了什么言论被大众听见的话,这对我们集团来说——:” “难道就看着他们往夏恩星身上泼脏水吗!” 修都快要急疯了,“是我和陆沧夜的问题,为什么要怪罪到夏恩星头上!” “您身后还有您的家族啊!您不能只为了自己的感情而上去做出冲动的事情啊!” 保安硬是将修拉走了,便只留下夏恩星一个人,她额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在夏如柳说出陆沧夜的结婚对象原本是她的那一刻。 闭上眼睛,那一场绑架案似乎还历历在目。 陆沧夜,如果当初救了你的当真不是我,也许现在这一切孽缘就可以结束了。 夏恩星攥着手指,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的所有情绪都被她敛去了,她眼睛那么清亮,似乎不畏惧任何人的辱骂,“对于夏如柳女士所说的一切,因为都在媒体镜头的直播下,自然都是有记录和证明的,我不方便在公众场合下公开一些陈年往事,所以我会事后用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名誉——” “你夏恩星就是怕了!” “你这个臭婊子!” 突然间,有人从人群里冲出来,趁着混乱直接将夏恩星一推,“你别想将活动做下去了!你这个祸害!谁跟你合作谁降咖位!” 与此同时,后台的何长风接到了al集团的老爷子打来的电话,“没想到你们能把这么好的活动给毁了,star集团,我们终止合作,并且永远不再合作!” 第156章 正常人该,是何反应? 永不合作是什么样的概念?等于断了夏恩星和al集国的所有后路! 为什么会这样… 何长风眼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抓着手机说,“老爷子消消气,这事情我们可以解决……” “可以解决?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现场直播的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在看这一场直播?我们al集因可不想变成笑话!还有,让夏恩星高我儿子远一点,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路不够格! 说完这话,对面直接把通话切断了,留下了嘟嘟嘟的忙音让何长风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消息会这么快传过去,难道..…是夏如柳他们找人联系上了上次那个来star公司闹事的凯蒂吗? 因为凯蒂深受修的家里人宠爱,所以这一家子才会把夏恩星当做仇敌…… 何长风往外走,发现夏恩星正在人群里被推搡着,唯有梁春澜冲在最前面,替夏恩星拦着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 “快点倒闭吧!” “最好明天你们公司就宣布破产!” “没错,夏恩星你这个丧门星!” “夏总…”梁春澜也被人推得一个趔起,用手里的文件挡住了夏恩星的脸,“这次咱们要不先……先结束吧,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大家看笑话。” 夏恩星抿着唇,似乎是在想什么,梁春澜一直都知道,也许夏恩星预测过今天出场亮相会有人来捣乱,但是这样的捣乱还是头一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是把夏恩星往死里逼啊! 夏如柳站在人群中,看着夏恩星在梁春澜的护送下灰溜溜地从后门离开了会场,整个会场也乱成一团,最后留下来收拾烂摊子的是何长风,四处奔波安抚着参展游客的情绪,夏如柳知在挑起大家对夏恩星的仇视以后隐入了人群悄悄离去。 只有在走到了最外面的时候,夏如柳感觉胳膊被人拉了一把,她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大哥。 夏如柳抿唇,“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夏行云目睹了她挑事儿的全过程,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压低了产音对夏如柳说,“你把夏恩星逼到没路走,到时候一起鱼死网破,你也没有好下场!” “怎么可能?” 夏如柳想也不想地说,“现在舆论都站在我这边,她夏恩星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再说了哥,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夏恩星的真实身份?层然让她在我们家里混了这么多年,爸妈多痛心疾首啊!” 原来夏行云早就知道夏恩星并非夏家亲生的,却一直保持沉默。 夏行云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男人晃了晃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夏恩星的性子,会猜不到你今天要闹事吗? 夏如柳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难道是夏恩星做了什么准备…… 但是她摇了摇头,想起来刚才夏恩星落荒而逃的模样,感觉是自己打了个胜仗,“不可能,夏恩星肯定没想到我今天会准备着些东西,拆穿她伪善的真面目!” 夏行云带着些失望的眼神落在夏如柳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个和自己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妹妹的脸,瞧着己经有些陌生了,他道,“这次的活动,我也是有赞助的。夏如柳,你毁了夏恩星的展览,我们的五千万也一样打水漂了!” 夏如柳惊呆了,脸色煞白,她后退了一步,她之前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话音末落,夏如柳立刻抓着夏行云的衣服,“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五千万啊……我只是想让夏恩星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为什么我们家会损失五千万?” 夏行云这才从夏如柳脸上看见了些许慌乱,这慌乱居然是因为钱没了,而不是良心作痛。 男人抬头去人群中寻找另一张脸的时候,夏恩星己经消失不见了。 手指无意识地按紧了,想起夏恩星曾经调笑说,夏如柳会引火烧身,如今他终于明白了。 夏恩星……是故意在被泼脏水时一言不发吗? 她后续的反击……难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夏如柳这把火吗? 那为什么一定得是这种自毁的方式……难道她,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 这一场闹剧,直接登上了当天所有社交媒体的热搜,毕竟大家对于豪门八卦还是相当有兴趣的,夏恩星和陆沧夜之间的爱恨纠葛也刺激着无数人的眼球。所有人都在等着后续和反转。 这天晚上回去,夏恩星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萧昂电活打来了无数通,她都没接。 最后安茉莉太过担心,带看闵御翻窗进了夏恩星的家里,才发现她一个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看着做贼一样的两个人,说道,“你俩有正门为什么不走?” 安茉莉说,“那也得你愿意给我俩开门啊。 闵御在边上沉默,一言不发。 安茉莉和过去将整个屋子的灯都打开了,霎时间灯火通明,和外面的夜色一下子割裂开来。 她愁眉苦脸地站在夏恩星面前,说道,“怎么会这样呢?夏恩星,现在外面流言站语传得沸沸场场,我不想你这样被人骂,我想看见你反击!” 夏恩星呆在那里好一会,主动站起水帮看安茉莉倒了一杯水,又帮闵御开了一听可乐,她说,“别急。 这幅当然的样子,好像天崩于前她也无动于衷。 安茉莉被夏恩星的冷静给传染到了,这会儿也跟着终于松了口气,喝了一口水以后,安茉莉对夏恩星说,“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肯定有。” 夏恩星转身,从茶几上拿起一张名片,“我也不是傻子,知道夏如柳会在这种场合跳出来陷害我就什么都不做等看她踩上来。” 说完这句话以后,有一抹狡黠从她眼底掠过。 安茉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才是夏恩星啊!她肯定有留后路! 安茉莉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名片,看见上面名字的时候,女人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明天,正好是周日。” 夏恩星眨眨眼睛,笑看说,“我去见见他,你帮我去医院哄哄流光好吗,我觉得他估计急坏了。” 安茉莉和闵御对视了一眼,她犹豫地说,“其实我还是更想陪你去的。” “没关系。” 夏恩星摇摇头,“有些事情,是时候来算总账了,我一个人去背负就好了。” 她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似乎破釜沉舟做了什么决定。 安莱利担忧地皱看眉头,和闵御再度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深呼吸一口气,“恩星,我和闵御更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一股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特别崩溃的,可是夏恩星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不管别人如何羞辱她,她都不会有一丁点反应。 这样的情况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没有正常人的反馈,是不是代表看,夏恩星已经…… 不是正常人了。 她的内心是否早就已经,坏掉了。 夏恩星反倒主动安慰起了他俩,“哎呀没事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别担心,交给我。” 真的吗…… 安茉莉说,“那今晚我在你家陪你睡吧恩星,明儿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这个名片上的人,我去医院里陪陪流光,让他别担心你。” “嗯。” 夏恩星点点头,多看了闵御一眼,“闵御呢?” 闵御指着自己说,“我当然是陪看老板了。” 他眼神落在安茉莉的身上,意思安茉利在哪,他就在哪。 夏恩星伸了伸懒腰,说道,“我懒得收拾屋子了,要不你和安莱莉晚上一间屋子睡吧。” 安茉莉和闵御的表情都有着片刻的僵硬。 紧跟看安茉莉先脸色爆红,“不大好吧!” 闵御倒是没有异议,对他来说都一样,安茉莉只是自己的老板罢了。 夏恩星笑眯眯地指着路说,“走到底有个客卧,就给你俩睡了,明天见呀茉莉。” 安莱莉在夏恩星身后大喊,“你就这么放心我跟闵御睡一起吗!夏恩量,嗯!” 夏恩星充耳不闻,走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安茉莉跌坐回沙发上,茫然地回头看了闵御一眼,“我俩晚上一起睡?” “嗯。” 闵御点点头,似平在他的世界观里这升没有什么不对。 安茉莉咽了咽口水,因为她腿还没好利索,这会儿走路还能看出来是一痛一拐的,女人慢吞吞挪到了房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身后闵御拦腰推了一把,把她推进了房间,“你杵在门口做什么啊?” 闵御的话让安茉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碰我干嘛!” 〝神经。”闵御完得安茉莉的反应有点好笑,带着玩味的口吻说了一句,“是不是除了卫懿,还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 此话一出,安茉莉感觉有电流直接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她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闵御关了门走进来,女人后退几步,差点脚软,她说,“我们俩怎么能一起睡呢?” 闵御指看自己说,“怕我晚上睡觉打你啊?放心我不是曹操,不好梦中杀人” 安茉莉脸色红了又白,说话都结巴了,“你………睡地板!我睡床!” 第157章 夏恩星的,背后男人? 见到安茉莉如此窘迫,闵御还觉得有点意思,毕竟安茉莉这种大小姐平日里瞧着很开放,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才对。 所以闵御眯起了眼睛,笑着问了一句,“你第一次跟男人过夜吗?” “怎么可能?” 安茉莉想也不想地说,“但是跟你这样的是第一次。” 闵御和大众审美里的那种白皙帅气的精致帅哥不一样。 他又高又壮,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地绽起来,就算不用力也能够看得出他肌肉的轮廓和走向,皮肤称不上白皙,但因为常年健身的关系看起来很干净,闵御也没有剃腋毛,站在那里就像是行走的雄性荷尔蒙,不停地散发着自己的攻击性。 安茉莉愣愣地看着闵御的脸,他鼻梁很高很挺,嘴唇也厚厚的,看着就……就…… 很,会,做,的,样,子。 她能不怕吗! 她安茉莉再怎么样,站在闵御面前,跟一只小鸡仔也没区别啊! 所以安茉莉咽了咽口水,指着地板说,“你还是睡地板吧。” 闵御摇摇头,居然拒绝了,“没有多的被子。” “你什么意思!” 安茉莉下意识声音都拔高了,“你违逆老板啊你——” “我要是睡地上没被子盖,吹空调着凉了生病。” 闵御顿了顿,眼里带着调笑,“那谁来保护你?” 安茉莉不知为何被他牵着鼻子走,点点头嘟囔着,“哦你这么说还是挺有道理的,意思是我睡地板呗?” 闵御哈哈大笑,“那你要是乐意,我也不介意。” 安茉莉生气了,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站起来大着胆子走上前,伸手狠狠扭了一把闵御的胳膊! 但是没扭动。 倒是碰到了闵御皮肤下面结实的肌肉。 安茉莉感觉到一股电流顺着指尖就这么滋滋滋地窜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说,“哪有你这样蹬鼻子上脸的!你是为我打工的好吗!” 闵御指着床说,“一人一半吧,我也想好好睡觉,睡不好影响我第二天的工作质量。” 安茉莉惊呆了。 闵御好大的狗胆! 但是闵御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耸耸肩膀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睡过来的。” 安茉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他半天,终于还是让步了,因为她想了想,闵御要是真的想做什么,这么多日子他早做了。 所以她觉得,自己没必要防贼一样防着他。 女人让开了路子,一边朝着客卧里的独立卫生间走去,一边对闵御说,“那你帮我暖一下被窝吧。” 闵御在她身后嗤笑,感慨一句她真是会顺杆爬啊。 安茉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还跟老妈子似的对闵御说,“那个水龙头的把手往右转,就是热水,知道不?” 闵御乐了,多看了她几眼,“你是不是把我当夏流光了?” 安茉莉擦着头发一愣,回过神来她说,“是啊,你第一次来,我怕你这不懂那不懂。” “不至于。” 闵御径直走向了卫生间,他道,“基本生活常识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哦对了,家里有吹风机吗?” “有啊。” 安茉莉指着卫生间的某个角落说,“那儿——” 话音未落,便看见闵御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走上前将那个吹风机取了下来,随后哄小狗似的朝着安茉莉招招手。 安茉莉呆住了,指指自己,“我?” “嗯。” 闵御声音低沉,“过来,我帮你吹干吧。” 安茉莉再度脸红了,卫懿都没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情好吗! 她……她…… 安茉莉像一坨史莱姆,黏在了床边不肯走,“我就不爱吹头发,我懒——” “是是是,回头偏头疼的时候别喊。” 闵御见她不来,干脆朝着她走去,将插头插在了床头,呼呼呼的声音一下子夺走了安茉莉的全部紧张。 温暖的风从头皮上掠过的时候,安茉莉的睫毛颤了颤。 她低下头去,原本还很抗拒,这会儿温顺得像一只小兔子,任凭闵御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里穿插。 不知道多久,闵御帮安茉莉吹干了头发,干脆利落收起了吹风机,说了一句,“行了,玩去吧。” 这口吻倒像是安茉莉的长辈。 女人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热的头发,抬头看了闵御一眼,一个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终于被她问出来了。 她说,“闵御……你是在,同情我吗?” 因为闵御见到了她跟卫懿之间的那么多纠葛,也见到了她被卫懿抛弃的样子,所以…… 所以闵御才会突然间特别关照她…… 闵御转过身子来,看了她一眼,“说是同情的话,也是有点。毕竟你是我老板,受委屈以后,我该偏向你一点。” 安茉莉听见这个,眼里的光像是一下子暗下去了似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挺……可怜可恨的。” 安茉莉感觉到自己心脏狂跳,“我为卫懿付出了那么多,最后一句好都落不着……” “不啊。” 闵御的心态要比安茉莉想象中的强大太多了,他好像是最坚不可摧的盾,在每每安茉莉快要破碎的时候,都能稳稳当当地接住她。 闵御对安茉莉说,“你是真诚的,你没有错。如果一直沉溺在自己谈恋爱失败等于犯错这样的想法里,永远也不会长大。不如吸取一下教训,把自己变得更好。” 说完这个,闵御察觉到了安茉莉的肩膀猝然僵硬,仿佛是他这段话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男人了然地勾唇,“对我来说,嘲笑别人恋爱脑这件事情也很脑残。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恨的东西了,这一路上,没有仇敌,只有老师。” 安茉莉猛地抬头,看向闵御。 他是不是……有什么想要传达给自己的信息呢? 是勇气,还是鼓励? 不过安茉莉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闵御就已经转身去洗澡了,卫生间的门一关,也打断了安茉莉的思考。 安茉莉一个人缩进了角落里,用被子闷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闵御出来的时候,安茉莉已经闭着眼睛在床上团成一团进入梦乡,男人好笑地看着她这幅样子半晌,忽然间想起来了,安茉莉曾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在安家备受宠爱长大,从来就没有过吃亏。 而现在,被卫懿抛弃以后,她的眼里多了太多小心翼翼和胆颤心惊。 闵御眸中敛去了某些情绪,随后掀开了安茉莉被子的另一个角,就这么睡在了床的另一边。 两人中间隔开了好大一段空地,但是二人都没有过界。 一直到天光乍亮,安茉莉从睡梦中醒来,侧过身子下意识地将腿横跨出去,结果这一次跨在了男人身上。 小腿肚似乎是蹭到了男人坚硬的腹肌,安茉莉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是那么快把腿撤回来感觉像是做贼心虚,要不……要不干脆装睡吧! 装作是睡着了动作太大了! 安茉莉刚要闭眼接着装睡,对面闵御却因为一点动静已经醒了,伸手下来直接抓着了安茉莉的腿肚! 还怎么装! 安茉莉尖叫了一声睁开眼睛,她说,“闵御你做什么!” 闵御才是茫然那个,他刚睡醒,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看向安茉莉,眸光晦涩难猜,“我刚睡醒,你把腿放我肚子上什么意思?” 安茉莉脸色爆红,“我不小心——” “哦。” 抓着安茉莉腿的手紧了紧,闵御说,“我以为你想用脚摸我腹肌呢。” 安茉莉疯狂摇头,“你想多了!腹肌谁没有啊!卫懿也有啊!” 闵御的眼神压下去,他说,“没事,你想摸的话用手也可以摸。” 安茉莉被刺激得神志不清,闵御又补了一句,“就是这种事儿得加钱。不过安小姐应该不缺钱吧。” 安茉莉语无伦次地说,“本小姐怎么可能缺钱?你——你想脱光了勾引我,我都不看你一眼!” “当真?”闵御说,“有钱拿的话,那我真脱了。” “noooooooo!” 大清早的,夏恩星刷着牙呢,走出去的时候听见这声大喊,差点脚步一扭。 只听得房间里传来了安茉莉的惨叫声,“闵御我服了你了!你别这样!你把衣服穿起来呀!哎呀!穿衣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恩星笑盈盈地去敲他们的门,但是一直都没人来开门,夏恩星急了,直接打开了,进去就看见安茉莉抓着闵御的衣服,整个人都趴在了闵御的身上,而身下的闵御正打算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但是下摆都被安茉莉攥在了手里。 闵御看见夏恩星进来,还哑着嗓子“啊”了一声,“夏总。” 安茉莉浑身僵硬,扭头去看夏恩星,“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夏恩星的牙刷还在嘴里含着呢,眼睛都要笑成月牙了,冲着闵御竖起了大拇指,随后摆摆手,满嘴牙膏口齿不清地说,“没事,你们继续啊,没事。” 安茉莉说,“真不是这样!是他硬要脱!” 闵御说,“有钱不赚那我是脑残吗?” 安茉莉说,“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行了吧!别脱了!” “还有这等好事?”闵御说,“老板娘,转我五百万花花。” “……” 看着安茉莉和闵御打打闹闹的样子,夏恩星笑眯眯地转身出了房间。 也许闵御的存在可以稍微转移一下安茉莉的注意力呢。 要不然这段时间她一直沉浸在和卫懿分手的痛苦里,怕是很难走出来。 夏恩星到底也是受过情伤的人,自然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熬,所以能够有闵御这样的人去逗一逗安茉莉,她还是挺高兴的。 何况闵御的身份…… 夏恩星低头,笑了笑,漱口又洗了脸,顶着一张透亮的素颜小脸走出来,先是去了厨房给他们做了早餐,二人闻着香味便飘出来了,尤其是安茉莉,折腾了一早上,力气都没了,她进厨房搂着夏恩星的腰咆哮,“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见到活力逐渐回到安茉莉身上,夏恩星用余光瞟了瞟站在厨房外面的闵御,了然地勾勾唇,而后将煮好的意面盛出来,“吃吧,一会我要去一趟市中心。” 夏恩星又报了一个地址,安茉莉愣住了,这个地址,不是最贵的地方吗? “你能进去吗?我怕你一个人,那里的保安为难你。” “没事的,夏行云在那有一套房子,我有他的门禁卡钥匙。” 夏恩星笑了笑,说道,“所以保安不会拦我的。” 安茉莉听见这个消息,眼珠子转了转,一边帮着夏恩星将饭菜端出来,一边使唤着闵御去拿餐具,“夏行云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风险投资罢了。” 夏恩星寥寥数语将人性和利益剖析得那么干净,“夏家的一个女儿出事了,总要找另一个女儿兜一下底。” 说完这个,夏恩星喝了一口自己榨的橙汁,“毕竟夏如柳现在跟我势如水火,我们两个必然要分个输赢。” “所以夏行云现在开始来跟你走得近了?” 安茉莉攥着玻璃杯,忿忿不平地说,“就为了以后万一你得了好处,他还能领着夏家跟你套近乎是吧!真恶心!商人都恶心!我以为陆沧夜那么恶心是独一份,没想到——是大势所趋!” 无辜被骂的陆沧夜在家里打了个喷嚏。 夏恩星倒是无所谓,她说,“我喜欢和利益至上的人相处,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确保自己和对方共同要得到什么,只要我永远存在价值,就永远不会被人抛弃。” 主动将自己物化,以身入局,夏恩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魄力…… 听见夏恩星说这些,安茉莉更加担心她的精神状况了,总觉得最近夏恩星冷静得不像常人,就好像…… 回光返照…… 她到底在准备一些什么呢? 安茉莉给了闵御几个眼神,闵御居然心领神会了,两个人在夏恩星吃完饭以后目送她出门去,主动替她收拾了一下厨房。 安茉莉站在厨房门口,眸中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她和夏恩星认识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这样夏恩星。 过去的夏恩星全身是刺,可是现在不一样,她把自己所有的刺都收起来了,接受所有人的伤害。 “我好怕。” 安茉莉喃喃着,“我好怕,夏恩星……这么多年来浸染在仇恨里,她的心里,已经没有爱了。” 说完这个,安茉莉扭头看着闵御,“我去陪夏流光,但是你要去做一件事。” 闵御点头,听从安茉莉的任何吩咐,“你说。” “替我去找一趟陆沧夜。” 安茉莉双手握成了拳头,“一定要去找陆沧夜,我等下写一份信,你替我转交给陆沧夜。” 也许这个时候,只有陆沧夜能够拦住夏恩星了。 ****** 半小时后,豪华的公馆别墅门口,停下了一辆昂贵的商务车。 后排的车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穿着黑色短裙的女人。 细长的高跟鞋锐利又单薄,红色的底色显得她像是刚从一滩血迹里走出来似的。 夏恩星一身香奈儿的套装,黑色的短裙布料里隐隐透着几分闪烁的金色细丝的光泽。 黑金的配色,华贵,冷漠,疏离。 女人将头发都梳起来,挽到了一边,出了车子以后站定,一直到驾驶座的男人也走下来。 夏行云与夏恩星并肩站立,看见他的那一瞬间,门口的保安忙不叠加地打开门放他们进去,率先越过他的却是夏恩星。 好像夏行云的出场只不过是工具,帮她开门的工具。 夏恩星的步伐那么坚定,往里走去,仿佛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熟悉,没多久便走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的别墅门口。 夏行云从后面撑了伞过来,替她挡住了些许阳光。 只见夏恩星伸手在门铃上按了按,里面传来了保姆的声音,“请问是哪位呀?” “夏恩星。” “哦!我家大人久等了,欢迎夏小姐。” 说完这个,别墅的门再度打开,夏恩星看了夏行云一眼,女人美丽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她往里走,一路上穿过了大堂,大堂里的保姆纷纷对她弯腰鞠躬,“欢迎夏小姐。” “欢迎夏小姐。” 没有一个人和她身后的夏行云打招呼。 夏恩星走到了客厅,刚迈开一步,里面便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虽然是男人,但这声音听去却优雅又妖娆。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从玄关处往里走,夏恩星看见了坐在昂贵的落地沙发上等她的男人。 只见男人正穿着白色衬衫盘腿坐在落地窗前。 这扇巨大的落地窗贯穿了三个楼层,树立在旋转的楼梯前,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外面广阔无际的草坪。 应该是他用来打高尔夫的场地,夏恩星心想。 她走到了男人面前,盘腿坐下,居然主动伸手,拿起他面前的一个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面对她这样不打招呼的无礼行为,男人也丝毫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宠溺地看着她说,“为什么不在开始的时候就来找我,宝宝?” 宝宝两个字,让跟着来的夏行云当场变了表情! 他也跟着走上前,和夏恩星并肩而坐,三个人一起坐在了落地窗前,绷着背,目光互接。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又给夏行云倒了一杯水,向男人介绍着他,“这是夏行云——” “不必介绍,久仰大名。” 别墅的男主人却一点不意外,“我早就说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 他有一张漂亮的脸,和夏恩星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就好像在对待自己最宝贝的人,夏行云能从那人的眼里看出来他对夏恩星……浓烈到了极点的,爱意。 第158章 她的血肉,昭告天下! 为什么 夏行云愣住了。 不知为何,一股浓烈的危机感从他心底缓缓升起来,哥哥大人的肩膀绷紧了,好像面对眼前的男人,他打起了十足的警惕。 从来没听夏恩星说起过…… “你前阵子不是闭关吗?” 夏恩星说话的口吻淡淡的,“现在闭关出来了,我才好来找你啊。” “闭关前,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男人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在身后绑了一个马尾,跟古代戴冠束发的美男子似的,加上他干脆利落的脖颈线条,一路延伸下仿佛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他道,“早就和你说过,夏如柳注定是会……” 提起夏如柳的名字,男人多看了夏行云一眼,紧跟着接着说,“她一定会想要把你所有的黑料全都捅出去。” “正好。” 夏恩星竟然无所谓,她耸耸肩膀,仿佛对此麻木了,“正好,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最后是男人先叹了口气,“宝宝,你真打算这样吗?” “嗯。” 夏恩星咧咧嘴,笑得特别开心,但是她的眼神很冷很空,是那种对任何事情都毫不留情,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期待的那种空洞,漆黑一片,意识虚无,她说,“听说过那句话吗?黑红也是红。” 这一路,遇见过那么多的恶意,夏恩星的心早就不会因此刺痛了。 所有人都好奇她,恨不得掏空她,将她赤裸地下入油锅中,那不如…… “从了他们。” 夏恩星低笑了一声,“宁惑,先前拜托你的事情……” 宁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说,“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多谢呀。” 夏恩星笑眯眯地上前,握住了宁惑的手,“说实话,你愿意帮我,我很开心。” 宁惑望着夏恩星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夏恩星,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有多怪异吗。 就像是,不顾一切地,在求死。 “你给我的那些证据我都有收到。” 宁惑挥挥手,招来了下人,下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等待着夏恩星的签字。 夏行云这一路都云里雾里的,上前去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字,整个人愣住了。 出版合约…… 是什么意思? “离婚证结婚证的复印件你都有了吗?” “嗯。” “转账的证据,当初医院打胎的证据,都有了吗?” “嗯。” “我孩子……dna鉴定证书被人调换的证据……” “当街打我的视频,照片……” 夏恩星每说出一个字,夏行云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见她要签字,夏行云一把抓住她,好像倏地明白了夏恩星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签下去这个名字会代表着什么?” “身败名裂……” 夏行云忍不住痛声道,“让整个世界来看你的笑话吗!夏恩星!” 夏恩星却轻轻打开了夏行云的手,她说,“这些对我来说早就不痛不痒了。” 签下字,宁惑点点头,打电话喊来了自己的助理,“我已经将稿子准备好了,isbn还有cip这些版号也都已经搞定,连夜印刷的话,下周应该可以出来成果,还有夏恩星——” 宁惑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说道,“我过去专门采访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我见过他们眼里那种嗜血和变态。我以为我见识得足够多。可是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浓重绝望的人。” 宁惑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就好像你现在光鲜亮丽地坐在我面前,可是里面其实肠子都已经烂了。” “也许你说得没错。” 夏恩星改变了盘腿坐的姿势,放下茶杯从地上站起来,就这么走到了落地窗前站定。 “也许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结局,和他们……同归于尽的结局。” 夏行云也跟着站起来,忍不住抽着气说,“你这样可能永远没办法回到夏家来了……” “你也许不理解我,我对家庭的概念很单薄,对亲情感也很单薄。” 夏恩星没有回头,“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亲情的,夏行云。这种东西我这辈子没有拥有过,也不想要去拥有,但依然,我还是很感谢你。” 她总算转身,上前轻轻抱住了夏行云,像是最后的告别。 “我很感谢你愿意陪我演出一场兄友妹恭的蹩脚戏,让我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亲情。” 夏行云睁着眼睛,有些茫然。 被夏恩星这样猝不及防地拥抱着,感觉到……心脏似乎要跳穿出来了。 宁惑站在他们兄妹二人身后很久,收回视线,拿出手机似乎是给谁发送了什么消息,确认完毕以后他说,“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这里吧,夏恩星,我怕有人会想要找你麻烦。” “嗯。” 夏恩星对夏行云说,“你先回去夏家吧。” “或许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逼近。” 夏恩星压低了声音,“夏行云,你的良知,会替你选择你未来的后路。” ****** 《来自x的独白》一书突然面世,轰动了整个出版界! 这本书的作者曾经是一名相当出名的战地记者,奔波于枪林弹雨之间,在一场国外的战乱中受伤中弹,随后被转移回了国内治疗,再然后他便辞去了这份工作。 只是辞职以后的他身体里依然还在怀念着那些过去的凶狠与濒死的危机,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出路——采访世界上最没有人性的犯罪分子,剖析他们的本质,满足了普陀大众的猎奇窥探欲,更让社会对犯罪有更深刻的认知。 他鞭辟入里又冰冷锋利的文字能够轻而易举地隔开人性所有的防御,直入你内心的黑暗面,将所有的阴暗统统都挖掘出来。 在某个瞬间,也许你和犯罪分子没有分别。 这就是作者宁。 整个亚洲最厉害,销量最高,呼声最大的犯罪题材作者,他笔下的所有人,都是残存于人世间的魔鬼。 而你,或许正在和某个魔鬼擦肩而过。 这一本《来自x的独白》,是他没有提前通知过大家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书,连出版社都是半夜接到电话紧急通知所有媒体都做好了宣发准备,大家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招给吓得六神无主,不过里面的内容也委实劲爆,他放弃了过去一直挑选的那种人性恶劣的犯罪分子题材,反而采访了一位曾经为家庭默默无闻付出的妇女。 而当现实生活中一切的恶意施加在她头上的时候,她身边的加害者,嘴脸竟然也和犯罪分子毫无分别。 所有人的视而不见,都是一场暴虐。 夏恩星在宁惑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所有社交平台上面全部都是关于这本书的热搜! “听说是采访那个夏恩星的……” “真的假的,原来当初陆少还经历过绑架案啊?” “夏恩星救了他,夏如柳却抢走了这个名号,甚至把夏恩星赶到国外自生自灭……” “里面有些内容和周末的时候书展闹事对得上号诶!但是是被夏如柳颠倒黑白了!” “夏恩星,是不是夏恩星啊!” “白纸黑字我越看越想笑,感觉跟写狗血小说是的,后面真实报告化验单一出来老子越看越心惊。” “这全程是采访夏恩星这一路十多年所经历的事情吗……” “我要是夏恩星,我早自杀了。” “书名是x的独白,x就是夏恩星的名字开头首拼音呀!” “夏如柳居然毫无生育能力……把夏恩星推出去联姻,最后还要亲手打掉她的孩子,一个女人的价值被吸干了!陆家和夏家让我觉得恐怖,比犯罪分子还要恐怖。” “难怪宁老师这次选择这个题材,这和生吞活剥见血见肉的杀人犯不一样,是另一种太过常见却又深入骨髓的恐惧。我相信多多少少有人遭受过这样的暴虐,但是因为生活没有办法说出口,而宁老师的笔锋割开这些的时候,就会发现,人性和兽性,原来毫无分别!” 短短数日,这本书被好几次加量印刷,所有人都疯狂去购买这本书,夏恩星将自己当做了一个物品,一个容器,把自己所有的骨头和血肉都敲碎了,给每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来观看! 每一寸脉络,都曾经诉说着她的可怜可悲。 在《来自x的独白》的最后一页,有着来自采访者自己想要对公众说出口的话。 陆沧夜翻到那一页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惊。 汗毛在瞬间竖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夏恩星什么话都没说。 没有留下诅咒,没有留下不甘心,她平淡地写下一句话,字迹甚至看起来苍劲有力。 她落笔:重感情的人,没有好下场。 所有的腥风血雨爱而不得,在看客看到这一页的时候戛然而止。 读完了她短暂却又充满了窟窿的一生! 这本书的面世,让所有人通过渠道了解到了当初所有的真相,包括陆沧夜被绑架,包括夏恩星被打胎,包括她失忆与陆沧夜重逢,包括她事业上遇到的好伙伴—— 更包括最后的最后,夏如柳不顾一切向她复仇! 她早就料到了,她早就准备好了! 她写好了篇章,提前预知了一切,就等着夏如柳按照她的小说里那么走,对她一刀子扎进来,扎进来,她的小说有了厚度和血肉。 【我知道她还会向我复仇。】 【我更知道有人好奇我,猎奇也好,刻奇也好,人们对这类事物永远有着八卦的欲望。】 【黑红也是红嘛。】 【来看看我吧。】 第159章 不要放弃,你还有我。 宁惑帮夏恩星出版了这本书以后,夏家和陆家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其中受到攻击最重的是夏家。 因为这本书里附带着真实图片资料,一度增加了这本书的真实性,导致大众对夏家的观念在瞬间被扭转,对夏恩星和夏如柳这对姐妹的看法也瞬间有了截然不同的观点。 夏恩星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感觉到公司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就好像当初他们特别尊敬她,她说什么是什么,如今大家的眼里……更多了些许不一样的怜惜。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强人,变成遍体鳞伤的受害者,也许只需要短短一夜的时间,就足以颠覆。 夏恩星感觉到了下属们的情绪,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或者说,在选择昭告一切的这一刻,她已经对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夏恩星轻声道,“大家今天都来得这么早吗?” 梁春澜在一边欲言又止,“夏总,我们担心你……” “没事的。” 夏恩星摆摆手,挽起了发丝,露出了自己以为会让大家很安心的笑容,“咱们继续工作呀,下周还有一场书展呢。” “al集团已经不跟我们合作了。” 何长风双手撑在台子上,皱着眉头对夏恩星说,“我们必须找到能够代替al集团的公司来继续承办这一次的书展活动,而且因为上一次直播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夏恩星,现在人家肯不肯跟我们合作也是一个致命问题。” 何长风说话向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梁春澜却有些紧张,“何长风,你别这么说了,夏总自己也承担着这么多的压力——” “你以为她甘心这样吗?” 何长风却更用力更大声地问梁春澜,可是听着是他问梁春澜,其实问题是抛给夏恩星的,“你以为夏总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抛出去让大家看笑话吗!这说得好听是复仇,是让所有人知道真相,说难听点,跟他妈脱光了站在那路上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 夏恩星这是拿自己的全部去和他们同归于尽,她这哪里是报复啊,她是自毁啊! 何长风一番话,让夏恩星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不一样。 女人死死攥着拳头。 “你以为她当真无动于衷吗!” 何长风终于扭头看向夏恩星,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下巴,甚至没有考虑到这样的行为其实是相当无礼的——只是,何长风生气了,他强迫夏恩星和自己对视,“夏恩星,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老子都tm快要气死了,你知道吗,整个公司上下的人,都要气死了!” 夏恩星感觉到自己的魂像是被何长风狠狠得吼震了一下! “大家都在担心你,大家都害怕你倒下去,夏恩星,把你这种要死不活的眼神给我收回去!” 何长风说到了激动的地方,“说好的把公司里的同事们当成一家人,那么我们不是家人吗!为什么你要一个人背负这些呢!跟我们说一下会死吗!老子踏马起床气,都特意早起提前来公司,就是怕你一个人孤独想不开了——大家都是!” 大家都是! 夏恩星的眼睛眨了眨。 环绕了周围同事们一圈,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啊。 “我以为你们会把我当做怪人……” “那又怎么样!” 何长风说,“你给我们发工资,你就是我们老板,我们唯你马首是瞻,给你打工,你是个怪人又怎么样!” 夏恩星的手指攥紧了,“你们……买了那本书看了吗?” “看了。” 何长风咬牙切齿地说,“说实话,真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多秘密瞒着我们自家人。” 夏恩星这会儿居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我……我没想到你们会如此关心我。” “夏恩星,你总有个误区,就是习惯性把任何人都想得很坏,考虑事情也都优先考虑最坏的结果。” 何长风停顿了一下,刘海后面男人的眼神锐利无比,“诚然这对于一个做生意的女人来说是一个好习惯,但是夏恩星,人世间的人,都是有真心的。” 真心。 这两个字狠狠砸在了夏恩星的胸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何长风继续说道,“我们整个公司都还在一起团结奋斗,你不要垂头丧气了好吗?我想看你大胜仗,夏恩星。” 夏恩星这才意识到,何长风一反常态地性情大变又说如此多的话,是为了……怕她想不开寻死。 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恩星发现何长风还维持着捏自己下巴的动作,她愣了愣,用手戳了戳何长风的手背,“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长风刚刚也情绪激动,这会儿缓过来了,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动作,当场就缩回了手,跟触电似的。 妈呀,他怎么会……不是,夏恩星脸还挺滑……真便宜了陆沧夜…… 何长风向来聪明的脑子一下子过热了,他眸光闪躲,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道,“刚才态度有点差。” “岂止是有点。” 夏恩星轻飘飘地说,“你动手动脚还吼我,扣你五百块钱工资。” 何长风龇牙咧嘴地说,“tm狗咬吕洞宾,夏恩星你这人属实没有良心。” 梁春澜在一边看笑了,她圆滑惯了,也晓得这个时候该给台阶下,“哎呀,夏总,你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吧,他这不是也是着急了吗,生怕你摆烂了,他的工资没人发了。” “就是就是,何长风刚才还挺帅,我承认我有点小心动。唉,可惜我是男生,呜呜。” “夏总,不能倒下!” “不就是一个al集团吗!咱们大不了也不和它合作!我们这儿也能单方面宣告孤立它!” “就是!之前al集团那个大少爷还成天追求你来着,出了事情就躲到后面去了,无语!” “男人靠不住!陆少和安德鲁少爷都靠不住!” 听见员工们七嘴八舌地在那里说话,还都是向着自己的,夏恩星忽然间就感觉鼻子酸酸的,她道,“晓得了晓得了!你们等我打打电话联系联系救兵!我指定不让下个周末的书展也被人砸场子!” “好!这才是夏总嘛!” “就是!” “夏总,那书的销量你能拿到抽成不,这不得拿个好几百万啊!拿了请咱们吃席岂不是美滋滋?” “……你就顾着吃!我不一样,夏总,这笔做好了,你提拔我吧,我想当班干部。” 当天晚上,夏恩星忙碌了一天,手机电话差点被各路记者给打爆,她也不知道这群人是如何拥有她手机号的,仔细一想估计是夏如柳给出去的,现在夏家应该是最火急火燎那个,因为她观察了一下,夏家的股票下跌严重,甚至还有合作商解除了和他们的合作,这本书对于夏家来说造成了致命打击,口碑不好的企业,谁还敢和他们来往? 所以夏家人现在是最着急的。 夏恩星应该静观其变。 她想着晚上出去找个地方静一静,所以等到公司人走光了,打算最后一个出去。 岂料下班以后何长风也没有提早回去,往日里他下班是最积极的那个,今儿却守在门口,等到夏恩星来了,男人才迈开步子,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总算决定下班了?” 夏恩星抬头,看见何长风,有些意外,“你怎么不回家?” 何长风背着斜挎包,懒洋洋站在那里,“我送你。” 夏恩星乐了,“干嘛,担心我啊——”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推开门去,话音未落,门外的闪光灯亮起,一起传来的还有快门被按下的声音,何长风眼疾手快冲过去挡在了她的前面,替她挡住了大部分记者媒体的镜头,夏恩星把胳膊横在自己的脸前,耳边声音沸沸扬扬—— “夏小姐,您出来解释一下吧?” “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吗?” “您和陆少隐婚的内幕到底是什么样的?” “请问您当时是如何瞒天过海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夏家跟您现在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伤害自家人?” 所有的话筒一骨碌就这么捅到了夏恩星和何长风面前,两人想走,却被那么多人包围着,挤得水泄不通,根本迈不开步子! 这一定是夏如柳派来的,故意找这么多人来逼问她,斥责她,要让她心理防线崩溃! “我现在不是很想回答。” “那么请问周末你还会继续办书展吗?” “有人说你是豪门圈子顶级捞女,不能带坏祖国的孩子,要封杀你,请问你能对此做出回应吗?” 夏恩星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逼问,就仿佛刀子般戳过来,就在她分身乏术的时候,忽然另一道威严的声音猛地插入了吵闹的现场! “都给我滚开!” 这声音听起来沧桑,却仍然不乏力道,夏恩星蓦地抬头,发现竟然是陆才生! 在场所有的记者都惊呆了!陆才生!这可是陆家的老爷子,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啊! 看见陆才生,所有人都自动为他让路,夏恩星这才发现,老爷子是被人扶着走过来的。 扶着他的人,赫然是陆沧夜。 陆沧夜扶着满脸怒容的陆才生驱开了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了夏恩星面前。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一下子涌了上来,夏恩星鼻子一酸,颤抖着喊了一声,“爷爷……” “孩子。” 陆才生被陆沧夜搀扶着,走上前,用力握住了夏恩星的双手,当着所有记者媒体的面,上了年纪的长辈竟然也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他不怪罪夏恩星公开一切,只恨自己当时没察觉,导致没护着夏恩星,让她寒了心,“当初你吃了这么的多的苦……陆家也一样……难辞其咎啊!” 第160章 法不责众,我来追责! 在夏如柳喊来的所有人都想着要如何利用大众舆论势力来逼死夏恩星的时候,站出来的居然是…… 曾经一样加害过她的,陆家。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才生说话的那一刻,现场的其余人无比安静,安静到只剩下大家的呼吸声。 仿佛陆才生的出现就是一枚炸弹,炸得大家都转不过弯来,毕竟是夏如柳派来的人,自然是站在夏恩星的对立面的,他们肯定也认为陆家是仇视夏恩星的,没想到…… 陆老爷子居然亲自出现来为夏恩星解围! 陆才生抓着夏恩星的手,隔了许久是他主动放开的,放开以后他环绕了周围人一圈,那眼神相当犀利,虽然年过半百,但老爷子的威严到底还在,他怎么说也是跺一脚圈子要抖三抖的长辈,此话一出,等于宣布了他陆才生就是站在夏恩星这一边的! 这群想要迫害夏恩星的媒体们,纷纷愣住了! “老爷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呀。” “对呀对呀,这夏恩星……用外面的杂种来蒙混过关,你们陆家,是,是被骗的呀!” 听到这些,陆沧夜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毫无愧疚地把夏流光喊作“杂种”,可是现在,夏流光被旁人这么称呼的时候,他居然……会愤怒。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挡住了他们拍摄夏恩星表情的镜头,高大挺拔的背影就这样立在了夏恩星面前,女人张了张嘴巴,要说话,却被陆才生拍拍肩膀说,“恩星……我们陆家愧对你……当年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该多好。” 一想到他的孙子陆沧夜和夏恩星曾经真的有过一个孩子,陆才生便痛心疾首。 越想越气,当爷爷的居然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转身用拐杖狠狠地打了一下陆沧夜的背,“你这个不肖子孙!你这个害群之马!都是你把恩星害成这样的!如果你没有打掉她的孩子,如果你没有——” 说到后面,陆才生气急了,上了年纪有些喘不上气,吓得夏恩星扶了他一把,“爷爷您悠着点!别气着自己!” “如果你没有……” 陆才生摇着头,声音都低下来了,沧桑又失望,“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恩星自证清白的方式居然是血淋淋地把自己剥开在公众面前!你让她一个姑娘承受这么多!” 陆才生生气极了,又狠狠打了一下陆沧夜的背,实木的拐杖抽得他生疼,但是陆沧夜没吭一声,只是垂眸。 仿佛天上无悲无喜的神仙,瞧着模样高高在上惯会怜悯众生的,其实心底里压根不在乎人世间任何人的死活,能做的,不过就是看着。 “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才生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听着像撕破了,“说啊!陆沧夜!说啊!是谁害得恩星成这样的!是谁怀疑她当初婚内出轨,是谁打掉了我们陆家的孩子!” 是谁。 是谁。 陆才生一连串的逼问,一连串的“是谁”,跟刀子似的朝着陆沧夜扎过去。 那么多人在场,陆沧夜沉默着,直到夏恩星搀扶着陆才生,轻声说,“爷爷……够了。” 够了。 陆沧夜的心脏一刺。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只见夏恩星却摇摇头,对陆才生说,“爷爷,您今儿出面来帮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陆才生这样力排众议,不过就是为了不让夏恩星再寒心下去。 整个陆家,只有他这样护着她。 夏恩星红着眼睛说,“能被爷爷这么信任,我也不算后悔当过你们陆家的儿媳。” 众人听了,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听听夏恩星的发言,不愧是以德报怨啊!陆家和夏家联合起来如此对待她,她竟然…… 只要别人对她有那么点好,夏恩星就记在心里。 夏恩星再度摇了摇头,“我知道爷爷在这么多记者镜头前帮我说话,是为了保护我,可是爷爷,我已经不怕了。” 说完,夏恩星也跟着看了一圈周围人复杂的表情。 她忽然间笑了一声。 “爷爷,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了,原来世界上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陆才生不在的时候,他们拼了命地想要夏恩星崩溃。 陆才生一来,他们害怕了。 因为有比他们的雇主更加厉害的人来给夏恩星撑场子了。 “既然如此,我还对你们留情做什么呢?” 夏恩星松开了陆老爷子,将他交到了陆沧夜的手里,而后女人深呼吸一口气上前,目光清冷,仿佛她眼里的这群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泥塑罢了! “我们公司门口有摄像头,网络上发言有实名认证,我知道你们刚才已经把关于我的通稿都发出去了,毕竟能够抹黑我的事情你们绝对不会慢半拍——所有的关于你们的信息我都会取证毕竟进行公证和保存,今天你们在场的每一个攻击过我的人,现在跑也来不及了,我统统会记录下来并且找到你们然后进行起诉!”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那眼神亮得出奇,就像是擦着利刃掠过去的寒芒,出鞘那电光火石的一瞬! 在场的记者们被她这样锐利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都以为法不责众。” 夏恩星睁着双眼,像是要把所有人的面孔都记下来。 记下来,主谋和帮凶都在劫难逃! “法不责众的话,我来追责!”夏恩星用力地把话说了出来,朗声高喊着,“在网络上聚众泼脏水也好,毫无顾虑地用难听的字眼去人身攻击旁人的也好,只要达到了标准,我就来起诉!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被派来凑数的水军,还是特意针对我来的敌人!你们都觉得取证和追责的手续太过麻烦和冗长,所以我不会自找麻烦是吗?很巧,我夏恩星偏偏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我要打的仗多了去了,和你们打也一样!” 我来追责! 不是觉得人多了随便帮腔骂两句也没关系吗? 不是觉得反正是普通群众,乱说话就不用负责任吗! “做好觉悟吧你们!包括派你们来的人!” 夏恩星的话可谓是痛打落水狗,“谁还有胆子现在再乱写稿子发出去造谣我的,现在就写,当着我的面,写一个字出来我看看!” 吓破了全部人的胆! 陆沧夜都被夏恩星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给惊到了,她竟然公开在这里和所有人宣战! 陆才生眼中反而某种露出欣赏的光芒,这才是夏恩星啊,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一切豁出去的夏恩星,他最欣赏的夏恩星! 就在大家都被夏恩星的气势和决策震惊的时候,见惯了大场面的陆老爷子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胡茬说,原本还生气呢,这会儿倒是开心得不行,“好好好,我都想把小陆踢出去让你继承我们陆家了,我看恩星你比他有魄力!” 陆沧夜:“……”亲爷啊。 ****** “岂有此理!” 夏如柳在家中摔碎了一个花瓶,气得浑身哆嗦,因为她刚收到别人发来的信息,说是现在记者媒体都不敢帮她写通稿来抹黑夏恩星了,因为夏恩星说要起诉所有人。 所有参与了这一场暴动的人,包括夏如柳。 眼见着自己派出去的人被夏恩星退回来,夏如柳死死咬着牙齿,扭头看向坐在客厅中央表情淡定的夏行云,她声音都委屈到了发颤的地步,“哥哥为什么你总是对我的痛苦无动于衷呢?” 夏行云斜斜看了夏如柳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别想多,我对夏恩星的痛苦也无动于衷。” 这么多年夏恩星在夏家被压迫,夏行云从来没有出手相助过。 他这话,夏如柳反驳不了。 可是为什么…… 她觉得他们兄妹二人在逐渐离心。 难不成……夏恩星给自己大哥什么好处? 夏如柳抹了抹即将要溢出来的眼泪,“哥,我去休息一会。” 夏行云嗯了一声,翻了一页报纸,恰巧报纸上写着宁惑的那一本《来自x的独白》,上面还贴着夏恩星的照片。 对着夏恩星的照片看了许久,夏行云忽然间明白,原来夏恩星所谓报复的方式,是同归于尽。 是用血肉之躯,和今后所有的尊严与名誉,作为赌注一起摔碎了,拉他们下地狱。 她不要隐私了,她只要真相和公道! 她把所有评判的资格都交给了人民群众,她相信人心是热的! 夏行云攥着报纸的手隐隐用力。 深呼吸一口气,夏行云忽然间想起夏恩星之前问他要的那么多钱,男人忍不住喃喃着,“夏恩星……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个不想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怎么会突然要这么多钱呢? 夏行云脑海里闪过什么,顿时拿起手机来,找人要了宁惑的联系方式,等到打过去的时候,对面居然一下子认出来了。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联系我,夏家大哥。” 宁惑好像无所不知,就在等待他的来电,此时此刻,男人的眸中掠过了异样的光泽,宛如上帝视角看穿了一切,“也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冒牌货比较好呢?” 第161章 若要原谅,那便活该。 冒牌货三个字一出,让夏行云的眼神变了变。 “那天恩星带着你来我家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宁惑的声音清冷,如同他性格一般敞亮,“那个时候,你看她的眼神,真的算不上清白。” 夏星云沉默许久,说道,“你也是。” “不。” 宁惑笑嘻嘻的,仿佛多了太多底气,“我和你不一样,我光明正大偏爱我家宝宝。” 夏行云听见这个,就算是再傻也反应过来了,“难道你……” 宁惑只是笑了一声,这声笑里包含了太多真相,夏行云说,“你既然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跟她说?” “我没有这个权利。” 宁惑本来还有些玩味的,这会儿一本正经起来了,“我的宝宝想做什么就要去做什么,我没有这个权利去阻止她,我只能帮助她,包括这些事情。” 夏行云抓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我当然能够看出来你对她的那些不同的感情。” 宁惑的口吻里竟然有些嘲讽,“如果没有陆沧夜的存在……夏行云,也许我家宝宝会和你有不一样的关系。” 都是因为陆沧夜。 陆沧夜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平衡。 夏行云原本以为自己家这个小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从她被领进家门那一刻,夏行云就知道了。 她那么漂亮,长大了一定会有好多追求者。 他做“哥哥”的,能为这个妹妹做什么呢? 守护到底。 不让任何人夺去。 可是陆沧夜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夏恩星的心里从此有了陆沧夜的影子,而他这个哥哥的位置,已经……越来越偏离中心了。 夏行云垂眸,隔了许久才说道,“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但是我家宝宝心里不是没有你。” 宁惑一句话,夏行云的眸光重新亮了起来。 “你的确是个加害者,因为你曾经默许夏家人对她的欺辱,但是……” 宁惑的口气里带着对夏恩星的心疼,“我家宝宝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哪怕你之前害过她,但是但凡只要帮助过她一次,她都会记在心里。” 宁惑这话让夏行云有些迷惑。 “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宁惑勾了勾唇,重新摆出了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我这本书准备了很久了,是我找到我家宝宝主动要求的,也是她最后的王牌。” 这本书就像是绑定在夏恩星身上的自动炸弹,问世那一刻就会爆炸。 “你居然……” 夏行云不可思议地说,“能够把告诉她真相的欲望忍住吗?” “你都能忍住对她的欲望,我为什么忍不住?” 宁惑乐了,“何况我可比你名正言顺多了啊,哥哥大人。” 哥哥大人四个字就像是在嘲讽夏行云,导致后者嗤笑了一声,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宁惑拿着手机,对着已经熄灭的屏幕出神,而后他招招手,喊来了助理,他说,“联系陆少吧。” “这……” 助理有些捉摸不透,“真的要联系陆少吗,我们小姐最恨的就是——” “所以,有些东西,因他而起,也只能由他结束——”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不用,我自己来。” 宁惑愣住了。 陆沧夜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快多了。 难道……他一直以来,就都知道这些事情吗? 宁惑站起来,走上前,虚伪地做出了迎接的动作,“欢迎光临,陆少的到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打住。”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抬了一下手挡了挡宁惑,“直说吧。” 宁惑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这会儿终于收敛起来了,“刚才夏行云还给我打了电话。” 听见这个名字,陆沧夜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眼底似乎有烦躁掠过。 男人主动走到了茶几边上,端起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转头看向宁惑。 他和宁惑不是初识。 是深交。 “这么多年你跟我结交,就是为了今天吗?” “没错。” 宁惑倒也不避讳,“陆沧夜,如果不是夏恩星,谁稀得做你的好兄弟。” 陆沧夜自嘲地笑了一声,“好。” 原来都是算计。 陆沧夜身边的人,都没有真心。接近他,全都带着目的。 陆沧夜捏着手里的茶杯,像是强忍着什么情绪,最后终于没忍住,他狠狠将茶杯摔碎在了地上! “那你当初——” 茶杯被摔了个粉碎,渣子四溅,“你当初为什么不跟我明说?宁惑,你明明知道那么多!” “我是为了遵从她的意见。” 宁惑感知到了陆沧夜的暴怒,就算清楚他的性格,也依然心有余悸,他说,“她不想告诉你,我就不会告诉你,陆沧夜,有时候,容许你的犯错,也同样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因为这种容许是带着延时性的。 当时不知道,事后却会追悔莫及。 如今的陆沧夜就是。 他看向宁惑的眼睛,双眸通红,刚要说话,便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今天够忙啊,宁惑嘟囔了一声,而后便收到了对面发来的邮件,上面是好多账户信息的ip地址,还有各种社交平台的评论截图。 助理在一边说道,“小姐把所有人留言点赞够五百的评论都公证了,并且追溯到了发评论的人,挨个起诉。” 陆沧夜还想着发火呢,一听到和夏恩星有关的事情,立刻扭头对助理说,“把相关资料也发我一份。” 宁惑说,“那是我的助理,陆沧夜,你有点分寸!” “分寸?” 陆沧夜说,“我没有那玩意儿。” “良心呢!” “也没有。” 陆沧夜说,“少指挥我!” 这天晚上,宁惑家的客厅灯火通明,等到第二天夏恩星接收到信息的时候,发现全网的恶评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大家对于她的评论再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了。 也许法律是有威慑力的,至少这一刻,她明白了要用法律武器扞卫自己的尊严。 夏恩星坚持去上班,每天去,每天的路上都还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偷拍自己,她的耳朵已经对拍照的声音极为敏感,但是夏恩星强忍着这些影响,坚持着自己的生活。 到公司的时候,梁春澜兴高采烈地将文件挥舞着冲过来了,“夏总夏总!咱们这边收到了好多账户发来的消息,说是愿意公开发道歉信致歉,希望你能撤诉。” “真的吗?” 夏恩星眨了眨眼睛,眼里出现了光芒。 “是的,至少有二十个。” 梁春澜将这些资料放在了夏恩星面前,“咱们不需要依靠男人的力量,也一样可以做到这些。” 看了眼这些发表恶评被点赞无数次的id,夏恩星发现男女掺半,有人说她是富二代圈子里卖肉做鸡的,这么宣扬自己不过是为了往更高处爬,还有人说她是想出名了当网红来圈普通老实人的钱,跟坐台的没区别。 更有人直接打出四个大字——“你妈死了”。 这些人统统被夏恩星追溯到了地址并且递出了律师函,现在他们主动联系上了夏恩星的公司,表示悔过,愿意公开道歉来让夏恩星撤诉,不然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 何长风看了一眼夏恩星的表情,“还有人说只是因为生活不顺,所以才想着通过你的事件来发泄发泄戾气。” 说完他抽出了其中一份资料,“这个就是,自己得癌症了,加上家里没钱,为了治病背了很多债,生活压力太大了感觉活不长了,心情压抑,才会选择宣泄自己的情绪。” 夏恩星不过是一个标点符号,一场大众情绪化的缩影,恰好大家心里都有戾气,而恰好夏恩星又被推到了大众面前,所以她被群起而攻之。 但事实上夏恩星做过对不起谁的事情吗?或许公众也说不上来,只能大道理来掩饰自己的贫瘠,说一句——“她带坏孩子三观不正,那就活该被暴力”。 夏恩星喘了口气,看了一眼这个资料上面的名字,这位得了癌症的男人,给她公司寄来了字字泣血的内容,希望她可以原谅他。 对着男人的名字看了许久,夏恩星眯起眼睛,将这份资料放在了一边。 梁春澜有些难受,感觉人都是复杂的,而不是非黑即白的。 何长风叹了口气,“怎么说?这些提前给你道歉的人。” “嗯。” 夏恩星点点头,将资料收齐了,放在了一边,对梁春澜说,“放进碎纸机吧。” 梁春澜一愣。 难道…… 夏恩星说,“当做没看见就行。”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甚至是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那一瞬间,梁春澜感觉在夏恩星身上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是……陆沧夜吗。 何长风倒是听见这话以后,咧嘴笑了笑,率先掠过发呆的梁春澜,将这些文件通通丢进了碎纸机。 梁春澜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特别心疼夏恩星,“夏总……” “我对旁人的苦难毫无兴趣。”夏恩星说,“因为旁人也从来对我的苦难毫无想象,我现在只想心疼我自己。” 终其一生,她都在治愈自己。 “所以……” “不接受道歉,继续起诉。” 夏恩星抬起头来,面庞白皙,瞳孔漆黑,“他得不得癌症,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162章 麻绳专挑,最细处断。 只是就算这么说,夏恩星依然还是记住了刚才那个得癌症的男人的名字,以及他发表这条评论时候的ip地址。 他没有撒谎,因为当时的ip地址确实是在医院里。 只是…… 这家医院的名字,让夏恩星觉得无比熟悉。 那就是陆沧夜之前将她转移过去的医院,为什么这个男人也会…… 在同一家医院里呢? 总感觉冥冥之中背后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 夏恩星皱着眉头,拿出手机给萧昂打了个电话,因为现在夏流光还在医院里,所以很可能跟这个发表恶评的男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遭受到危险,身为一个母亲,她必须要警惕。 所以身在医院的萧昂懒洋洋地躺在夏流光的病床上的时候,接到了夏恩星打来的电话,男人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听见夏恩星说完这个话以后,登时眼神有些锐利,他问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以后,从病床上蹭的一下坐起来,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随后看向坐在地上和gacket玩游戏的夏流光,“你还记不记得,你妈咪有一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姐姐,名字叫童意浓?” “嗯。” 夏流光眨巴眨巴眼睛,特别茫然特别可爱,“是的。” “果然。” 萧昂感觉一道电光从脑海里窜了过去,“看来陆沧夜一定是联系上童意浓了。” 这天夜里,夏恩星到了医院门口,是萧昂下来接的。 萧昂见她眼神清冷,调笑着说,“最近你可是大红人啊,夏小姐。” 夏恩星也跟着笑,她知道萧昂在指向什么,“人红是非多。每个大女主都这样。” 萧昂被她乐观的心态逗乐了,噗嗤地笑了一声,而后他道,“我是没想到啊,夏恩星,对一个给你发恶评的男人,你会抓到这些蛛丝马迹。” 说完,萧昂指着住院部的墙壁,往上看,说,“3楼,那个男人就在三楼。” “他说自己得癌症的事情,都是真的?” “嗯,都是真的,而且他条件确实不好,我发现他能来这种医院住院,是陆沧夜的手笔。” 萧昂领着夏恩星往里走,“和你预想的一样,到处都有陆沧夜。” 陆沧夜到底在这些事情里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夏恩星皱着眉毛跟着萧昂往里走,却在走到了那个男人病房门口的时候犹豫了。‘ 那些字眼划过她的脑海。 “做鸡的。” “富二代圈子里的高级捞女。” “也不知道哪个老实人接盘。” “擦边货色。” 这些字眼从一个得了癌症的男人嘴巴里讲出来,还真是……讽刺啊。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这个世道,对她……一点都不善良。 夏恩星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角,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推开门去,就看见站在里面的女人。 女人错愕地看着走进来的夏恩星,好像所有不堪的自卑的真相被她发觉,她匆忙地收拾着手里的毛巾,好像刚才是在给谁擦汗,“恩星……?” 夏恩星痛苦地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意浓……” 童意浓眼睛里有欢喜也有局促,她平时风风火火地护着夏恩星,这会儿倒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夏恩星来得突然,“你怎么会来的?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查到的。” 夏恩星的手居然在颤抖,“你是……在陪床吗?” 童意浓落寞地撩了一下头发说道,“我……老公身体不好,我最近忙完活就来医院陪他。” 第163章 人性不是,非黑即白。 听见这个,夏恩星就算是再不明白,心里也都想通了。 原来……是童意浓的丈夫,在网上发表的那些言论吗。 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丈夫先前发给夏恩星的悔过道歉书内容倒也是属实,是肺腑之言了。 夏恩星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心疼地摸了摸童意浓,将她脸颊边上垂下来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她说,“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童意浓一怔,她还不明白夏恩星突然来的理由,只能有些迷茫,“恩星,我……” “你那么帮着我,我却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 夏恩星往里面看了一眼,童意浓的丈夫正在睡眠休息,应该是听不到她们外面的说话声。 萧昂一脸凝重地站在外面,没有插嘴,只是守候着倾听。 “你帮我那么多次。” 夏恩星摇着头说,“我却没能帮上你。” “怎么会呢。” 说起这个,童意浓心里愧疚极了,如果不是当初陆沧夜棋高一着,提前预知到了陆家人会通过拿捏她的丈夫来拿捏她,她为夏恩星保存的证据,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夏恩星在医院被打那一次,童意浓出卖了夏恩星,拿了陆家人的钱。 这是她最愧对夏恩星的地方。 童意浓眼睛微红,“其实不是这样的,恩星,我有个事情没和你说……”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卖力地在夜场里卖酒赔笑,是为了给你老公赚医药费。” 夏恩星一点儿不在乎童意浓过去到底有没有全心全意对自己,她只觉得难受。 好像厄运专挑苦命人。 难怪从最开始的时候,童意浓就和别的小姐不一样,她美艳,眼里却写着疲惫,那些男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香饽饽,她只想快点拿到钱。 所以童意浓就没想过勾引陆沧夜或者是他身边的好兄弟。 她的心还向着夏恩星。 那就够了。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你还差多少钱。” 童意浓两只手还局促地搅在一起呢,眼神闪烁,“我不能再收你的钱了,恩星,我不能再做昧着良心的事情……” 夏恩星总觉得童意浓是个至真至纯的人,哪怕她是咬着牙从夜场里爬出来的,但她却对这一切事情看得非常清楚。 有人假清高,就有人真善良。 “没事的。” 夏恩星道,“你老公转院来这里,是件好事,因为这家医院很厉害。是陆沧夜帮你的吧?不过同样的费用也会增加,意浓,你困难就该和我们说。” “我一直觉得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童意浓笑了一下,“你好歹也是大家族出来的,我不过是你在酒吧里认识的人,为了我这样,我真的……” “你不也好几次挺身而出护着我吗?” 夏恩星看了萧昂一眼,给了一个眼神以后,萧昂从身后拎着一个袋子走了上来。 童意浓当场鼻子一酸,还要故意强撑着,“夏恩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拿着。” 夏恩星说,“这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老公的身体好了,你的钱周转过来以后,你得还我,我不管你几年还清,一年五年还是十年,反正不是白送给你的。” 夏恩星总是这么好,把所有的台阶都帮着童意浓准备好了。 谁帮过她,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百倍还回去。 童意浓还没当着夏恩星的面哭过呢,这会儿却忍不住落下眼泪来,“我这种陪男人卖笑的人怎么值得你给我这么多钱呢夏恩星……” “网络上骂你是擦边的,是捞女,其实我才是呀。” 童意浓颤抖着把这话说出来以后,眼睛通红,“你把钱收回去吧,夏恩星,我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我就喜欢这种人。” 夏恩星却咧嘴笑着说,“擦边女怎么了,捞女怎么了,我喜欢这样从男人身上争夺利益的女人,踩着男人往上爬的女人。” 童意浓一愣。 夏恩星不仅将装了钱的袋子塞进了童意浓的手里,还对着童意浓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的老公身体实在好不了,意浓,就离婚。这钱用来给自己创造新生。跟这种男人耗着浪费你青春,真的没有意义。” 童意浓心里狠狠一震! 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女人,能够说话如此冷酷又直白,在这个歌颂苦难爱情千金不换的时代,夏恩星却用魅惑的声音蛊惑着她丢掉拖后腿的丈夫。 一个男人的存在如果对你来说没有用,甚至拖累你。 那就赶紧丢掉。 换个性别,那不是……男人的思维吗。 童意浓的手指攥着钱,好像明白了夏恩星的意思,她还不知道自己丈夫因为生活不顺所以在网络上攻击他人,夏恩星也没说,因为她怕童意浓更愧疚。 拿了钱以后,夏恩星又和童意浓叙了好一会旧,才离开了病房,见到夏恩星离去,童意浓六神无主地走到了里面,手里还提着装钱的袋子。 丈夫眼尖,看见了,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我好朋友借给我的钱。”童意浓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着说,“又能安心一段时间,我出去多打几份工——” “你是不是又回去夜场挣钱了?” 丈夫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果不是生病,他应该是个俊俏的男人,毕竟就算生病了面黄肌肉,也能看得出来他五官不差,“现在这样的路子来钱最快……” “我……”童意浓不会撒谎,她只能无措地说着,“我是回去赚钱了,但是这钱真的是我好朋友刚才给我的。” “男的女的?” “女的。” “你还能有女性好朋友?” 丈夫坐在病床上嗤笑了一声,“谁啊?女人不是都很讨厌你吗?” “夏恩星……” 童意浓恍惚地说出了名字以后,看见了丈夫猝然大变的表情! “你说谁?” 丈夫情绪激动,瘦削的胸腔都跟着一上一下起伏,“谁?” “夏恩星。” 童意浓不清楚里面的缘由,还反问他,“怎么了?你认识夏恩星吗?” 丈夫摇着头,神色慌张,“怎么……怎么会是夏恩星,你跟夏恩星关系很好吗?” “她是个很好的人。” 童意浓声音坚定,“我知道过去网上关于她的风风雨雨不少,但是老公,夏恩星对我很好,她是个很优秀的女人,你不要听信网上的谣言。” 丈夫这会儿更心虚了,毕竟他就是网络上散播谣言的一份子。 他想不通夏恩星这会儿给钱的原因是什么,是故意来恶心他刺激他的吗? 男人攥着病床的床单,无声地骂了一句夏恩星,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这钱也是花在他身上,无所谓,他说,“那里面大概是多少?” “四五十万吧……” “你给我二十万。” 男人伸出手去,“三十万留着看病。” “你还要去赌吗?” 童意浓有些难受,“这钱是给你治病的钱,我不会再分你去赌了。” 男人却怒道,“你的钱不就是老子的钱?给我二十万。” 童意浓站在那里,忽然间想起夏恩星临走时叮嘱她的话。 这钱给自己用来创造新生。 可是……回想起和丈夫刚结婚那会,他满眼爱意地看着自己,如果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放弃他,自己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 童意浓沉默了好一会,把钱递了过去,随后说,“就二十万,真的不能再赌了。” “嗯。” 丈夫嘴巴上毫无感情地应和着,“我饿了,你一会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吧。” 童意浓没忍住,一边抹眼泪一边从病房里走出去,关上门以后,她靠着墙站在过道上好一会,喘了口气,才将眼泪止住。 止住以后,童意浓掏出手机来,看着上面的号码,颤抖着拨通了。 对面男人的声音有些冷漠,冷漠中又带着一些调笑,多年没联系,他却能一下子听出她的声音,“怎么了?缺钱了?” 童意浓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我老公得了癌症,治病要花钱,不然的话……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死了不是挺好吗?” 对面的男人说,“他当初和你结婚,花光了你婚前的积蓄,染上赌博的瘾,现在得病了属于是老天有眼。” 童意浓没说话。 他又接着说,“你不舍得的话,陪着他一起去死,做一对生死鸳鸯。” 童意浓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宁先生,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这样自取其辱来联系您……我好朋友借给我钱,我不想欠她,所以我想问你借了钱,先还给她,至于欠你的,我会用所有来还……” 被称作宁先生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坐在一家餐厅里,对面坐着自己的弟弟宁惑,他挑眉,看了宁惑一眼,宁惑说,“谁呀?” 宁先生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随后问童意浓,“什么闺蜜值得你这样来联系我?她有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的人。” “谁啊。” 宁先生扯扯嘴角,“没见过你为了一个人这么不要脸。” 童意浓说,“夏恩星。” 宁先生一愣。 瞪了宁惑一眼。 宁惑啥也没干,感觉被骂了,他指着自己,用口型比了一句,“干嘛瞪我?” 宁先生嗯了一声,说道,“给我卡号,我给你打钱。” 童意浓的呼吸显然急促了。 宁先生的眼神暗下去,口气冰冷又嘲讽,“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挺厉害的,老公得癌症了,想起了过去的金主了。你老公知道你是求以前包养你的人拿到的钱,他会开心吗?” 第164章 低到尘埃,也能爱吗? 宁先生的一句话瞬间把童意浓拉回了过去。 女人眼神里闪烁着什么,但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宁先生,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但我不能……放着我老公不管。” 她的丈夫给了她第二条命,所以……现在不过就是她把这条命还回去的时候。 童意浓感觉自己一辈子就好像是在还债,还不完的债。 深呼吸一口气,童意浓重复了好几遍谢谢宁先生,谢到了对面男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最后骂了一句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以后,隔了五分钟,童意浓的手机上收到了五十万块钱到账的信息,转账方的名字一如既往还是那个人——宁卓。 过去的往事不断从脑海里浮现。 “可我只是个卖酒的,我能陪您过夜吗?” “可以。”那时的宁卓两眼玩世不恭,仿佛没把天下放在眼里,他搂着童意浓说,“你陪了,就不是卖酒的,是卖身的了。” 童意浓心都在哆嗦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宁卓,因为宁卓买了她二十万的酒,给她送来了那么大的一笔订单,男人没事儿帮你消酒替你挣钱,总是瞧上了你自身的什么好处。 童意浓不是不懂,只是无措。 她好像……没有别的可以回礼的方式了。 那一天,童意浓懵懵懂懂地跟着宁卓回了家,也是那一天,痛苦和快乐一并钻入了童意浓的身体,那个夜晚就好像钉子一样钉进了她的人生命运里,成为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巨变点。 宁卓从来没和童意浓说起过自己的家人,毕竟她只是夜场里一个卖酒的小姐,宁卓不会让她过多进入自己的生活,但是童意浓再傻也看得出来,宁卓定然是豪门大家族里出来的人,他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顶好的,平时花钱也从来都不会抠门,有的时候现金就这么放在床头,童意浓缺钱了就能去拿,宁卓从不过问。 但是童意浓也从来没用过。 这是宁卓稍微对童意浓另眼相待的地方。 童意浓虽然以前谈过男朋友,也绝对不是宁卓这样阶层的人,所以那一天以后,宁卓像是打开了她的新世界,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层面上的。 他用各种豪华高级的东西来装饰她,但童意浓始终知道,自己野鸡飞不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她除了默默地认同宁卓对自己的一切“改造”,也从来没有伸手向宁卓要过什么。 她美丽,又惶恐。 就这样成为了宁卓地下情人。 大众面前光鲜亮丽的宁卓在私底下有着非常人能接受的爱好,而这个爱好也许只有童意浓知道。 在他将她捆绑起来的时候,在他将她眼睛蒙起来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用皮鞭抽打完她后给她鼓励和安慰的亲吻的时候。 童意浓没见识过这些,感觉自己身处漩涡的中央,每一天,她都在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 越是这样,童意浓越是自卑。 她发现自己跟宁卓,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朝一日,宁卓也会玩腻的。 那个时候的她,或许回不去正常人的世界了。 童意浓无法分辨自己对宁卓的感情,到底是依赖,爱慕,还是……害怕和敬畏。 所以在那一天,童意浓在夜场里瞧见宁卓喝多了带着一个美女上了车的时候,她手里的酒瓶没拿稳,就这么摔在地上,好像一场梦忽然被摔碎了清醒了,她猝然回神,发现自己早就变得不像自己。 那种失落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一条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这天晚上宁卓给童意浓打电话,惯例喊她去陪他,和往常一样还叮嘱了一句,穿上吊带黑丝,童意浓心思瑟缩了一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她说,“我……这里有客户,走不开。” 对面宁卓愣住了。 愣了几秒,他好像是生气了,“陪你客户喝酒要紧还是陪我要紧?” 童意浓咬着嘴唇,茫然地说,“宁先生,我,我之前看见你带着女人走了,你应该……不缺人陪,可是我,我需要钱……” 她是个大学生。她靠着助学基金读书下去的,她要还贷款,还要……寄钱给老家的父母,因为爸妈生病了。 “钱?” 宁卓眯起眼睛笑,“你陪那群男人喝酒喝死,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你陪我睡一觉,老子哪次没给你钱?” 这种话虽然是实话,却也委实羞辱人。 童意浓红了眼眶,她道,“宁先生,您别这么说……” “还是说下一个客人也可以这样跟你睡觉啊?”宁卓拿着手机道,“那这样你干脆别卖酒了,卖身不得了吗,反正也就一字之差,直接出台当外围小姐,两腿一张就有钱拿,可比陪别人喝酒喝到胃出血要好多了。” 童意浓头一次被宁卓攻击得语无伦次,急眼了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宁先生,你不能用这些来这样说我——” “你不是被我包养的吗啊?没有我你tm是谁?” 此话一出,童意浓沉默了。 沉默过后,童意浓抽泣的声音从手机的话筒里传出来,宁卓不知道为什么皱了皱眉头。 啧,不好受。 童意浓抹了一把眼泪,想到自己的妆又花了,抹到了一半停着不动了,她只能咬着牙说,“我知道一直以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我也知道最近你很照顾我,给我带来很多生意,宁先生,我不会怨你的,我只怨我自己太没本事。” 宁卓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两边一跳一跳的。 他挂了电话。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挂电话,但是童意浓不知道的是,这是宁卓第一次因为慌乱和愤怒挂的电话。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挂了电话,宁卓站起来,烦躁地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将手机放在一边,任凭它屏幕熄灭。 从那以后,宁卓再也没联系过童意浓。 童意浓也没有厚着脸皮再去找宁卓,人家都已经不联系自己了,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联系的背后默认了什么规则太显而易见,而她一个被选择的货色,有什么资格再去主动纠缠。 所以童意浓继续着自己的日子,读书,学习,兼职,还贷,生活就这样几点一线从未有过变化。 倒是学校里有不少学长明里暗里想要认识她,还偷摸着从童意浓的舍友那里打听她的生活习惯,得到的回答是周末的晚上童意浓总会出去打工,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这天晚上放学,童意浓被学长堵在了学校的巷子里。 学长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呢,说想邀请童意浓共进晚餐。 但是周末她得去酒吧上班,童意浓为难地拒绝了学长。 “我就知道你晚上得去干一些不干不净的事情。” 没想到被拒绝后的学长恼羞成怒这么说,“晚上没办法陪我吃饭,是因为要陪别的男人吧!童意浓,你tm是不是出去卖了啊?” 童意浓被学长说得面无血色,无助地摇着头,“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不是非要跟你去吃这顿晚饭……” “你别给脸不要脸了,知不知道学校里的人说你作风不好?” 学长居然趁着夜色无人,上前一把按住了童意浓的肩膀,“晚上是不是陪有钱的老男人去了啊?童意浓,你这种拜金女,应该对有钱人很热情吧?” 童意浓想要挣脱学长的束缚,却被学长越拉越紧,他甚至说,“你要是不陪我吃饭,我就去跟学校里的人说,你就是陪有钱人上床的鸡,不然的话你周末晚上不回宿舍是去干嘛了?你不会还有性病吧,好脏啊,你的舍友可都要遭殃了,还是快点搬走吧!” 这些话对于童意浓来说杀伤力实在是太大,她急了,用力甩开学长,“你说话太恶心了!” “我恶心?你不做我女朋友,老子tm让你看看更恶心的!”学长怒不可遏地说,“毁了你的名声那么简单,我随便跟人说一句,你明天就会被全校同学都知道出去卖!浪费老子的奶茶钱!把钱给我!再说了,难道你没有陪有钱的老男人吗?” “确实是有钱人,不过不老。”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童意浓一怔,连带着学长的脸色也一白。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学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狠狠往后一扯,紧跟着结实的拳头就这么直接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一声惨叫,学长哀嚎着瘫坐在了地上! 童意浓吓得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去拉着男人,“宁先生!宁先生!宁卓!” 被喊出全名的宁卓不知为何心狠狠地麻痹了一下。 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童意浓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名字。 男人低头,看着用力拽着自己胳膊的小女人,他道,“你没长嘴还是没长手?这傻逼这么说你,不给他两个耳光吃吃?童意浓你要普度众生啊?” 宁卓平日里挺有素质的,今儿个居然言行举止如此粗鲁,应该是……生气了。 童意浓这会儿不知道先说什么好,太多疑问想要问宁卓,此时此刻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又惊又急,也许隐隐还有……欢喜。 “他是我学长……别打了,我不想你被人说坏话。” 有什么坏话冲着她来就好了。 “他妈的。” 宁卓罕见地又爆了一句粗口,而后蹲下去对学长说,“你说得没错,童意浓确实在陪有钱人,陪的是老子,懂了吗?” 学长捂着鼻子,鼻血止不住从他掌心根部溢出来。 他被宁卓吓得六神无主,只会点头。 “小小年纪就别这样仇富,美貌是稀缺资源,稀缺的东西当然要配上同样稀缺的东西。你没钱就去挣钱,少tm在这里赖别人不陪你吃晚饭,你个穷b跟她吃个毛的晚饭啊?” 宁卓拎着男大学生的头发,那一刻,高高在上的降维打击致命到了极点,他嗤笑了一声,白皙的脸上挂满了嘲讽,“老子恨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拜金,要不然,在女人眼里,我跟你们这种级别的穷b屌丝没区别,那tm可太恶心了啊。” 第165章 她的过去,充满泥泞。 这话说得赤裸又无耻,可是却残忍又真实。 也许对于宁卓来说,比起那些喜欢捞钱的女人,他更看不起的是,不如自己的穷人。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好吃懒做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傻逼屌丝存在,才显得我们多高于你们。” 宁卓的眼神那样冷漠,俨然没有把学长当个人来看待。 自他阶层以下的人,都不配被称作人。 “所以啊。” 宁卓笑了,狠狠将学长的脸按在了地上摩擦,刺痛令学长嚎叫,可是他又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大,毕竟传出去他的名声也难听,只能咬着牙忍受这种屈辱,“好喜欢你们这种傻逼的存在啊,没有傻逼等于大家都是傻逼。” “而恰恰好你们的存在,我们才有了对比。” 他说话的时候麻木极了,仿佛旁人的尊严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穷b就好好以穷b的身份活下去,别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两杯奶茶钱跟要了你命一样,还追着童意浓讨债,兜里b钱没有,哪来的狗胆泡女人啊?” 说完这个,宁卓回头看了一眼童意浓,趁着她还在发呆的时候,直接将她拽走了,他的车就停在边上,童意浓整个人还没回过身来,便已经被宁卓塞进了车子里。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幻,且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童意浓才恍然回神,宁卓好像……在生气。 所以他的撤诉越来越快。 童意浓这会儿还有些惊恐,没从方才被学长人身攻击的劲儿里缓过来,倒是边上的宁卓伸过来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脸颊,“在想什么?” 童意浓看着宁卓,沉默许久才把话说出来,“宁先生……” 宁卓皮笑肉不笑地说,“咋了,又喊宁先生了?刚连名带姓喊我呢。” 童意浓把头埋得更低了。 宁卓道,“我来你们大学正好办件事儿,本来想着有阵子没找你了,没想到一来就给我上演一出大戏,真厉害啊童意浓。” 童意浓说,“是个意外……” 宁卓啧了一声,好像这段时间的空白根本不存在,他和童意浓还是像过去那般熟稔。 他松开手,摸完童意浓之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想我吗?” 光是这四个字,居然令童意浓鼻子一酸。 她噙着眼泪,不知为何有点想落泪,她说,“我没有。” 她哪敢。 宁卓冷笑了一声,没说别的,再次踩了一脚油门,明显提速更多了,吓得童意浓死死抓着安全带不敢松开,一直到了熟悉的地点,也就是宁卓的家门口,车子熄火以后,童意浓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道,“你生气了?” 下了车,跟在宁卓身后,童意浓回到了好久没回到的房间里,里面的摆设就如同她和宁卓断联之前一样,恍惚中仿佛那段毫不相干的日子从未存在过。 她原来和他,有那么多共同的专属的记忆。 只是一转眼,就要互相忘记。 童意浓还没说别的,宁卓就已经从身后抱上来了,他的双臂依然那么结实有力,拥抱她的时候就像是束缚住她,一点不带着疼惜,完全都没有考虑到童意浓的感受。 童意浓没有呼喊,任凭熟悉的感觉将她吞没。宁卓好像在发泄着自己的怒气,童意浓懵懂且无助,就像过去一样任他掌控上下其手,所有的情绪就好像到达了一个顶点,那天夜里童意浓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一只困兽冲破了防御,终于将她的所有理智夺走了。 她想,她是不是其实……一直都在等着宁卓来找自己。 她是不是…… 对宁卓有感情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她和宁卓重新联系到了一起,甚至比之前的联系更密切了,宁卓也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宁卓只会在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找上她,现在不同,现在童意浓出去吃个饭,宁卓都要问好几遍跟谁去的,男的女的。 童意浓心里甜蜜极了,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关系就像是雾,风一吹随时会散,可是依然每天都在期待着宁卓主动发来的消息。 碰上双休日,宁卓会带着童意浓去逛奢侈品商场,女人对此一窍不通,看见上面的价格数字就大惊失色,摇着头说不要,宁卓好气又好笑地说,“又不是你付钱。” “那也太贵了。” 童意浓道,“这是我得卖多少酒才能有的提成啊。” “提成提成提成。” 宁卓给了童意浓一个脑瓜崩,“就知道提成,说了这钱不用你出,老子要你给我省钱?我省钱娶老婆啊?” 童意浓被宁卓说得脸色涨红,隔了好一会她道,“钱不能这样乱花,万一哪天……” “嗯。” 宁卓搂着童意浓的腰,将裙子买了下来以后,掏钱包刷卡,点头对她说,“那你多赚钱,万一哪天我没钱了,你养我。” 童意浓的心乱跳,就好像……就好像踩在悬崖边上。 那一年童意浓20岁,宁卓25岁,他们之间那样混乱又那样肮脏,可是偏偏,童意浓喜欢上了宁卓。 她原谅了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20岁的时候,遇见宁卓这样的人,应该谁都会……不受控制的吧。 回忆戛然而止,停留在了他们两颗心最接近过的时候,童意浓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攥着手机已经站在病房外面恍惚了好一会了。 里面传来丈夫的声音,是在喊她的名字。 童意浓折返,看见病床上的丈夫对她说,“你今晚还要出去吗?” 童意浓抿唇,点点头。 “他妈的。” 丈夫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愤怒又像是怨恨,“当初娶你就是因为你跟场子里出来的人不一样。结果现在你还是要回去。” 童意浓的手指攥了攥,“你生病了,我总要赚钱治你的病。” “你意思是老子害你这样的。” 丈夫不知为何,拔高了声调,“不是老子谁要娶你啊?啊?童意浓,我不计前嫌和你结婚,娶你当老婆,你tm感恩戴德一点!不然就你这过去劣迹斑斑的黑历史,哪个老实人会乐意接盘?” 童意浓没忍住,上前砸碎了丈夫床头柜上的水杯。 她深呼吸,胸脯上下起伏着,眼里写满了痛苦和失望,以至于她大吼出声,“所有人都可以说我下贱肮脏,唯独你不行,王煜!你不行!老娘他妈的陪着别的男人也要挣钱治你的病,你不配指责我!” 王煜从来没见过自己的老婆对自己发这样大的火气。 男人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妻子,有些发懵,“你干嘛?你还真……生气上了。我这不是心情不好了嘛,你发那么大脾气干嘛?” 童意浓没说话,望了一眼地上被砸碎的茶杯,转身出了门。 当天夜里,童意浓找上了夏恩星,她将宁卓转给她的钱全都提出来了,随后登门道谢,亲自将钱还给了夏恩星。 夏恩星看着童意浓递过来的钱,愣住了。 随后眼神里写满了心疼,“意浓,我方便问这些钱的来路吗?” 童意浓低笑一声,当着夏恩星的面,抽了一根烟,她一边抽烟,一边被呛得不停咳嗽,甚至熏出了眼泪来。 女人抹了一下眼睛,美艳的脸上写满了不屑,“还能是谁,总归会有男人愿意给我钱的。” 夏恩星说,“你为了还我人情,去找别的男人帮忙了吗?那我很愧疚,我给你造成了压力。” 童意浓一愣。 夏恩星不嘲笑她问别人伸手要钱,反而自责她的帮忙让童意浓倍感压力。 于是她立刻将烟丢在地上踩灭了,摸着夏恩星的手说,“没事儿,欠男人我心安理得,毕竟男的人傻钱多,能给我钱的男人,也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欠你的钱,那不一样,你的钱干干净净,都是自己挣的。” 说完童意浓对夏恩星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夏恩星,我对不起你。” 夏恩星站在那里,默默听着。 “当初你在医院里被陆家人打,我不是录了视频吗?后面陆家人来找我了,给了我几十万,让我把手机里的视频删掉。” 童意浓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删了。收了他们的钱。” 夏恩星微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童意浓准备好迎接她控诉的时候,她却说,“那太好了呀,有钱不拿那岂不是傻子吗?” 瞬间,童意浓的心像是被电流狠狠击痛了一下。 夏恩星的反应和陆沧夜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她只会替自己的好朋友感到开心。 童意浓咬了咬牙,“不过万幸的是,在那之前,陆沧夜已经拷贝走了我手机里的视频备份,所以……证据不算完全被清除了,夏恩星,如果没有陆沧夜,我就真的等于……彻底背叛了你一次。” 夏恩星摇着头说,“我不会责怪你太多,意浓。我要为自己而活,也绝对不要求别人为我而活。” 童意浓眼泪流出来了,夏恩星到底是经历过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从夏恩星家里离去,童意浓回到了医院楼下,她想起了先前夏恩星对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她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呢? “你去找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冷漠的声音从背后出现,童意浓转身,看见陆沧夜站在阴影里,男人眉目精致漂亮,也许夏恩星当初喜欢他,就是因为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 童意浓后退一步,她对好朋友的前夫可没有任何的兴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周末夏恩星还会继续举办书展。” 陆沧夜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透人心般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觉得你想为她做些什么,那么这个周末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166章 陆少可以,他不行吗? 童意浓完全没想到陆沧夜会这样主动联系上她,毕竟对于陆沧夜来说,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难不成真的能够帮上夏恩星什么吗? 可是…… 一想到刚才夏恩星对自己说的话,童意浓沉默了半晌,对陆沧夜尝试着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在计划着什么?但是恩星完全不知道呢?” 陆沧夜没有否认,隔了好久他缓缓说道,“有些事情没必要让她知道。” “恩星很恨你,所以她绝对猜不到你会在背后帮她,事实上,我也想不到。”童意浓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陆沧夜,“说实话我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和行为,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对夏恩星怀揣着莫名的巨大的仇恨。可是既然现在你已经不恨她了甚至在帮她,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至少可以减少你们之间的误会……” 以童意浓这么多年在夜场跌打滚爬的经验来看,陆沧夜此人是相当无情的,但也有且仅有在面对夏恩星的时候,他会……变得不像自己。 若是有情人,却互相误解着对方,那多遗憾啊。 所以童意浓希望陆沧夜能和夏恩星说清楚,原不原谅是夏恩星自己的事情,但至少,那份情感要传递过去。 只是想不到的是,陆沧夜摇了摇头,他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要让夏恩星知道?” 这样独断又冷漠的口吻,根本听不出来他在为了夏恩星付出。 童意浓也愣住了。 “如果我做了什么就要让她知道的话。”陆沧夜歪了歪脑袋,那张精致的脸上写满的只有麻木和冰冷,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脚步,“那算什么,邀功吗?” 邀功吗? “那这种付出跟勒索有什么区别。”陆沧夜站在那里,背影高大挺拔,仿佛他站在那里,任何绝望的事情都能找到转机,“搞清楚一点,我不是为了让夏恩星感谢我或者欠我人情而这么做的,我只是自己想为她这么做,自己发起而已。” “夏恩星会不会感谢我,我需不需要向她索取回报,我通通没想过这些。” 陆沧夜不愧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他的话赤裸血腥,“那种做了点什么就着急要回应的人不过就是在强买强卖,我不需要夏恩星觉得我变好或者在为自己洗白,我也不需要洗白。她尽管恨我到底好了。她没资格,更没义务,来考虑我。” 她尽管恨我到底好了。 能这样坦然地说出被人恨着的话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童意浓眼神晃了晃,紧跟着看见陆沧夜回到车上,拿下来一份文件,好像是什么机密资料似的,装在密封袋子里递给她,“或许某种程度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为夏恩星做些什么,需要回报吗?” 需要回报吗? 童意浓问自己,夏恩星替自己考虑那么多,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了这个女人做。 怎么舍得让她孤军奋战呢。 童意浓笑了,眼里居然噙满了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认同陆沧夜,这个曾经伤害夏恩星至深的男人。 她点点头,说道,“嗯。为她做点什么吧。” ****** 夏恩星回到家中的这一天,夏行云找上门来。 男人上门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瓶酒,夏恩星瞄了一眼,阿贝的威士忌,也不便宜。 她开门,站在门口,望着夏行云的脸说道,“又是来替你妹妹求情的吗?” 你妹妹这几个字已经划清了界限。 这几个字让夏行云无比痛苦。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夏恩星说,“让我进去,我们聊聊。” “嗯。”夏恩星顺从了,让夏行云进了门,这个深沉的哥哥从来都是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如今也是,男人走进去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夏恩星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俊美的眉宇间写满了痛苦,“夏恩星,关于你不是夏家亲生的这件事情……” “你很早就知道了吧。” 夏恩星主动走上前,替他打开了酒,而后将酒倒出来,又去冰箱里拿了冰块出来,放在了夏行云的面前。 这个行为,让夏行云眼神加深。 “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恩星问他,他却沉默。 见他不肯说,夏恩星也叹了口气,“你既然知道,当初为什么不说?” 这个答案,或许显而易见。 “说出来的话。” 夏行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向来深邃又神秘,一双眼睛里装载着一片浩瀚的海,这个夏家的长子,从来不把喜怒暴露给别人。 而只有在夏恩星面前,他坦诚又卑劣地说,“你就没有留在我身边的理由了。” “哥哥”这个身份,是枷锁,却也是……最牢不可破的羁绊。 不管夏恩星如何恨夏家,只要没人知道她不是夏家亲生的,她就永远都要和夏家对抗,那么夏行云就有了一直和夏恩星保持联系的理由。 “如果被人知道你不是我妹妹的话。” 夏行云低笑了一声,从他眸子里掠过了什么复杂的情绪,“那我就要失去你了。” “你宁可被人误会成对自己妹妹有兴趣的变态。” 夏恩星喘着气,微微睁大了眼睛,“也不想要我……” 离开你吗。 她话还没说完,夏行云已经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大口,不过男人并没有咽下去,而是趁着夏恩星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伸手将她朝着自己身边狠狠一拽,力道大得出奇! 夏恩星叫了一声,下一秒嘴巴被人堵住了,紧跟着似乎有酒精从自己的唇齿的缝隙里弥漫进来。 烈酒呛到了她,女人在夏行云的怀里止不住地咳嗽,一直咳嗽到眼神通红,夏行云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男人的眼神很深,藏了太多东西,他说不出口,一辈子背负着。 夏行云按着夏恩星的脑袋,察觉到了她的抵触,于是俊朗的眉毛微微一皱,这表情看着应该能让无数女人心疼吧。 夏恩星想要撤出来,却被夏行云阻止了。 他第一次,抓着她抓得那么用力。 过去这个力道,只有陆沧夜对她施加过。 夏恩星看着夏行云,听见他哑着嗓子说,“夏恩星……跟了我好吗?” 那一瞬间,心脏深处像是有什么电流猛地窜了过去。 她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现在孤立无援,你跟了我吧,我可以保护你。” 夏行云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张好看的脸上依然带着一股他独有的阴郁,“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夏恩星,当年已经眼睁睁看着你和陆沧夜互生情愫,我不能……” 再把你拱手相让出去了。 所以夏行云才会选择搏一把,和夏恩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冷眼旁观我的时候,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对我说这些吗?” 夏恩星后退了一步,终究是从夏行云的怀里撤出来了,女人摇着头说,“我没办法接受这些,夏行云……夏家害我这么多,你却要我跟了你。” 夏行云没说话,动作却那么迅速,在夏恩星站在原地意外的时候,男人再度站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夏恩星没再挣扎,如果夏行云真的要做什么,她再挣扎都没有用。 她安安静静被夏行云抱着,一直到男人略微颤抖的手缓缓扣上了她的腰,夏行云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隐忍,“为什么偏偏陆沧夜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明明是我更早……遇见你的。” 明明陆沧夜才是后来的那个。 如果夏恩星没有被认回夏家,她也不可能认识到陆沧夜。 夏行云说这话的时候,尾音罕见地飘了一下,他将夏恩星按倒在了沙发上,双手撑在了她肩膀两侧,就这么男上女下,看着被他困在怀里的她。 夏行云想很久了,想要得到夏恩星,想要占有夏恩星,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一个男人再看见她——他脑海里太多疯狂的想法,却从来没有实施过。 小心翼翼得,像一头无路可走的困兽。 夏行云太害怕失去夏恩星了。 有些人,因为不想失去,所以……绝不占有。 他甚至想过,不当夏恩星的男朋友也没关系,还不如当个哥哥,因为哥哥是一辈子的,他一辈子都可以用这个名号出现在夏恩星身边,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 谈恋爱的话……如果分手了,就会失去夏恩星了。 夏行云咬着牙,似乎是低吼,“我就那么……比不得那个陆沧夜吗!” 夏恩星的心再次抖了一下。 她被夏行云按在沙发上,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衬得她脸庞愈发白皙,女人喃喃着,“人这一生,爱上的人,不过都是自己的代餐。” 那一刻,夏行云忽然明白了。 “我能爱上陆沧夜,也许是因为他是我想成为的人,或者是……身上有过去自己的影子。” 夏恩星说出这话,令夏行云心如刀割。 从创伤方面来说,陆沧夜和夏恩星是吻合的。 他们都是残破不堪的,连一个,完整的人格都没有。 只是陆沧夜比夏恩星更加心狠手辣且麻木无情。 所以命中注定,夏恩星会被他吸引。 “你是个不算太坏的男人。”夏恩星撇过脸去,“所以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女人,而不是我。” 我早就千疮百孔了,夏行云。 第167章 背后的人,是魏楚楚? 在听见夏恩星这句话以后,夏行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那些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东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从夏恩星的身上撤开了。 撤开了以后,男人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懊悔,他不该说出来的,也许说出来以后,就在也没办法和夏恩星继续这样—— 打断他思考的是,夏恩星主动伸过来的手。 女人将手伸过来,替他整理好了胸前的领子和领带。 纤纤玉指翻转着他的衣领的时候,夏行云的喉咙口在发抖。 随后,夏恩星放在他胸口,用掌心压了压衣料,似乎这样可以把他穿着的衬衫压得更加平整一些。 这样细节帮他整理衣服,就仿佛一个贤惠的妻子。 夏行云的眼神闪躲,和夏恩星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男人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几排。 陆沧夜,原来这些年……是我一直在嫉妒你啊。 嫉妒你可以得到夏恩星毫无保留的爱。 夏行云哑着嗓子,捏住了夏恩星的手,她的手腕瞧着挺细,却不缺乏力量,能够感受到一股坚定的力道在他碰到她的时候抵抗了一下。 抵抗过后,夏恩星放行了。 她任凭自己的手就这么被夏行云抓着。 “说实话,你说要来勾引我的时候……” 夏行云停顿了一下,坦诚面对自己卑劣的内心,“我很高兴。” 他巴不得夏恩星勾引自己。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夏恩星也笑,笑得嗓子都哑了,“你明知道我勾引你是为了复仇,为什么还……” “挺好的。” 夏行云说,“如果夏家的存在能够让你不停止恨意的话。” 男人的话令夏恩星心里一紧。 因为他说,“那我希望我也能加害你。” 凭什么陆沧夜可以。 陆沧夜被夏恩星爱,被夏恩星恨,而这些待遇,夏行云什么都没有。 说句嘲讽的,连恨都轮不上他。 “陆沧夜夺走了一切。” 夏行云微微捏紧了夏恩星的手,就好像要把自己放进她的血肉里,“你的所有情绪,似乎只有他能够调动起来,我快……嫉妒疯了。” 夏恩星望着夏行云,脑子里掠过了很多,她甚至开始思考,如果没有陆沧夜的话,那么她会不会跟夏行云—— 不过还没想太多,门口传来了什么声音,紧跟着有人直接打开了大门。 夏恩星和夏行云一回头,看见陆沧夜站在门外,男人的手还放在门把上呢,嘴巴里的话还没说全,“我看这个门并没有锁……”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陆沧夜的眼神猛地暗下来,连带着声音一起,“夏行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行云看见陆沧夜,也是皱了皱眉,他还握着夏恩星的手腕呢,夏恩星的手还轻轻扶在他肩膀上,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让陆沧夜眼神变了又变,他黑着一张脸走上前,跟小学生一样一个手刀斩开了夏行云和夏恩星抓在一起的手,砍得夏行云手臂生疼了都! 夏行云好气又好笑地把手收回来,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说了一句,“你干嘛这么激动?” “上一个惦记别人老婆的还是西门庆。” 陆沧夜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夏行云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夏行云反正都跟夏恩星挑明过了,干脆也不用装,甚至还点了一下陆沧夜,“提醒你一嘴,陆少,我妹妹夏恩星已经和你离婚了,不是你老婆。” 陆沧夜耳边嗡的一下,像是有人贴脸放了一枚导弹似的,他立刻将夏恩星往自己身后一拽,看向夏行云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什么意思?” “她还是我妹妹,但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夏行云眯起眸子,“我应该比你有身份来见她吧?” “呵呵。” 陆沧夜也跟着冷笑,“我也提醒你一嘴,夏大少爷是不是忘了你亲妹妹夏如柳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了夏恩星和你们夏家毫无血缘关系呢?你算哪门子哥哥?” 这回轮到夏行云噎住了一下,堂堂夏少很少有吃瘪的时候,一想到陆沧夜说的是大实话,他也不明不白地开始上火了,“总比你这个渣男前夫强吧?” “呵呵,前夫哥也是哥。比你有身份。” 陆沧夜没有退让,“你大半夜来找夏恩星做什么?老子当初就看出来了你对她图谋不轨,得亏我来得及时,要不然你敢做什么,我都不敢想!” “胆小鬼。”夏行云说,“这都不敢想,你还能干吗?” “你们两个像不像小学生啊?” 夏恩星一把甩开了陆沧夜的手,走到了二人中间,“想吵架的话就出门去吵啊。” 陆沧夜硬着头皮又去摸她的手,“刚才夏行云还牵你手呢。” “哪里牵了?你眼瞎?碰一下就叫牵手?” 夏恩星对陆沧夜一点儿不留情面,“大半夜来找我干嘛?为什么要撬开我家门?” 陆沧夜快委屈死了,“你自己门没关严实!” “哦。”夏恩星扭头骂夏行云,一样没有好脸色,“那会你比我晚进门的,门怎么不关严实?等贼来偷?” 夏行云挨了骂,指着自己懵逼了好一会,和陆沧夜两个人对视。 “都出去!” 夏恩星说,“夏行云你先走!” 夏行云说,“凭什么我先走?” 这回轮到陆沧夜笑了,嘴角疯狂乱tm上扬,止不住地给夏行云抛眼神,夏行云咬了咬牙,陆沧夜还没笑几秒呢,听见夏恩星说,“陆沧夜,放下你手里的文件,也可以走了。” 夏行云心里舒坦了,他倒是给面子,也不想大晚上的纠缠夏恩星,主动退让着说,“行,那我先走,周末我接你去开书展。” 哎呦!还装上贤惠以退为进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夏行云是个腹黑绿茶男!陆沧夜脑子里骂了一顿夏行云,主动接过话去,“我接。我车子比夏行云的舒服,他的迈巴赫没我的贵。” 夏行云说,“你幼不幼稚啊陆沧夜?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咱俩是同一款吧,价格都一样?” 陆沧夜说,“胡说八道,我的迈巴赫音响选配比你的好。” “……”夏行云骂骂咧咧地迈出步子往门口走,率先离开了夏恩星家中,他一走,夏恩星给了陆沧夜一个眼神,意思是,你也可以走了。 陆沧夜抿唇,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在了夏恩星的茶几上,看见了茶几上两杯酒,陆沧夜又嘟囔着,“你刚和夏行云喝酒呢?” 夏恩星上前拿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来看了一眼,眉梢一挑,嗯了一声。 见到她如女王大人般高贵冷艳,陆沧夜心里就痒痒的。 有阵子没被夏恩星骂了,被她翻两个白眼也舒服。 于是男人道,“你跟……夏行云,聊了些啥?” “孤男寡女的,能聊什么?” 夏恩星一边看文件,一边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吧?” 陆沧夜笑了,眉眼惊为天人,“我就稀罕你这股不乐意搭理我的劲。” 夏恩星的手微微收拢了一下,紧跟着她从文件上抬起头来。 对陆沧夜道,“这份资料你是怎么拿到的。” 陆沧夜说,“因为我是陆沧夜——” 夏恩星穿着拖鞋踹了他一脚。 陆沧夜站直了,说道,“因为那个医院的领导和莫在锡很熟,他帮我打通了一下人脉,我就拿到了资料。” “所以当初安茉莉的怀孕证明也是被人调换了是吧。” 夏恩星举着报告单,问他,“是有人花钱买通了里面的人,故意伪造出安茉莉的怀孕证明,让我们都误以为她真的怀孕了……” “没错。” 陆沧夜点点头,“安茉莉怀孕了,第一个找的人肯定是卫懿,毕竟卫懿得负责啊。” “然后那个时候,再正好出现一份真的证书。”夏恩星喃喃着,“安茉莉的‘谎言’就会被当场揭穿,好让我们所有人都亲眼见证,她其实没有怀孕,但是故意利用怀孕的手段来欺骗卫懿,捆绑卫懿……” 好一招颠倒是非,这不是存心陷害安茉莉吗! 夏恩星过去只是有这个猜测,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证据到了手里,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这件事情是谁……” “你很可能不会信。” 陆沧夜道,“魏楚楚。” 夏恩星震惊了! 魏楚楚……魏楚楚不是一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吗,她就算有心想陷害安茉莉,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魏楚楚没有这个能耐。” 夏恩星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背后有人在帮她出谋划策,甚至是……把她当枪使。” 陆沧夜看着夏恩星眸中的笃定,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过去一直都忽略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锐利。 她是这样的聪明和冷静。 而过去他竟然……对她的强大一无所知。 陆沧夜嗯了一声,垂下眸子去,“应该是这样的,魏楚楚一听到可以离间安茉莉和卫懿,便斗胆试了试。很显然,从结果来看,她成功了。” 现在卫懿和安茉莉的状况相当不乐观,原本的青梅竹马成了宿敌,跟老死不相往来没区别了。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你为什么选择把这份证据交给我?你不觉得我会拒绝你的帮助吗?” 陆沧夜的眸色加深。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一直到,陆沧夜说,“关于你的事情,你是从来都不需要向我寻求帮助的。” 夏恩星嗤笑一声,“那你很了解我啊。” “关于安茉莉的事情不一样。” 陆沧夜嗓音有些嘶哑,“至少,在安茉莉的事情上,你不会抵触我的存在。” 第168章 爱是改造,不爱也是。 现在的陆沧夜,清醒得有些让夏恩星陌生。 女人望着他白皙的脸,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声音清脆地说,“在我爱你的时候你有这么清醒就好了。” 这话包含着什么意思太明显了。 陆沧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无意义地笑了几声,陆沧夜说,“那我走了。” “嗯。” 夏恩星依然是那么平静,仿佛他的出现再也不能……激起她的任何波澜了。 “你……”陆沧夜犹豫了一下,还是尝试着开口,“你跟夏行云以后……” “和你无关。” “别。” 陆沧夜摇着头,眼神里已经有了些许痛苦,“夏恩星,别和他在一起,我会疯掉的。” 夏恩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将所有的资料重新收好,放回了文件袋子里,才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陆沧夜,她说,“你疯掉是应该的。” 陆沧夜完全没想到会从她嘴巴里听见这样的话,那人哑着嗓子笑,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睛都已经笑红了,“夏恩星,你真狠啊。” “你教会我的。” 夏恩星的声音那么好听,却字字句句都能刺痛他,“按辈分来说,陆沧夜,你是我的老师,我是你的学生。” “我学你学得好吗。” 她平淡的反问让陆沧夜胆颤心惊,“你是我人生里最大的老师,陆沧夜,托你的福,我现在……” 夏恩星上前,伸手摸着陆沧夜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冷漠自私的嘴脸……真是跟曾经的你,一模一样啊。” 陆沧夜,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令我着迷的东西,或者说……一定是我想成为你,才会当初这样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地奔向你。 而现在,愿望达成。 我已经成为了你了。 “爱是改造。”夏恩星说,“不爱也是。” 寥寥数字,陆沧夜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那是一种根本难以形容的感受,被反扑得令他快要失去理智。 夏恩星啊夏恩星,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沧夜想去握住夏恩星的手,却被她轻巧地躲开了,女人拉开门,用目光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陆沧夜抿唇,强忍着全部情绪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夏恩星一眼,在寻找过去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疯狂,可是那些疯狂连同爱意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手指攥了攥,陆沧夜没说话,迈开步子往外走,夏恩星也并没有送出来,只是在他出门了以后,很自觉地过去将门关上了。 关门声响起,陆沧夜的灵魂都跟着震了震。 怎么会这样呢,夏恩星。 你被改造成了我,那我呢…… 我又被你,改造成了谁呢…… ****** 夏恩星一觉睡醒,收到萧昂的消息,说是夏流光再过几日就可以出院,这段时间萧昂跟便宜爹似的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夏流光,全心全意得如同保姆,夏恩星觉得该请他吃一顿。 她挑了快下班的时间去医院,却在医院里碰上了卫懿。 卫懿穿着一身西装,看样子是从公司里急匆匆赶过来的,站在走廊过道上,无数小姑娘侧目,都在偷偷看他。 夏恩星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和卫懿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卫懿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就算是看见夏恩星也没有舒展开,男人哑着嗓子道,“楚楚割腕了,我刚给她,送来抢救。” 魏楚楚割腕了? 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吧。 夏恩星前脚收到了魏楚楚在背后陷害安茉莉的资料,结果这会儿魏楚楚便割腕了,她总觉得有些玄乎。 不会是……故意用这招来让卫懿心疼她吧? 夏恩星手里还拿着给夏流光的药,她先是拍了拍卫懿,“没事的,我把药给我儿子送去,一会我就来陪你在外面守着。这家医院是整个东南地区最好最高级的医院了,魏楚楚会没事的。” 再怎么样,到底也是条人命。 夏恩星说完这些,转头先去了自己孩子的病房,结果走进去一看,发现安茉莉正在里面陪夏流光玩耍。 gacket在边上老老实实扮演着“捷克狼犬”的角色,为了能够让外人信服它的品种,它还克服了天性,一来人就把尾巴摇起来,当真像一条高贵漂亮的狗。 其实它是彻头彻尾的狼。 安茉莉见到夏恩星来,还笑了笑说,“我听说干儿子伤口拆线了,这不,来瞧瞧。” 夏流光脖子后面有一道疤,是那次马戏团动物暴动事件里被抓伤的,先前缝了几针,这会儿线头拆除了,怕是很快能出院,夏恩星笑了笑,上前抱着孩子,眼神却是看着安茉莉的,她说,“你跟卫懿还联系没?” 安茉莉听见这个名字恍惚了一会,摇了摇头,“有段时间没有……” “卫懿主动找你过吗?” 安茉莉沉默了半晌,还是决定说了,“其实,卫懿有拜托中间人来联系过我。” 果然。 夏恩星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掠过去,“是不是这几天?” “嗯,就在昨天。” 安茉莉说,“我有个亲戚,家里跟卫家来往也挺密切的,然后卫懿就拜托亲戚来问我最近怎么样,亲戚还奇怪呢,平日里这种小事儿,卫懿也犯不着托中间人来传话。” 这一定是他俩闹矛盾了,才会没办法直接沟通。 安茉莉和卫懿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好也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就算安茉莉和卫懿闹僵了,也不代表着他们两家跟着绝交,这会儿安茉莉还在愁怎么和家里人说呢。 夏恩星一想到这里,便明白了魏楚楚的用意,原来是知道了卫懿还在想着法子偷偷联系安茉莉,着急了,才会用这招来试探卫懿对自己的真心。 只是……这份真心,魏楚楚真的能试探出来吗? 也许连卫懿自己都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谁吧。 “后面魏楚楚还给我打了个电话。” 安茉莉苦笑着说,“我其实并不是很想责怪她,因为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里主要责任都在卫懿身上,没必要……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家家过不去。” 安茉莉这想法还真是善良。 “但是我憋不住啊!”安茉莉双手握成拳头,“我一听魏楚楚在对面哭唧唧地说卫懿心里舍不得我,喊我回去陪陪卫懿,她愿意腾出位置来,我他妈就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我把她骂了一顿!” 夏恩星一听,噗嗤一下乐了。 这魏楚楚还挺高明,打电话来不宣誓主权,反倒是劝慰安茉莉和她……共同伺候一个男人? 太聪明了。 毕竟像安茉莉这样的女人,心气高,魏楚楚说这种话,反而才更有效果。 夏恩星觉得魏楚楚真有意思,便继续问,“怎么骂的?” “还能怎么骂?” 安茉莉撇撇嘴,“我脾气爆,你又不是不知道,魏楚楚说话这样委屈巴巴,我越听越上火!再说了,这卫懿都选择她了,她还卖惨把卫懿往我身边推干什么!这不是在羞辱我吗!所以我就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还说她不要脸……但现在想想我觉得有些过分,毕竟女人之间没必要因为一个男人这样扯头花。” 真正该负责的卫懿反而隐身了。 夏恩星听到安茉莉还为着魏楚楚着想,勾了勾唇,果然有些真相得当事人亲自去揭开。 她对安茉莉说,“卫懿现在在医院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啊?”安茉莉说,“他来医院做什么?” “你去见见他就知道了。” 夏恩星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我就不陪你去了。” 毕竟夏恩星可不惯着魏楚楚,这些孽缘还是让安茉莉亲自去了解吧。 听见夏恩星这么说,安茉莉还一脸懵逼地出去了,她出去了,萧昂便走进来,看见安茉莉匆匆跑出去的背影,萧昂说,“你就这么让她去?” 那口吻里似乎知道一切事情的发生。 夏恩星说,“那不然呢。” “也不怕她伤心啊。” 萧昂确实像个神谕者,提前预知了一切,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或许早就看透所有结局了吧。 他道,“你说,安茉莉心里还有卫懿吗?” 将门一关,夏恩星回到了夏流光身边,“今天安茉莉来医院特意没带上闵御,也许就是证明。” 卫懿主动找人联系她,令她心软了,所以才会刻意跟闵御拉开了距离,不再是24小时贴身跟从着。 这一场痛爱,还没办法让安茉莉彻底脱身。 萧昂对夏恩星说,“那你为什么不劝说她呢?” “我已经不爱劝说这些事情了。” 夏恩星的眼睛那么漂亮,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在里面,她认认真真看着萧昂,回答他,“我的好朋友想要去不顾一切爱一个人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劝说。那种劝说不过是掌控欲作祟用来自我满足。好像从别人破碎不堪的爱情里获得旁观者的清醒是一件很高高在上的事情。” 那样可真傲慢啊。 就像看见什么就要迫不及待批判别人是“恋爱脑”一样傲慢和荒唐。 “我做好了她深夜来找我哭诉的打算,做好了陪她喝酒解闷的打算。只要她愿意,一个电话,半夜我能立刻起来赶往她身边。” 夏恩星笑着说,“剩下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打算做。让她去经历,让她去重生。这是她的人生,要死要活,只需她首肯。” 让痛苦发生。 萧昂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听懂了什么,“如果有一天我……” “如果有一天你深陷沼泽。”夏恩星却主动将话接了过去,当着孩子的面,她说,“我一定会尽我全力拉住你的。萧昂。” 萧昂的身体一颤。 随后夏恩星便带着夏流光进去睡觉,哄完了孩子,她打算回家,目送她出门以后,夏流光从装睡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说,“被她发现了呢。” 萧昂低头自嘲地笑,还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他这样好看的人,潦倒地笑着,竟然还有些破碎感。 他说,“为什么会被你妈咪知道呢?” “可能因为你最近……出行太不正常了吧。” 夏流光指着萧昂的肩膀说,“你的左肩比右肩低了几厘米,萧昂,你平时又是很挺拔的,这样的高低肩显然不适配你。” 萧昂一怔。 “是胸口的内袋里藏着手枪吗?还是什么别的武器。” 夏流光歪了歪头,“有什么事情在逼近你。” 萧昂的手指微微攥紧,而后男人勾唇,玩世不恭地走上前,对夏流光说,“臭小子,想活久一点,就不要问这个。” “是有j的消息了吗?” 夏流光喃喃着,“你fbi的同伴给你带来了新的消息,对不对?” “我从出生以来就被人放在了培养皿里,我的超忆症,我的异常虚弱的身体,都是因为……” 夏流光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并不是常人。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想要控制全体人类的命脉,而你——” 致命的停顿。 萧昂的瞳孔缩了缩。 这个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的身体里有你的基因。” 夏流光的话那样直接,“超忆症,萧昂,我的这样能力来自于你,从你身上提取的,这项超乎常人又附加着剧烈痛苦的……能力。” 所以萧昂才会说,夏流光是他的同类。 “我根本就是个怪胎。” 夏流光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我妈咪养大了我,给了我这条命,或许我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身上全都是罪恶,全都是犯罪的证据。” 夏恩星失去了孩子,信仰崩塌,而夏流光的出现拯救了一切。 可是冥冥之中,夏流光也被她拯救了。 他这样的怪胎,拥有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母亲。 “我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你应该告诉我,当初对你们施下暴行的那群人所有行踪,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在追踪这些吗?成为什么传说中的赏金猎人也好,给自己冠上名侦探x的名号行迹神秘也好,都是为了向他们复仇。” 夏流光伸出手,瘦弱稚嫩的掌心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的孩子,然而这却是一个孩子的全部。 萧昂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背后,一颗心却如同经历了惊天巨浪。 说实话,他一点不想把夏恩星卷进这一场暴风雨里来。 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黑暗,他怎么还忍心,让她见识到更多深不可测的危机。 “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样。所以拜托不要对我有隐瞒。” 夏流光歪了歪头,孩童的嗓音那般清脆,却如同钉子似的一根根钉进了萧昂的身体。 “因为你也如同我一样,深爱着我的妈咪,不是吗?” ****** 安茉莉在医院里询问了一会,马上便得知了卫懿正在2号手术室门口等候的消息,她一路小跑着过去,在手术室走廊外面,看见了衣冠楚楚却又表情焦灼的男人。 还没走近,卫懿身上的气息便已经传了过来,安茉莉清了清嗓子,尝试着走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卫懿看了她一眼,表情不是很好。 “你来干什么?” “我……”安茉莉实话实说,“恩星说你来医院了,我有点好奇,来看看。” 卫懿冷笑,“不是说好断绝关系吗?安茉莉,现在演哪一出?” 安茉莉倒抽一口凉气,“你找人联系我,我以为你是想要跟我道歉……” 卫懿本就急躁,听到安茉莉这么说,更是没有好气,“道歉?安茉莉你想多了,我不可能和你道歉的。” “那你找人联系我算什么?”安茉莉没想到卫懿会是这幅态度,她还以为他回心转意……原来是本性难移。 她失望至极地说,“你就当我自作多情了吧!算我自找苦吃。都对了,和你的女朋友说一声,以后不要半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那么愚蠢的话,不然的话,可不只是一顿骂了,希望她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完安茉莉转身打算要走,岂料下一秒胳膊被人狠狠攥住! 安茉莉错愕转身,卫懿已经收拢了手指,攥她攥到了近乎要掐断她手臂的地步,这种力道让安茉莉叫了一声,“你疯了!你弄疼我了!” “原来是你。” 卫懿却这么说着,“原来都是因为你!是你刺激了楚楚!” 安茉莉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卫懿便已然上前,一把将她按在了墙壁上! 紧跟着,男人暴怒的声音逼近她耳边,犹如穿心利刃贯穿她的身体,“安茉莉你好大的胆子!为什么要去刺激魏楚楚,都是因为你她才会想不开割腕自杀!” 割腕自杀?! 安茉莉的瞳孔都跟着抖了一下,她只知道卫懿过来了医院,却不知道里面进行的手术是抢救魏楚楚的手术! “割腕自杀是什么……”安茉莉被卫懿的怒意逼得茫然无措,“为什么要赖在我的头上?我根本不知道魏楚楚割腕自杀了,怎么就是我刺激的?” “昨天晚上她就郁郁寡欢,说什么配不上我。” 卫懿咬着牙齿,眼里全部都是愤怒和恨意,“安茉莉你太无耻了!你明知道魏楚楚条件不如你好,却偏偏还要说难听的话来刺激她!你是想要逼死她吗!” 安茉莉整个人的呼吸都跟着停滞了几秒! 那几秒钟里,浩浩荡荡的回忆从她眼前掠过。 从小一起长大的卫懿,会带着她从学校翻墙出去吃夜宵的卫懿,翘掉考试带着她去国外旅游的卫懿,夜店喝酒总是将她带在身边的卫懿,将他的名下的卡划给她一张副卡的卫懿…… 怎么会这样……如今为了另一个女人,将莫须有的脏水泼在她的身上…… 安茉莉没忍住,眼泪被逼出来了,她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了卫懿,也不管这会儿会不会有人经过看热闹,噙着眼泪大喊了一句,“我才没有刺激她呢!是她自己来联系我我才会那么说的!她要让我回去陪你,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贤良淑德的正宫皇后吗,来我这里卖弄她伟大善良不争风吃醋的情操?!” “安茉莉你再说一个字试试!”卫懿受不了安茉莉这样说话,更受不了她话里“正宫皇后”这种词语,听了令他心口刺痛,于是卫懿口不择言地说,“魏楚楚就是温柔善良也不会争风吃醋,她受了委屈都不敢明面说,只会背地里一个人默默忍受着!你让这样一个可怜的姑娘背负着那么大的压力,还好意思对她恶言相向,安茉莉,难不成你这样的才配叫善良吗?” “我不善良,我恶毒!” 安茉莉满眼都是泪,她上前对着卫懿大吼着,“我恶毒,我恶毒行了吧!卫懿!你不就是想听我承认吗!你觉得是我逼得她割腕自杀,你觉得我是杀人犯!那我是杀人犯,行了吧!我诅咒她魏楚楚现在就死掉,你满意了没!” 卫懿一个巴掌打在了安茉莉的脸上!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男人怒不可遏地说,“一点都不像你了,安茉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被打了一巴掌的安茉莉往后退了一步,人都恍惚了,女人扬了扬头,感觉到痛意还没缓过去,便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她的鼻子往下滴落。 安茉莉伸手接了一下,看见了鲜红的血。 鼻血。 她眼神还是茫然的,像是从这一巴掌里抽不回神,而正是这样怔忪又恍惚的表情,令卫懿全身血液逆流了一下。 他下意识上前,又伸手去扶安茉莉。 安茉莉以为他又要打自己,吓得往后缩,这般惊恐不安,让卫懿忍不住大声道,“你躲什么!” “血。” 安茉莉吸了吸鼻子,止不住的鼻血往外涌出,她看着自己手掌心的血,终于有了意识的回涌,女人眼里闪烁着泪光看向卫懿,没说别的字,却控诉得卫懿哑口无言。 脚步像是灌了铅,根本迈不开来。 卫懿就这么钉在原地好久,才敢颤抖着上前说,“茉莉,我……” “你……你为了一个女人……” 安茉莉哽咽了一下,好像是痛苦到了极点,快要喘不上气了,“为了一个女人动手打我,卫懿……你是没有心吗!” 事到如今再怎么样控诉卫懿都已经没有用了。 安茉莉的感觉自己身体特别冷,如坠冰窟,她晃着身子,对卫懿说,“你就非得认定是我要害死她!你觉得我眼里容不下她?” “是你非要说那些话激怒我,我……” 卫懿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安茉莉,兜里却掏不出一张餐巾纸来。 这一刻他猝然发现,自己那么富有,拥有一切,却拥有不了一张可以帮安茉莉擦掉眼泪的纸巾。 安茉莉脸上又是血又是泪,过路人看了都吓一跳,以为是出什么事了,甚至还有热心人帮忙喊来了医生,“哎呦!这不会是家暴了吧!” “就是就是!女孩子家家的,犯了什么错要被男人这么打啊!” 安茉莉鼻子一酸,被人议论着更加难受,卫懿却忍不住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是她先激怒我……” “是,是我激怒你。” 安茉莉忽然间说话,打断了所有人接下去的议论。 连同卫懿的声音一起。 她明明是挨打的那一个,可是现在的声音却好像比卫懿的要冷静太多。 冷静到了,心死的地步。 卫懿咽了咽口水,“茉莉你……其实我们没必要闹这么僵。” “有必要。” 安茉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卫懿,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灵魂。 “你说得没错,怪我。” 她的声音跟刀子似的冲着卫懿扎过去,“怪我说那些话,怪我刺激完了魏楚楚,现在又刺激你。我挨打,我活该。” 我挨打,我活该。 这样诛心的话语,是怎么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卫懿心都在哆嗦了,“你别这样说,安茉莉,你是在折磨我吗?” “我折磨你?” 安茉莉流着血含着眼泪笑,笑得旁人都以为她疯了,“卫懿,我哪有这本事来折磨你呀,是你不要我,是你抛弃我,我安茉莉哪敢折磨你,倒是我要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卫懿浑身上下汗毛倒立! 高抬贵手……放过她…… “这么多年……”安茉莉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嘴巴里却尝到了血腥味。 她想,五官果然是连着的,甚至是连着心的。 才会痛起来都痛到一块了。 “这么多年,我陪在你身边,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如今还要为了一个女人来怪罪我,认为是我千方百计要害她……”安茉莉说的话,让旁人听了都心疼。 她咬着牙,把话说完了,“我原本是不信的,我想人心都是肉做的,卫懿你会暗中找人再联系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可谁知,谁知——” 说到后面,安茉莉自己都笑了。 多荒唐呀,她对卫懿的爱。 “谁知是为了替你的好情人算账来联系我的呀!卫懿,我到底不如你会杀人诛心呀!” 安茉莉满是血的手一把抓住了卫懿的衣领,鲜血沾染在他的领口,触目惊心,看得卫懿身体一阵一阵的又骂又痛,他说,“别说了安茉莉,是我不对,我不该冲动打你,你别这样说了……” “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安茉莉松开了卫懿。 没等他喊她松手,这一次,她主动松手。 看着自己的血迹沾染在卫懿的领口上,安茉莉想,这也许是她在他世界里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了。 她松手后,后退了一步,对卫懿说,“我受够了像个小丑一样被你牵扯情绪了,卫懿,说到底还得多谢你这巴掌,打碎了我所有的自欺欺人。” 卫懿居然都会这样对她了…… 她还有什么,继续爱下去的必要。 安茉莉抹了一把眼泪,边上的人递上来一张纸巾,她颤抖着说了一句谢谢,接过以后用纸巾堵住了自己的鼻血,收拾着自己的手,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安茉莉越擦越委屈,眼泪决堤,她视野模糊地看着卫懿,那张自己心爱的容颜终于在泪水的浸染下逐渐模糊。 真好,卫懿,我终于再也看不清你的脸了。 安茉莉眼眶通红地转身离去了,再也没有对卫懿留下别的一字一句,好像所有轰轰烈烈的故事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主角的退场令所有后续的剧情都成为了空白,她在这个突然起来的节点猛地放下了。 所有的惯性便倒冲回了卫懿的身上。 那股劲儿令他整个人都宛如被撞击了似的空空荡荡地抖震了一下。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安茉莉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恩星是在这天晚上收到的安茉莉的短信,女人并没有选择当面道别,而是以发消息的形式。 她告诉夏恩星,自己想要一个人去国外静一静,不要任何人的陪伴。 夏恩星看着短信,心疼又了然地笑了笑。 她支持她好闺蜜的任何行为,既然都这么说了,夏恩星也定然不会再去打扰她。 只希望,这一次,能令安茉莉历劫重生。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泥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 夏恩星打过去一句话—— 【好呀,我等你回来。想我了,随时喊我。】 而同样的,这天晚上,魏楚楚被抢救成功送出了手术室,卫懿深夜陪床,见她沉睡着安静美好的模样,男人的内心却一点美好都感觉不到。 胸口像是有鼓在敲打着,一上一下,又闷又抖。 卫懿坐在一边,一晚上没睡,第二天魏楚楚醒来看见他满脸疲惫,立刻小心翼翼地说,“卫懿,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懿张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好一会才道,“你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好吗,生命是你自己的。” 魏楚楚低下头去,似乎是有些内疚,她说,“对不起,害你担心我了。” 她向来这样,总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和别人道歉。 和安茉莉不同,安茉莉总是……据理力争。 卫懿摇摇头,不清楚怎么又是想起安茉莉了,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魏楚楚身上,“没事,你既然醒了,就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先回去公司。” “你陪了我一晚上吗?” 魏楚楚眼里带着期待看向卫懿,还带着微微的欢喜,“卫懿,我好开心又好自责……” “无需为这种事情自责。” 卫懿站起来,声音还是那般嘶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以后又遇到这种事儿,也不要想不开,至少我还在你身边呢,不是吗?” 闻言,魏楚楚的表情微微有变,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继续端着柔弱的态度对卫懿说,“我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你的有差距,好多人说我配不上你……” 卫懿听到这些,又想起了安茉莉。 安茉莉从来不这样,她自信又豪迈,也不怕旁人瞧不起自己。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怎么会一激动……就认为安茉莉想要逼死魏楚楚呢? 卫懿低下头去,心里绞痛得厉害,他只想逃,于是他对魏楚楚说,“我着急回公司,最近开会好多事儿,你醒了的话,我喊我助理来这里陪着你,有什么事情,和我助理联系好吗楚楚。” 魏楚楚自然是愿意扮演贤妻角色的,对卫懿说道,“嗯嗯,你去吧。毕竟工作要紧呀。” 她还是这般善解人意。 只是…… 卫懿的眸光暗了暗,没说别的,摆摆手离开了病房。 因为他脸色不好,魏楚楚也没想多,以为他只是守了一晚上太过疲惫了才会这般,甚至心里还有些小甜蜜。 看来……稍微虐一虐自己还是有必要的,至少卫懿会心疼。 夏如柳教给自己的,果然没错。 魏楚楚拿起手机,兴致勃勃地给夏如柳发了消息,而住院部楼下,卫懿按捺不住给安茉莉拨通了电话。 昨天场面闹得那样难看,他再怎么样也得给安茉莉一个说法,就算不是心疼她,也得看在两家面子上。 卫懿是这么给自己开脱的,这才鼓起勇气给安茉莉拨打了电话,岂料手机里传来提示音,提示正在通话中。 奇了怪了,安茉莉平时也不爱和人煲电话粥啊。 卫懿又打了一个,还是通话中。 估计在跟谁说自己委屈吧。指不定跟夏恩星凑一块痛骂自己呢。 卫懿自以为很了解安茉莉,心想着,受了委屈,骂了就让她骂两句呗。 从小到大,安茉莉也没少骂自己。 可是…… 卫懿的脚步一顿。 不应该啊。 今天周六,夏恩星应该是忙着办书展才对,会有空和安茉莉一直连麦打电话吗? 卫懿心里七上八下的,各种想法都过了一遍,他决定亲自去夏恩星的书展现场看个究竟。 而此时此刻,夏恩星的书展现场,依然来了一群闹事情的人,人们热闹哄哄挤在一起,手里甚至都举着抵制夏恩星残害祖国未来的横幅,仿佛她夏恩星是什么罪该万死的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路媒体也早就准备好了最佳拍摄角度,全场直播这一场惊天的闹剧。 豪门继承人的隐婚妻子,瞒天过海的私生子女,和另一位富二代的情感纠葛,这些标签都在吸引着无数人的眼球,而夏恩星,便是这一场暴风雨的中心眼。 她没有退缩,在一片咒骂声中站了出来,现场也有不少为她加油鼓劲的人。 “我就喜欢这种咬着牙的女人,怎么样!” “三观不正还挺自豪?呵呵!我三观正,我举报你!” “喜欢夏恩星的人估计都喜欢给人当小三吧?” “写一本自传多了不起啊,只不过让自己贻笑更久罢了!” “听说原本确认今天出席的作者统统不来了,人家肯定比我们更懂内幕吧?夏恩星不是好东西实锤了!人家但凡有点名气的作者都不愿意参加书展来和她搭上联系,指不定回去还要被黑呢,真惨!” “真的假的?作者都不来了?那我们来书展干嘛。” “说好的慈善活动,现在伪善的面具也没有咯。” “哪些作者不来了?逃过一劫啊。” 群情激动,各路人马都登台亮相热闹非凡,夏恩星这一场书展,可谓是众生万象都见识了个遍,就在大家抵制她的时候,有人从不远处走来,众人定睛一看,登时哗然! 居然是……居然是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身边跟着的,还是宁惑,以及宁惑的朋友。 “那不是最出名的历史小说家吗……” “我天,还有刻画女性遭受不公平现状的先锋女作家。” “那个是我最喜欢的童话大王诶!妈咪你看!” 这群人一出场,就给大家吓了个够呛! 老天爷,最开始的登场作者名单里,可是都没有这些啊! 夏如柳藏在人群里也跟着急眼了,她好不容易花大价钱联系上了夏恩星之前联系的那些作者,塞了不少钱喊他们不要出场,几位作者的拒绝亮相出席让大家都以为夏恩星这是引起了众怒才会众叛亲离,却不料想…… 那一批作者的选择离开,反而另有一批咖位更大更有影响力的作家出现了! 夏如柳死死攥着手指,怎么会这样? 这些人,是夏恩星根本请不动的—— 就在她思考不过来的时候,陆老爷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眯眯地上前,唤了一句,“恩星呀,你这孩子,非要坚持今天继续办书展。” “孩子需要小说。” 夏恩星短短一句话,却彰显了无比大的格局,“爷爷,您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开书展,忙不过来吗?” 陆老爷子虽然身体不如往日,但是依然强撑着过来了,他道,“我喊了沧夜帮我联系到了一群老朋友,你尽管使唤他们吧!当自己人就行!” 能和这种获得世界级别奖项的作者当朋友,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陆老爷子这么说,几个大作家也都给面子,上来跟恩星打招呼说,“先前就听闻你的书展办得出名,咱们今儿个贸然出席,来蹭蹭热度,夏小姐不会介意吧?” 到底是名人,太给面子了! 明明是来撑场子的,居然还要说成是蹭夏恩星热度来的,她夏恩星何德何能啊! 夏恩星闻言,眼睛微红,知道这是陆老爷子特意为自己请来的人,一把年纪怕是也把自己的老脸都搬出来了,她略微颤抖地说,“各位能来,真是我们书展的荣幸。” “听说有作者缺席,那我正好补上呗。” 宁惑也是其中一员,甚至是最年轻的一个,他拿过话筒,替夏恩星和台下不怀好意的人打招呼,“感谢各位来参加我们书展,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几位刚到场的作者——” “还用介绍吗!”下面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天真无邪,“我常在电视上看见!我都认识!是不是妈咪!” 被孩子点名的母亲一脸尴尬,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我丈夫也挺喜欢您的作品的宁先生,一会能不能给个签名……” “可以呀,你们来书展,就是支持我们恩星。”宁惑这话真是让台下的人自觉惭愧,他说,“我们来之前商量过了,今天场次卖出去的关于我们写的书,愿意全款都捐给和恩星联办的——” 宁惑故意停顿了一下,“诶?al集团是不是不和恩星合作了来着?” 宁惑笑了,好像al集团的合作终止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我想陆家的老爷子应该很愿意支持吧?” 陆老爷直白利落地点头,“还有这等好事轮到我们陆家?那可是捡了大便宜!” 卫懿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宁惑和陆老爷子一唱一和,他往后台走,就在后台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陆沧夜。 陆沧夜见到他,微微皱眉,“你来干嘛?” “你怎么在这里。”卫懿也错愕地说,“等夏恩星吗?” “她不知道我来了。” 陆沧夜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做出了“嘘”的手势,“一会她忙完下来了,我就走。” “至于吗。”卫懿扯扯嘴角,“跟打游击战似的,诶对了,茉莉呢?” 陆沧夜两手一摊,“我在这里好一会了,没看见过茉莉。” “茉莉……不在这吗?” 卫懿睁大了眼睛,“那她去哪了?我刚去了一趟她家,敲门没人应。” 陆沧夜反问卫懿,“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老子又不是安茉莉的竹马。” 卫懿想骂人,忍住了,他内心实在是忐忑,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他说,“你手机借我,我给安茉莉打电话。” 陆沧夜不给,他直接说,“我手机欠费了,打不出去电话。” 这借口卫懿听了都想笑,“你什么意思陆沧夜,不帮兄弟?” “不是我不帮你。”陆沧夜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用脑子想啊,卫懿,安茉莉要是不想理你,肯定会连着我一起屏蔽啊。是条狗都知道我俩穿一条裤子啊。” “你!”卫懿憋着怒意,“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我不信夏恩星今天办书展闹得风风雨雨,身为好闺蜜的安茉莉会不出现!” 第169章 亲手斩断,这个联系! 陆沧夜听见卫懿这么说,还有些意外。 他道,“你不跟魏楚楚谈恋爱了吗?” 此话一出,卫懿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隔了许久,卫懿低下头去,居然罕见地双手搓了搓,仿佛是由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结结巴巴才把话说出来了,“我……打她了,想找她,道个歉。” 陆沧夜站在那里,前台的夏恩星正在众星拱月般被人环绕着,而他孤身一人,掌声如雷的背后,陆沧夜倒显得有些寂寥。 他看了一眼卫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敢打安茉莉?” 卫懿表情复杂,皱着眉头,瞧着有些懊悔,“当时情绪有些上头,所以情急之下……” 陆沧夜等着他说下去。 卫懿深呼吸一口气,把话说全了,“我……医院门口,打了她一巴掌。” 陆沧夜嘶得倒抽一口气,“你疯了?你打安茉莉干什么,她得罪你了吗!” “她大半夜接了魏楚楚的电话,说了一些刺激魏楚楚的话语,导致昨儿个楚楚割腕自杀了……” 卫懿感觉自己进退两难,他一边心疼魏楚楚,一边却又隐隐地……觉得自己对不起安茉莉。 “要不是我送医院来及时,魏楚楚很可能失血过多命都没了。”卫懿眸光闪烁,“所以我在手术室门口和安茉莉起了冲突,就……” 陆沧夜长舒一口气,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隔了许久,男人将手放在了卫懿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地说,“卫懿,我有没有劝过你做个选择?” 卫懿那个时候的选择是,安茉莉和魏楚楚,他都想要。 所以才会令两个女人都如此痛苦。 陆沧夜看了卫懿一会,“那个时候你好像很纠结到底要谁,不过现在不用纠结了。” 卫懿猛地睁大了眼睛。 “安茉莉已经替你做出选择了。” 陆沧夜说,“回去吧,安茉莉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夏恩星也一定猜得到你会来找她,更加不会让安茉莉出现。” 是这样吗…… 卫懿感觉心里空荡荡的,风吹过去,仿佛他的身体是一具空壳。 陆沧夜垂眸,“你要回去吗,我正好跟你一起回去。” 卫懿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情绪快要憋不住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安茉莉,以后再也不会见我了吗?” “大抵是的。” 陆沧夜用胳膊肘顶了顶卫懿的胸口,“你要是不高兴,晚上我可以陪你喝点儿。” “老陆,你说,为什么我当时会这么冲动呢。” 卫懿茫然地喃喃着,“我……我没想过真的要让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们之间的联系那么多那么深,要是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的话,我,我……” 此时此刻,卫懿的手机震了震,里面弹出来了几条信息,好像是银行卡解绑的信息。 仔细一看,显示着安茉莉取消了所有app上的亲属卡亲密付,解开了卫懿给她的卡,也解开了自己给卫懿的卡。 曾经卫懿还开玩笑说,“老子给你开五万二的亲密付额度,你不会一次性刷完吧?” 安茉莉也不客气,她就喜欢花卫懿的钱,也喜欢给卫懿花钱。她每个月都刷完这个额度,五万二,一分不少。 她才不给卫懿省钱呢。 可是现在…… 看见解绑消息那一刻,卫懿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措不及防地被人推了一把,失重感伴随着剧烈的胆颤心惊一并涌上来,男人整个人晃了晃。 那么多那么深的联系……安茉莉,亲手在一刀刀斩断。 第170章 当面公开,还她清白! 看见这些消息的卫懿有些缓不过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还没醒,但是现实早就和梦境割裂了。 陆沧夜好奇地探过头去看了一眼,看见了上面的消息,于是也跟着啧了一声。 安茉莉能做出这样的行为,想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陆沧夜居然撇撇嘴说,“挺好的,本来哥们一个人还挺无聊呢,这会儿你也来陪我了。” 卫懿直接炸毛了,“什么意思?陆沧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陆沧夜在一边拖长了音调说,“安茉莉不要你咯,安茉莉不要你咯!” 卫懿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谁都可以这样说,陆沧夜不行!他一个被夏恩星抛弃了的前夫哥,一个弃夫!凭什么能这样说他卫懿! 卫懿一脚踩了过去还不解恨,“陆沧夜你闭嘴呀!你闭嘴!” 陆沧夜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卫懿好几眼,“不是挺好吗,你现在做不出选择,安茉莉替你做了。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跟魏楚楚在一起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 卫懿的心跳得那么快,近乎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好难受,他怎么会这样难受…… “我不想这样。” 卫懿喃喃着,无法直面内心的他,“我一点都不想……失去安茉莉。” “那你真要两个人?” 陆沧夜都被卫懿给震惊到了,“妈呀,有你在,哥们何愁洗不白啊。” 卫懿觉得自己刚才被陆沧夜一脚都是轻了,应该直接给他蹬墙壁里面嵌着去! 于是卫懿慌乱地拿出手机来,再度尝试了一次给安茉莉打电话,但是就如同上一次一样,明知道自己的号码已经被拉黑了,现在再打几通电话,都不过是无用功。 看着卫懿这样着急慌忙地一次次尝试着给安茉莉打电话,最后得到的回应都是“正在通话中”的秒挂断,陆沧夜在一边拧了拧眉,“何必呢,明显给你手机号拉黑了。” “怎么会呢……” 卫懿抓着手机的手在抖,被陆沧夜一把按住了。 这一碰,陆沧夜才发现,卫懿抖得厉害。 连手机都快要捏不住了。 陆沧夜这会儿也没了调侃卫懿的心情,恰好前面出事了,陆沧夜心说拉着卫懿去前面看看,转移转移注意力,结果一走出去,那舞台上的灯光就这么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沧夜和卫懿两个人都懵逼了。 卫懿也是,被强光这么一照,一时之间没睁开眼,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挤满了人,各路人马的眼神都在他们身上,好像就等着他们最后两项。 陆沧夜一出现,议论声四起! “真来了,真来了。” “妈呀……陆少原来一直在啊。” “所以当初和夏恩星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陆少,当初陆家……真的为了一个亿的赎金放弃你吗?请问你是怎么和你的父亲和解的?” 陆沧夜来不及说话,话筒已经塞到了自己的嘴边。 男人怔了怔,看着周围的人,越过这些人,他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夏恩星和自己爷爷陆才生。 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正被夏恩星搀扶着。 这么多年来,愿意这样扶着爷爷的,除了陆沧夜这个小孙子,剩下的便是……夏恩星。 陆才生愿意这样破格出来给夏恩星撑场子,也是因为……知道夏恩星曾经对他们陆家这样全心全意过吧。 怎么能让……好人寒了心呢。 陆沧夜站在那里,耳边嗡嗡的,他的眼神直直掠过了这么多人,就这样隔着人群和夏恩星对视上了。 女人站得笔挺,一点儿不像过去那般小心翼翼,在不爱他了以后,整个世界忽然间好像开始……善待起她了。 这一对视,就如同宿命。 命运的齿轮在倒转,倒转回了最开始的那一场绑架案,年少的幼女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下,代价是自己背后永远无法抹消的一道疤痕。 而现在,爱恨给这道疤痕镀上了磨灭不了的纹身。 夏恩星掩盖起那道疤,就如同掩盖了当年的真相和爱意。 “夏恩星是不是倒贴你的,陆少?” “当初都说您要和夏如柳小姐结婚,如果不是夏恩星出来横插一脚,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么一看,夏如柳好可怜哦,什么都被抢走了,陆少您事后有补偿她吗?” “您当真不计较夏恩星带个野种回陆家的事情吗?” 听到这些话,陆沧夜明白,这群记者是带着目的来的。 因为夏恩星的自传小说扭转了社会各界对她的看法,所以现在这群记者便想着再次攻击她,让她再次被人所不齿。 陆沧夜停顿了一下,话筒没有礼貌地被人塞到了嘴边,他张嘴说话之前,再度看了夏恩星一眼。 夏恩星还是那副样子。 她被泼脏水,都快要习惯了。 陆沧夜,世人害我,哪有你害我来得痛快。 女人勾了勾唇,美艳的眉眼间还带着些许讽刺,她似乎是对此压根不在乎,不论外界如何风风雨雨,她雷打不动地办着书展,捐着善款,当所有的罪孽都泥沙俱下以后,时间便会证明这个从来不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女人曾经所做的一切。 她的清白,她的尊严,她……一塌糊涂却又触目惊心的爱情。 “陆少,您说句话吧。” “对啊,就当是为了夏如柳,这个可怜的女人……” 听见这些,陆才生的眉毛皱了皱。 他感觉到了陆沧夜朝着自己看过来,年迈的老人隔着人群,看见了自己那个向来离经叛道的孙子眸光复杂。 陆才生抿唇,朝着陆沧夜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一刻,陆沧夜明白了。 男人猛地攥紧了手指,在一段冗长的沉默以后,他忽然间说出了几个字—— “是真的。” 是真的。 这三个字,如同一枚炸弹炸开在了所有人的耳边,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到底什么是真的…… “宁先生的那本《来自x的独白》上面有关于l和x的内容,都是真的。” 陆沧夜的声音那样冷漠,仿佛从来没在意过旁人的死活。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人群的夏如柳狠狠颤抖了一下! 不……不……沧夜哥哥……别那么说,别…… 她辛辛苦苦布的局,只要她坚持抹黑夏恩星,那么夏恩星这辈子定然不能再翻身,可是如果陆沧夜出来替夏恩星说什么—— 不可以! 陆沧夜,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夏如柳被成金花搀扶着,当妈的也着急,想不到陆沧夜会在这种场面公开承认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对于陆家来说也是致命打击啊!很有可能动摇到了陆家的根基! 成金花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说,“别急,柳儿,别急……陆沧夜只是,只是被夏恩星迷惑了……” 话音未落,陆沧夜冰冷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吐字清晰,又干脆利落。 他是个商人,任何事情只会看重利益,说话的时候也是每个字都为自己所用,而现在。 陆沧夜说,“夏恩星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当初那场绑架案也是真的。我曾经在福利院里和夏恩星一起共同生活了一个月,长大后,我将夏如柳认成了她。” 就这样简短的几句话,把所有的事情都理了个遍! 全场惊呼! “陆少,您,您是不是喝了酒了啊!” “这话可不敢说啊陆少!夏如柳小姐受尽委屈,怎么……怎么会是抢别人身份的那个呢?” “是呀,您是不是被夏恩星买通了……” 不少人都是夏如柳派来引导舆论的记者,他们想从陆沧夜嘴巴里听见他对夏恩星的憎恨,却不料听到的……是陆沧夜对自己麻木不仁的承认。 别……夏如柳惨叫了一声,“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夏如柳的声音,让大家再度吃了一惊,谁都没想到当事人居然一直潜伏在这个书展里,只见夏如柳跌跌撞撞地冲向镜头,一把推开了围着陆沧夜的记者们,上去抓着了陆沧夜的衣领,“你不能这么说沧夜哥哥,我陪了你那么久……” 陆沧夜看着眼前的夏如柳,发现自己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看她的那种感觉了。 自从夏恩星回来以后,他总觉得夏如柳变得好陌生。 可是说到底,是她变了,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认清过她。 陆沧夜的眸光那样凉薄,就如同当初对待夏恩星一样,现在他用这个眼神看夏如柳,令女人心如刀割,“沧夜哥哥你怎么舍得对不起我的!” “我没有对不起你。” 陆沧夜却说,“我对不起的是夏恩星,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也是夏恩星。” 那一刻,全场哗然! “该被审判的不是夏恩星。” 陆沧夜的话落地的瞬间,像是有一阵风狠狠刮了过去,刮得人心惶惶,生怕下一秒,陆沧夜的眼神就要落在他们身上。 因为陆少的眼神里……还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就仿佛,要替夏恩星,一个一个算账,而这算账的对象里…… 还有他自己。 夏恩星的身体晃了晃,这次陆才生感觉到了,他伸手,放在夏恩星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夏恩星看了一眼陆才生,声音颤抖,“爷爷……” 这样下去,陆沧夜的独白,可能会带着陆家倒台…… “让他去吧。” 陆才生却笑了,“被荣华富贵困顿了一生,到处做选择,到处又选错,看似得到了一切,实则一无所有……让他去吧。我是活不长了,至于沧夜,让他放肆一次吧。” 夏恩星眼眶通红,用力的收紧了手指。 喉咙口像是有棉花堵着。 夏如柳见对陆沧夜劝说没用,奔向夏恩星,镜头下,是她先崩溃了,“夏恩星你耍了什么手段,你让沧夜哥哥这样自毁——” 可是夏恩星却红着眼睛笑着说,“不需要手段,这是我应得的。” 第171章 最后一搏,以命相赌! 所有人都以为夏恩星会说一点场面话来给陆沧夜一个面子的时候,夏恩星却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我应得的”这四个字。 天底下哪有人拥有这样的魄力和气概。 陆沧夜帮她澄清,换不来她一点笑脸,甚至能名正言顺地认为这一切,就该是为她所用的。 夏恩星的心态到底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见到夏恩星口气坚定底气十足,周围人似乎也被带动了,她有好强大的能量内核,稳定得让人不敢怀疑她。 “陆少都亲自发话了,你们记者为什么总是盯着夏恩星不放呢。” “对啊,这要是当年绑架案是真的,夏恩星不就是陆少的救命恩人吗。” “女人为何总是要攻击女人呢,难不成……是因为无能吗!” 此话一出,大家看向夏恩星的眼神都变了,陆才生默许陆沧夜在公众面前这样承认那么多黑料丑闻,不就等同于——亲自把陆家的前程送到了夏恩星的手里吗! 虽然外面风风雨雨那么多,但是只要陆家人不亲口承认这些事情,那些谣言这上就是谣言,得不到任何的证据支撑。 只是陆沧夜亲自出来承认的话…… 舆论的风向,可就彻底不一样了啊。 看着夏恩星脸上坦然的表情,陆沧夜隔着人群和她对视,终是笑了笑。 是啊,这才是夏恩星。 光辉的,赤诚的,勇敢的,做的永远比说的多的,不屑自证又坦坦荡荡的夏恩星。 男人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笑。 夏恩星,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被追着泼脏水也好,被伙伴毫无保留地偏爱和信任也好,都是你……应得的。 好的坏的,她有这个资格得到这一切。 “陆少您……没别的想说的了吗?” “是啊,难不成你是特意为了洗白夏恩星来的。” “洗白?” 陆沧夜听见这个词语,像是听见笑话似的,“夏恩星需要洗白的点在哪里?” 这个反问,让纠缠不休的记者愣住了。 陆沧夜又问她,“她勾引你丈夫了吗?” 记者羞红了脸,“怎么……怎么可能,我老公跟夏恩星都不认识……” “那她是工作上给你穿小鞋了?” “那也没有啊,我俩素不相识的……” 话还没说完,记者猛地发现,自己居然被陆沧夜给下套了! 在她说出“素不相识”这个词语的时候,等于落入了陆沧夜的陷阱。 是啊,既然和夏恩星素不相识,那么她现在这般追杀夏恩星,恨不得要她身败名裂,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夏恩星和她,不和在场的每个人,都无冤无仇…… “我知道为什么。” 夏恩星却主动把话接了过去,在大家都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女人上去,端庄地将记者手里的话筒给“抢”了过来,趁着这会儿陆沧夜愿意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她也勉为其难给了陆沧夜一点面子,“我知道你为什么追着我不放,因为有人命令你的。” 说完这句话,夏恩星转头去看离自己最近的夏如柳,微微歪了歪脑袋,笑着说,“是不是呀,我亲爱的姐姐?” 夏如柳现在听见“姐姐”这个词语,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后退了一步,立刻说道,“你根本不是夏家人,不配喊我姐姐!” “是吗?” 夏恩星却反问她,“夏家是什么样的豪门家族啊,对于我一个外人来说,我怎么样都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跟夏家对抗吗?” “是啊,这么多年没查出来,突然就说夏恩星不是夏家人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假的。” “就是……夏恩星当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呦!” “大人之间的罪孽算在孩子头上,最无耻了!” “妈妈,你和爸爸要是离婚了,会仇视我吗?” “怎么会呢宝宝,你要记住,妈妈永远是怀着爱意生下你的。我不会在我和爸爸感情破裂以后把你也视作仇敌的延续。” 夏恩星在人群里听见了一个孩子和自己母亲这样的一段对话,不知为何鼻子一酸。 真好啊。 也许这就是她将自己的过往摊开来的意义吧。 让更多人审视自己,让更多人看光自己,也让更多人……从她这段破碎不堪的自我寻找灵魂的路上,找回自己。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一直是恨我的吧,夏如柳,恨我跟陆沧夜有过一段这样的秘密,恨我引而不发故意不说,就好像在旁观你跳梁小丑演戏,恨我看似被夏家瞧不起,实则拥有得比你多得多,你要费尽心思才会让男人注意到你,而我……” 这段话委实诛心,让夏如柳脸色煞白,她扑上去,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想要抓住夏恩星,“你住口!夏恩星!你闭嘴啊!” 大家纷纷惊呼,也跟着上前来将夏如柳和夏恩星分开,前者疯癫又气急败坏,而后者只是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站得笔挺,看她上蹿下跳如同看戏。 夏恩星忽然间就笑了,“其实我向来是不喜欢雌竞的,我喜欢你这种咬着牙有野心,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什么都豁得出去的贱货。女人有心机实在是上天的赏赐,我热衷于夸奖全部被人唾弃的婊子,因为无耻会在成功后被美化成勇敢。但是你不珍惜。夏如柳,你太不珍惜你的脸和你的野心了。这些心思用来赚钱奋斗,你什么社会地位不能拥有?什么男人得不到?却偏偏选择了违法犯罪到我头上来,真觉得自己买凶害人的事情能够瞒天过海吗?” 这段话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夏如柳的脸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向来憎恨的那个所谓的私生女妹妹,竟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这样的平和,这样的冷静,就仿佛一种,对她咬牙切齿耍心机害人的……降维打击。 凭什么…… 夏恩星,我害你成为丧家之犬,害你在国外颠沛流离,你凭什么…… 凭什么能这样,淡然地来评价我…… 夏如柳疯了,大叫了一声,“夏恩星你这个贱人!” “没错。” 夏恩星却一点都没有反驳她,“这种词语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攻击型,甚至很写实。我确实是个贱人,一点儿不高尚,我恨不得害过我的所有人夜不能寐每天都想着如何胆颤心惊地躲避我畏惧我!夏如柳,你也一样,逃不过制裁的!所有的证据我已经喊了我的朋友递交给了警方,包括你通过国外的账户买凶的事情!” 夏恩星看了一眼躲在人群里的成金花,微微扬起唇来,“做妈妈的为什么现在躲在人群里了,当初怂恿你女儿的时候你的嗓门可以点不小啊。” 这句话听起来很轻描淡写,可是却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天底下还会有妈妈教唆自己女儿去违法犯罪的吗! 这是不把咱们国家的法律法规放在眼里啊! 于是夏恩星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也都跟着看向了成金花,成金花过去是豪门阔少,喜欢享受大家的目光洗礼,毕竟她的阶层在普通大众的阶层之上,可是这一刻,在被大家注视的时候,她只觉得害怕…… “你乱说,夏恩星,你乱说!” 成金花为了虚张声势,只能徒劳无功地辩解着,“我当然是为了我的女儿好才会帮着她的。你又不是我的女儿,凭什么我要偏袒你?再说了我女儿清清白白的,清者自清,你再这样,小心我起诉你!” 清者自清这句话,都快要被用烂了。 岂料夏恩星却说,“好呀,起诉我吧,我还生怕你不起诉呢。你起诉了,我就正好更能堂堂正正地把所有的证据都交出来了,你想要亲手送你的女儿去监狱,那么我来助力你一下吧。” 成金花当场脸色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夏恩星这么说,手里定然是掌握着很致命的证据了,可是…… 成金花看向自己同样面色惨白的女儿,夏如柳也能摇着头喃喃着,“不可能的,j先生会帮我的,他说过天衣无缝不会让你查到的,夏恩星,你在这里吓唬我呢,以为我会露出马脚是不是?” 夏如柳已经慌张到自报家门的地步了,都把j先生说出来了,夏恩星便继续一副淡定又大权在握的模样看着她,对比之下仿佛她早就看穿了一切。 女人轻声说着,“你觉得j先生这种拿钱办事的人,有人给了他一笔更大的钱,他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那一瞬间,夏如柳瞳孔骤然紧缩! “你!” 夏如柳说话都颤抖起来了,“你给了他多少——” 夏恩星眼皮不眨地说,“一个亿。你的好哥哥夏行云给我的。这钱,买你犯罪的证据,我觉得,挺划算。” 她用夏家的钱来报复夏家! 太狠了,夏恩星!夏如柳尖叫着,“不可能!j不会的,夏恩星你就是吓唬我!” 可是这些对话内容,在大众耳朵里听来就显得特别劲爆,大家猜测着夏如柳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于是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意思?夏如柳真的有买凶?” “一个亿,我的天啊,好豁的出去……” “为了自己的清白,夏恩星真的拼了啊。” “夏如柳是不是要被抓起来了?” 所有的声音如同魔咒,将夏如柳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眼眶通红,牙齿咬紧,感觉嘴巴里都尝到了血的味道,女人整个人哆嗦着,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有朝一日竟让所有人看了笑话! 夏恩星,夏恩星……都是因为你,夏恩星!她失去的一切,都是因为夏恩星! 夏如柳的情绪和理智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女人嚎叫着,眼泪伴随着恨意从眼眶里溢出来,她居然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夏恩星,手里还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匕首! “啊!!!” 现场爆发出剧烈的尖叫声,全场人都被吓得四处逃窜! 而直播镜头就这样清楚无比地记录下了夏如柳走火入魔的全过程! “杀人了!天啊!” “血!血!” 剧痛从夏恩星腹部传来,夏如柳将匕首死死刺进了她的身体里,女人嘴巴里口水都流出来了,早已形象全无,她说话都是喷着唾沫的,“夏恩星,既然这样我要你死!只要你死了,我这辈子就无所谓了!” 下一秒,陆沧夜从夏如柳身后压上来,直接一拳将夏如柳抡在地上!紧跟着男人脸色苍白,看着要摔下去的夏恩星,立刻上前抱住她,按着她肚子上的伤口,“你疯了吗,明知道夏如柳已经是困兽,要最后一搏了,还要这样刺激她——” 可是话音未落,陆沧夜看见了夏恩星脸上的表情。 女人浑身是血躺在他怀里,抬头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他一眼,陆沧夜灵魂一震!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浑身上下汗毛倒立,四肢隐隐发抖! 被这样捅了的夏恩星……她居然……在笑…… 第172章 如果我死,能报复你。 夏恩星的笑容在陆沧夜眼里是如此的扎眼,他见过她笑那么多次,却唯独没有这一次来得触目惊心。 因为夏恩星的笑容里带着强烈的毁灭的欲望,不只是毁灭他人,还有毁灭她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这一刻画下句号了是吗? 陆沧夜按着夏恩星腹部的伤口,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你别……”陆沧夜说话的声音震颤着,“不要死,夏恩星……” “如果我今天死了。”夏恩星说话都没有力气了,“陆沧夜,那你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别……” 陆沧夜的心仿佛都在跟着滴血,男人摇着头,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夏恩星不想活了,夏恩星一点都不想活了,她就想着用这些来报复夏如柳,想让她最后在众人面前成为那个杀人犯,让她锒铛入狱,再令整个夏家都大厦倾塌! 什么社会舆论,什么流言蜚语,都不过是,任她拿捏的玩具罢了。 夏恩星玩弄了一切,她先是放任夏如柳的作恶,知道夏如柳被陆沧夜保释以后出来会更加肆无忌惮且对她加重恨意,所以任凭夏如柳在外将她弄得身败名裂,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却又偏偏在这种时候逆风翻盘,亲自引出了那么多的证据,又得到了陆家亲口的承认—— 那么多人,那么多要对她打打杀杀的人,都像是被她玩弄在鼓掌间,她看透了人心如同风向随时随地会变,才会在面对那么多谩骂和指责时如此平静。 因为她知道,骂她的人,也许有一天,也会成为,替她说话的人。 她仿佛上帝视角看穿了所有的情节,才能够下出这一步棋来。 夏如柳,早就输给她了。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看到了周围有人掏出手机,热心地帮忙拨打着急救电话,心里的大石头稍微落下去一点,因为他现在抽不出手来拿手机。 倒是一边的卫懿也跟着脸色煞白,这夏恩星可是安茉莉的好闺蜜啊,在他心里自然也是有分量的,所以卫懿做主把夏恩星安排进了魏楚楚先前抢救的医院里,可是全过程他都不敢走上前去,那么多人围着夏恩星,只有陆沧夜一个人按着她的伤口。 卫懿不敢,他竟然……在害怕一个女人。 害怕她什么都豁得出去,庆幸自己没有和她为敌。 夏恩星这样的女人,美丽又尖锐,是咬着牙的,赤裸的,又鲜血淋漓的。 她这一路,走得太颠沛流离,又太苦了。 反正命运早就把她的一切都夺走了,那么不管付出生命代价,都已经……无所谓了。 陆沧夜从夏恩星的逐渐涣散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头一次这样手足无措,就好像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夏恩星,怎么会这样呢。 你计划好了一切,却偏偏……没有把我计划在内。 你单纯的只是想要向夏家和陆家复仇吗?还是说…… 你要复仇的对象,是这个世界,是不公的世道,是所有冷眼旁观后被打脸的人。 夏恩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抽离自己的身体,宛如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彻彻底底失去意识,她的手攥不紧了,因为血液的流失令力量和温度都从她的身体里溜走了,女人张嘴要说话,似乎是要说什么,陆沧夜觉得她如同在交代遗言。 鲜血的腥味不停地刺激着他的鼻腔,令他时时刻刻都惊心动魄,陆沧夜下头去,“夏恩星,你跟我说说话……” 夏恩星扯扯嘴角,没力气了,说不上来话了。 还想……说些什么杀人诛心的话,来恶心一下你呢,陆沧夜。 暂时放过你吧。 夏恩星的眼睛要缓慢合上了。 刺痛对她来说已经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如今,从各个身体器官处传来的麻痹感才是最恐怖的。 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再受她控制了。 “别这样,夏恩星……” 陆沧夜眼睛通红,“不要死,不要死……” 夏恩星心说,本来不想死的,可惜你不想我死。 那我死给你看好了。 心头最后一点求生的执念,也不过是……报复陆沧夜的心魔。 你既然如今难以忘怀我,既然已经感受到了锥心的痛苦,那不如…… 我在你爱我爱得最痛不欲生的时候死去。 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 等你爱我了,我却死了。 陆沧夜,你也该尝尝,这是什么滋味了。 夏恩星本是在缓缓合眼,最后的时候手却突然就这么垂落下来,再也没了一丝维持动作的力气。 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浮上了云端。 也不是吧。 像我这样疯魔的人,应该是要下地狱的吧。 夏恩星闭眼的那一瞬间,陆沧夜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不要!夏恩星,不要——” 男人整个人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都快要抱不稳她了,那一刻,陆沧夜抱着浑身是血的夏恩星在人群中发着抖站立,隔了一会男人眼眶通红地奔向周围群众,“救护车呢?救护车呢!” “在来的路上啊。” “救护车在哪!” 陆沧夜疯了似的,抱着夏恩星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无助的孩童。 女人的鲜血同样打湿了他的衣襟,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水,陆沧夜茫然极了,白皙的脸上早已全部都是冰冷的眼泪。 那是卫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陆沧夜,红着眼眶仓皇失措地抱着夏恩星早就没有回应的身体,在人群里像个孩子般不停地找人问,问救护车到哪了,问有没有医生救救她,他从来没见过…… 这样被打回到原型的陆沧夜。 他在哭,在竭力维持自己的理智,可是理智早就分崩离析了,陆沧夜,倘若夏恩星死了,你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卫懿感觉到了绝望,在陆沧夜带着哭腔的每一声询问声里。 有没有医生。 现场有没有医护人员。 救救她呀。 卫懿强忍着情绪,也帮忙打电话问救护车的行踪,终于两分钟后,救护车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边,陆沧夜抱着夏恩星狂奔,在人群的惊呼声里,他的瞳孔中倒灌进去狂奔时路过的每一个路人的身影,和席卷着刮过来的,刺骨的风。 而夏恩星在他怀中躺着,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夏恩星……别…… 没有你恨我,我和死了根本没有两样…… 别那么快……就放过我啊…… ****** 萧昂在医院里陪着夏流光玩耍,不知为何心脏忽然间剧烈抽搐了几下,甚至有些疼。 萧昂愣住了,下意识摸着胸口,喃喃着,“是我最近熬夜了吗?” 夏流光扭头去看萧昂,“怎么了?” “刚才心脏莫名其妙剧烈跳动了好几下,有点疼。” 萧昂摸摸脑袋,嘟囔着说,“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个保险?最近忙于奔波,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吧。” 夏流光神神叨叨地说道,“毕竟你最近比较倒霉,老被人盯上。” 萧昂翻了个白眼给夏流光,“你们娘俩嘴巴里就没有好话,诶对了,今天你妈咪办书展在网上有直播,你怎么不看看?” “妈咪特意叮嘱我,喊我今天别看。” 夏流光笑嘻嘻地说,“我乖,我只听妈咪的话,所以我不看。” 萧昂僵在原地。 夏恩星为什么要特意叮嘱夏流光别看直播呢?难道是……直播里有什么不好的…… 脑内警铃大作,萧昂当场就掏出了手机给夏恩星打电话,可是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打通。 萧昂抓着手机,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干涩,“夏恩星怎么会突然间不让你看呢?” “没事,不管妈咪做什么,我都听话。她不让我看,我就不看。我不会对她的任何行为有质疑和违背。” 夏流光倒是听话懂事,也恰恰是因为夏恩星知道自己儿子如此懂事,才会……喊他别看吧。 那么…… 萧昂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那么夏恩星一定是……要在直播现场,做一些会令夏流光受刺激的事情,难道说…… 萧昂安抚了一下夏流光,将自己的脸色收拾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想到了有什么事情还没办好,晚点来陪你好吗?” 夏流光点点头,“嗯,gacket守着我呢,它可比人类还要靠谱哦。” 说完这个,gacket站在病床边上发出了一声低吼,代表着自己的可靠。 萧昂牵强地笑了笑,挥手和夏流光告别,在出了病房以后,他立刻回到车上开始定位夏恩星现在的位置,发现夏恩星居然—— 居然在这个医院里! 萧昂心中一紧,登时就朝着这个医院的手术室跑去,可是那么多手术室,哪一间在进行着夏恩星的手术? 萧昂在医院走廊里狂奔,一直到撞上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两个人似乎注意力都不集中,才会这样走路不看路。 萧昂后退了一步,发现浑身是血的男人,居然……是陆沧夜。 脑海里各种念头都过了一遍,萧昂一把攥住了陆沧夜的领子,上面的血都是还是湿的,潮湿黏腻的手感让萧昂心惊肉跳,“你为什么在这里?夏恩星呢!” 陆沧夜眼神晦涩,沉默不语。 “夏恩星呢!”萧昂大声呼喊着,“说话啊陆沧夜!夏恩星在哪!” 第173章 她的复仇,如同等死。 被萧昂这样毫无礼貌地质问,陆沧夜居然没说别的,只是眼神里写满了绝望,那种绝望是萧昂从来都…… 没有看见过的。 陆沧夜,什么能令你这样绝望? 萧昂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陆沧夜,“你身上的血,是夏恩星的吗?” 陆沧夜没说话,手指尖却隐隐颤抖着。 “是夏恩星的。” 隔了许久,陆沧夜的灵魂和意识才缓缓回到身体里,他深呼吸一口气,眼中眸光闪烁,“夏恩星……流了好多血。” “她这一辈子为你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萧昂忍无可忍,恨不得现在一拳打在陆沧夜的脸上,如今陆沧夜卖什么惨装什么傻,向来流血受伤的那个,是夏恩星啊! 陆沧夜被萧昂这话说得身体都晃了晃,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血,温热的血早就已经凉了,黏糊糊地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还记得自己用力替夏恩星按着伤口时触碰到的她的血肉的感觉,那是头一次…… 头一次,陆沧夜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夏恩星了。 这种失去,不是精神层面的失去,是客观意义上的失去,是从此以后一辈子再也听不见她的消息,再也看不见她的脸,是她的世界和他直接断开了所有的关联,往后的人生里,陆沧夜的时间还在拉长,而夏恩星的人生,则永远停留在了那个点。 这种失去,名为死去。 不行…… “我五年前,已经失去了过一次……” 陆沧夜嘴唇发着抖,“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五年前他递给手术台上大出血的夏恩星一封离婚协议,而夏恩星回应他的,是一张死亡证明。 心脏深处爆发出来的剧痛几乎令陆沧夜无法呼吸了。 不能……不能这样…… 他慌乱地摇着头,根本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什么胜券在握,什么高高在上,统统彻底决堤,他要那些虚的到底有什么用,夏恩星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咬着牙爱他也同样咬着牙恨他的女人走了,他还要这些做什么! 陆沧夜知道萧昂看不惯自己,但是这一刻,陆沧夜竟然软弱到了要向萧昂寻求帮助的地步。 他红着眼睛,孩童般询问萧昂,“夏恩星……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东西?” 萧昂愣住了,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往日里夏恩星那些言语中,隐藏着这么多的感情。 她不再插手安茉莉的感情纠纷,是因为怕她以后不在了,安茉莉只能一个人吃苦,不如提前让安茉莉成长。她自己出院,留下萧昂照顾夏流光,也是如同托孤,将自己的孩子交付给最靠谱的人。她去寻找童意浓,给童意浓那么多钱,同样是为了能够让童意浓的人生不再被摧毁…… 夏恩星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因为…… 她想好了,不要这条命了。 萧昂按着陆沧夜的肩膀,“你冷静,你冷静,现在医生是在抢救夏恩星吗?是吗?” 陆沧夜点头,“是的……可是医生刚和我说大出血,可能很难保住……” “是谁害得她这样的!” 萧昂咬牙切齿,感觉到嘴巴里似乎尝出了血腥味,“陆沧夜,是谁对她——” “夏如柳……”陆沧夜回想起了自己不敢回想的一切,“夏如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刀子捅进了她的身体里……” 萧昂实在无法忍受了,他现在恨不得去找夏如柳算账,但是如今夏恩星生命垂危,他必须要冷静下来,家里的夏流光还得他照顾…… 萧昂站在那里,手指攥紧了又松开,仿佛是在做什么决定,“那么现在呢?” “警方当场抓捕了夏如柳,因为是公开的杀人行凶,加上在网络直播,影响很恶劣,万一被青少年看见了,严重危害到他们的身心健康,甚至在场的很多人都要做心理安慰辅导……” 陆沧夜把话说完了,讲了所有人的结局,却偏偏没有说自己的,“夏家现在在遭受社会各界的质问,包括以前的一些事情也都牵扯出来了。” 夏恩星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夏家的大厦倾塌,而如今的夏家人自然都如同过街老鼠,当初夏恩星是怎么被人排斥的,现在这便是夏家人的下场。 可是夏恩星,当真值得吗? 陆沧夜隐忍地皱着眉毛,站在手术室门口,和萧昂两个人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而此时,又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手术室的门外,看见萧昂和陆沧夜一起守着,男人的脚步一顿。 三个人对视,都从他们的眼里看见了痛苦。 最先开口的是陆沧夜,“你怎么会来这里?” 回答他的是夏行云,“我来……看看夏恩星。” “夏家如今自顾不暇,你还有空来看夏恩星。” 陆沧夜的声音冰冷,“夏行云,你这么多年明知道夏如柳处处陷害夏恩星,为什么……” 从来都不肯搭一把手。 但凡有一个人,曾经在她最黑暗的时候对她伸出过双手,她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恩星在镜头前说,问我要了一个亿,去买了夏如柳的证据。” 夏行云的喉咙口颤抖着,终于把话说完了,“其实……压根没有。” 萧昂听见这个,当场站了起来。 这可是跟j有关的消息,他眼神无比锐利地说,“你妹妹夏如柳果然是向j咨询的各种栽赃陷害夏恩星的手段的是不是!” 夏行云艰涩地开口说话,“具体我不清楚,但我确实听过我妹妹联系一个叫j的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无从得知,因为根本查不到。” “那你说的,夏恩星压根没有,是指什么?指没有买到夏如柳的证据,还是说没有问你要钱?” “她确实问我要钱了。” “你给了?” 萧昂睁大了眼睛,连同边上的陆沧夜也有些错愕。 错愕的背后,甚至有些酸痛感从胸口浮上来。 夏行云,你好舍得啊,这一个亿也不是简单能够一次性拿出来的数字,居然……就这样给了夏恩星。 “但是她没有买到夏如柳的证据。” 夏行云低下头去,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旋涡里。 那一阵子,他和夏恩星走得那样近,他也曾经抓着她的手,贴着她的脉搏,对她的接近束手就擒。 明明知道夏恩星是在令他心乱,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勾引……可是夏恩星,我根本拒绝不了你。 “所以夏恩星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能够有更公开更直接的理由来让夏如柳遭到逮捕……”萧昂猛地想通了,夏恩星居然是这样想的。 她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利用自己手上的证据把夏如柳送上去,那么剩下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夏如柳对自己的恨意。 夏恩星的手段,是自毁。 是通过毁灭自己的方式,来让夏如柳受到审判。 怎么会……这么狠呢,夏恩星。 身边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的时候,她连自己的血肉之躯都可以利用! 陆沧夜死死咬着牙,感觉到了牙根都泛酸。 “而且。” 夏行云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一个亿,夏恩星没有用。” 萧昂和陆沧夜都愣住了。 “夏恩星……也许猜到了,只要她跟夏如柳走到这一步,夏家同样难辞其咎,现在我们家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来自社会各界的舆论和监督已经把我们家逼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夏行云身材高大,向来沉稳靠谱,哪怕现在夏家开始落魄了,他站在这里,也一样落地有声,他道,“夏家很可能会破产。” 陆沧夜和萧昂对视了一眼,没说别的。 “这一个亿,夏恩星通过她私人账户,打回到了我的账户里。” 夏行云说到这里,睫毛颤了颤,“她提前问我拿走了一个亿……是,在帮我留后路。或许在她问我要这一个亿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了以后会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帮我存了一个亿起来似的。现在夏家一无所有的时候,这一个亿,就成为了我最后的本钱……” 夏恩星,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词语能够描述你这样的女人呢。 你明明你想要夏家破产,却偏偏…… 最后给夏行云留下了这么一条路。 “她试探我,问我能不能给她一个亿,我给了。” 夏行云眼眶微红,居然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我这么一点儿仅存的良知,能在最后救我一命。这一命,是夏恩星给的。” 夏行云也是旁观者,甚至是帮凶的一份子,可是他在最后关头,愿意给夏恩星这么一丁点看起来根本就算不上帮助的帮助,让夏恩星……给他留了,最后的后路。 你明明是想报复我们夏家的。夏恩星。 为什么…… 夏行云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头笑着,嗓音嘶哑,“怎么会这样啊,我真的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夏恩星,为什么……” 陆沧夜站在那里,心里如同经历着滔天巨浪。 用“震撼”这个词语来形容他现在的心境,已经是有些程度不够了。 他只觉得浑身发凉,夏恩星计算好了一切…… 一直等待着,等待着。 她等待着复仇,决绝得就像是在等死。 等待着夏如柳被逼到最后在众人面前暴露真面目的那一天。 等待着……自己身消道亡的那一天。 第174章 死在我最,爱你之时。 夏恩星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另类。 她跳脱出了世人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怪胎一般活着。 用那种随大流的褒义词去赞美她毫无意义,而恰恰是那些污名化的词语来称赞她,才更显得她离经叛道。 她不守妇德,从不拒绝男人的示好。她恣意妄为,随意征用一些和社会脱节很久的没有价值的人进公司来,拿公司的前途开玩笑。她贪慕虚荣,一开就是就是钱,又工于心计,时刻想着怎么从男人身上捞着好处。 正是这样一个夏恩星。 活生生的,赤裸裸的夏恩星。 她完成了这样的惊天的报复,没有靠着陆沧夜的怜悯和内疚,没有靠着任何人的推动,她孤身一人押上了全部,完成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现场直播杀人。 陆沧夜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胆颤心惊,根本无法理解夏恩星在想什么,可是灵魂深处,他又觉得…… 只有这样,才算是夏恩星。 不顾一切的,疯狂的,无谓是非黑白的……美丽又狠毒的女人。 夏行云看着陆沧夜脸上的表情,男人终是没有忍住,将埋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陆沧夜,我真的不明白……” 陆沧夜抬眸那一瞬间,夏行云的话跟刀子似的刺过去,“你到底好在哪里,能让夏恩星这么爱你……” 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他夏行云,从来都只是配角。 陆沧夜心头滚过万千洪荒,最后这些惊天动地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他只是沉默,一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 三个人同时冲了上去,却见医生走出来,遗憾地摇着头,对他们说,“很抱歉……” 陆沧夜感觉到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边上的萧昂和夏行云也同样一脸震惊,萧昂甚至阻止医生继续说下去——“等一下,你慢点说……” “没救回来。” 医生站在那里,低着头,声音听起来也很悲伤,“我们尽力了,但是病人实在是大出血……” 陆沧夜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昏脑涨,仿佛是五年前的画面和五年后的重叠了。 “产妇大出血了!” “陆少这是家属的病危通知书。” “不好陆少,夫人大出血,出事了……” 夏恩星死了。 当这个意识从脑海里掠过去的时候,陆沧夜感觉到了自己全身血液逆流,他慌乱地看着医生的手,那手里还拿着证明呢,陆沧夜后退一步,他说,“不……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 夏恩星……连死你也要报复我吗。 让我重新经历一遍五年前的锥心之痛,甚至是比五年前要剧烈千倍万倍的!! 陆沧夜没有去接,萧昂愣在原地,最后是夏行云将证明拿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几个向来沉着冷静的男人头一次就这么慌了神。 陆沧夜的第一反应是茫然,如同意识抽离了身体好久,他居然做不出别的反应来,似乎别的感官和知觉都被屏蔽了,人在剧烈的悲痛之下,居然是…… 什么情绪都发泄不出来的。 他就这么浑身冰凉地发了好久的呆,回过神来一把夺走了夏行云手里的证明报告,紧跟着全身都发起抖来。 夏恩星死了……夏恩星死了…… 和五年前一样,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那种似乎有什么从自己的血肉之躯里被切割出去的疼痛感近乎令陆沧夜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 这一次……不是开玩笑了。夏恩星,这次连安茉莉都不在你身边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用来自欺欺人的? 陆沧夜眼眶通红,拿着手里的报告,纸张被他攥得扑扑簌簌作响,夏恩星这次的死,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夏恩星,我都想好了。 夏如柳被抓以后,接下来要被你报复的人,就是我了。 我都做好了被你用同样的手段报复的准备,我好乐意迎接你的恨意,可是偏偏…… 你死在了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陆沧夜手指攥得生疼,男人没说话,到最后哽咽着,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她……她有没有……说什么……” 医生的身影僵住了。 隔了一会,医生道,“弥留之际……夏小姐说……” 陆沧夜转过头去,“说什么了?你快接着讲!” “她说……重感情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医生嘴巴里这句话讲出来的瞬间,如同暴风雨扑面而来,陆沧夜甚至感觉到了脸上冰冷又锐利的潮湿,他倒抽一口气,胸口疼得痉挛,差点失去站直的力气。 “别……” 那一刻,向来运筹帷幄又隔岸观火的男人脸上终于出现了崩溃的表情,他拿着那份报告,那是夏恩星最后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 她别的什么机会都没有给陆沧夜。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喑哑又颤抖—— “别死啊……夏恩星……别……丢下我一个人……” ****** 今晚的城市下了很大的雨。 就如同五年前夏恩星“死去”的那一次一样。 一模一样的天气,一模一样的场景,好像穿越了似的。 陆沧夜整个人恍惚着,穿梭在长廊里,来回奔波,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奔波些什么,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夏恩星的家属了。 夏恩星的事儿,开始是夏行云一手操办的,萧昂领着她儿子夏流光来的时候,小男孩站在陆沧夜面前直勾勾看了他很久,最终只是拿手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开,别的一句话都没说。 安茉莉在国外赶不回来,来参加夏恩星的葬礼的宾客也便寥寥无几。 夏恩星公司里的人居然破天荒地都没有来参加这一次的葬礼,他们说,是陆少害死的夏恩星,陆少才是真正的那个杀人犯,他们要把公司做大做强,能够碾压陆氏集团,报仇雪恨。 夏如柳因为当场行凶被警察抓捕,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犯罪,她已经难逃法网,不管怎么求情或是走后门,坐牢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帮夏恩星写书的宁惑甚至又出了一个小小的短篇,记录的就是夏恩星和夏如柳的后续。 他没有提到夏恩星死了,也许是怕众人知道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离世会再度引起轩然大波,等到陆沧夜联系他来葬礼的时候,宁惑一反常态地说,“我不会来的。” “可是……夏恩星没了……” 陆沧夜拿着手机说,“她的葬礼没人来,你不觉得……太孤单了吗?” 宁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咬牙切齿,“我不会认为她死了的。只要我没去葬礼,没亲眼看见,那她就没死。” 陆沧夜无力地挂了电话。 夏行云因为夏家的事情忙于奔波,最后还是将夏恩星的后事交给了陆沧夜,而萧昂在领着孩子来过一趟之后也脚步匆匆离开,最后夏恩星的葬礼上,唯独留下来的,只有陆沧夜。 他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愣。 夏恩星死了,来她葬礼的只有他一个,其余人好像都不约而同地不肯过来,大家一起编织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似乎只要没有亲眼确认,那夏恩星就都还活着。 他们不愿意接受夏恩星离开的事实,那个被拉扯到清醒现实中的,只有陆沧夜。 男人站在灵堂里,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夏恩星,为什么偏偏独留我一个人,来送走你。 这也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外面正下着滔天暴雨,雨水用力地倾倒灌溉下来,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声音在空荡又死寂的房间里回荡着,陆沧夜送走了曾经最爱他的女人。 再也没有了。 当初替他挡攻击的夏恩星,在福利院陪他说话解闷的夏恩星,那么期盼嫁给自己的夏恩星,洗手做羹的夏恩星,步步退让的夏恩星,眼里含泪的夏恩星…… 原来感情从来都不曾放过任何一个人,在你死后,所有的痛苦都重新席卷反扑了我。 夏恩星,原来被一个人留下来,是这样……痛彻心扉的吗。 杨硕留在外面等着接陆沧夜,所有的事情结束的时候见他走出来,杨硕迎上去,发现陆沧夜满脸的疲惫和绝望,助理忍不住说,“陆少你几天没睡了,至少好好休息一下——” 话音未落,陆沧夜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就这么绷断了,男人高大的身躯直直朝着地上砸去,一点缓冲都没有,吓得杨硕脸色大变上前搀扶,“陆少!陆少您怎么了!” 陆沧夜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家中,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回来的,他刚要张嘴说话,喉咙口便传来刺痛。 “您这几天没睡觉,过于疲惫,加上抵抗力下降,下了雨就受寒了。” 杨硕敲了敲门,从门外进来,看见陆沧夜醒着,杨硕叹了口气说道,“陆少……夏小姐的事情,您节哀。” “节哀。” 陆沧夜声音嘶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节哀是什么意思?” 完了,陆少不会是……烧傻了吧。 杨硕小心翼翼地说,“夏小姐的葬礼都办完了,陆少,咱们,得往前看啊……” “哦,是啊。” 陆沧夜用力眨了眨眼睛,“夏恩星的葬礼我办完了,这一次跟五年前不一样,不是假死……” 杨硕听着心里也难受,“陆少,爱……我知道说这些现在没用了,可是夏小姐在的时候,您也不对她好点儿,我都……着急!” 陆沧夜笑红了眼,一边笑一边咳嗽。 第175章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杨硕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陆沧夜感觉自己又绷不住了他,他设想过无数夏恩星报复自己的画面,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 她撒手了,什么都不要了,包括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连恨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陆沧夜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他扭头看向家里,想起来曾经这个家中到处都存在着夏恩星的痕迹,而如今…… 一无所剩。 命运是慷慨的,给了他世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一切,名誉,财富,地位,陆沧夜可以轻轻松松地拥有这些,一出生便出生在了旁人的终点位置。 可是命运又这般残忍,给了他夏恩星毫无保留的爱又悉数收了回去。 杨硕偶尔也会想问问自己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又冷漠到了坚不可摧的陆总,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寂寞。 在拥有了那么多财富以后,身边没有人陪伴,亲手抛弃了挚爱之人,他寂寞吗,他后悔吗? 现在杨硕已经没必要问这些问题了,因为答案如此得显而易见。 后悔。 陆沧夜后悔得快要死掉了。 男人用力睁着眼睛,好像是想把什么看清楚,可是最后,他的视线终究还是走向了湿润和模糊。 夏恩星,哪怕你再骗我一次,哪怕这一次你再彻底把我忘了…… “我只想……”陆沧夜的肩膀耸动着,颤抖的音节从他的喉咙口溢出,冰冷的现实剩下他一个人来面对,夏恩星,你怎么会这么狠。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啊……” ****** 夏恩星去世后的一个礼拜,依然没有人来看望过她,她的头七也是陆沧夜一个人办的。 有时候陆沧夜都觉得讽刺,夏恩星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怎么反而去世了以后偏偏……没有人一个人来探望呢。 陆沧夜操办完了夏恩星的头七,想着夏恩星的书展也是今天举办,讽刺至极,他去了一趟现场,发现现场人还是很多,通过那一次的网络直播,很多人发现了夏家隐藏的真实嘴脸,为了支持夏恩星,大家纷纷来参加书展,加上陆老爷子领着这么多厉害的作家来撑场子,夏恩星的书展现在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周末最热门的活动,甚至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别的活动,比如快闪店,文创周边店,还有和各种奶茶咖啡店的联名。 夏家大势已去,听说还被不少合作伙伴解约,赔钱也赔了不少,如今在圈子里跟过街老鼠似的,听说夏家的名声,大家都不敢和他们的人合作,生怕自己沾染上一点晦气,以至于都没有人过来帮一手。 夏恩星留给夏行云的那一个亿,倒成为了夏行云自己最后的后路。 而这后路,夏恩星也仅仅给了夏行云一人,并没有给夏家的其余人。 也许……这冥冥之中,也是夏恩星对夏行云的……一种无声的补偿吧。毕竟,她是抱着目的去接近夏行云的。 夏恩星事件的公开同样也影响到了陆家,大家对陆沧夜的评价有了各种不同的版本,得亏他最后还愿意在镜头前说两句实话,要不然夏家经历的东西,估计陆家一样要经历一遍。 当时陆沧夜下定决心说出实情的时候,还看了自己爷爷一眼。 那个时候老爷子朝他点点头,或许就是在认同他,该把真相说出来,该把错认了,该承受代价。 这是陆沧夜做出的唯一一个正确的决定。 站在书展门口,陆沧夜没走进去,人来人往,大家都与他擦肩而过,不会因为他而停留。 在他的人生里,因为他停留的,只有夏恩星。 那么多人路过陆沧夜的人生,始终无法参与其中,而夏恩星不同,她轻轻松松,就把他搅乱了。 陆沧夜觉得恍惚,宛如夏恩星还没死,也许一眨眼能看见她站在人群里笑意盈盈地和长辈孩子们介绍本周主推的几本经典好书,语气温柔又坚定。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闭眼再睁开,人声鼎沸中,他感觉到了寂寞。 夏恩星,我好想你。 忽然间一道身影从眼前闪过,让陆沧夜猛地一个激灵,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是浑身上下又汗毛倒立,立刻追上去,在人群中狂奔,只是那身影闪得极快,一下子便又没入了人堆里,再也找不到了。 陆沧夜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他太想念夏恩星了吗。 为什么……会看到一抹和她那么像的背影? 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汉,陆沧夜晃晃脑子,安慰自己不过是个错觉,夏恩星的头七是自己亲手办的,怎么可能…… 还会出现在这里。 一路茫然地回到了家中,接到卫懿的电话,卫懿说,“出来喝酒。” 这货的口气怎么比他还要颓废啊? 陆沧夜说,“又喝。” “不喝怎么办。” 卫懿这话说得好像这阵子他都泡在酒钢里一样,“安茉莉走了,我心里空荡荡的。” 陆沧夜说,“巧了,我心里也空荡荡的。” 卫懿这会儿脑子不好,问了一嘴,“哦,你心里也装着安茉莉啊?” 陆沧夜说,“我心里装着你爹。” 卫懿被陆沧夜气笑了,笑了一会又笑不出来,他道,“老陆,怎么办呀,我好想念安茉莉。” 陆沧夜说,“贱的呗,她在的时候你不珍惜。” 仔细想想这话真熟悉。 杨硕也这么对他说过。 陆沧夜低笑了一声。 果然什么人跟什么人混一起。 卫懿,咱俩还真是一路货色啊。 陆沧夜道,“你光喝酒有什么用,又不是你喝了安茉莉能回来。” 卫懿感觉胸口中了一箭似的,“你现在说话多伤人心啊,老陆。” 陆沧夜哑着嗓子笑,他看着天花板说,“我不想喝酒。”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靠酒精来逃避了。” 陆沧夜用力地说着,似乎承认夏恩星离世这个消息令他耗尽力气,“而且哪怕喝酒,这些痛苦也不会被酒精麻痹或者稀释掉一丝一毫。” 夏恩星,你给我的爱怎么会这么痛呢。 锐利得像一柄利刃。 我越是想要攥紧,就越被割得血肉模糊。 听见陆沧夜这么说,卫懿心里好受又不好受。 不好受是因为知道自己兄弟现在挺痛苦的,好受是因为他也挺痛苦,正好还有人能做个伴说说话。 卫懿拉低了架子说,“你来陪陪我呗。” 陆沧夜说,“你听不懂人话吗?不喝?” “哎呦。” 卫懿道,“安茉莉走了以后我身边都没有一个可以讲心里话的人。” “她在的时候你也没说啊。” 陆沧夜抓着手机,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说你心里有她。” “……” 对面的卫懿沉默了好几秒。 那几秒钟里,他在想什么呢。 从他脑海里掠过去的,全是跟安茉莉有关的回忆。 他快要被这些回忆逼得走投无路了。 陆沧夜捂着脸自嘲地笑,有些东西等到失去了才明白它的重要性,可是那个时候,早就已经…… 无路可走了。 他道,“我也没说。” “没说什么?” 说他心里,有夏恩星。 ****** 陆沧夜挂掉电话以后,卫懿难受得说不上话来,一个人沉默发呆,门口传来动静,是魏楚楚大学晚自习结束回来了。 她推开门,见到卫懿一个人坐着,特别贤惠地上前说,“你怎么一个人在客厅呀,是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夜宵吃。” 魏楚楚贤惠,动手能力强,又特别勤快,她可以把卫懿照顾得特别周到。过去她不在的时候,都是保姆做这些,如今她来了,还叫卫懿开掉了大部分的下人,说这些事情她来就可以,没必要让家里这么多人候着。 卫懿当时还觉得她太体贴了。 而现在,这种体贴,竟然成了一种负担。 卫懿皱着眉头看向魏楚楚,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没事了楚楚,你快去休息,我不吃,等下要出门。” 魏楚楚拧着纤细的眉毛说,“又要出去喝酒吗?你最近天天喝酒,我多担心呀。” 而且……喝酒的地方有女人啊。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安茉莉,万一别的女人趁虚而入…… “没事的。”卫懿安慰她道,“我都是跟我兄弟一起的,喝多了也不会出事。” “但是……”魏楚楚她哪里是担心卫懿喝酒以后的安危呀,她是担心喝了酒卫懿会趁着酒劲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好吗! 不过魏楚楚没说出来,只是低下头去,“就当是为了我,不能少喝点吗,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多害怕。” 卫懿下意识说,“现在科学社会,加上我们家有保安,你怕什么?” 魏楚楚一愣,只能柔弱地依着他说,“我的意思又不是……这方面的!” 卫懿的睫毛颤了颤,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片刻的茫然。 茫然过后,卫懿还是选择起身,“不过我今儿已经定好局了,明天开始戒酒,好吗?” 魏楚楚一百个不放心,但是想到卫懿这已经是让步了,还是肯了。 毕竟男人不能管太紧,要懂得一收一放,才能拿捏。 魏楚楚同意以后,卫懿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后起身出门,二十分钟后和一群狐朋狗友到达了酒吧门口,被营销和保安一路迎着走进去。 结果还没坐下,卫懿就傻眼了。 他吓得掏出手机来,还抽空拍了拍自己的脸,吓得好友在边上问,“你抽自己耳光干什么?” 这还没开始喝呢! 卫懿已经打通了给陆沧夜的电话,嘈杂的电音伴随着他惊慌的口吻一起传了过去,“我日,老陆,我怎么在酒吧看见了一个长得特别像夏恩星的女人?” 第176章 她难不成,真还活着? 卫懿的这句话传到陆沧夜耳朵里的时候,男人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双耳嗡嗡作响! 明明在酒吧的是卫懿,双耳嘈杂的却是陆沧夜。 男人的手发着抖,忽然间想起先前在书展上看见的那一抹和夏夏恩星极为相似的背影,感觉到头痛欲裂。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陆沧夜站起来,动作特别快,眉眼冷峻里沾着寒气,“你在哪家酒吧?我现在过来!” 卫懿报了地址,还特意看了一眼那边女人的侧脸,因为酒吧灯光昏闪,各式各样的光飞快地从她脸上打过,光影蹁跹。 卫懿感觉自己也可能是看花眼了。 夏恩星已经死了,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 可是……卫懿心里想着,当年夏恩星也从陆沧夜眼皮子底下死里逃生过一次,难道还能有第二次吗? 何况上一次是因为安茉莉在她身边,而这一次,连夏恩星的头七,安茉莉都没来。 没了好朋友帮忙,夏恩星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这些…… 卫懿抽了口气,朝着自己的包间走去,不过一路上叮嘱了不少人看着那边卡座上的神秘女子,生怕陆沧夜来了以后她不见了。 十分钟后,陆沧夜飙车到了。 酒吧门口,男男女女各怀鬼胎,喝多的撒泼的被甩了买醉的还有心怀不轨想着趁机占别人便宜的,众生百相,热闹又荒唐得像在地狱里。 而此时,一阵强烈的马达轰鸣声撕裂了他们的耳膜,只见一辆布加迪威龙闪电般得从马路另一端飞驰而来,车影被它拽在身后摇摇欲坠,一直到酒吧门口,陆沧夜打转方向盘,一脚刹车,直接就这么漂移打横在了正门口! 尘土飞扬,灰烟散去后,在众人错愕又艳羡的眼神里,他冷漠下车,头也不回地摔上门以后,看了周围一眼。 众人屏息。 好……好他妈帅好有杀气的男人啊! 边上的女人本意是想着一哄而上的,毕竟这样的男人看着就气质尊贵气场不凡,找人要是能攀上高枝,怕是以后都不用愁了! 不,是自己后代都跟着不用愁了! 好女人就要给自己的孩子选择最高的起点! 可是就在她们想要上前勾搭的时候,看见陆沧夜的眼神,便心生怯意。 他眼神……冷得可怕…… 女人们心里唏嘘着,果然引起有钱人注意是门技术活,能在豪门里混的得豁得出去,还是让有本事的吃这碗饭去吧! 但是女人有自知之明,男人不一定有。 在边上的男人看见陆沧夜这般高调又桀骜不驯,心里想着能认识这么个朋友,借机能顺路认识几个有钱的富二代。 以后出去吹牛逼自己有个好兄弟多厉害,还能有谈资让女人对自己有兴趣呢! 于是有男人借着酒劲走上去,哥俩好似的搂着了陆沧夜的胳膊,仿佛跟陆沧夜认识了很久一样,还故作大方说道,“哥们,怎么这个点急匆匆来?要不要去我卡上喝几杯,怎么样?我卡上漂亮妹妹可多了。” 说完这个他还偷偷凑近陆沧夜耳边说,“晚上还能带走哦,能带走几个,你说了算。就当兄弟请你的,交个朋友。” 陆沧夜无动于衷,自顾自往前走,那男人便稍微收了收力道,“哥们,怎么了,是不喜欢吗?我卡上那可是小网红啊,那小视频软件上扭一扭点赞数量可多了……” 说完他另一只手也想着去搭陆沧夜的肩膀,被男人猛地打开了! 那人脸色一变。 “你……你什么意思?” 他一边心虚,一边又嘴硬,“我请你喝酒,还不给面子?” “我要你给面子?” 陆沧夜眯着眼睛笑,漂亮极了,“滚吧你,你爸请我喝酒都够不着格,什么货色也敢来攀关系认兄弟?” 被戳穿了的男人恼羞成怒,看陆沧夜这般面色自若淡定自如,便气急败坏地说,“你别以为你开一辆布加迪威龙了不起!指不定租车行租来的!这酒吧里的女的不长脑子,被你勾勾手指骗走了,我可不会!” 话刚说完,面前的陆沧夜居然直接伸出手掌来,当着众人的面,宽大的手一把捏住了那人脸颊两边! 一用力,陆沧夜近乎能捏着他的头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收紧的力道里传来了鲜明无比的愤怒,男人被他的怒意给惊得手脚发抖,“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想打我吧!你别以为有钱有势了不起。” “跳梁小丑。” 陆沧夜眸光里全是嘲讽,面对他这般破防,男人只是用四个字形容他,“这么多人看着,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晦气。” 这男人哪里想得到富二代脾气都这么古怪?再说了,他不就是想借机跟有钱人套近乎吗,那群女人不也都是这个想法吗! “你口口声声看不起来酒吧的女人。” 陆沧夜歪了歪头,脸庞白皙,他的五官用任何修饰词来形容或许都已经有些麻木厌倦了,那惊心动魄的眉眼已经写满了上帝对他的偏爱。他命中注定能得到一切,而别人什么都得不到。 他此时此刻勾了勾唇说道,“那么厌恶这群女人,背地里却要偷偷用她们来讨好我,说什么可以让她们被我带走,还把粉丝多的女人当谈资来跟我套近乎让我对你有兴趣,你这不还是靠女人吗?你真的……好可怜。” 说他可怜的时候,陆沧夜的眼神里甚至出现了一种怜悯。 这怜悯就仿佛一个高维物种对另一个低维物种的打击。 太致命了。 被他指责的男人当场面色红了又白,不敢相信这是同性说出来的话,反而令他在异性眼里成了个笑话! 陆沧夜猛地松开手,男人仓皇地后退了几步,随后在原地破口大骂,“本来就是,来酒吧的能有什么好女人!本来就是被人睡的,谁睡不是睡?我就是厌女,女人永远只会勾心斗角,只会想着如何攻击别的女性,她们骂别的女人骂得可狠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女人她们都要过去审判一下别人的逼干不干净,看见个擦边女她们比男的还急眼,我今天说她们几句又怎么了?” 直白又粗鲁的话语令周围男男女女对他皱起了眉头,甚至是起了反感的情绪! “天啊,怎么会有人喝多了这么说话啊……” “好脏的用词,原形毕露了。” “他好恨女人,明明自己都是女人生出来的。” “这位男士你说话真的过分了,我一个男人我都听下去了,请问今天这边的女孩子是惹到你了?人家压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这样攻击她们全体干什么?” “渴女又厌女……这种男人太恐怖了。” 听到这些议论,边上的酒吧保镖也过来看事态发展成什么样了,一看是陆沧夜,那保镖也是人精,立刻上前说道,“哎!陆少?陆少真是不好意思,咱们客人喝多了闹到你面前来了!” 说完酒保使了个眼色,便有人立刻上前将那人拖走。 那人一看被拖走的是自己不是陆沧夜,便一边挣扎着一边叫骂道,“你们就是一群有钱人的走狗!别碰老子!老子有钱了,你们一样也要对着我点头哈腰。” “你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有钱啊。” 陆沧夜的表情里写满了嘲讽,就好像听见笑话似的,啧啧两声,宛如这个男人成功逗乐了他,“有你这种思想,一辈子只能是个穷b了。” 这话太杀人诛心了。 难听又锐利。 “有时候有你这种人活着挺好的。”陆沧夜漫不经心地说,“虽然你最好还是死死掉别浪费空气了,不过正是因为有你这种脑残存在,别的女人才会宁可讨好我们这种有钱的渣男都不选择你。” 陆沧夜逗狗一般,眼神轻蔑,“我能从你身上获得源源不断地优越感,这就是你这个品种存在的意义吧。挺搞笑的。” 品种…… 他称呼这个男人为“品种”…… 陆沧夜还真是太懂如何羞辱人了。 男人脸色煞白又眼眶通红,这会儿死死咬着牙齿,“你不过想在一群女人面前标新立异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 他还要说什么,酒保生怕他这张嘴巴到时候真惹火了陆少,吓得立刻喊人边轰边抬把他赶出去了,还一路对陆沧夜赔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陆少,我们真不知道这个客人会这样……” 陆沧夜没有为难别人,只是瞥了他们一样,说了一句无碍便朝着里面走去,一路都有人领着他保驾护航,一直到了包间坐下,卫懿坐在里面,抬头看见陆沧夜进来,“你来了!” “外面耽搁了点时间。”陆沧夜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你说的那个女人在哪?” 卫懿立刻领着陆沧夜出去找,结果发现神秘女子找不到了。 陆沧夜满脸杀意,“你不会是为了骗我来喝酒,故意编了一个借口吧?” 卫懿冷汗都出来了,“我哪来这么大的狗胆!”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女声,“两位先生,挡路了,麻烦让让。” 陆沧夜回头,瞳孔骤然紧缩! 第177章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脸,让陆沧夜在瞬间被拉入了回忆的漩涡里,明明身处在这样嘈杂的地方,可是这一刻,陆沧夜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只剩下了耳鸣,耳鸣背后是被拖长了的寂静,隔了好一会,陆沧夜猛地一把拉住了面前女人的手腕—— 回忆轰轰烈烈从他脑海里席卷而过,仿佛很早之前,他也曾经在人多的场合下这样痛心疾首地喊出一句话——“夏恩星,你没死?” 这一刻,陆沧夜说出来的话,和那个时候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而面前的女人,竟然也如同那时一般,笑着挽起了自己耳边垂落下来的发丝,一张脸在各种颜色灯光的照射下依旧漂亮得让人心惊,她的声音透过躁动不安的电音,清清楚楚传到了陆沧夜的耳朵里,“你是?” 这两个字击垮了陆沧夜的所有防御。 他倒抽一口凉气,居然没忍住,后退了一步,用特别震惊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女人。 明明是夏恩星……声音和脸一模一样,这不是夏恩星还是谁! 可是…… 难道还要再,感受一次,当初的痛苦嘛? 亲眼见证她记得别人却偏偏忘了自己的痛苦。 陆沧夜的眉宇深处露出了隐忍和震痛,就像是这一刻,他才是体无完肤又不堪一击的那一个——“夏恩星,你好狠啊。” “夏恩星?” 女人眨眨眼睛,笑着说了一句,“您是不是把我错认成谁了?” 陆沧夜脸上的表情有着片刻的空白。 不可能…… 陆沧夜没有松开攥着那个女人的手,只是咬着牙说,“夏恩星,别再这样惩罚我了……” 让他重复感受了亲眼见证夏恩星死亡的消息,又要亲耳听一次夏恩星不认识他的口吻。 所有当初的痛苦,都已经成为了翻倍的报复。 陆沧夜的肩膀隐隐颤抖,攥着女人的手不肯放,“别这样……夏恩星,算我求你的。” 可是听见陆沧夜的话,女人只是颤了颤睫毛,而后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就像是不解陆沧夜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复杂的感情。 她只能尴尬地将手从陆沧夜的手里抽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腕都被他攥红了,这男人可真不怜香惜玉呀! 她道,“你虽然很帅,但不是我的菜。帅哥,让让。” 熟悉,太熟悉了。 所有的一切,都让陆沧夜精神恍惚。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哑着嗓子说,“夏恩星,你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是吗?” 不停地提醒他过去的一切,让他忘不掉。 每一次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里,就会让他痛一次。 女人摇摇头,“这位先生,我与您根本不相识,没必要惩罚您。您是不是对某位女士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看见和她相似的人这般情绪复杂呢?” 原来感情里是真的存在反噬这一回事的。 陆沧夜站在那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太狂妄太高傲,总以为仗着夏恩星的爱可以肆无忌惮,而这一秒,那些伤人的过往加倍地反扑回他身上这一秒,陆沧夜感觉到了一种…… 万箭穿心的痛觉。 男人站在那里,意识被抽离了似的发着愣。 女人摇摇头走了,留下卫懿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以后,卫懿感觉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夏恩星是谁?” 陆沧夜依然没有回应。 卫懿按住了陆沧夜的肩膀,跟见了鬼似的,“妈呀!那个女人跟夏恩星好像啊,老陆你快别发呆了!追上去问问啊!” 陆沧夜猛地清醒,立刻跟着追了上去,在人群中疯狂寻找刚才那个“夏恩星”的身影,果然在拐弯的厕所门口,他看见了她。 “夏恩星!” 那一刻,陆沧夜用力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拜托了……回应我吧……夏恩星…… 那个女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过身来。 陆沧夜心底里似乎有一个想法在逐渐确认,她能对这个名字有反应,说明这个很可能是真的夏恩星,用了和五年前一样的手段瞒天过海—— 夏恩星,哪怕你想怎么样报复我惩罚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 我这辈子永远活在你的惩罚里都可以。 陆沧夜追上去,从背后按住了女人的肩膀,可是那一刻,陌生的触感,令陆沧夜愣住了。 不对…… 这个位置,本该是……有一道疤的才对。 可是现在……纹身和疤痕,统统都……不见了。 陆沧夜的指腹触碰到的,是光滑又细腻的,肌肤。 陆沧夜感觉到眉心跳了跳,整个人都汗毛倒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和眼睛,声音都在发抖了,“不会的……夏恩星,你是夏恩星才对,你对这个名字明明有反应……” 女人被男人这么按着,回头一看发现又是陆沧夜,皱着眉,略微有些生气地说,“这位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陆沧夜按着女人肩膀的手指猛地弹开了,仿佛被电烫到了似的。 张了张嘴巴,陆沧夜茫然地说,“怎么会这样,你背上的疤呢?” “疤?” 女人笑着说,“什么疤?我背上没有疤,总不能给你变一个出来吧?” 陆沧夜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浑身上下血液逆流。 当初认错了人,没认出来夏恩星背上的疤。 如今又认错了。那个疤痕消失了。 代表着夏恩星用命救过他的那段撕心裂肺的感情,也消失了。 “没有疤了……”陆沧夜喃喃着,无助慌乱地像个孩子,精神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坍塌。 前几日他一样心底怀揣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比如夏恩星真的还活着,虽然这个概率微乎其微,可是他依然不信邪。 如今眼前这个背上没有伤疤的“夏恩星”彻底粉碎了他这一妄想,将他推入了冰冷又残忍现实里。 他一找再找,都找不到那个夏恩星了。 “没有疤了,那我该去哪……” 陆沧夜白皙的脸上露出了的表情,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不是生来就流浪的,他是被人抛弃的。 夏恩星真的没了。 对面的女人见到陆沧夜自言自语,拧着眉毛盯着他好一会,喘了口气说,“先生,您真的别再纠缠我了。我有男朋友的,您这样,让我男朋友看见了,不太好。” 陆沧夜眸光晦涩,“你男朋友是谁?” 女人失笑,捂住嘴巴,“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呀,我和你只是陌生人。” 陆沧夜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捅穿了,他站着许久没回神,一直到再与女人擦身而过,他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如同被回忆的洪流撞得踉跄。 卫懿从身后姗姗来迟,扶住了他,“可算找到你了,老陆你干脆去参加田径运动会得了,这么多人还能窜这么快!” 说完,卫懿一顿,接着问,“夏恩星呢?” “夏恩星没了。” 陆沧夜红着眼睛抬头,用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说道,“卫懿,夏恩星没了……” 这个没了,是指…… 卫懿哪里知道陆沧夜与那个女人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除非是整容的,他说,“刚才那个不就是夏恩星吗?她先前失忆过,有旧疾。没准是受刺激了,旧疾复发,精神方面又出问题了,也说不准啊。” 失忆可以反复,那么那道宿命的疤痕呢。 陆沧夜抬头,看着灯光变幻的天花板,瞳孔似乎也逐渐涣散。 伴随着他逐渐分崩离析的意识远去的,还有过去那一段,血肉模糊又惊心动魄的,和夏恩星的纠缠。 ****** 从酒吧门口走出来,女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可是她不会抽烟,又正好迎上了风,倒吹回来的烟气熏得她眼睛发红不停地咳嗽。 “不会抽别抽了。”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手里的香烟拿走。 回头,对上一张艳丽的脸。 童意浓在酒吧上班,这会儿手里正拿着那支烟,她倒也不客气,把从别人手里拿来的烟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化着浓浓黑色眼线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夏恩星,你本来就不会抽烟。” 童意浓抽烟倒是熟练。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把我当成夏恩星,这个女人到底是——” “别装。” 童意浓夹着烟,声音淡然,“旁人或许会真的以为认错了,可是夏恩星,我不会。” “我不会把你认错的。” 说完,童意浓抽了一口烟,抬头,缓缓将烟雾吐出来,模糊了面前女人的脸。 烟雾散去后,似乎过去的那个夏恩星又重新被拼凑站在了她的面前。 童意浓哑着嗓子笑,“你就是夏恩星。” 女人的动作一顿。 “没关系,你不想和我相认,那定然是……有着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童意浓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对面女人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她只是自顾自说着,“但是你要知道,夏恩星,我朋友不多的,你是其中之一。你到哪,我都能认出你。” 谁说女孩子之间没有羁绊呢。 “不相认也没关系。” 童意浓丢下烟,在脚底踩灭了,“不过你不准抽烟了,抽烟不好。听到没有?别学。” 第178章 新的身份,新的秘书? 童意浓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了,这才认真和眼前这个“夏恩星”对视,仿佛是想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夏恩星,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只是…… 童意浓张了张嘴巴,没说别的,也不再去纠结夏恩星为什么和自己相见不相认,因为肯定有着更重要的理由——在她眼里的夏恩星做什么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童意浓不会去强迫夏恩星。 所以她转身,临走前她最后回眸看了夏恩星一眼,“知道你还活着就好了。夏恩星,不用非得相认。” 这声音很淡,却让原本面对陆沧夜都能淡定自若的女人红了眼眶。 她站在那里,目送童意浓身姿妖娆地进去了酒吧,才缓缓收回视线,攥紧了手指,一路沉默着走到了一辆车边上,无言地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 开车的人是萧昂,见她回来,挑了挑眉说,“怎么样,进去让陆沧夜看见你了吗?” “嗯。”夏恩星点点头,手伸到背后,摸索了一下,随后一用力,从背后拉下一块有弹性的乳胶来。 原先这薄薄一片乳胶被贴在了她的背后肩胛处,因为是肤色,所以不仔细看的话就不太明显。加上酒吧那种地方,光怪陆离的,灯光暧昧又昏暗不清,酒气迷茫,任凭是谁也不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将那块乳胶放在了车子的抽屉里,夏恩星喘了口气,再度摸到了背上的疤痕。 “卫懿今天来喝酒,所以你故意去酒吧一趟,通过卫懿来把陆沧夜喊出来。” 萧昂发动了车子,载着夏恩星缓缓离开,他目视前方,白皙清俊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因为你知道,卫懿和陆沧夜的交情,看见了你,定然会大惊失色喊他来一探究竟。” 听见萧昂这么说,夏恩星低笑一声。 “你现在不方便公开露面,制造了一场假死,j肯定会认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你通过这种方式回来,才不会打草惊蛇。”萧昂转动方向盘,压低了声音,“夏恩星,j为什么想方设法要你的命?” 只有让j知道自己死了,夏恩星后续的复仇和反击才方便展开。而这份复仇里,她需要陆沧夜的力量。 所以要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回到陆沧夜的视野里,让他这辈子对“夏恩星”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脱不了敏。 夏恩星垂下眸子,“陆沧夜果然问我疤痕去哪了。” 萧昂笑了笑,潇洒地说,“他现在倒是开始着急了?当初你有这道疤,他也一样没认出你。” 两次,陆沧夜都没认出夏恩星。 陆沧夜啊陆沧夜,该说你什么好呢。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办法,我不能让陆沧夜知道我还活着。我假装自己不认识他。” 和当初回国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特意用了当时对陆沧夜说过的话。 看着陆沧夜脸上那震惊又痛苦的表情,真是……痛快啊。 夏恩星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我居然也到了要从陆沧夜身上寻找快感的地步了。” 萧昂却伸过一只手去,夹住了夏恩星的脖子。 男人依旧目视前方,身子却是微微朝着她的方向倾斜,“为什么觉得这样不好呢?” “这说明我已经取悦不了我自己了。”夏恩星茫然地说着,“我在被逐渐侵蚀着。” 萧昂的眼神一沉。 隔了许久他才说道,“我已经被侵蚀了。” 被侵蚀得干干净净。 夏恩星发回眸来看萧昂,“所以我选择了你而不是安德鲁·修。” 萧昂的动作有着片刻僵硬。 毕竟,安德鲁·修对夏恩星的喜爱和追求更光明正大,也更热烈大方。 萧昂的睫毛颤了颤,装作听不懂夏恩星的话。 “我不想拖他下水。”夏恩星却主动说,“所以我选择了你,萧昂,你不会怪我吧?毕竟你从一开始也是抱着目的接近我。” “那如果安德鲁·修不肯放弃你呢?” 萧昂的嗓音嘶哑,“他最近因为你对抗自己的家族,所以才会无法抽身……” “那我就让他放弃。” 夏恩星抬头看了一眼车顶,声音缥缈,好像从宇宙的另一端传来的。 萧昂眯起眼睛。 抓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拢了手指。 ****** 第二天,夏恩星的账户里收到了梁春澜发来的信息,当初她找人公证了被网络暴力的证据,并且挨个起诉了那些足够达到起诉标准的人,如今进度有了更新,很多人在收到起诉以后都给夏恩星发来了谅解书,不过也有人嘴硬,觉得这只是一种恐吓,甚至更变本加厉地在网络上抹黑夏恩星。 梁春澜收拾了这些证据和后续进度,全都发给了夏恩星,夏恩星看到邮件以后,在心里喘了口气,看来公司里的人还都是非常认真的,她坐在电脑前发呆的时候,身后有人推门进来。 萧昂手里拿着夜宵,放在了夏恩星桌前,看见她屏幕上的字,问了一句,“怎么样了,那些起诉。” “起诉得蛮顺利。”夏恩星捏着眉心,顺手拿起了萧昂端来盘子里的果汁,“就是数量有些庞大。” 萧昂说,“确定都要起诉,一个不放过吗?” “达到标准的通通起诉。” 夏恩星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绝对起诉,并且不接受和解。” 她向大众和网络暴力宣战,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都要为自己付出代价。 萧昂坐在了床边,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夏恩星的侧脸,“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一趟陆家?” “嗯。” 夏恩星垂眸,“熟悉的剧情又要来一遍了。” 萧昂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你就不怕陆沧夜纠缠你吗?” “他注定会纠缠我。” 夏恩星高高仰着自己纤细的脖颈,好像一套骄傲的白天鹅,说出这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但是不管如何危险,我都要回去。而且,不能以夏恩星的身份。” 萧昂哑然。 夏恩星这次回来以身涉险,正是因为有了j的消息,除了给自己复仇更是为了帮夏流光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所以萧昂通过自己认识的人脉,给夏恩星伪造了一个新的身份。 此时此刻,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些,将一张id卡递给了夏恩星,“这是你韩国回来的身份证。护照,签证。” 夏恩星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名字是朴妃真。 韩国回来,这个借口甚至还能给她减少一些麻烦。 因为陆沧夜自然而然会联想到她是不是整容了。 夏恩星笑了一声,“萧侦探可真是心思缜密呀,这些小细节都帮我准备好了。我说为什么非得选择韩国这个国家呢。” 萧昂听不得她这个口气,但是心里却又有些受用,“你难得求我一次,我肯定要做到完美啊。” 夏恩星道,“喜欢我求你?” “是。”萧昂哑着嗓子说,“你求我帮你的那个时候,哥们心都发痒了。” 夏恩星眸光闪烁,隔了一会上前轻轻捏住了萧昂的下巴。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停顿了一会说道,“萧昂你他妈真的……” “我憋不住。”萧昂像一只大狗,被她这么一捏,受用地眯起了眼睛,“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我就憋不住。” 说完萧昂还把自己的脸送上去,“你说陆沧夜当初怎么这么蠢,他是不是没发现你有多好?” “你意思你发现了?” 夏恩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的优秀是客观的,不是被发现的。” 萧昂就喜欢她这幅狂的样子。 狂得没边了,夏恩星。 萧昂又从兜里摸索出一个小东西,放在夏恩星手掌心,“这个,是gps定位器,你可以放在首饰里面。” “你居然把这种变态的东西主动交给我还要我带上。” 夏恩星被萧昂气笑了,“你就算要监视我,能不能装一装演一演?” 萧昂也乐了,“我直白说不好吗?再说了现在你要干大事,我怕你出意外,你身上带个gps定位仪,也方便我去救你啊。” “要万一定位到我和男人在酒店呢?” 夏恩星说,“那多没隐私。” “那我就来酒店。” 萧昂故意说道,“站门口,替你俩守着,当保安。” “呵呵。”夏恩星冷笑两声,却没有将定位器还回去,反而收下了。 萧昂说话还真是……欠揍! “睡觉吧。” 萧昂说,“复仇开始了,朴妃真。” 这个名字让夏恩星恍惚了一下。 女人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里所有的人性都被敛去,剩下的,只有一片杀气。 就好像,那一刻,在她身体里的灵魂,是陆沧夜的。 ****** 早上十点,杨硕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说道,“新的秘书来面试了陆总。” 陆沧夜嗯了一声,让杨硕去喊人进来,结果那人进来的一瞬间,杨硕吓得大叫了一声——“啊!啊!” 夏恩星笑着,看着面前震惊的陆沧夜和杨硕,仿佛五年后回国第一幕和他们重逢的场景再度出现在面前,她勾唇,声音甜美,“我叫朴妃真,韩国人,是新来的秘书,陆总好。” 第179章 真的恩星,去哪里了? 当夏恩星神情自若地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陆沧夜和杨硕都已经脸色大变! 连声音都能这样相似…… 陆沧夜深呼吸,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直直走到了夏恩星面前,那眼神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但凡心理防线差一点的人,被他这样看一眼早就把所有真相全盘托出,可是夏恩星却只是眉梢微微挑动,而后迎上了陆沧夜那双锐利又威严的眸子。 她早就不怕了。 陆沧夜,我连死都不怕,你的压迫又有何惧。 于是夏恩星直视陆沧夜的脸,表情不卑不亢。 陆沧夜抿唇,从办公桌上拿起了夏恩星的简历,朴妃真的名字映入他的视野。 男人皱着眉头,“朴妃真。你是韩国人?” 夏恩星点头,“是的。” “韩国出生的?” “没错。” “那么为什么会在我们的国家?” “小时候被爸妈抛弃了,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被好心夫妻收养到了这个国家,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了。” 夏恩星对答如流,甚至还在这段虚伪的过去里刻意添加了令陆沧夜会有反应的点——在福利院长大。 怎么会……这么像。 陆沧夜攥着纸张,眼神一片震惊。 震惊背后,居然还有……令夏恩星觉得沉重的,心痛。 隔了许久,陆沧夜缓缓开口道,“你的中文,也是你爸妈教你的?” “嗯。”夏恩星点头,“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他们对我很好,跟我的亲生父母没两样。所以我爱这个国家。” 所有令人怀疑的点,她都可以这样熟练地应对过去。 陆沧夜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了唇前,轻轻咳嗽了两下,“朴妃真小姐。” ”嗯?”夏恩星优雅回应,“陆少您说。” “允许我再问几个问题。” 陆沧夜的眼神背后似乎有什么闪了过去,“朴小姐您成年后回去过韩国吗?” “有去过几次。” “那么您在韩国……有整过容吗?” 陆沧夜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连同杨硕都被他惊到了,陆陆陆少您您您这也太冒昧了吧! 这这这这…… 杨硕心里这会儿打着鼓,想着要怎么帮自家老板美言两句把场子圆过去,要不然人家员工到的第一天就被老板问这么无礼的问题,传出去——多,多丢人啊! 果不其然,夏恩星也是愣住了。 愣住以后,她故作生气,甚至是表情里都出现了些许愤怒,“您这是什么意思?这种私人的问题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我整不整容,都不是花您的钱,与您无关!” 这口气听着像是有些着急了,好像是陆沧夜说中了什么。 陆沧夜观察着夏恩星的表情,夏恩星便加重了语气说道,“没想到堂堂全球百强企业陆氏集团居然如此冒昧,连员工整容都要管,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这陌生又愤怒的态度,瞧着也不像是夏恩星本人。 杨硕慌了神,他很想解释最近他家总裁陆沧夜刚失去了挚爱之人所以现在脑子不太好,看见谁都以为是夏恩星,但是这话又没法说,回头让新员工知道她整容整得像一个死去的人,对人家多不尊重啊。 杨硕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完了完了,公司形象要毁于一旦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陆沧夜却主动说了一句,“抱歉,是我过界了。” 夏恩星的表情一僵。 杨硕表情更夸张,见了鬼似的,那嘴巴张得老大,差点能把手里的文件夹给吞下去。 陆陆陆少道歉了?! 只见陆沧夜说完这个,亲自给夏恩星倒了一杯茶,“确实是我唐突,朴小姐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夏恩星在心里冷笑,认识的一个人,陆沧夜,你可真会说,就这样形容你曾经的枕边人。 “只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沧夜的声音低下去,举着茶杯递给了夏恩星,“所以我看见你,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只是失忆了不记得我,才会这样用尽办法来试探你。因为这段故事曾经也真实地发生过一遍,所以我以为……还会有第二遍。”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的。 陆沧夜说完这个,举着茶杯的手停在空中,等着夏恩星接过去。 “还望你不要生气,喝了这杯水,我向你赔礼道歉。” 现在的陆沧夜,让夏恩星陌生。 女人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将茶水接了过去。 而后,一饮而尽。 “陆少的口气听着好像很怀念这个人。” 喝完,夏恩星眉眼嘲讽地说,“可是很想她?还是曾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陆沧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男人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寂寞。 他哑着嗓子说,“也许是的。” 这回轮到夏恩星微微错愕。 陆沧夜低笑一声,随后给了杨硕一个眼神,杨硕心领神会,对夏恩星说,“夏小姐……啊不是,朴小姐,您跟我来办理一下入职手续吧,我带您参观一遍公司熟悉熟悉岗位,然后回到这里,以后我跟你是同事,咱们同为陆总的左右手,工作上遇到什么不会的,您跟我说就行。” 见到杨硕这么客气,夏恩星心里又稍稍好过了些,心说陆沧夜人不咋地,手下的员工倒都还挺好的。 跟着杨硕出去以后,空阔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陆沧夜一个人。 男人的视线放空了一会,而后他徐徐走到了落地窗前,垂眸扫向外面。 平时他在这里上班,掌握着大权,生杀予夺如同儿戏,向来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可是现在。 陆沧夜只觉得寂寞。 好寂寞。 夏恩星,你走得那么匆忙那么荒唐,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没有了你的世界……我要怎么活。 ****** 夏恩星来到陆沧夜公司上班引起了不小的震撼,毕竟就算不知道她和陆沧夜的事情,也关注过最近的舆论热点,这张脸委实是太过惹眼无法让人忽视,所以她一出现就吓了大家一跳,后面了解到她是韩国人,大家忽然又都拍拍胸脯喘了口气。 韩国人嘛,那肯定是整着整着就整像了呗。 刻板印象救了她一命。 夏恩星尝试着习惯“朴妃真”这个身份,但也因为自己的长相受到了一些特殊对待。 大家在通过直播得知真相以后,把对夏恩星的怜悯也一同分给了这个长相相似的“朴妃真”,甚至她成为总裁助理以后,也没人再说过她的坏话,臆想她走后门,和当初夏恩星的遭遇截然不同。 她的经历,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不要去随意攻击别人,去成为施暴者。 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别人。 感受到了周围小心翼翼的善意,夏恩星觉得讽刺又感慨。 当天晚上,夏恩星忙完了一切,收拾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岗位外面却晃过一道人影。 夏恩星抬头一看,发现是陆沧夜。 她一开始有些意外,但是反应过来以后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对陆沧夜问道,“陆少您还不走吗?” 陆沧夜站在她的远处,远远看着,倒也不走近。 也许是他控制住了不走近。 走近了,就要看清了。 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夏恩星,是朴妃真。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说,“我看你今天主动加班到挺晚的。” 这也和他印象里的夏恩星不一样,因为夏恩星从来都是拒绝加班和内卷的人,如今朴妃真上班第一天就自愿加班到了公司最后一个走,已经和夏恩星截然不同。 好痛苦。 有的时候快要分不清了。 夏恩星微笑着说,“毕竟是来的第一天嘛,还是要熟悉熟悉公司的,对了陆少,那些客户的名单我已经帮您放到打印机边上了。” 听见她公事公办的口吻,陆沧夜觉得有些心凉,他没说话,夏恩星又接着说道,“新的茶杯给您订购好了,还有橱柜里的茶叶我看有些快没有了,给您新添了一些,回头这些账单报销得您审批一下。” 说完这个,夏恩星拎起了自己挂在座椅上的包包,朝着门口走去。 陆沧夜就站在门口,她与他擦肩而过,男人不自觉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夏恩星呼吸一滞。 没多久,听见陆沧夜隐忍的声音,“你当真……不是她吗?”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没回复,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她走路的动作让陆沧夜觉得熟悉,那样坚定又迅速的步伐,只有夏恩星…… 陆沧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用力喊了一声,“夏恩星!” 夏恩星没回头,没犹豫,步伐都没有放慢。 陆沧夜喉咙口颤抖着,无数情绪都被他忍住了,最后男人只能徒劳无功地看着她离去,整个公司里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 倒是夏恩星走出去以后,没多久马路上开来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夏恩星拉开车门,对着驾驶座的人说道,“快点走,别让陆沧夜发现是你开车接我。” 萧昂照例戴着黑色口罩,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笑意,“陆沧夜这么警惕?到现在还在怀疑你身份?” 他跟夏恩星之间的感应太强烈了,才会这样不停地来试探她。 所有证据都在指向她全新的身份,可是陆沧夜却不信邪。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看来这样还不够,下次得找人扮演一下我的丈夫,也许已婚可以劝退陆沧夜。” 萧昂指着自己说,“哥们可以勉为其难扮演一下。” 第180章 当初是你,不要我的。 听见萧昂这么说,夏恩星给出了两个相当清晰的白眼,她道,“这要是你来扮演,都不用你说话,直接穿帮了,你当陆沧夜是傻子?” 萧昂说,“陆沧夜在遇见跟你有关的事情上,确实少根筋,指不定……” “闭嘴。” 夏恩星伸过手去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别把陆沧夜当傻子,他从来都不会失去这种能力的,因为陆沧夜作为交换把自己的人性给抹消了。” 所以不管在任何时候,不管有多悲伤,陆沧夜的灵魂深处都会有一股……咬着牙的冷静和理智。 这是他灵魂的底色,是他毫无人性麻木不仁的“底气”,是他受过创伤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可悲的证明。 听见夏恩星说这个,萧昂忽然间感慨了一句。 “世人都自以为很了解陆沧夜,通过你的那本自传。” 以为陆沧夜如今是后悔了,内疚了。 可是夏恩星不知道。 夏恩星依然知道他的内心有多冰冷和坚硬。 她才是最懂陆沧夜的那个人,她从来不会认为陆沧夜会被自己改变,他只是更拥有了有一项……看起来像正常人的能力而已。 萧昂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不知为何心口有些烦躁,许是因为夏恩星哪怕和陆沧夜成为了宿敌,不管多久没联系,都依然能看穿他眼底的轻蔑和狡黠。 “那么你要找谁?” “目前还没有人选,不过……” 夏恩星却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祝惜安的爸爸是不是单身啊?” “啊?!” 萧昂又吓得立刻踩了一脚刹车,“夏姐,别啊,那男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再说了,对比一下还没陆沧夜长得帅呢!” 夏恩星说,“长得帅有用?陆沧夜长那张帅脸,难道是好人了?” 萧昂鬼哭狼嚎,打转方向盘,“我要闹了!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 ****** 同一时间,深夜某座酒吧的后门口,童意浓站在那里狠狠地抽了几口劣质的香烟,而后将烟丢在了地上踩灭。 她回想起之前在酒吧门口遇见夏恩星的场景,那会的对方眼里故作陌生令她觉得好笑,好笑之余,童意浓却又红了眼。 真好,夏恩星,你没死。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该为了你,做点什么。 童意浓抽完烟,后门走出来一个男人,看见她喊了一句,“下班了,小童。” “嗯。” 童意浓低着头,脸上大浓妆,说话却客气,“王哥,我先回去了。” “最近你太拼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王哥是以前童意浓的领班,那会童意浓就是拼命三娘,她为了赚钱,一到周末就过来卖酒,客人里好几个想占她便宜,她却不管不顾地陪着笑陪喝酒,有时候撑不住了就去厕所吐,吐得两眼外秃眼眶通红,都没有喊过一声苦。 原本以为童意浓切断了这行业,是过好日子享福去了。 却不料想,今日又干回这行了。 干他们这行的,哪几个没有点过去?王哥叹了口气,童意浓还算没被彻底“污染”,他这些年看在眼里,也希望童意浓能找个靠谱的,愿意理解她包容她的男人过上幸福生活。 “是。” 童意浓苦涩地笑了笑,“王哥,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最近又缺钱了。” 王哥再度叹了口气,他没有深度追问童意浓的具体情况,也算是好心给她留了尊严,只是拍拍她肩膀,“别把自己逼太紧,最近要是有客人,我往你那带一些。” “谢谢王哥。” 童意浓将快滑下去的包又拉回了肩膀上,她对着王哥弯腰鞠躬,“我先回去了,王哥。” “嗯。” 和王哥告别以后,童意浓带着一身疲惫往医院狂奔,最近她丈夫的情况恶化了,总是半夜喊着身上到处都痛,童意浓只能顶着各种压力去搞钱,要是再拿不到更多的钱,丈夫也许…… 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童意浓来到病房前,拉开门,丈夫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童意浓用余光瞟到了王煜手机界面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关上病房门走过去,“你现在还玩起了线上赌博?!” 因为王煜身体差了住院,所以只能通过各种违法的手机软件来进行线上赌博,看见王煜这般破罐子破摔,童意浓噙着眼泪说,“能不能别赌了?王煜,你别赌了——” “你管我干什么?” 王煜见到童意浓上前来把他的手机收走,骂了一句,“你把手机还我,老子躺在床上跟瘫痪似的,赌几把放松心情怎么了?” 童意浓泪眼朦胧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定要这样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缺钱——” “你不是每天都在陪男人吗?” 王煜想也不想地把话说出来了,“你每天晚上去那群男人口袋里掏钱,老子是你老公,花你赚来的钱,怎么了?没钱了去问那群老板要啊!再说了,我都快死了,我死了你还不用替我还债了,你不高兴?” 童意浓抬起手,真想一巴掌扇在王煜的脸上,“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心疼我的过去!” 那个时候童意浓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愿意包容自己的人。 只有王煜会心疼她过去,会理解她,所以她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嫁了,赌上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可是现在,现实给了童意浓狠狠一个巴掌。 她知道,打王煜又有什么用,巴掌该打的,是她自己。 她为了回应王煜这份所谓的“包容和理解”,不停地燃烧着自己,她以为错过了王煜,就再也不会有人愿意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一个……陪酒卖笑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种真诚和善良。 “赌博的又何止你。” 童意浓站在那里,两眼无神喃喃着,“还有我啊。” 还有不顾一切和王煜结婚的她,赌上了全部的她。 赌徒嘛,血本无归,是正常的。 童意浓吸吸鼻子笑了笑,将手机丢回了王煜的床上,像是灵魂早就死去了似的,再也不对自己的丈夫说半句话,走出了病房,丢下了因为她态度大变有些呆愣的王煜。 她背靠着关上的病房门,缓缓地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 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把自己的一生都毁掉了。 童意浓在王煜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避风港”的宽慰了,毕竟谁都想避风,谁tm当港啊。 奋不顾身跳入爱情的火坑,殊不知……人家心底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她。 是她自作多情地当真了。 童意浓想哭,也哭不出来。还能怎么办呢,熬着呗。 她一个人往外走,走到了医院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有一辆车开车,紧跟着车门被人控制着缓缓打开,童意浓错愕抬头,被眼泪模糊了的视野里,倒映出一张模糊却又……熟悉的脸。 摒住眼泪后,那张脸在她眼中逐渐清晰,童意浓倒退了几步,“宁先生……” 宁卓坐在车子后排,从豪华的车内看向她,眉眼细长冷漠,面对她的错愕,宁卓却一点没有不自在,甚至说道,“上车。” 童意浓有些慌乱,“宁先生您这是……” “你有得选吗?” 宁卓说话向来不近人情,他勾着薄薄的唇,讽刺地笑着,“上车,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童意浓站在那里咬着唇,眼眶微红。 宁卓啧了一声,吓得童意浓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上了车。 上了车之后,童意浓心里猛地一沉。 她居然……还是会因为宁卓啧一声而感到害怕,从而立刻乖乖听话。 坐在车椅上,童意浓一时之间无措极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安全带系上,倒是宁卓侧过身子来,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而后,男人问了一句,“你老公什么时候死?” 童意浓吓得小脸更白了,“你问这话做什么!” 宁卓说,“听不出来啊?盼你老公死呢。” “好歹是一条命……” 童意浓低着头去,说话声音越说越轻,“虽然他当初那些甜言蜜语都是……” 骗我的。 宁卓拧着眉毛笑得极狠,“喜欢嘴甜的?” 童意浓没说话了。 宁卓让司机开车去了家里,他说,“童意浓,我以为我当初给你这么多钱,你会投资投资自己,有点长进,结果被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骗得一干二净。你说小白脸要是床上功夫好伺候伺候你,那我也理解,结果这小白脸还快死了,这不等于你到头来人财两空吗?我都要被你逗乐了,童意浓,你太会选择了,每个选择都选了最烂的那个。”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戳童意浓心窝子,女人两眼再度噙满了泪,可她忍着没说。 宁卓说得难听,却没说错。 她就是笨。 她渴望被人理解和偏爱,才会摔得这么惨。 宁卓见她低着小脑袋不说话,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往上抬,见到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男人愈发烦躁,“缺钱了想起我来了,童意浓,好大的排场啊。” “当初……是您……不要我……”童意浓颤抖着,眼泪终于溢了出来,耻辱感在这一刻攀上了顶峰,“不是我不要您……宁先生,我一直很感激您……捞过我一把。” 第181章 和你老公,立刻离婚。 童意浓这话,一下子把几年前的往事给揪了出来。 都说往日如烟,那应该是伴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才对。 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那段经历越来越清晰,就这么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居然……忘不掉。 看着眼前的女人,宁卓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卖惨?” “不是的……”童意浓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抹掉,却也是揉花了妆,女人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说,“宁先生,不是我这些年不联系您。是我觉得不配联系您,您当年对我的栽培和付出已经是大发慈悲,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脸面来……” 越是听她这么说,宁卓就越是不舒服。 男人暗中咬紧了牙关,下颌肌肉微微收紧,随后说道,“少说这些漂亮话,我给你的钱,你用去哪了?” “我还给夏恩星了。” 童意浓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仿佛夏恩星对她来说那般重要,“她不计前嫌借钱给我,我才会……厚着脸皮来找您寻求帮助。我不想亏欠她。” “你过去亏欠她了?” 宁卓这么问了一句。 童意浓没说话,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宁卓冷笑了一声,从车门边上的置物架里抽出了一份文件,赫然是一份起诉。 他将这份文件抽巴掌似的抽在了童意浓的脸上,说道,“好好看看。你亲自挑选的那个好丈夫做了些什么。” 童意浓心口一紧,慌乱地将纸张捡起来,也不顾刚才宁卓的动作对她来说有多践踏尊严,在看见上面字的那一瞬间,童意浓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 “起诉……” 童意浓喃喃着,“起诉王煜……散播谣言,网络暴力,人身攻击……” 搜集的材料上写满了王煜是如何在网络上放肆地将夏恩星骂成一个大逆不道的荡妇! 天啊…… 童意浓抓着文件的手在发抖,“他怎么能在网上这样说恩星,他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宁卓便嗤之以鼻地说,“你当初不是觉得找到了你人生里的光嘛吗?不是觉得这个男人和别人不一样会理解你吗?你看看,你真的了解他吗?” 童意浓感觉到脸颊刺痛,像是被现实连着抽了好几个巴掌似的。 难怪夏恩星那天……会上门带着钱来看她。 并且会说出那段话,让童意浓放弃自己病危的老公。 旁人听来,夏恩星那是大逆不道薄情寡义,结发夫妻的感情岂容她这般挑拨离间?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可是在童意浓的耳朵里,那是夏恩星苦口婆心,在让她脱离苦海。 放弃这种男人,反正他也快死了,不如正好……让他死吧。 童意浓的肩膀颤了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夏恩星一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她所有的难处,小心翼翼避开了她尊严最脆弱的地方,被自己的丈夫这般伤害着,也要咬着牙来救她一把。 她何德何能。 童意浓在那里哭,宁卓就拧着眉毛坐在那里看,一直到童意浓哭累了,宁卓从边上拿来了纸巾替她擦去,随后车子也正好缓缓停在了他家门口。 车门打开,宁卓说了一句,“跟我下车。” 童意浓愣住了。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跟着宁卓走下了车。 走进了客厅,还是那熟悉的装修,记忆铺天盖地朝她汹涌而来,童意浓站在那里恍惚了好久,似乎感觉到了有旧时的风迎面吹过她的脸。 宁卓却相当熟练地朝着里面走,先是走上了二楼的书房,而后又拿了一份文件走下来。 走下来,宁卓将文件摔在了茶几上。 对着童意浓说,“签字。” 童意浓看见上面的字,再度震惊。 这是一份离婚协议。 “跟你老公离婚。” 宁卓用那双麻木又细长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童意浓,如同主人下达了命令,而这命令,近乎了要了童意浓的所有理智,“不用我再重复第二次吧?” 童意浓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倒流了,完全没想过宁卓居然…… 会这样递给她一份,属于她的婚姻的,离婚协议书。 “我可以给你后续的帮助,多少钱,都可以。” 宁卓冷笑了一声,这声冷笑在童意浓听来和索命没有区别。 宁卓啊宁卓,你怎么会和过去一样冰冷又不可撼动…… 他的口气那般轻飘飘,仿佛不管过去多久,他始终掌握着关于童意浓的生杀大权,“钱不是问题,童意浓,不过我不喜欢有夫之妇,你把婚离了,我就救你的老公,甚至有可能救活。” 救活。 童意浓的眼睛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亮了亮。 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宁卓却微微蹙眉,“犹豫了?舍不得这段你自作多情的婚姻?” 童意浓含泪一把夺过了协议书,颤抖着说,“你……说话算数吗?” “不信的话可以叫律师过来,我也立刻起草一份协议给你。”宁卓面无表情地说,“你离婚,我就帮你。” 自己的丈夫有救了,代价是离婚。 童意浓知道这是个人性选择问题,抛开任何条件,一个为了钱抛弃老公的女人,定然是会被世人所不齿的。 只是…… 童意浓咬了咬牙,“我离,我离,宁先生,只要您能帮忙,这婚我离……” 这话听起来好像她为了自己的丈夫都要豁出去了。 宁卓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虽然得到了童意浓的答应,但还是不舒服。 就好像,他这个不可理喻的要求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彰显童意浓的命运坎坷和情深不寿。 宁卓上前,一把揪住了童意浓的衣领,“你很爱他吗?” “我很感谢他……” 童意浓眼里闪烁着泪花,“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他说愿意包容我的过去。虽然现在印证了不过是一句假话,但是……” 但是? 童意浓哽咽了一下,把话说完了,“我这种女人,也就配这种假话来糊弄一下,不是吗?宁先生,有人愿意说假话来哄我高兴,我已经……很感激了。” 锥心之痛从宁卓身上窜了过去。 男人太阳穴都下意识收了收。 童意浓缺爱,王煜几句花言巧语让她飞蛾扑火追求真爱,到头来,只剩下她为自己的无知买单。 “有人跟你说假话你也高兴?” 宁卓下意识拔高了声调,“那种话你当真会高兴?童意浓,能不能别这么贱,你到底有那么缺爱吗!” 童意浓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泪光颤抖了一下。 宁卓的喉咙口一紧。 他猛地发现,原来在过去的那几年里,好像他也没有……哄慰过童意浓一个字。 没得到过爱的女孩子,才会被坏人一根棒棒糖就骗走。 而如今的童意浓没怨恨社会不公,没报复他人,咬着牙还债继续生活,已经是……很努力了。 他却还在苛责她不够完美。 宁卓松开了童意浓,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缺爱就多赚点钱。” 童意浓噙着眼泪笑着反问他,“我难道没在赚钱吗?” “老子有钱。” 宁卓将自己的卡掏出来,塞在了童意浓的胸口,她胸大,夹得住他的卡,过去宁卓就喜欢她这幅皮肉之躯,总是让他流连忘返。 现在,这个熟悉动作做出来的一瞬间,宁卓自己都愣了一下。 两个人表情都有些呆滞,隔了好一会,宁卓说,“密码还是老的,拿了滚。” 童意浓攥着手指,“谢谢宁先生……” “滚蛋。” 宁卓说,“带上离婚协议滚,老子最不想听见你‘谢谢’两个字,搞得我跟王煜一个水平似的,恶心谁啊?” 童意浓干脆闭嘴。 宁卓让司机送她走,童意浓跟在身后,去了医院以后果不其然先是刷掉了两万块垫付一下住院费,而后拿着离婚协议书来到了病房门口。 犹豫了许久,童意浓往里走,发现自己老公也没睡。 “你怎么不睡。” 童意浓手里拿着离婚协议,上前问他,“医生不是说了要你好好休息吗?” 王煜看着自己妻子去而复返,心情复杂。 他知道自己看不起她,也知道其实她有多好骗。 这么多年来,就为了他那几句听起来好听的话,这个女人就一股脑儿为自己付出了全部。 王煜认为她有钱,虽然钱的来路不干不净,但是反正给他花,也就不用计较那么多。 之前见她失望至极地摔门而出,王煜居然……感觉到了心痛。 男人攥了攥手指,苍白的脸上有着清晰又清俊的五官,如果没生病,他的模样应该也是极为优秀的,若不是因为将不久于人世,他也不会这般破罐子破摔。 王煜说,“意浓,你过来坐下。我们聊聊。” 童意浓垂着眸子,并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那里说,“老公,什么事,你说。” 王煜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尤其是听她喊老公的时候,“我……我们晚上说了一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说她脏的那些话吗? 童意浓却说,“没事,我知道你们都这么看我。” 王煜慌乱地说,“我是着急了,所以有些话……没过脑子。意浓,你别这样,我以后,以后少赌,我会把你赚来的钱当回事的,好吗?” 童意浓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你是怕我跑了没人给你付医药费吗?” 第182章 他的女儿,从哪来的? 王煜的心猛地一紧,头一次从自己妻子的嘴巴里听见这么直白的话,一时之间有些茫然,隔了好一会,王煜说道,“我们到底是几年的夫妻了,你怎么会这么说话。” “我知道,其实你看不起我。” 童意浓轻声说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顾王煜瞬间变了的脸色,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最开始你就是奔着我的钱来的,你觉得我们这种酒吧里的女的,平时就被大家歧视,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但是只要遇到一个说什么愿意理解她包容她的人,就很容易被攻破防线。” 确实是这样。 童意浓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王煜的小把戏给骗了。 可是现在,再去聊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廉价的女人,我靠这些来赚钱,我……” 童意浓停顿了一下,“我本来就不该奢想着跟好男人结婚,人家好男人有好女人配,来娶我这种和失足妇女没两样的坏女人做什么,所以王煜,我原谅你了。” 王煜没想到自己先前情绪激动指责她的话,全都被她记下了。 “那些难听的,羞辱我的,让我伤心的话,我全记下来了。” 童意浓喃喃着,“根本忘不掉,王煜,我现在也是这么看我自己的,所以,你问我要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也犯不着,现在突然扮演夫妻情深这一套。” 说到这里,童意浓还反问王煜,“毕竟你爱的是我从那群有钱男人身上捞来的钱,不是我。对不对?” 有多少女人敢这样直白,怕是连很多男人都不敢这样想吧。 王煜只能慌乱地摇着头说,“我不是在故意跟你扮演什么夫妻情深,我们就是夫妻呀。意浓,是不是我以前说那些话……刺激到你了,你今天怎么了?” “我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童意浓的口气很疲惫,“我是慢慢地,被你折磨成这样的。你得病了,我会努力治好你,就当回报你当年愿意蹚我这浑水。” 王煜本就脸色不好,如今听见童意浓这么说,更是脸庞泛白,好像是血液都被人抽干了似的,“回报我……童意浓,你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间说这些,以前你从来都不……” “我们离婚吧。” 童意浓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说出来了以后,她的肩膀垂了下去,仿佛是撑不住了,这回儿已经没了力气再和王煜解释,“我会救你的,王煜。钱,你以后也不用担心了,不过你得少赌,我们离婚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钱了,以后这钱,你得自己赚了。” 王煜摇着头,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你怎么能这样……童意浓,你说离婚,你现在要跟我离婚?” 童意浓将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放在了王煜的病床床头,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字,干脆利落又这般刺眼。 王煜将纸拿起来,确认童意浓没跟自己开玩笑以后,气得想将这合同撕碎,“童意浓你什么意思,你是我的老婆,现在我生病了,你就要……把我抛弃了?” “抛弃?” 童意浓听见这个词语,像是听见笑话似的,她扭头看向王煜,对着王煜一字一句说道,“你是最没资格跟我说这个的人!我但凡要抛弃你,从你生病那一刻起就可以抛弃了,而不是被你羞辱这么久,违逆付出这么多以后!王煜,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算是个出去卖的,也不至于被你这样践踏!” 童意浓的话太过扎心,确实让王煜无法反驳。 “我……意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在这个节骨眼忽然要离婚,肯定是遇到什么了。你以前从来没想过和我离婚的……”王煜听见童意浓决绝的话,心里特别紧张,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童意浓会主动提出离婚,明明她把他是做救世主,为什么…… “你甚至在网上那样攻击夏恩星,我居然被蒙在鼓里,夏恩星为了不让我难过,还特意没告诉我,她太善良了,是我对不住她……”童意浓眼里噙着眼泪,“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用命在救的男人,根本就是一个人渣。” 王煜如在雷劈僵在那里,童意浓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朝着他扎过来,男人感觉自己像是浑身赤裸站在她面前接受着审判。 “所有人都可以骂我,只有你不行。” 童意浓红着眼睛说,“只有你不行,你王煜没这个资格,听明白了吗!” 王煜愣住了。 双耳嗡嗡作响。 没有什么比原本一直很迁就他无条件忍让他的妻子突然不再容忍他了更令人崩溃的了。 王煜下意识伸手去拽她,“意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最近……对你态度差,让你寒心了?我给你道歉,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等于看不起我自己呀,对不对?我们夫妻是一家人,我……” 说到后面,王煜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看着童意浓那双噙满了眼泪的眸子,王煜感觉说再多都是徒劳。 他的心很煎熬,不知道为什么,居然…… 特别痛。 难不成,这么多年,他当真……对这个妻子有感情。 这个认知让王煜觉得恐惧,就仿佛才明白,原来自己利用了这么久的人,其实是自己的爱人。 趁着王煜发呆的时候,童意浓抽回了自己的手,抹干了眼泪说道,“而且,离了婚,你还自由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王煜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被人扯成了两半。 是啊,离了婚,自己万一拿到了钱,治好了病,还能去找别的更漂亮的女人玩…… 这样带不出手的女人,跟着他,他还烦呢。 那为什么…… 王煜哑着嗓子说,“为什么我一点不想离婚。” 童意浓红着眼眶笑,“你放心,我指定不纠缠你。明天早上我来拿离婚协议,然后会有人安排你的手术,等你做完手术出院了,咱们去领离婚证。然后你的人生就重新开始了,跟我的这段黑历史,咱就当没发生过。” 该是有多失望,才会把自己说成是……别的男人的黑历史啊。 王煜喉咙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错误全在他,可是童意浓却揽在了她身上。 望着童意浓转身离开,王煜攥着手指,再度看了一眼离婚协议,感觉到头痛欲裂。 ****** 夏恩星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因为以全新的身份回来,原来的那个家是定然不能去了,那个家留给了萧昂和夏流光,她便搬到了宁惑家中。 宁惑本身家里就有钱,住的也是中式庭院,晚上夏恩星回来的时候,宁惑特意喊下人打开了庭院里的路灯,她一路踩着路灯的灯花回来,身影翩跹灵动,仿佛是某位趁着夜色来人间游玩的天上精灵。 推开门去,看见宁卓正盘腿坐在客厅硕大的落地窗前,夏恩星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段日子得去一趟国外。” “国外?” “嗯。” 夏恩星说,“流光身体好了回去了学校,学校组织了一次国外的交换生夏令营体验,我们流光被选中了。” 宁惑笑着说,“让我猜猜,一起被选中的应该还有那个叫祝惜安的小姑娘吧?” 夏恩星点点头,“确实是的。” 夏恩星本身是假死的,所以不能公开露面陪着夏流光去国外,那么剩下的…… “陆沧夜。” 宁惑看了她一眼,说道,“校方联系不上你,就联系了陆沧夜,对不对?毕竟当初夏流光能去这所学校读书,靠的就是陆沧夜的名号。” “嗯。” 在校方眼里,夏流光是陆沧夜的孩子,所以联系陆沧夜,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猜陆沧夜同意了。” 宁惑收回视线,咧嘴笑了笑,“你的前夫哥要陪着你的儿子去国外了,宝贝。” 夏恩星说心里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放心吧,交给流光,流光心里有一杆秤。” 宁惑说到这里,睫毛颤了颤,也许是想起了什么,“正好那个叫祝惜安的孩子……不是跟在流光身边吗?” 提起这个孩子,夏恩星也是颇有兴趣,“是啊,这孩子虽然不像流光那般早熟,但是也聪明善良,她来到流光身边,我很感激。” 宁惑眯起眼睛来,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宝贝,你当年没的那个是女儿,所以……你是不是把这个姑娘当做自己女儿了?” 夏恩星猛地一震。 她好像……真的有些太过关注别人家女儿的情况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也曾失去过一个女儿…… 难得慌乱地绞了绞手,夏恩星胡乱地说着,“应该不至于吧,这小姑娘确实讨人喜欢。” “祝惜安的爸爸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宁惑在边上提醒她,“我查不到祝惜安母亲的任何信息,而她的爸爸,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显然……拥有一定的权势。” “你意思是,祝惜安是他爸爸去母留女留下来的?代孕?” 夏恩星疑惑地追问了一句,“还是说她爸妈也离婚了……” “祝惜安的父亲没有结过婚。” 宁惑的声音猛地压低了下来,“是凭空,多了一个女儿出来。” 第183章 追到国外,纠缠不休。 凭空出现这几个词触到了夏恩星最敏感的神经,她皱了皱眉,“我瞧着她父亲挺温润如玉的模样,难不成……也是个找人代孕的渣男?” 亏她对祝惜安爸爸的印象还不错呢! 肯定是因为她太喜欢小安姑娘了,才会连带着看她身边人都不一样。 夏恩星说出这个问题,萧昂却不敢贸然回答,他心里有个答案,但是在得到准确证据之前,他不敢说。 “既然你要在背地里偷摸保护着夏流光出行……” 萧昂伸手,宽大的手掌心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男人压低声音说,“那国内的事情暂时先交给我跟进吧,你什么时候买票去?” “后天。” 夏恩星说道,“去澳洲。” “这个事情你确定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了吧?” 萧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居然问了一遍,“夏行云呢?他知道吗?” 从萧昂嘴巴里听见这个名字,夏恩星恍惚了一下。 隔了一会,她说,“我和他已经毫无关系了。” 连兄妹这层假面都被人揭开以后,夏恩星跟夏行云……已经成为了毫无血缘的陌生人。 那一个亿,是她对夏家血脉最后的怜悯。 夏行云还会来找她吗?夏恩星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是……如果回到过去,没有出现过陆沧夜这个男人的话,或许她后面的人生会跟夏行云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潜移默化的日子里,暗藏着夏行云对她无数汹涌的掠夺与侵占。 只可惜,陆沧夜,先他一步。 夏恩星垂下眸子,“也许以后夏行云这个名字都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里了。” 萧昂没说话,看着夏恩星许久。 见她往上走,萧昂却突然问了一句,“夏恩星,你对夏行云有感情吗?” 夏恩星脚步一顿。 有一个男人曾经跨过所有天理不容来被你肆无忌惮地勾引,主动走入你的局中,成为你的一枚棋子……夏恩星,你对夏行云没有心软过吗? 夏恩星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浩浩荡荡地掠了过去。 萧昂在她背后轻声叹息,夏恩星装作没听见,接着迈动了步伐。 ****** 飞机在天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气流,就仿佛是横跨时空的桥梁,等到夏恩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另一片蓝天下,她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原来是空姐在她睡着的时候打开了遮光板。 看来快落地了。 夏恩星调整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随后等待着飞机落地,客机舱门打开的时候,新鲜的空气涌入了夏恩星的鼻腔,女人却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立刻给自己戴上了黑色的口罩。 穿着黑色单薄外套的女人就这么穿梭在人群里来到了陌生的国度,她在维多利亚选了一个酒店入住,刚把行李放好,手机便响了。 打开一看,发现是萧昂打来的。 “安全落地没?”他清冷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都到酒店了。”夏恩星说,“我去周边转一圈熟悉熟悉环境,就先不跟你聊了,拜拜。” 迅速地挂断了电话,萧昂嘟囔着,“好冷漠啊,妈呀。” 然而夏恩星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另一架私人飞机也正逐渐降落在维多利亚这座古老城市的机场,等到这座庞然大物熄火,舱门逐渐升起,有男人从里面走下来。 只见那男人高大冷漠,从走路姿势就能够看出来从小接受的应该是精英教育,自带帝王的气场,眉眼瞧着是亚洲人的眉眼,骨相轮廓却一点都不输给欧洲人,深邃又精致,折叠度极高,鼻梁挺拔地撑起了他的凛冽,下巴又完美接住了他的深沉,走出来的时候都不用说一个字,光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那个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这孩子倒是天真乖巧,像个洋娃娃似的,一双眼睛特别亮,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里面浸了蜜似的甜。 此时此刻夏流光正听话地让陆沧夜这么牵着,刚下飞机便有媒体对着他们一顿狂拍,夏流光有些不习惯这些,但是一想到自己妈咪曾经也是面对这些无孔不入的镜头,忽然间便鼓足勇气挺直了胸膛迈开步子往前走。 跟在夏流光身后的是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她不像是夏流光那般乖巧拘束,反而是活泼灵动的模样,对着夏流光说,“夏同学,这是我第一次来澳洲诶!你呢?” 夏流光停顿了一下,而后说道,“嗯,我也是第一次。” 陆沧夜却敏感地挑了挑眉。 “我听我爸爸说,他之前常来这里出差。” 祝惜安这次是由爸爸陪同来的,只是她父亲比较忙,得几天后才到达,所以现在暂时是她一个人来了澳洲。 陆沧夜见她一个人走着,脚步放缓,随后朝着她伸手说,“来。” 祝惜安愣住了。 她抬头,眨眨眼睛,看了看陆沧夜,“您是……陆叔叔。” “嗯。”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夏流光的……爸爸。” 夏流光下意识皱眉。 “夏流光说你一个人来的澳洲,你父亲要两天后才到。” 陆沧夜伸着手还没收回去,“这几天你先跟着我和他一起生活吧。” 祝惜安站在那里,隔了好一会,向来活泼的姑娘居然有些怯场,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捏住了陆沧夜另一只空着的手,“给……给您造成麻烦了。” 这小心翼翼的眼神,竟然让陆沧夜觉得有几分熟悉。 男人感觉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从胸口窜了过去,不过他没多想,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随后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从特殊通道往外走,一路上祝惜安跟夏流光窃窃私语,“这次来的怎么是你爹地呀。” “……我妈咪,我妈咪工作忙。”夏流光的眼神暗了暗,“等下次,带你去见她。” “好呀好呀。”祝惜安还不知道夏流光遭遇了什么人生重大挫折,眼睛里写满了对夏恩星的想念,天真无邪到了极点,让夏流光都不敢和她对视,“我想你妈咪啦!对了,你爸爸长得好帅哦!” 夏流光对此倒是嗤之以鼻,“呵呵,我长大肯定比他帅。” 牵着他俩的陆沧夜:“……” 一个小时后,陆沧夜带着俩孩子到了夏恩星入住的酒店里,办理了入住手续以后,陆沧夜看了一眼祝惜安,“要替你也办个吗?还是说你爸给你安排了……” 祝惜安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略微无助地说,“其实……没有,没有叔叔您和流光同学的话,我都不知道我来了怎么办……” 因为明天才开始正式的夏令营报道,所以今天的祝惜安属于无人托管的状态。 陆沧夜的声音略微冰冷,“你爸怎么不管你死活?” 祝惜安心里一惊,“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比较忙……所以……” 夏流光在一边幽幽地说,“陆沧夜你搞得好像我和妈咪在国外的时候你管我俩死活了似的。” 陆沧夜脖子一梗,“现在管也一样。” “晚了。” 夏流光说,“现在不用你管,有得是人要管。” 陆沧夜说,“你当着你小女友的面,说话也这么不给我面子吗?” 夏流光面色涨红,“什么小女友!” 陆沧夜一边特别帅地用自己的卡给祝惜安开了一间房,一边用卡指了指祝惜安的方向,说道,“小安同学不是你小女朋友?” 夏流光急得大喊,“陆沧夜,你别以为这次我同意你带我来国外是原谅你了!” 陆沧夜说,“哦,那你别原谅我。反正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那你老了估计没人给你收尸。” “死都死了。”陆沧夜说,“拿我骨灰抹墙都行。” “……” 看看这渣男破罐子破摔的嘴脸! 夏流光和祝惜安跟在陆沧夜身后去了酒店的贵宾专属电梯,尤其是夏流光,那小步子走得气呼呼的,好像身子都跟着左右颤,场面特别好玩,夏恩星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确认夏流光安全无恙以后,才稍微喘了口气。 目送夏流光进电梯,夏恩星走出来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服务员还未端来茶水招待她,便有另一个女人在她面前直接坐下了。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执迷不悟,为了修居然追来了国外。” 那道优雅的身影一坐下,便开口说出了攻击性极为强烈的话语,“夏恩星,你到底是何居心!” 夏恩星愣住了,正巧这个时候酒店的服务员端着茶水走过来招待客人,只见那个女人就这么抄起了服务员端盘里的茶水,直直朝着夏恩星泼了过去! “修为了你和家里人决裂了,你还要害他到什么地步!” 若不是夏恩星闪避得够快,那么这一杯水便早已结结实实地泼在她身上了。 回过神来的夏恩星摘掉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白皙又美丽的脸,此时此刻这张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微怒,“你疯了,凯蒂?” 居然是凯蒂! 凯蒂见到夏恩星居然能躲开,有些吃惊,“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明知道修住在这里,还故意跑来这家酒店,夏恩星你要不要点脸啊?国内闹出那种事情,来国外避风头顺便勾引他吗!” 第184章 觉醒女性,就这就这? 夏恩星来国外本意是放心不下陆沧夜和夏流光一起参加夏令营,而她对外又是假死的身份,但是没想到…… 听到凯蒂这么一说,夏恩星皱了皱眉,“你说什么?安德鲁·修现在也在国外?” 凯蒂见到夏恩星这么问,皱了皱眉,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指着夏恩星,“你装什么——” 话音未落,那只伸出去的手被夏恩星啪的一下打开了! 女人就这么盯着她的脸,眸子在瞬间眯了起来,甚至一瞬间有杀气从她的眼底泄出,“给你脸了这样指着我?” 凯蒂整个人汗毛在瞬间倒立,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从夏恩星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她甚至忘了自己才是最先对夏恩星动手这个,这会儿被夏恩星这么一呵斥,居然还震了震,“你……什么意思?” 夏恩星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被泼湿了的水渍,边上不敢上前来的服务员正小心翼翼朝着她俩投来担忧的视线,于是夏恩星强行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愤怒,从茶几上抽出来纸巾,就这么蹲了下来,居然主动擦去了地上凯蒂泼过来的茶水! 这个举动,让周围人对夏恩星纷纷点了点头,凯蒂猛地明白了她在做什么,登时便气得脸色煞白,“夏恩星,你故意的!” “我能料到你会这么动手吗?” 夏恩星将地上湿漉漉的水渍收拾干净以后,才将纸巾都从地上捡起来,等在一边的服务员立刻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垃圾,“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姐,刚才看你们在争吵,也不敢贸然上前来清理……” “这不是你的问题。” 面对服务员,夏恩星的英文流畅清晰,一点也没有为难别人的意思,没有凯蒂那般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还给了服务员一个台阶下,“本身我们在你们酒店吵架,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服务员见惯了喜欢刁难别人的有钱人,这样明事理的白富美还是头一次见,眼里都出现了些许感激了,她立刻说道,“如果您需要什么法律援助的话,我们酒店也会支持的。” 停顿了一下,服务员又抬头,指了指边上的摄像头,继续解释说,“我们酒店愿意提供这些监控录像,毕竟您先前是好好坐在这里的。” 听到服务员这么说,凯蒂上前推了她一把,“你还真是廉价啊,别人就帮你做了点事情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她勾引我的未婚夫,我还不能找她算账了吗!” 到底也是豪门千金,何况还是混血儿,凯蒂的英文口语同样流利,她这话一说完,服务员后退了一步,但是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夏恩星,她说道,“如果是您的未婚夫被勾引了,为什么您不找未婚夫算账?” 凯蒂整个人狠狠一僵! 夏恩星在一边低笑出声,“是啊,如果女人能明白很多事情出在男人身上就好了。” 抬起头来,她的眼底闪烁着狡黠和轻蔑,就仿佛凯蒂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你没有勇气和安德鲁·修对峙,所以来找我,这是不是代表着,凯蒂,你拿他没有办法。” 凯蒂忍无可忍,上去一把攥着了夏恩星的衣领,却被女人反手拧住了手腕! “我最讨厌,窝里横的人。” 夏恩星的表情比凯蒂还要决绝,甚至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我明示暗示过你那么多次,我以为像你这样财富自由思想独立的女人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愚蠢! 她居然说她凯蒂愚蠢! 凯蒂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说过? 当场红了眼,凯蒂咬牙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和安德鲁·修——” “我没义务没资格知道!” 夏恩星狠狠掀开了凯蒂的手,那力道大得出奇,让凯蒂都吃惊! 原来前几次夏恩星,不过是在收敛对她的敌意…… 倘若夏恩星想动手,凯蒂又怎么可能……真的打得过她? 而且,凯蒂问自己,她是真的想要打夏恩星吗,还是说…… 其实就算把夏恩星打死,修也没办法……回到自己身边了。 凯蒂被夏恩星这么一说,感觉双耳嗡嗡作响。 好像一直以来,自己不敢面对的真相,就这么被夏恩星捅穿了。 “我没有这个力气去调查你过去跟谁情深义重,因为那根本不关我的事情,听明白了吗!是修主动来找我追求我,代表着这一切行为出自他的个人选择,而你却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我的身上,你也太蠢钝太无知了一点,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敌人的立场,你却非要把我当做抢走你男人的假想敌!” 夏恩星说这话锐利极了,刺破了凯蒂一直以来的想象。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女人……是拥有自我选择权利的。 她就算有再多的钱,就算已经到了这么好的上流社会阶层,依然会在感情里下意识把自己当做一个物品,认为自己是被人抛弃了,而那个男人则是转身去选择了另一个物品。 女人跟女人……到底要互相纠缠和折磨多久。 “你完全可以不用在他身上浪费力气的。” 夏恩星摇了摇头,皱着眉毛,“我当初不跟你针锋相对,就是因为我觉得我和你根本没仇。” 凯蒂许久没说话,睁大了眼珠子,不知道如何反驳夏恩星,其实她把道理讲得很清楚了,如果再听不懂,只能愈发证明,她和夏恩星……思想不在一个高度。 她还在拧巴纠结着因为一个男人攻击陌生女人的时候,夏恩星已经……完全觉醒了。 凯蒂沉默,夏恩星却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走开了,走之前还感叹了一声,那模样显然是一种对凯蒂的降维打击,有一瞬间,凯蒂觉得自己在夏恩星身上看见了陆沧夜的影子。 那种……高于任何人的姿态,是陆沧夜独有的姿态。 凯蒂攥紧了手指,咬着牙齿,“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需要跟你解释。” 夏恩星说,“因为我压根不知道修也来了这里。”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现在大家一股脑儿都往这里来?难道是这里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发生吗…… 夏恩星脑海里掠过一个想法,没深究,她想要走,身后抓来一只手,居然是凯蒂,她纠缠着不放,“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显得自己很不拘一格吗?” 夏恩星拧起了眉毛。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接近修,他才会……”凯蒂说话有些生硬,看得出来她很努力想把责任甩到夏恩星身上,见到她想走,凯蒂显然面子上挂不住,这会儿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夏恩星一走了之? 那岂不是成了她不明事理? 于是凯蒂说,“你既然清楚个中缘由,那你为什么不跟我道个歉,咱们之间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呢?” 夏恩星都听笑了! 她听见这话,当场笑出声来,还问凯蒂,“你听听你现在说的话,好笑吗?” 凯蒂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头一回这样进退两难尴尬不已,“可是你出现在这里,我当然以为你是为了修——” “她有自己的朋友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边上看戏的服务员也有些错愕,没想到还会有别人进来,大家扭头看去,只见有一位身材高挑优雅的美女走进来,她走上前,一把将夏恩星的手腕从凯蒂的手里扯出来,还掸了掸夏恩星手腕上的灰,表情里带着明显的怨怼,“你干嘛非得抓着我们恩星不放啊?修不喜欢你,就喜欢她,怎么了呢!你要不拿枪指着他去吧!” 凯蒂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安茉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恩星也有些意外,她只知道安茉莉去国外度假散心去了,没想到居然…… 能正好在这里和她遇到! “你说巧不巧?” 安茉莉笑着看了夏恩星一眼,那眼神转过来的时候又立刻变得冷漠,她的热情笑脸似乎是对夏恩星专供的,这会儿瞧着凯蒂便是脸上写满了疏离,“你这么做不觉得自己掉价吗?” “你!”凯蒂想不到夏恩星会有帮手,“你帮着夏恩星说话,你也支持她抢别人未婚夫是吗?” “我们恩星呢,觉得女人不该互相针对,我不一样。” 安茉莉咧嘴,故意说话讽刺凯蒂,“我就喜欢女人互相较劲,争奇斗艳,在男人面前争风吃醋,所以要我说啊,你就是没有我们夏恩星漂亮,也没有我们夏恩星独立懂事儿,所以你家哥哥瞧不上你,哎呦!你可别生气呀,你不是非要比较吗,这一比较,处处都是你不如她呀!” 夏恩星听了都惊呆了,安茉莉居然刻意这样说话来刺激凯蒂,凯蒂一下子就急眼了,“安茉莉你闭嘴!” “我不闭嘴,我就不。” 安茉莉把夏恩星往身后一拦,“她开明,她是觉醒女性,老娘可不是,老娘就喜欢比风骚喜欢雌竞,你这种嘴硬的千金女就适合我这种人来对付!” 说完这话,安茉莉还喊了一声,“闵御!闵御人呢?把我的限量款爱马仕包包拿来!我撕逼我得带点装备!” 第185章 闵御他也,有秘密吗? 从安茉莉嘴巴里听见闵御两个字,说实话夏恩星是震惊的,光是在国外遇见友人已经足够意外了,没想到……安茉莉来国外还是闵御陪着的啊。 想到这里,夏恩星居然还有些玩味,“你跟闵御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们刚落地呢,打算来酒店办入住手续的。” 安茉莉就这么护着夏恩星,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过去,风风火火的安茉莉总能在夏恩星遭到欺负的时候直接站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安茉莉永远都会保护着夏恩星。 而夏恩星也总是能回应安茉莉,她不会让安茉莉变成无脑护短的傻女人,所以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此时此刻,夏恩星将手轻轻放在了安茉莉的肩膀上,说了一句,“没事的茉莉,我本来自己也快解决完了。” “这叫解决?” 安茉莉学着刚才凯蒂用手指怼着夏恩星脸的动作,也一样指了回去,“她这个女人纠缠不休,你觉得能解决问题吗!我告诉你,其实根本没必要转移矛盾给男人,你跟安德鲁·修都没有义务被这个女人纠缠,我看,最大的问题出在她身上!” 先前夏恩星的说辞好歹还给凯蒂留几分面子,提出问题出在男人身上这个说法,让凯蒂不管怎么样都有台阶下。 但是安茉莉不一样,安茉莉不惯着,她觉得夏恩星还是对同性别的太善良了,人家凯蒂对她可没有这么温柔。 为了一个男的来伤害别的不知情的外人,这不是这个女人自己本身脑子不好吗! 但凡脑子好使的人,怎么会去刁难一个局外人! 所以安茉莉更直白也更锐利地对凯蒂说,“你自己想法有问题,却缠着夏恩星不放,再这样小心我报警了,你人身攻击我的好闺蜜,捏造一些虚假事实企图把她拉下水,我告诉你这里可是国外,你知道国外的人权正确有多极端吗,你但凡想用荡妇羞辱来对待别人,就会被全民排挤!” 凯蒂整个人后退了一步,猛地想起来了,确实在国外,不同的国度有着不同的政治正确,而在这里,她的很多话会被视作……还未开化的野蛮人。 就在安茉莉说这个话的时候,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的闵御正好拿着行李过来了,走过来一看现场的情况,男人的脚步一顿。 与此同时,一声略微带着震惊的声音从凯蒂的嘴巴里发出来,“……闵御?” 闵御皱了皱眉,显然表情里有什么迅速闪了过去。 没想到凯蒂能直接认出闵御,安茉莉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闵御你……你认识这个女人?” “我认识他。” “不认识。” 这句截然不同的回答出自凯蒂和闵御,说完以后,安茉莉变了表情,先是看了凯蒂一眼,又扭头看闵御,“人姑娘说认识你!” 闵御面不改色地说,“我不认识她啊。” “闵御你!” 凯蒂没想到在闵御这里都能吃瘪,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么一闹还真是面子里子通通丢了个干净,还好现在安德鲁·修不在场,若是在场,岂不是让他白白看了笑话! 富家千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凯蒂抹着眼泪狠狠地对夏恩星说,“你给我好好记着吧夏恩星,修只能是我的,你最好给我离他远点!” 说完这个,安茉莉张了张嘴吸了一口空气打算大发雷霆,结果凯蒂一边抹眼泪一边踩着漂亮的高跟鞋走了,安茉莉对着她的背影说,“你别走我还没骂完呢!” 岂料被闵御和夏恩星双双阻止了。 夏恩星摇着头说,“算了吧,她也算是吃到教训了。不是只要有钱,人心都会向着她的。” 说完这话,边上的围观群众又对着夏恩星一顿点头,遇事不乱不慌,还能这样心平气和面对攻击自己的人,这个女性可真是太优秀了! 服务员正好这个时候端着盘子过来,里面装着酒店专供的各式点心,“实在不好意思小姐,给您造成困扰了。” 夏恩星却笑了笑,还将点心收下了,“谢谢你呀,这些甜点看起来很好吃,我可不客气了哦。” 瞧瞧,她多会给面子,该不拒绝的时候也不会非来概不接受那套,这会儿还特别熟练地接过了服务员端来的点心,分给了一边的伙伴,尤其是安茉莉,她说,“你吃点甜的,消消气。” “哎呦!” 安茉莉嘴巴里被夏恩星塞了一块马卡龙,女人嚼了嚼,又噘嘴说,“我要喝茶,喝红茶!” 夏恩星又忙不叠加地给她喂了一口红茶。 安茉莉总算消气了,咽下去以后笑嘻嘻地说,“美人伺候寡人吃点心,寡人怎么还会生气呢。依你依你,都依你的。” 看看她这幅讨打的模样! 夏恩星都被安茉莉气笑了,两个人胳膊挽着胳膊和服务员道了谢,处理了后续,随后朝着电梯走,“你和闵御是怎么想到……” “因为最近这里好像有什么剧组要进行拍摄,我们正好过来瞧瞧。” 安茉莉说,“那部戏我们家在海外的分公司也有投资。” 原来如此。 难不成……安德鲁·修也是因此而来的? 只是……这也太巧了。 好像所有的角色都被一些理由给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一起。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夏恩星也不觉得奇怪,如今这么一来,她倒觉得有些反常。 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夏恩星皱着眉头开始思考事情,不过思考不了多久,安茉莉便在一边询问闵御,“为什么凯蒂会认识你?” 闵御头一回把头撇过去,“说了不认识。” “瞎说。” 安茉莉柳眉倒竖,“你和她一定认识,人家第一面看见你就能喊出你名字,怎么可能不认识?” 闵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能以前也是我工作上的老板娘?” “你再找个更好点的借口呢。” 安茉莉双手抱在胸前,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闵御,“人家凯蒂家里的保安都是一直以来合作的公司的,不可能突然间去找你这种外来的,别以为我不懂这些。” 这小妞还不好骗呢。 闵御心里琢磨着说辞,夏恩星倒是给面子,到了她的楼层,她挥挥手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正好回酒店休息,你俩呢?” 闵御头次接茬接得那么快,好像要把安茉莉的询问给迅速盖过去似的,他说,“那晚上见吧,我俩也回去休息。” 夏恩星明白了什么,便从电梯里走了出去,以至于剩下两个人一路上沉默,一直到房间门口,闵御刷卡,打开了房门。 安茉莉愣了一下。 “你就开了一间房?” “嗯。”闵御说,“套房啊,两个卧室,怎么了。” “我……” 安茉莉脸上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她进了房间以后,关上了房门,率先占据了大卧室,“你为什么不另外开一个——” 说到一半她自己都不说了。 闵御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因为我是你的,贴,身,保,镖。” “孤男寡女的……” 安茉莉下意识轻声说着,“你总这样我晚上可怎么睡得着觉啊。” “那正好。” 闵御说,“我晚上不睡觉守着,你也别睡。” 安茉莉在外人面前大方活泼,唯独在闵御面前有些拘束,一开始还没这样呢,自从闵御看见过她为了卫懿哭鼻子,安茉莉就开始对闵御扭扭捏捏了。 因为有一种心底的秘密都被闵御看穿了的羞耻感。 于是她只好深呼吸一口气,“那你既然是我的贴身保镖,我们之间总得互相信任吧?你告诉我,为什么凯蒂一眼就能认出来你?” 闵御没说话。 安茉莉脑子里掠过一个惊天想法,她捂着嘴说出来的,“你不会是!以前喜欢凯蒂,被拒绝了吧!” 闵御脑门上青筋都要跳起来了,这个女人脑瓜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怎么不干脆去写网络言情小说,“你疯啦!你觉得老子喜欢她那样的?” 看见闵御的表情,安茉莉这才喘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喘口气,女人戳着手指说,“那你总是遮遮掩掩的,我只能朝着这个方向猜测呗。” “瞎猜。” 闵御说,“你们女人就是八卦。” “可是你都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了。” 安茉莉皱着眉头,略微失望地看着闵御,“我和卫懿发生的那么多细节你都知道了,而且你还会安慰我。那么为什么遇到和你有关的事情,你却不肯告诉我?有一种你隔岸观火看着我的戏谑。” 听见女人这么说,闵御的喉头微微紧了紧。 男人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高大的身体带着沉重的力道,令柔软的床垫子都陷下去不少,安茉莉明显感觉到了身下床单的侧歪,她说,“你……干什么。” “我其实对于你的秘密,一点都不觉得沉重。” 闵御说出这话的时候,两眼有些冷漠,“就算是知道了你和卫懿之间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那么不能说出口的重要的一切,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也许你的秘密对我来说,根本……没多少重量。而我安慰你,因为你是我的一个老板。” 说完这个以后,安茉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好奇怪,好像……有一点点酸涩。 “但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闵御面不改色地说,“只不过这与我们互相交换信任毫无关系。我没有要跟你互相增进信任的想法,你甚至可以防备我,因为我是为了钱才来保护你的。你是我的领导,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第186章 跟卫懿比,我还算嫩。 闵御这么说让安茉莉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话背后似乎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深意。 难道……闵御之前和凯蒂发生过一些……不能说出来的故事吗? 安茉莉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将身子往后躲了躲,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笑着对闵御说,“额,既然,既然这样,那……那我其实也不好一直深究你心底的秘密对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藏的事情,你不愿意说,我就不追问了。” 闵御的眉毛皱起来,似乎是安茉莉这个回答不是很令他满意。 刚才她还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呢,这会儿怎么退缩了? 闵御压低声音说,“真不问了?” 安茉莉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问了,不问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追就这些私人的事情,因为这跟你工作没关系。” 闵御听她这话的意思,不知为何隐隐还有点不爽。 他在边上哼气,“你和卫懿的事情,也超出我工作的范畴。” “那……”安茉莉挠了挠头,满脸的抱歉,“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见那种场面了。” 闵御浑身上下都不痛快起来了,男人咬着牙把安茉莉从床边拉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很久,隔了一会闵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安茉莉,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又觉得你蠢死了。” 安茉莉茫然地喃喃着,“我干什么了你就要说我蠢?” 闵御不说话了,表情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转身朝着浴室走,安茉莉在身后喊他,“你把话说清楚呀,是卫懿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喂!闵御,你说话呀!” 闵御把浴室门一关,安茉莉扒着门缝,从缝里看他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女人说,“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闵御说,“我上厕所你来干什么?” “我看你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确实不太高兴。” 闵御硬邦邦地从嘴巴里说出几个字,“老子要上厕所你要站在门口看吗!要不要进来帮我递纸呀!” 安茉莉当场松开了手。 门一关,里面闵御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传来,“没见过男人上厕所还要跟进来的,安茉莉,你这个女流氓!” 安茉莉脸色爆红,“你住口!” ****** 这边安茉莉和闵御关系缓和了,而另一边,凯蒂回到了安德鲁·修的房间里,她推门进去,看见安德鲁·修脸上露出了些许烦躁,下意识目光闪躲,“我刚……下楼了一趟。” “我来出差的,你没必要跟过来。” 修摘下了脸上的眼镜,深呼吸一口气说,“凯蒂,我们的婚约我已经主动发起解约了,我觉得你也应该……放过你自己了。” 凯蒂哪里能听进去? 她走上前,有些委屈地想要伸手搂住修,却被他轻轻推开了,“而且你也应该自己开个房间住,不是吗?” “总统套房里不止一张床……” 凯蒂立刻说道,“就算你不愿意和我睡一张,我可以去客房——” “这不是客房不客房的问题。是我觉得你跟我住一个套房不合规矩。” 修说,“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没必要因为这个总是跟我绑定在一起……“=” 凯蒂知道修最近因为夏恩星拒绝自己,却不料想他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也许从一开始安茉莉就没说错,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只有她自己是那个小丑。 夏恩星明事理,修说直白话,唯有凯蒂懂装不懂,不肯清醒。 凯蒂双手攥成了拳头,“我在楼下看见夏恩星了。” 修的手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来,突然就拔高了声调,“此话当真?” “你!” 凯蒂不知道夏恩星先前传出“死亡”的流言,自然对修的态度感到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恩星我还能认错吗?何况边上还有安茉莉,她们两个人我不可能认错的!修,这个女人肯定是追着你来国外——” “果然没死……”修却喃喃着,拍着桌子站起来,“夏恩星,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死的!” 当初夏恩星出事的时候,修就觉得很蹊跷,怎么会正好卡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消失了呢,虽然从陆沧夜那里得到夏恩星死掉的消息,但是修却一直不敢完全相信。 像夏恩星这样聪明优秀的女人……也许……又是用了什么手法呢? 现在听见凯蒂这么一说,修更加相信自己心底的想法了,他直接站起来便往外走,“我去找她——” “修!” 凯蒂失望至极地喊着他的名字,“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嗯?”修回头望了凯蒂一眼,“有些话我说得很清楚了凯蒂,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不用继续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 “你为了夏恩星和家里人闹翻,难道真的值得吗?” 凯蒂追着他出去,“那么我呢,我又算什么呢?” 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是男人并没有给出回答。 望着修头也不回的背影,凯蒂死死攥紧了手指,忽然间想起来夏恩星身边的安茉莉,女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安茉莉……怎么会跟闵御搞在一起? 再说了,安茉莉不是卫懿的女朋友吗? 现在她跟闵御两个人来国外,关系看起来还挺亲密的样子,这事儿……卫懿知道吗? 凯蒂脑海里划过去一个念头,既然夏恩星这样处处和她作对,那不如她也让夏恩星的身边人不好过! 于是凯蒂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卫懿,虽然平时和他不太联系,但到底也是一个圈子的人,凯蒂有卫懿的联系方式也是正常,在铃声响过几声以后,对面接了起来,“喂?” 卫懿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凯蒂?你怎么会突然联系我?是又找不到安德鲁·修了吗?” 这回凯蒂眼里露出了些许阴沉,她开门见山说道,“你和安茉莉分手了?” 安茉莉这个名字似乎成为了卫懿心头的一根刺,碰一下就刺痛。 卫懿嘶得倒抽一口凉气,想起自己和安茉莉从未确认过的恋爱关系,只能酸涩地说一句,“没有。” 压根没在一起过。 但是这个没有,在凯蒂的耳朵里,却像是一种认同。 凯蒂以为是安茉莉出轨了,给卫懿戴绿帽呢! 于是女人就如同抓住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立刻兴致勃勃地跟卫懿说,“我现在在维多利亚州,我看见安茉莉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亲密旅游诶。” 维多利亚州? 卫懿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原本他还有些疲惫不堪的,现在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抓着手机大声问,“你真的看见安茉莉了?” “对啊,我现在人就在国外,刚才还跟她对话过。” 凯蒂刻意忽略了方才和夏恩星起冲突的事情,转移重点,继而阴阳怪气地问他,“怎么,是你卫大少爷做了什么让安茉莉伤心的事情,导致安茉莉现在带着新的男人来国外散心了吗?还是住同一家酒店呢,我们在酒店碰头的。” 这话要是从夏恩星嘴巴里说出来,那卫懿不得不承认她没说错。 但是从凯蒂的嘴巴里说出来,就仿佛是一种暗示,暗示安茉莉水性杨花按捺不住寂寞,背着卫懿偷男人呢! 卫懿脑袋里的弦一下子便断了,他说话的口气都急促了不少,“你现在报给我酒店地址。我等下就坐私人飞机过来!” 凯蒂捂着嘴笑,那得逞了的笑容都快要藏不住了,“卫懿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如果你生气了,那当我没说吧。” “你tm现在这话能收回去吗还!” 卫懿没忍住,情绪崩溃了,“我现在就飞来澳洲!” 这天晚上,卫懿落地,直奔酒店。 而与此同时,安茉莉正站在精子面前,转了一圈,问闵御,“晚上穿这身跟夏恩星出去喝酒逛街,你看怎么样?” 闵御双手抱在胸前,肌肉都被勒着,壮硕极了,他桀骜不驯地挑了挑眉,“穿再少点,干脆别穿了。” 安茉莉听他这个口气,高跟小凉鞋过去踩了他一脚,“你说什么话呢!” 闵御挑起她肩膀上的一根纤细的吊带,男人粗长的手指以一种可笑的姿势翘着兰花指掐着这根吊带,对比特别强烈,他说,“你看看这材质,看起来像五十块钱的,风一吹就能断。” 安茉莉挺了挺胸脯,“我身材好,穿成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 闵御放下了吊带,不小心碰到了安茉莉肩膀上的肌肤,触感令男人心惊,他下意识紧锁眉头,说了一句,“你真是一天到晚给我找活干啊。” 安茉莉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怕有人找死呗。” 闵御啪嗒啪嗒按了几下指关节,“万一有人起歹心呢?这不是给我找事干。” 安茉莉维持着发呆的动作,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她撇过脸去,说道,“你说得有道理。要是卫懿在,他不会让我这么穿出去。” “嗯?” 闵御拧着眉毛,笑得玩世不恭,“大小姐,拿我当替身跟卫懿比呢?晚上喝多了要不要抱着我喊卫懿的名字啊?” 第187章 卫懿卫懿,我不怨你。 闵御这话说出来,不知为何安茉莉似乎都闻到了些许火药味了,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道,“那怎么会呢,我又不会认不清你和卫懿……” 闵御眯起眼睛,笑得略带危险,“来说说哪里不同?” 安茉莉结巴了。 哪里不同呢。 哪里都不同。 闵御和卫懿完全是两个类型的男人,卫懿更加高调张扬,因为家世背景给他带来了极强的自信和优越,卫懿的长相也是俊美清秀的小白脸儿类型。 但是闵御不一样。 闵御没有卫懿那么白,也没有卫懿那么精致。 他的鼻子又高又大,嘴唇厚实饱满,剑眉星目又粗狂豪迈,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伫立在山崖之巅的某位避世高手,而对视的那一秒,所有的风霜雨雪刀光剑影便向你呼啸而来。 那一刻,你会忽略他并没有那么精致的五官,被他狂野的气场粗鲁地包裹。 安茉莉第一次这样正经严肃地看着闵御,随后摇摇头,声音清晰地说,“闵御,我绝对不会把你认成卫懿的,绝对不会。” 闵御本来是开玩笑,想逗逗安茉莉,见她这么正经说话,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说话不知为何有些干涩,他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从我身上找安慰是吗?” 安茉莉说话都有些发抖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保镖,不是我处理感情问题的咨询对象。我和卫懿的事儿,怎么好拖你下水呢!” 是吗? 闵御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闪过,男人说道,“我以为你们女人受了感情上的伤,会很快找个新欢注意注意力。” 安茉莉居然出奇地没有跟他犟嘴,“我确实想过,可是这样,不过是利用另一种情绪去对冲之前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直面痛苦。” 安茉莉停顿了一下,说出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让闵御微微意外。 “直面痛苦可以让我成长。恩星是这么过来的,我也可以。” 安茉莉笑了笑,上前挽住了闵御的胳膊,“走吧,去找恩星。” 见她这般大方自若,反而是闵御稍稍有些不自在了。 低头看了一眼安茉莉搂着自己胳膊的样子,闵御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不怕卫懿知道你带我出去旅游吗?” 安茉莉的动作一僵,随后立刻说道,“害怕这些做什么,我早晚还要跟别人结婚呢,难道一辈子就躲着卫懿不成。” 哦? 闵御好心情地舒展开眉目,“那在卫懿眼里我就像个小白脸。” 安茉莉很快地说,“瞎讲,你可没他白。” 闵御脸一拉,“什么意思?” “你黑啊。” 安茉莉道,“你是黑皮体育生。” “……” 闵御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词语从安茉莉嘴巴里说出来是带着贬低性质,他说,“老子可不是什么体育生!” “你又高又壮的,看着就像练田径的。” 安茉莉跟他往外走,一路上还拌嘴呢,“就那种参加奥运会的那种,你看你身上都是肌肉!” 闵御脑门上青筋跳,“都是肌肉怎么了?” 安茉莉戳着他胳膊臂膀周围硬邦邦的肱二头肌,说道,“过度健身会吸引同性啊,你知不知道。小姑娘搂着你都感觉到你全身邦邦硬的,一点不温柔,不招喜欢。” 闵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管女人喜欢什么?” 安茉莉嘎巴一下卡壳了。 说,说来也是哈。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外走,殊不知一路上好多人都在看他俩,毕竟他俩的组合太有反差感了,穿着性感高挑的美女搂着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的高大猛男,这组合…… 边上的服务生凑到另一个服务员小姐姐耳边说道,“看那对情侣,性张力爆棚。” “我都不敢想象他俩晚上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安茉莉没听见这些议论,她眼里只有那个站在不远处冲他俩招手的夏恩星,于是便加快了步子,小跑了几步上前,微微崴了脚,被闵御就这么迅速地扶了一把。 有闵御在,好像不管她出什么小差错,都没有问题。 这么壮实的男人,脸上就写满了两个字——靠谱。 深呼吸一口气,安茉莉走到了夏恩星面前,“你偷偷过来,陆沧夜不会发现吧?” “不会的,我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 夏恩星笑着眨眨眼睛,“我回国以后身份就是朴妃真。” 安茉莉听她说过了这些,才喘了口气,点点头,“平时的话,你这个身份还算混得过去。但是若是要陆沧夜看见我和你在一起,肯定这些伪装就不攻自破了。” 毕竟安茉莉只跟夏恩星一块玩,那么她身边的人,必定是真的夏恩星。 夏恩星下意识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夏流光说陆沧夜今天晚上有个跨国会议要在酒店开,出不来的。走,我带你去附近逛一圈,来之前已经做好攻略了。” 安茉莉和闵御对视一眼,点点头,三个人从酒店往外走,就在这个时候,安茉莉迎面撞上了一个飞快冲进来的男人,两个人都没仔细看路,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边上的闵御立刻伸手过来,将安茉莉扶住了,动作极快,安茉莉被撞得后退几步,扶着自己的额头,抬头刚要说话,整个人却狠狠一僵! “卫懿……?”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异国他乡,居然在这个点看见了卫懿! 卫懿也是,本来就着急慌忙跑来酒店见安茉莉,没想到一进门就直接撞上了! 卫懿反应过来,看见扶着安茉莉的闵御,眼神一下子压了下来,上前一把将安茉莉从闵御的怀里拽出来,趁着安茉莉还没回神,男人将她用力搂紧了怀里! 被卫懿抱了个满怀,安茉莉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抱着她的力气很大,搂得很紧,生怕安茉莉下一秒就要挣脱而出,甚至在……隐隐发抖。 怎么会这样,卫懿,我明明没有告诉你我的行踪…… 安茉莉感觉到呼吸困难,挣扎着拍了一下卫懿的背,男人才小心翼翼松开她,下一秒卫懿伸手摸着安茉莉的脸,他说,“你……为什么去国外不告诉我?” 安茉莉拍开卫懿的手,“你派人跟踪我?” 卫懿心绞痛,一时之间都不晓得如何解释,“不是的,我是偶然得知的。” 安茉莉逃避看他的表情。 卫懿,为什么看你痛苦,我也会痛苦。 那不如不看了。 安茉莉撇开脸去的动作让卫懿特别难受,他说,“茉莉,你现在连看我都不想看吗?” 安茉莉说,“我们没必要见面吧。” “你这样一言不发地走了……” 卫懿喉结上下动了动,“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误会你了,安茉莉,你不怨我吗?” 你不怨我吗。 这几个字,让安茉莉心头气血翻涌。 能不怨吗,卫懿,我如何不怨。 可是安茉莉偏偏要笑着说,“不怨。” “为什么!” 卫懿听见她这般说话,感觉血都被人抽干了似的,“我对不起你,你都不问我要解释要补偿,就这么消失了,我……” “我不怨你,你要补偿什么?” 安茉莉走回到了闵御身边,这个动作让卫懿心如刀割。 他指着闵御说,“是因为……你有了新欢吗?” 闵御眯眼睛,微微勾唇,安茉莉却立刻挡住了卫懿指向闵御的手,“你指着别人干什么,没礼貌。” “你当着我的面维护他吗!” 卫懿说,“维护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白脸?!” 闵御心说他就没猜错,卫懿指定把他当陪富婆吃软饭的小白脸。 安茉莉也着急了,“要说白,你还比他白呢!你看他黑得,还小白脸!你更像小白脸!” 卫懿被安茉莉骂得懵逼,回过神来怒道,“安茉莉,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说我?我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说他是小白脸,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可是把整个卫家的面子按在地上踩啊! 安茉莉却仍旧护着闵御,对卫懿吼道,“你说得没错!卫懿,这么多年了,我原来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你的为人!” 卫懿一愣,感觉到寒意从背后扑背而来,竟然令他身子有些……晃动不安。 “我以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安茉莉摇着头,痛心疾首地说,“从你说出你两个都要的那个瞬间,我们就回不去了!卫懿,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害得我有多惨!” 两个都要,两个都要。 卫懿,我陪你这么多年,就落得一句“两个都要”的下场,你凭什么…… 凭什么这样践踏我的真心…… 安茉莉眼里噙着眼泪,所有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我不会再怨你了,怨你等于给你机会!” 是啊……恨也不过是……爱的另一面。 只有不怨了,才是真的……放过了。倘若哪一天夏恩星心里对陆沧夜一点怨气都没有了的话,陆沧夜定然会……慌到发疯吧。 卫懿浑身上下彻骨的冷,“安茉莉……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能回去吗?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做选择……” “那你的魏楚楚呢?” 安茉莉笑红了眼,问他,“你的白月光魏楚楚呢,你舍得吗?” 卫懿沉默。 第188章 我也可以,同时谈俩。 也许对于卫懿来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简单,他想要什么,就全都要拿在手里,所以卫懿从未考虑过这样的行为,对旁人来说,是否公平。 他就是当真的两个都想要,因为魏楚楚贤惠温柔,而安茉莉总能激起他内心最狂野又最激情的多巴胺。 这样的两个选择,他做不出来。 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卫懿甚至不觉得,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有多天理难容。 他的资本足够他养得起这两个女人,负两份责任,他为什么不做呢? 他根本没想过感情就该是一对一的状态,这个道理到底是谁规定的,毕竟出轨都不算在犯法的行列里,婚姻法对他来说保护的从来都只是婚姻里的财产和权益,从来都不是婚姻里的感情。 所以在安茉莉问卫懿这个问题的时候,男人只有沉默。 他不太会撒谎,因为他的地位已经到了不需要撒谎的地步,所以这会儿的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安茉莉摇摇头,只觉得荒唐,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要把卫懿看清楚,可是越盯着他看,越觉得他冷血到了极点。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自私又麻木,在意的从来只有自己,也难怪,她也好,夏恩星也好,曾经在这类男人身上摔得这么惨。 安茉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声嘶力竭,她只是喃喃着,“卫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不会对我做这些事情。” “我……” 卫懿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表情,对安茉莉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茉莉,你陪在我身边,我的钱给你花,我的时间留给你,除此以外还要什么呢?” 安茉莉倒抽一口凉气。 “你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这些吗?” “或许爱一个人有很多表达方式。” 卫懿想也不想地说,“但是我觉得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花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卫懿早已有一套自己的三观,并且拥有逻辑闭环能够自洽,而安茉莉是怎么都打不破他的观点的。 他价值观里只要对一个女人好,给她钱花,给她爱和陪伴,就够了。至于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女人,那又有什么关系,不管他身边有几个女人,他都会这样始终如一地对待安茉莉。 所以安茉莉觉得无法沟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卫懿之间,已经存在着巨大的横沟。 卫懿成为了最冷酷自私的人,而她……还在懵懂地学着如何去真心爱一个人。 “你又如何评判我不是真心的呢?” 卫懿看见安茉莉眼里的失望,也同样觉得无力,“我喜欢你的,茉莉,这么多年了,我不可能不喜欢你。我以前觉得你陪着我理所当然,可是自从你跟我闹翻以后,我就发现其实我根本离不开你,所以我已经明白自己内心了,我是喜欢你的。” “只是你喜欢的,不止我一个,是吗?” 安茉莉替他把接下去的话说全了,“卫懿你不觉得这话说出来多荒唐吗!” “不荒唐。” 卫懿说,“我从来不反对一个人拥有多个对象,我反对也没用,因为法律都不反对。” “法律是你的底线吗。那么你的道德呢?” 安茉莉忍不住追问,“你用这些话来对我说,你知道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吗?” “我没有道德。” 没想到,从卫懿嘴巴里,能听见这样一句,清清楚楚又触目惊心的话语。 “安茉莉,我从小到大的接受的教育里,什么都有。”卫懿停顿了一下,“就是没有道德教育。所以我没有被灌输那些耻感,也没有道德。我确实喜欢你,也同样对魏楚楚无法放手,这是明面上的事情。我想对你好,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我所有的资源都可以给你。这就是我认为的,喜欢你的方式。” 安茉莉过去怎么从来都没有看清,卫懿是这样一个人呢? 是因为过去卫懿的圈子里接触不到魏楚楚这类女性,所以他的这份真面目便一直都没有暴露吗? 安茉莉居然有些哽咽了,“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该谢谢魏楚楚……她的出现,让我看清楚了你。” 卫懿站在那里,精致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冷漠和疏离,从他嘴巴里讲出“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的光都没有亮一下。 那是喜欢吗,卫懿。 “我不为自己辩解。” 卫懿站在那里,伸手去牵安茉莉,“你解绑我们两个相关附属卡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心痛。安茉莉,就是在那一刻我发现的,我不能没有你。”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不能没有你这种令人感动话语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让她流了这么多的眼泪。 安茉莉疯了似的,拎起了肩膀上背着的包,对着卫懿狠狠砸过去,一边砸一边把他往外推,“你滚!你滚啊!我不要再见到你!” 卫懿任凭安茉莉发疯了似的冲自己发泄,那一下下砸在他身上,是真的用力,但是卫懿不觉得疼。 他握住了安茉莉的手腕,“茉莉,你可以发泄情绪,发泄完了冷静下来以后……” “没有以后了,没有以后了!” 安茉莉眼眶通红,不顾闵御在一边,就这样直白地将包抡在了卫懿胳膊上,就算是皮具,也是带着些棱角的,磕在卫懿的身上不一会就红肿一块,可是安茉莉恨不得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刀子,她要将卫懿的心肝都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冷血的! “你知道吗,你不追出来找我,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我只是觉得遗憾,遗憾自己错付。” 安茉莉发了狠,将卫懿的手一下子推开,“你现在对我说的这番话,让我痛心疾首,我心都要痛死了!卫懿,你别再害我了!” 卫懿,你别再害我了! 那一瞬间,卫懿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惊天动地般动荡了一下,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 他可以给安茉莉自己有的一切,钱,地位,名利…… 可是没有的东西,他又如何给茉莉——他卫懿根本就没有“忠诚”“专一”这种东西。 他要怎么给她…… 而他能给她的,为什么,在安茉莉眼里,是一种……祸害。 卫懿哑着嗓子说,“跟我在一起就这么委屈你吗?” “我有男朋友了。” 没想到的是,安茉莉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卫懿的胸口,男人的瞳孔茫然又痛苦地收紧了,好像是久久缓不过来,隔了很久他才僵硬地说,“你什么意思?” “用你的话来说。”安茉莉放下了手上的包,抹了一把眼泪,笑得千娇百媚,好像那一秒,她的精神世界经历了一次毁灭,如今她的笑里竟然带着一种自毁,“你可以有两个,我为什么不可以有两个?” 说完,安茉莉将手往后一伸,身后闵御便自觉替她接过了包。 卫懿刚才不觉痛,这会儿才感觉到身上被安茉莉用包抡过的地方开始剧烈作痛起来。 他张了张嘴巴,还未开口,安茉莉已经绕回去,走回了闵御身边,挽着闵御的胳膊,笑眯眯地看着他,两个人身材差距悬殊,闵御那么高大强壮,一只手就可以拎起她来,而女人身材性感穿着又大胆,就这样依偎着闵御的时候,荷尔蒙在二人的身体间来回流窜,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想偷偷看他俩。 卫懿感觉全身血液逆流,“茉莉,你……” “你真的跟闵御在一起了?” 闵御也还没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女朋友,刚想说点什么,感觉安茉莉挽着自己胳膊,手指暗中扭了他一把。 男人眉毛下意识皱了一下,只得顺着逢场作戏下去,让安茉莉自己开口说,“我新找的,怎么样?” 这回轮到卫懿摇头了,“我不信,你分明就是为了气我——” “怎么不信?” 安茉莉扳过闵御的头,垫起脚来在他耳垂往下连接脖子的地方亲了一下,闵御的身体在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仿佛有一道电流从他身体里猛地窜过。 男人还在震惊当中,边上性感的女人却主动说,“干嘛,要我俩当着你的面上床你才信?” 卫懿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 不不不不—— 卫懿压抑着所有的想法啊,“安茉莉你大可不必——” “我没有!” 安茉莉却比卫懿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我也想两个都要,怎么样,卫懿,你可以做的事情,我怎么不行?你可以有我和魏楚楚,以后我也同时跟你和闵御谈恋爱。闵御不介意,闵御比较贤惠懂事,他说了,以后每个礼拜愿意一三五陪我,二四六七让你陪我,算算还多匀你一天,你不乐意吗?” “安茉莉!” 卫懿忍无可忍,“你犯得着这样吗!” “怎么犯不着!” 安茉莉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这不是你的行为作风吗,我爱你,所以变成了你的样子,你不喜欢吗,卫懿?” 第189章 我做选择,我只要你。 安茉莉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自古以来有钱的男人情人多似乎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好像都默默允许了有钱人可以多找几个,甚至还出现了类似“多找几个这是回报社会”诸如此类的言论。 可是安茉莉也同样大行其道,当她提出两个都要的时候,卫懿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茉莉谈两个,这,这怎么合礼数? 于是卫懿哑着嗓子,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厉害,虽然感觉胸口沉痛,但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男人下意识说道,“茉莉,你是不是疯掉了?” “我没疯。” 安茉莉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卫懿,“是你疯掉了,你觉得以这种方式得到我占有我,对我来说是种赏赐。卫懿,我安茉莉不稀罕你的赏赐,你想要几个女人都行,让别人享这福去吧!” 说完安茉莉就当着卫懿的面,挽着闵御就要走。 卫懿过去拦着了他们两个,“你们是真的假的?” 闵御不说话,看了安茉莉一眼,安茉莉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能有假吗?” “不可能,你看他的眼神就不是喜欢他的!” 卫懿说出这话的时候,都有些破音了,“安茉莉你就是故意刺激我的,我们一定要这样互相报复吗?” “对啊。” 安茉莉抓着闵御胳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她自己没察觉,闵御却察觉到了。 “你撒谎!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为什么闵御跟你动作这么生疏?” 卫懿不敢相信地说道,“你们之间明显就没多少亲密举动,我看都还在避嫌呢!不过是为了骗我,安茉莉,我太了解你了,我跟你从小到大认识,我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被卫懿看穿,安茉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忍住了,她不会认输的,在这种时候认输,不就等于自己过去的苦白白受了吗! 卫懿,你既然那么了解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当初多爱你……又怎么会不知道,说出两个都要这种话,会令我这么心痛。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小女人,安茉莉那样用力地抱着他的手臂,就好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罢了。 看她这般无助,他还何必要揭穿呢,何况安茉莉还是他的老板。 于是闵御深呼吸一口气,忽然间主动伸手就这么搂住了安茉莉的腰。 安茉莉穿着的衣服是吊带小礼服,露背的,一路开到了腰部,闵御的手指有一部分正好就这么接触到了安茉莉腰部的肌肤,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掌心好像有汗开始渗出来了。 向来波澜不惊,这次好像有点……心乱。 闵御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安茉莉,发现安茉莉也很意外很慌乱,于是男人更用力搂着了她,看向卫懿,“你觉得什么样才像是情侣?” 卫懿站在那里,如同被人钉在了地上似的,剧痛从胸口开始开凿,他晃了晃,“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闵御说话的时候,沉稳有力,如同一座山,就这么停留在安茉莉身侧,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男人垂眸和安茉莉对视,却在无意间挪开了视线,他道,“确实我们在一起没多久,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否认我们的关系。” 卫懿浑身冰凉,“你配不上安茉莉。”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 闵御说道,“你觉得配不上,那你不也一样跟魏楚楚在一块吗?” 闵御这话,无比讽刺! 卫懿咬着牙,“你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资格——” “女人可以吃软饭,男人也可以吃。” 闵御忽然就笑了,“魏楚楚吃你的,我吃安茉莉的,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茉莉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做的事情,那么我们都可以做。” 闵御还真是拉得下脸啊,拿自己跟魏楚楚作比较。 不过还真没做错。 “你可以养着女人,安茉莉也可以养着男人。” 闵御强硬搂着安茉莉往前走,女人身子有些僵硬,显然有些无措,不知作何反应。 不过好在这种最慌乱的时候,有闵御能够替她做决定,她很感激。 “你有什么看不爽我的呢,卫懿,很多事情都不过是学你的罢了。” 闵御说完这个,轻哼了一声,回眸扫视了一圈,发现夏恩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不在场了,也许是怕卫懿发现她还活着吧。 趁着卫懿注意力还在安茉莉身上的时候,夏恩星隐入了人群里。 闵御撞开了卫懿的肩膀,带走了安茉莉,这般不由分说的态度,让卫懿脸色变了又变。 “站住。” 卫懿下意识开口命令,却发现安茉莉才不是魏楚楚,根本不是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安茉莉不受他控制。 卫懿看着安茉莉离去的背影,心脏都快跳得毫无节拍了,他大喊了一句,“安茉莉!你站住!” “你不等我吗?” 安茉莉的脚步明显是犹豫了一下,不过闵御在边上,硬是给她往前带了。 安茉莉噙着眼泪,没回头。 “一定要做选择吗!” 卫懿终是没忍住,吼到后面声音都发颤了,“那我选择你呢!” 那我选择你呢。 “我不要魏楚楚了行吧!安茉莉!” 卫懿要面子,他不肯追上去,不肯将安茉莉拽回来,他总觉得,自己站在原地,安茉莉就会回头的。 可是接下去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卫懿的认知。 在他说出选择安茉莉的那一刻,安茉莉依然没有回头。 就好像……没听到似的。 卫懿整个人发起抖来,甚至开始耳鸣,他像一头被主人抛弃了的流浪狗,这会儿五脏六腑都烧成了一团,烫得发痛。 怎么会……这样…… 安茉莉……回头……看看我…… 卫懿睁大了眼睛,魂都被抽空了,“安茉莉,我已经说了我选择你了,你听不见吗!” 安茉莉被闵御带着头也不回地除了酒店大门,那一刻卫懿多声嘶力竭都成为了无用功,仿佛被一下子带到了一座孤岛上,隔绝了外界全部的交流与沟通。 来往的异国他乡路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八卦,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卫懿和安茉莉之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只能看见他失魂落魄又不可置信的模样,站在那里好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隔了好一会,服务员走上去,小心翼翼地说,“先生,请问您怎么了,需要我们帮您联系医生吗?” 卫懿本来就身体不舒服来的,这会儿嗓子有些哑,动作慢吞吞地扭头去看服务员,艰涩地说,“没事,我……开个房间吧。” 就在这时,边上似乎有一道身影闪了过去,卫懿没看仔细,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站住!” 只可惜,卫懿的嗓音是嘶哑的,这声音发出不了多大,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震惊,因为他分明看见一个像极了夏恩星的人影就这么走过去了! 刚打算追出去,背后传来了叫喊声,“卫懿?” 卫懿转头,发现陆沧夜牵着夏流光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样子。 卫懿这会儿感觉有些脑子过载了,难道……陆沧夜是跟着刚才那个像夏恩星的女人来国外的吗? 夏恩星不是死了,真死假死,陆沧夜知情吗? 卫懿决定还是闭嘴,万一他说了些什么,陆沧夜当真了,结果再去调查发现不过是他看错了人,对陆沧夜来说是一种更大的打击。 所以卫懿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只是虚弱地说着,“你们怎么在?” “我陪夏流光来参加国外的一档活动,是学校安排的。” 陆沧夜看着卫懿惨白的脸色,“你生病了?” 卫懿心说病死他得了。 他感觉自己眼球都是湿润的,倒不是因为伤心,而是病了。 卫懿吸吸鼻子说,“嗯,我两天没睡,赶过来的。” “你来这里干嘛?” 陆沧夜说,“你也有私生子要参加夏令营啊?” 卫懿这会儿都没力气骂陆沧夜了,“我来找安茉莉的。” “安茉莉呢?”陆沧夜说,“她也在这里?怎么都这么巧。” “是啊,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卫懿苦笑了一声,说话越来越干涩,“偏偏她……就有了新欢了。” 陆沧夜的身体一怔。 男人低头和夏流光对视一眼,小孩子的眼里也带上了几分震惊,随后陆沧夜说道,“安茉莉新欢?你这话……” “刚才和她在这里分手的。” 卫懿声音喑哑,“她跟……闵御走了。” 陆沧夜眨眨眼睛,这个信息量有点大,“闵御不是安茉莉的保镖吗?” “他俩在一起了。” 卫懿说到这里,心脏又开始作痛了。 “她不要我了。” 男人茫然地看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心里那么空,异国他乡,卫懿不知道该去何处。 安茉莉,我现在……不要魏楚楚,还来得及吗。 “她非要逼我做个选择,我做了。可是……她怎么能在我选择了她以后,自己却选择了……把我放弃了呢。” 第190章 这私生子,不止一个? 陆沧夜想不到卫懿居然能为了安茉莉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男人总觉得这样的机缘巧合实在是太过微妙,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只是自顾自地说,“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算了吧。” 卫懿却开始固执起来,“为什么?我已经割舍掉了一些东西了,安茉莉为什么不肯回头呢?” “有没有可能,在你还没割舍掉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所以就算你割舍了,也已经出局了。” 陆沧夜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漠,如同在狂热中浇泼下来的一盆冷水,浇熄了卫懿的暴躁,男人眼皮撑了撑,似乎在这一刻才猛地醒悟过来。 是……这个意思吗? 安茉莉难不成,早就放下他了。 “她还愿意跟你对话,或许是,她内心还有一些执念,在烂事里,想要个说法或者结果。” 就算牵着孩子,当着夏流光的面,陆沧夜说话也依然没有留情,也许他本就是个不会留情的人,不管是对身边人,还是对自己。 他那样残忍,直接地把话说了出来,“但没想到你给她的说法和解释,已经是一塌糊涂的了,所以你现在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在加速她离开你。” 挽留也好,重新追求也罢,在安茉莉的眼里,更是一种刺伤。 卫懿的心哆嗦着,就快要感觉不到存在了,他说,“那我要怎么做……” “说实话。” 陆沧夜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跟着自己的夏流光,笑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卫懿猛地抬头看陆沧夜,眼里泛着微红,嘴巴蠕动了一下,仿佛要说什么,忽然间觉得陆沧夜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沧夜,你能坦然说出这些话,是不是曾经夏恩星也对你这样做过? 卫懿站着不动,边上的夏流光为了缓和气氛,只得拿捏着乖巧懂事的语气说道,“你也别着急啦,茉莉干妈很善良的,指不定……过一阵子,她就愿意原谅你了呢?” 卫懿说,“你觉得多久?” 夏流光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十年八年的……” “十年八年的,指不定她和闵御的小孩子都跟你一样大了!” 卫懿说,“夏流光,你不亏是陆沧夜的儿子,最懂补刀了!老子的心好痛啊!” 夏流光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和陆沧夜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可是这样干着急,也没用呀,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呢,如果真的已经没办法了,那就接受现实吧。” 接受现实。 卫懿觉得他是相当能接受现实的,因为他这个世界,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安茉莉的离开打破了一切。 卫懿的眸光晦涩下来,“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啊?” 夏流光和陆沧夜又愣住了。 他俩都还没想出解决办法呢,这卫懿脑子能有这么灵光? 于是听见卫懿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就给安茉莉妈妈打电话,我告诉她安茉莉跟一个不三不四没钱没势的小白脸在一起了,安茉莉妈妈指定能把他俩拆散了!” “……” 陆沧夜又看了一眼夏流光,头一次在一个孩子的脸上看见了清晰的“无语”的情绪。 没救了,卫懿没救了。 不过说归说,陆沧夜还是领着卫懿出去了,毕竟现在卫懿比夏流光还要不靠谱,失恋被甩,加上你脑子不清醒,丢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指不定就活不成了。 所以陆沧夜带着夏流光大晚上出去吃夜宵,也顺路捎上了卫懿。 两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在一家餐吧坐下来的时候,服务员上下打量着他们,那眼神就仿佛在说,男同一家三口长得还挺不错哈。 陆沧夜脑门上青筋都在跳了,问服务员要来了菜单,顺路骂了一嘴卫懿,“你来了以后多费事啊。” 卫懿正处于被安茉莉伤透了的悲伤氛围中,这会儿缓不过来呢还,听见陆沧夜这么说,男人道,“茉莉骂我算了,连你也骂我,我不想活了。” 夏流光认认真真地掏出手机,查了查,说道,“这里附近有一栋楼很高,跳下去保准你死了,卫懿哥哥,要不你去试试。” 卫懿伸手按在了夏流光的脑袋上,狠狠揉了揉,“你真是陆沧夜的好儿子啊。” “我不是他的儿子。” 夏流光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顾接下去说出来的话让陆沧夜心口一刺,“我是夏恩星妈咪一个人的儿子。” 卫懿哪里还有心情跟孩子拌嘴,只得说,“行行行,都依你,都依你。” “我们明天要去夏令营,可能陪不了你。” 陆沧夜想要抽烟,结果扫视周围一圈,目光在夏流光的脸上停顿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点完了菜,服务员很快就端着食物上来,还小心翼翼地问着,“两位先生,是先给你们的孩子上吗?” 陆沧夜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不是我们的孩子!我跟他不是一对!” 卫懿说,“跟我一对?陆沧夜你还想得美呢!你能给我生儿子?” 陆沧夜说,“不会生就去借种,少在这里乱认儿子!” 卫懿说,“呵呵,我没种,你就有了?不都让你打了!” 陆沧夜说,“你活不过今晚了卫懿。” 夏流光说,“你俩再吵,我就去告诉别人我是你们拐卖来的!” 卫懿和陆沧夜当场一左一右伸手过去捂住了夏流光的嘴,一边的服务员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能看见陆沧夜狞笑着说,“就放在孩子面前吧,谢谢。” 服务员用英文说,“好的先生,您的伴侣和您的孩子都看起来很好。” 陆沧夜跟卫懿互相对视,好悬没互相恶心得呕出来,倒是夏流光乐了,“挺好的,你俩都被别人抛弃了,干脆凑一对呗。” 陆沧夜切下一块牛排塞进了夏流光的嘴里,“吃你的。” 夏流光嚼吧嚼吧,很熟练地接受着陆沧夜的伺候,他把鲜嫩多汁的牛肉咽下去,看了陆沧夜一眼,“我妈咪离开你那五年,你没想过再婚吗?” 陆沧夜切牛排的手一顿。 没想过。 没了夏恩星的日子,他的人生黯淡无光。 就如同现在。 陆沧夜低笑,“那段时间我恨她,可是她一走,我连恨的对象都没有了。那五年,我觉得我好可悲。” 恨到最后,竟然不知道该去恨谁了。 夏流光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沧夜的侧脸,心里有个念想,“陆沧夜,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嗯……” 陆沧夜疑惑地面对夏流光,“你说什么?” “当初你的父亲能够这样干脆利落选择不要你,会不会……”夏流光还是把想法说出来了,“因为他不止你一个儿子。” 陆沧夜的手猛地一顿! 所以才会选择不要这个大儿子,就像打游戏似的,大号废了,就干脆养小号呗。 可是……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陆家一直以来都是我……” 私生子?! 夏流光这个说法,让原本沉浸在悲伤里的卫懿都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眨了眨眼睛,凑上头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陆沧夜你爸在外面养着另一个儿子?” 陆沧夜皱皱眉,切牛排的时候无意识更用力了,一刀下去,新鲜的肉被他相当干脆地切割开来。 夏流光观察着他的微动作,“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有查到自己父亲在外面养着各种小三,也有私生子的传闻,但是没有证据吧?” 陆沧夜的声音冰冷,“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流光笑嘻嘻地说,“因为我有一个无所不知的师傅。” 陆沧夜放下刀叉,“确实有在查。” “嗯。”夏流光意有所指,“有没有可能,这个私生子,现在也在国外呢?” 陆沧夜的表情骤然大变! ****** 与此同时,另一家热闹的小餐吧里,安茉莉正跟夏恩星抱成一团喝着酒,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气死我了!卫懿太让我伤心了!” 夏恩星喝了口酒,便让闵御扶着安茉莉,女人靠在他怀里哭得天昏地暗,这是闵御第一次这样地近距离完全接触安茉莉,她的手环着他的腰,眼泪都擦在了他的衣服上了。 闵御说,“别哭了,喝点酒吧。” “酒是苦的,不好喝。” 安茉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对着不远处说了一句,“唉?陆沧夜?” 夏恩星脸色一变,抬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确实站着一个和陆沧夜极为相似的身影。 但是……“ “你喝多了,加上哭个不停。看错了。”夏恩星站起来主动和那个人打招呼,“这不是……俞兆阳吗?” 俞兆阳,那次安茉莉带着夏恩星去ktv玩,点陪酒男模的时候遇到的那一个。 时隔多日在这里看见他,夏恩星还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俞兆阳笑着上前,跟夏恩星握手,“我赚了点钱,出国留学读书来了,毕竟,知识改变命运嘛。” “啊。” 夏恩星想不到一个陪酒少爷还有这么远大的梦想,便给他让了个位置,“真是厉害,一定很不容易吧?” 俞兆阳的眼神在夏恩星身上停顿了一会,他说,“还好。对了,我之前看电视节目,才知道,你……嗯,是陆沧夜的前妻吗?” 第191章 陪过女人,也陪男人。 夏恩星沉默了一会,还是承认了。 倒是安茉莉喝多了,在一边靠着闵御,伸着手指俞兆阳说,“还别说,你……这个侧脸,这个身高,乍一眼看过去还,还挺像陆沧夜哈。” 俞兆阳的脸色微变。 这话让夏恩星也多看了俞兆阳几眼,因为安茉莉和闵御都在场,夏恩星把心里的疑惑都稍稍压下去,只是上前问道,“我挺好奇的,你是赚了多少钱?” 俞兆阳笑着在夏恩星边上坐下,仿佛刚才脸上僵硬的表情都没出现过,“没什么,也就百来万吧。” 安茉莉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陪酒嘛。” 俞兆阳无所谓地摇摇头,眼前略过了一幕幕过去的辛酸苦辣,不过也好,往事如烟,如今这些已经影响不到他了,他说,“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我陪他们喝酒,所以能赚很多钱。” 夏恩星刚要问,俞兆阳就直接说了,“不管男的女的。” 夏恩星愣住了。 俞兆阳……是不是挺多故事的。 难怪那个时候在ktv里点他,感觉他和别的陪酒少爷不一样。俞兆阳的眼睛里很多情绪,不是那种单纯的醉生梦死或是贪慕虚荣。 他就像是另一个翻版的童意浓,似乎在咬着牙坚持着一些什么事情。 夏恩星给俞兆阳倒了一杯酒,毕竟是他乡遇故人,坐下来喝几杯聊聊故事也好,便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俞兆阳,“你……之前经历了什么?” “我是个私生子。” 俞兆阳却坦然地说了出来,“我妈和我说的,但我都不知道我爸是谁。” 说到这里,俞兆阳忽然垂下头去,“不过我这次来出国,听说是我老爸帮忙的。” “什么意思?” “我妈妈告诉我,她重新联系上了我爸,也就是我的父亲,不过他显然是有家室的人,所以不方便见我。但是愿意出钱让我出国深造。” 俞兆阳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这才是我真正能出国的原因,夏恩星,你知道吗?我赚来的那些钱,可能都够不上这里一年的生活费,我能出来,全是因为这个神秘的父亲忽然良心发现,说要送我出国留学。” 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呢。 “我在这里能遇见你,我也觉得很奇妙。” 俞兆阳冲她歪了歪头,“太巧了,我现在还不清楚我的父亲是哪位达官贵人,但是显然,也许以后我的人生会迎来巨变,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夏恩星心里感慨万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总会迎来各种转折,俞兆阳虽然是私生子,但是如今被父亲认领了,指不定后续还能享受到一些好处,只是…… 那个原配知道吗? 夏恩星尝试开口,“你有查到你父亲的相关消息吗?” “只知道他是有钱人,并且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儿子。” 俞兆阳也没那么贪心,他苦涩地笑着说,“我也没那个抢家产的想法,希望他的大儿子别把我当眼中钉。” 是吗。 夏恩星眯起眼睛,刚才安茉莉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女人看着俞兆阳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防备,“你之前说陪男人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啊。” 俞兆阳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脸上虽然是带着笑的,但是夏恩星觉得他的眼睛好空。 空得像没有灵魂。 什么东西都可以侵入他。 善意,和罪恶。 “我陪有钱的富婆上床,也当过有钱老男人的狗。” 俞兆阳面无改色把这话说出来,夏恩星的心猛地绞痛了一下。 “你为什么……” “想活下去罢了。” 俞兆阳还是那副微笑,却让夏恩星毛骨悚然,“我是一个很脏很脏的人,我知道。因为我想要赚钱,我要养我妈和我自己。我妈妈生病住院了,快死了,也许这就是……给有钱人当小三还剩下私生子的代价吧。” 这话何尝不是在诛自己的心呢,俞兆阳,你就是那个私生子啊。 “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我妈妈才会想着临死前再为了我的未来搏一把……尝试着联系上了当年的那个无情的男人。” 俞兆阳垂下眸子,终于有什么情绪掠过去,“我妈告诉我,那个男人本该娶她的,但是后面扭头娶了另一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千金,还骗了她好久,后来我妈怀孕了,他才把实话说出来。” “我就这么成为了一个……意外。” 俞兆阳将杯中酒饮下,辛辣的酒精烫热了他的喉舌,男人嗓音里饱含着无数风霜,“当时的我妈只是一个小小服务员,没家境没学历,忽然间发现被男人欺骗,还怀了孩子,如同遭受了灭顶之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稀里糊涂被哄骗着把我生了下来,还被戳着脊梁骨当了几年的小三,最后发现那个男人其实面目无情,便带着我逃跑了。” 一场爱的豪赌里,输得倾家荡产的,只有他的母亲。 俞兆阳说,“我妈也因此的上了抑郁症,长期抑郁,身体也受不住,我前阵子一直疯狂陪酒,是因为想给我妈赚点医药费,延长她活着的时间,可是有一天她把我喊去病房,拉着我的手,亲口跟我说,她不想活了。” 这样苟延残喘,活着还有什么意识。 “她让我丢掉羞耻感,去重新开始我的人生,然后把那个父亲的电话号码给了我,说她已经联系好了。” 俞兆阳将手机拿出来,调出了那一串数字,给夏恩星看,“你一定会觉得我像个烂人吧。私生子,陪酒,男女不忌,为了钱不达目的……” 说到这里,俞兆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得过分了。 “但是很奇怪,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和你说这些事情。我刚来国外,一个人生活,感觉比在国内陪酒的日子还要难过。每天睁开眼睛都是陌生的世界。” 俞兆阳抬头,忽然间难过地扯扯嘴角,“别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夏恩星。” “长辈做的孽到头来是你承受了。” 夏恩星伸手,居然像摸小狗似的,在俞兆阳的头顶摸了摸,“你真的好像一条狗狗啊。” 俞兆阳用头顶蹭了蹭夏恩星的掌心,他嘟囔着,“陆沧夜怎么舍得跟你离婚的呢,真是瞎了眼。”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夏恩星咧嘴笑了笑,又给俞兆阳倒了一杯,“你呀,就是一个人憋太久了,有些事情其实可以不用藏着掖着。我也有一个好闺蜜,她也像你一样一个人吃了很多苦,不过现在……应该好过点了。” 说到这里,夏恩星想起了宁卓和童意浓的事情,女人便想着安慰安慰俞兆阳,“没事的,以后肯定会遇到不介意这些过去的人的。就算遇不到,也不要太当回事,毕竟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俞兆阳看着夏恩星很久,忽然间说道,“你之前……也被人当做私生女,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用熬。” 夏恩星眼里像是有光,“以私生女自居就好了,那不是我的错,是我父母的错,我不背锅。” 俞兆阳静静地想了一会,主动和夏恩星碰杯,女人喝下了那杯酒,感觉到酒精在身体里四处游走,不一会便反上来了酒意,可是这一晚上俞兆阳并没有像过去那次巧言令色地伺候着夏恩星,反而像一名真正的绅士,在这天凌晨两点的时候,俞兆阳扶着夏恩星出了酒吧,闵御在一边同样扶着安茉莉,看了俞兆阳一眼,“兄弟,你酒量不错。” 俞兆阳低笑,“毕竟我以前是陪酒的。” 说完,他给两个女人兰下了出租车,“一会麻烦你送她俩回去了,明天见。” “嗯。”闵御说了一句,“英雄不问出处,你现在不陪酒了,不用想过去那些事情。” 俞兆阳点点头又摇摇头,目送闵御护着夏恩星和安茉莉远去,拿出手机,眼神复杂地给人发了一条消息。 【她们走了。】 对面很快有了回复—— 【j:收到。你做得很好,明天会有人去给你妈妈做乳腺癌手术的。】 俞兆阳用力握紧了手机。 而回去路上,夏恩星感觉到头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她靠在了安茉莉的肩膀上。 后者因为悲伤也没少喝,靠在闵御的肩膀上,她们三个就这么并排靠着,倒是把身材高大的闵御给挤在了后排车子的角落里,男人憋着气,都不敢有大动作。 一路回到了酒店,闵御左右拎着安茉莉右手拎着夏恩星,叹了口气跟酒店的保镖一起把她俩送回了酒店,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把夏恩星送回去,后脚就有人打开了夏恩星酒店的房门。 滴的一声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入了夏恩星的酒店房间。 女人正躺在床上休息,毫无察觉危险的靠近,闭着眼睛,胸口起伏代表着酒意令她呼吸微微困难。 男人来到床边,伸手就这么放在了她的脖子上,见她乌发如瀑散在枕头上,他的手就这么顺着脖子缓缓往下…… 第192章 快叫保安,有人下手! 下一秒,夏恩星感觉到意识不清间有人将手按在了自己脖子上,紧跟着本就不顺畅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夏恩星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为什么…… 难道是……晚上喝的酒有问题…… 可是,明明是俞兆阳和闵御在一边看着的…… 夏恩星的大脑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了,她隐约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脸,总觉得这张脸好熟悉,似乎是在哪里看见过。 在哪呢…… 夏恩星如今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那个人收紧了手指,空气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肺部流逝,女人企图蹬腿来将她踹下去,然而徒劳无功。 “我真的想不到,你能把那个孩子养大。” 意识模糊中,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个孩子现在在陆沧夜身边,不好下手,夏恩星,只能从你开始了。” 那人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金属独有的冰冷光泽闪烁过,夏恩星所有的求生欲令她认出来了那是一枚针。 打进去身体的针。 想要摇头却做不出动作来,夏恩星就仿佛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办法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推动了针管里的液体,往外滋了一点出来,而后伸手撩开了自己脖子上的一缕头发,露出了脖子上的肌肤,紧跟着感觉到那指腹在自己的脖子上摩擦,似乎是在寻找一处最合适的扎下来的地方。 别……不要…… 夏恩星感觉到喉咙口都收紧了,这种致命感让她心跳加快,就在那针头快要抵到她脖子的下一秒,门外有一声敲门声响起! “恩星,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让举起手来扎针的人狠狠一震! 紧跟着,房门传来了滴的一声响,令房间里的男人脸色大变,收起了手里的针头,他立刻翻了出去,很快外面的人往里走,就看见了夏恩星床头一闪而过的黑影,大喊着,“站住!不许动!你是谁!闵御,快叫保安!” 男人很快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来戴上,随后在门外一群人还没靠近的时候,再度从口袋里掏出了烟雾弹就这么直接甩了出去,一瞬间呲呲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声音,烟雾四下弥漫开来,就在外面的人冲到了夏恩星床边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 烟雾散去,床上只剩下躺着毫无反应的夏恩星。 闵御走上前,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细节注意到了夏恩星脖子上的头发显然是被人刻意翻开了。 这个行为代表着什么,闵御再熟悉不过了。 有人想害夏恩星! 为什么……会这样。 他深呼吸一口气,边上的另一位男人也无比正经,这会儿直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夏恩星,“她没事吧?她没事吧!” “别担心,修少爷。”闵御眉头紧锁,“只不过,该报警了,看来这家酒店进来了不该进来的脏东西。” “我不敢相信她还活着,更没想到,有人要对她下手……”安德鲁·修甚至翻开了夏恩星的眼皮,意识到她有些神志不清,这才喘了口气把她放回去,确认她衣服完整没受到侵害以后,男人喃喃着,“怎么会这样……刚才那个男人是怎么逃出去的……” “趁乱吧。” 闵御压低了声音,“我现在立刻回去看看安茉莉的情况!” 第193章 做我男伴,气死陆狗。 因为夏恩星是在国外被人这样盯上的,很难不怀疑其实安茉莉的行踪也已经被人摸透了,身为她的保镖,闵御的脑子转得很快,在一边掏出手机来报警的同时,一边将夏恩星安排给了安德鲁·修,“我得上去看一趟,拜托你了。” 安德鲁·修脸上的震惊还没彻底褪去,他一边沉浸在夏恩星果然还活着的喜悦里,一边对未知的危险感觉到了害怕,男人皱着眉毛盯着混乱的现场,等到警察来的时候,他们调取监控录像发现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居然已经被人换掉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拥有这样的本事。 安德鲁·修在现场接受录口供,等到警察询问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夏恩星,“是的,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先生,是你在来到女朋友房间以后,发现有陌生男人在女朋友房间里?” 警察从地上捡起了那个烟雾弹的空壳,放进了证物袋里,安德鲁·修跟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回答着警察的询问。 但到底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所以也只能暂时备案,根本没有办法推进下一步调查工作,所以等到闵御再度上门来找他的时候,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后续是吧?” 闵御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对安德鲁·修说,“你们家族在国外有那种6势力吗?” 安德鲁·修愣住了,“什么意思?” “比如说国外的黑手党什么的,当然我知道这在国内是犯法,但是在国外不一定,安德鲁,你是混血,你们家族在国外声势也浩大……” 这个时候,一个名字从修的脑海里划过,他的前未婚妻。 “凯蒂的家族之前就是这样起家的,可是这些事情难道跟凯蒂有关系吗?” 总不能真的因为自己,把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了夏恩星头上吧…… 修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还活着的消息是凯蒂告诉我的,我很难不去联想……” 闵御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了一句关键的话,“wj99-1型37mm。” 安德鲁·修一愣。 “这是一种过去时候军用的发烟弹,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被使用。” 闵御如此利落的反应让修吃惊。 “你是说刚才那个烟雾弹的型号吗?” “没错,所以这个人肯定是跟某些势力有勾结,不然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的……”闵御摸着下巴站那思索呢,结果修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闵御登时就变了表情,回过神来,他居然罕见地结巴了,“其实,就是,有点研究……” “军事迷?” 修倒是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说法,闵御一下子顺杆爬,承认了这个说法,随后他说,“我刚才去安茉莉的那边看了看,她的房间没有被人入侵的痕迹,看来是针对夏恩星来的。” “我觉得得让陆沧夜知道——” 修想要打电话通知陆沧夜在国外展开调查,却被闵御一把拉着了手,“等一等。” 修回以疑惑的眼神。 “我觉得夏恩星还活着的事情不应该和陆沧夜说。” 闵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出这种理由,也许是……为了安茉莉。 因为如果安茉莉在场,一定会阻止修的吧,那么他代替安茉莉去这么做了。 “是吗?我觉得这方面陆沧夜应该可以帮上一点忙。” 修放下了手机,目送全部的警察都从现场撤离以后,夏恩星还在沉睡着,那药效来得太猛烈,她就算想要清醒,也无法挣脱困境。 夏恩星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陆沧夜拿着枪在她身后狂追,那漆黑的枪口瞄准了她的身体,夏恩星一路飞奔,枪林弹雨从她耳边擦过。 “夏恩星!” 好像有人在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夏恩星在梦中回头,对上陆沧夜那张眉目惊心动魄的脸,女人喃喃着,“你到底还要什么……” “我唯一保护你的方式,就是杀了你。” 陆沧夜举起枪,那一瞬间,从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划了过去。 是什么,陆沧夜,你张着嘴巴,是要和我说什么。 我听不清…… 下一秒,陆沧夜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身体被子弹贯穿,却浑然不痛,灵魂上的震撼和痛苦早已超出了肉体,夏恩星浑身冷汗,惨叫着从床上惊醒,这动静很大,吓到了外面守着的人,修从套房的客厅冲到了里面卧室,看着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夏恩星,他立刻上前,“你没事吧?恩星?” “别,别……”夏恩星摇着头,哪怕看见修,也依然一脸惊恐,仿佛魇住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别杀我——” “夏恩星!” 修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感觉到她身上的冷汗都已经打湿了衣衫,甚至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抖动,修用力地将她按住,夏恩星才缓缓地瞳孔对焦起来,她喘气都有些痉挛,“我……我梦见有人要杀我……” “别怕,别怕,梦已经醒了。” 修拍着夏恩星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没事了恩星,没事了。” 想来也许是昨天那个人动手的时候夏恩星是有意识的,但是因为动弹不了加上只能眼睁睁受着,所以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会把这些重新带到了梦境里。 如今梦醒了,夏恩星这才脸色稍微好些,她茫然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修,“你为什么——” 说到一半,猛地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朴妃真,夏恩星立刻要和修拉远距离,却被修按住了肩膀,“恩星,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那一套。” 说完,修递过来一杯水,“我当时就不敢相信你真的死了,你的所有后事都是陆沧夜一手操办的。” 夏恩星的眼神晃了晃,“他……一个人?” “嗯,全部,包括你的头七,也是他。” 修说到这里,居然还自嘲地笑了笑,“我很胆小是不是,我不敢去你的葬礼现场,不想接受你的消息。” “现在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 修再度抱了她一下,才松开,“很抱歉,因为凯蒂的事情,给你带来这么多无妄之灾,我……其实昨天确实有人想害你,我想这才是你会做噩梦的真正理由,某种程度上你的保护机制被触发了,在暗示自己处在一个很危险的环境里。” 夏恩星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跟修解释,只能任由他抱着,隔了一会她才尝试着解释,“其实……我是因为没办法用夏恩星的身份活下去了。” 这话让修心里一紧。 “夏恩星这个名字背负了太多了。” 她垂下眸子,正在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我觉得,稍微淡出大众视野一段时间比较好,我更害怕她成为一种符号被人消费。” 毕竟她觉得自己身上也是有些不好的缺点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某些地方相当睚眦必报且阴险狡诈。 夏恩星说,“我之前昏迷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那张脸我好熟悉,但我想不起来在哪看过……为什么那人要对我下手?” 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呢?流光……他提到了夏流光…… 难道是自己的儿子出身有什么问题吗? 夏恩星坐直了身体,拿起手机来,给萧昂发送了一条消息,结果打开邮箱,居然有萧昂提前发来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她儿子同班同学祝惜安的父亲名字叫姬影,所以祝惜安的“祝”到底是姓的谁? 看见这个,再盯着祝惜安的照片看了许久,夏恩星恍惚地关上了手机。 “难道小安也是跟的妈妈的姓吗?”她轻声自语着,“她的妈妈姓祝?所以……姬影是跟她的妈妈分开了?” 姬影的资料里没有任何结婚的记录,甚至连绯闻对象都没有,萧昂这种搜查信息的能力,但凡姬影高中时候给哪个女同学写过情书,应该都会被查出来才对。 可是没有。 空白,干净,才让人觉得不对劲。 夏恩星想起最开始和姬影见面的时候,男人温润如玉谦卑有礼,长着一张俊秀的脸,为人处世如同君子一般,这样的男人……当真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八卦? 夏恩星心说,这姬影心里该不会有些变态的地方吧。 藏得越深,发泄出来的时候就越狠。 于是夏恩星又给萧昂发了一条信息,询问这个姬影现在在哪。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姬影的ip地址在国外。 国外。 夏恩星在线看着萧昂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消息。 【国外,澳洲。】 【维多利亚州。】 这几个字,让夏恩星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转念一想,身为祝惜安的父亲,陪着女儿来参加夏令营也没什么不对,毕竟陆沧夜都陪着夏流光来了。 夏恩星心里隐隐不安,便抬头对修说,“修,我今晚有一个出场亮相的场面,需要你帮忙,因为可能会和陆沧夜正面对上,你能……扮演一下我的男伴吗?” “男伴?” 修有些好奇,“今天晚上没记错的话,在酒店大堂确实有个亲子夏令营的开幕仪式……” 他猛地明白过来了! 夏恩星找他当男伴,是为了防止陆沧夜的纠缠呢! 修来劲了,拽了拽领子,说道,“很乐意效劳。” 第194章 无法战胜,过去的你。 能气到陆沧夜的事情,修一件都不会落下,听见夏恩星这么说,修便顺嘴问了一句,“那我能问问吗,你如果看见陆沧夜的话……” 夏恩星搬出了照例的微笑,“不熟。” 可是,陆沧夜当真会认不出来夏恩星吗? 不会吧。 可是…… 修张了张嘴巴,又把心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就算认出来,也没有办法相认吧,陆沧夜……现在的你,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状态去面对她了。 和夏恩星对视,修从她清冷的目光背后感觉到了沉痛,才明白有些女人的冷酷无情,是被很多不公打磨的。 修撇过脸去,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也曾经……是加害她的一份子,害她变成这样的一份子。 “夏恩星,如果重来一次,陆沧夜不这么做了,你会接受他吗?” “会的。” 令修意外的是,夏恩星从来不逃避自己曾经的那段愚蠢的付出。 比起很多人不敢回望,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错付。 并且承认,如果重来一次,应该还是会被陆沧夜这样的人吸引。 “我其实挺喜欢他的。” 夏恩星这话说得淡然,有一种过去很久以后缓缓地回望那段经历的淡然,她说,“陆沧夜长得帅,行为作风又放纵不羁,重新来过的话,我可能还是会喜欢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这种人渣。” “他身上有太多迷人的地方了,黑暗,欲望,侵略,偏执。陆沧夜不是陷入过度的自我毁灭,就是毁灭别人。”夏恩星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甚至嘴角还扯出了一丝略带着轻嘲的笑意,“不可否认,陆沧夜就是一个很令人上瘾的人渣,所以当初我能那么喜欢他,很正常,我没见识,没被爱过,被这样危险的人吸引,也是注定没有好下场。” 能把所有的情感冲动都分析得如此清晰和残忍,夏恩星……你对自己到底是有多狠呢。 修听见这个,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放在夏恩星的头顶,却被女人微微侧身躲开了。 修一怔。 “我不需要你来认同我什么,或者说站队我,替我打抱不平,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 夏恩星声清冷,仿佛清晨第一缕穿透云层的光,在清冷中带着她固执的倔强和温柔,“不管我是不是原谅渣男,我都不需要别人站队我,夸我几句清醒独立,好像就得了天大的赏赐。你也大可不必觉得替我打抱不平就显得自己特别正义或者善良,因为这些事情我都是自己解决的。” 她越是这样理智,修便越是心疼。 每一个理智的人,都曾经……彻底疯狂过。 夏恩星对情感的掌控已经理智到了近乎麻木的地步,而恰恰好正是麻木,才能让她清醒。 修低声说,“难怪你不肯接受我。” “你很好。” 夏恩星反而安慰起修来,“是我的问题,我已经对感情麻木了,修。我所有的感情都已经给出去了,没什么剩下的。” “哪怕现在的陆沧夜回来,也激不起来了,没人能够战胜过去的陆沧夜,包括现在的他。” 听见这个,修的心脏深处倏地痛了一下。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也没有办法战胜那个过去的陆沧夜。那种腥风血雨心惊肉跳的感觉,只有那个陆沧夜能给她。 而他们所有人,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 这天晚上,夏恩星去挑了一条小众又漂亮的裙子出席了这一次的亲子夏令营的开幕仪式,本来找不到借口去,不过安德鲁·修以酒店方给出的邀请名额的借口参加了,所以当主持人介绍到他的时候,特意用了赞助商的称呼,来让他的出现显得名正言顺一点。 挽着修出场的那一秒,夏恩星毫不费劲地在人群里看见了带着夏流光穿梭的陆沧夜,而巧妙的是,后者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她,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人群遥遥对望,交汇的一瞬间,那一瞬间,陆沧夜整个世界都动荡了一下。 那一刻,陆沧夜哑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夏恩星是死了的,他亲子操办的婚礼,那个自己公司新来的女秘书,也不过是……和夏恩星有着一张相似的脸而已。 怎么会……怎么会…… 异国他乡,又遇到她。 陆沧夜神情激动,俊美的眉目深处写满了震惊,他当场牵着孩子就朝着夏恩星的方向阔步走去,连着夏流光都被惊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沧夜上前,看着站在修身边的夏恩星,男人带着痛意喊了一声,“夏恩星,你当真没死?”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夏恩星茫然的表情。 女人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转过脸来,在被陆沧夜这么吼了一通之后露出了不解的眼神,还喃喃着,“陆总,您又认错了。” 这口气…… 陆沧夜感觉浑身上下血液逆流了,“你是……朴妃真?” “是啊,我之前刚进你公司,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呢。” 夏恩星看着陆沧夜,用疏离的口气说道,“我请假了来国外的,假条难道没传到您手里批准吗陆总。” 这显然……就是把自己当做头顶上司的口吻,陆沧夜心都乱了,接二连三的冲击令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分辨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夏恩星,“你怎么可能不是夏恩星?朴妃真你别演了,你不是夏恩星,又为什么会跟着安德鲁·修出现?” 这个质问,显然是问到点子上了。 修作为夏恩星的追求者,出现在朴妃真身边,几乎就可以认定朴妃真和夏恩星是一个人的事实。 可是出乎陆沧夜意外的是,眼前这个名字是朴妃真的女人忽然转头,拧起漂亮的眉毛,口气里带着薄怒,说道,“原来你这么热情追求我,是因为我的脸吗!” 这一场戏,让修都差点接不住! 修愣在原地,“啊?什么……我……” 但是转念一想,原来夏恩星是要在陆沧夜面前彻底打消他的那些怀疑,才会这样做,所以修立刻跟着说道,“不是的真真,你听我解释。” “什么真真,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夏恩星一边娇嗔生气,一边将胳膊上的精致小包抡起来就这么摔在了修的身上,“好你个渣男!原来你们男人都是看脸的货色,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就因为我这张脸和你喜欢的人相似是吗——安德鲁·修,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此话一出,陆沧夜的眉心跟着跳了跳,难道……眼前的这个人,当真是朴妃真,和夏恩星没有半点关系? 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生气……而她这么生气,也恰好证明了,修当初也是因为她和夏恩星长得像才接近她。 所以之前说的有男朋友,原来是……修? 陆沧夜在劝说着自己接受这个真相,却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明明关于朴妃真和夏恩星是两个人这个事实已经如此严谨了,他就是无法接受…… 为什么呢,是因为……太严谨了吗? 这边陆沧夜还在震惊当中,那边夏流光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妈呀,自己的妈咪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当着陆沧夜的面直接来一出相遇不相认,这还能料到啊! 尤其是自己妈咪演技还这么好,他差点都要被骗过去了! 夏流光为了能让这出戏更加真实,还要怯生生地上前问道,“这位姐姐,请问您……认识一个叫夏恩星的人吗?” 夏恩星看见儿子助攻,也跟着接茬,“夏恩星夏恩星夏恩星,我都要疯掉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问我这个名字,陆总您总是因为这个名字纠缠我,连我的男朋友安德鲁·修和我在一起,也是因为她!” 说到后面,夏恩星还代入了,越说越生气,哭得楚楚可怜地,质问陆沧夜和修,“你们两个男人,是不是把我当夏恩星的替身?” 夏流光憋着自己的笑,心说妈咪别演了,陆少都要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夏恩星这一哭一闹,不仅陆沧夜和修呆住了,边上的人也看不下去了,围观群众上前递纸巾,还要说着,“发生什么情况了?” “不会是两个男的在欺负人家小姑娘吧。” “哎呦,哭得那么惨,一看就是被两个渣男轮着骗感情了!” 陆沧夜和修有苦说不出,尤其是修,他就是被夏恩星拉住上赶着这出戏的,结果倒好,连着被骂了! 陆沧夜心里也不舒坦,他妈的都是找男朋友,怎么修的狗屎运就这么好,偏偏让他找着朴妃真当女朋友了,那他呢,那他呢! 他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连一个长得跟夏恩星很像的女人的醋都吃,男人攥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哭了。” 夏恩星哪里肯依,哭得好像喘不过气来了,就这么靠近了修的怀里,修的嘴角扬起来挡都挡不住,看得陆沧夜脑门青筋直跳,“你快让朴妃真别哭了。我再也不怀疑她了好吗?话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修编了个借口,“她,她之前也有来我们公司面试,我就正好……额……不方便发展办公室恋情,传出去不好听,就让她去你们公司了。” “你什么意思?” 陆沧夜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意思是你在夏恩星死后不久就已经盯上人家了,还让老子帮着你瞒天过海?!你对得起夏恩星吗!” 被陆沧夜骂了一通,修都懵了,回过神来故意说道,“我怎么了……她没了,我找个和她像的,很伤天害理吗?还是你嫉妒我?” 第195章 罪恶迷雾,有点刺激。 修这话一说,陆沧夜也愣住了。 确实他这样讲没问题,只是……委实太无情了一点。 夏恩星还活着的时候,修口口声声说喜欢夏恩星,如今夏恩星一死,他就跟朴妃真谈上了恋爱,这算哪门子喜欢! 所以陆沧夜看了朴妃真一眼,又将视线挪回了修的身上,说话都已经有些咬着牙了,“你对夏恩星的喜欢可真廉价。” “廉价廉价呗。” 修是知道真相的,自然无所谓陆沧夜这会儿指责他,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干嘛,你要替夏恩星守寡吗?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好好对待她,我廉价,那你觉得你自己高贵吗?” 陆沧夜的脸色白了白,仿佛被这话刺伤了。 夏恩星活着的时候,他…… 男人的眼神在瞬间就暗了下去,他的声音里沾染上了些许冰冷,“你住口。” 修没说话了,边上朴妃真却冷笑一声。 还要搂着修的胳膊,用旁观者的口吻说一句,“迟来情深比草都贱,失去了知道珍惜了,这会装什么大好人呀。” 她抽离了自己所有的感情,高高在上地用上帝视角来审判陆沧夜,殊不知,同样在诛自己的心。 陆沧夜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偏偏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就好像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唯独他陆沧夜被关在了真相外面。 大家看着他,无头苍蝇一样瞎着急,乱撞墙,但就是找不到出口。 夏恩星心口剧痛,却同样有着同等程度的畅快。 陆沧夜,原来有一天,你也会这般像个小丑。 继续挽着修的胳膊,夏恩星朝着夏流光的方向眨了眨眼,有段日子没和自己的小家伙联系上了,看见他精神这么好,夏恩星稍微放心些许,没想到夏流光也朝着夏恩星眨眨眼睛,回以同样的表情。 看来就算没有见面,他们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也还是存在的。 夏恩星没想到自己跟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能如此亲密,也释然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没活下来的悲惨事实,或许上天把夏流光送过来,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有一个新的寄托。 既然如此,夏流光身上背负着什么谜团,她也一并背负了便是! 夏恩星的表情坚定起来,和夏流光擦肩而过,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都收到了来自对方的决心。 能有人这样不顾一切地替你考虑周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运。 目送夏恩星远去,夏流光刚收回视线,却觉得有另一股视野对准了自己,危机感令他直接竖起了汗毛,孩童深呼吸一口气,熟悉的感觉从胸口涌了上来。 就好像他还没这么大的时候,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接收到的目光就是这样的目光。 冰冷,危险,不把人当人的目光。 夏流光站在原地脚步僵硬,陆沧夜牵着他都没有牵动,男人有些意外,“怎么了?” 低头一看夏流光的表情,陆沧夜怔住了,孩子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就仿佛是下一秒有人要用刀子刺穿他的身体,“j……j的人在附近,陆沧夜,j的人在附近!” 此话一出,陆沧夜大脑里如同炸开了一颗雷,他咬着牙根都快泛酸了,“j?你的意思是……当初跟夏如柳有金钱往来的那个——” “j不是一个人,j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夏流光惊慌失措地抬头看着陆沧夜的脸,“j更像是一个组织团体,更像是一个概念,它这个组织从来都只接受反社会人格的人,正常人不可能接触到他们的存在,所有人在这个组织里都可以被称作是j,就像是……过去旧社会的那种‘二十面相’的代号称呼。不过他们可不像‘二十面相’,至少‘二十面相’自诩正义,他们是完完全全的社会渣滓,平时隐匿在人群里,装出和大众没有区别的模样,其实背地里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都干!” 夏流光把这一段话说出来的时候,让陆沧夜灵魂发震。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正义与善良,就有多少邪恶与罪孽。 有人在用自己的生命照亮他人,也有人在想尽一切办法……把别人拖到自己的地狱里来。 “你的意思是……夏如柳找上这些机构……” “没错,犯罪资讯。” 夏流光被陆沧夜带着走到了酒店大堂的某个角落里,小男孩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过去的那种恐惧再度笼罩着他,令他不得不将这些东西告诉陆沧夜,他看了陆沧夜一眼,那眼神闪烁着他的害怕,“陆沧夜,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沧夜愣了愣。 这是第一次,夏流光向他展示软弱。 过去的夏流光就和夏恩星一样,他虽然不是她亲生,却继承了她的倔强,咬着牙的倔强。 可是这一刻,再多早熟,再多机敏过人,也不过是他用来自我防御的外壳,而如今这层外壳摇摇欲坠,他的内核不过是一个经过非人黑暗折磨的,八岁的孩子。 是夏恩星用命要保护的孩子。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知为何,他伸出手去,将手放在了夏流光的脑袋上,感受到孩子柔软的发丝,他用力按了按,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你相不相信我无所谓,但你要知道,现在你已经,毫无选择了。” 夏流光听见这个,先是呆了几秒,而后苦涩地笑了笑。 真是陆沧夜式的回答啊。 夏流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就是从j这个组织里出来的。” 那一秒,陆沧夜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你说什么?” “在我没出生之前,我的母亲是一个妓女,为了钱去国外做了一笔很不干净的生意,就是人体实验,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我的基因就已经发生了改变了。”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陆沧夜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血液开始逆流。 “我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同时我大脑的认知也被开发到了比一般孩子要更成熟的地步,我从生出来开始就是个实验体。我有着活到现在的全部的记忆,所以我能记住你最开始对我妈咪说的那些狠话。因为我的大脑就像是一个图书馆,只要给我一个坐标,我能够把过去发生的这些东西……” 夏流光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陆沧夜,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这一刻竟然像没有生命的无机物,他说,“一个字不差地重复出来。” 陆沧夜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在这一刻也汗毛倒立。 “掌握人的秘密就等于掌握了上帝,这是我听见最多遍的他们的话。”夏流光像是陷入了回忆漩涡,“基因改造,人体实验,贩卖人口,强制取卵,代孕,情色交易,毒品,赌博,所有的罪恶跟这些都捆绑在了一起……j喜欢这个世界上全部的罪恶,哪里有罪恶,哪里就有j。天生的坏种。” 夏流光闭上眼睛,好像特别痛苦,也是超前开发大脑的代价就是痛苦,他的头脑每天都处在高强度运转的状态里,一刻都不能停下,所有现在所经历的,都会被印刻,每一秒都是最新的,每一秒也都不再是最新的。 所以对他来说——现在,等于过去。过去,就是现在。 “我见过赌场里的人因为喝了一杯放了毒品的水导致精神失常被他们带走,带走后被他们强制取走了很多器官。这些器官后面也被用于人体实验了。也见过无辜的少女因为家里重男轻女被赶出来,没法读书只能去打工给弟弟攒钱娶老婆,最后稀里糊涂被骗着强制卖卵或者代孕,成为他们案板上的鱼肉……这些罪恶我向来不敢直视,但我一直在旁观。” 夏流光的眉头紧锁着,“也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本就不该出生,我是罪恶的集合。” 是j这个组织血腥又残忍的,最血淋淋的证据。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两岁的时候,组织里有一个女人叛变了,后面她被追杀,连带着一起死掉的还有好多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的是fbi的特工,一直卧底在j里面,就是想要彻底毁灭这个组织,只是在发送情报的路上被j发现了,所以引来了灭顶之灾。而她逃跑的时候,正好带走了我,我的肉身,这个最直接的证据。” 腥风血雨的往事缓缓拉开了画卷,陆沧夜甚至感觉到有血腥的风直接吹在了他的脸上。 “我被人发现在垃圾桶里,然后被送到了福利院。”夏流光的手指攥得那么紧,“再然后就遇到了星星妈咪,陆沧夜,也许本来我们是两路人,你一辈子都可以不用接触到那个组织,也不用直视这个世界上的黑暗面。” 夏恩星也一样,她大可以不管不顾的。 可是夏恩星却,一头扎了进来。 面朝着这些令人胆颤心惊的罪恶组织,她要他们溃败,要他们抱头鼠窜。 这是何等的……向死而生的勇气。 夏流光说完这些,再看向陆沧夜,“我一直以为我隐藏得很好,但是好像……j已经发现我还活着了,所以他们……又卷土重来找上我了。” 因为夏流光的存在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j肯定要抹杀掉他。 “听起来很酷不是么。” 陆沧夜在听完夏流光用带着惊恐的表情说完这些以后,却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还要故意玩世不恭地说,“本来我也就是个有钱又渣男的霸道总裁,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兴奋了,感觉要干点不一样的事儿了。” 夏流光呼吸一滞。 “你不怕吗。不怕我给你带去灾难吗?” “哦。”陆沧夜笑得桀骜难驯,“人生很无趣的,我喜欢折磨和苦难。不管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还是在我身上。就像你妈不爱我的时候看我的那双眼睛一样锐利,最好能给我切实的痛感。因为我爱死她不爱我的样子了。” 第196章 危机四起,她的父亲? 夏流光完全想不到陆沧夜的嘴巴里能说出这些。 而他说出这些的时候,甚至浑然不觉得丢人。 “你……”夏流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陆沧夜,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能成大事,因为你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被自己妈咪抛弃还能这么自豪地说出爱死她不爱他的样子,就这心态什么事办不成! 陆沧夜狡黠地笑,随后弯下腰来,伸手在夏流光的脸上掐了掐,“人生态度就是要这样才活得久,懂吗?” 活得久这三个字不知道是触及到了夏流光的哪里,孩子的眼睛闪了闪,隔了许久他低声说道,“我以为你知道了这些,会立刻跟我拉远距离的。毕竟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确实。” 陆沧夜也不否认,点点头,还顺着夏流光的话说,“我要是不喜欢夏恩星,你跟我说这些,我肯定一脚把你踹开,当做没听过。” 这才是陆沧夜,无所谓别人死活的陆沧夜。 “但是很可惜。” 陆沧夜这回彻底蹲下身子来,目光和夏流光齐平,他与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就仿佛是在回望他短暂的一生,“你是夏恩星的孩子,所以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来。” 如果是别人,或许夏流光死在陆沧夜的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眉头。他生来就是一个不会在乎别人的人,没有人性,没有良心,如果夏恩星要让他去杀掉某个人,陆沧夜指定也是提着刀就去了,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偏偏是这样的人,野兽一般原始又冷血的人,让夏流光感受到了安全感。 他的保护没有任何良知可言,也不是为了维护世界上的正义亦或者是善良,他全凭自己的欲望。 陆沧夜的话让夏流光心里百味陈杂,他稚嫩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颤抖,“你不害怕那些人的存在吗?” “不害怕。” 陆沧夜说,“夏恩星都没了,我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正好陪他们玩会儿。” 夏流光很想说其实他的妈咪还活着,不过想到夏恩星和他擦肩而过时那个眼神,孩子还是忍住了,抿抿唇他道,“我觉得夏如柳最开始也是从那个组织里了解到的你被绑架,或者说,最开始你被绑架,就是那个组织的手笔。” 年幼时的那一场绑架,摧毁了陆沧夜的人性,从此他的真善美从他的灵魂里彻底被抹去了。 陆沧夜习惯了被背叛,哪怕是被至亲。 他的眸光有些阴沉,“你的意思是,当初j绑架我来问我的父亲要钱吗?” “没错。” 夏流光又提起了另一个事情,“我先前还说你父亲可能有私生子,既然当初j能够通过你来勒索你父亲,那么现在,我觉得j也很有可能联系上那个私生子,向你展开一系列的攻击,从而得到陆家。” “是这样吗?” 陆沧夜的声音有些严肃,“为什么一定要对陆家下手呢?” “我觉得,也许是j这个组织,本身就想获得这个世界吧。” 夏流光回想起了一些东西,“我还记得当时我被放在培养皿中,就能够听见他们组织里的人给下面的人洗脑,用的是和宗教相关的知识,很多时候科学还无法解释一些现象,就上升到了神学。而神学,向来是维稳的最佳手段。” 人类需要信仰,不管这个信仰是好是坏。 “他们已经当腻了人类了,他们想要改造人体,又或者说,他们的野心大到了想做这个世界的掌控者,那么得到一些豪门的资源就是必要的路径,陆沧夜,很可能你也在他们的名单里——” 话音未落,夏流光整个人猛地打了一下哆嗦。 视线,有视线朝着他看过来了。 熟悉的危机感令他说话都在瞬间停止,这个行为让陆沧夜愣住了,夏流光深呼吸一口气,“这个会场,绝对有j的人,他们的眼神我能感受到,j一定在看我——” 话音未落,身后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呀,夏流光同学,你在这里和你爸爸说悄悄话吗?” 夏流光错愕地看着她的脸,“祝惜安……”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介绍我爸爸,这次我爸爸终于来陪我了哦!” 祝惜安笑着走上前,还冲着身后挥挥手,“爸爸!你快来!给你介绍夏流光和他的爸爸哦!” 从祝惜安身后走上来一个男人,那一秒,夏流光呼吸一滞! 第197章 你的前妻,说你活差。 那个男人明明是笑着走上前来的,夏流光却感觉到了一股无端的压迫感令他喘不过气,孩子下意识就这么躲在了陆沧夜的身后,这是他头一次向陆沧夜寻求帮助,而感觉到了夏流光恐惧的陆沧夜也确实是就这么往前迈了几步,一只手牵着夏流光给他力量,另一只手伸出去主动跟眼前人打招呼,“你好,我是夏流光的父亲。” 眼前的人看了陆沧夜一会,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也跟着陆沧夜握手,“我叫姬影,是祝惜安的父亲。” 姬影? 陆沧夜脑海里划过一个疑问,为什么祝惜安没有跟着姬影的姓呢? 何况姬这个姓也算是大姓了,能追溯到商周那会,如此说来姬影身后的家族定然是相当庞大的家族,偏偏祝惜安没有跟着姬姓。 重男轻女? 陆沧夜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夏恩星影响了,连这种念头都产生了。 不过他没说出口,只是暗自握紧了姬影的手,那力量传递到了姬影的手上,男人微微皱眉。 陆沧夜握手握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咧嘴笑了笑,姬影说,“之前一直听我们家小安说起来学校里有个男同学很传奇,如今终于见到了,没想到是陆少您的孩子。” 这话可真有深意了。 陆沧夜回头看了夏流光一眼,见到孩子脸上警惕的表情,他便接着对姬影说,“你倒是挺关注我的儿子的。” 祝惜安上去跟夏流光手牵手,“流光同学,很感谢你和你爸爸这次愿意提前带着我过来,还照顾我,我爸爸说了,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特意感谢你们的。” 说完这个,姬影身后的几个保镖走上前,手里拿着两个盒子,大的给了陆沧夜,小的给了夏流光。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接了下来。 陆沧夜率先打开了礼物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个手表,这手表的样式看着就不便宜,陆沧夜光是瞟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百达翡丽。 穷玩车富玩表,这姬影上来就送一块百达翡丽,到底是讨好,还是在试探陆沧夜的底线? 陆沧夜收下礼物,波澜不惊地对姬影说,“多谢,太客气了。” 夏流光撇撇嘴,“你怎么不把东西还给人家?” 陆沧夜说,“到我嘴里的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 夏流光顿了顿,就听见陆沧夜侧过身子来说,“回头卖了给你买房,要不要?” 夏流光登时表情都变了道,“好好好!要的要的,多谢这位叔叔送的手表。” 这回轮到陆沧夜沉默了,怎么连财迷的样子都跟夏恩星一模一样啊。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如此相似,是不是证明了其实血脉这一说法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夏流光打开了自己的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胸章。 “这是手工定制的胸章。” 姬影特意跟他解释说,“我不知道送小男孩什么比较好,所以问了祝惜安的看法,小安的意思是,这枚胸章很酷,很适合戴在你胸口,来,我帮你戴上。” 他居然主动蹲下来,拿起了盒子里的胸章。 夏流光后退一步,看样子是有些防备姬影的触碰。 只是……不能后退。 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害怕,等于是让他有了底气拿捏自己。 夏流光又往前了一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姬影便将徽章别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夏流光感觉到了浑身上下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无比熟悉的感觉不停地在提醒着他,姬影是j的人。 他就是当初……那些毁灭别人人生的人。 可是祝惜安…… 夏流光望向祝惜安那张白皙稚嫩的脸,女孩子脸上的表情那么天真,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被罪恶玷污过。 为什么姬影这样穷凶极恶的人,会有祝惜安这样纯洁无瑕的孩子。 帮夏流光戴好了徽章,姬影冲着他挥挥手,“你真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夏流光毛骨悚然,握紧了手指对着姬影道,“你也是一个好父亲呢。” 姬影的眸光深处掠过一丝阴翳,仿佛是没有想到夏流光会这样反击,以至于灵魂深处的凶狠有一点点露出了马脚,但是他很快恢复了笑容,“你能成为陆沧夜的儿子,想来是三生有幸了。” 这话不就等于在说夏流光这个狸猫换太子的假儿子找陆沧夜做靠山吗! 也是,现在虽然发现了夏流光还活着,但是碍于陆沧夜的脸面,j还不能直接对他下手,否则惹怒了陆家也一样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姬影其实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夏流光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只是因为陆沧夜,一直都没办法做出下一步动作! 夏流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是要靠着陆沧夜的名字活下去的。 男孩子死死盯着眼前男人的脸,明明没有公开宣战,却仿佛早就已经生死对峙过无数遍。 j还不知道夏流光把一切都已经告诉陆沧夜了,所以他还故意略带深意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夏流光同学,聪明是好事,只是物极必反慧极必伤,你小心害死你身边人。” 你小心害死你身边人。 此话一出,夏流光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 就算是他妈妈夏恩星那么恨的陆沧夜,他也没想过……要害死他。 可是如今,拿陆沧夜做自己的保护伞,等于是拉了陆沧夜下水,j目前对陆沧夜不敢掉以轻心,难以保证以后不会跃跃欲试,夏流光问自己,倘若陆沧夜因为自己受到牵连,他会内疚吗…… 小男孩的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头顶传来陆沧夜漠然又冰冷的声音,“我们的家事就不用姬先生多关心了,手伸太长多管闲事小心也死得快啊。” 陆沧夜的话让姬影都愣住了,根本没预判到陆沧夜说话会这么直白,姬影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僵住了不说,还看着陆沧夜大手一拉夏流光说道,“走了,你干嘛站着不动,去跟同学们认识一圈,晚点我带你出去吃夜宵,你妈以前一定没带你吃过吧?” 夏流光抬头看陆沧夜,“你刚才说话好粗鲁。” “我说话本来就粗鲁,你第一天认识我?” 陆沧夜指着自己,那手上还带着姬影送的表呢,他头也不回地牵着夏流光离开,背影瞧着干脆利落,让姬影根本摸不透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关于j的消息。 越是这样,j便越不敢随意下手。 “爸爸,你在跟夏流光的爸爸吵架吗?” 站在一边的祝惜安显得有些茫然无助,她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却不知道为何不对劲,只能无辜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呀?” 姬影表情不善,听见祝惜安声音那一刻,又立刻摆出一副温润的笑容来,轻声哄慰她,“没事的,只是男人之间开个小玩笑而已。你同学夏流光挺有性格的。” “是吧,我一直觉得他性格很酷。” 祝惜安的眼睛亮亮的,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看着就招人喜欢, 一直等到走远了,陆沧夜压低声音对夏流光说,“走,我带你上个厕所。” 夏流光本能反应是摇头,“我不要上厕所,我——” 看见陆沧夜的眼神,夏流光明白了! 父子二人到了卫生间,陆沧夜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胸口的徽章拆下来了,拆下来了以后夏流光想说话,陆沧夜却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嘘。” 夏流光立刻闭嘴。 只见陆沧夜折腾了那个胸章一会,不一会就把它的前后盖子分开了,里面掉出来一个小零件,那个零件让夏流光表情都变了! 陆沧夜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凛冽,男人两根手指捏着那个零件,而后用力将它捏碎! “微型定位仪,还有录音功能。” 陆沧夜的声音里带着薄怒,“好大的胆子啊,姬影。” 说完他直接将被拆开来的徽章丢在了垃圾桶里,回眸眼带杀气对夏流光说,“他送你东西,是为了在你身上装监控。” 姬影估计猜不到陆沧夜已经完全知道了夏流光所有的身世背景,他只会觉得夏流光会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感到恐惧自卑,从而不敢告诉陆沧夜真相吧。 陆沧夜将自己手上的手表摘下来,看了一眼,确认了姬影送他的表是正常的以后,他说,“姬影显然对我还没有起怀疑,不然这个手表里也会装上东西。” “他觉得我不会往外说,也觉得这种东西从一个小孩子嘴巴里讲出来,没人会信。” 夏流光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所以他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但是姬影猜错了,陆沧夜和夏流光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彼此隐瞒的秘密了,因为毫无血缘,所以才能够这样毫无隔阂。 “你就算把我拖下水也犯不着多内疚。” 陆沧夜说,“夏恩星要是还活着,一定也想着保护好你的。” 说完,陆沧夜将夏流光从地上抱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徽章别在了他的胸口,“这是我的,以后有什么危险,我就可以直接收到信息了,对了,祝惜安跟你关系很好吗?” 夏流光也疑惑,姬影这种人渣,怎么会有祝惜安这种女儿。 “我怀疑小安是姬影代孕来的。” 夏流光道,“到现在为止,我查不到小安母亲的一点消息。” “你呢?” “我当初也是被代孕下来的。” 夏流光说起这个,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在遇见夏恩星妈咪之前,我的名字不叫夏流光。” 陆沧夜一愣。 “叫什么?” “叫零号。” 夏流光和陆沧夜对视,那一眼,陆沧夜发现他眼里翻滚着……超出同龄人的加倍的痛苦,“零号,实验体。英文代号叫……sh。” 那一瞬间,陆沧夜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夏流光的英文代号叫做sh。 sh可以理解为闪光,就如同夏流光的名字,也可以被理解为……闪存。 闪存是存储芯片的一种类,而夏流光叫这个名字,太适合不过。 他的身体就是罪恶的集合,他的大脑就是一台不停止运转的机器,所有的东西都被记录在了他的身上,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他把自己化作了一件物品,一个工具,这个英文名字,注定了他悲剧的一生。 陆沧夜没有说话,抱着夏流光往外走,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夏流光的同学,都是来参加亲子活动的,大家脸上全都挂着期待的笑容,陆沧夜自然也在人群里看见了金童玉女般登对的朴妃真与修,他们穿梭在来来往往的宾客中,正客气友善地和大家打招呼,那笑容太熟悉了,夏恩星当初来陆沧夜公司上班的时候,对待客户就是这般熟稔又完美得体地笑着。 朴妃真,你和夏恩星太像了。 收回视线,陆沧夜忽然对夏流光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是啊,迅电流光。” 夏流光摇着头,年纪轻轻却已经学会了面对死亡,“也许代表着我的一生就是这般转瞬即逝呢。” “我觉得不是。” 陆沧夜的声音打断了夏流光不好的想法。 “我觉得你妈咪给你取这个名字,或许不是想说你的一生短暂如迅电流光。她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在你的人生里添加这种悲情色彩。我想她是祝福你的。” “不是迅电流光的流光。”陆沧夜一字一句地说,“是流光溢彩的流光。” 心脏深处好像有什么猛地窜了过去,夏流光下意识呼吸一滞,紧跟着心头发烫。 小男孩第一次眼神闪烁着撇开脸去,不再和陆沧夜对视,只能遥望着人群中无法相认的妈咪,就好像有了继续和黑暗势力对抗下去的动力。 是流光溢彩的流光啊,妈咪。 ****** 这天晚上,夏恩星和修转了一圈,在修不知道的情况下,夏恩星收集到了所有参加夏令营孩子的资料和背景,她回了酒店以后将这些东西统统整理好了发送给萧昂,远在国内的萧昂看见这些资料,敏感捕捉到了姬影的名字,他说,“姬影好像一直在国外生活。” “我今天听那些家长说,说姬家在国外势力也挺庞大的。” 夏恩星换下了礼服,穿上了睡衣,还戴上了细边框的眼镜,端着笔记本和萧昂视频,看见她这幅样子,萧昂隔着屏幕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说,“你现在的样子好御姐。” 夏恩星微微眯起眼睛,萧昂在镜头前扭得像条蛆,他道,“好想被你踩呀夏恩星姐姐。” “滚。” “你好冷漠,好喜欢。”萧昂一边不正经地逗着夏恩星,一边在键盘上疯狂敲打,隔了一会他道,“我看看……姬影是在五年前突然间有孩子的,并且把孩子记到了自己名下,但是孩子来路不明……” 夏恩星听他在那分析,忽然间问道,“祝惜安会不会……也像流光一样受过委屈?” 萧昂的动作一顿。 “你说的受委屈是指?” “我觉得我的孩子还有太多事情没告诉我,也许他是不想我为此担心。” 夏恩星低叹了一声,“我自从记忆恢复以后,便知道了流光并非我亲生的事情,可是流光却不肯跟我提起从前。” 萧昂知道夏流光的身世,这会儿也不好和夏恩星直说,“孩子长大了会告诉你的夏恩星。” “我总感觉到有人想要害他,这就是我现在来到国外的理由。” 夏恩星身为女人的第六感相当准确,她说,“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孩子了!”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敲门,夏恩星声音一停,她说,“我去开个门。” 萧昂的声音透过笔记本电脑传出来,“不会有男人半夜来找你吧夏恩星……” 话音未落,夏恩星拉开门,看见修站在门外,笑着对她道,“你今天晚上跟这么多家长打招呼,我想你累了,带了瓶酒来,喝点?” 萧昂大喊,“不准喝!” 修愣住了,“我怎么听到男人的声音了?” 扬声器外放着萧昂的叫喊声,“我也听到了!夏恩星!脚踩两条船是吧!小心我在国内死给你看啊!” 修乐了,走上前,发现声音是夏恩星电脑里传来的,“你在干嘛?” “开视频会议呢。” 夏恩星这理由说得无比顺畅,还顺带将手一扬,合上了笔记本。 气得萧昂脸色铁青,好一个视频会议,好一个视频会议!夏恩星,你现在越来越像个渣女了呜呜呜! 修关上门,拎着酒进来在夏恩星身边坐下,“你今天是不是打听了很多家长的资料?” 夏恩星一顿,“这么明显吗?” “是害怕夏流光以后在同学间受欺负吗?” 修说,“其实你不用担心,夏流光在学校里还是被看做陆沧夜的儿子的,不会有人敢这样孤立他。” “但愿吧。”夏恩星接过了修递过来的红酒,“感谢你愿意配合我,演这么一场戏,我想陆沧夜应该不会再怀疑我的身份了。” “嗯。”修将杯子举起来和夏恩星干杯,“你当时,说我是你男朋友,夏恩星,说实话我还挺开心的。” 夏恩星一脸渣女样,“你不会当真了吧。” 修喝着酒都僵硬了一下,“虽然知道是演戏,但还是有一点……嗯……心动的。” “心动正常。” 夏恩星哥俩好似的,上去拍了拍修的肩膀,“别当真就行,修,你想想还有个凯蒂在等你呢。” 修看着夏恩星的眼神那么粘稠,他毕竟是外国人,所以除了谈恋爱,肯定还有别的选择,“如果做不了你男朋友的话,别的方式呢?” 夏恩星微微挑眉,玩世不恭地看着他,“别的方式是什么?” “开放性关系?” 修放下杯子,两手一摊,对夏恩星道,“我知道你现在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不过……别的关系你也不想发展吗?” 夏恩星看了修几眼,凑上前,暧昧地对修说,“你是想要跟我变成那种暧昧但是又不确认的关系吗?” 说完她的手就这么伸出来,放在了修的胸口,“包括可以上床的那种?” 修骨子里带着外国人的奔放,加上喝了酒,以至于此时此刻没有忍住,把心底想法说了出来,“夏恩星,我很想……和你试试。” “床上?” 夏恩星笑得千娇百媚,竟然比修还要直白锐利地反问。 修没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被猛地点燃了,夏恩星太懂男人对她的想法了,任何男人看她的眼神,都逃不过她的解读。 既然这样,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夏恩星,在你每次靠近我的时候,我对你的……渴求和欲望。 夏恩星的眸光那样狡黠,就好像能看穿修所有的心理,她坦然地利用着修对自己的喜欢,跳脱出了那种自证的光环——你既然这样对我有欲望,那么我利用利用你,也是名正言顺吧。 修也恰恰明白她的这份心思。 “想当我男宠啊?” 夏恩星还认真思考了一会,“但是男宠我有萧昂了诶。” 修差点被夏恩星气笑了,“意思是,我要排队对吧?” “嗯。”夏恩星风情万种地说,“还没轮到你呢,修少,别心急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话要是换成别的女人说,定然会被戳着脊梁骨骂一句绿茶婊,每个男人都不放过。 可是夏恩星不会。 她就是不放过。 踩在所有世俗道德上兴风作浪,但凡男人喜欢她,想要从她身上获得什么,都要被她反手利用,成为她的掌中之物。 修生气又有些急切地直起身子来,伸手按在了夏恩星的腰上,他那双混血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什么能把夏恩星吞没的东西,他忽然变得有些侵略性的气场令夏恩星微微忌惮,他问夏恩星,“陆沧夜……活好吗?” 夏恩星有些意外,回过神来居然还思考了一下,“嗯……应该是,不太好?” 陆沧夜在楼上的总裁套房里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边上夏流光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抱着自己说,“妈呀,你可别传染给我呀!” 陆沧夜怒了,“我们之间的革命情谊就这么脆弱吗?” 夏流光想也不想地说,“有福同享,有难你当!” “……” 而此时,楼下套房里的夏恩星还在跟修互相拉扯,俊美的男人正哑着嗓子笑,没想到夏恩星说话这么大胆,居然还敢在背后说陆沧夜活不好,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很丢人? “那你要不要试试更好的?” 借着酒劲,修说,“让我插个队吧,夏恩星。” 夏恩星看着修的脸,总觉得自己像是坏掉了,修条件这么好,长得也这般俊美,倘若她的心还未彻底死,一定会接受修然后给自己的人生来个全新的开始。 可是为什么—— 夏恩星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她的灵魂在那一刻迅速枯萎了。 她想要说话,下一秒感觉到了不远处的窗户外面似乎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紧跟着夏恩星猛地站起来朝着窗户看去,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做什么,可是一切变化来得太快,一声巨响,有人从高空破窗而入! 夏恩星还未做出反应,便见得闯入那人手里举起了什么,接着原本抱着自己的修闷哼一声,没几秒便合上了眼睛! 夏恩星吓了一跳,托住了修的身体,男人的身体很沉,她将他身体翻过来,发现他脖子后面赫然被插着一根麻醉剂。 所有的神经在这一刻紧绷,岂料闯入的黑衣人走上前,一步一步,动作灵活矫健,走到了夏恩星面前。 黑色的口罩一摘,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夏恩星面前。 闯入者是个女性,高挑纤细的身材,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所有的布料都紧紧地贴着身躯,脚踩一双马丁靴,此刻正瞧着夏恩星,用她那双相当好看的眼睛。 看了一会,她笑了笑,“我叫宋霓,是x的朋友。” x? 夏恩星将修安置好放在了床上,抬起头来,一脸警惕地看向这位主动打招呼的女子,“你这么会从外面进来?” “我的身份足够我能做到这些事情。” 宋霓一头齐肩短发干脆利落,一点儿不怕在夏恩星面前暴露身份,在夏恩星想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时候,宋霓走上前,将夏恩星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 原来夏恩星刚才没有完全合上笔记本电脑,这会儿,和萧昂的视频电话还连着呢。 夏恩星愣住了,看了一眼视频通话,面容清秀的萧昂正咬牙切齿地看着夏恩星,随后跟宋霓打招呼说,“中断成功了吗?” “刚没听见吗?” 宋霓给了萧昂一个眼神,“让我麻醉过去了。” 萧昂深呼吸一口气,拍拍胸口坐回了椅子上,还要瞪夏恩星一眼,“你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调情是吗!我听到了!夏恩星,你是不是要养一群男的呀!” “你原来是喊了你fbi的同事过来打断我跟修的拉扯啊。” 夏恩星眼都瞪大了,回过神来被萧昂气笑了,倒也不恼怒,还要掐着嗓子笑嘻嘻地说道,“至于吗萧昂哥哥,这都跨国喊上帮手了,是不是吃醋呀。” 萧昂恶狠狠地说,“你刚才跟修说什么?什么男宠,什么男宠,我怎么就成了男宠?!我是男宠,那陆沧夜是什么。” 夏恩星眼都不眨地说,“是我前夫哥。稍微比男宠高级那么一丢丢,不过没事,他已经被全票打飞。” 听听!哪个女人敢说话这么大逆不道啊!夏恩星,你要倒反天罡啊! 萧昂一口气没喘上来,“你气死我算了。” 第198章 她的初夜,要送给他? 这边萧昂还在跟夏恩星讲话,宋霓却直接一个抬手,将本没有被切断的通话直接切断了。 直接切断以后,宋霓转过身来看了夏恩星一眼,拉着她在一边坐下,“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夏恩星,你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夏恩星的眼神变了变,想来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他们这群人的眼睛,而在他们眼里,夏恩星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女人笑了笑,说道,“是的,当年有过。” “陆沧夜亲手打掉她了吗?” 宋霓问出这个的瞬间,夏恩星的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 夏恩星下意识喃喃着,开始回想起过去那些腥风血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 “你女儿很可能还活着。” 宋霓的一句话,让夏恩星心脏狂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霓就已经走上前了,两个女人对视,是宋霓先说的话,“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很神奇,有些事情只有我们这种人才可以继续深究,而你一个普通老百姓,居然跑来这里……你不害怕吗?夏小姐,我劝你不要再继续往下查了,有些真相的代价,是你接受不来的。接下去的事情交管给我们好了。” 夏恩星自然明白宋霓说的是什么。可是,这般傲慢又高高在上地说出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 她可是从那些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人,现在说着让她不要蹚浑水,早就为时已晚! 她说,“交给你们?你们要是有用的话,当初就不会允许那些事情发生了。” 这话可是扎心极了。 宋霓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没有把那帮人一网打尽,导致现在后患无穷。这不是你们的失职吗?” 夏恩星回以同样冰冷的眼神,“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追究这些东西吗?现在像个理中客跑过来说一句喊我别查了,我承受不起,那么当初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让这一切别开始呢?” 宋霓一怔。 “我没得选。” 夏恩星的眼神那样锐利,她一字一句,就像是含着血,“我唯有入局。” 以身入局。 夏恩星,你这是向死而生了。 “如果你知道一些什么,我的建议是不如告诉我。” 夏恩星坐在那里,光是表情就相当决绝,这一点儿不像方才修和她调情时候那般妩媚,更像是坐在王座上的女王打算迎接一场大仗,所以在缓慢地擦拭着自己许久未出鞘但依然锋利的剑。 “我已经深入其中了,我必须我的儿子。” “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宋霓没想到夏恩星会做出这种选择,“你说夏流光吗?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 “我当然知道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夏恩星的声音盖过了宋霓。 那是宋霓第一次气场被夏恩星给压制住了。 她一个刀尖舔血的人,居然被夏恩星……宋霓反应过来,疑惑问了一句,“你既然知道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还——”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语叫做‘羁绊’的。” 夏恩星原本拔高的语调忽然间低下来,她对宋霓说,“我不能放着这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在我的生命里,是很重要的家人,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霓就这么呆住了,看着夏恩星的表情都有些茫然。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世人都会下意识逃避一些危机,可是夏恩星不一样,她咬着牙迎着风霜雨雪顶在最前面,要和这世界上的恶意分个高低较个输赢。 她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又或者说,这样的夏恩星,到底拥有着,什么样的能量和内核呢? 宋霓收回视线,对于夏恩星的看法似乎有了质的转变,女人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忽然笑了一声。 她说,“如果早些年认识你的话,我都在想,你会不会成为我们的同伴。” “现在也不迟。” 夏恩星给了宋霓一个表情,仿佛一瞬间就化解了刚才二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她伸出手去,“你可以相信我,把那些事情告诉我吧,我需要真相。” 宋霓攥了攥手指,“我明天带你去见我们的老大。” 夏恩星肩膀一颤,“你说的老大是指……” “你见到了就会懂了。” 宋霓拉长了音调,“不过你一旦踏入我们的世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 夏恩星要去见宋霓领导的事儿,安茉莉和在国内的宁惑知道了,第二天安茉莉上门来,担忧的眼神看着夏恩星,“恩星,你是要在国外找新工作了吗?” 怕安茉莉担心,夏恩星也没全说实话,所以安茉莉还以为夏恩星是要去什么特别厉害的全球百强企业上班,所以临时要去见什么很牛逼的大领导,于是给她愁坏了,“你不会往后的日子就不回去了吧,那我要怎么和你出去逛街呀。” 边上闵御站着,凉飕飕地来了一句,“那你也来国外找她不就好了呗。” 安茉莉瞪他一眼,“那怎么行呢!我们家的生意大部分在国内,不过陆沧夜倒是有开国外的分公司……” 说到这里,安茉莉拧着眉毛问夏恩星,“你不会背地里偷偷和陆沧夜和好了,不敢告诉我,所以故意留在国外跟他暗度陈仓吧?夏恩星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样,我就-” 说完安茉莉就伸出手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故意说道,“我就找人暗杀你!” 夏恩星摆摆手,“怎么可能。” “哦……” 安茉莉怀疑的视线上下飘,“因为卫懿的事情,害得我最近看陆沧夜都看顺眼了,唉果然不能比烂啊,比烂会拉低我们的容忍底线。” 夏恩星扑哧一声笑出来,指了指酒店大堂的另一边,说道,“哝,好巧不巧,卫懿在那呢。” 安茉莉说这话,半道就停了,身子一僵,转过身去,发现卫懿正在酒店大堂的前台,似乎在跟谁起了争执。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魏楚楚? 魏楚楚是怎么过来的?! 说来卫懿也震惊,他一直知道来国外是需要办签证的,魏楚楚因为还没和自己结婚,所光靠她自身提供的岂料和资产证明是还没有办法获得这个国家的签证,所以当魏楚楚拎着行李出现在卫懿的酒店的时候,男人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出来的?” 魏楚楚正娇羞地看着他说,“学校跟墨大有合作,我作为交换生来的。” 墨大,墨尔本大学? 卫懿有些意外,“你们学校帮你办的各种签证护照手续吗?” 魏楚楚一个女大学生,很多事情都没经历过,肯定不是她自己可以解决的,所以当她说是学校的交换生合作,卫懿倒也没怀疑,只是现在卫懿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说,“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来国外……” “我跟了你,肯定要听你的话啊,你去哪我去拿。” 魏楚楚放下行李,主动上前挽住了卫懿的手臂,说道,“双向奔赴嘛,这个词语你总听说过吧?” 卫懿居然有些排斥魏楚楚的触碰,为什么? 是他太想保护她的贞洁了吗? 卫懿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好的良心,所以他开始向内问自己,怎么在国外看见魏楚楚找到自己,居然还……心里不安。 卫懿下意识看了周围一圈,这个表情被魏楚楚捕捉到,女人的眼神暗了暗,“卫懿,你怎么感觉像是……有事儿瞒着我?” 卫懿显然是真的有事瞒着。 他先是帮魏楚楚开好了房间,随后一边拉着她的行李箱一边朝着电梯的方向走,“楚楚,其实……我本来是有事儿要和你说的。我想了很久,总感觉这样子耽误你不是好事,回国以后咱们……”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等卫懿把话说完,魏楚楚便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开口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因为我一直没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你,所以卫懿……你没了耐心,也不想等到结婚以后了,是吗?” “怎么会这样呢。” 卫懿摇着头,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整个电梯里只有他俩,“我甚至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冲动地占有你,才算是对你负责。” “既然要负责那为什么不负责到底呢?” 电梯停了,魏楚楚跟着卫懿往外走,又跟着走进了房间,在卫懿帮她放下行李箱以后,魏楚楚主动将门关上。 关上以后,她从背后直接抱住了卫懿。 那一瞬间,卫懿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血液逆流。 投怀送抱……这是魏楚楚第一次这么做…… “楚楚,你……” “既然这样……” 魏楚楚抱了他很久才松开,而后走到了卫懿面前,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的扣子,“那你现在就要了我吧,卫懿,我不想分开,如果这样可以留住你的话……” 女人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白皙的皮肤,卫懿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听见她继续说,“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你,卫懿……” 第199章 卫懿跟她,真睡了吗? 魏楚楚这一想法让卫懿有些震惊,因为就算过去他再想要得到魏楚楚的时候,魏楚楚都是表示拒绝的态度。 她的原话便是,这种事情想留到结婚后。 卫懿认同魏楚楚这样的想法,像她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可是现在…… 魏楚楚居然主动解开了自己的扣子,就这么将皮肤暴露在卫懿面前,邀请卫懿来……一探究竟。 怎么会这样…… 卫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里写满了意外,“楚楚,你……” “我一直想留到我们结婚后。” 魏楚楚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和表情还是令人怜爱的,她从下往上看卫懿,那姿态放得极低,就像是卫懿的一只宠物猫,只知道逗他开心,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可是卫懿,我害怕我失去你,如果用这样的方式,你可以留在我身边的话……” 她走上前,将解开衣服扣子的胸脯就这么靠在了卫懿的胸口,隔着布料卫懿都能感知到女人柔软的躯体,那是他一直想到占有的肉体,然而这一刻…… 卫懿竟然有些犹豫,他喃喃着,“楚楚,会不会太贸然了?”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丢掉我呢。” 魏楚楚却不管卫懿的话语,下一秒眼眶便微微泛红,她噙着眼泪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着好好努力,跟你有未来,可是卫懿为什么来了国外你就想着丢掉我呢……” 卫懿下意识抱着魏楚楚到了床边,猛地吸了口气,将她压在了床上,哪个男人受得了女人这样楚楚可怜地求着他?魏楚楚就这样无辜地倒在了卫懿的床上,洁白的大床上,她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搭着她那张纯洁白皙的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招惹。 卫懿感觉到了自己的血脉在喷张,可是这一刻,闪过他脑海的,居然是安茉莉的脸。 男人的表情猛地一变。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把安茉莉的脸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然而不知为何越是这样,安茉莉的脸越是清晰。 明明他现在在床上压着魏楚楚,两个人的肌肤都相贴了,魏楚楚带着委屈的抽泣声就像是一种蛊惑,蛊惑着卫懿去侵占她,但是…… 但是安茉莉。 你的声音怎么会在我的脑海里如此明显。 “我妈喊你晚上来我家吃饭。” “卫懿,陪我去伦敦看个时装秀。” “我叔叔喊我和你说一声,你侄子进他学校那个事儿办好了,你别担心后续。” “周日我带你奶奶去看医生,正好那家医院我妈认识人,说你奶奶身体没大事儿。” “喂,卫懿,我上次去你家忘记把项链带回来了。” “弄丢了?” ——“我喊我妈给你新买了一条,女人就是麻烦。” 所有过去细节从脑海里浩浩荡荡掠过,卫懿的身体猝然变得僵硬无比,他再低头去看魏楚楚的时候,心里居然……不像刚才那样有万千涟漪。 怎么会……这样。 “安茉莉……”卫懿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让魏楚楚脸色煞白,“卫懿你说什么?” “我说……”卫懿也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这般失魂落魄,连魏楚楚衣衫不整躺在自己身下的时候都能走神,他慌乱无比地找了个借口道,“我说,我来国外是因为,安茉莉出国了,她妈妈不放心,喊我跟着来看看。” 第200章 宁家忽然,替她出气? 魏楚楚看着停下动作来的卫懿,脑海里警铃作响,明明夏如柳以前和她说过,如果实在不行了,可是选择跟卫懿发生关系,卫懿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 那为什么现在这一招……行不通了。 卫懿的表情,分明是被谁给绊住了。 魏楚楚不敢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居然输给了一个卫懿不要的女人,她安茉莉都已经不是处女了,是被卫懿玩烂了的女人,怎么会——让卫懿迟疑了呢? 魏楚楚还没思考接下去的事情,卫懿就已经从她的身上起来了,男人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说,“这样不好,楚楚。” 魏楚楚愣住了,有一种灭顶的羞耻感从头灌到了脚。 她浑身上下彻骨的冷,都已经这样,近乎不要脸地去勾引卫懿了,本该到手的卫懿却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对她说这样不要。 这不是……赤裸裸地,抽她耳光吗? 魏楚楚眼里噙着眼泪,整个人都要绷不住了,眼看着卫懿要走,魏楚楚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将自己柔软的手掌塞进了卫懿的手里,“为什么呢,卫懿,你为什么……” 他不是一直都想要得到自己吗。 她的初夜,她的第一次……对于男人来说,诱惑力不大吗? 卫懿似乎强忍着什么,回头看了魏楚楚一眼,“楚楚,你这么做我确实很感动,但是……我觉得我不该这样。” 魏楚楚心猛地一沉。 “我和安茉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稀里糊涂要了你的话,对你来说就是一种祸害行为。” 卫懿喉结上下动了动,看着魏楚楚通红的双眸,脑海里掠过的竟然是安茉莉眼睛微红倔强的模样,他的声音低下来,“我不能再祸害你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楚楚下意识摇着头,喃喃着,“卫懿,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当初说对我负责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卫懿看见魏楚楚的眼泪,就心软了,也觉得自己这样对魏楚楚太过残忍,毕竟自己的后路那么多,可是魏楚楚除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一个小姑娘,在这样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生存,定然会被吃得渣都不剩下。 所以卫懿只能这会儿回来安慰魏楚楚,还帮她把解开的衣服都收拾整齐了,扣子一颗一颗系上,他深呼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太公平。” “我说了,我不介意。” 魏楚楚两只手伸出来,就这么搭在了卫懿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卫懿,我喜欢你,所以我做小的那个也无所谓,你和茉莉姐姐要好好的,等解决完了问题,你回来找我,好吗?” 魏楚楚都有些善解人意得过分了,如此让步,卫懿感觉喉咙口都收紧了,“楚楚,你……” “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愿意三个人生活,再说了,咱们法律法规也不是也没规定这样算犯法嘛。” 魏楚楚故意挤出一个笑容来,像是在卫懿面前故作坚强,“这样,你就会稍微安心一点了对吧?都说女人要贤惠,在幕后做好保障工作嘛,我不闹腾,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先去解决和茉莉姐姐的问题。” 这话太有技巧了,首先等于隐形中把魏楚楚和卫懿的关系又拉了回来,补救住了,还能顺带给卫懿打一针强心剂,让卫懿明白她魏楚楚是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 卫懿眼神复杂地看着魏楚楚,忽然间觉得她有些陌生。 如果是最开始认识她时候的那个魏楚楚,也许会毫无顾忌地把所有的情绪都发出来吧,因为那样单纯的人,情绪也是平铺直叙的,从来不会这样委曲求全。 如今的魏楚楚似乎只剩下了懂事,但是这懂事的背后,到底纯真还在吗? 卫懿沉默,伸手摸了摸魏楚楚的脸,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楚楚,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魏楚楚鼻子一酸,用脸蹭着卫懿的手掌心,“不委屈,不委屈。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卫懿又想起了魏楚楚割腕自杀的事情,心里对她的愧疚感更多了,实在是不忍心抛下她,所以收回了要和她断了的念头,安抚了她好一会,哄着她睡觉以后,卫懿一个人出了房间,走到外面走廊,男人站着发了好一会的呆,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来,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抬头望了一眼走廊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装置,又自觉地朝着安全通道走去,本来房间的位置就在高层,他走了两层就走到了酒店的顶楼天台,天台是一个直升飞机的停机场,很大很空旷,半夜的时候这里无人,卫懿便一个人站在天台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连着抽到第三根的时候,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烟抢走了。 卫懿一愣。 扭头看见了陆沧夜站在夜色中,眸光冷漠,脸庞白皙。 卫懿下意识说道,“我擦,你怎么在这里?” “神经病。” 陆沧夜开口就是骂人,“怎么,几个小时前没和我见过是吧?” “不是……”卫懿看着陆沧夜吸了一口自己的烟,他说,“恶不恶心,我不要和你间接性接吻。” 陆沧夜说,“你滚吧,想得美。我来这里是为了看地形。” “什么意思?” 卫懿顺嘴道,“别是有人想要追杀你,你在计划路线吧。” 陆沧夜轻描淡写地瞄了卫懿一眼,这一眼却让卫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假的?陆沧夜你招惹上谁了?” “倒不是招惹上谁,就是我儿子以前有点麻烦没解决。” 陆沧夜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夏恩星没了,他就我这么一个爹了,总不能丢着不管吧?” “你说夏流光?” 卫懿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么小一个孩子,能给你上哪惹麻烦去。你是不是陆家最近经济不太好,去国外问黑道帮派借钱了?” 有时候陆沧夜真挺佩服卫懿的想象力的,他咬牙切齿地说,“你tm破产老子都不会破产。” 卫懿说,“你别得意,你等着,你们陆家也笑不了太久了。” 陆沧夜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宁家抢了你们的几笔生意,你不知道吗?” 卫懿拍了拍陆沧夜的肩膀,“知道宁卓吗?写夏恩星自传小说那个宁惑,是他的弟弟。” 宁家? 陆沧夜最近因为夏恩星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公司的事情确实有些分心了,没想到居然……就在这种时候,宁家跳出来了? 宁家跟夏恩星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么上赶着替她出头? 陆沧夜冷笑了一声,“宁家这是跟我宣战呢还是怎么呢?” “替夏恩星出口恶气呗。” 卫懿说话直来直往的,“宁惑都帮着夏恩星出自传的,肯定是跟她关系匪浅,夏恩星去世了,宁家就把所有的账算在了你的头上,陆沧夜。” 这是实话。 陆沧夜低笑一声,“确实该算我头上。” “你一点儿不担心陆家的未来吗?” 卫懿道,“那宁卓可不是好惹的啊。你应该也认识他吧。” “哦。” 陆沧夜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深沉,“他翻了天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是吗?” 卫懿在边上乐得看戏,“你说宁卓是不是喜欢夏恩星啊?” 陆沧夜抽着烟的手一顿,眉头紧锁。 卫懿一看他不舒服,自己心里倒是舒坦了,说道,“前有狼后有虎的,陆沧夜你以后路可不好走。” 而另一边的国内,宁卓正坐在办公桌前,深夜的宁氏集团大楼本该是一片漆黑无人上班的,但是此时此刻,最高执行总裁的办公室却开着灯,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刺眼。 宁卓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人,“没签?” 童意浓手里的文件被她攥得发出声响来,“他……不肯签。” “不肯签就强迫他签。” 宁卓面无表情地说,“离婚协议而已,他应该早就想甩掉你了吧。” 童意浓哽咽了一下,“应该是的。” “你对自己有很清晰的定位。” 宁卓笑了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走上前,看着坐在沙发上拘束的童意浓,只觉得心里无比痛快,“当初跟我断了关系,跑去跟接盘的老实人结婚。结果被反将一军,人家老实人根本不是什么老实人,不过就是图你的钱和美色。童意浓,你说你混得多失败,现在一身剐,钱没了,婚也要离了,成了彻头彻尾的破鞋。” 此话说得无比诛心,童意浓的肩膀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是说到她最痛的地方了,宁卓知道。童意浓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太多血肉的代价,当初和宁卓在一起也是。 男人按着她肩膀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童意浓作痛,她抬头,双眸微红地和他对视,“宁少……能别说了吗。” “你为了他回来求我,那如果那王八蛋没有生病呢。” 宁卓却一点儿没有减轻力气,眼里甚至是带着些许恨意,“他没生病,你是不是就一辈子当个傻逼,赚钱给他去赌博还能毫无怨言?缺钱了想起我来了,童意浓,你怎么这么无耻啊?老子包养你的钱全给那孙子花完了?” 童意浓白皙的脖颈处缓缓爬上了些许青筋,昭示着她也强忍着什么难过的情绪。 她微微抽泣着说话,“宁少,当初我只是……一个被你包养的陪酒女,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第201章 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看来你对自己有很清晰的定位。” 宁卓捏着童意浓的脸,她好像比之前瘦了。 先前认识童意浓那会,她嫩得能掐出水来,刚刚成熟的身体就像是透着香甜气息的水果,看人一眼都是湿漉漉的,前凸后翘又皮肤白皙,宁卓一眼就相中她了,还相中了她那双雀跃又带着些许警惕的眸子,像极了一只白嫩又圆滚滚的小兔子。 而此时此刻,童意浓的脸庞似乎消瘦了些许。 宁卓微微皱眉,松开了手,他说,“怎么样,跟着那王八蛋的几年,你过得好吗?” 这话可不是在杀人诛心吗。 童意浓的下场都已经这样了,宁卓还要问一句过得好吗,就是在嘲讽她当年太过天真。 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 童意浓低下头去,“……我不后悔。” 不后悔三个字,戳中了宁卓最痛的地方,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胸口被点燃了一把无名火,宁卓直接上前,将童意浓从沙发上拽起来,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的手就这样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收紧的手指传来杀气,童意浓浑身一惊,感觉到了宁卓传递过来的气场,她汗毛倒数,“宁先生……” “你以前也是这么喊我的。” 宁卓的瞳孔那么黑,好似能吞没所有情绪,那些回忆在一瞬间都破土而出,从他的大脑深处悄无声息地钻出来,宁卓以为过去那么久会忘了的,可是将手放在她脖子上的那一秒,身体苏醒了。 那些熟悉的习惯和细节,在他的灵魂深处复活了。 童意浓……你浑身上下,都是我亲手调教的,你怎么敢,带着我的痕迹,去嫁给别人…… 宁卓那么恨,恨童意浓选择和别人结婚的决定,此时此刻他深呼吸一口气,收紧了手指,恨不得掐死她! 然而在这背后,宁卓却又在最后时分松开了手。 空气一下子涌进来的时候,童意浓猛地咳嗽起来,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坐在地上,那些过去的回忆开始侵蚀她,被宁卓这样掐住的时候,她脑海里闪过了太多画面。 不不不…… 童意浓护着自己的喉咙,瘫软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来,下一秒宁卓的双腿已然迈到了她的面前,童意浓抬头,见他站在那里高大挺拔,投下来的影子都足够笼罩住她。 熟悉的体位让她双耳嗡嗡作响。 “所以呢,他也会像我一样吗?” 宁卓压低的声音,代表着他情绪猝然的低沉,男人按住了童意浓的头,放在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传来令他觉得心痒难耐的感觉,宁卓说,“童意浓,告诉我,他会这样吗。” 童意浓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眸已是通红。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仿佛强忍着什么,“宁先生——” 啪的一耳光,并不重,却再度响起在了她的脸上。 宁卓的手抽在童意浓脸上的那一刻,女人的心像是被人瞬间攥紧了,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别这样宁卓。” 已经慌乱到了直呼大名的地步。 宁卓冷笑了一声,又是一巴掌。 他打她不疼的,但是有感觉的地方却是在别处。 童意浓身体僵硬了,宁卓蹲下来,拎着她的头发,喘着气问她一句,“喊我什么?” 童意浓死死咬着牙齿没发出声音。 宁卓抬起手,眼看着那巴掌又要下来,在快要触碰到她脸的那个时候,女人彻底放弃了,眼泪从眼眶里疯狂溢出,她哆嗦着说出那噩梦般的两个字,“……主人……” 宁卓感觉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五年。 整整五年。 从童意浓嘴巴里说出来的这两个字,让他血液逆流,心脏狂跳,胸膛又热又烫,就仿佛要爆炸了。 宁卓倒抽一口气,蹲下来反手按着童意浓的脑袋,将她的脸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以那种简单粗暴的动作,就攻破了童意浓的防线。 童意浓挣扎着,本该是抗拒的,可是身体却压根没有办法做出抗拒的行为来。 别。 宁卓…… 我曾经命都是你的…… 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溢出,宁卓的行为太明显太具有侵略性,在童意浓微微颤抖的时候,他的手就这般熟练地伸进了她的衣服,单手解开了她的内衣。 这些事情对于宁卓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谁曾想当初她也是陪着他……训练这些技能的那个人。 童意浓两腿并着,对宁卓摇头说,“别这样,宁先生,我……” “哪样?” 宁卓的声音里沾染着寒气,“童意浓,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玩过?” 童意浓入赘病娇,彻骨的寒意吞没了她,和宁卓滚烫炽热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宁卓我真的不想这样,我还没离婚。” “你不想这样,可是你的身体很诚实。” 宁卓几乎是咬牙切齿把话说出来的,尤其是在听见童意浓说“还没离婚”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恨到了极点,“你有脸提没离婚吗?童意浓,还没离婚的时候缺钱就来找我,这不是你自己犯贱该死吗。陪我睡一觉有钱拿,你那个见钱眼开的老公应该会很乐意吧!” 这话跟针似的刺在了童意浓的心口,她知道自己下贱,只是被宁卓这么说,居然比被自己丈夫说了还要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 宁卓……你曾经……是我的心上人啊。 童意浓没忍住哭声,就这么哭了出来,可是宁卓就喜欢她哭,过去他也经常把她弄哭,他们的关系在正常人眼里那般扭曲,宁卓生在大家族里,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所以在性方面,他也一样有着和普通人不同的需求。 唯一能够接住这些的,只有童意浓。 她从小吃苦过来的,什么都不会,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忍受痛苦。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成为了宁卓最满意也最合适的床伴,宁卓把自己心里想玩的事情在她身上全玩了一遍,看着她从最开始白净的脸到后面沾染上一层粉色的快乐的情欲雾气,他太有成就感了,又太心满意足了。 就是这样一个任他玩弄的女人,会在床上用最颤抖的声音喊他主人的女人,被他亲自开发调教出来的女人,宁卓对她了如指掌,对视一眼都知道她装着什么情绪,就像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突然有一天就要嫁给别的男人! 那对宁卓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背叛。 被至亲之人背叛也不过如此。 宁卓气狠了,将童意浓按在了地上,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震颤,他笑得极为狠戾,像是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这么多年不还是这么听话吗,刻在骨子里了吗,你嘴巴上喊着不要,有什么用啊?” 童意浓摇着头,“真的不能这样。我们已经……五年了,宁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五年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宁卓就用那种麻木的眼神看着童意浓,过去也是这般,他总是能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被各种感觉吞没。 很多时候痛苦都是伴随着快乐的,这是宁卓身体力行教会给她的。 童意浓甚至觉得,也许从她当年选择成为宁卓床伴和情人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被烙印上了宁卓的痕迹,从此再也不能奢想回到正常人的日子里去了。 大脑一片混沌,就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而她这段婚姻从未存在过。 “你真的让我愤怒。” 宁卓咬着牙说话,再度掐住了童意浓的脖子,“你违抗我,你跟别的男人结婚,童意浓你哪来的胆子做选择,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是你配说结束的吗?” 童意浓瞳孔涣散,似乎连痛觉都要感觉不到了。 “你是我养着的,你凭什么!” 宁卓近乎怒吼,“童意浓,你就是我的一条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主动解掉项圈,主动断开关系,主动放弃了那么多荣华富贵,就为了一个男人嘴巴里的那几句“不在乎你的过去”,难道这些话对她就如此有吸引力吗? 那他算什么? “你现在的下场,就是活该!谁让你蠢得去相信男人的话,童意浓,我告诉你,你这个老公是你自己找的,骗你钱,花光你辛苦赚来的积蓄,就是一报还一报!” 恶人自有恶人磨,是这个意思吗? 童意浓怔忪地看着宁卓,“你到底……有多恨我。” 她都不知道自己对宁卓做了什么,会令他这样…… “你本来是我的宠物。” 宁卓说,“跑去跟别人结婚,童意浓,我能不恨你吗?我就喜欢看你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你不是结了婚要为了老公守身如玉吗?我能让你过得这么心安理得?” “别……”童意浓听见宁卓这么说,心都要痛死了,想要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毕竟宁卓是最懂她身体的那一个。 没有一处地方,是他没有调教过的。 她的身体,又怎么会……怎么敢,抗拒他…… 童意浓含着眼泪说,“你是在报复我吗?” 宁卓没说话,眼神却沉下来。 痛意传来的时候,熟悉的感觉也跟着一并上涌,童意浓哽咽着,“别,别,好痛,别这样……” 第202章 她若死了,你该如何? “痛?” 宁卓笑得极狠,“你不是最喜欢痛了吗?” 童意浓没说话,只剩下了闷哼,她的喘息声就像是催化剂,对于宁卓来说,他最喜欢听见的就是童意浓忍受不了的喘气。 所有的情节就如同五年前那般熟练,宁卓知道童意浓身体每一处的秘密,所以当他想要拿捏她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够找到她最薄弱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 童意浓的双眸逐渐失去对焦。 明明……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要离开这种生活的。 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呢。 是她……不配吗? 童意浓茫然地流着眼泪,那脸上的惊慌失措与不堪受辱的表情,很好地取悦了宁卓。 男人掐着她的肩膀,似乎要把她的腰肢对半折断,到最后童意浓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坠落到深渊里。 到底是快乐还是痛苦,她早就分不清了。 她到底能够回到正常的世界吗,还是说她其实从来没有逃离过……这人间炼狱。 这天晚上,宁氏集团的高楼顶层办公室的灯亮了很久,有女人婀娜性感的腰肢被按在了透明的落地窗前,投下一片震颤的阴影,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像是情欲,又像是厮杀。 童意浓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她被宁卓抱起来衣衫不整地放在了沙发上,男人站起身子,转身拿来了几张湿巾,替她擦拭好了身体,而女人还在细细颤抖,不知道是快乐还是因为恐惧。 睁眼,童意浓的眼里全是血丝,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从下往上看着宁卓。 这么一对比,好像还是童意浓有些尊严,毕竟她没全脱完,而宁卓已经一丝不挂了。 但是他好像一点儿不在乎自己这副赤身裸体的样子,光着脚踩在办公室昂贵的地毯上,结实有力的身躯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投出些许肌肉纹理的阴影,宁卓弯腰,从独立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气泡水,那个牌子还是童意浓记忆里的牌子。 替童意浓拧开盖子,宁卓放到了她嘴边。 童意浓转过脸去。 宁卓眯着眼睛笑了一声,“喝不喝?” 童意浓颤抖着,宁卓又说,“张嘴。” 童意浓张开嘴。 冰凉的水从嘴里滑入喉中,带来了些许清醒,童意浓用力眨眨眼睛,想把眼前的人看清楚。 “你说你丈夫是不是活不行啊。” 宁卓啧了一声,他啧一声,童意浓抖一下,这令宁卓很满意,男人将水拿开,嘲笑地说道,“这几年没高潮过吗,童意浓。” 童意浓呼吸都乱了,咬着牙说,“跟你……没有关系。” “是吗?” 宁卓刚想继续说点什么,结果手机响起来。 这铃声…… 宁卓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手机,是童意浓的手机,只是这个手机铃声…… 童意浓惊慌失措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发现来电号码很陌生。 宁卓走上去,问了一句,“怎么不接?” 童意浓生怕是自己丈夫的债主打来的追债电话,当着宁卓的面,她不想如此没尊严地求别人给一点时间。 所以童意浓攥紧了手机,任凭电话铃声一直响,没想到宁卓冷笑一声直接把手机抢来了! “别——” 童意浓慌张地说,“宁卓你把手机还我……” 话音未落,宁卓接通了电话,“喂?” “嗯?” 对面居然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宁卓?” 宁卓也愣住了。 愣完以后,宁卓喊道,“星星,这号码怎么是你?” “我现在是朴妃真,不得换个手机号?” 夏恩星远在国外,这个点打电话给童意浓,委实是因为太担心她了,之前就感觉童意浓状态不对,生怕她一个人撑不住,因为她查到了童意浓的老公最近去外面借了一百多万的高利贷。 而这放贷的人,国外账户居然是以“j”开头的。 所有的线都被穿到了一起。 夏恩星甚至是怀疑,j为了陷害她身边人,故意引诱童意浓的赌鬼丈夫来向他们借钱。 所以夏恩星才会憋不住给童意浓打了这个电话。 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宁卓。 夏恩星登时就变了表情,“怎么是你接电话?童意浓呢!” 这会儿她都顾不上在童意浓面前扮演一个“死人角色”了,直接就亮明了身份,“你让意浓接我电话!” “她现在没力气。” 宁卓挑眉,看了童意浓一眼,后者脸色红了又白,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星星……打电话来的人,是……恩星吗?” 宁卓嗤笑一声,“不然呢?还有哪个星星?天上的星星?” “你住口呀!你不准对我家意浓这么凶!” 夏恩星是从宁惑嘴巴里听说过一些宁卓和童意浓的往事的,她光是想就能想到宁卓这个性格毒舌变态的人要是碰见了童意浓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于是夏恩星没憋住,破口大骂,“你对她做了什么!宁卓!你太不是男人了!你这个死变态!社会败类!” 宁卓被夏恩星气笑了,“我社会败类?老子至少还有成立慈善基金会每个月捐款呢。你说谁社会败类?再社会败类比得上你前夫啊?” 夏恩星急得说话都差点破音了,“你这个畜生宁卓!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骂陆沧夜你急什么。” 宁卓说,“又没骂你。” “哦。骂得好。”夏恩星吵架之余还不忘点赞一下陆沧夜挨骂的内容,随后她又说,“但这改变不了你是个纯种变态的事实,你别再碰意浓一下,你知不知道她还没离婚?你想逼死她吗!” 宁卓愣住了。 而后男人哑着嗓子笑,“这话,在我碰她之前,她已经在求我的时候说过一遍了。” 还没离婚呢。 这几个字,居然能让宁卓的心隐隐酸痛。 “你既然知道她还没离婚,你何必呢……意浓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嘛?” 夏恩星抓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我在国外查到了j的账户有给她的丈夫打款,所以j肯定在对我身边人下手,我给她打电话是想让她快点离婚,我不想她被我牵连……” “你因为这些自责做什么。” 宁卓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从地上捡起外套披在了童意浓的肩膀上,女人颤了一下,发现男人正习以为常地坐在她边上,一边搂着她一边回答着夏恩星,“是她的丈夫连累她,不是你。” “但是因为我,她丈夫才会被j蛊惑……” “就算没有j。” 宁卓停顿了一下,“她的丈夫也还是会被别人蛊惑着借高利贷赌博的,赌瘾是戒不掉的,夏恩星。” 宁卓这话是在安慰夏恩星,但是夏恩星还是不好受。 j不直接对自己下手,却开始对自己身边人下手,之前的安茉莉被绑架,夏流光被动物攻击,以及现在童意浓的老公被引诱着欠下高利贷,这些都是j的手笔,一点一点地吞没着自己身边人的安全,来让夏恩星夜不能寐。 折磨,j太懂得如何折磨一个人了。 又或者说,他太懂得折磨一个有良心的人。 夏恩星拿着手机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两声。 如果是陆沧夜的话,身边人因为他受到这些影响,陆沧夜应该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吧。 所以j这种办法,只能攻击得到像夏恩星这样,太在乎别人的人。 也许……只有陆沧夜那种活法,才是最正确的活法也说不准。 夏恩星想着,既然宁卓已经和童意浓碰上了,那她再多劝说的话也已经无意义,她只能拜托宁卓,“我知道你很恨意浓,但说不定五年前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j来势汹汹,他要我和夏流光的命,你能……保护好意浓吗。” 保护这两个字,让宁卓的眉心跳了跳。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要保护过谁。 本质上,他和陆沧夜一样,只懂得如何掠夺和侵占。 看着身边那个胆颤心惊的小女人,宁卓的眉毛拧着没松开,隔了许久,他才说,“她如果离婚的话,我会考虑一下。” 夏恩星道,“她会离婚的,这段婚姻已经让她苏醒了,就算没有你,童意浓也会明白为自己而活,所以你千万别自我感觉良好她是为了你离婚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宁卓怔住了。 “她离婚,是为了自己。” 夏恩星说,“而我,现在在要求你,保护好她,听明白了吗?” 宁卓深呼吸一口气,“星星,你不该这么对我说话。” “你也不该这样折磨我的朋友。”夏恩星在宁卓看不见的地方摇着头,“我朋友不多的,宁卓,你别逼她。一无所有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什么都可以豁出去了。等她离了婚,你看看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什么在乎的?这样逼她,羞辱她的意义是什么?哪天意浓绷不住直接跳楼自杀死了,你别说恨了,tm连哭都没地哭去!” 一段话让宁卓的心口猛地一紧! 是啊,现在不离婚,至少还有命脉连着童意浓,如果离婚了,是不是代表着她……彻彻底底的,放弃了全部了。 第203章 重男轻女,吸血一生。 夏恩星的话给宁卓造成了很大的震撼,他抓着手机发了好几秒钟的呆,脑子各种想法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死”这个字眼,看起来似乎很遥远,可是现在被夏恩星一说,宁卓心里咯噔了一下。 童意浓这种人,敢死吗? 她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家里重男轻女,想着让她读完初中就出去赚钱打工,童意浓能读大学,全靠着奖学金和自己出去勤工俭学才得以读上书。 家里人一直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想着她快点回馈家庭,童意浓想要多赚点钱,对于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女孩子来说,那条路就成了最痛苦也最便捷的路, 她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直到遇见了宁卓。 在宁卓身边,她见识到了太多新鲜的东西,那是她之前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世界,她惶恐又好奇,感觉到人生一下子有了活着的盼头,而这个活下去的盼头,竟然是一个……把她当做玩物的男人给予的。 很多时候,童意浓都会觉得自己卑微,因为是女孩子,所以时常给家里人打钱,家庭里的男生就从来不用考虑这些,甚至她有个侄子结婚买房的钱,都是问童意浓要的。 要的时候亲戚说算借,都是一家人,能不还吗。 不过如今到了现在,也没提一句要还。 先前童意浓问起这事儿,那亲戚还翻脸来着,说童意浓白眼狼,去大城市挣了钱了,也不想着回报给亲戚,满脑子惦记着钱,这小辈儿,算是白养了。 童意浓把所有的苦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她愈发毫无尊严地赚着钱,破罐子破摔一般放任了自己。 所有人都让她容忍,退让,唯有宁卓会在她最难以忍受的时候,掐着她的脖子,哑着嗓子说一句,别忍着,叫出来。 童意浓想过,那个时候宁卓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能给。 回忆狠狠撞进她的身体里,童意浓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挂了电话的男人,她下意识说道,“你……把手机还我。” 宁卓表情复杂看着她好一会,说道,“是夏恩星打来的电话。” “我就知道。” 明明自己已经过得那么苦了,在听到夏恩星安全这个消息的时候,童意浓还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这个……蠢女人。 宁卓说,“你笑那么开心干什么?” 那j都把手伸到她这里了,她还笑得出来呢。 “当初我就想过,星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方便相认。” 童意浓抹了抹眼睛,她深呼吸一口气,“现在知道她没事就好。不相认就不相认吧,她安全,我就踏实了。” 宁卓将手机还给她,瞪了她一眼,心说夏恩星在童意浓心里的地位不会已经比他高了吧。 那不能啊。 男人顺嘴问道,“你为什么是这个手机铃声?” 童意浓笑容一顿。 “这……不关你的事情。”女人低下头去,小声说,“你想要的我已经都给你了,宁先生,你要我身子……我也给了,你还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 “这首歌是当初我第一次带你去餐厅吃饭,当时我喊来服务员点了一首歌,让那个小提琴家拉给我们听的。” 宁卓说出来的时候,童意浓脸色煞白。 为什么他会记得。 “你的手机铃声是这首歌。” 宁卓眸子里的笑意为什么带着些许嘲讽,“装深情给谁看呢?童意浓,想引起我的怜悯?” 第204章 回到宁卓,他的身边? 童意浓茫然地看着宁卓的脸,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没说出口。 也许很多时候,对于宁卓心里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她再去解释也没有意义了。 女人就这么低着头不说话,收拾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而后默默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宁卓说,“我……我该回去了……今天晚上还没给他送饭。” 宁卓本就心情不好,一听见童意浓这话,更加表情难看,“你还要给你那吸血鬼丈夫送饭呢?” 童意浓眼神闪躲,“总不能饿死他吧。” “笑了。”宁卓说完这个,还真笑了两声,“你还担心你老公饿死?你老公巴不得你在外面多陪陪男人,他要是知道你来陪我上床,指不定还要在后面帮着推呢。” 这话可谓是相当伤人。 童意浓的丈夫,说不定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他就是吸女人血吃女人肉的男人,至于童意浓的死活,他完全不在乎。 童意浓脸色惨白,死死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走路的时候那腿还颤颤巍巍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宁卓冷声说,“要我给你老公找个保姆天天去给他做饭吗。” 童意浓的步子猛的一顿! 那一瞬间她的肩膀也颤了颤。 为什么…… 童意浓回眸,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深呼吸一口气,“这样伤害我,会让你很快乐吗?” 宁卓一愣。 没想过童意浓会反击。又或者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反击,更像是……求他高抬贵手。 “我知道我做了错误的选择,我的人生甚至因为这个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童意浓站在门口,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但是,这好像……和宁先生您没关系吧?我不管是什么样,都没有影响或者是祸害到你的人生,宁先生,您为什么要如此恨我呢?” 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宁卓自己也想问自己。 是因为……他对童意浓有一种,非常变态的占有欲吗。 宁卓说不上话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童意浓摇摇晃晃着走了,她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宁卓的身体里,和五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但是不同的是。 以往是宁卓起身离开,丢下她一个人在床上,而这一次——是童意浓先离开了。 宁卓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 童意浓回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丈夫的病房门口站着一堆黑衣人,她离得有些远,警觉令她没有直接上前,正打算观察一下事情后续,从她背后猛地伸上来一只手,将她往角落里狠狠一拉! 童意浓刚要呼救,那人说,“嘘!” 女人冷静下来,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不是恩星家里的那位……” “对对对,男宠。” 萧昂说起这个又被气笑了,压低声音说,“你丈夫最近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童意浓对于这些一无所知,她无助地摇着头说,“我不清楚他最近跟谁来往,但他说了这次最后一次赌博了……” “你丈夫背着你在外面欠了很多钱。”萧昂拉着童意浓走到了一边,“夏恩星拜托我在国内暗中保护你,现在那些黑衣人就是你丈夫的债主,你千万别出现,我怕你被他们带走,那估计得吃苦了。” 童意浓惊慌失措地看着萧昂,“恩星喊你来保护我?太感谢她了,可是我老公招惹上了谁……” “j。” 这个字母从萧昂的嘴巴里说出来,男人的表情也跟着变,“j很可怕,童意浓,你最近出门得小心些,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待在宁卓的身边,他能保你。” 待在……宁卓的身边? 童意浓心跳漏跳半拍,“我不可能回去宁卓身边……”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萧昂皱着眉,“但是宁卓至少比你那个废物老公像个男人。” 第205章 我这不比,陆沧夜帅? 看着眼前萧昂白皙的脸,童意浓知道,这话虽然难听,但也许……没说错。 萧昂是夏恩星身边的人,既然是夏恩星身边的,那必然不会坑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夏恩星居然有了这样的信任。 看着那群黑衣人站在自己丈夫的病房门口,童意浓紧张又害怕,“是……惹上了什么电视剧里那群黑道的人吗?” 萧昂紧锁眉头,“也许比这更加夸张,你最近暂时先别来医院了。” 说完这个,萧昂给了童意浓一张银行卡,“这是夏恩星的银行卡其中一张,她说了,怕你在国内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所以里面的钱你可以花,密码是……” 停顿了一下,萧昂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了,“密码是陆沧夜的生日。” “额。” 童意浓说,“我不知道陆沧夜生日啊。” “1118!” 萧昂没好气地说,“拿着卡,然后我送你去找宁卓。” 童意浓说,“你还怪了解陆沧夜嘞,你喜欢他啊?” 萧昂登时就怒了,“怎么可能,他能有我帅?” 童意浓说,“他不帅,恩星当初会喜欢吗。” 萧昂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怪不得是夏恩星的好朋友!你跟她一样讲话难听!” 真的吗,可是她刚才从宁卓那里离开,这样又回去寻求庇护,会不会……太丢人了一些? “恩星说帮你打过招呼了。你别害怕。”萧昂强行拽着童意浓从病房门口离开,“j很恐怖,她不希望你因为她被牵连,上车吧。” 说完这个,萧昂戴上了惯有的黑色口罩,给童意浓又拿了个白色的,他压低声音说,“你老公离婚签字了吗?” “还没……”童意浓感觉到什么危险正在逼近,而她对此束手无措一无所知,所以坐在萧昂的车子后排,她着急地询问,“是恩星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跟你没有关系。” 萧昂的回答很简短,就像是一个夏恩星的话事人,在国内的事情都由他一手负责,一直想要把童意浓排斥出去,“你的丈夫欠了高利贷,不是你能还的,尽快签下离婚协议吧,省得他拖累你。” “我知道,但我现在回不去……” 童意浓转身回望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医院,“而且他一个人住院,会不会——” “放心,宁卓会解决好这些的。” 萧昂对童意浓道,“我调查到当初你和宁卓分手,有人给你汇了一笔钱。” 童意浓的表情猛地变了。 “是谁给的?” 萧昂眯起那双细长的眸子,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看透一切的了然,“因为这个你会离开他,是吗?” 童意浓攥着的手更用力地收紧了,拳头捏紧了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局促。 “不能说?还是说……”萧昂叹了口气,“不能让宁卓知道?” “你为什么会查到?” 童意浓眨眨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我以为……这段过去,没人会知道的。” “打胎费。” 萧昂道,“五百万。打胎费,并且让你……离开他,对吧?” 第206章 债我来还,代价你出。 童意浓的表情明显瑟缩了一下,在这段尘封的往事被人这样轻而易举地揭开以后,她显然是愣住了。 本来童意浓性情豪迈,从来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她,她知道自己本就不干不净,又何必在乎那些世俗评价。 可是那段感情。 那段感情没有错。 那段感情,比她干净。 童意浓咬着下嘴唇,萧昂立刻做出了投降状,“别别别,我再也不说了,要是让夏恩星知道我说话太直白把你弄难受了,指不定要给我一顿比次。” 童意浓也忍住了,吸吸鼻子说道,“你对恩星真好呀。” “她值得。” 萧昂想也不想地说,“她是我见过最顽强最有生命力的女人,大逆不道又特立独行,她完全在为了自己而活。” 也许……这也是童意浓羡慕又欣赏她的理由吧。 夏恩星,我也想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萧昂开车把童意浓送到了宁卓家外面,宁家的装修风格是中式的,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庭院清幽又静谧,童意浓站在门外,总觉得自己的身份格格不入。 何况,他老公还没签字呢。 咽了咽口水,童意浓下车,回头看了一眼萧昂,萧昂正站在夜色里,童意浓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看得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童意浓忽然间觉得她看不懂萧昂在想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想法的人,可以为了夏恩星做到这个地步呢? 在心里叹了口气,童意浓觉得,也许萧昂才是最适合夏恩星的那个人,他隐忍,又靠谱,沉默地守在夏恩星的身后,替她兜底,解决所有她心底放不下的麻烦。 也许比起进攻性更强的陆沧夜来,萧昂更像是一缕清风,只有最需要的时候,才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 童意浓垂下眸子,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只见里面的人出来开门,她一抬头,对上一双冷漠的双眸。 夜色里,宁卓的表情比月光还要凉薄,“知道回来了,嗯?” 宁卓定是知道她会求助于他,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她。 童意浓抿唇,缓缓说道,“恩星喊我来——” 宁卓啧了一声,一把将她从门外拽进来,这屋子的场面也许童意浓要比夏恩星熟悉得多,宁卓将她拉进来,随后对着她说,“你老公的手术我替你约好了。” 童意浓心神一震,不敢相信这是从宁卓嘴巴里讲出来的话,“你……为什么要替我老公……” “胰腺癌是大手术,你老公的癌症已经成胰腺癌了,活也活不久,做个手术也延长不了寿命。” 宁卓面无表情地说,“早晚得死,趁他活着的时候多做几台手术折腾折腾他,挺好的。” ……好恶毒啊! 童意浓眸光闪了闪,却说道,“谢谢。” 宁卓气得倒抽冷气,“谢什么?我给医生塞钱,做手术的时候留把手术刀在你老公身体里。” “人家医生有医德的。” 童意浓苦笑了一声,“而且你也不会这么做。” 宁卓瞥了她一眼,带着她走到了单独的庭院门口,“这是你的房间。” “你老公的债务我替他还。” 宁卓双眸冰冷地看着童意浓,“代价是你,童意浓,肉偿。” 第207章 离婚协议,为了卖她? 这两个字让童意浓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时候的宁卓全然不在乎她的感受,只知道横冲直撞,可是麻痹是快乐,疼也是快乐,窒息也是快乐。 在她饱受压迫和吸血的一生里,快乐都是宁卓给的。 他方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回到过去那种关系吗。 也许几年前热情似火的她还会一下子答应,那个时候的她又倔又犟,可是现在……童意浓觉得自己都还没彻底离婚,怎么能再把宁卓拖下深渊。 童意浓摇摇头,“钱我会想办法……”“直接跟了我,钱来得最快。”宁卓用邪邪的眼神望着她,好似童意浓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玩具。 他哪里懂得爱啊珍惜啊这类东西,他只知道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在手里。 童意浓才发现,宁卓和五年前没有任何改变。也是,他们这类人,哪里还需要改变呢。他们拥有得太多,不需要去做出什么迎合和改变。 童意浓看着那独立的庭院,感觉心头一片苍凉,就好像是人生的路线突然就失去了方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宁卓的出现不知道带来的是好是坏。 宁卓推了她一把,这个时候有人电话打来了,他低头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都没有接,直接按掉了。 紧跟着宁卓对她嘲笑道,“都不知道你在坚持一些什么,结不结婚的。你老公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很快就要送过来了。” 童意浓心里一凉,“什么意思?” “你老公为了要钱,签了离婚协议。”宁卓说,“半小时后,离婚协议会送过来,周一我带你去办离婚证,手续走完,你就可以放下你那些,廉价的尊严了。” “我老公怎么会……”童意浓陷入了一种恐慌,就像是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老公不是被那群人……” “没错,那群人为了让你老公欠更多钱,肯定会威逼利诱,其中有一项。”宁卓的眸光骤然变冷,他勾唇,“就是你。” 童意浓后退两步,脸色变得煞白。“所以夏恩星喊人去医院拦下你,就是怕你被他们带走。萧昂紧急把你带回到我这里寻求庇护,就是这个意思。” 宁卓见她后退,反而逼身身上,抓着她的手腕,察觉到她在隐隐颤抖,“你老公签了离婚协议,把你给了他们作为代价。童意浓,被最亲密的枕边人背叛的感觉怎么样?” 童意浓已经分不清好人和坏人了。自己的丈夫为了拿到钱,签下离婚协议,等着自己去医院陪他,然后让自己被一群来路不明的坏人带走。 人心真的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吗?被带走万一是被拐卖到国外售卖器官呢?万一是被迫进行一些违法的淫秽色情服务呢?万一是直接被杀了呢! 她的丈夫是如何舍得的! 童意浓不敢想,如果夏恩星的动作再慢一步,自己走到了医院里,没被萧昂拦下,会发生什么。 夏恩星人在国外,却依然争分夺秒地保护她,可她的丈夫…… 她心有余悸,整个人吓得脸色苍白,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离婚了……” “是啊,你那个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丈夫我早就看透了。”宁卓松开她,“你苦苦坚持的底线和尊严,根本,不值得一提。” 第208章 透过这脸,找夏恩星。 童意浓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丈夫会这样出卖自己,如今被宁卓这样劈头盖脸地嘲笑,她也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为什么呢。 童意浓站在原地发呆,宁卓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笑着说,“你早点服软不就好了吗,童意浓,搞得好像真的一样,你老公都不管你死活。我说了,但凡我给他钱,让我睡你,他都会在边上帮我加油。” 童意浓心口刺痛,噙着眼泪摇着头,“你不能……这样说我。” “你还有什么尊严吗?”宁卓轻描淡写地说,“五年前买了没穿过的情趣内衣还有一堆呢,晚上自觉点穿上。” 说完这个,宁卓笑得像个魔鬼,“有的时候看你们这种结了婚的有夫之妇被迫屈于人下的时候还挺挺痛快的,尤其是你这种不要脸的,童意浓。” 童意浓浑身冰凉,眼睛里逐渐失去了光,女人喃喃着对宁卓说,“你一定要这样吗?” “五年了,你老公没对你做过那些事情,你心里都要痒死了吧。” 宁卓说话的口气那么硬,说出来的字也是带着刺的,字字扎在她心口,“装什么贞洁烈女啊,想要直接求我不就好了吗?” 期盼得到那些痛苦,都期盼得要疯掉了吧。 童意浓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间就崩塌了,甚至有一种失重的下坠感朝她狠狠袭来。 而此时此刻的澳洲,夏恩星正一脸焦灼地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夏流光亲子夏令营的一系列安排,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拿起手机想给谁打电话,又忍住了。 这一次的夏令营,j肯定会出手,夏流光必然遭受到危险,就算是陆沧夜陪同…… 夏恩星在想凯蒂能追查到这里,或许也是j的手笔,她站起来打算去前台,没想到正好看见陆沧夜在前台跟小姐交谈着什么。 夏恩星跟他就这么正面碰上了。 端出微笑,夏恩星以员工的姿态和陆沧夜打招呼,“陆总好。” 陆沧夜上下看了夏恩星一眼,“你来干什么?” 夏恩星还是笑意盈盈的表情,“我来续房的。” 陆沧夜皱着眉头,总觉得眼前这个朴妃真身上的气质跟夏恩星太像,可是所有的证据摆在面前,他没有办法求证得出结论。 难道是……夏恩星死了以后,他对一个和夏恩星长得像的女人都能发情吗? 陆沧夜冷眼看了她好一会,转头对着前台的服务员说道,“她的房费算到我名下。” 前台小姐姐愣住了。 “这位先生,您是认识这位小姐吗?” “我……” 陆沧夜被这么一问,也有些茫然,下意识想说这是他前妻,可是当这句话从喉咙口浮上来的时候,男人猛地愣住了。 夏恩星已经死了。 紧跟着,一股心脏深处的酸痛一并朝他呼啸而来,陆沧夜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不是,是我的员工。” 前台小姐看了夏恩星一眼,夏恩星倒也不假清高,陆沧夜乐意掏钱,让他掏呗。 于是她还对着陆沧夜伸出手,“那谢谢陆总体恤员工了。” 陆沧夜眸光闪烁,深沉复杂,他说,“没什么可谢的。” 只不过……在透过她,寻找另一个身影罢了。 第209章 她的出现,是好是坏? 如果夏恩星还活着,陆沧夜在心里问自己,他们之间还会变成这样吗? 可是陆沧夜推倒一切重来,仔细想了想,却不得不承认,也还是会这样。 这个走向,也许是注定的,所以老天爷降下了神罚,就是把夏恩星从他的世界里夺走了,现在陆沧夜才肯相信那句话——很多时候,被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他看着面前女人的侧脸,下意识说了一句,“你们在韩国整容的话,有特定的模板吗?” 夏恩星用朴妃真的口吻回他,“我照着谁整的,关你什么事?” “整得挺自然的。” “嗯。” 夏恩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沧夜,“陆总,您要是想整,得上正规大医院去,毕竟脑子不好整。” 这话不就是讽刺陆沧夜吗! 陆沧夜被夏恩星说得一愣,回过神来咬牙笑得极狠看向她,“你对头顶上司就这个说话态度吗?” “我现在是休假期。” 夏恩星拿着房卡两手一摊,“你就不是我的领导,下班期间也要这个态度的话,我只能说你把自己当皇帝。” 说完,夏恩星居然还主动伸手,一反常态去捏住了陆沧夜的下巴。 这个动作直接让陆沧夜气笑了! 朴妃真你胆儿真挺大的! 夏恩星学着以前陆沧夜的动作,捏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拍狗似的拍了拍,笑得千娇百媚说道,“陆总这会儿使劲在我面前吸引我注意力呢,怎么了,陆总,是对我有别的想法吗?” 陆沧夜的眼睛几乎是在瞬间眯了起来! 那一刻,侵略气息从他眼底泄出,男人维持着被夏恩星捏脸的动作并没有反抗,不过好像他也不需要反抗,就算是这样,高大的身材已然给他带上了强烈的压迫感,他冷若冰霜的眸子里倒映出夏恩星白皙的脸,女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可惜了,我有男朋友了,陆总不能对好兄弟的女朋友也有非分之想吧?我这张脸就让你这么着迷吗?那你跟之前这张脸的主人发生过什么呢?” 陆沧夜说话出来的时候,嗓音都是哑的,“她确实不会像你这样勾引我。” 夏恩星爱一个人的方式是带着自我毁灭的。 把自己的一切全部掏空,烧干了给对方看。 和面前这个魅惑人心的朴妃真完全不一样。 可是也只有这个时候,陆沧夜才明白,原来以前夏恩星只是不想做,她如果想达到什么目的,靠她这张脸,只要这样笑一笑吐气如兰,多的是男人要把命送给她。 心脏深处泛起的酸痛令他不由自主地深呼吸,男人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你出现在修身边,并且用这张脸,到底是什么用意?还是说……你也是j的人?” 这个称呼让夏恩星表情有一刹那空白,不过这空白转瞬即逝,她立刻恢复了笑容,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陆沧夜的脸颊,“我跟修之间是爱情,何来这些阴谋论?怎么陆总,你没爱过人吗?” 你没爱过人吗。 心脏瞬间如同被子弹击中了。 第210章 也许其实,我很想你。 夏恩星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感觉到了震惊,陆沧夜居然也在追踪j的事情,这条路线和她不谋而合…… 陆沧夜,你追踪j,是为了什么呢? 夏恩星想到了夏流光,但是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陆沧夜这种人,又怎么会为了夏流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但是…… 夏恩星故作好奇问了一句,“你嘴巴里的j,是谁?” 她这般表情倒是让陆沧夜一愣。 朴妃真看起来对这个j的话题挺有兴趣的。 是套话吗?还是……当真天真? 陆沧夜脑子里所有的想法转了一圈,却还是沉声道,“我最近在调查一个人,不过我现在不太清楚它到底是单独的一个人,还是某一类人,某一个机构组织的简称。” j原来还能是很多人吗。 夏恩星皱着眉毛,下一步追问,“怎么了,陆总您是在国外欠债了被黑手党追杀了吗?” 陆沧夜挑眉,被她气笑了,“朴妃真,你很有想象力。” 夏恩星盯着陆沧夜半晌,忽然说,“听说你有个私生子,难道j的事情跟这个私生子有关?” 这么敏锐? 陆沧夜心里猛地一紧。 “私生子的事情谁和你说的?” “公司里小道消息多了去了。” 夏恩星倒是找了个很好的借口,看着陆沧夜这样,就好像在用别的方式凌迟和报复他。 痛快痛快,原来是带着痛苦的快乐啊。 陆沧夜,替你重温这些,让你重新被刺伤一遍,原来也会反伤到我吗? “听说你这次来国外也是陪这个孩子来的,陆少,这个孩子在你心里可重量不轻啊。” 陆沧夜眯着眼睛观察她半晌,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疏离,就好像是在判断眼前的朴妃真说这些到底适合用意,但是不管多强大的心里防线,能看穿多少阴谋诡计,陆沧夜始终觉得,在这张和夏恩星极为相似的脸面前,他始终会败下阵来。 为什么。 夏恩星,你离开我后,我连和你相似的人都抵抗不了了。 深呼吸一口气,陆沧夜说道,“我孩子的身世和这个j有关联,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些?” “我肯定好奇。”夏恩星歪了歪头,听见陆沧夜这么说,心里居然松了口气。 陆沧夜,如果夏流光的下半辈子有你…… 夏恩星眼眶微红着对陆沧夜说,“难道j以前要害这个孩子吗?” “差不多吧。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总感觉眼前朴妃真这个女人的表情很复杂很奇怪,可是陆沧夜却又什么都探究不出来。 他都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手底下的员工交代这么多秘密。 明明这是在给自己招惹灾患。 “那挺好的,孩子的妈妈呢。” 夏恩星笑着问他,声音清浅,却刺痛了陆沧夜的心。 “……去世了。”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陆沧夜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血液逆流了。 为什么要跟不熟的人说这么多。 夏恩星…… 我这样徒劳无功地找人诉说这些,是不是其实代表着…… “我很想她。”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出来的话那般压抑,仿佛是翻滚着强行从罅隙里钻出来的,“没有人可以说,但是……” 我真的好想你,夏恩星,想得快要……疯掉了。 第211章 陆沧夜他,想加入j? 陆沧夜这辈子就没有承认过自己脆弱的时候,除了在和夏恩星有关的事件上。 他怎么都无法想象,夏恩星,令他变得脆弱。 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飘荡无依,夏恩星的死亡令他一夜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过去总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那就是痛恨夏恩星,报复夏恩星。可是夏恩星死了,这个念头烟消云散了。 最可悲的是,陆沧夜连恨,都不知道该去恨谁,还能恨谁。 最后恨的,是被遗留下来的自己。 把视线从眼前女人的脸上挪开,陆沧夜的嗓音有些嘶哑,“你和她……某些动作和细节,太像了。” 这话让夏恩星心口一紧。 紧跟着她立刻说道,“你在我身上寻求安慰,不就恰恰代表着那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陆总,你对她很差劲么。” 陆沧夜一愣。 “不然的话,缅怀一个逝去的人,可不是这种表情。” 夏恩星垫起脚来,陆沧夜确实高,不过她就算是垫脚,也没有那种屈于人下的卑微,反而目光灼灼,此时此刻伸手拍拍他的脸,轻声道,“做了亏心事的人,是得不到解脱的。陆总,我这张脸若是能惩罚你,那我非常乐意。” 陆沧夜喉咙口都收紧了,不敢相信眼前的朴妃真居然敢这么说话! 她……是在帮着夏恩星出气吗? 难道她真的和夏恩星有什么联系? 夏恩星在说完这个话以后,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后对陆沧夜说,“不过既然你如今还怀揣着对离世之人的一点内疚,那不如守护好她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陆沧夜的眼睛微微睁了睁,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面前女人的脸上。 夏恩星说,“那个私生子,交给你了。” 明明别的话都没有说,陆沧夜却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和绝望感扑面而来。 夏恩星……不,是朴妃真,为什么你会对我说这些…… 为什么你给我一种,你仿佛,也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 就像是在托付最后的遗愿,在确认陆沧夜对夏流光有责任心以后,她终于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直面那些腥风血雨了。 难道…… 朴妃真,你的身上,带着夏恩星的遗愿吗? 太多疑问在陆沧夜的脑海里流窜,可是陆沧夜却一个都抓不住,也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朴妃真说完这话转身走了,脚步匆匆似乎在奔赴一场必死的诀别,留下陆沧夜一个人在前台发呆。 握着重新刷过磁的房卡,陆沧夜朝着电梯方向走,到达楼层从电梯走出去的时候,男人走在过道上,倏地脚步一停。 停下来以后,陆沧夜压低声音,“别跟着了,直接出来。” 周遭沉默了许久,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步步逼近。 陆沧夜回头,对上一张戴着口罩的脸,他勾唇,讽刺地笑,“见不得人吗?” “倒也不是见不得人。” 对面的男人双手一摊,“只是这样更加神秘一点而已,陆沧夜,你对这些没兴趣吗?” 陆沧夜的呼吸一滞! “你知道你调查到了我们j的后续,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蛛丝马迹,是我们主动暴露给你的呢?” 戴着口罩的男人一字一句说道,“暴露给你,循着痕迹来找我们,陆沧夜……我们是一类人,你不想加入我们吗?” 第212章 那一瞬间,我就是神。 “加入”这个词语让陆沧夜当着危险的黑衣口罩男就这么笑出了声来。 他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抛出橄榄枝的男人,张嘴道,“你说的加入是什么意思?” 男人走上前,将一枚芯片放在了陆沧夜的手里,“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沧夜低头看了看手掌心里那个东西,总觉得这有些务必熟悉,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过后,他的声音有些变化了,“微型炸弹?” “没错。” 男人将这个能够爆炸的芯片放在陆沧夜手里之后,把手缩了回去,指着自己的心脏说了一句,“我们这个组织里的人,所有人,心脏里都植入了这一块芯片。” 什么意思? 陆沧夜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们是疯了吗?在自己的心脏里安置了一个炸药? 虽然这枚芯片的爆炸程度并不大,但是如果在心脏里炸开的话……必然是必死无疑的程度了。 陆沧夜沉声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单纯好玩啊。” 男人手指着的方向再次变换,从胸口处一直挪到了太阳穴。 陆沧夜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知道吗,我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戳了戳,“少了一块,和你们,不一样。” 这里指的是……脑子……前额叶? “我做了开颅手术,摘去了部分前额叶。” 那个男人用冰冷的眸子看向陆沧夜,就仿佛他的生命早就已经停止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具机器人。 他没有情感,没有良知,所有名为人性的东西,都被他给摘除了。 “这个手术在现在是不被允许的。” 陆沧夜咬着牙说,“19世纪就有人开始崇尚这种手术来追寻人体的极限,但是前额叶对于大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一旦切除了……” “我感觉我的身体空了。” 男人张开了双臂,双眸中露出了近乎痴狂的表情,仿佛那一刻他被神宠幸,“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我甚至经常出现情感障碍,我拥有了和公俗良序背道而驰的反社会人格,我喜欢看血,好杀生,从折磨小动物,到活生生的人。” 那人眼赤欲裂,仿佛被钉在了十字架上拷打,可他只觉得快乐,连痛都变成了快乐,“这个世界很无聊,所以我拥切除前额叶的代价,和神联通了,现在的我全知全能,没有感情,不被拖累,绝对残忍,和上帝没有区别。” 就算戴着口罩,他狂笑起来时候扯动的面部肌肉也相当狰狞,这副模样让陆沧夜攥紧了手指,“所以这就是你进行人体试验的理由吗?” 人体改造,宗教图腾,洗脑控制,权利集中…… 何等卑劣的手段。 陆沧夜说,“你觉得自己拥有了对别人生命进行处置的权利。” “没有吗?” 那人大笑着反问陆沧夜,“你不是我的同类吗?陆沧夜,你不需要摘除前额叶,就能够跟我一样,你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天啊,你比我还要像个艺术品,你太适合我们了。” 说完这个,男人上前对着陆沧夜伸出了手,“你想要夏恩星,我能制作无数个夏恩星出来,你难道……不想试试吗?” 第213章 冒牌货就,少点猖狂。 陆沧夜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敢这样大逆不道,妄图掌控他人的生命,玩弄别人的生死只为了让自己快乐。 到底是受过这样的刺激,才会拥有这样的人格…… 陆沧夜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形成了,“你说能帮我创造夏恩星,意思是?” “我们有人体实验的项目。” 那人走上前,如同蛊惑亚当吞下禁果的那条蛇,正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陆沧夜,“你不就是想要夏恩星吗?等到我们技术成熟,想要做成几个夏恩星就做成几个。” 说到这里,男人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疑惑,陆少,像你这样和我们同类型的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夏恩星?那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陆沧夜意味深长地看着戴口罩男子,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做过多解释,“你让我也挺意外的,我以为j会很神秘,但是显然,你敢这样光明正大——” “嘘。” 男人伸出手指,做出了噤声的动作,“j无处不在。我敢这样,说明身边有我们的人。” j无处不在。 j是不会死的。 有光的存在,就会有另一面。 那另一面,便是j滋生的土壤。 陆沧夜感觉到了压迫,他道,“我加入你们除了能得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夏恩星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我想夏恩星对你的诱惑力已经足够大了吧。” 男人的双眸中露出了微笑,“这个世界很无聊,陆沧夜,不如来成为我们的同伴,一起改造这个世界。” 陆沧夜手掌心攥紧了那一枚可以爆炸的芯片,挑了挑眉,这腥风血雨多他来说不过是一种无聊消遣,没了夏恩星的世界确实相当无趣,他也该找点新乐子。 陆沧夜了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我是非常想加入你们的。” 男子的眼睛亮起来。 “只是。” 陆沧夜话锋一转,眼前的男人猛地变了脸色! 下一秒,他被陆沧夜就这样顶在了墙上,被扼住了喉咙! 陆沧夜……他的身手怎么会…… “别把我和你这种后天改造的反社会人格渣滓混为一谈啊。” 陆沧夜的眼神那样锋利可怕,就像是一把淬过炼过的钢刃,寒芒从他眸中擦过,一晃眼竟已经杀意尽显! “后天改造”这四个字,让黑衣人愣住了。 “我和你不一样,不是我与你们为伍,是你千方百计想成为我。” 陆沧夜笑得邪邪的,轻描淡写中似能破万法,“你是不是现实生活中不被关注的得不到在乎很惨啊,是不是很想要特立独行啊?所以甚至不惜代价开颅做被禁止的手术,摘除前额叶,就为了自己能变得更加冷漠无情,变成j这种事情在你眼里很酷吧?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事情了吧?” “你这种连抛弃人性都需要借助外力的垃圾,就少tm跟我相提并论。” 陆沧夜此话一出,无数寒意袭来,他倏地攥紧了手指,近乎扭断那人的脖颈! 被陆沧夜掐着,男人快要翻白眼了,不停地想要反抗他,岂料陆沧夜的力气那么稳那么狠,他竟然能笑着掐死他! 那一刻,男人忽然明白了,什么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 并不是行为上有多怪异,而是…… 日常生活里能装得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不需要去特立独行,但是内心早就烂得一塌糊涂了! 他谈笑风生中就能要了别人的命,和那种虚张声势使劲来彰显自己有多穷凶极恶的坏人,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 陆沧夜…… 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喜欢夏恩星…… 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白光,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没想到陆沧夜的手指猛地一松,紧跟着那人狠狠摔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痉挛着,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回去告诉你们的老大。” 陆沧夜冷笑了一声,眉眼惊心动魄,“这个世界很无聊,我对于拯救它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在夏恩星出现之前,我也许会加入你们。但是很可惜,你们晚出现了一步。要怪就怪我的星星,她的目标是拯救世界吧。” 要怪就怪我的星星,她的目标是拯救世界吧。 夏恩星的遗愿是什么,陆沧夜就去做什么。一根线,指引他饮鸩止渴般违逆着自己的人性向前。 那人摔在地上,双腿发软,抖得像个筛子。 那如果,陆沧夜,如果夏恩星想要你去杀一个人…… 第214章 这个世界,从未美好。 那个黑衣口罩男被陆沧夜吓得两腿发抖,一时之间没力气站起来,倒是陆沧夜,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他在地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只是凉薄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而后男人转身离开,再也没说别的。 陆沧夜…… 望着他离去,地上的男子跌跌撞撞爬起来,不甘心地扶着墙壁大喊了一句,“你既然内心就是这样一个肮脏下贱又阴暗的货色,为什么不来加入j!” 明明……陆沧夜就是他最想变成的样子。 可以眼皮不眨地把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丢弃的人,可以一下子把刀直直捅进别人身体里的人……陆沧夜,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拥有的这些,全都是我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那么多个日夜,我多想……亲手杀了他们,杀了我的父母。 我原谅不了他们,也赢不了他们。 “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要去成为一个假惺惺的正义使者!”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别人想象得那么美好!他们对旁人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 “夏恩星难道我没有体验过这些吗?” 那人的声音跟刀子似的刺穿了陆沧夜的胸腔。 “她活着的时候,难道没有一刻痛恨过这个世界吗!陆沧夜,她甚至痛恨过你!你也是那个该死的加害者之一,你心里最清楚了,人有多恶毒!唯有……” 男人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地说,“唯有成为比他们更恶毒,更凶狠的魔鬼,才能把这个能力,死死掌握在自己手里,陆沧夜……你也曾经是夏恩星恨之入骨的人……” 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也曾经,是夏恩星的心上人啊。 这个世界去是不公平,以夏恩星那性子,如果j对她抛出橄榄枝,她兴许还会觉得有意思,挑挑眉就朝着他们走过去了。 陆沧夜停住,手里的芯片被攥紧,硌痛了他的掌心。 ****** 而这一天与此同时,夏恩星正跟着宋霓上了一辆漆黑的车,里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看见夏恩星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对宋霓说道,“就是她?” 这口气好像不是很友善。 夏恩星微微坐直了身子。 “嗯。” 宋霓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欧文,对女士态度好点儿。”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自寻麻烦的妞儿。” 被喊作欧文的男人用嘲讽的眼神扫了一遍夏恩星,“听说你对我们意见颇大,x小姐。” 夏恩星侧过半边脸,红唇轻启,“你对我意见似乎也不小呢欧文先生。” 欧文一愣,回过神来,吹了一声口哨,“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平时面对哪些歹徒,都是用嘴吧?还是说用你,嗯,看起来还不错的大长腿?” 此话一出,宋霓都跟着啧了一下,这已经算是歧视了。 “听说你要来加入我们,我觉得很稀奇,但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位……正义的,想成为美少女战士的女士?” 欧文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自己对夏恩星的不信任,“你觉得你有多大的能耐呢,嗯?” 第215章 假面舞会,猜我是谁。 面对男人这样的怀疑,夏恩星倒也不恼怒,她只是挑眉看了眼欧文,“我觉得在你面前展示,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 欧文也想不到夏恩星会这样伶牙俐齿,毕竟听说东亚地区的女性不是最会忍让的吗,以“贤惠”出了名的东亚女人,又怎么会…… 欧文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夏恩星,那审视的表情让夏恩星特别不爽,不过女人也没说出来,毕竟她这一路走来,经历过的质疑可太多了。 她已经抛弃了“自证”这个习惯了。 接下来车厢内气氛变得特别沉默,宋霓双手抱在胸前,就这么美丽又冷漠地坐在后排,似乎并不在意夏恩星被欧文这般歧视,欧文倒是一路上不痛快地左扭右扭,仿佛跟夏恩星待在一个车厢里令他分外不爽。 这种奇怪的气氛一直保持到了车子熄火,到达目的地,几个人下车,宋霓深呼吸一口气,将外面的空气吸入肺部以后,才尝试着开启话题,“刚才我们越过的那个隧道,对外是废弃的。” 夏恩星点点头,看着这一排的汽车仓库,“这里是你们的据点?” “算是一个小据点,并不正式的那种,有关于j的消息我们会在这里一起碰头讨论,毕竟有些东西我们也想瞒着上面偷偷解决。” 夏恩星皱眉,“什么意思?” “最近他们似乎偷运了一批货物,并且选在今天晚上交易。” 宋霓一路通畅地带着夏恩星进入了他们的小据点,原来废弃的隧道后面是这般景象,汽车仓库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秘密基地,看起来很老旧,推门而入确实被刷得洁白的墙壁,灯光也十分刺眼,任何人走进去都会留下阴影投射在一边的墙壁上,没过几米就会有一道金属门,这扇门十分厚重,闪烁着笨重又冰冷的银色金属光泽,看上去就仿佛遭受战乱也牢不可摧,让夏恩星联想到了银行里放着重要文件的密封舱,需要一道道指纹和眼纹才能被缓缓打开的那种。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说,“这个里面是什么?” “我建议你不要看。” 宋霓低下头去,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从里面拿出来一份文件,而后偏了偏头,说道,“里面是尸体。” “尸体……” “嗯。” 宋霓面无表情地说着,“可是称得上是尸体,但也同样拥有生命。” 这句话令夏恩星毛骨悚然,她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金属门上,试想着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不过求生欲战胜了好奇心,夏恩星还是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回了宋霓拿出来的文件上。 “今晚有个假面舞会。他们会选择交易对象,交易金额是六个亿美金。”宋霓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夏恩星心里一紧,“假面舞会的地址莫非……” “没错,就是你住的那家酒店。” 果然! 夏恩星真的猜对了,夏流光学校举办亲子夏令营的仪式也是在这家酒店,安德鲁·修和这家酒店也有关系,最后连这种假面舞会都被举办在这样的酒店…… 夏恩星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巧合太多了。” 冥冥之中有人牵扯着他们不停地纠缠在一起,所有人的命运。 “太方便……一网打尽了。” 夏恩星说出这个的时候,边上宋霓和欧文明显变了表情,二人对视了一下,没想到夏恩星居然能够……把这些事情联想到一起,莫非他们当真小看了夏恩星了? “酒店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算是一种和客户联络感情的方式,所以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欧文在一边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想给夏恩星带去一些压力说道,j的几个小头子会在那里会面,这是暗号,我们会提供你需要的装备,对了,我们的人会随时跟你一起出动,以免你的行动出现差错。“我们的人手不够,你既然想要加入我们,不如今天晚上给我们展示一下吧。” 夏恩星站在那里,转头回望欧文,那一眼,如凛冽清风从她眼底掠过,女人的眸子澄澈明亮,就像是积攒了很久的乌云散去以后天空重新恢复明朗,那光能穿透云层,亦能穿透人心。 很久以后欧文和宋霓都还记得夏恩星那一眼,一往无前的那一眼,她就这么站在洁白的墙壁下,强光照得她脸庞白皙清冷,她似乎一早就看透了欧文的不信任,宋霓的轻佻,可她无所谓。 明知是试探,向前是深渊,她依然一脚踩了进去。 “好。” 夏恩星说。 那一刻她眼里装着东西太满了,满到溢出来,她一颗心牵挂的东西太多,放不下,根本放不下。 可是偏偏,她眼睛又那么空。 尘埃野马,浩荡无羁。 ****** 宋霓带着夏恩星去了一家很出名又很难预约的私人设计师品牌店,走进去的时候两边的服务员画着浓妆欢迎,不过夏恩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靓丽打扮的服务员都是男士。 跨性别? 夏恩星坦然一笑,欣然接受,往里走,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飒得雌雄莫辨的女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她并没有排斥,反而任凭风霜雕刻她的容颜。 她没有爱人,听说爱人很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她的一生都在追求对艺术极致的爱,以至于她的每一件作品,都带着她强烈的个人色彩,每一条裙子,都像是一种感情的宣泄。 她的作品受众两极分化严重,有人说她心理扭曲才会喜欢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创作方式,好像在用作品强奸着旁人的生活,施加拷打付诸影响,以恶心人的方式博出名。 有人说她个人主义强烈且风格鲜明,浓烈到你根本无法抵抗,一瞬间就被她的作品带来的震撼所入侵,只要是受过伤的,就会立刻有共鸣。才值得在历史长河里留下惊鸿闪光。 人们提起她,用“鬼才”多过“天才”。 夏恩星进去打招呼,尊重地喊她的名字,“asuka老师。” “总会有女人不停地带着新的女人来见我。” asuka小的时候眼角有皱纹,说话声音却坚决有力,她没有爱人,心里却并没有丢失爱,她说,“每一个女人都是破碎不堪的,温柔是,你也是,更早以前,唐诗也是。” 夏恩星愣住了。 “我想每个女人或许都需要经历一次重塑自我的过程。” asuka的眼神里带着欣赏,对艺术品的欣赏,就好像,残破的女人咬着牙的倔强一生,在她眼里流光溢彩,迸发着强大的绝望的艺术感。 “只有在那之后,你才会认识世界。夏恩星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宋霓能带你来见我,我很高兴。” asuka一点儿没有大牌设计师的高傲与自负,反倒是主动伸出手来,“这次给我带来什么故事了呢,夏恩星小姐?” 夏恩星在她身边坐下,“asuka老师,温柔也来找过您吗?” “嗯。” asuka点点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来找过我的女性很多,大部分都是受过伤的,她们告诉我故事,我把这些情感代入我的作品。你瞧,最近新出的一款婚纱就是这个颜色的。” asuka指着窗外几款裙子,其中一款是晚礼服,裙摆拖地,整体色调是从红到黑的渐变,布料还故意做旧,有一种旧旧的痕迹。 黑暗,毁灭,欲望,带着隐隐的蛊惑和性感。 “被……烧了吗。” 夏恩星怔怔地看着那条裙子许久,吐出一句,“好像啊,像我一塌糊涂的婚姻。” asuka低笑一声,“是吧?这就是有人恨我和爱我的理由了。” 你瞧,总有人能在所谓“心理扭曲”的作品里找到安慰和共鸣。 因为现实永远比作品更可怕。 “彰显美好的东西太多了,我愿意成为阴暗的代言词。这一系列的礼服的名字,名为婚姻。” asuka站起来,干脆直接带着夏恩星站在了那条暗红色的裙子面前,“想试一下吗,夏恩星小姐,试一下这条裙子,和你烧成灰烬的婚姻。” 夏恩星没有迟疑,接过了asuka亲手取下来的裙子。 这天晚上六点,酒店门口的喷泉换了形态,比以往更加豪迈激昂,夏恩星坐着宋霓安排的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为了整体色调,她带上了暗红色的假面眼罩,就这样提着裙子从车子上走下来。 因为舞会是公开的,所以夏恩星这样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众人的疑惑,只不过因为她的出现过于美艳,一时之间都将身边不少人压了下去。 明明没有大裙摆,也没有高开叉,却硬是穿出了风情万种。 在原本裙子的基础上,asuka又给夏恩星的裙身加了一些小细节,暗红色的裙子多了一些金色的细丝线,就仿佛是这条裙子本身要破碎不堪了,而这些细线将它们又重新整合到了一起,暗示着夏恩星在不停地缝补着自己的人生裂痕。 暗红,锈金,浓重艳丽的视觉美感冲击,衬得她肌肤洁白如雪,女人穿着高跟鞋往里走,一路被人注视着。 “天啊。” “今晚的舞会看起来大家都精心准备过啊……” “太美了,眼罩之下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女人微微提起裙子,黑色的手套一直延伸到了手臂,紧紧贴着她并不缺乏力量感的小臂,她走上前去,笑着和周围人打招呼,姿态端庄仿佛某位欧洲贵妇,肌肤的年轻感瞧起来又更像是是皇室千金,此时此刻的夏恩星虽然和大家挨个问好,但是眼神却在众人里面扫了一圈。 j……j……这些笑脸相迎的人里面,到底哪一个,是j的爪牙……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些声音,“凯蒂,你不要每次这样骄纵好吗?” 安德鲁·修的声音传入了夏恩星的耳朵,女人猛地回头,看见了不远处凯蒂打扮漂亮,正搂着修朝着人群中央走,毕竟他们习惯了到哪都备受瞩目。 夏恩星稍微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宋霓穿着贴身的连体裙,笑看了她一眼,“怕被认出来?”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既然安德鲁·修都在场的话,那么…… 果不其然,人群中再度传来了另外一阵惊呼,夏恩星几乎都不用想,那惊呼声定然是为了那个男人而发起的。 陆沧夜,她那该死却又实在俊美的前夫。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想走的,岂料陆沧夜穿过人群直勾勾朝着她走过来了! 宋霓凑近了夏恩星耳边,说道,“你前夫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啊?你看他的眼神。” “他眼睛好看,看狗都有感情。” 夏恩星呵呵冷笑了两声,“别被他骗了,我的婚姻下场是我不得好死,这就是代价。” 能这样轻而易举说出自己过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宋霓愣住了几秒,回过神来,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那怎么办?陆沧夜显然是看见你了,你今天出场确实太隆重……” “没办法啊,谁让你们说j的交易对象是某个小国家的王子,那王子就好一口美色……”夏恩星越说越咬牙切齿,手都攥成拳头了,眼神摄人心魄,“一会我看见他,扇他几巴掌,这种货色最喜欢被这样了,那王子肯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要给我当公狗。” 她发言还真是惊世骇俗。这真的是一个女人能说的吗? 可是偏偏夏恩星说……宋霓看着她光是侧脸便艳丽无双,忽然觉得她说出这种话来,也可以理解。 夏恩星,你明明靠脸便能恃靓行凶,为什么非得去图那点不值钱的真爱呢? 如果当时的宋霓问出来,让夏恩星听见,她一定会用她那双星星般美丽的眸子望着她然后告诉她,唯有真爱值得飞蛾扑火,真爱不该被嘲笑,哪怕一无所有,她永远愿意当那个为爱冲锋的勇士。 可是宋霓没说,夏恩星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看着陆沧夜就这么逼到了自己面前,男人声音冰冷,英俊的眉眼里带着薄怒,“朴妃真?” 第216章 不是单身,你得避嫌。 陆沧夜喊出这个名字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就好像眼前的女人对他来说仿佛……一位故人。 可是他明明喊的是朴妃真…… 陆沧夜晃了晃神,抓着夏恩星的手腕没有松开,“你打扮成这幅样子什么意思?” 朴妃真也跟着慌了一下,回过神来她想到自己重要任务在身,立刻收敛了情绪,挽着身边那宋霓的手说,“看不出来吗,我来参加晚会的啊。” “你为什么能来参加——”陆沧夜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把握能一下子认出朴妃真,明明她脸上还带着一个眼罩,可是人群中他一眼就能认出她的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和那个……死去的女人,夏恩星的眼睛,一模一样。 陆沧夜的喉咙间翻滚着怒意,“你穿成这样来参加晚会?” 夏恩星偏过头去,“为什么不行呢,假面晚会不都是这个打扮吗?” 忙着完成宋霓他们的任务,倒是忘了陆沧夜等人对于这种场合也是定然出席的,毕竟他们身份高贵,有这种社交活动,他们必是座上宾。 陆沧夜,我也曾爱你脱俗又不染尘埃的无情冷酷模样,如今你从人群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竟觉得不过尔尔。 原来你在我眼里也会,跌落神坛吗。 夏恩星说,“你是为了什么来参加这个舞会的?” 陆沧夜的眼神一暗,“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是陪我的姐妹来参加的。”夏恩星撒谎不眨眼,边上的宋霓被她临场发挥的能力给震惊到了,真的有人可以这样把谎言脱口而出吗。 可是宋霓不知道的是,夏恩星最会骗人了,她欺骗次数最多的就是自己,在过去那段爱情里,自欺欺人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原来骗别人,也是一样的。 她道,“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和我拉拉扯扯,会让人误会,摸够了吗,可以放手了。” 陆沧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确实还紧紧攥着夏恩星的手不松开,一时之间脸色不太好,他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混进来的这个晚会,不过今晚你最好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视野里。” 话里有话。 夏恩星好笑地看着他,“干嘛,你要当我保镖啊?我说了我有男朋友——” “你男朋友现在正跟那个解了约的未婚妻纠缠不清。” 陆沧夜轻蔑地说了一句,“连这种私事都接解决不了的男人,你觉得他真的可以吗?” 夏恩星被陆沧夜怼得一愣,但是又不肯承认其实陆沧夜没说错,凯蒂对她的一切暴行,都是因为……中间人安德鲁·修的失职。 只是,修对她有太多帮助,她不能反咬别人一口,所以哪怕被修的前未婚妻当做小三来驱赶和辱骂,夏恩星也没有埋怨过修。 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拉拉扯扯的修和凯蒂,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说,“我男朋友怎么样跟你没有关系,难不成你要当我男朋友?” 陆沧夜冷笑了一声,这声冷笑背后居然还带着些许暧昧。 夏恩星怔住了,随后她带着薄怒道,“如果你有点分寸,就应该稍微离我远一点,不管我男朋友怎么样,我不是单身,你得避嫌。” “你不是单身,我是啊。”陆沧夜乐了,用戏谑的眼神玩世不恭地看着她,“我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去保护别人的爱情。” 第217章 吃软饭也,好过劈腿。 陆沧夜这话让夏恩星一惊。 可是震惊过后,她又恍然大悟,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才是陆沧夜。 他对于别人的死活毫不在乎,所以才能说得如此……冷酷和无礼。 “你这样不就是想当男小三吗?”夏恩星企图唤醒陆沧夜身体里为数不多的良知,不过她后知后觉想起来,陆沧夜身体里怕是一丁点良知都没有吧。 果不其然听得陆沧夜笑了一声,那笑声特别漫不经心,好像对于夏恩星的话感觉到了一种轻飘飘的瞧不起,他说,“真搞笑,我一个单身的人,为什么要替别人守住道德底线啊?” 夏恩星咬着牙,“你单身,我可不单身,我有男朋友。” 这话竟能刺痛他。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夏恩星说,“对,所以如果你出轨了,责任在你,不在我。” “你什么意思?” “哪怕是我勾引你。” 陆沧夜的声音骤然降低,“因为我单身啊,听不明白吗,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去保护你跟修之间的爱情,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没有。我们都是外人,不是你们的爱情卫士。我想怎么破坏怎么破坏,真正该保护这段关系的,是和他有爱情契约的人,是你。” 夏恩星浑身一震。 那一瞬间,无数回忆从她脑海里掠过。 她好像被激怒了,有些话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以前出轨也是责任全在你。” 刚说出来这句话,就看见陆沧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以前?” 朴妃真的口吻为什么会……跟夏恩星如出一辙?她居然提起以前! 夏恩星额头渗出了冷汗,“我是听公司里的人说的,再说了,我也有社交app好吗,过去那些事儿,我也从各大软件上看见过。” 陆沧夜冷笑着,“你最好是真的从那里看见的,而不是你……真实感受到的。” 夏恩星心脏狂跳,她也扯出了微笑来面对陆沧夜,“我真实感受?陆少您也太会诅咒人了吧,我还没结婚呢。都说结婚是跳入火坑,我不会结婚的,这火坑,谁爱去谁去。” 说完这话,陆沧夜沉默了一会,他仔仔细细看着夏恩星今日的穿着,似乎是“火坑”两个字令他也觉得有些刺耳。 隔了许久,陆沧夜忽然放低了声音说,“确实责任全在我。” 夏恩星的呼吸一滞。 她……听见了什么? 她居然,从陆沧夜的嘴巴里,听见了承认错误。 “我对夏如柳的感情,确实是出轨行为,哪怕我认错了人。” 陆沧夜想起来就觉得可笑,以至于他自己也自嘲地低笑两声,“认错了人,婚内出了轨,就算没有夏如柳,也会有别的女人。” 夏恩星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的手指尖在隐隐颤抖。 陆沧夜,我不想听你道歉…… 我会觉得……好痛苦,好恶心。 “夏如柳能勾引我,是我默许的。她没有拿枪指着我要和她搞外遇,是我主观想出轨才会这么做。就如同我现在,并没有拿枪指着你。所有出轨的一方,才是最该死的一方。”陆沧夜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女人的眼睛,想透过她找到另一个灵魂,“这些话要是夏恩星还活着的时候我能说给她听就好了,可惜她早就已经不在了。” 夏恩星呼吸紊乱,手指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最后只是红着眼睛笑了一声说,“也许她就算还活着,也不会想听这些的。” 陆沧夜脸色一白。 “伤害已经造成了,你再悔悟也没有任何意义。”夏恩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早晚会遭天打雷劈的,都不用她去报复你,就等着瞧吧,自有这世道代劳!” 天打雷劈四个字,令陆沧夜浑身僵硬。 有天打雷劈就好了,他早就情感麻木了,让他痛一下也好。 话还没说完呢,背后传来了呼唤声,虽然不是喊着夏恩星的名字,但是那呼唤内容还是让她无比熟悉,因为是卫懿喊着安茉莉的名字。 夏恩星和陆沧夜齐齐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发现卫懿身边站着精心打扮过的魏楚楚,而此时此刻,卫懿居然丢下了魏楚楚,一个人穿过人群,追逐着另一抹背影。 背影的主人性感热辣,被卫懿这么一喊转过身来,脸色稍白,“你怎么在这里?” 卫懿看着安茉莉身边站着的闵御,敌意上来了,“为什么你跟闵御会在这里参加这个晚宴?” “我干嘛还要跟你打报告吗!” 安茉莉挽着闵御的手臂,本来她也不矮,但是闵御太过于高大,导致安茉莉的身高在他边上就显得娇小依人,这副模样让卫懿看着心里刺挠,以前都是…… 安茉莉挽着他的胳膊的。 只属于他的女人,被别人……抢走了。 卫懿看着闵御,对安茉莉说,“你们俩……真的在谈恋爱吗?” 安茉莉抿着唇,“是的。” “闵御为什么能进来?” 卫懿显然有些受刺激,“他什么身份可以进来?” “我能进的地方,他闵御就能进,怎么了。” 安茉莉往前一步,居然主动挡在了闵御的面前,“他是我男朋友,我去哪里他都愿意陪伴我,他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有意见了?” “那我呢?” 卫懿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猛地凉了一下。 就像是,一瞬间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又寒心又惊慌。 “你不是……”安茉莉双手抱在胸前,睨着不远处,“你不是有魏楚楚陪着吗,卫懿,我俩现在毫无瓜葛……” “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怎么是毫无瓜葛?” 卫懿想要伸手去摘掉安茉莉脸上的假面,那华丽的假面背后的真实表情,他太想看了,他想确认安茉莉到底……还有没有一丁点爱他。 安茉莉,你当真能面无表情地说出毫无瓜葛这四个字吗,我们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都是纠缠在一起的,血肉都长在一起了,你能…… 这样轻易而举地说出来吗? 卫懿伸手的动作,被闵御挡住了。 “假面晚会还没到摘面具的环节呢。” 穿着西服的男人声音低沉,就好像从大山的另一端出来的,深厚又沉重,“卫少别心急。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这话和挑衅有什么区别! 卫懿猛地甩开了闵御的手,不屑地看着他,“吃软饭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 “吃软饭总好过脚踩两条船。” 闵御倒也不恼怒,只是勾了勾唇,对卫懿说,“我的本事,还是没您大啊,卫少。” “你!” 卫懿愤怒地再度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打闵御,那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在闵御身上了,安茉莉害怕事情闹大,立刻冲上前去挡了一下,于是卫懿的拳头便这么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安茉莉的肩膀处! 痛意传来,安茉莉闷哼了一声,卫懿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痛声疾呼,“茉莉,你为什么——” “我不会放任你这样欺负我身边人……” 安茉莉摇摇晃晃差点倒下去,被闵御一把扶住了,她一只手捂着肩膀,抽着气皱着眉,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卫懿,你别让我再恨你了!” 卫懿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我打闵御你为什么帮着他!” “我帮他,等于帮我自己。” 安茉莉两眼无神地看着卫懿,“因为过去,你也从来没有帮过我。” 他们的打闹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灯光猛地熄灭了! 客人还以为是假面晚会的神秘活动,所以都没有慌乱反而是站在原地,夏恩星闭眼再度睁开,缓缓习惯了黑暗环境,身边有人将东西塞到了自己手里,夏恩星辨认出来了,是宋霓递过来的防身器具。 紧跟着,一声很轻微的响声响起,夏恩星浑身一惊,这难道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吗! 夏恩星迈开步子的同时,身边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等到灯光再度亮起的时候,场地中央爆发出一声惨叫! “啊!死人啦!死人啦!!!!” 有人胸口中枪躺在场地正中央,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样子是被子弹穿透心脏一击毙命,也许已经没了生命气息! “该死!” 夏恩星骂了一句,难道还是让j抢先了?是他们交易过程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选择了杀人灭口吗! 这样灭口的方式,未免太胆大包天! 夏恩星立刻推开人群冲上去,“都不要动他!保护现场!宋霓,立刻去联系欧文封锁全部出口,他们应该都还在,没有逃出去!卫懿,去叫救护车!” 被她喊到的人还真就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照着她说的去做了! 卫懿还纳闷呢,不是,刚才使唤自己的那女人怎么跟夏恩星这么像呢。 夏恩星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在大家最慌乱的时候,一个带着假面穿着华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冲出来,身材高挑挺拔,步步生风,稳住了现场的躁动,甚至专业到了让大家都对她言听计从的地步! “好帅的女人……” “妈呀在拍什么推理片吗,好吓人,是真的死人了吗?” “救命,杀人凶手是不是还在现场?” “陆沧夜!”夏恩星又大喊了一声,她因为正好戴着手套,所以伸手去摸躺在地上男人的脖子来确认是否彻底死亡,最后她叹了口气,盖上了男人的眼睛,二度喊人,“陆沧夜!人呢!” 两次被喊名字,陆沧夜忍无可忍,“老子在!” “叫警察,救护车已经没用了,你过来!” 夏恩星不顾大庭广众也不顾身份,就这么使唤下人似的使唤陆沧夜,“这个子弹的口径是多少?我戴着眼罩看不清楚。” 陆沧夜鬼使神差地就走过去了,“老式的……” 等等,他干嘛这么听这个女人的话? 第218章 现场喊出,她的名字! 脑子里掠过这个想法,让陆沧夜浑身不得劲,但是心里居然还有一股隐隐的……亢奋。 就好像是,朴妃真这个女人,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所有的情绪。 陆沧夜确认了男人当场死亡以后,叫来了警察,夏恩星也是第一时间保护并且封锁了现场,她专业且迅速地判断行为让宋霓在暗处观察的时候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来。 x,难怪这是你当初夸赞过的女人,也难怪你会为了这个女人留在那个国家。 宋霓摸了摸别在腰后的某一样东西,发出去了什么信号,然而就在他们要行动的下一秒,现场的灯再度暗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刚才死掉的那个男人并不是j组织要寻找的人吗? 夏恩星脑内警铃大作,几乎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们杀人,就是为了确认现场有没有别的组织团体的存在!所以死掉的那个男人单纯成为了替罪羊,夏恩星和宋霓等人误以为j已经动手了,其实j是在故意随机杀掉一个人来试探现场大众的反应,如果所有人都慌乱成一团,那么代表着这群宾客里面并没有混入警察或者特工这一类的专业人员,可是夏恩星太过迅速果断的现场处理已然暴露了…… 夏恩星心里猛地一寒,原来是这样,j的心思已经缜密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该死的,被设计了! 她在昏暗中朝后闪躲,身边的所有人已经乱成了一片,各种惨叫声惊呼声响起,大家生怕成为下一个枪下亡魂,于是互相推搡着挣脱着,夏恩星刚要说话让大家冷静下来,岂料已经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后背。 “夏恩星,你果然没死。” 这句话就这么传到了身边站得不远的陆沧夜的耳朵里! 男人浑身汗毛倒立,可是现场一片混乱加上灯光并没被恢复,他辨认不出身边人是谁,只能在黑暗中大喊着,“夏恩星?夏恩星!” 夏恩星听见陆沧夜的声音,生怕被他认出来,于是转身摸黑尝试着和那人交手,下一秒歹徒的声音传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这次他没有大声说,而是用带着危险的声音在试探夏恩星的底线,“你敢动一下试试,你是不是跟fbi的勾结上了?还是cia?嗯?还是icpo?” 夏恩星总觉得这个声线无比熟悉,只是现场太混乱了,她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大脑里各种念头都被交织在了一起,本能告诉夏恩星,也许现在就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次!现在身边这个男人,就是j背后最大的头目! 夏恩星咬着牙,“跟你有什么关系?” “往前走,往前走。” 黑衣人似乎是戴了夜视仪,所以在黑暗中毫无压力,他一路用刀子抵着夏恩星的后背向前,“最前面有一个安全通道出口,那里有我们的人守着,夏恩星,你太危险了,我们不会允许你再继续这样追踪下去的。” 难道夏恩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捕捉到了什么关于j的致命的消息吗…… 她还来不及说话,身边再度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片昏暗中,宋霓出手了! 她装备齐全,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也戴上了夜视仪,甚至凭空丢了一副到了夏恩星的怀里,而后长腿腾空一个回旋踢,直接踢开了控制着夏恩星的那个男人! 宋霓大喊着,“小心点!夏恩星!” 无意中喊出的这个名字让陆沧夜更是全场找人! 没听错,不是错觉! 是夏恩星来了! 所以这才是……灯黑下来的理由吗,是因为怕他看见夏恩星吗?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撞着他的肩膀走过来了,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下一秒也跟着朝着别的地方冲去,陆沧夜因为没有夜视仪,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无数人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现场各种声音交错在了一起,好像还有打斗的声音,一直到五分钟后,现场的灯光终于被抢救好修复,所有人的视野重复恢复光明,陆沧夜只看见了安全通道门口有一道血迹沿着门朝外而去! 在那黑暗的五分钟里,这道门的周围发生了什么? 陆沧夜的心瞬间被揪紧了,他感觉咽口水都困难,浑身上下居然有些发僵,这是情绪太过激烈导致的躯体化,陆沧夜用力控制住了身体,猛地拔腿往回跑。 这血是夏恩星的吗……是夏恩星的吗…… 见到陆沧夜在会场内狂奔,而警察还未到,卫懿满脸担忧,“老陆你去哪!” “我去找人!卫懿你帮着控制好现场,警察来了做好口供对接!” 陆沧夜丢下卫懿不管不顾,就这样冲了出去! 没有……没有…… 夏恩星,你到底在哪…… 如果你是假死……请出来告诉我好吗,不要……再惩罚我了…… 就当陆沧夜要放弃的时候,他脑海里猛地掠过一个念头,如果夏恩星是假死,那么朴妃真到底是谁? 在这黑暗的五分钟里,朴妃真去哪了? 陆沧夜当机立断,直接奔向了朴妃真的房间! 因为朴妃真房费挂在他名下,所以陆沧夜理所当然知道她住哪间,于是坐电梯直奔朴妃真的酒店房间,如果朴妃真和夏恩星不能同时出现,那么大概率,她们两个就是一个人! 不管过去有多少证据证明夏恩星已经死了,在这一刻便统统都可以推翻! 陆沧夜敲响了朴妃真的房门。 无人回应。 陆沧夜的手都在发抖了。 朴妃真,你真的是……夏恩星吗…… 他不死心,再次敲,还是没有人。 陆沧夜皱了皱眉,给酒店的前台打了个电话,服务员拿着卡过来帮忙打开了门。 毕竟他们酒店买单都买在一块,所以服务员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小情侣闹矛盾了分开住,等到朴妃真的酒店房门一被打开,陆沧夜说了一句谢谢就直接往里走。 门一关,陆沧夜站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整颗心在狂跳,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在房内? 难道,朴妃真,你…… 就在这个时候,耳朵敏感捕捉到了什么声音,陆沧夜往里走去,发现声音是从独立浴室里面传来的。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那淅淅沥沥的水声更明显了,男人眼神压下去,猛地推开门去! 里面的女人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啊!你是谁!” 陆沧夜一愣,里面的女人喊完救命也愣住了。 一丝不挂地站在浴室里冲澡的女人赫然是朴妃真! 此时此刻,热气氤氲,女人脸上还带着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晕,眼睛都湿漉漉的,洁白的皮肤上挂满了水珠,她正赤裸着站在自己房间浴室里洗澡,岂料有不速之客居然这样破门而入为非作歹! 夏恩星叫了一声,“陆沧夜你脑子有病啊!” 陆沧夜被她骂得人都一怔一怔的,“你为什么……会在房间里?” “发生那种事情,我不在房间里,还能在哪?” “我以为歹徒把你带走了……” “歹徒?”夏恩星故作惊慌说道,“确实有歹徒,但是现场不是有人报警了吗,怎么会把我带走?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好险,得亏刚脱身就立刻跑到自己房间来装作洗澡的模样,不然以陆沧夜的脑子,一下子就会反应过来的,现场那么大一声夏恩星他定然能听见,等到他反应过来可就糟糕了! 这会儿正好还能装疯卖傻糊弄过去。 “你是刚逃出来就立刻回房间了?”说时迟那时快,陆沧夜的眼神在一刹那阴沉下来,他不管这是夏恩星的浴室,也不管她在洗澡,直接走上前,拉开了卫浴的玻璃门,那暧昧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带着心惊肉跳的杀意与危机,“利用时间差,其实你也才刚刚回到酒店对吧?” “你从我浴室里滚出去!” 夏恩星毫不犹豫地拿起淋浴喷头对准了陆沧夜,出水的力道开到了最大,“你耍流氓耍到自己手下头上来了吗!” 陆沧夜被淋了一身,却一点都不在乎,那白色衬衫打湿黏在他身上,直接透出他肉色的精壮胸肌轮廓,男人上前,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手,直接将她按在了浴室墙壁上! 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压抑又翻滚的欲望,“朴妃真,你就是夏恩星,别装了,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对不对?” 夏恩星用手护住自己的身体,“滚出去!”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就是夏恩星!你说啊,j在黑暗中喊的是你的名字,除了你还能有谁,难不成现场还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吗!” “夏恩星已经死了!” 女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下子刺穿了陆沧夜所有蠢蠢欲动的疯狂。 陆沧夜身体一僵。 水继续浇灌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一场无情的冲刷的雨。 可是这场雨,洗刷不掉他身上的孽。 夏恩星被他按在浴室的角落里,抬头,眼里全是腥红的湿气,脆弱美丽,一丝不挂却又处处带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冲进来对洗澡的我做出这样严重的猥亵,现场太可怕了所以我逃出来洗澡这个理由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吗?我听不懂你说的j要带走我是什么意思,那么我怎么逃出来的,谁帮的我?” 陆沧夜猛地想到了血。 血。 对,夏恩星身上有没有血……如果眼前女人身上有血迹,那么就必然是夏恩星! 他跟疯了一样开始对夏恩星的身体四处下手摸索,碰到她肌肤的时候被女人狠狠打开,“你要做什么陆沧夜!你别碰我!” 第219章 卫懿他的,心里有你。 “你的身上难道没有血吗?” 陆沧夜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可以证明夏恩星和朴妃真是一个人的证据,以至于他都直接忽略了自己这个行为在眼前这个女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残暴的色魔,男性的大手在自己身上试探来试探去的时候,夏恩星一张脸涨得通红,终于在最后时分,她也抬起手来,狠狠一个巴掌打在了陆沧夜的脸上! 那一瞬间,陆沧夜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朦胧不清的水汽,逐渐上升的温度,所有作祟的心思在这一刻被女人一个巴掌所打碎。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间想起来,曾经也确实有过一个女人打过他。 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世界上了。 而现在,一丝不挂的朴妃真,在他的面前,哪怕被陆沧夜束缚着,全身上下都被看光,精神层面遭受极大的羞辱,她抬眸的时候,那眼神也依然锐利,似乎可以穿透这层水雾,直白地刺在陆沧夜的脸上! 女人抬着的手还未放下去,“陆沧夜你疯了吗!口口声声夏恩星夏恩星,你把我当做她的替身,那她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对她?人死了装什么深情啊,贱货!” 贱货!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着陆沧夜的面用这两个字称呼他! 陆沧夜心脏深处传来剧痛,他双耳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无疑是揭开了陆沧夜过去伪善的面目,他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朴妃真,“你是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过去的细节的。” “夏恩星出过一本自传,我看了,怎么了?” 她用着旁观者的口吻,把自己的血腥过往剖出来,用来刺伤陆沧夜。 陆沧夜,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快的了。 原来曾经的受害者,是可以变成加害者的。 而我现在,要害你,几乎是轻而易举。 夏恩星死死盯着陆沧夜的脸,“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就是夏恩星?来啊!你想看我哪里?陆沧夜,你看吧!我全都给你看,我都赤身裸体了,你还想检查什么!” 陆沧夜被她这样决绝的话震得脸色一白,他下意识朝着眼前女人的肩膀处看去,在夏恩星的背部本该是有一道疤的,可是现在,那道疤痕根本就找不到了。 也是…… 是他出现错觉了吧…… 也许夏恩星早就死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清醒,总是把朴妃真当做夏恩星。 陆沧夜感觉到全身上下有些无力,男人倒抽一口气说,“我……在黑暗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夏恩星的名字。” “你听错了吧。” 夏恩星故意这么说,“也许是现场有人名字的发音和夏恩星的相似呢?你现在看见跟夏恩星有关的事情这么激动,搞得好像你很在意她死活一样,陆总,演戏有点太假了。” 她这么说完以后,陆沧夜僵在原地几秒。 而后,男人伸出手来,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夏恩星发誓,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看见这一幕。 明明是她没穿衣服,明明是她被性骚扰,呼天抢地寻求帮助的应该是她,可是这一刻,陆沧夜站在自己面前,高大挺拔的身体似乎隐隐带着颤抖,随后从男人盖住眼睛的手掌下,有眼泪缓缓落下来。 顺着他坚毅的下巴,往下滑,落在浴室里,跟洗澡的水混到了一起。 夏恩星愣住了。 她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陆沧夜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听见她说听错了吧以后,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朝着他涌了上来,似乎是紧绷着很久的那根弦彻底断裂了,他扛不住这样的强压,无声地在那里流着眼泪。 “我怎么会……” “不在意,她的死活呢……” 嘶哑的嗓音背后透着细微的震颤,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在这一刻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铠甲,尽管铠甲早已破烂不堪,但过去他总背负着自认为强壮且坚不可摧,其实溃不成军是他,后悔莫及是他,最害怕夏恩星离开的,也还是他。 陆沧夜用力抹了一下脸,随后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罩在了女人身上,声线听起来沙哑的,就像是这一场哭泣掏空了他发声的力气,“很抱歉,我觉得……可能是我冲动了。” 陆沧夜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臆想症了,所以才会这样对朴妃真。 感受到陆沧夜的歉意,夏恩星心里还唏嘘了一下,心说这狗东西现在还变得挺有人性了,这要放在过去,不得狠狠羞辱她一番然后拿钱封口再让她滚蛋? 不过想到陆沧夜的改变,夏恩星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陆沧夜通红的眼眶,说道,“你在寻找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影子,不如寻找自己的。” 陆沧夜看了她一眼,“我和夏恩星的事情,你没资格评价。” 夏恩星心说大哥,她怎么没资格了,全天下她最有资格了! 不过想想还是闭嘴了,夏恩星瞪了他一眼,披着他的外套站起来,白皙光滑的大腿往外迈了一步,说道,“你得给我精神损失费,不然这事儿,我会捅出去。” 陆沧夜在她背后哑着嗓子笑,“要钱呢这是?” “不然呢。” 夏恩星也笑,“您不会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要多少?” 陆沧夜居然不恼怒。 难得有女人这般挑衅,他却不生气。 夏恩星说,“不要钱,给我买辆车吧,陆少,我也不要那种特别贵的几千万的跑车,我就想要一辆保时捷,不过分吧?” 说完,夏恩星又回到陆沧夜面前晃了晃,女人大半部分没遮住的身体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燃情剂,陆沧夜嗓子都哑了,问她,“看你洗澡就要给你买车吗?” “不乐意?” 夏恩星说,“不乐意我就报警了,谈不拢就走法律途径呗。” 她的野心这般赤裸,陆沧夜却不觉得她无耻。 他觉得她美丽,张扬大胆,敢从男人嘴巴里抢肉吃的美丽。 和那个夏恩星好像。 陆沧夜在她背后说,“嗯,行吧,要什么型号?” 夏恩星说,要帕拉梅拉。 陆沧夜说,“嗯,回国给你去订,钥匙证书什么的写你名下,让杨硕给你办。” 夏恩星有些疑惑,看了陆沧夜一眼,“这么大方?” 陆沧夜说,“我最喜欢女人开口跟我提钱,因为这代表着这事情完全可以解决。” “……” 夏恩星有时候觉得陆沧夜这种人的脑回路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她站在那里龇牙咧嘴了好一会,说道,“那我还真是要少了,陆少还想看哪,我要不再给你看几秒呗,给你补个差价。” “你tm也是个……”陆沧夜想了半天,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句,“人才。” ****** 而与此同时,现场混乱一片,欧文留下来处理现场,宋霓一路追着j在马路上上演飙车大戏,卫懿正作为一个小领导,领着大家挨个跟警察录口供。 录完口供,安茉莉和闵御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最近怎么总出事儿啊。” “也许这个酒店有蹊跷。” 闵御眼神里带着警觉,“咱们先回去吧,晚上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夏恩星。” “嗯。” 有闵御陪着,多少安心些,安茉莉挽着他的手作势要离开,被魏楚楚喊住了。 “茉莉姐姐。” 她迈着步子从安茉莉背后追上来,“茉莉姐姐,咱们……能单独聊聊吗?” 安茉莉皱着眉头看向魏楚楚,“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聊的。” “我知道茉莉姐姐对我有很多误会。” 魏楚楚环绕了周围一圈,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随后她朝着会场边上原本盛放自助甜点的地方走去,拿了一杯水过来,“姐姐,消消气,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举着杯子递过去,停在半空中,安茉莉没接。 闵御面无表情地守在一边,有些凶神恶煞的,让魏楚楚心里发憷。 她舔了舔嘴唇,“姐姐,我……” 安茉莉嫌她烦,干脆端过水,一口饮下,说道,“水我喝了,聊天就免了吧。没有卫懿,我和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还有什么共同话题能聊的?” 直白的话语让魏楚楚面色一红,她观察到卫懿正在一脸担忧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便主动上前,趁着安茉莉不注意,一把抓住了安茉莉的胳膊,“姐姐,女孩子之间不能因为一个男人闹成这样,我们应该互相帮助才对,卫懿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别生他气了姐姐。” 卫懿生怕安茉莉脾气爆,和魏楚楚起冲突,这会儿正朝这里赶过来看情况呢,走近了一听居然是魏楚楚在帮着自己和安茉莉求情说话,登时心里不是滋味,“楚楚,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觉得你和茉莉姐姐这么多年互相陪伴走来很不容易,我不想因为导致你们……” 魏楚楚就是算好了卫懿能听见,她扭头看向卫懿,“你都为了姐姐特意追来国外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们之间是因为我才有误会的,我肯定要站出来帮你说话呀。” 卫懿是为了……她? 安茉莉表情一惊,立刻看向卫懿,“你管好你的小女友,别让她说这些带有误会的话。” “我没有,卫懿心里有你,姐姐。” 魏楚楚大声喊着,“卫懿就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也装着你呀,姐姐!” 这话让周围人听见了,那安茉莉不就跟小三似的吗! 第220章 安茉莉她,被下药了? 安茉莉当即就皱起了眉毛,心说得亏这个时候夏恩星不在,这要让夏恩星听见了,怕是当场重拳出击了! 要不是这么多人加上闵御在,安茉莉也能给魏楚楚撕下一层皮来,她直接对魏楚楚说,“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魏楚楚一愣,那可怜又梨花带雨的表情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茉莉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你故意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好让大家以为我阻拦了你的爱情,破坏了你和卫懿的感情。” 安茉莉深呼吸一口气,上去对着魏楚楚一点儿不避讳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可不害怕你给卫懿吹了什么枕边风,男人多得是,你要他,我送你好了!你自卑敏感又得不到的那些东西,是我出生睁眼那一刻起就拥有的,你嫉妒我又想成为我,暗中挑拨离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一刻,魏楚楚的自尊心彻底破碎,她所有的强撑被安茉莉几句话戳穿,她整个人陷入了一阵癫狂之中,一时之间张嘴说了半天,也没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她得不到的东西,安茉莉与生俱来…… 钱,地位,权力,她一生为之追求的东西,安茉莉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 连卫懿也是…… “你现在想要通过以退为进的手段来在卫懿面前刷好感度对吧?” 安茉莉似乎是看穿了魏楚楚的所有行动,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锐利,“这么一来,你又能在卫懿面前扮演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宫’,又可以抹黑我,放大我的娇蛮任性不够体贴,如此一想,真是一箭双雕啊,魏楚楚,谁还敢说你清纯毫无心机?我看,都被你那张脸给骗了!” 魏楚楚绷不住了,眼泪直接流出来,这和先前假模假样的掉眼泪不同,完全是因为被揭穿了以后感觉到了耻辱才会掉眼泪,她摇着头说,“你不能这样羞辱我!安茉莉,你太过分了,我是为了让你和卫懿哥哥重归于好……” “重归于好?你是谁,你倒是手伸得长,直接给卫懿做决定了?我告诉你魏楚楚,我不需要你看似很忍让地退一步来给我腾位置,你和卫懿的爱情我压根没有兴趣参与,卫懿不就是我睡过的一个男的吗!你心地善良,接盘了,他的处是我破的,树是我栽的,至于他能不能伺候你让你乘凉,看你的造化吧!” 此话可谓是太过惊天动地了! 过去男人总是把破女的处这种毫无素质的话挂在嘴边,当做战绩似的出去炫耀,如今卫懿,卫懿倒成了安茉莉嘴巴里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玩具,被她这么一说,毫无价值了! 反了反了,女人要造反了! 魏楚楚努力想要扯着面子去演一出白莲花的好戏,却耐不住安茉莉锐利又直白,一点都不跟她兜圈子,真诚才是必杀技,直接抵挡了所有茶里茶气的所谓“魔法攻击”,就这么打碎了她全部的臆想! 比起魏楚楚,卫懿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先是将魏楚楚拦在了自己身后,做出一副要保护她的样子,紧跟着对着安茉莉怒吼,“安茉莉你说话这么能这样?这是你的家教吗!” “家教?” 安茉莉听见这个词语,笑了一声,“我跟她这种人还用得着谈什么家教呀?卫懿,我想你大概已经感觉出来一点了吧,只是很可惜,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只能自欺欺人自己当初没有做错选择,这样还能继续安慰自己!” 安茉莉的话让卫懿心口一缩,男人抓着她的手,才发现安茉莉瘦了好多,她的手腕,居然这么纤细了。 安茉莉过去可不是瘦削的代言词,她丰盈且美丽,从来不会……这般弱不禁风。 卫懿捏着她手腕的时候,心都跟着颤了颤。 瘦了这么多,她一定……很委屈吧。 可是就算委屈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会开口求他为自己做主,反而一遍遍的用自己的力量在斗争较劲,为什么呢…… 只要你开口,说几句好听话,我们的关系就一下子能缓和下来,回到过去了,只要你开口…… 给个台阶,他一定会跟着走下来的,安茉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卫懿俊美的眉目染上了些许痛楚,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开口声音已然嘶哑了,“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撒个娇这些事情就都过去了……” “过去了?” 安茉莉的瞳孔漆黑,直勾勾对着卫懿的眼,她歪了歪头,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容,对卫懿说道,“过不去的,那些伤我害我的事情,那些刺痛我的话语,卫懿,你做了说了,我都记进去了,根本……过不去的。” 卫懿的肩膀隐隐颤了一下。 “那我给你认错呢……” 隔了许久,男人从喉咙口说出这句话,与此同时背后的魏楚楚瞪大了眼,表情剧变! 卫懿不顾魏楚楚和闵御在场,他用力攥着安茉莉的手腕,生怕下一秒她就要离开他,“我认错,茉莉,我认错呢?” 安茉莉眼眶泛红,她用错愕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卫懿,错愕背后还有痛心疾首,认错?卫懿……你的认错,来得太迟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 卫懿茫然得像个孩子,无助地摇着头,“我的认知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想要什么,我就能得到。所以茉莉,我对待你也是……用了一样轻蔑的态度。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又把你看得太轻,我……” 说到后面,卫懿语无伦次,受了那么多高等教育,拥有那么多的知识储备量,可是在面对一个曾经用力爱过自己的女人的时候,他的表达能力已然退回到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只会循着本能说话,“我离开你之后我每天都睡不好觉,我是想两个都要,我以为这样我会轻松一点的,可是我不能没有你,你怨我怪我,但是别真的跟我断了关系,我一想到从此以后你的人生跟我无关了,我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此时此刻安茉莉大脑一片混乱,她说不上话来,身体也跟着开始麻痹不听使唤,被她挽着的闵御敏感察觉到了安茉莉身体的奇怪之处,所以下意识用手搂了一下她的腰,怕她站不稳。 “你别碰她!” 卫懿就像是惊弓之鸟,见不得一丁点别的男人对安茉莉的亲密举动,“你……你别以为安茉莉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话音未落,安茉莉将自己的手从卫懿的手里抽出来,抵在额头上,“我头晕……我想回去休息。” 卫懿心都凉了,他都表达成这样了,安茉莉居然……没给出任何回应! 这和她直来直往的性格完全背离了! 闵御的眉毛拧起来,安茉莉这话说得气息虚浮,好像确实不舒服,于是他当着卫懿的面就这么把安茉莉公主抱包起来了,强壮的手臂就这么稳稳地兜住了她的身体,不顾卫懿骤然大变的脸色,当场转身离开! “什么意思,你!” 卫懿大步要追上去,被身后的魏楚楚拦住,见她小心翼翼说着,“卫懿哥哥,我看她好像身体当真不舒服,要不,咱们一会再去见她,茉莉姐姐能对我发脾气,说明她心里也有你,对不对……” 卫懿的心一刺一刺的,这会儿居然有些做不出准确判断来,再加上陆沧夜先前和他叮嘱了要他收拾现场的后续,警察都还没走完,大家带着惊恐的眼神围观着他们这里,卫懿当下心乱如麻。 深呼吸一口气,卫懿攥紧了手指,想着等到警察走了,他再单独去找安茉莉一趟。 而另一边,安茉莉被闵御抱着回到房间,男人将手覆盖在她的脑袋上,感觉到了有一些发烫。 可是这个发烫,又很不正常。 这不是发烧。 闵御将她放在船上,安茉莉已经四肢不听使唤了,他放下她,她的双腿和双手便这么软绵绵的垂下来,任人摆布似的,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闵御拍拍安茉莉的脸,见她已经睁不开眼睛,男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喂,安茉莉。” 安茉莉喘着气,撑开眼皮,“我发烧了。” “放屁。” 闵御罕见地爆了一句粗口,“他妈的,你被下药了。” 安茉莉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下不下药的,她还挣扎着爬起来,“药?我要吃药……感冒药,在哪……” 闵御一巴掌将她按回了床上。 男人的手掌碰到安茉莉肩膀的那一瞬间,电流滋地窜过他全身。 胳膊上的肌肉猛地绽起来,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闵御的呼吸加粗,“你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了吗?” “我……”安茉莉说,“这不会是……奔着,恩星去的吧……” 也有可能,j为了万无一失,也许同时展开了好几个计划,而这个下药也是其中一环。 “手段真脏啊。” 闵御嘶得抽了口凉气,“你热吗,我要不要给你放冷水洗澡。” “我……热……” 安茉莉视线放空了,喃喃着,“你热吗,闵御,我好热,我想脱衣服……” 第221章 昨天晚上,你们居然…… 闵御感觉耳朵两边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了,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深呼吸一口气,放在安茉莉肩膀上的手这会儿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 安茉莉怎么会想到现在有人是特意奔着害自己来的?她满脑子都是夏恩星,这会儿还要叮嘱闵御,“你……别和夏恩星说,我怕她,知道这事儿……自责。” 闵御皱着眉头就没松开过,都这样了,安茉莉了还是怕夏恩星担心自责,当初安茉莉遭遇绑架,夏恩星估计要自责死了,要是知道这会儿又有人对她下手,夏恩星怕是觉都睡不好。 “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闵御哑着嗓子说,“安茉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危险?” 安茉莉感觉自己仅存的理智快要被烧光了,她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用最后的力气骂了一句,“妈的……明天早上起来,老娘要好好查查,是谁在背后要害我!” 闵御当场被她气笑了,都这种时候了,安茉莉还不忘报仇呢。 他掌心放在安茉莉的脸上,因为紧张导致他掌心微凉,而因此带来的则是安茉莉把自己的脸贴进了闵御的掌心,嘟囔着,“凉凉的,舒服……” 闵御感觉身体里像是被人放了把火似的,他想要把手抽开,却被安茉莉死死攥住了,她正需要一些冰凉的东西让她缓和一下身体的燥热,于是这会儿安茉莉无意识地粘着闵御,跟八爪鱼似的,手就这么缠上了闵御的胳膊。 闵御向来沉稳,这一刻有些绷不住自己的心态,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醒醒,安茉莉,醒醒……” 安茉莉拽了一把他的手臂,闵御本该是不会被她拽动的人,可是这一刻却抵抗不了安茉莉的小打小闹,就这么被她拽得扑在了床上! 生怕自己压痛她,闵御下意识撑了一把,安茉莉就这么被撑在了他的双臂之间,男人低头,看见安茉莉细眯起来的眼睛,他嘶得抽了口气,“你醒一醒安茉莉,你……” 他没办法说完整的话了。 真的没有关系吗,闵御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安茉莉,他感觉被下药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怎么会,冒出来欲望。 闵御的眼神里翻滚着很多情绪,却不料想在这个时候,安茉莉支支吾吾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卫懿……” 她已经分辨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谁了,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烧光了,安茉莉就这么伸出双臂来搂住了压着自己的闵御,还主动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她语无伦次,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但是抱着闵御的力气却一点不小,好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热……难受,卫懿……” 闵御汗毛倒立,安茉莉这是把他当做卫懿了!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出来,却在这挣扎之间跟安茉莉的肢体接触更加密切,两个人在床上就这样抱在一起互相磨蹭着,仿佛是什么亲密无间的情绪正在调情,安茉莉蹭着闵御,偶尔会发出一声叮咛,“该死……卫懿,该死……” 闵御攥了攥手指,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矿泉水,他觉得自己喉咙口特别渴,也许需要喝水的是他。 不知道为为什么,从安茉莉嘴巴里听见卫懿这个名字,竟然让他……有一种无法控制自己怒火的冲动。 “安茉莉,我再说一遍。” 闵御觉得现在和她交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安茉莉现在意识不清醒,但是他还是做着最后的抵抗,咬紧牙关,压低声音,“我不是卫懿。” “你不是……卫懿……?” 安茉莉撑开眼皮来,似乎是想要把眼前人看得仔细一点,可是没用,她失去判断能力了,大脑一片浑浊,她说,“我难受,我……” “想要吗?” 这三个字从闵御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侵略感直接拔地而起就这么压了过来! 安茉莉没说话,也没力气说话,她只是一蹭一蹭地在闵御的怀里钻来钻去,手指在他的背上来回又苟又挠,就仿佛一只猫咪在蛊惑着闵御。 闵御伸出手,单手按住了安茉莉的肩膀。 下一秒,他把手放在了安茉莉的脖子,安茉莉却没有觉得不对劲,甚至是,有些安逸地眯起了眼睛。 闵御啧了一声。 “安茉莉,我不喜欢当谁的替身。”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深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下一秒就能把面前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撕碎。 “我也不喜欢趁人之危。”闵御另一只手伸到身下,单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但是如果你要。” 他的声音让安茉莉浑身发软。 “求我,我会给你。”闵御松开安茉莉,直接走到了床边,将灯一关,那一刻,黑暗降临。 她终于再也不需要辨认身边人是谁了。 只需要凭借着本能,被男人牵引着坠入欲望的深渊。 “你会后悔吗?” 闵御哑着嗓子反问了一句,重新回到了床上,他的重量压上来的时候,床垫也跟着陷下去了一块。 紧绷的臂膀肌肉昭示着他现在箭在弦上,即将承受这一切的,是安茉莉。 安茉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留下一窜凌乱不堪的呼吸。 她说,“后悔……后悔什么……我后悔……遇见卫懿。” 没遇见你就好了,卫懿,我宁可当初我们之间那些两小无猜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也不至于现在能令我这么撕心裂肺。 原来比起从未得到,更加痛彻心扉的,是从熟悉到陌生,是从拥有到失去。 明明我们……曾经拥有对方的一切的。 安茉莉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哭,却无端地感觉到有些悲伤,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伸手,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眼泪直接抹掉了,甚至都不温柔,力道有些大。 安茉莉呜咽了一下,那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用带着冷笑的声音说,“哭什么,一会有你哭的。” 然后夜色吞没了一切。 ****** 安茉莉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像是被绑在铁轨上让高铁动车碾过去了似的,浑身上下都散了架,又酸又痛不说,早上起来嘴巴干,一张嘴说话,发现嗓子还哑了。 她摸着自己的喉咙,撑起身子,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安茉莉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随后当场握紧了拳头,一下子砸向了边上躺着的男人! 结果这一砸下去,安茉莉愣住了。 不对……手感不对…… 这邦邦硬的肌肉,这,这…… 安茉莉惊得立刻缩回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是卫懿,不是卫懿! 边上的男人翻过身子来,睁开眼睛,懒散地看了她一眼,将处于震惊中的她直接揽了下来,力道大得出奇,安茉莉就这么被人一把薅了回去,薅回了那人的胸口。 在她起伏的就是那又壮又硬的腹肌。 安茉莉连着喘了好几口,才敢说话,“闵……闵御……” “嗯。” 闵御低沉地应了一声,倒是回应得很及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茉莉脸色爆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跟闵御一丝不挂地躺在被窝里,她疯了吗!她昨天晚上到底—— 安茉莉按住太阳穴两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一下昨天的突发状况,可是大脑怎么都记不起来那些细节了,就好像是昨天的记忆突然间被人读取走了似的,只剩下一片零碎的画面片段。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安茉莉浑身发烫,“不是,我们,我们……” “嗯。” 闵御没有逃避,他搂着安茉莉的动作更紧了一些,让她的脸就这么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安茉莉第一次这么赤裸地用脸去贴人家的胸肌。 好——爽——啊! 不愧是猛男的胸肌! 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爱壮壮的! 脑海里骤然划过这个想法,吓得安茉莉自己都哆嗦了一下,被闵御感觉到,他乐了,低头看着安茉莉,“干嘛哆嗦,要尿尿?” 安茉莉说,“你管我!” “我抱你去?” 闵御说完这话还真打算行动了,安茉莉又羞又急,跟八爪鱼似的控住他,“闵御!你等一下,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解释吗!” 闵御盯着她看了半天。 安茉莉紧张地抿唇。 闵御说,“弄疼你了?” 安茉莉说,“全身疼。” “我的。”闵御低低地笑了一声,“折腾有些狠了,主要是怕伺候不好你,饭碗丢了。” 天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安茉莉就是再热情奔放,这一刻居然也羞得脚指头都要扣起来了,她说,“你怎么能这样闵御!你怎么能,我们,我,你,我……” “你昨天非要。” 闵御说,“你勾引我,我是功能健全的正常成年男性,我受不了这种考验。” “我勾引你?!” 安茉莉听见这话,心都要抖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啊我……” “也没什么吧。” 闵御拉着一张帅脸,在一边阴嗖嗖地说,“也就是夹着我腰的时候喊着卫懿的名字罢了,呵呵……” 第222章 闵御难道,很有钱吗? 听见闵御这句话,安茉莉整个人再次抖了一下,她眼瞪大了,露出了像是被雷劈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闵御龇牙咧嘴地看着安茉莉,“真该把昨天的事儿录下来给你自己听听,省得你翻脸不认人了。” 安茉莉两只手无助自己的耳朵,“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她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不清不楚地跟别人发生关系?再说了,就算她自己能豁出去,那对闵御岂不是太不负责了吗!他一个无辜的局外人要被拖入她和卫懿的烂摊子里,对闵御来说公平吗? 安茉莉,糊涂呀!糊涂!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安茉莉懊悔极了,她觉得,在自己的情感问题还没彻底处理好的时候,就这样随随便便和别人上床,实在是太差劲了。 小女人眉眼耷拉着,显然眉梢眼角都垂下来了,愁容满面,这会儿她两只手搓在一起,整个人都有些蔫吧,仿佛是这件意外事故对她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安茉莉对闵御甚至有些内疚…… 感觉到安茉莉情绪复杂,闵御伸手按在了她的头顶。 女人本就激动的情绪像是一下子被人按了暂停。 紧跟着听见头顶传来他沉稳的声音,“你跟你闺蜜夏恩星一样,不喜欢太给别人添麻烦。” 安茉莉抬头,和闵御对视。 “无需过度自责。” 闵御放在安茉莉头顶的手揉了揉,“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都是成年人了,别用那双抱歉的眼睛看我,安茉莉。” 安茉莉僵住了。 闵御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要不要……” 安茉莉再度发起抖来,似乎知道了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他们太互相了解了,就比如现在,闵御也明白了安茉莉懂他意思。 他要说下去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 停下了。 安茉莉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什么从他眼底掠了过去,她只能用别的动作来掩盖惊慌,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我起床喝水,水……” 闵御却先她一步坐起来,大手越过她身体伸过去,将床头柜上的水拿了过来,放在了安茉莉的手里。 安茉莉对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发呆。 闵御眯起眼睛,问了一句,“没力气,拧不开?” 安茉莉眼皮狠狠一跳,这话,这话为什么她会容易多想呢! “怎么没力气了!我,我力气大得很!”安茉莉为了彰显昨天晚上的事儿对自己一点没影响,立刻拿着水瓶狠狠一拧—— 攥着瓶身的手太过用力,另一只手按在顶端的手拧瓶盖的时候,这只手也跟着发力攥紧了人,导致拧开那一刻,矿泉水从瓶口滋了出来! 湿漉漉的水渍就这么滋了安茉莉一身。 安茉莉手忙脚乱地说,“我……我……” “毛手毛脚。”闵御嘴巴上虽然嫌弃,但是手却没闲着,顺手拿来了纸巾在她胸口擦了擦,手指隔着纸巾碰到安茉莉锁骨的时候,女人像是被电流狠狠抽打了一下,她表情变了变,下意识说道,“没事我自己来。” “屁大点事,水瓶都拧不好。” 闵御将她手里的东西全拿走,随后又给安茉莉新开了一瓶干净的,“以后不会的事情给我做,听明白了吗?” “那我……当废物啊。” “不然呢。” 闵御倒是带着笑气反问了一句,“你花钱了,你是我老板娘,就当个甩手掌柜吧,别的事情我来。” 他这话说得如此熟练…… 安茉莉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以前这样当过多少人的全职保安呀。” 闵御一愣。 而后挑眉,“你是第一个信不信?” 安茉莉推了他一把,“少来!” 闵御乐了,“真是第一个。” 安茉莉满脸不信,“那你以前都是干嘛的?” 闵御罕见地憋住了,隔了好一会,他说,“干嘛,你对我以前有兴趣?” 安茉莉认真地看着闵御的眸子,“因为我想你好像看起来不是很缺钱的样子。” 闵御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皱起眉毛来,“怎么了?” “你总是把钱把工作挂在嘴边,但我观察了你好一阵子,我发现你好像并不缺钱啊。” 安茉莉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说了,“有几次在你身上闻到过gi高定香水的味道,我上次了解到价格一瓶在两千五左右的。还有你的西装我也观察了一下……” “杂牌而已。” “不是杂牌,是私定。” 安茉莉反驳他眼神锐利,“闵御,我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这个借口用去骗骗别人可以,你骗不到我。你不缺钱,那么你……来做这一行的理由是什么?” 闵御哑然,他确实忘了,安茉莉见识多,自然会了解这些。 他说,“上次问过你,想要了解我的话,就一定要做好准备,你现在做好了吗?” 安茉莉伸手直接揪住了闵御的胳膊,“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些吗!闵御!我们都,我们都——” 说到后面,安茉莉似乎是气急了加上委屈,眼都泛红了,好像要哭了似的,“我们都这样了,你还在这里问我代价不代价的!闵御!” 闵御被安茉莉吼得一愣,就在他茫然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拍门声,“安茉莉!” 这声音他俩都熟悉。 安茉莉和闵御的对话停止了。 门外卫懿却没有停止拍门,“开门,你身体好点没?我来接你去看看医生。” 安茉莉慌得不行,对闵御说,“卫懿怎么会来?” 闵御两手一摊,“你问他啊,别问我。” “我衣服呢,我衣服……”安茉莉立刻翻身下床穿衣服,双脚落地那一瞬间才发现腿有多无力,甚至踉跄了一下扶着床才没摔倒,“闵御你愣着干什么,你把衣服也穿上啊!” 闵御慢条斯理地走下地,赤裸的身躯上肌肉线条太过明显,他的肌肉不是薄肌,是夸张的壮硕的一看就能看出来很猛的肌肉,这会儿全裸地背对着安茉莉,女人整张脸通红。 妈呀,好高好壮…… 安茉莉随便批了一件浴袍,也丢给了闵御一件,没想到他居然随便一套,腰间打了个结,就直接走向了门口! 门一开,卫懿和闵御对视。 卫懿震惊,闵御淡然。 安茉莉拦都拦不住,从他身后跌跌撞撞走出来,“你!” 卫懿的瞳孔骤然紧缩! 闵御率先说话,挑眉笑说,“早。” 第223章 你和闵御,发生了吗? 卫懿完全想不到开门见到的……居然是闵御。 他呆在那里好一会,就仿佛那几秒钟里,卫懿整个人都失去意识了,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闵御会出现在……安茉莉的房间门口? 卫懿回过神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闵御倒是比他要稍微冷静一点,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卫懿喉咙口上下动了动,又越过闵御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的安茉莉,卫懿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全部冲动想法,企图上前一把拽住她,“安茉莉你跟他到底——” “等一下。” 闵御单手就这么抵住了卫懿冲上前的身子。 那一瞬间,男人的眸子眯了起来,他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大清早的上门兴师问罪吗?” 卫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闵御这么说话……为什么会这么有底气? 他狠狠拍开了闵御的手,“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安茉莉根本就是合伙演戏骗我。你俩不可能真谈恋爱,你们之间相差得太多了,不是一星半点!” 闵御闻言只是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他说,“我俩谈没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假谈恋爱,那你为什么凭什么在她房间里!” 卫懿刚打算指责闵御吃软饭不要脸,却发现他身后的安茉莉走上来了,还大声说道,“卫懿你不要在门口大呼小叫!” 她走上前那一刻,卫懿的瞳孔骤然紧缩! 因为安茉莉的脖子上有吻痕。 那一刻,卫懿感觉到了一股万箭穿心般的痛苦,男人仓皇地后退了两步,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似的,他张张嘴巴,没发出声音来,嘴里的话吞吐不得,到最后只剩下惊慌失措地一句,“安茉莉,你跟闵御发生什么了!” 听见卫懿的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安茉莉呆住了一下,猛地回想起来闵御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她又穿着浴袍,指定是让卫懿看见了。 女人脸色稍稍白了一下,随后她伸手捂住了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脖子,她摇着头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昨天晚上看你难受,所以没有来打扰你……” 卫懿站在那里,说话都发抖了,“但我没想到,原来你说的难受,是想早点回去跟闵御干这种龌龊的勾当啊!安茉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这是背叛我你知道吗!” 背叛? 被卫懿用这种字眼控诉,安茉莉心在滴血,她说,“你哪来的脸对我这么说话的?卫懿,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契约关系,你跟魏楚楚好了,我就不能和闵御怎么样吗!” 这话等于是实锤了! 实锤她跟闵御发生关系了! 卫懿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那一瞬间,男人浑身上下血液逆流,连手指都没有办法攥紧成拳头! 他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眼眶通红,“安茉莉……我没有碰过魏楚楚,我……” 我只有过你…… 第224章 早就把你,当家人了! 卫懿终究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就仿佛承认这个事情,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有多丢人。 为什么…… 卫懿感觉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这般如临大敌的时候,就好像所有人都在把他朝着悬崖逼,而如今的安茉莉的所作所为,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安茉莉脖子上的吻痕,卫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刺眼。 “你怎么能这样!” 卫懿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资格,可是再不吼出来,他就要被情绪压垮了。 他一步步就放任着安茉莉和闵御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闵御不是什么好东西,抱着目的接近安茉莉,可是现在还是让他得手了! 卫懿眼眶通红地看着闵御,死死咬住牙齿,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所有他认定的东西,是都可以弃他而去的。 安茉莉也是。 遥想起小时候和她两小无猜,再到现在爱恨两难,卫懿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子狠狠地绞着,快要把他绞得血肉模糊了。 安茉莉…… “你能不能别惩罚我了……” 卫懿越过闵御,去看安茉莉那张脸。 他摇着头,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安茉莉,我错了行不行,你能不能……别这样惩罚我了……” 安茉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尽管被卫懿伤得彻底,到如今见他求饶,她居然还会感觉到痛苦。 卫懿……原来我们之间,是没有赢家的啊。 以至于你现在这样说话,我居然都……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感觉,我只觉得浑身好冷。 安茉莉说,“我没有要惩罚你。” 她甚至想好聚好散。 可是卫懿,为什么总是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来争取呢? 那么多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为什么你没有发现我对你的好呢。 卫懿想要说话,却被闵御挡住了,他就这么横在了卫懿和安茉莉的中央,跟一堵墙似的,卫懿也可以把他推开,可是现在的卫懿没有这个勇气。 他害怕推开闵御后看见的,是安茉莉带着厌弃的双眸。 深呼吸一口气,卫懿说,“安茉莉,等你想通了,我们好好聊聊好吗,我不想我们继续这样互相憎恨下去了,我妈咪也叫我好好对你,她说了你是个好姑娘……” “现在搬出你家里人,我只会觉得你很卑劣。” 安茉莉也鼓起勇气,将闵御拉到了一边,闵御看了她一眼,和她对视过后,发现安茉莉的眼里像是有什么决心已经扎根了,这才让开,让他们两个对视。 对视的时候,卫懿竟然先挪开视线。 “你妈咪以前也夸我,不见你搬出来说。” 安茉莉说道,“妈咪对我也很好,所以就算我以后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一样会对你妈咪好好的,只是从此以后,我们两个就当陌生人吧。” 陌生人。 这简短的三个字,竟快要了他的命。 卫懿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安茉莉居然笑,这种时候的笑,反而让她看起来更令人心疼。 “不管有没有闵御,我都要跟你当陌生人。这已经不是魏楚楚的事儿了,或者说,我该多谢谢魏楚楚的出现,我才看清楚你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安茉莉,我没有碰过魏楚楚,我没有对不起你!” 卫懿激动地说,“但是你却和闵御——上床了,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说出上床了三个字,卫懿的心都像是被挖出来了似的,痛死了,怎么会这么痛啊。 那是……他的女人啊。 “我不是你女朋友。” “我早把你当我女朋友了,我——”卫懿痛彻心扉地说,“这么多年,都已经不是女朋友了,安茉莉,是……家人啊……” 第225章 水有问题,谁的手脚? 家人? 安茉莉听见这话,真的很想笑。 卫懿现在说家人这句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过去他那样肆意伤害她,有没有将她当做过家人呢? 安茉莉沉默了一会,对卫懿说,“你对家人的定义是什么呢?” 卫懿没有回答,这一刻他觉得文字是无力的。 就好像,在这些鲜血淋漓的现实面前,自己不管说多少好话,把内疚自责的心情翻来覆去重复几遍,都没有办法掩盖伤口。 卫懿看着眼前的安茉莉,很多话说不出口,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句……徒劳无功的道歉。 他哑着嗓子把道歉说出来的,“茉莉,我……我对不起你……” 听见对不起的瞬间,安茉莉鼻子一酸,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我一点都不想听见你的对不起!” 安茉莉猛地将卫懿往外推了一把,咬着牙含着眼泪,“假惺惺的道歉收回去吧,卫懿,我不稀罕你的道歉!” 卫懿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随后闵御直接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 摔门声把安茉莉都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了她和闵御两个人,将卫懿关在了外面。 安茉莉对着闵御说,“你怎么动作比我还快?我还想着把他推出去以后再帅气地把门关上呢。” 闵御扯扯嘴角,冷笑了一声,“你看你那样,像是能的吗?” 安茉莉说,“我怎么做不到了?” 闵御抓了一把她的手,安茉莉一惊。 被闵御触碰到的那一刻,她的手在隐隐颤抖。 是啊,她做不到的。 听见卫懿说对不起的时候,她都已经抖成这样了,还怎么……能够把卫懿彻底驱逐出去呢。 因为做不到,所以闵御才会……替她做出这个决定吗? 安茉莉眨了眨眼睛,看向闵御,深呼吸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做不到的?” “我一看就能看出来。” 闵御好像经历过什么,对于安茉莉的脆弱,他扫一眼就能得出结论,男人捏了一把安茉莉的鼻子,说道,“晚点带你出去按摩吧。” 这口吻,好像安茉莉才是归他管的那个下属。 安茉莉都愣住了,“你……对于国外很熟吗?” “还好——” 闵御的字从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卡壳了。 他想说些什么掩饰过去,不过还是低笑一声,“我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 “哦……” 安茉莉说,“你的身份果然没有资料上那么简单。” 闵御居然还点点头,“嗯,资料是伪造的。” “资料上显示你比我小一岁,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停顿了一下,安茉莉说,“所以你多大了?” “那这方面还是没有错的。” 闵御咧嘴笑说,“姐姐,我确实比你小一岁。” 安茉莉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看这比我小?” “怎么,就卫懿那种白的看着显嫩是吧。” 闵御说,“我不显嫩?” 安茉莉脸色红了红,“聊的好好地说卫懿干什么?” “对比啊。” 闵御凉薄地勾着唇,“我跟卫懿不是一个类型的人,安茉莉,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这么小心翼翼。” 他年纪确实比安茉莉要小,但是他看起来好成熟啊…… 心理上也很成熟的样子…… 安茉莉抿了抿嘴唇,“闵御,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嗯。” “谈得多吗?” “多。” 闵御这会儿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往外蹦的,“干嘛?” 安茉莉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以前……嗯,谈恋爱,怎么谈的?” “干嘛?” 闵御也好笑地看着她,干脆双手抱在胸前,“你好奇这些干嘛?我也没问你跟男人怎么样的。” “不想说别说呗。” 安茉莉嘟囔着,“再说了,我虽然玩男模,但是——” “但是。” 闵御等着她说下去,“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唉算了。” 安茉莉摆摆手,“我也不是什么好女孩,算了。谁家正经姑娘玩男模啊,拉倒吧。” 说完,闵御噗嗤一声笑了,“你倒是一点都不帮着自己嘴硬。” “嘴硬没用的。” 安茉莉的肩膀耷拉下来,忽然对着闵御皱了皱眉,很努力地扬起嘴角,似乎是要挤出一个开心的表情来,“我要是不嘴硬,高中时候和卫懿表白,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和他纠缠不清了。” 也许那个时候,爱或者不爱,就能有个了断。 都不用拖到现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闵御拍拍安茉莉的头,“没关系,现在断舍离也还来得及。” “你就像古代那个吹皇上枕边风的妖妃。”安茉莉被闵御逗乐了,走到床边坐下,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嘟嘴把眼前的碎发都吹起来,像一只烦躁又可爱到了极点的小野豹,她垂头丧气地说着,“这回是真的完了。” “怎么了。” 闵御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说,“是我没伺候好你吗?” 安茉莉差点跳起来,说道,“我不是说这个!但是,唉……” “你还没发现重点吗?” 闵御的眼睛眯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卫懿对你什么态度,而是,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安茉莉抓头发的手一顿。 “你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我觉得也不是奔着夏恩星去的。”闵御眸光锐利,直接指了出来,“就是有人针对你,安茉莉,被夏恩星牵连毫无关系,就是有人盯上你了。” 说完这句话,安茉莉感觉到背后一凉。 “难道是……” 安茉莉回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吃了什么,可是因为那个药令她断片,以至于记不起太多细节,最后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水,而后身体便开始不舒服了。 一杯水能有这样打的问题吗,何况那杯水是魏楚楚亲自端给自己的,这样岂不是太过凶险?魏楚楚向来是喜欢暗中放冷箭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做出会让人抓着把柄的事情吧? “水……”安茉莉登时就一激灵,大声地说,“是不是魏楚楚端给我的水有问题!” 第226章 若是醒来,该怎么办? 闵御听见安茉莉这么说,总算脸上出现了些许情绪,“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可是……”安茉莉摇了摇头,“那杯水已经被我喝完了,就算现在想取证,也很困难……” “可以试试寻找监控录像。” 闵御道,“水确实是已经没有了,但是也许监控录像会录到魏楚楚对这杯水做手脚的证据呢?你休息一会,我等下去问酒店前台要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出路。” 闵御的想法特别周全,让安茉莉有些意外,于是她马不停蹄地现在就要站起来去找显示器,岂料被闵御拉住了,他说,“你等下出门,化个妆吧。” 安茉莉愣住了,“什么意思?” “脖子上的吻痕记得也遮一下。我怕你出去让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 闵御挑眉,“你不是有很好用的遮瑕膏吗?” 这都懂?! 安茉莉先是很吃惊,回过神来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对女孩子的化妆品这么了解啊?” 闵御说,“我不是全职保镖吗,这种东西我肯定得懂啊,否则你大小姐差遣我出门给你买最新季的彩妆,我买错了怎么办?” 怎么说都能让他找着借口! 安茉莉发现了,闵御话少,因为他是高手。 他其实圆滑腹黑又滴水不漏的。 过去总是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其实什么事情在他心里都已经门清了,但是不爱参与,所以高高挂起。 安茉莉不情不愿地走去大浴缸的边上化妆,看见镜子里自己的那一刻,她倒抽一口气。 终于明白为什么早上卫懿会那么崩溃了。 因为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简直一塌糊涂,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昨天晚上有多疯狂,头发凌乱不说,眼里还带着些许红血丝,脸色还是苍白的,衬得脖子上的吻痕更加刺眼了。 安茉莉晃了晃神,隔了许久,一只手拿着粉底液,另一只手冲着闵御砸过去一枚粉扑,“你!你!你!” 闵御被安茉莉逗乐了,她在普通人里面算高了,而且大胸大屁股的,走哪都傲人性感,但是在闵御面前跟小鸡仔似的,这会儿安茉莉气不过的模样在闵御眼里就跟小孩子撒泼一样,好笑又可爱,他说,“干嘛?” “你怎么能这样……” 安茉莉嘶嘶地倒抽着凉气,“卫懿都没这么对过我……” “没对过就对了。” 闵御抬抬手,摆出了无需多言的表情,“你不用夸我,昨天晚上已经夸够了。” 安茉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昨天是被人下药的,是神志不清的!” “嗯,我知道。” 闵御眯缝着眼睛说,“把我当成卫懿了,骑上去的时候一顿夸。” 这话听着怎么阴嗖嗖的。 安茉莉气得挤粉底液的手都发抖了,“闵御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如果那种时候……”闵御停顿了一下,“还能够纹丝不动的话,那你应该怀疑我身为男人的正常性。这么一个废物在身边保护你,你不慌?” 男人的雄风是展现在这种地方的吗! 安茉莉却问他,“便宜都让你占了!你就没有想过我们醒过来……要怎么办吗?” 第227章 j他一定,想得到你! 醒过来……要怎么办。 大办特办。 闵御的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隔了一会他道,“我想过,但是安茉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这个选择。我只是……不想后悔。” 不想后悔是什么意思? 安茉莉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闵御,我和卫懿的事情,你难道……心里不介意吗?” 不介意才有鬼! 闵御嘴巴上说的却是,“你的过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 安茉莉的手收了收,深呼吸一口气,只能把所有的心情都收回去,干脆也安静下来给自己化妆,最后又仔仔细细地把脖子上的吻痕都用遮瑕给盖住了,穿着浴袍走到了闵御面前,“这样行了嘛?” 化完妆的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闵御的眉心稍稍舒展,下意识伸手就想搂着她到自己怀里,但是手伸出去,停在了空中,闵御回过神来说,“得换一套衣服。” “我昨天的礼裙呢?” “……”闵御终于开始眼色有些不对劲了,就跟安茉莉家里养的狗做错了事情似的,那眼珠子往边上斜斜瞟,鬼迷日眼的。 安茉莉重复了一遍,“我的!高定!礼裙呢!闵御!” 闵御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了,“扯坏了。” “什么?”安茉莉拔高了声音,“你再说一遍!什么?扯坏了是什么意思?” 闵御说,“字面意思。” “好!从你工资里扣!直接把你接下去三个月工资扣完!” 安茉莉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来,大小姐作风一摆,“妈咪,我想挑几件衣服,你帮我喊品牌方带着新品和试衣模特到我酒店里来走个秀嘛。” “……” ******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夏恩星一夜没睡,想到陆沧夜先前对自己的怀疑,再想到黑暗中和j的对峙,她感觉到自己在逼近什么最黑暗的暴风雨中心,而且昨天……流血的…… 夏恩星一直提心吊胆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直到听见窗外传来什么动静,女人赶紧走到了窗边,下一秒有个人影直接闪了进来,不知道是失误还是什么,就这么直接摔在她身上,将她狠狠扑倒在地! 夏恩星接住了重量,到底的时候闷哼了一声,而后扶起身上的人来。 这不扶还好,一扶,满手的血! 夏恩星惊呼一声,立刻将她扶到了沙发上,而后把窗门一关,对着沙发上的女人说,“你没事吧?” 此时宋霓正脸色苍白,说话都已经有些无力了,“有纱布吗?” 夏恩星摇摇头,下一秒她想也不想地把自己带来的衣服用剪刀剪开了,拿了过来,“用我的衣服吧。” “止血。” 宋霓虚弱地指挥着夏恩星,“真……该死。j简直像蛇一样难缠。” 蛇,确实没形容错。j是毒蛇,阴暗,恐怖,又难以摆脱。 “他昨天晚上是追我的,你替我挡了……” 夏恩星看着宋霓腰上那么大的一刀疤,“为什么还在流血?” “逃跑路上本来止住了,早上回来的时候又遭到了埋伏,这会儿……裂开了。” 宋霓喘着气说,“你呢,被陆沧夜发现没?” “一时半会没有发现。” 宋霓将夏恩星的衣服剪成的带子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用力绑紧了,这个过程里甚至渗出了不少血,但她咬着牙忍下了,“j就是奔着你来的,夏恩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要毁掉你,但总之现在我清楚了一件事情,j,在毁掉你之前,一定很想得到你。” 第228章 姬影难道,一夜未归? 听到宋霓这么说,夏恩星的脸色变了变。 为什么j会这样处心积虑地要得到她,她身上难道有着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吗? 夏恩星没说话,开始回想起过去的五年,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可是所有的线索都像是一团烟雾,她不知道从何开始调查,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响了。 夏恩星大惊,立刻让宋霓去藏起来,毕竟现在宋霓浑身是血的样子,谁看了都要吓一跳,怕打草惊蛇,引起了j的注意可就不好了。 然而门口传来了房门被房卡刷开的声音,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夏恩星错愕回头,对上两个孩子。 夏流光手里牵着祝惜安,正好奇地站在门口,“妈咪,我敲了门,你没开门,我怕你出事,所以……” 孩子还是很懂礼貌的,先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不打招呼就刷开夏恩星的房门。 说到这里,夏流光又说,“哦,房卡是从陆沧夜的口袋里偷来的。” “……”夏恩星喘了口气,挥挥手让夏流光进来,连带着祝惜安一起。 夏流光关了门走进来,看见宋霓那一刻,他当场大叫了一声! 好熟悉的脸…… 大脑在一瞬间将过去的记忆扯了出来,只要那么点时间,黑暗的往事就浮现在了夏流光的脑海里,清晰到根本没有办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你……你!” 夏流光的超忆症令他直接认出了宋霓是谁,“你不是那个女人的……” 宋霓脸色苍白地笑了一声,“果然,你就是那个孩子。” 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夏流光的眼神中,并没有正常孩子该有的稚嫩与天真,和边上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夏流光做出了防御的姿势,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自然是跟你妈咪联手来的。” 宋霓道,“当初从j手里把你抢过来,你是唯一的证据了,可千万别死啊。” 祝惜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茫然地问夏恩星,“漂亮妈咪,为什么这个姐姐流血了呀?” “她受伤了。” 夏恩星蹲下来,不知为何她居然一点都不避着这个孩子,明明是血腥的一幕,却还是想如实地展现给她看,“这会儿正休息呢,你怎么有空来呀?” “我找不到我爸爸的人影儿。” 祝惜安低下头去,“爸爸一晚上没回来了,我很担心,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夏恩星有些意外,祝惜安的爸爸,没记错的话,是叫姬影吧。 姬影看起来很成熟稳重,怎么会…… 夏恩星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干脆做主对祝惜安说,“你爸爸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找找他人在哪。” “好呀好呀。” 祝惜安熟练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爸爸国外的手机号。” 夏恩星用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先是用自己的号码打了一个过去,没想到第一声就接了。 奇怪,祝惜安联系不上姬影,为什么夏恩星一打就能打通? 夏恩星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姬影先生?一晚上没回来,就没考虑过孩子的安危吗?” 姬影听出了夏恩星的声音,在对面笑,也不说自己在哪,反而要问一句,“你比我更急。这个孩子是我跟你的孩子吗?” 第229章 夏流光是,她的孩子? 夏恩星听见姬影这么说,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以后,她皱着眉头对姬影说,“姬影先生,您是否——” “我很好奇,朴妃真小姐,为什么您的口吻里透露着一股跟我见过好几面的味道。” 夏恩星猛地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贸然了,这样一来姬影会不会对自己起疑心? “而且,我觉得你的声音也好,长相也好,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位小姐。” 姬影在对面缓缓说话,却将夏恩星的心给提了起来,“一位已经死掉的女士,名字叫夏恩星,请问,你认识她吗?” 夏恩星倏地攥紧了手指,皱着眉头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我以为你和那个死去的夏恩星相似只是一种巧合,但是看起来……” 姬影故意压低声音,笑着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夏恩星其实根本没有死呢?” 此话一出,夏恩星的呼吸一滞! 姬影……难道…… 她心里的那个疑问越来越大,可是现在也不敢主动出击打草惊蛇,于是装傻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她干脆利落地说,“那个小姐的事情很多人在我面前提起过,包括我的老板陆沧夜,关于她死没死,我想我一个外人应该做不出什么准确判断,倒是姬影先生,您就这么放心把您年幼的女儿一个人放在酒店吗?昨天晚上您在哪呢?” “调查我行踪?” 姬影不慌不忙地反问朴妃真,“你以什么身份调查我?朴妃真小姐。” “我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我想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管吧。每个孩子都是家长的心头肉,你怎么能做到不闻不问的?” 夏恩星越说越来气,“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不配,陆沧夜配吗?” 姬影主动说道,“朴妃真小姐觉得,父亲该是什么样的?” 夏恩星愣住了。 父亲……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她没有经历过那种……会无条件偏爱她的父亲。 所以在她心里,对父亲的印象,一直都是模糊的。 为什么姬影总是在尝试攻击她的心理防线?夏恩星感觉到了一种被侵入后的刺痛感,身体本能令她开始警惕姬影,她说,“姬影先生,您好像……很想寻找我的薄弱点。” “你的反侦察能力太强了。” 姬影在夏恩星看不见的地方咧嘴笑,“夏恩星,有时候学会装柔弱,才能够平安无事。而你强大的反侦察能力令你警觉我,那就代表着……” 她不是局外人。 只有局外人才会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夏恩星的警惕,恰恰证明了她知道些什么。 姬影了然地说,“我想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对了和你说件事儿,夏如柳要被引渡到国外来了,在她被抓的前一天,她得到了国外的国籍。” 那一刻,夏恩星猛地睁大了眼睛。 “夏如柳……” 她努力使自己的口吻听起来不那么像“夏恩星”,但是依然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她废了那么大的劲把夏如柳送进去,可是现在j却说,国内的法律还没有办法审判她,得引渡到国外来,因为夏如柳——是外国籍了! 夏恩星死死咬着牙,“夏如柳作恶多端世人有目共睹,她凭什么……”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是很期待那个死掉的夏恩星,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呢?” 姬影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了,“朴妃真小姐,如果你和那个所谓的死人还有什么联系的话,和她说一声,若她泉下有知,怕是要死了也永无宁日了。” 死了也永无宁日! 夏恩星还没来得及说话,通话就被姬影挂断了! 女人浑身是汗地攥着手里的手机,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宋霓和夏流光,大家都在等待她复述,可是考虑到祝惜安在场,夏恩星只得蹲下去,摸着祝惜安的脸说,“你……你爸爸平时对你好吗?” “我爸爸很疼我的。” 祝惜安一脸的天真烂漫,“我想要吃什么,我爸爸就会买给我吃。只是他平时工作忙,所以陪我的时间少,但是每次陪我,他都会对我特别好。” 真的吗。 姬影真的……能对一个孩子那么好吗。 难道姬影和j…… 夏恩星抱起祝惜安,“你这几天,暂时先别回去自己的房间,夏流光。” 她喊了一声夏流光的名字,儿子立刻抬头看她,“妈咪你说。” “你带着小安去找陆沧夜。” 夏恩星说,“这几天,小安的爸爸会很忙,所以你让陆沧夜照顾一下祝惜安。晚上也和你们一起。” “真的吗?” 祝惜安有些好奇,“我爸爸和你说了些什么呀,我刚才听你们聊天内容好严肃哦。” 夏恩星的眸光闪了闪,“确实聊了一些比较严肃的东西,不过最近你还是跟在流光身边比较好,别人来找你统统不要见,听懂了吗小安?” 夏恩星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祝惜安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她的话,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漂亮妈咪一定不会害自己的。 说完这个,夏恩星看了宋霓一眼,“我带着他们去见陆沧夜。” 宋霓躺在沙发上,捂着自己腰上的伤口笑,“你确定自己不会跟陆沧夜旧情复燃吗?” “旧情可以复燃。” 夏恩星站定,背对着宋霓,“旧恨呢。” 宋霓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是啊,旧情可以复燃,旧恨呢。 “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宋霓居然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你还能恨陆沧夜,还能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是她没有了。 这世界上最可悲的,是连恨都不知道恨谁。 宋霓缓缓地说着,“珍惜陆沧夜还活着的时候吧,夏恩星,这是你还活着的证据。” 夏恩星的肩膀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宋霓,她是经历了什么能说出这些话的? 当初她看夏流光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在绝望中带着深刻的痛苦,难道……夏流光是宋霓的孩子吗?! 不,宋霓没有生过孩子。 那么为什么…… 夏恩星脑海里太多要捋清楚的想法,但目前她顾不得宋霓的过去,只能领着两个孩子出门,一路就这么走到了陆沧夜的房间门口,结果陆沧夜的房门没关。 夏恩星本来想说要不要敲门进去,但是敲了敲门,没人应。 她皱着眉头往里走,陆沧夜的是总统套房,房间占地面积很大,就跟平时住的大平层公寓没区别,所以当她走到客厅里面,才听见更里面的书房似乎有争吵声。 “朴妃真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成为修的女朋友,陆沧夜,夏恩星真的死了吗!” 这声音是凯蒂的。 夏恩星站在外面,没有再发出动静,静观其变。 夏流光和祝惜安对视一眼,也很懂事地点点头抿紧嘴唇。 陆沧夜似乎一直没说话,结果听见了凯蒂的哭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招惹上你们!陆沧夜,我现在的身份是修的未婚妻,为什么你们要联手这样对我?就为了那个夏恩星吗!” 陆沧夜的声音很冷漠,“凯蒂,修和你已经解约了,你们甚至都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我……” 凯蒂眼里噙着眼泪,“自从遇见夏恩星开始,我的脸面就被人踩在了地上!陆沧夜,你和修真的有那么喜欢夏恩星吗,还有那个朴妃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跟她长这么像,不就是活脱脱勾引修吗,我……” 她后退几步,指着自己说,“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们男人一个个为了她要死要活,我……” 说到这里,凯蒂抹了一把眼泪道,“陆沧夜,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个朴妃真?” 陆沧夜沉默。 凯蒂不停地喘着气,仿佛是气急了,“我不行吗?修那里也不行,你这里也不行,我有那么差劲吗?” 陆沧夜隔了好久才给出回答,“凯蒂,你挺好的,如果能从和修的感情里走出来,也许未来会更好。” “怎么还是这种漂亮话!” 凯蒂走上前推了一把陆沧夜,“你告诉我陆沧夜,我哪里不如夏恩星,你告诉我,修都不肯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难道要彻底输给她了吗?” 一想到陆沧夜也对夏恩星那张脸魂牵梦萦,凯蒂心里更是着急,“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多看我几眼……” 凯蒂跟陆沧夜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陆沧夜只得推开她,“别闹得这么难堪,凯蒂。” “我不想这样,我根本不信夏恩星死了,我告诉你,指不定这个朴妃真就是夏恩星本人,因为我看见安茉莉——” 就在凯蒂要说出这话的瞬间,外面传来了一声声响,随后陆沧夜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外面,那一瞬间,男人的呼吸一滞。 夏……不对,朴妃真一左一右领着孩子站在外面,一张脸上略带一些疑惑和茫然,但是更衬得她美貌又烂漫。她似乎是带着孩子来找陆沧夜的,好像那个过去温柔贤惠的夏恩星领着孩子来见他,有一秒钟陆沧夜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个画面给击中了。 很久以后他还是会怀念,怀念夏恩星这样牵着孩子来见他的画面,岁月静好又那般安稳温暖。就好像那些腥风血雨从未存在过,她还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人。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画面骤变。 夏恩星笑着,走上前,“打扰到你们促进感情了?我在门外敲门,没人理我,所以进来看看情况。” 凯蒂大步上前,“你这个没礼貌的女人怎么敢这样随便走进陆沧夜的房间的!” 第230章 所有女性,联合起来! 听见这个,夏恩星笑了一下,她一点儿不怕陆沧夜在场,反而直言不讳地说,“是不是因为看见我,所以你有些想要施展的招数没法使出来了?没关系的,我们陆总见过的各式各样女人多了去了,你在修那里吃了闭门羹,扭头想把陆总收为自己的入幕之宾,也得想想自己够不够陆总的水准呀。” 凯蒂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修那里吃亏了,总不能陆沧夜也瞧不上她吧。 那她不是彻彻底底输给夏恩星那个死人了吗! 但是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就直接把话说明了! 凯蒂走上前,“你就是夏恩星,你别装了!” 夏恩星扬眉,笑嘻嘻地看着凯蒂,好像凯蒂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激怒到她,此时此刻,她还要说上一句,“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样貌,跟一个死人过不去不说,居然还是为了男人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凯蒂被夏恩星说得一惊。 她脸色有些白,站在那里竟然开始手足无措。 “我真的看不懂你,你让我觉得痛心疾首。” 夏恩星将孩子领到了陆沧夜的面前,陆沧夜愣住了,她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俩孩子这些天您帮忙照顾一下,别让别人找到。” 陆沧夜没回过神来,夏恩星已经重新把视线放在了凯蒂的身上。 她居然,还伸手摸了摸凯蒂的脸,那一秒凯蒂感觉到眼前这个名叫“朴妃真”的女人,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女人。 她那么妩媚,却在妩媚的背后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就像是一个永远充满了不知死活的力量的好人。 好胜,好奇,好战。 为什么…… 凯蒂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神实在是…… 下一秒,她听见朴妃真说,“你拥有一切,完全可以去争夺更好的,去吃更大的蛋糕,而你居然把这些手段放在用来获得男人的青睐身上,凯蒂……你本可以不用在乎这些的。” 凯蒂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震了震! 她太享受跟同性竞争了,毕竟她拥有那么多的权利和金钱,可是从未想过……要去和异性竞争。 而眼前女人的一番话似乎是彻底点破了她岌岌可危的尊严,也彻底点醒了她,再这样闹下去,连身为女人的尊严都要丢失了! 修没有处理好的感情问题,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喜欢上别人,并且擅自和自己解除婚约,她居然……连向修问责的勇气都没有,反而是使劲地揪着一个死掉的夏恩星不放! 凯蒂啊凯蒂……你的家族培养你这么久,难不成,要为了一个男人…… 和别的女性为敌吗! 夏恩星看见了凯蒂脸上的震惊,知道自己的话她终于肯听进去了,也许只有这种时候,凯蒂才会幡然醒悟一些自己早该醒悟的事情。 见凯蒂落寞地垂下肩膀,夏恩星张嘴,下意识地说,“不过……我也理解你,毕竟你那么喜欢修,受不了打击,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做出很理智的事情,也正常。” 明明凯蒂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夏恩星的事情。 可是这会儿,夏恩星心里忽然间觉得,如果凯蒂能想明白,也许…… 她会多个朋友。 倒是陆沧夜,听见她这么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他牵着孩子,看了祝惜安一眼,“你爸爸呢?” “我爸爸一晚上没回来,刚才漂亮妈咪打电话给他了,她说这几天,由你照顾我。”祝惜安并不知道朴妃真和夏恩星的关系,再加上脸一模一样,小孩子不会辨认,便直接用了对夏恩星的称呼,还笑着看向陆沧夜,“陆叔叔这几天请多指教咯。” 陆沧夜好笑地看着祝惜安,“你跟我们家走这么近,是不是夏流光总缠着你?” 夏流光急得在一边直跺脚,“怎么会呢!我可没有!是小安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真不要脸,说人家女孩子。” 陆沧夜领着祝惜安往里走,“我套房里有两个卧室,你和流光晚上可以住同一间。” 反正都是两个小朋友,大不了分被子睡呗。 夏流光一听,脸色更是涨红,“我和小安怎么能睡一起呢?” “我喜欢和夏同学待在一起。” 谁料想祝惜安脆生生地说出了这句话,天真无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夏流光的依赖,“我爸爸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都是你看着我,有你在,很安心。” 夏流光愣住了。 本该是害羞的时候,夏流光却觉得心脏被击中了。 祝惜安年少无知的一句话,后来却成为了夏流光披荆斩棘的铠甲。 在被命运颠倒扭转的这一条看不见光明的人生之路里,祝惜安成为了他唯一的力量。 有你在,很安心。 后来无数次,夏流光都对自己说,为了少女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和那六个字,他愿意无数次赴死。 而此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夏流光上前,手握成拳头,装作生气在祝惜安的脑袋上敲了敲,说道,“男女有别你知道吗?” “家人的话,就不分这些了吧。” 祝惜安笑着抱住了夏流光的胳膊,小孩子的世界里,哪里懂得这些呀?她有真心和真爱,还有没有被玷污过的纯真,“夏流光同学要是能成为我的家人就好啦。” 陆沧夜在边上脸都要笑烂了,“长大让他娶你呗。” 夏流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气急败坏地说,“我才不要娶她呢!” “那我娶你。” 祝惜安说,“现在都说男女平等了,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嫁给我。” “祝惜安你要倒反天罡啊!” 夏流光心说祝惜安这天生虎了吧唧的脾气都是继承谁的,结果扭头看见自己妈咪在不远处一脸姨母笑,猛地明白了。 看着夏恩星和孩子打成一团的样子,一边的凯蒂忽然间发现自己倒像个外人了。 在孩子面前,甚至连陆沧夜,都能跟“人性”这俩字沾上边了。 只有她,还在计较自己的前未婚夫为什么不爱自己为什么抛弃自己。 丢死人了。 凯蒂脸色红了又白,隔了好一会,才僵硬地说,“这个……这个孩子,又是从哪来的?” “从妈妈肚子里来的。” 祝惜安鼓起勇气说道,“和你一样,漂亮姐姐。” 寥寥数字,让凯蒂蓦地惊醒。 女人……她们才是利益共同体。 凯蒂又羞又愧,这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只能悻悻地往外走了几步,“我,我就是好奇而已,陆沧夜身边能冒出来这么多孩子,是不是年轻时候风流债,还是……还是捐精了啊?” 陆沧夜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呢,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错觉还没好好享受享受,这凯蒂的话就让他破功,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至于缺钱到去捐精的地步吗?” 凯蒂没回他,只是脸色不好地往外走,好像是这会儿不管她接着再做什么都不过是继续丢人罢了。 却没想到,刚走到外面,身后跟出来一个女人。 一看,果然是那个什么朴妃真。 凯蒂咬牙,“你别以为我这是……” “多谢。” 夏恩星却在关上门以后,扬起唇角,“你没有在陆沧夜面前说出我是谁。” “我就知道你是夏恩星。” 凯蒂和她对视,从她眸子里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变成这样呢。 凯蒂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持之以恒啊,对我进行那么多次说教。” “只要有一次成功了,那就是成功了。” 夏恩星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不快,“你守住了我的秘密,我该感谢你。” “为什么不告诉陆沧夜你还活着?” “我和他也许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过去了,所以不如让那个夏恩星在他的世界里彻底死掉。”夏恩星看着凯蒂的脸,“你那么漂亮,不应该栽在修身上。” “我没想到……明明,我对你不好。” 凯蒂愧疚地撇开脸去,“你却总是语重心长地在引导我,夏恩星,我……” “我其实有想过对付你的,很多次你让我忍无可忍。我真的很生气很愤怒,但是——”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但是我知道,真正要对付的人是谁,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减少一个敌人。” 凯蒂眼都红了,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她发现自己在很多时候真的比不上夏恩星,因为夏恩星思考的方式,已经跳脱出什么情情爱爱。 她拥有为自己的失败买单的能力,而凯蒂没有。 凯蒂抿唇,好像有什么情绪要绷不住了,最终她蹲下去,居然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其实很多事情,是我从夏如柳那里接收来的,她给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信息,我知道我也不好,被她随随便便就煽动了,我真的……自尊心很受损,我……” “我理解。” 夏恩星也跟着蹲下来,温柔地拍着凯蒂的肩膀,“是啊,陆沧夜出轨的时候,陆沧夜把夏如柳带回来的时候,我也嫉妒得快要疯掉了,嘴脸丑陋又难看,我也是这样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被煽动。” 凯蒂攥紧了夏恩星身上的衣服,“我很抱歉我曾经对你施加过的误解和伤害,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弥补不了这些,如果以后……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话,你给我打电话。” 说完,凯蒂一边吸鼻涕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来,要和夏恩星交换联系方式,“夏恩星,那个女孩没说错,女人该帮着女人才对,我明明和你是一样的,是被背叛的那个,我怎么能把你当做敌人。” 夏恩星乐了,“呦,现在你要补偿我啊?挺好的,你给我打点钱吧。” 这女人!张嘴闭嘴就是钱! 凯蒂本来还有点愧疚呢,这会儿立刻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干嘛,你要多少钱啊?” “要可以租一个市中心大平层的钱。” 夏恩星说,“富婆,爆点金币。” 凯蒂扭头朝着陆沧夜的房间走,“我帮你问你前夫哥要去吧,他有钱,还都是吸别人血的资本钱,我们搞他的钱,良心不痛。” 第231章 姬家果真,暗藏玄机! 夏恩星是真的想不到跟凯蒂把话说开了以后能如此轻松,就好像女人生来应该是合作伙伴,而不是竞争对手。 如今看见凯蒂红着眼眶还有些委屈但是倔强的模样,夏恩星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便在这会儿对凯蒂说,“关于夏如柳的事情,你是怎么联系上她的?” “是夏如柳找上我的。” 凯蒂开始细细回忆过去,“过去夏家没出事的时候,好歹在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夏如柳来找我,我不意外,她跟我说了你和修的事情,把你形同得像一个……没了男人活不下去的狐狸精。” 夏如柳身后定然有高人指点,才会有这么多招数来对付夏恩星,她想了想,对凯蒂说,“咱们还是表面上针锋相对一些吧,不然我怕夏如柳知道了,连你一起对付。” 没想到她这么细心,居然连这一层都能够考虑到,凯蒂再度羞红了脸,总觉得自己跟夏恩星的格局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于是还要嘴硬说两句,“我现在也跟你针锋相对呢,呵呵,别忘了,还是你抢走了我的未婚夫。” “我没要。” 夏恩星扬起唇角,桀骜极了,“想要,就自己加油,把他拿回去。” 凯蒂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对夏恩星说,“其实,夏如柳是怎么出来的,我有点头目。” 夏恩星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常年定居国外,如你所见。” 凯蒂确实是个外国人,外国的血统比修还要多,她说,“夏如柳被引渡,就是因为她的国籍改成了跟我一个国家的,所以这会儿要先引渡出国,确实麻烦了点,但是在那之前我听说夏如柳找了一个国外的大家族帮忙更换国籍。” 国外的大家族? 夏恩星立刻追问,“你说的这个大家族……” “这个大家族,甚至不是外国人,是和你一个国家的人,只是后面移居到了国外,从此在国外的势力也变得无比庞大……” 凯蒂因为在外国生活,所以对于这些消息自然比夏恩星灵通,她的嘴巴里说出来一个名字,“姬家。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应该熟悉这个姓氏。” 姬?! 那一瞬间,夏恩星脑子里像是有炸弹猛地炸开了,所有的信息都连成了一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那不就是……不就是姬影吗! 夏恩星按住凯蒂的肩膀,一下子和凯蒂贴脸很近,“真的假的,具体的证据你有吗?” “前阵子姬家开那种贫困儿童的慈善晚会,夏如柳有出席过。”凯蒂被夏恩星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个情敌还真挺好看的,肤白貌美,她要是男的,她也喜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凯蒂接着说,“姬家每个月都会开一次这种晚宴,每次都会有人领养走几个需要帮助的孩子,你知道的,国外很崇尚人权,关于监护孩子这一块也很重视,所以姬家这么做,在国外其实是挺博好感度的……” “每个月都会?姬家疯了吗!” 夏恩星瞪大了眼睛,难道每个月……都是在挑选,可怜的试验品吗。 每个月都有孩子被送过去……………… 第232章 你给的爱,支付足矣。 看见夏恩星脸上震惊的表情,凯蒂也开始意识到了事情或许有不对劲,她仅仅只是以为有人在背后指点夏如柳作恶,但是如果,指点夏如柳的这个人不只是帮助夏如柳,而是帮助所有有坏心思的人的话…… 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夏恩星,你在对抗的,到底是你自己的那场失败的爱情,还是说……在尝试拯救所有人的人生? 凯蒂对夏恩星有了全新的认知,甚至是对自己有了全新的认知,她抿唇最后深深看了夏恩星一眼,对她说道,“如果你在国外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想,我会愿意来帮你的。” 化敌为友,这就是夏恩星格局最大的地方。 夏恩星由衷地向凯蒂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希望你不用出面,这说明我们都平安无事。” 凯蒂转身离去了,剩下夏恩星一个人在房间门口徘徊了很久,她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进去跟陆沧夜交换一下信息,但是很多时候,无知才能够保护一个人的安全。 陆沧夜,是她想要保护的人吗? 夏恩星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还是一步一步离开了陆沧夜的酒店房间,等到她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发现居然有人等在外面。 抬头,夏恩星对上的视线居然是…… 夏行云。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国内夏家的事情难道已经处理完了吗? 夏恩星后退了一步,“你……” 来不及扮演自己是朴妃真,夏行云已然逼近,他上前对夏恩星说,“你没有死,为什么骗我?” “你是怎么……” 夏行云皱着眉头,俊美的眉宇间写满了痛苦,“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吗?夏恩星,你骗了那么多人,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查清楚的真相,你怎么舍得就死在我们的世界里的?” 夏恩星撇开脸去,“我给你留了足够的后路,夏行云。” “是!夏家大势已去,你当初开口问我要的那一个亿,确实成为了后路。” 夏行云就算再落魄,底子也还在,他会转移风险,会抽身而去,但是唯独在和夏恩星的这段纠缠里,他做不到放下,“你报复夏家,却偏偏要给我留下后路,夏恩星,你明知道这样我会……” 根本没有办法忘记你。 当初的那一个亿,不就是……你给我的补偿吗。 夏恩星打开房门去,“我们进来说吧,主要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 “是夏如柳背后的人吗?” 夏行云却开门见山地说,“我就是因为知道了夏如柳要被引渡,才肯确定你没有死。” 夏恩星关上门,回头看夏行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代表着,战斗还没结束。” 夏行云走上前,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对夏恩星说,“不然为什么会有人花那么大的力气把夏如柳救出去?本来夏如柳是废棋一枚……夏恩星,所以我才会追着到国外来看看情况。” 夏行云居然能够想到这一层。 夏恩星叹了口气,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我其实是不想你继续纠缠进来了。” “我想报复夏家的事情已经报复完了。”夏恩星耸耸肩膀,仿佛是露出了相当欣慰的笑容,“昨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夏家宣布破产的消息,很多巨额债务都由夏豪来承担了,没记错的话,成金花连自己娘家的家产都变卖了很多吧,夏行云,这一切恶果都是你们夏家自作自受。” 确实是自作自受。 夏行云没有什么想为夏家所辩驳的,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夏恩星居然可以凭一己之力,就这样利用大众舆论来扭转夏家,害得夏家身败名裂,很多资方拒绝和夏家合作,因为名声太差,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夏家的产品买单,最后变成了夏家孤立无援只得破产。 这样的结局……夏恩星,你从一开始就遇见了吗? 所以才会那么早就策划着那一本书,那么早就联系好了所有人,夏恩星,对你来说,你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路了是吗? 夏行云对于这种被女人算计的感觉太难受了,但是偏偏他没有什么资格去攻击夏恩星,因为没有男人会拒绝一个美丽又有心计的女人。 他就这样直视着夏恩星的眼睛,“夏如柳的国籍,最开始是从我这里帮忙过手的。” 夏恩星有些意外,没想到夏行云会带来自己亲妹妹的消息,她错愕地看着夏行云,“夏如柳从你这里……” “她把自己的户口独立出去了,然后顺便改了一下国籍,有些手续,是我帮她办的。” 夏行云的眼神有些深沉,对夏恩星说,“据我所知,我对接这个事情的时候,是姬家帮忙的。” 姬家? “姬家在国外势力很庞大。” 夏行云居然还懂这些,“因为姬家做慈善很多,所以在国外名声很好,且人脉很广,我当时知道是姬家帮忙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我这里有些手续证件还留着。” 夏恩星感觉自己像是在绝望中看见了希望,“前几天酒店也举办过一次假面晚宴,应该是那个节点有人想要帮夏如柳做一些事儿,所有的事情都连起来了,那些证据……你能给我吗?” 当初通过自毁的方式将夏如柳送入监狱,如今不一样了,终于有人…… 愿意帮她了。 夏恩星眼眶微红,居然头一次对夏行云使用了恳求了语气,“我……很需要这份证据。” 夏行云看了夏恩星好久。 把证据交出去,等于提交了夏如柳勾结姬家的证明,姬家帮忙改国籍,帮忙引渡杀人未遂的凶手夏如柳,自然自己也会惹一身腥。 如今夏家岌岌可危,已经宣告破产,夏行云再弄这一出,等于是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有必要吗。 看着眼前的女人,夏行云沉默了很久。 在他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夏恩星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过去她一贯八面玲珑千娇百媚,知道他心里疯狂作祟的占有欲,定然会满足他的喜好来让他神魂颠倒。 可是这一次,没有。 夏恩星并没有像过去那样,使出浑身解数,来让夏行云割舍不掉自己。 此时此刻,她把所有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夏行云。 许久后,夏行云释然地笑了。 “其实我来找你。” 男人停顿了一下,声音低哑,“还是抱了念头来的,夏恩星。” 女人还是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想看看你会做出什么选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像过去那样继续勾引我,还是说……” 夏行云说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扶住了自己的脸,在他宽大的手掌后面,眼里的复杂和自嘲都被掩盖住了,他摇摇头,低笑着说,“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对我示好呢?你明明知道的,我受不了你靠近我。我说过,想要什么,勾引我就好了。我什么都给。” 夏恩星说要他的命,他都会给。 他早就想给了。 当初就想给了。 可是夏恩星,你明明可以命令我的…… 为什么给了我自由。 “因为我不想再牵扯你的命运。” 夏恩星的声音清冷,就这么刺入了夏行云的耳朵,“我不想再让你因为我迷途深陷,那一个亿,不只是你的后路,更是我的救赎,夏行云。” 那代表着,她夏恩星再也不要通过夏行云来报复夏家了。 她不想,拖任何人下水了。 “我想被你拖下水的。” 夏行云的嗓子都哑了,“陆沧夜可以被你拖下水,我却不行,所以……我还是不如他。” “你没有不如他。”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是我,没这个福气,夏行云。我这种缺爱的,心理不完整的女人,就只配,从陆沧夜身上获得痛觉。” 因为陆沧夜的残缺,和她的残缺,才能够拼在一起。 夏行云抬头看着天花板好久,终于将自己手里的公文包打开,把里面的文件拿了出来。 “在这里。” 他说,“去吧,夏恩星,和所有恶意决斗,做一个了结。” 上面显示着夏如柳给姬家转钱的记录,去联系姬家的行踪,以及姬家派人过来上门问夏如柳要的一些资料。 “夏如柳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跟姬家……”夏恩星看了一眼,震惊了,“他们居然跟我当时接生孩子医院的医生也有来往吗!” 夏行云点点头。 这等于是夏如柳和夏家的保命证据,夏家人是利益共同体,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把这一切供出去,可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在了夏恩星手里。 那是当初她逼夏如柳杀她,都换不来的证据。 夏恩星倒抽一口凉气,“夏行云,我……”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夏行云站起来,眸光里敛去了太多夏恩星看不懂的东西,“本来就是夏家欠你的。” “而且。” 夏行云扬起唇角来,那一秒,夏恩星才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不像过去那般深沉,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不动声色,腹黑极了,让人猜不透他想什么,可是现在…… 夏行云笑着说,“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过了,夏恩星。” 短暂的,带着目的的,意乱情迷,以假乱真的,你的爱。 第233章 我是不如,陆沧夜吗? 夏恩星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夏行云。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情债源于一场罪恶,她以“私生女”的罪恶之身来到夏家,而他一眼就看透了她藏在自卑里的狡黠。 夏行云默许了夏家对夏恩星的所有加害,因为他也想看看到底要到哪一步,夏恩星才会真正的破功。 她太能忍,太能吃苦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代表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个节点,这些积累下来的痛苦,都将以别的形态加倍爆发出来。 夏恩星在夏家的时候,像一头温柔又没有自我灵魂的绵羊,任凭他们索取着她身上的一切,可是现在,这头绵羊,成为了刺向夏家最锋利的一把刃。 这全过程,夏行云,是见证者。 “夏家的下场,我没有什么想要为自己争取的。” 夏行云咧嘴笑,居然还能把这些话说得大言不惭,“说实话,夏家的人并不会后悔自己这么对你,只是会后悔,这些事情没藏好,被曝光了。” 没错。 夏恩星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我的行为,也不过是,将将弥补而已。” 夏行云垂下眸子去,“不用愧对我,夏恩星。” 这么多年,他也一样藏着肮脏的想法。 夏恩星手里拿着夏行云递过来的资料,翻阅看了看,发现还都是经过公证的,也就是说,这代表着这些东西不可能造假。 夏行云把夏如柳的最后底牌都交给了她。 仅仅只是…… 因为她吗? 夏恩星的眼眶微红,却还要对夏行云说,“我不会对你愧疚的,因为这是你应得的,不能因为你最后这样看似洗白的行为,就忽然间能够得到我的怜悯和认可,那对我的苦难来说,太不公平了。” 夏行云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在了夏恩星的脸颊边上。 只有说出这种话的夏恩星,才是夏恩星。 有勇气说出绝不原谅四个字的夏恩星。 夏行云说,“我知道,所以去吧,不要再顾忌夏家人的下场,也不用……大费周章地给我留后路了。” 夏恩星到底心存怜悯,那一个亿,对于夏行云来说,如同救命稻草。 夏恩星点点头,对夏行云说,“你要留在国外吗?” “嗯,在帮着夏如柳更换国籍的时候,我给自己也留了一手,我的国籍也换了,以后可能会定居在这里,不回国了。” 正好夏恩星的钱给了他一个全新开始的启动资本。 而后,男人压低了身体,将脸凑到了夏恩星的面前,两个人的脑袋贴得极近,只要夏行云想,他就可以吻她。 可是…… 夏行云的手指攥了又攥,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了咽口水,“没有陆沧夜的话,我们两个会……” “我不知道。” 夏恩星摇着头让理智回归,“夏行云,我……” “我一直都想被你勾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对我耍心机也好,利用我也好。” 男人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或者说,我喜欢被你利用,夏恩星,我不如陆沧夜吗?” 夏恩星的眼神晃了晃,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夏行云,你又岂会不如陆沧夜…… 见她闪躲又沉默,夏行云低笑了一声,“当我没说过。” 夏恩星心里却无声地动荡了一下。 下一秒,夏行云当面用手机给夏恩星发了一条消息。 上面是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并不是夏如柳的地址,而是…… “姬家。” 夏恩星喃喃着,“姬家常年生活在国外,你给我的地址是他们生物科技公司的地址吗?” 夏行云说,“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夏如柳就会被接到这里然后和一直为她出谋划策的人碰面来决定下一步行动,你得赶紧动手了。等到一切结束,夏恩星,跟我重新开始。” 话音未落,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夏行云身为哥哥,习惯性去开门,结果一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陆沧夜,两人对视的时候,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错愕。 “夏行云。” 陆沧夜俊美的脸上出现了震惊,下一秒他浑身血液逆流,“你为什么会在朴妃真的房间里?” 第234章 众人皆知,除我以外。 夏行云也是意外,完全想不到这会儿陆沧夜要是出现了,他该如何解释。 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陆沧夜就已经率先说出来了,“你是不是也因为朴妃真这张脸长得像夏恩星所以来找她?” 夏行云立刻说道,“是啊,我都不敢想象世界上能有这样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我的天……” 话还没说完呢,陆沧夜冷笑一声,又是修,又是夏行云,陆沧夜冲上前去,干脆一下子攥住了夏恩星的衣领,男人的喉间溢出冰冷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玩弄我很好玩?” 夏恩星摇着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有人!所有人!” 那一刻,陆沧夜终于想清楚了,也许真相一直都在他面前,只是他不敢去相信。 不敢去相信,他是那个例外。“修也好,夏行云也好,萧昂也好,哪怕是跟你不对付的凯蒂!” 陆沧夜大声地喊出了这人名字,这些人都曾经是跟夏恩星的人生轨迹有着强烈联系的人,如今都出现在了朴妃真身边,这还需要别的解释吗…… 陆沧夜按着夏恩星的肩膀的手在隐隐颤抖,夏行云察觉到了他状态不对劲,但是他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是往外走。 有些事情,唯有交给他们二人,才能有个结果。 旁人指手画脚地点评,不过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爱也好恨也好,不管原不原谅,都只有夏恩星有资格做出这个决定。 所以夏行云往外走,深深看了夏恩星一眼,把门关上了。 关上以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陆沧夜和夏恩星二人,女人抬头与他对视,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浓重的绝望。 “我想的没错的,对吧?” 陆沧夜哑着嗓子,走到了沙发边,颓然地坐下,他看着夏恩星说,“其实一直以来……我想的,都是没错的,对吧?” 夏恩星沉默,有的时候,她都不需要假装什么,更不用害怕什么身份被揭穿,因为…… 真相早已赤裸裸。 她去边上的小冰箱里给陆沧夜拿了一听饮料,而后坐下,放在了陆沧夜的手边,“喝不喝?” “喝不下。” 陆沧夜说话都是手抖的,他看着朴妃真这一系列的行为,好像一点儿不惊慌,也许早就有了对策吧? 朴妃真,妃真非真,不就是,不真实的意思吗。 这个名字就注定了一切。 “我一直以为……” 陆沧夜摇了摇头,说道,“装傻就可以装过去的,你一辈子当朴妃真,我就把你当做那个朴妃真……至少这样……” 我们还能,说上两句话。 可是朴妃真就是夏恩星。 陆沧夜的眼睛居然红了,“你告诉了所有人,通知了所有人!” 他抬起手来,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沙发垫子上,“所有人!唯独我被排除在外!我说为什么你葬礼也好头七也好,只有我一个人在操办,平时和你关系好的那群人统统都不闻不问,原来大家都知道!只有我是小丑!” 第235章 要怎么做,才放过我? 陆沧夜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已经有些崩溃,他不敢承认这个事情,那就是,自己被排除在了夏恩星的人生外面。 他现在宁可咬死夏恩星和朴妃真不是一个人。 也好过如今这般不得不接受残忍真相……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接过夏恩星倒来的水一饮而尽之后,他想将杯子摔在地上,可是在这个念头掠过以后,他又犹豫了。 最后还是只能重重将杯子放下,用质问的口气对夏恩星说,“就这么好玩吗?夏恩星,看我痛苦,就这么好玩吗?我完全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招,这些日子用朴妃真的身份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的真心话吧!是真的想看我笑话吧!” 陆沧夜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忍不住了,“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夏恩星看向陆沧夜的眸子那么冷,就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存在过爱情。 她就静静地看着陆沧夜在那里歇斯底里,所有的求而不得,所有的痛心疾首,都是他陆沧夜一力承担的,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陆沧夜,你会不会偶尔也想起,曾经我为了你奋不顾身的样子,而如今你再看看眼前的我,你觉得可惜吗。 夏恩星看了陆沧夜好久,才开口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傻,她还在装傻。 “你怎么做到的。”陆沧夜站起来,质问夏恩星,“你到现在还能抽身事外无动于衷,夏恩星,你是怎么做到……能够对我这样视而不见的?” “跟你学的。” 夏恩星笑眯眯地又帮陆沧夜倒了一杯水,亲自端到他面前,她微微低下头去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就好像过去那般伏低做小,可是陆沧夜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夏恩星了。 “跟着陆总干事儿,总能学到些东西。”夏恩星用陆沧夜下属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着,“比如陆总谈生意的手段,比如陆总的冷漠,无情,斩草除根……” 她压低了声线,笑得千娇百媚的,“这都是跟着陆总学到的招数,要说怎么做到的,还得是陆总调教得好。细细说来,我该跟您道声谢,没有您当初的谆谆教诲,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那一刻,陆沧夜感觉心脏被击中了。 他红着眼,给夏恩星鼓掌,一边拍手一边笑,夏恩星啊夏恩星,你现在这虚与委蛇的假情假意模样,真是跟…… 当初的我一模一样啊。 回旋镖命中了自己,陆沧夜的嘴巴张了张,无力地说,“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就是夏恩星?你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我?” 放过? 夏恩星喃喃着这两个字,而后莞尔一笑,“陆总说笑了,我没有要放过的人。” 我只有要放过的自己。 “我要怎么做,你还想我怎么做?” 陆沧夜上前一把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别用这种不冷不热的表情来面对我啊?夏恩星,我到底要怎么做——” 你才肯……给我一个回头看的机会。 第236章 我爱你时,你不爱我。 陆沧夜也许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在夏恩星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总以为自己在爱情里是常胜将军,只要他不去爱别人,别人就会死心塌地爱他。 可是这样一来,也许就根本不存在“爱”这个字。 夏恩星旁观着他的失控,就如同当年的他冷眼看待她撕心裂肺,没皱一下眉头。 “你如果……但凡有过一丁点怜悯之心……” 夏恩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话说出来的,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陆沧夜,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 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 陆沧夜自己都给不出回答。 或者说,答案就在眼前。 困住他的,就是夏恩星。 陆沧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还是不肯在我面前承认你就是夏恩星吗?” “夏恩星已经死了。” 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女人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有了心痛的感觉。 陆沧夜都想笑,夏恩星,我还以为,你都已经不会再痛了。 她接着说,“你想听我承认,我是绝对不会的,陆沧夜,因为那等于给你机会。” 给你机会补偿,给你机会认错。 她不会的。 “我不会承认的。” 夏恩星睁着那双眼睛,曾经盛满了对陆沧夜爱的眼睛,如今却像是漆黑的枪口就这么指着陆沧夜的心脏。 允许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我不会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不会给我们——一丝一毫的余地。” 夏恩星的声音那么坚定,仿佛在很早以前就给陆沧夜判了死刑,只是现在才在他面前宣告,“如果我原谅你,那么我过去的苦都白白吃了。陆沧夜,那么我根本不值得怜悯和同情,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种人,我不活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不接受那种强烈的指控出现在我身上!” 此话一出,陆沧夜的呼吸一滞。 一种绝望又无力的感觉涌了上来,就仿佛他是一株植物,这一瞬间他赖以生存的根没人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剩下他不知所措地等待着死亡。 “你就不能……” 陆沧夜的手发着抖,想要去触碰夏恩星,夏恩星没有躲开,他却在即将摸到她的那一刹那犹豫了。 怎么会这样。 曾经不可一世的陆沧夜,怎么会现在唯唯诺诺得像个小丑……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怎么能这样要杀要剐,还要诛我的心。 “我做这些也好,一路到国外来也好,都是因为我觉得我亏欠你,我该做些什么……可是夏恩星,你让我这一切变成了笑话!” “变成笑话又怎么了呢?” 夏恩星的声音很平淡,却让陆沧夜溃不成军,“五年前你就把我当个笑话来看了,五年后换我笑话笑话你,陆沧夜,这不过分吧?” 五年前…… 陆沧夜攥着手指,“你是在报复我吗?” “你可以理解为报复。” 夏恩星弯下腰来,居然主动伸手拍了拍陆沧夜的脸,那一瞬间,人性互换,地位颠倒,她才像是陆沧夜的主人,就这样牵动着男人的所有情绪。 她笑红了眼,声音都是发着颤的,嘴角却偏偏笑得暧昧,“风水轮流转,陆沧夜,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现在我不爱你了,你可千万别说,你爱上我了。” 第237章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 陆沧夜居然无法对夏恩星这句话做出回答。 风水轮流转。 是啊,在这一刻,向来不信命的陆沧夜终于信命,也许冥冥之中,老天是有眼的。 有朝一日,夏恩星吃过的苦头,终究会加倍地反噬到他的身上,而现在,就是这一秒,这些折磨与苦痛轰轰烈烈扑回了他的身上,钻心蚀骨都无法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就好像被最爱的人亲手推下了悬崖。 一脚踩空,万丈深渊。 陆沧夜脸色苍白,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他皱着眉头,老天那样偏爱他,连他皱眉痛苦的时候都要留下美丽,让世人不由自主去偏袒,作恶多端也能被原谅和理解,“如果你说的……已经发生了呢。” 已经发生了呢。 夏恩星整个人狠狠战栗了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 陆沧夜艰涩地把话说出来了,“如果我现在很喜欢你呢?” 夏恩星要说出去的话就这么卡死在了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 就仿佛,整个世界在陆沧夜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时间停止了转动,空气都被抽干了,夏恩星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血液回流的声音,以及心脏疯狂鼓动作响。 “我不知道,夏恩星。” 陆沧夜茫然又绝望地看着她,明明她就在眼前,可是陆沧夜却不敢做什么,所有的勇气都被剥夺了,在夏恩星说出风水轮流转的那一瞬。 “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去表达。”陆沧夜摇着头,“我的世界里没有这种情感,夏恩星,我不会爱一个人,你说的没错,我不会爱,也不会……接受爱。” 爱这种情感对于陆沧夜来说太高级了,他拥有得那么多,却始终像一头低级的动物,凭着兽性和本能在生存,却从来都没有过更高级的情感。 所以他对夏恩星,没有爱,他只想着把她据为己有,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这就是陆沧夜的爱。 肮脏的,卑劣的,人渣的爱。 “你疯了。” 夏恩星在听完陆沧夜说这个以后,居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以你疯了三个字作为开头来拒绝陆沧夜的表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沧夜,我曾经是你丢掉的,是你最看不起的女人!” “我知道啊!” 陆沧夜双眸通红,“我后悔了不行吗!夏恩星,我后悔我过去那么对你,也后悔自己把你亲手推开,看见你和修假装情侣来试探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你去死一个给我看看啊!” 夏恩星用比陆沧夜更大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把内心深处的话吼了出来! 陆沧夜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夏恩星给吼碎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破碎过,在夏恩星面前,感觉自己赤身裸体,全是软肋。 “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把我的真心践踏成一块一块的,把我的尊严,我的爱情,我的婚姻,统统毁得一塌糊涂,我的人生也因此被你彻底扭曲了,你现在说你爱我,陆沧夜你踏马恶心谁啊!” 夏恩星走上前,一把攥住了陆沧夜的衣领,“说到底你有爱那个东西吗?陆沧夜,看看你自己吧,你根本没有爱,你只是后悔失去了我这么一条舔狗,你就是犯贱寂寞了!你说爱我?你不配,你没资格后悔更没资格爱我,你说出这话,不会让我痛心疾首,只会让我觉得假惺惺的恶心透了!” 恶心透了。 陆沧夜浑身冰凉,仿佛血液凝固。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声音都哑了,颤抖着说,“我的爱对你来说……是这么……恶心的东西吗?” 第238章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不然呢。” 夏恩星看着陆沧夜,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该不会在等我那句没关系,我原谅你吧?陆沧夜,对我做出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真别以为现在把自己姿态放到多低就可以彻底弥补那些伤害!” 伤害之所以是伤害,是因为不可逆转。 无法被弥补,无法被消解,永远是夏恩星身体上的一道道疤。 这疤不会好了,陆沧夜,哪怕是你,也没有办法治愈了。 说完这些,夏恩星指着门口说了一句,“我现在跟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如你所见,我是朴妃真,至于夏流光,也非我亲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能够叙旧的东西了,你没事的话,就从我房间滚出去。” 陆沧夜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在滴血,整个人都发着抖,“没什么能叙旧的吗?当年是你把我救下来……” “我就算救得了你,也一样我救不了我自己。” 夏恩星说出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都熄灭了,好像不管陆沧夜现在再多挣扎,她心里都已经毫无波澜。 明明当年……会奋不顾身地,用命救他…… 夏恩星低笑了一声,也许从那一天起,她的命就丢在那里了。为了救陆沧夜,把自己的人生毁了。 陆沧夜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接着留在这里了,夏恩星的话断绝了他所有的后路。 他沉默地放下了所有的坚持,朝着夏恩星房门走去,走出这一步,就仿佛代表着他们之间已经完完全全再无任何瓜葛。 怎么舍得呢,夏恩星。 陆沧夜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分成了碎片,这会儿正不停地淌着血,他还不死心,下意识地说,“真的没有机会了……算我求……?” “当初有人那么爱你的时候。”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打断他而后笑了,笑得眼眶通红,“你也没给她机会呀,陆少。” 一报还一报嘛。 陆沧夜脸色煞白,仿佛血都流干了。 夏恩星,你竟会如此杀人诛心。 陆沧夜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离去的了,只知道这一路仓皇得像是逃兵,一直到他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推门而入发现卫懿坐在里面,眼睛下面挂着俩黑眼圈,显然一晚上没睡好觉又深受刺激的样子,两个男人这般失神落魄倒是凑到一块去了,陆沧夜看着他坐在沙发上,晃了晃神,说道,“怎么是你。” “还能是谁。” 卫懿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陆沧夜,我可能真的……” “摊上事了。” 陆沧夜直接抢答,“和安茉莉有关?” 卫懿艰难地点点头,“嗯,我早上看见安茉莉和闵御从一间屋子里……” “不是很正常吗。” 陆沧夜走到一边,开了一瓶酒,“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换算一下,你早上睁眼看见修和夏恩星睡一起,你什么感觉?” 陆沧夜开酒的动作一顿,杀意从他脚后跟攀了上来。 卫懿吓得缩了缩脖子,“我说假如,假如。”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酒,脑海里掠过先前j和他说的话,男人的手指发力攥紧了瓶身,声音冰冷地说,“我今天晚上……要去见个人。” “谁?” 卫懿道,“你国外还有小三?” 陆沧夜冷笑一声,“一个罪该万死的人。” 第239章 闵御过去,是何货色? 听见这个,卫懿的表情更恐怖了,“罪该万死的?陆沧夜,罪该万死的不是你吗?” 陆沧夜飞过去两个白眼,“他妈的被女人甩了也堵不上你这张嘴?” 卫懿急了,“我被谁甩了?安茉莉?不可能!” “也是,你和安茉莉都没在一起过。” 陆沧夜这个时候的话特别有杀伤力,他笑眯眯地看着卫懿,说了一句,“我跟夏恩星怎么着都有过婚姻事实呢,你和安茉莉,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卫懿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男人捂着胸口扯着嗓子大喊,“难怪夏恩星不要你呢!陆沧夜,你这样的,夏恩星要你才怪!” 陆沧夜看了一眼卫懿倒在杯子里的酒,随后他没有再给自己倒一杯,反而是端起了酒瓶子狠狠灌了一口,就好像做某个决定的事情需要特别强烈的力量驱使,而这股力量没有酒精可能没有办法使出来似的。 卫懿被吓到了,“陆沧夜,你以前谈生意的时候也没这样豁出去啊。” 陆沧夜放下酒瓶,红酒还在嘴角留下一道类似血丝的痕迹,搭着他那张脸,仿佛战损后带着坚定的俊美。 他眼神那么深,一字一句,“回不去了。”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降临在了他的身上,男人敛眸,所有的情绪都被他从眸中抹去。 夏恩星说的毫无机会,几乎给他判了死刑。 那是不是代表着,夏恩星,反正已经被你判了死刑,怎么都无所谓了,就什么都可以去做了。 陆沧夜朝着门外走去,“我晚上不回来了,你可以住我的房间。” “看你表情好恐怖啊,你不会要去干嘛吧?” 卫懿追在身后,他就没见过陆沧夜这副模样,甚至有点担心,“去干嘛,要我陪你吗?” 陆沧夜脚步一顿。没回头,声音是带着笑的,“别,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就别走我走过的路了。” 说完,陆沧夜挥挥手,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卫懿茫然了好一会,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咬着牙硬着头皮想联系安茉莉,想起来了自己被安茉莉拉黑,换个方式找夏恩星,又记起来自己被夏恩星也拉黑了。 得,这俩女人都记仇,谁惹了她们都不好过。 卫懿站在那里拧巴了很久,终于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自己最不想拨通的号码。 “喂?” 对面接通,熟悉的男声传过来,“卫懿?” 卫懿深呼吸一口气,“是我。” “稀客啊。”闵御乐了,声音略带讽刺,“还能有我手机号,没少调查我吧。” “我还没张嘴说话你就能知道是我打来的。”卫懿也声音压低,“看来你也提前知道了我的联系方式呢。” 对面沉默几秒,而后闵御换了个话题,“找我什么事?” “安茉莉在哪。” 卫懿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抖,“我找她有事,跟夏恩星还有陆沧夜相关的……” “新的搭讪方式?” 闵御双手抱在胸前,眸子里折射出了冰冷的光泽,“卫懿,已经出局的人,想再入局,可就难了。” “闵御,你别恶心我。”卫懿猛地攥紧了手指,“安茉莉应该还不知道你过去什么货色吧?嗯?需要我帮你转告她吗?” 第240章 她没有死,也没失忆。 那一瞬间,闵御的脸色猛地变了! 他拿着手机,声音里已经有了压迫感,“卫懿,你是不是自卑,所以去调查我?” “你陪过的富婆可不止安茉莉。”卫懿的声音那么冷,就仿佛是闵御不管做什么,他都可以绝杀他,“最单纯的也就是安茉莉了,骗她很有成就感吧,闵御?这种玩弄女人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闵御被卫懿这话刺激得头一次脸色发青,隔了许久他道,“你可以这样形容我,卫懿,但你这么说安茉莉——” “少tm装好人了,现在在这里维护安茉莉,但是一步步骗她的不是你吗!” 卫懿忍无可忍,“老子最烦你这假惺惺的好人面孔,闵御,上一个富婆那里捞了几百万,你银行卡里的零应该也不少吧!还要我说得更详细一点吗?” 闵御站在那里,整个人如遭雷劈。 怎么会…… 他另一只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闭嘴。” 闵御的眼里竟是已经出现了杀气,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卫懿,如果你敢让安茉莉知道这些,那我一定会——” 话音还未落,安茉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看起来刚洗好澡的样子,好奇地从浴室走出来,眨了眨眼睛,“闵御,你在和谁说话,提到我了吗?” 闵御一愣,电话里的卫懿也愣住了。 他正好大喊,“你把手机给安茉莉!” 卫懿的声音太大了,安茉莉从闵御的手机里听见了,吓了一跳,变脸走上前,“你在跟……卫懿打电话?” 闵御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 装纯!装纯!卫懿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闵御不要脸,而后听见对面的声音换了个人,“卫懿?你干嘛骚扰闵御?” 卫懿龇牙咧嘴得更厉害了,捂着胸口说,“小姑奶奶,你说话多伤人心啊。我骚扰闵御干嘛,我又不喜欢他。” 安茉莉太害怕自己和卫懿的事情影响到闵御这个无关的人,所以立刻要撇清关系,“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别这样找一些不相干的人。” 卫懿声音都发抖了,“你就这么看我的?” 安茉莉不说话。 卫懿强忍着难受说,“我联系你是因为陆沧夜,我觉得他状态不对劲,我想找你出出主意。” 安茉莉意外地蹙眉。 陆沧夜……是遇到什么了吗? “夏恩星出事以后,陆沧夜给我的感觉都怪怪的。” 卫懿艰难地说着,“他就像是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了似的,再怎么样,我也不想看见陆沧夜也跟着去死……” 陆沧夜要是真的死了,世人会拍手称快吗? 安茉莉给不出回答。因为“死亡”这个字眼的重量,是活着的人无法去衡量的。 只有当死亡发生的那一刻,才会知道那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安茉莉下定了决心,“陆沧夜去哪了?你告诉我。” 卫懿道,“在他离开的时候,我拖住他聊了一会,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等下我发你,对了,你告诉我一个真相,夏恩星没死也没失忆对不对?” 第241章 卷土重来,手段要狠! 也许一直以来,安茉莉都把卫懿看成一个毫无想法的纨绔子弟,但是这一刻,安茉莉觉得,卫懿身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思维逻辑存在的。 她沉默许久说道,“是的。” “我就知道。” 卫懿猛地咬牙,一字一句地说,“并且这个信息,陆沧夜也一直在确认真假,但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对吧?我就知道夏恩星不会死!” 安茉莉一边往外走,一边拿着手机追问,“你能把陆沧夜的ip地址告诉我吗,我想大概可以有人帮忙定位到他。” 卫懿有些意外,“谁啊?” “夏恩星国内家里的那个萧昂。” 安茉莉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跟夏恩星住一起的。” “这要让老陆知道了,估计能气死呢。” 卫懿也立刻将自己的电脑翻出来,而后把所有的数据拷贝在了一枚u盘里并且传了出去,“为期两天的慈善晚宴就要开始了,我想现在应该就是所有人动手的好时机,不管是对面,还是我们。” 难道卫懿……也对这些有了解吗? 安茉莉因为一直都被夏恩星保护着,所以关于j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清楚,听见卫懿这么说,她愣住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 “夏恩星没和你说起过吧。” 卫懿抬头看着天花板,“我也是在陆沧夜喝多的时候,听他讲过一些,总之确实有些事情在逼近你们,而且和陆沧夜与夏恩星息息相关,你上次被绑架,也是被牵连的。我们见面吧。” 卫懿很严肃地说出了我们见面吧这句话,安茉莉在对面沉下眸光,在犹豫了几秒钟以后,她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摒弃自己先前跟卫懿的那么多恩爱纠葛。 都这种时候了,还执泥于爱情的话,可就太丢人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安茉莉眸中满是坚定的光。 她说,“好,我们约定酒店大堂见面,你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我。” ****** 与此同时,陆沧夜从黑暗中醒来,他喘了口气,感觉到了胸口传来了刺痛。 因为目光所及一片漆黑,所以陆沧夜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只知道当初约了j见面…… 男人深呼吸,因为深呼吸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胸口处传来更深刻的痛意。 忽然间,外面的灯光被人打开了,陆沧夜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姬影。 姬影正用深沉的目光直视着陆沧夜的眼睛,“你早在十年前就该来找我。” 陆沧夜走下床,转身就要走。 “她就是夏恩星。” 姬影的一句话,却成功留住了陆沧夜,“dna不会骗人的。” 陆沧夜的手指倏地攥紧! 而后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在沉默之后,陆沧夜却喘了口气笑了笑,“我就知道是她。” 没死就好,夏恩星,没死……就好。 陆沧夜压低声音说,“你之前说的计划,制造一模一样的夏恩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兴趣了是吗?” 姬影勾唇笑笑,带着陆沧夜往前走,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四面都是水泥墙,陆沧夜走在路的正中间,两边有不少格子暗间,不知道装着什么,等到姬影拉开暗间的门,陆沧夜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 一具具……人类的身体被摆放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被装在了满是水的巨大玻璃容器中,也许那不是水,是维持“它”生命的营养液。 陆沧夜能看见它被浸泡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皮肤之下血管一跳一跳的,好像勉强维持着鼓动,整具人身看起来应该还是鲜活的,因为……还有呼吸的起伏。 “这是什么?” “你儿子夏流光。” 姬影的声音还是这般冷漠,“就是他们的同类。” 被制造出来的实验体。 陆沧夜听见夏流光的名字,心脏不由得一紧,“你知道流光的真实身份?” “不然呢?” 姬影回头看了一眼陆沧夜,眸中不知道是欣赏还是嫉妒,“抽取的别人的基因,而后代孕生产出来的零号实验体,就是他。只可惜当年我们遇见了叛徒,从我们手里带走了夏流光,阴差阳错之下,被福利院领走,又机缘巧合成为了夏恩星的儿子。” 命运就是这般残酷,所以夏流光才会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来这般非常人的胆识与思维逻辑能力。 因为他就像是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电脑,只是……缺乏一个长大的过程罢了。 说到这里,姬影将门关上了,“今天晚上十点钟,有个晚宴,会有新的孩子被拍卖。” “看起来是慈善晚宴,实则是你们挑选货物的狂欢节。” 陆沧夜见证了这些,却也只是冷笑了一声,“真是个畜生啊,姬影。” 看起来温柔又优雅的姬影背后居然是这般残暴血腥的变态,也许……夏恩星压根想不到吧。 姬影对着陆沧夜伸出手去,“我觉得,跟你比起来,相差甚远。” 陆沧夜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没动作。 姬影微微皱眉,“你知不知道你在哪,在我们的大本营,陆沧夜,你别不给我面子。” “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陆沧夜咧嘴笑了笑,“尤其是你这种人渣的。” 姬影怒极反笑,收回手,对陆沧夜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地位,需要你的财力,更需要你那肮脏又劣质的基因,陆沧夜。刻在你基因里的冷漠与反社会,是我们最想要的东西。” j里面的很多人,通过摘除额叶的手术,来让自己的人性被扭曲。 可是陆沧夜不用。 陆沧夜与生俱来,就是个坏种。 如果能从他的基因里提取到什么,那么他们的成果将会有质的飞跃,所以姬影才会派人千方百计地去邀请陆沧夜来加入他们。 “我要是不给呢?” 陆沧夜笑得桀骜,仿佛对于自己身处敌人的大本营毫无畏惧。 “那我宁可你死去。” 姬影的眼神在瞬间暗下来,也是同一时刻,陆沧夜感觉到了暗格里传来了声响,无数人的目光对准了自己。 “我宁可你死去,因为我知道,与你为敌,不如让你死去。” 姬影举起手,做出要打指响的动作,“陆沧夜,只要你成为我们的伙伴,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夏恩星最重要的东西在我这里,那是我的底牌,她会对我言听计从,也就一样会对你,言听计从。” 那一刹那,陆沧夜的瞳孔骤然紧缩。 最……重要的东西? ****** 当天晚上九点,酒店最大的宴会厅,正有不少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他们动作忙碌,似乎是筹备着什么特别盛大的开幕,而此时此刻,也早早有一批人等在了外面,穿着打扮瞧着就是社会上有地位的人,大家看着工作人员忙碌,只是露出了习惯的表情,似乎享受着这些人为他们辛勤工作。 安茉莉挽着闵御的手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夏恩星跟修站在一起,她主动上前去打招呼,“今天陆沧夜没来吗?” 夏恩星也有点疑惑,照理说陆沧夜的身份,主办方肯定会邀请他才是。 可是好像看起来……并没有人邀请陆沧夜。 夏恩星嘀咕着,“难道是主办方挺有良心的,不喜欢邀请渣男出席?” “那不可能。”安茉莉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那卫懿不是在吗?” 穿着西装的卫懿当场打了一个喷嚏,揉着脸茫然地说,“尼玛,谁在背后骂老子?” “……”夏恩星顿时打消了自己刚才脑子里的念头,而后她问安茉莉,“陆沧夜没跟卫懿在一块?” “没有。” 安茉莉和闵御对视一眼,并没有把卫懿来找他们的事儿告诉夏恩星,只是说,“也许陆沧夜是什么压轴嘉宾也说不定呢。” 夏恩星没有想多,只是眼神一直盯着会场舞台的幕布,她知道今天晚上将会有不少孩子被挑选走,而他们此时此刻,也许就在这幕布后面。 就像当初夏流光在动物马戏团里掀开幕布看见的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一样。 如何救出gacket,就要一样如何救出这群孩子们。 夏恩星挽着修的手收紧了一下,她道,“今天晚上来的人都有谁?” 修沉思了一下,“我想,这个国家有头有脸的贵族应该都来了,还有不少上流明星,毕竟做慈善是很好的博好名声的方式。” 夏恩星对闵御说,“晚上保护好茉莉,闵御。” 闵御似乎是听懂了夏恩星话里有话,“我知道,你放心吧。” 远处的卫懿似乎是在给谁打电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焦灼,就在几个人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传来了人群的惊呼。 夏恩星扭头,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虽然晚宴还没彻底开始,但是已经有记者媒体早早等候,毕竟这样的慈善晚会规模不小,定然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而现在大家正将镜头疯狂对准了出现在人群里的那位意外之客! 夏如柳! 夏如柳穿着一身洁白的礼裙,先前的经历并没有令她变得狼狈,她到了国外以后光彩依旧,盘着头发如同一位神圣高洁的祷告师,所有人都被她的纯洁所震惊到。 而夏如柳身边,正跟着一位一样清纯又楚楚可怜的美女,此人正是魏楚楚! 安茉莉都惊呆了,“为什么魏楚楚会跟夏如柳……” 原来她们两个早就勾结到一起去了! 卫懿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是皱起了眉头,就仿佛心里先前对魏楚楚的预设彻底破碎了,他怎么都想不到魏楚楚会和夏如柳如此亲密,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如此密切的? 魏楚楚这会儿跟着夏如柳,被这么多镜头包围着,忽然间就横生出了一股优越感,好像过去她总是被人看不起的那一个,不管如何伏低做小,去讨好别人,总是会被人忽略自己的感受,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跟着夏如柳一起出场,就像是一下子获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魏楚楚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和她过去笑得小心翼翼又低眉顺眼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轻声说着,“柳儿姐,谢谢你这次愿意带我来……” “这有什么,你愿意做我好姐妹,我还高兴呢。” 夏如柳拍了拍魏楚楚的手背,她还替魏楚楚买了一条特别昂贵的裙子,穿在魏楚楚身上衬得她玲珑细巧又窈窕淑女,两个女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线,一时之间风头无二,大家都在拍她们的照片。 安茉莉扭头看向夏恩星,“她们是不是没安好心?” “我感觉也像。” 夏恩星说,“你可得盯紧点。” “夏如柳到底是怎么能逃出法网……”安茉莉觉得夏恩星的心态太强大了,换做是她,仇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死里逃生没被制裁,估计心态都要崩了。 夏恩星这会儿看见夏如柳,居然还能稳住! 夏如柳现在风头正盛,也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夏恩星,只见她勾唇一笑,像是有靠山似的,直接朝着夏恩星走去,一点不怕媒体的曝光,嘴巴里还要虚伪地念叨着,“哎呀,这不是我的妹妹恩星吗,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极了。 夏恩星皱着眉,并没有回应。 夏如柳料想这么多人在场,夏恩星也不敢驳了她的面子,所以居然还松开了魏楚楚,过去拉夏恩星的手,想着把她介绍给大众,企图让她假死的信息在大众面前被揭露,“这是我的妹妹,没想到她也来国外了,真是巧。” 记者们纷纷把镜头对准了夏恩星。 夏恩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如柳,任凭她如何完美得体地微笑来挑衅,夏恩星始终无动于衷,一直到夏如柳的表情有些僵硬,夏恩星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掸了掸灰,淡定自如地说,“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 夏如柳当场愣住。 “夏恩星,你别演……” “你是谁?” 夏恩星也跟着笑,“我先前在另个国家听说了一起沸沸扬扬的杀人未遂事件,那个犯罪嫌疑人,跟你长得好像啊。” 第242章 反击帷幕,就此拉开! 夏如柳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呢,这会儿直接僵住了,彻底笑不出来,甚至在僵硬了几秒之后,夏如柳咬着牙齿说,“你是故意的吗!夏恩星!” “很多人用这个名字喊我。” 夏恩星居然主动走上前,她本身要比夏如柳高些,哪怕夏如柳穿着高跟鞋,在身高上也依然没有办法形成什么优势,这会儿居然是夏恩星微微弯下腰来,伸出手哄狗一般拍拍夏如柳的脸,勾唇笑着说,“你是对这个名字很有想法吗,为什么总是喜欢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国内那桩杀人未遂事件里的那个受害者,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因为夏恩星还是用英文说的,导致他们全都听得懂她们之间的交流,大家看向夏如柳的眼神纷纷变得有些难以揣测,夏恩星乘胜追击,“所以你突然来到国外……莫非是,受到了那个事情的影响?” “我知道你就是夏恩星!” 夏如柳感觉到了大家眼神的转变,立刻想要找回场子,“还有你不要给我泼脏水,我来国外就是为了参加这个晚宴的。谁都知道姬家是出名的慈善家大户,今天晚上我也是想着帮帮这群孩子们才来的。至于你,装神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我是不是夏恩星。” 夏恩星打了一个回马枪,利用夏如柳的思维逻辑来让她自己露出马脚,“怎么,你是当事人吗,能够这么信誓旦旦地知道我到底是谁?” 夏如柳彻底愣在原地,没想过夏恩星的思维会如此敏锐,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说,夏恩星笑着将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原样,站直了,姿态相当高高在上,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瞧着一脸意外的夏如柳,说道,“毕竟你这样像是有备而来,莫非是姬家帮了你什么吗?不然的话……你是如何做到明明都已经要走法律流程了,摇身一变却人在国外了呢?” 这话不仅仅是将夏如柳推上了风口浪尖,更是把姬家给拎了出来,要知道姬家可是今晚的主角,在国外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想要和姬家攀上关系,沾亲带故,夏恩星这话里意思很重,就像是在直接控诉姬家通过不正常的手段,把一个杀人犯直接带来了国外。 在另一个国家的土地上,他们似乎是无敌的。 所以这么一来,大家都对姬家有了别的看法。 夏如柳怎么可能会让夏恩星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干预舆论呢? 于是夏如柳立刻上前说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夏恩星,我能来是因为我的身份和国籍——” 话音未落,只见夏恩星身边的安茉莉忽然间就鼓掌着走上前来了,她说,“是吗?你的国籍,难道不也是姬家帮你搞定的吗?” 夏如柳整个人当场愣住! 怎么会…… 这是怎么查到的? 夏如柳觉得安茉莉像是在故意诈她,激将她露出马脚,毕竟上一次的夏恩星就用过这招,所以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得逞般的笑容换上以后,声音都跟着稳重了许多,“是吗?你真的有证据吗?这样子在背后造谣姬家,身为今天的主办方,你以为姬家会随随便便放过抹黑他们的人吗!” 夏恩星上一次没有证据,才会用激将法害得她被警察抓,这一次卷土重来想重新害她一次? 不可能! 夏恩星,你玩心机,这辈子玩不过我! 就在夏如柳信誓旦旦地微笑的时候,安茉莉却也跟着微笑,并且高高举起了自己手里的u盘,说道,“我这里有证据啊,请问有人想看吗?或者说现场有警方的人吗,我可以将这些证据拿来公证哦!”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连带着姬家的人都惊了惊,他们走上前去,立刻开始询问安茉莉的身份,“那个女人是谁?” “受邀的吗?” “安家……安家不是另个国家的……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国家,应该还没有姬家厉害吧?” “安茉莉是被谁邀请过来的?” “她手里的证据当真吗?” 安茉莉见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还微笑着说道,“怎么样,大家有没有兴趣?想不想看,我看到这里有led屏幕,可以投屏诶——” 话音未落,那硕大的led屏幕就在瞬间跳动起来! 原本还显示着关于本次慈善晚宴信息的屏幕一下子黑白闪烁变化,就仿佛在另一端有人操控了他们,姬家的人脸色大变想要冲上前,却被安茉莉身边的闵御一把拦住了,身材高大的男子用凶猛的眼神盯住他们,连同拦住他们的动作都是如山一般令人动弹不得,“别动。” “松开我们,安家这是想要闹事吗?” “你到底是谁!安茉莉?我们姬家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 “怎么是无冤无仇!” 安茉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好闺蜜是谁,你们忘了吗,是夏恩星!夏恩星就是活生生被你们害死的!” 此时此刻的安茉莉,手里高高举着u盘,就好像是救世神女举着最后一把能够拯救人类的圣火,她站在场地中央,明知道自己已经被黑暗给盯上了,仍然红着眼睛倔强高喊着,“这份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太不可饶恕了!夏如柳这个杀人凶手你们都要救出来,是不是以为到了国外就没有王法了!我今天手里的证据都是真的,你们姬家要是敢阻拦,说明你们心里有鬼!要是真的清白,怎么不敢让大家见识见识你们背后的动作和手段!” 她那样激扬高昂的说话语气把在场所有人的心都煽动了,连同夏恩星的一起! 夏恩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好闺蜜居然会在这一刻冲出来,成为众矢之的,为她分走了那么多的注意力。 毕竟所有人都还没有彻底掌握夏恩星还活着的这一消息。 安茉莉这么一高呼,就是等于将姬家和夏如柳直接拉到了大家面前。 若是清白,为何阻拦! 夏如柳被安茉莉这样公开质问,居然有些心里发憷,见她这般信誓旦旦,忽然间开始不敢赌安茉莉手里有没有真的证据。 只有夏恩星知道,安茉莉手里是绝对没有证据的…… 因为证据,是夏行云交给她的,只有夏恩星的手里有一份,这样保命的东西,绝对不会让安茉莉拿到手,所以安茉莉这一出,才是真的在…… 真的在用这个手段来进行激将法啊!她甚至没有提前和夏恩星沟通过,就敢这样风风火火地站出来做这些!到底又是谁教她的…… 茉莉啊茉莉,你怎么能为了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夏恩星眼眶通红,咬着牙看向安茉莉,只是在这个时候,黑白闪烁的屏幕忽然间有画面了,就好像是瞬间被人维修好了似的,一下子闪出了好多画面! 姬家的人见状立刻大喊着,“去后台!去后台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去后台也没用的,安茉莉微笑,因为这是萧昂的手笔,他本人可不在后台,只是通过网络入侵了他们的电脑的而已。 所以姬家的人蜂拥着冲进了后台,发现后台正坐着几个满头大汗的工作人员,正在疯狂敲打着键盘,嘴巴里还喃喃着,“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控制不了了。” “什么情况啊现在。” “老板,我们也不早知道啊,突然间就失去了对电脑的控制管理权力了,好像是……被人黑客了?” “真的假的,你们这帮饭桶!快给我反追踪他们的地址啊!” “老板……我们追踪出来,人家地址,在海外啊……这,这别的国家的法律,我们也管不着啊。” 别的国家的法律,我们也管不着啊。 这句话给他们所有人当头一棒!当初不就是这么救夏如柳出来的吗,如今又被人用这种方法给玩弄了! 你们可以把夏如柳弄到国外去,救她一命,夏恩星也可以喊人在国内搞事儿,而他们人在国外,手根本伸不过去。 后台忙得火急火燎,前面也是一片喧哗,大家都在等着剧情的发展,就在这个时候,姬家的主持人走上前来,擦着冷汗说道,“请问这个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夏如柳私底下跟姬家人见面的画面! 镜头一转,甚至出现了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的画面,这个画面看起来和刚才的场景有点年代感的差距,仿佛是几年前拍下来的,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拍摄的,就看见这个女人将自己的衣服撩起来,而后抱着婴儿开始喂奶。 “这个孩子是谁啊?” “是啊,为什么忽然间给我们看这些?” “难道……这个孩子是姬家的吗?” 看见屏幕上那个女人的一瞬间,夏恩星愣住了。 再仔细观察了孩子一眼,夏恩星倒抽一口凉气! 那个孩子……孩子……孩子的眉眼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是……夏流光…… 第243章 所有的人,都有罪恶。 夏恩星自己都没有见过这段视频,所以当这个视频出现的时候,她终于断定,自己的好闺蜜安茉莉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想要帮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来吸引j的注意力,让j把火力集中在她的身上,这样就会稍微忽略……还有一个夏恩星的存在。 夏恩星鼻子一酸,下意识捂住嘴巴,安茉莉做到这个地步,很明显是有人告诉她的,那么能够这样扭转乾坤的人…… 肯定是对j有着同样强烈深仇大恨的人,排除夏恩星已知的宋霓他们开展的秘密行动,那么剩下的…… 是萧昂。 夏恩星咽了咽口水,感觉到自己汗毛竖起来了,同样震惊的还有夏如柳,因为在那之前她并不知道j背地里拿孩子做实验的事情,她只是偶尔听说过相关传闻,说是现在有人在研究人工智能,也有人在做各种生物科技实验,没想到的是j居然也会涉及这些。 画面上的女人喂完了奶,就将孩子放下来,孩子的表情明显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没有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只是那样冷漠和熟练,仿佛他是带着上一辈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夏流光……这就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吗。 “真好。” 夏恩星红着眼睛露出了微笑,喃喃着,“没能来得及看你小时候的样子,现在看见了。” 夏如柳想不到夏恩星对这个畜生野种的感情是这般复杂,毕竟那个孩子五官明显看得出来就是夏流光,仿佛是等比例长大了,这些年从未有过别的变化。 难道……夏流光是j当初研究的对象…… 夏如柳也不是特别傻的人,拥有不少小心机,她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了,立刻对着夏恩星道,“难怪j会忽然间要对你下手,原来你的野种是j研究出来的!” 这样形容一条生命…… 夏恩星可以容忍别人说自己坏话,但是绝对容忍不了夏流光被夏如柳这么说野种,她当场反击,“口口声声是野种,夏如柳你自己又有多干净,作恶多端罪不可恕的人是你才对,他比你干净得多!” 就在这个时候,屏幕上的画面一下子变了,整个镜头好像是遭遇了什么开始震动摇晃起来,所有人的心顿时被揪紧,紧跟着他们看见画面里冲入了好多人,他们将那个女人直接按在了墙上,而后冲过去抱起了镜头面前的孩子! 那一刻,夏恩星看见了别在他们腰上的枪。 难道这些事情发生在国外,甚至牵扯到了…… 在那人抱起孩子跑的一瞬间,某个物件撞入了夏恩星的眼睛视野里,所有的线一下子被连同了,夏恩星整个人汗毛倒数,不自觉地说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宋霓,这就是你……” 当初,羡慕她的理由。 夏恩星的情绪被画面里的剧情发展所牵扯,她主动问夏如柳,“这段画面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主办方不是姬家吗,那么我请问姬家为什么会任凭这些事情发生?” 夏如柳慌得不知如何解释,毕竟这一切也在她意料之外,她只能说道,“我和姬家并没有关系密切到这个地步,你来质问我,未免也太搞笑了些,你怎么不去直接质问姬家呢?” 这话不就是把锅甩给姬家吗!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不少人的惊呼。 “天啊!姬家的少主来了!” “来了来了,我们少主来了。” “姬少,现场有人捣乱,企图我们姬家身败名裂啊!” 姬影的身影出现在夏恩星视线里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神就对上了,男人居然笑了笑,“真没想到啊,朴妃真,你还能掀起风浪。” 这是……直接撕破脸了,都不装了? 夏恩星的手指攥成拳头,这一次来,她可是做了万全的功课的,设想了无数种办法,但是没想到的是,姬影居然伸出手来打了个指响,同一时间发生的是在场的门突然间被人关上了! 原本这个会场一共有五扇门,进进出出来分流各位宾客,但是没想到的是现在这扇门被人从外面直接关起来了! 夏恩星皱着眉头,她知道现在宋霓和欧文已经混进了工作人员之中,所以就算是姬影想让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他们也有反击的手段,而此时,姬影又是一个指响,屏幕瞬间熄灭了! “看来你掌握到了不少证据。” 姬影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这个行为让周围人倒吸一口气,“姬少,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姬少,您不对这些问题做出一个解释吗?” “他们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姬少……” “那个孩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被抢走……” “孩子?” 姬影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世人怎么看,过去还端着一副家教良好的温柔公子形象,而现在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撕下那伪装,他就是一头吃人肉的狼! “那个孩子是我们制造出来的。” 姬影说这个话的时候,无视了周围人震惊的表情,还当着夏恩星的面,一字一句说道,“我是真的想不到这个零号能命这么大,还被你养大了……夏恩星,我只能说,有些时候,命运真是不可违抗啊。” “当初是fbi的人潜入你们组织,把夏流光带走……所以这些年来你们想尽办法追踪夏流光的信息,想要毁尸灭迹!” 夏恩星被姬影这样捏着,便用力伸手拍开了姬影,“你疯了吗姬影,你当众承认这些,难道——” “是啊。” 姬影环视了周围一圈,仿佛傲视众生的创世神,脸上的轻蔑已经都不再掩饰了,“我觉得这一群乌合之众非常可笑啊。” 夏恩星愣住了,姬影这话的意思是…… “姬影,你什么意思!” “是啊,大家给你们姬家面子才会来参加。” “我们都是支持慈善晚宴的,你现在却用这种词语来羞辱我们,还对这些奇怪诡异的事情不做出任何的解释,你以为这个世界你一手遮天吗!” 听见耳边这些议论声,夏如柳也跟着脸色白了白,姬影一点不担心他的事情被暴露吗,还是说他早就已经……决定在今天晚上……和所有人反目成仇? 只见姬影转身,虽然指了一位其中的富豪,笑着说,“你,你恋童癖,每次来挑选孩子走,给他们最好的条件,然后当做禁脔,并且你还尤其喜欢玩弄男童,在你心里性折磨幼童能给你带来无数快感,所以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提醒我留下长相最娇嫩清秀的男童。” 此话一出,富豪惊得脸色煞白,“你不要乱说!” “还有你。” 姬影又换了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站着的年轻人说道,“你呢,新晋的财政大臣,年轻有为,只可惜你有着身体方面的毛病,你来参加慈善晚宴,是为了寻找跟你适配肝脏的人,你不只参加我的,你参加所有这样的晚宴,把别人的器官当做菜品一样随意挑选。” “怎么可能,我没有!” 被他指中的人连连退后,摇着头,大喊着,“你们别信他胡说!” “还有,哦,这位伯爵夫人。”姬影收回手指,用眼神远眺一位站在很远处的女士,那女士看起来富贵又优雅,脸上的表情也不似前几位男人那般凶神恶煞,只是被姬影点到名字以后,她整个人吓得抖了抖。 “伯爵夫人,还记得那位被你害死的孩童吗?从此你为了寻求心安,就每次都来参加这种活动,就为了掩盖你曾经杀过人的事实……” 姬影缓慢地说话,好像在通过这种行为来折磨他人取悦自己,“你和你的丈夫双双出轨,你的丈夫淫乱无度,仗着自己的钱财到处惹是生非。而你也绝非善类,为了能够包养一位年轻男子,害死了他的心上人和刚出世的孩子,威逼利诱他留在你身边,手段如此狠毒,谁又能看得出来呢?伯爵夫人?” 姬影的话令全场人都跟着灵魂发抖! 他们今天聚集在这里…… 都是因为,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被姬影各种牵引拿捏着…… “所以,你还没看清楚局势吗?” 姬影转身,看了一眼夏恩星,轻描淡写地一瞥,就写满了胜券在握,“这里的人,都是我的人。他们,都有着不得不顺从我的把柄,这是我习惯性做的事情,夏恩星,哦不对,该称呼你为朴妃真,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喜欢找到别人最软弱的地方并且进行威胁。” “我最擅长这个。因为人性本恶。” 姬影这样堂而皇之地要挟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居然也不敢反抗一下! 因为他们都知道,姬影说的都是真的。 爬到他们今天这个位置的人,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姬影对夏恩星道,“也就只有你,还期待着会有人良心觉醒来帮助你吗?他们不敢对我有任何意见,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贵族,在我眼里跟路边的一条狗,没有任何区别。” 第244章 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说完这句话,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姬影爆出来的这些事情,每一桩都是社会影响恶劣的巨大事件,倘若这些事情被世人所知晓,那么他们又会作何感想?这甚至影响到了他们所有家族的存亡! 夏恩星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人立刻跟上了,“姬少,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罪恶能够躲过我的眼睛。” 姬影了然地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只是他眼中的蝼蚁,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明星网红,在普通人眼里社会阶层如此高的他们,都不过是…… 姬影的棋子。 “能玩弄你们的人性,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姬影笑着,就好像帝王面对忠心耿耿又地位低下的人臣,甚至张开了双臂,宽阔的怀抱仿佛在拥抱整个天下,他说,“现在就算是我站在这里,告诉你们关于人体改造的事情,又或者是夏如柳杀人未遂是我保出来的事情,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何等的嚣张! 进出的五个门都被姬影的人关上,如今的他们确实就像是笼中鸟,被姬影拿捏着最致命的软肋! 他这是公开要挟啊!赤裸裸的公开要挟,此人已经狼子野心到了极点,毫不顾忌他们的任何颜面了! “都是一群社会渣滓,就不要装得有多关心这个社会的发展了,你们只关心自己的家族自己的面子,还有自己手里的权利。”姬影指了指自己,顺带摇了摇头,眸中写满了嘲讽,“正是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才会滋生我们啊,既然你们都如此好奇,不如让我来介绍介绍我们正在进行的j计划吧。” 姬影居然还如此大胆,绅士般朝着夏恩星行了礼,微微弯腰的时候,夏恩星强忍着自己没有一拳揍上去的冲动,她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安茉莉,不能让安茉莉被他们所控制。 而且卫懿也在……就算平时卫懿再惹人讨厌,如今面对姬影的时候,卫懿也是他们的伙伴,所以夏恩星不敢掉以轻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姬影的手下重新打开了屏幕,屏幕上赫然跳转出一份ppt来! “这就是我们的j计划。” 姬影放肆地开始跟所有来宾介绍着自己毫无人性的人体改造实验,“我们计划是研究人类的潜能和极限,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大脑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完全没有被开发,人体也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我要做的就是能够控制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来彻底地剖析什么是人。” “如你们所见,刚才那段不明视频来源于五年前。” 姬影的黑衣保镖站在会场的各个角落,观察着每个人的动静,他们凶神恶煞,将一群掌控着社会上大部分地位和资源的人就这么死死关在了会场里,连他们的命都不过是姬影手里的玩具! 今夜,所有人都是姬影的人质。 “拍摄者的人,是卑劣的背叛者,至于画面里那个女人,我们已经处死了。” 简单地说出处死了这三个字,足以见得他有多冷血! “那个婴儿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人造婴儿,而喂奶的女人则是他名义上的奶娘。” 姬影面无表情地说着令人胆颤心惊的话,“这个孩子,我想夏恩星你很熟悉吧?没错,就是后来被你领养的夏流光,他命很大,到现在都没死,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不过自从我知道你是他的母亲以后,我就懂得如何对付你了。” 夏恩星当初在手术台上逃过一劫,是安茉莉相助,而她回国以后被夏如柳几次三番地陷害,统统都是……姬影在背后出谋划策! 他想要夏恩星死,太想了。 “我特别想要你的命。” 姬影走上前,眼神近乎癫狂,“夏恩星,今天晚上只要你跟我走,我就会放了他们所有人回去,如果你不走,这些人,都要死!” 都要死?! 夏恩星整个人狠狠一抖! 做那么大的一个局,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疯狂与残忍,就为了…… “你和陆沧夜是我想要探究的极限之一。” 姬影的眼睛好像都在发光,“我太想亲自一刀一刀割开你的肉体了,我想看你皮开肉绽,看你能够把痛苦忍受到什么地步,你为了陆沧夜可以不要命的时候,你的大脑深处又是什么在刺激着你做这个决定,夏恩星,我太想知道了。” 疯狂,不顾一切的疯狂,夏恩星,你又何尝……不是一个疯子呢? 夏恩星被姬影的话给吓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说道,“姬影,你真是个反社会的败类!” “论反社会,我想我不及你的前夫分毫。” 姬影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夏恩星,端出一幅过去和她相见时温润如玉的样子来,金玉在外实则败絮其中,他还要提一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句,夏恩星,你的前夫已经加入我们了,他甚至把你所有的弱点都告诉我了。” 夏恩星如遭雷劈站在那里,“……你说,陆沧夜?” “没错。” 姬影鼓鼓掌,“其实这才是正道,夏恩星,陆沧夜这样高智商又反社会的人渣,跟我们是一路人,他知道你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你心里装着什么。” 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无数的照片! 那一刻,夏恩星的心猛地被揪紧! 何长风,梁春澜,陆沧夜公司的女前台,自己公司里新来的实习大学生,点过的那个男模,还有总是一脸倔强的童意浓,甚至还有梁春澜的前夫霍恪……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从屏幕上闪过,夏恩星的呼吸都要暂停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现场这群败类的死活,如果让你做选择,你可能会选择让他们去死。” 姬影好像料到了夏恩星的心思,他能如此了解夏恩星,也是因为……陆沧夜提供的信息。 夏恩星啊夏恩星,原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最恨的人,可笑吗? 姬影的眼神里甚至沾染了些许慈悲,他说,“如果这些人遇到什么事情,夏恩星,你会放过你自己吗?” 夏恩星的脚好像被人钉在了原地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她死死咬着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威胁你啊。” 姬影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这句话,他道,“夏恩星,成为我的试验品,或者是,让这些画面里的人吃点苦头,你选择哪个呢?” 二选一的绑架,让夏恩星汗毛倒数! 下一秒,无数个实时监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全都是方才出现过的人被用胶带贴住了嘴巴,而后被捆在椅子上奋力挣扎的现场直播! 夏恩星整个人扑扑簌簌发着抖,“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我做的,是陆沧夜做的。” 姬影笑得优雅,“把他们通通绑起来罢了,毕竟你这种女人见识过大场面,不给你来点真实的……你不会相信。” 你不会相信。 没错,夏恩星到刚才心里都还留有回转的余地,想着如何反击,可是这一刻…… “你……”夏恩星大喊着,“你放了他们!” 安茉莉等人早已被这个情节发展所吓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忙,只能看着夏恩星红着眼睛道,“你把无关人员放了!” “放了?” 姬影说,“做选择,夏恩星,你,和他们的命,选一个。” “我不会被你威胁的,哪怕你——” 话音未落,姬影再度打了一个指响,下一秒,屏幕上的某一个切割镜头出现了变动! 只见童意浓被人直接按在了地上,而按着她的那个人手里正高举着一把镐子! 夏恩星还在赌,赌姬影不敢,赌陆沧夜不敢,但是当镐子刺下去鲜血喷涌那一秒,夏恩星彻底崩溃了,“不要!!!” 童意浓的惨叫声从两边的音响里被人直播着公放出来,甚至还带着挣扎与颤抖! 她万万想不到陆沧夜居然会成为姬影的同伴,更想不到……陆沧夜会把关于她的信息全都提供出去,让姬影找到了她身边生活里那些联系密切的同伴…… 夏恩星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却被姬影上前一把抱住。 她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无力,早已没了任何力气,就在此时,扶着她的姬影还要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信了吗?” “我……不信……”夏恩星用最后带着哭腔的声音,“都是……演戏……” 又一声指响,紧随而来的是同样的惨叫,夏恩星整个人狠狠一哆嗦……这声音……何长风!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画面,只听见边上安茉莉跟着抽泣,所有人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场屠杀发生!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别啊!别杀他!姬影你这个疯子!何长风!你放了他们!你别逼夏恩星!”安茉莉想要冲上去,被闵御死死按住。 “因为你的固执,你身边的人替你买单了。” 姬影的声音那么低沉磁性,“夏恩星,下一个,想看见谁?” 第245章 小安就是,你的女儿! 夏恩星浑身冰凉,她僵硬地抬起头去看屏幕上,这一场正在直播的屠杀令她整个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有应对j的办法在这一刻都从她的脑子里脱离了出去,指尖都跟着散出寒气来。 屏幕上的两个镜头画面里已然是一片血腥,童意浓倒在地上还维持着被人用镐子捅过的姿势,鲜血已经在地上四溢,她就这么倒在那里,因为还留有一丝生命气息,夏恩星可以看见她的身体在因为痛苦而缓缓起伏着。 边上关着何长风房间的镜头则是更加惨不忍睹,何长风被人用刀子一刀扎进了肚皮里,此时此刻他正痉挛抽搐着,想要把刀子从自己的肚子里拔出来,可是如果拔出来,也许只会因为伤口裂开而死得更快。 夏恩星后退一步,鲜活的画面令她大脑开始作痛,女人摇着头,用力推开了假惺惺扶着自己的姬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看你能忍受到什么地步。” 姬影笑着说,“前几天没能从晚会现场把你带走,夏恩星,我觉得很遗憾,这一次,你没得选。” 你没得选。 夏恩星说话都在发抖,“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陆沧夜,连你都成为了姬影的同伴的话…… 夏恩星不信,她偏是不信,陆沧夜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就算再穷凶极恶,也不会把她的全部信息交换给姬影,一定都是为了刺激她所做出来的,一定都是—— 夏恩星感觉到自己嘴巴里都能尝出血腥味来,“你别以为这些视频我就会相信,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们全都——” “很好。” 姬影笑了,“我很喜欢你这种不信邪的态度,夏恩星,不撞南墙心不死,是吗?” 姬影话音刚落,边上夏如柳便在叫嚣着,“把他们全都杀了!这群人都是夏恩星的朋友,把他们全都杀了!” 夏如柳已经丧心病狂了,但凡是帮过夏恩星的人,在她眼里都是该死之人,所以这个时候,她巴不得夏恩星身边的人都死光光,好让夏恩星彻底陷入绝望之中! 夏如柳穿着一身洁白的礼服,精致的面容却早已变得狰狞可怖,连着魏楚楚都有些被吓到,“你说这些……” “魏楚楚,你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夏如柳一把抓住了魏楚楚纤细的胳膊,“你可是主动跑过来跟我投诚的!是你挑拨离间的卫懿和安茉莉,现在你想要回到那一边去?我告诉你,晚了!” 夏如柳的话等于公开揭露了魏楚楚的全部行径! 她压根想不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夏如柳这样揭穿,整个人瑟瑟发抖,甚至有些泫然欲泣,“柳儿姐你怎么能这样,当初是你说好了能帮我得到卫懿……” 卫懿站在不远处,听见夏如柳和魏楚楚的对话,整个人如坠冰窟。 错了,错了,全部都错了! 事到如今夏如柳能这样说话,说明她早就已经胜券在握,甚至可以丢掉魏楚楚这一枚棋子了! 夏如柳这嘴脸太丑陋了,用完就丢,魏楚楚压根想不到自己就这么被她给卖了出去,还是当着卫懿的面! 于是这会儿魏楚楚立刻可怜巴巴地朝着卫懿的方向跑去,姬影和现场的人也没有一个去拉她的,毕竟姬影就是奔着夏恩星来的,其余人的死活,他不在乎。 倒是魏楚楚跑到卫懿面前了,卫懿后退了几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楚楚的脸,“你和……夏如柳,交换了利益?” 魏楚楚登时便哭得梨花带雨,对卫懿说,“你要相信我卫懿,我是因为太爱你了,太想得到你了,所以我才会……” “我……” 卫懿的嗓子嘶哑,感觉像是得了一场大病,如今连说话都费劲起来,“魏楚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最开始卫懿对她好,事事都顺着她,荣华富贵,哪一样没有给她? 魏楚楚……他看上的就是她的天真无邪! 岂料这天真无邪,都不过是面具! 卫懿忍受不了这种背叛,尤其是他还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跟安茉莉翻脸至绝交,一想到这里卫懿就心痛,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硬生生逼走了真诚的安茉莉,却被虚伪的魏楚楚骗得团团转! “所以那些话术,那些手段……” 卫懿质问魏楚楚,“都是你用来装可怜的把戏吗?” “都是夏如柳教我的……” 魏楚楚马上把责任甩给了夏如柳,对卫懿说道,“全部的都是她教我的,她主动联系我,说可以有办法帮我得到你,说安茉莉是心腹大患,必须除掉,所以一定要让你和安茉莉的关系恶化,然后我再从中安慰你,让你有一种被抚慰的感觉……” 说到这里,魏楚楚一抹眼泪,“我用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卫懿!因为你不管怎么样,心里始终装着安茉莉的位置,我连让她做正宫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都愿意让步当小三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弃她!都是因为你我才变这样的,我明明有她没有的东西……” 魏楚楚攥住了卫懿的领子,“我比她干净,卫懿你知道的,没有男人碰过我,我——” 话音未落,卫懿一把推开了魏楚楚!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抗拒的情绪来对待魏楚楚。 这一刻,所有以前用来夸赞她纯洁的话语都成为了笑话。 他以为她干净无瑕,以为她天真烂漫,岂料她早就……变得不是当初的模样…… “我在意的不是那层膜。” 卫懿一字一句,对魏楚楚说道,“我本来在乎的是你的灵魂……” 魏楚楚笑啊,笑出眼泪来了,她一边笑一边后退,捂着嘴巴做出了忍俊不禁的动作后,另一只手直接指着卫懿,“卫懿!你算什么男人!灵魂?你有资格说灵魂吗!如果你在乎灵魂,那么安茉莉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灵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图我什么吗!你就是喜欢那点新鲜,你觉得我是处女,是大学生,单纯又乖巧,好拿捏罢了!安茉莉不一样,安茉莉和你条件旗鼓相当,又总是不在意那些名分,你便觉得可以再养我这么一个,全都要!” 听见这个,卫懿整个人重重一震。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魏楚楚笑得癫狂,原本她是奔着卫懿去的,如今步步后退,又退回了夏如柳的身侧,这些动作无形之中转变着她的立场,与其这般,还不如继续回去夏如柳身边当个废棋! “你最没有资格说我,因为你的心思最龌龊!逼走了最爱你的安茉莉,你活该!我告诉你,挑拨离间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这种自私的人才会上当!你但凡真的相信安茉莉,你又岂能被挑拨!”魏楚楚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我是处女,但我心思可要肮脏得多了。安茉莉换着男人玩,倒是在你面前像条狗一样,结果还被你甩了!哈哈,到头来还不是我赢了!我的下场比她好得多,我不亏!” 洁与不洁,卫懿已经没有办法分清楚了…… 魏楚楚噙着眼泪回到了夏如柳身边,终于明白了刚才夏如柳为什么会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恨到了极点,就会失去人性。 她居然也跟着附和夏如柳说,“把安茉莉和夏恩星的身边人一起杀了吧,统统杀了!j,我也要加入你们!” 如此明面的倒戈,魏楚楚这是疯了吗! 卫懿浑身冰凉,一边的安茉莉也跟着大喊,“魏楚楚,你跟着j会有报应的!” “报应?” 魏楚楚回眸,白皙乖巧的脸上一片冷意,她直勾勾看着安茉莉,说道,“如果有报应的话,那就来吧,在那之前,我会先把你们逼入绝境……” 与此同时,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来自屏幕后方的休息室,夏恩星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心里一紧,再去看去的时候,只见祝惜安被人一左一右架着拎了出来! 双脚腾空,祝惜安慌乱地扑腾着,“放开我,放开我,呜呜……” “小安!” 夏恩星喊着祝惜安的名字,随后看向姬影,“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我知道,有些砝码还不够撼动你。” 姬影咧嘴,仿佛这一幕很好地取悦了他,“哪怕是夏流光,可能都不足以让你改变主意,但是她不一样,夏恩星,你还记得五年前的手术吗?” 夏恩星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陆沧夜好像都在追踪五年前的事情……那事情也是我的手笔,是我想让你一尸两命,没想到那个医生居然良心未泯,救了下早产出来的女婴,并且没有弄死她。” 没有……弄死她。 夏恩星的瞳孔骤然紧缩,“女婴……” “没错,这个女婴就是她,祝惜安。” 姬影无情宣告着一个残忍的事实,“夏恩星,祝惜安就是你的女儿!如果我用你女儿的命来威胁你跟我走,你选哪一个?” 这么多年,把夏恩星的女儿养在身边,就为了有朝一日万一用得上这颗棋子……姬影……你的心思到底歹毒缜密到了什么地步…… 第246章 所有的人,都出卖她! 夏恩星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真相以一种猝不及防又特别伤人的姿态被揭开并且入侵了她身体与心灵的双重防御,女人站在那里脸色苍白,被姬影这话震得回不过神来。 祝惜安……是自己的……女儿? 夏恩星的心抖得厉害,她猛地扭头朝着祝惜安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女孩儿正被人架在半空中,白皙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慌张和害怕,想来她也不会知道向来宠爱她的父亲为什么今天会变得如此面目狰狞,世界一下子崩塌了。 祝惜安吓得嚎啕大哭起来,“粑粑……粑粑你喊叔叔把我松开呀……” 这几个黑衣保镖一直是姬影的贴身保镖,祝惜安认得他们的脸,怎么都想不到会对自己出手,她的哭喊声令在场每个人都心里一紧。 安茉莉趁着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祝惜安身上,悄悄转过身去想要把现场的事情发给外面的人寻求帮助,岂料被魏楚楚和夏如柳眼尖发现了,夏如柳领着魏楚楚走上前,居然在保镖的保驾护航下直接抢走了安茉莉的手机! 闵御立刻拦在了安茉莉的前面,并且声音冰冷,“把手机还回来!” 夏如柳笑着看见安茉莉还未熄灭的屏幕上的内容,直接将她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安茉莉死死咬着牙,愤怒地盯着她。 “想要跟外面通风报信?很不凑巧,被我发现了!” 夏如柳抬起手来,居然就这样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安茉莉的脸上! 那一瞬间,闵御反应过来,一把将夏如柳摔出去几米远,夏如柳惨叫一声,被魏楚楚赶来从地上扶起,女人捂着肚子指着闵御怒吼,“你什么东西敢打我!你一个男人居然动手打女人!” “打的就是你这种烂货。”闵御的手指都攥成拳头了,他护着身后的安茉莉,只见安茉莉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想着再去把夏如柳拽回来,闵御就知道安茉莉是个不服输的主儿,她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帮夏恩星寻找机会,只是可惜…… 闵御扫了周围保镖身上的装备一眼,啧了一声。 “闵御看来很懂啊。” 姬影冷笑,熟练地说道,“看出来我的手下身上带了信号屏蔽器了吧?” 闵御站在那里,眼神渐冷。 “安茉莉,求救信号是发不出去的。只要夏恩星不服软跟我走,你们就统统会被关在这里,活活饿死还是互相攻击而亡我不知道,不过这也是一场很有趣的实验啊,看看人类被逼到绝路会不会同性相食呢?” 这话何等残忍,甚至等于将所有的责任都甩给了夏恩星! 边上有贵族居然直接朝着夏恩星的方向跪下来了,“夏恩星,用你的命换我们所有人的命,已经很划算了!你跟着j走吧!” “对啊夏恩星,都已经这样了,你都已经害死你的两个伙伴了!” “害人精!夏恩星!为什么要把我们拖进来,夏恩星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今天也要遭受这些!” “j,你带着夏恩星走吧!” 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夏恩星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事到如今却被这群看起来人面兽心的家伙推到了恶意的面前,明明她一直以来想要保护那么多人,却在这个时候……被众人背刺了。 这些声音同样让姬影感觉到愉悦,因为这让夏恩星直白地感受到了人性的恐怖。 大家一起合力来背叛一个人,原来是不需要承担任何成本的。 唯有被打了的安茉莉吼出了声音,“你们还有良心吗!眼睁睁看着夏恩星被姬影带走!” “可是不这样还能怎么样!他是真的杀人啊!” “对啊,我们想活下去啊,想活下去有错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我们跟夏恩星无冤无仇,被迫要面对这种事情,就是她欠了我们!” 这些话说出来何等诛心,夏恩星忍无可忍地怒喊,“够了!” 众人纷纷一惊。 大家屏住呼吸,去看夏恩星的表情。 只见女人站在那里,眼眶通红,咬着下嘴唇似乎是强忍着什么情绪似的,她目光放在所有人身上都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自己的女儿——祝惜安的身上。 祝惜安被吓得满脸都是眼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听不懂大人们在讲什么,只知道这一刻,只有夏恩星能给她安全感,她啜泣着,“漂亮阿姨,你别哭……” 那一刻,夏恩星鼻子一酸。 她的手都在发抖了,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牙根泛着酸涩,就如同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我跟你走。” 安茉莉摇着头,“别,不要这样夏恩星,我不允许——” “我跟你走,你放了他们。” 夏恩星双眸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那么倔强,一路咬着牙走到现在,如今所有在乎的东西却被姬影轻而易举地拿在手里要挟。 “你把祝惜安送到安茉莉身边。” 夏恩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在发颤。 如今陆沧夜不可信,只有安茉莉义无反顾地……陪着她闯刀山火海。 姬影看了自己的手下一眼,手下心领神会,立刻提着祝惜安直接将她摔进了安茉莉的怀抱里,女人接住孩子,破口大骂,“万一摔到了孩子怎么办!” “也就你们把女孩子当个宝吧。” 夏如柳笑着说,“不如儿子金贵,真不知道在稀罕些什么。” “你有本事你生啊。” 安茉莉捂住了祝惜安的耳朵,不让她听见这些污言秽语,一边反驳,“你生不出来你叫嚣什么!你连生育的能力都没有,我告诉你,夏恩星查不到你是怎么没有生育能力的,我可知道!夏如柳,你就是玩脱了,打胎打得自己不能生育!” “你闭嘴!” 安茉莉的话戳到了夏如柳的痛处,她走上前还想要对安茉莉动手,却被夏恩星冲过来一把抓着了手臂,而后女人反手一个巴掌抽在了她的嘴上! “你还想做什么?” 夏恩星的手还维持着打人的动作没有放下,眼神里也带上了些许杀气,“想死在这里吗?” 夏如柳被她充满杀气的双眸吓得一震,猛地反应过来了。 如今夏恩星若是跟着姬影走了,那么等于现在这群人都会被释放,因为利益捆绑关系,所以这群人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而夏恩星的同伴也会因为夏恩星的安危从而被迫受制于姬影……等于是形成了一个互相平衡的画面! 那么在这个局势下,夏恩星满足了姬影的要求,若是要对她夏如柳要杀要剐,怕是姬影也不会有意见! 因为姬影就是为了夏恩星来的! 夏如柳马上拽着自己身边的“好姐妹”魏楚楚说道,“怎么了,你还想杀我不成?夏恩星,我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捅死你!留你这条命简直是后患无穷,我告诉你,你身边的人都是因为你才会这么惨的,你这个丧门星,祸害——” 夏如柳每说一个字,夏恩星的眼睛便红上一分! 她咬着牙齿都尝到了血腥味,因为夏如柳专门挑夏恩星最进退两难的地方说事,所以夏恩星才会这样激动。 “夏恩星,你早就该死了,被姬影玩死,也不失为一个为民除害的好下场!” 夏如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恐怖,一点看不出来过去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那些气质与仪态浑然不剩,只留下了丧心病狂。 “去死吧夏恩星,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抹身影在人群中闪现而过,下一秒,满座宾客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啦!!!!” 夏如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大脑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利器猛地刺入了,因为疼痛超出了负载,所以她感觉不到痛意,肾上腺素的迅速分泌一下子掩盖了痛意的侵袭,她只觉得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真正的感官知觉。 紧跟着,什么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半空中,飞喷而出一幕血雨! 夏如柳身体晃了晃,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看着自己身边的魏楚楚,“你……” “不是我……不是我……” 被喷了满脸血的魏楚楚吓得跌坐在地上,鼻涕和眼泪横飞,她仿佛不会说话了,“陆……陆……” 话还没说完,夏如柳直接脸朝地就这么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周围人没有一个赶上去扶她。 先前在夏恩星眼里出现过的童意浓被刺的那一幕,如今重现在她面前,而这一次,流了满地鲜血的,是夏如柳。 刺她的那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精致的脸上溅满了血珠子,更衬得他白皙得刺眼,男人面无表情地收起了自己手里的水果刀,甚至掏出了昂贵的手帕缓缓擦拭掉了水果刀上的血,就如同在清理自己最爱的稀世珍宝。 水果刀上的寒芒闪过,折射出一张惊人俊美的脸。 “陆沧夜……” 夏恩星失语,再也说不出别的字眼,“你……” 第247章 她的死活,我不在乎。 这样血腥的一幕发生在自己脸上,若是换做常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而作出这一幕的陆沧夜,却这般淡定自若,仿佛自己刚才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随意捏死一只对社会没有贡献的蟑螂。 他将水果刀擦干净以后,放到了一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擦拭一下刀柄来将自己的指纹拭去。 目睹这一切的人立刻往后退,甚至在回过神来以后疯狂大喊大叫着,“疯了!疯了!有人杀人了!” “我就知道j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天啊,下一个不会要轮到我吧,夏恩星,你这个害人精!” 害人精,害人精,害人精。 夏恩星这辈子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语。 人家说她总是可以连累身边人,害得大家一起被拖下水。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害人精。” 可是陆沧夜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将血色淡去在他的杀意后面,他说,“因为你救过我的命。” 说完这话,陆沧夜看了一眼地上的夏如柳,因为伤口在背后,女人没有办法捂着自己的伤口,只能这样倒在地上,以无力挣扎的姿态任凭血液离开自己的身体。 死这个字眼从她的脑海里掠过,夏如柳脸色苍白,疼痛令她的表达能力下降,女人颤颤巍巍地说着,“为什么……沧夜哥哥……为什么你……” 陆沧夜依然一脸冷漠地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待夏如柳把话说完。 可是,让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硬是把话说完,也是一种残忍。 因为陆沧夜,你明明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夏如柳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似乎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我这辈子为了你,我把一切都抛弃了,你怎么能……背叛我……” “从你骗我的那一刻起。” 陆沧夜停顿了一下,“我们就已经是背叛者了。” 夏如柳背叛了陆沧夜对她的信任,而陆沧夜,背叛了夏恩星为了救他差点豁出去的那条命。 都是背叛者,好像他们两个,也没有谁更清白一点。 陆沧夜嗤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夏如柳的耳朵里那么嘲讽,她追求了一辈子的陆沧夜,只想着要把陆沧夜据为己有,可是从未想过,会给她致命一击的,也是陆沧夜。 从她玩弄心计骗了他的那一刻起,也许早就和陆沧夜无缘了。 “如果我从一开始没有……没有抢了夏恩星的位置来……” “那也跟你没有任何可能。” 陆沧夜垂眸,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就好像他连最后的人性都剥夺了,“夏如柳,你终究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也是。 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失血过多加上精神陷入绝望,夏如柳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可是从她被陆沧夜刺伤的那一刻起,到现在,过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扶她一下! “可笑。” 姬影摇了摇头,“连自己地位都没有掂量清楚的女人确实有些可笑了。” 姬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恩星,那么在夏恩星同意跟他走以后,夏如柳凭什么还认为她能继续叫嚣…… 姬影连抛弃她这枚棋子,都嫌费劲。 所以姬影就这么扭头走了,倒是对陆沧夜投去了相当欣赏的表情,“我认可你加入我们了。” 陆沧夜却冷笑,“我不需要你来认可。” 姬影吹了声口哨,陆沧夜的气场确实强大,他做这些到底出于什么呢?是因为被夏如柳欺骗了这么久所以起了杀心,还是因为…… 夏恩星,他想为了你去成为一个魔鬼。 夏恩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沧夜,到底也曾经是枕边人,如今陆沧夜能对旁人的性命这般轻视,不是代表着他的人性早就泯灭了吗! 满座宾客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为了傀儡,只有夏恩星红着眼睛高喊着,“喊救护车啊!喊救护车啊!” “两眼都合上了。” 姬影撇嘴,“救护车有什么用,浪费社会资源。” “抢救啊,抢救!” 夏恩星痛心疾首地说着,“万一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呢!陆沧夜!姬影!” 夏恩星用尽力气把最后的话说出来,“我要复仇,我也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翻盘!陆沧夜,我不稀罕你来帮助我除掉谁!” “你不用感谢,更不能感谢我。” 陆沧夜走上前,按住了夏恩星,发现她原来全身都在发抖。 抖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了,可是她却一直在死死强撑着。 面对着这样大的力气,夏恩星,你的神经一定紧绷到快要断了吧。 “听清楚了吗?”陆沧夜走过来的时候,鞋子还踩在了夏如柳的血迹上,男人毫不在乎地在地上踩出了一条血脚印,“我没想过为了你去除掉谁,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更喜欢手刃敌人,靠自己来完成逆袭。所以你不能感谢我。” 压低了声音,陆沧夜却在此刻松了口气,就仿佛听见夏恩星刚才那段话,他才终于彻底放心了,“我也绝对不能被洗白,那样一来你一直苦苦坚持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了,夏恩星,唯有继续恨我,继续痛恨我。” 他每说一个字,夏恩星的心就要剧烈刺痛一下。 唯有恨我,才能让你……永远都被世人所偏袒。 唯有恨我,才可以让你一直被支持,一直被理解,一直……是大家眼里那个“正确”的。 “所以。” 陆沧夜顿了顿,“千万别对我心软。我也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夏恩星感觉全世界像是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像是,所有的时间流动都停止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这句话震撼了多久。 很久以后夏恩星都还记得这句话,这句话不只是陆沧夜的觉悟,更像是一种他穷途末路的告白,不停地在告诫着夏恩星,不要心软,千万不要心软。 只有不心软,才能被人怜惜。 陆沧夜压低了声音,笑着对夏恩星说,“我知道你不会允许我杀掉你的宿敌,你也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救夏如柳。”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么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的本质。” 陆沧夜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个高功能的反社会败类,j的所有理念都与我心里暗藏的欲望吻合,所以夏恩星,夏如柳必死。” “陆沧夜……”夏恩星摇着头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觉得你这样恐怖过。”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你过去才会爱我。” 陆沧夜的眼睛好漂亮,尤其是,用这样毫不在乎人命的凉薄眼神望着她的时候。 他有着一张恃靓行凶的脸,所以才会令夏恩星浑身是伤。 夏恩星一把攥住了陆沧夜的衣领,“你怎么可以做到眼睛不眨地刺杀夏如柳的?” “我不需要费太大力气。” 陆沧夜却回答得如此迅捷,“因为我从没在乎过其余人的死活。” 夏恩星,你除外。 夏恩星无力地松开了陆沧夜,后退两步,最后又把眼神放在了姬影身上,姬影耸耸肩膀,“怎么了?我对她死活也不在意,在我眼里不过是个疯女人罢了。” 他早就利用夏如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夏如柳,去死也没关系。 夏恩星从喉咙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姬影……救她!” 姬影站着不动,勾唇轻笑,“什么?听不清。” “救她!” 夏恩星竭尽全力大喊着,喉咙都要扯破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救一个害了自己那么多次的女人! “夏如柳该死,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夏恩星抖得厉害,“救她!姬影!” 最后一声喊出来的时候,姬影总算咧开嘴角,“嗯,好,听你的。” 夏恩星要夏如柳死,夏如柳就会死。 她要她活着,姬影也能遂了她的愿。 只要夏恩星跟他走,姬影就能答应她的要求。 打了个指响,很快有人将夏如柳从地上拖起来,血淋淋地拖着她往外走,姬家的私人医生就在外面,想来能够保住夏如柳的半条命,剩下的,看她自己造化了。 夏恩星往前走,一把撞开了陆沧夜的肩膀。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夏恩星对陆沧夜露出了失望至极的眼神,并且破釜沉舟般地跟在了姬影的身后。 往前走,是一脚深渊。可是因她而受牵连的人,都能得救。 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夏恩星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然一片麻木。 一直到她走出去很远,身后飘来陆沧夜的低笑。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夏恩星。” 那代表着,夏恩星,你以后做什么,都会被人原谅了。 夏恩星被姬影的人一左一右按着塞进了车,跟在背后的安茉莉疯狂哭叫着,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似的,“陆沧夜你这个畜生!你不帮忙,还踏马跟他们一伙!你真的该死!陆沧夜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你会遭报应的,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 熟悉的话语令陆沧夜浑身冰凉。 男人却只是笑,精致的面孔覆着一层寒霜。 天打雷劈? 那快点到来吧。他都亢奋得,快要忍不住了。 ****** 一小时后,夏如柳的死讯传来,夏恩星被锁在椅子上,听闻这个消息,脸色惨白。 “死了,抢救无效。” 姬影宣读完这个事实,将死亡报告随手丢在了地上,“组织里有人喜欢解剖尸体,把夏如柳的拖过去吧。” 夏恩星的呼吸一滞,“真……死了?” 第248章 你吃下去,任我摆布。 从未想过这一天会这样迅捷地到来,以至于夏恩星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夏如柳死了,她是该开心。 因为夏如柳罪有应得,甚至当初想要谋害她的命。 可是…… “这样一来,陆沧夜,就变成……” “凶手?” 姬影笑着说出了这两个字,就看见夏恩星骤然大变的脸色。 “陆沧夜就算不动手,他也跟杀手一样存在潜藏的危险,但是夏恩星……” 姬影上前,一把捏住了夏恩星的下巴,他的脸上的笑容都让夏恩星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个人的眼神是冰冷无情的,哪怕是在笑着的时候,都……好像带着杀气。 他从唇齿间念出夏恩星的名字,那么温柔,谁又能想到呢…… 越是冷漠的人,越是会扮演温柔。 他说,“夏恩星,你不一样,你是打开陆沧夜这份危险的钥匙。” 陆沧夜本身对社会没有威胁,因为他对任何人都不在乎,除了夏恩星。 所以夏恩星若是要他去杀一个人,陆沧夜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的。 “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令你最开始会喜欢陆沧夜。人性深究下去都不过是一场博弈,夏恩星,每个人喜欢的对象,都是带着过去自己的影子,又或者……是未来自己想成为的养自己。” 此话一出,夏恩星愣在那里,仿佛灵魂被人狠狠地敲打了一棍子,如今双耳嗡嗡作响。 她的嘴巴张了又闭,最终说出来的不过是几句溃不成军的话,“你……闭嘴……” “所以啊,本质上,夏恩星,你是对陆沧夜抱有认同和趋向性的。” 姬影很乐意看见夏恩星这种被入侵的表情,就仿佛他在用无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开她的身体,“夏恩星,你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代表着,你认可什么样的人……” 那一瞬间,夏恩星的心猛地被人攥作一团! “你很喜欢陆沧夜,又可以说成是羡慕他。他拥有可以背叛天下人的资本,羡慕他能眼睛不眨地抛弃别人,羡慕他的权利,地位,甚至恨不得……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陆沧夜,我那么恨你,原来是因为……我恨我自己不是你。 我恨我不是呼风唤雨又大权在握的那个,恨自己会被动摇,会被击落。 原来我的本质慕强,同样慕你。 夏恩星死死咬着牙,姬影攥着她的下巴没松开,“或许你现在求饶一下,我心情好了,指不定就不拿你做实验了。” 求。 夏恩星受制于人,但她笑着说,“没有我求别人的时候。” “我会让你面临那个时候的。” 姬影打了个指响,周围便有人端着一个不锈钢的盘子进来,里面似乎放着一枚注射剂,还有几粒药。 夏恩星全身毛孔收紧。 “这是什么。” “这是唑吡坦合成的药。”姬影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神色,那眼神盯在夏恩星白皙纤细的脖子上许久,“会诱发很多东西,夏恩星,吃下去,你就任我摆布。” 第249章 让全天下,来迫害我。 听见这个的时候,夏恩星浑身上下的汗毛竖起来了,眼看着那个针管被姬影拿在手里,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姬影也是警觉的,扭头就看见了陆沧夜的身影站在门外。 男人眯了眯眼睛,“什么事?” 陆沧夜看着夏恩星穿着衣服被锁在椅子上的样子,知道她是直接被姬影从会场里带来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那原本华丽的礼裙如今沾染上了锈色,就仿佛是溃烂破败前最后的艳丽,转瞬即逝。 真漂亮啊,夏恩星。 陆沧夜走上前,声音压低,“东西给我。” 姬影有些莫名,“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亲自来。” 陆沧夜的声音冷漠,眼神里甚至有些蔑视,就仿佛夏恩星如今这般狼狈,对于陆沧夜来说,正是他想看见的一面。 毕竟……他也曾经,低声下气地求过夏恩星,再给他一个机会。 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夏恩星,那就让我亲自来创造。 走上前,陆沧夜看了姬影一眼,望着夏恩星手上的镣铐,发现她手腕似乎是比之前更细了。 夏恩星不喜欢追求过分纤细,她总是会把自己锻炼得很有力量,先前去夏恩星公司的时候,陆沧夜甚至有看见他们公司给装修的健身房,就是为了让员工们不要疏忽对自己身体健康和力量的追求。 可是现在…… 好像,过分消瘦了。 是因为什么事情令她压力大而焦虑吗? 陆沧夜径直接过了姬影手里的针管,仔细看了夏恩星很久,伸手过去将她凌乱的碎发撩至了耳后,夏恩星的动作下意识闪躲了一下,这个细节被陆沧夜看在眼里,男人眼神微闪,而后对夏恩星说,“你也许还不了解这个基地吧。” 夏恩星愣住了,“你……这句话是……” “起来。” 陆沧夜熟练地解开了夏恩星手里的镣铐,将她身上一半的禁锢解开,转而将另一个枷锁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样屈辱的行为,发生在夏恩星身上,无异是打了她狠狠一个巴掌! 脖子上的锁链……这和狗有什么区别? 而锁链的另一端,此时此刻,正死死捏在陆沧夜的手里。 就仿佛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夏恩星如何抗争,这场游戏里,掌握大权的,始终还是陆沧夜。 他想怎么羞辱她,就怎么羞辱她。 当着手下的面,陆沧夜居然还轻笑出声,“链条挺适合你的。夏恩星。” 她这般美丽又这般受制于人的样子,真是令人……心痒难耐啊。 陆沧夜拽了拽手里的铁链,拖动它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响,夏恩星眼眶微红,站在那里没动,陆沧夜牵狗似的往前用力扯了扯链条,夏恩星的身子便被迫往前牵引。 她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时候。 陆沧夜,他的狠令她大开眼界。 边上的姬影见状,眸色渐深,但是没说什么,只是问陆沧夜,“你要带着她去哪?” “去晃一圈。” 陆沧夜的脸上挂满了戏谑,“外面的东西她应该还没见识过吧?所以我这不是带她见识见识。” 说到这里,陆沧夜居然还伸手摸了摸夏恩星的脸,顺路一直往下摸到她脖子上冰冷坚硬的锁链,男人啧了一声,“早在五年前就该这样做了,夏恩星。” “你简直不是人。” 夏恩星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陆沧夜,我真是过去瞎了眼!” “挺好的。” 陆沧夜居然还能笑出来呢,就这么一路拽着夏恩星的脖子往外走,带着她干脆在基地的路上光明正大地把如此耻辱的一幕亮出来给j身边的所有人看,路过夏恩星的每个人都会用那种带着别的不明意味的眼神打量她,因为她衣衫不整又狼狈不堪,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崩溃。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夏恩星的笑话呢。 就连一边的魏楚楚,都错愕地看着夏恩星被陆沧夜牵狗般牵出来,穿着如此金贵的礼裙却被套上枷锁被迫行走,太像以为落入敌人手里的亡国公主,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人一个一个走向死亡,而她也无法改变这悲惨的命运,且等待着最后轮到自己身上。 魏楚楚站在不远处,她身边正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女人摇晃着手里的试剂,看着模样似乎是做实验的某一位科研开发人员,她瞧了夏恩星一眼,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这里专门用来用法第二类精神药物。” 陆沧夜讲解的声音很低沉,在夏恩星耳边尤为嘲讽,他居然在主动向她展示一个犯罪的帝国,一个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地方! 那么肆无忌惮,仿佛……没有人能制裁得了他们! “赞助我们的都是一些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沧夜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轻飘飘,“他们需要这些,同时也有软肋在我们手里,所以跟我们形成了一个平衡的关系,我们有源源不断涌入的资金,以及能为我们解决后患的权利。” 这是何等的嚣张与残暴…… 难怪都敢把手伸去夏恩星他们的国家,想来在国外已经无法无天了吧! 夏恩星扫视了周围一圈,沿着走廊尽头一直走,被陆沧夜带到了一间房间里,推门而入,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间房间的温度要比外面地上许多。 夏恩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睁眼看去,引入眼帘的画面令她心脏一紧! 只见面前竖立着无数个巨大的透明罐子,有婴儿的身体就这么被浸泡在了罐子里,皮肤都有些泛皱了,甚至被浸泡得半透明,都能看见下面缓缓搏动的血管。 “这里是……” “当初,夏流光出生的地方。” 陆沧夜眯了眯眼睛,“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地下人体实验改造的场所,听姬影说,过去有一个很厉害的主刀医生,什么手术都愿意做,丧心病狂。” 停顿了一下,他道,“而且还是个女人。” 夏恩星的脑海里闪过一张人脸,她下意识问,“那后来呢?” “后来?” 陆沧夜平淡无波地说出了一句话,“后来她死了。” 死了。 怎么会呢,如果是这样手段厉害的人,j应该是供着她才是,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呢……夏恩星倒抽了一口气,“真的死了?”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用假死来瞒天过海的。” 陆沧夜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正中夏恩星的心脏,女人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陆沧夜,你在控诉我?” 陆沧夜没回应这个,但是上前了一步,里面配置了好多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是正在旋转的dna模型,夏恩星皱着眉头看着罐子里的人,忽然间想到,原来过去夏流光也是受了这些委屈,他的出生不是被人爱着出来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夏流光,愿意为了她去做那么多…… 夏恩星忍不住鼻子酸,扭头问陆沧夜,“陆沧夜,就算你狠心可以这样报复我对待我,那么对夏流光呢?你对夏流光也可以这样吗?” 夏流光在陆沧夜家里生活那段时间,让陆沧夜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真的有了一个小儿子存在,这个小孩子固执倔强,既不听话,又不懂事。 可是就是这样,陆沧夜才觉得可爱。 他当真舍得这样对待夏流光吗?加入j难道……真的令他找到自我归宿了吗? 夏恩星企图唤醒陆沧夜内心最后一点理智,殊不知陆沧夜早就已经没有了人性,“我的人性从那场绑架案开始就已经被剥夺了。” 他再度伸手摸着夏恩星的脸,像是在摸一件很喜欢的玩具,“我很喜欢我过去遭受的苦难,因为这令我有了加害任何人的理由。我庆幸我曾经遭受过苦难,如果可以的话,天打雷劈我也愿意,因为这样岂不是更加堂堂正正了吗?” 怎么会有想法如此黑暗变态的人。 夏恩星发着抖,看着他精致的脸,觉得这层皮囊实在是太有迷惑性,当初她爱他这张脸,才会如今万劫不复。 “陆沧夜,如果天下人知道……” “那就让全天下来迫害我。” 陆沧夜好像是明白夏恩星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喜欢痛苦,你不爱我的时候我心得快要死掉一样,太爽了,夏恩星,如果是你加害我,乐意之至。” 陆沧夜不会爱人,而这是他告白的方式。 可怕的爱,夏恩星承受不来。 女人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边上一直跟着的魏楚楚便趁机落井下石,“夏恩星,你这辈子也算是完了,落到j的手里——”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许多人的大吼大叫声,“姬少!姬少!我们外面忽然间有好多军用坦克车把我们包围了!” “姬少,出了叛徒,有人把我们的信息泄露出去了!” “快!启动一下防御装置,武器都放在武器库了,发下去给每个人配上!” 魏楚楚瞬间脸色惨白,她身边有人撞着她的肩膀奔跑着,顺路塞给了她一把枪,她哪里见过这些,吓得丢在地上,整个人靠在了墙角,“这是怎么了!” 陆沧夜表情冷漠地站在那里,似乎外界的纷乱与他无关,男人只是摸着她的脸,一路,摸到了她耳朵后面。 夏恩星眼神闪烁,心脏狂跳,“陆沧夜,你……” 下一秒,陆沧夜手指用力,捏碎了她放在耳朵后面的什么东西! 第250章 哪怕下场,万劫不复! 陆沧夜的动作显然是知道了什么的,夏恩星再度后退一步,脖子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女人下意识说道,“你……” 陆沧夜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深沉的眼神看着夏恩星许久,而后一把抓住了一个路过的下人,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外面好多人都在守着,陆少,您得想想办法了。” “姬影知道这事儿了吗?”陆沧夜的声音很低沉,“记得第一时间转移资料。” “好。” 被命令的手下把陆沧夜的吩咐也当做是圣旨,毕竟他本身就社会地位那么高,大家纷纷忙碌奔波着准备转移阵地来自保,姬影也从逆着人群拨开了自己的手下朝着陆沧夜大步走来,“什么情况?!” “刚把夏恩星带回来,这才没多久就……” 姬影完全不敢相信警方的速度能有这么快,何况他们的基地一直以来都是秘密的,连fbi追踪他们都没有追踪到更多关于他们大本营的消息,为什么陆沧夜和夏恩星一来这里以后,警方这么快就查到他们老家了? 姬影第一反应先是怀疑陆沧夜,但是陆沧夜似乎并没有任何要背叛j的理由,他甚至当着这么多人把刀子刺进了夏如柳的身体,照理说应该是陆沧夜和j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才对…… 那么…… 姬影猛地回头,去看向被带回来的夏恩星,女人正用冰冷的眼神回以对视,哪怕自己现在被这样束缚着,也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姬影,你别以为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天衣无缝……” 姬影不可置信地上前,隔着她脖子上的锁链,一把捏住了夏恩星的喉咙! 可正是因为冰冷又坚硬的锁链,导致夏恩星的脖子外面已经有了一层金属的存在,姬影的力气再大,也扭曲不了金属,他想掐死她,却反而被这一层锁链给保护了! 背后的人群那般慌乱,就如同大难临头,而此刻姬影正死死看着夏恩星,“是你……?你用什么办法……” 到底是为什么…… 姬影猛地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就去用力扯开了夏恩星的裙子! 夏恩星使劲挣扎,大叫着,“你放开我!” “夏恩星,你敢耍我!” 姬影头一次失去了优雅的伪装,忍无可忍地一把将她的裙摆扯开,直接开到了夏恩星的大腿根部! 只见她的大腿根部,赫然绑着一枚小小的定位仪,上面还有红色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地显示着它在正常运转工作! 姬影浑身冰凉,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被耍了……彻头彻尾被耍了……如今警察追到了他们老家外面,怎么都得被拔下来一层皮! 姬影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他狠狠将夏恩星顶在了墙壁上,女人的肩膀摩擦到了粗糙的墙壁,刺痛在她皮肤上留下红肿的擦伤,女人却一声不吭,硬是忍受着姬影粗鲁的推搡,还要反笑出声来,“你不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吗!” 这个女人是怎么敢的! 她从一开始就设想到了,想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姬影带去基地里! 她知道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才敢这么做,把定位仪放在自己的身上,以身入局来给别人换取信息! 为什么…… 姬影无法承认夏恩星在对自己狠这方面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就是太明白j的所作所为会将她拖入深渊,她抱着自己跳入深渊的打算来面对姬影,如果姬影不带她走,反倒是她计划落空了! 她要的就是,姬影带她回去在她身上做实验! 夏恩星……你怎么会对自己……如此狠毒…… 姬影没忍住,抬手想要一巴掌打在夏恩星的脸上,暴怒极了,却被夏恩星伸手给挡住了,她被厚重的铁链拖行,眼神却那样清冷高贵,“在你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献身这个说法吧,姬影,这就是你最致命的地方,因为你对一个人的猜想,永远没有办法超出你自身认知的上限!” “夏恩星你这个疯子!” 姬影做了那么多的实验,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面目可怖过,也从未觉得这个世界有谁还能比他更加残忍,但是夏恩星的存在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有人敢自己绑着炸弹义无反顾地跳进来,哪怕下场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夏恩星…… 在晚宴会场,你那样痛苦,拿那样歇斯底里地求我不要对你的朋友下手,可是你其实早就做好准备要跟我回来共归于尽了…… “你装什么……” 姬影怒吼,吼出来的音节都是带着破音的,“夏恩星你在晚宴会场你装什么!你明明早就可以跟我走,却非要我用你朋友的命来威胁你!” 那一刻,夏恩星眼眶通红,说出了一句,无比血腥的话,“如果我不那样的话……跟你走得太轻松,反而……会令你怀疑。” 只有我的痛苦,会让你放松警惕。 为了让你知道我真的已经陷入了绝境,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你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 “疯子,疯子!” 姬影感觉自己彻头彻尾地被耍了,夏恩星用自己两个好朋友的命来换取他的掉以轻心!怎么会有人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你的朋友死了你知道吗!” 姬影不知为何手在发抖,他好像才意识到,为什么夏恩星会喜欢陆沧夜,因为他们的灵魂……某种方面有趋向性……不顾一切的,什么都豁得出去的……趋向性。 “你的朋友因为你当时不肯跟我回基地而死了!” 姬影重复了好几遍朋友死了这个事情,企图通过这些事情来让夏恩星的良心刺痛一下,“他们是因为你死的!童意浓,何长风,是因为你死的!你害死了他们,就因为你想让我觉得你是真的无路可走了,你眼睁睁地看着……” 姬影的话停顿了一下,接下去的话,男人放缓了速度,“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手下杀死了他们。” “是啊。” 夏恩星居然赞同姬影的话,“是我允许的,他们死亡……是我害死了他们。” “你连你自己朋友的命都不在乎,就为了,让警方追踪到我的基地!” 到了这个时候,情绪无法宁静的居然是姬影,“夏恩星你未免太残忍了些!” “我只有更加残忍,才能赢过你。”夏恩星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她居然是笑着流眼泪的,“我害了他们,我会怀揣着内疚永无宁日,但是在那之前,姬影,我会先将你彻底打倒!” 姬影整个人狠狠一震! 手下的声音逼近,“姬少,咱们得先撤了,走后面的小门!” “警方里有我们的人,我们可以先跑,重要的东西我们已经带上了!” “很多研究结果没有办法转移,姬少,咱们得割肉了!” 黑衣保镖们手里拿着武器冲上来将姬影团团围住,将他跟夏恩星分割开来,只有陆沧夜手里还死死牵着那厚重的锁链,他似乎对于警察上门围剿一点不害怕,甚至还看了夏恩星一眼,姬影推开了身边的人,对夏恩星说,“把这个女人也给我带上!踏马的,敢坑老子,等到了新的落脚点绝对要让她痛不如思!” 下一秒,夏恩星被人直接从背后按住了,她被迫弯腰屈膝,整个人就像是俘虏,根本没办法动弹! “我们现在走,我们卧底给我们留了转移的后手,姬少,还能东山再起,到时候咱们把所有的事情推给这个女人!” 手下的人看了夏恩星一眼,居然走上前,用力掰开了夏恩星的手,将手里的一些瓶瓶罐罐用力塞进她手里,让她的手指在瓶身上留下了指纹,不顾她挣扎,将所有的试剂外面都沾满了夏恩星的痕迹! “只要没有人知道我们基地内部……” 话音未落,外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紧跟着fbi的爆破冲入打断了所有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带着熟悉的叫喊声,“夏恩星!” 这声音是……宋霓? 宋霓先前受了伤,但是她喊出夏恩星名字的时候,还是让夏恩星感觉到了安全感,她抬头,看见宋霓和欧文的身影带领着身后的人将他们迅速包围,有领导大喊,“放下你们的武器放下抵抗挣扎!” 姬影给了手下一个眼色,立刻有人将夏恩星往前一推,他们这是…… 要把所有的黑锅都推给夏恩星? 毕竟没人知道后面真正的头儿是谁,j的组织内部人员都有各种把柄和利益的勾结,他们不会互相背叛,所以此刻,把夏恩星推出去是最好的办法,而恰好,指纹也都按上去了…… “别妄想了!” 宋霓却率先打断了这个想法,并且对着姬影说道,“你的罪行早就昭告天下了!姬影,你最错误的事情就是轻敌!” 轻敌……? 姬影回味着宋霓这句话,忽然猛地扭头看向了陆沧夜,“你——!” 陆沧夜歪了歪头,手里死死攥着那根牵着夏恩星的铁链,眉眼精致冷漠,“我?” “直播……” 姬影脸色苍白,宛如大期将至,“又是这招手法……当初对夏如柳也是…………直播……夏恩星,我知道为什么你哪怕我杀了你的朋友,也不会后退一下,让我看你绝望而后掉以轻心把你带走……你需要……网络……” 要将j的罪行公开给全天下,必须要和外界连上网络! 姬影要将她带回基地,就能从信号被屏蔽的会场离开,所以她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姬影将她带回基地,她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拍给全世界! “藏在哪里了!”姬影嘶吼,“夏恩星你把——” 陆沧夜笑了笑,就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他抬起手来,从他另一只手里,有零落的碎片飘下。 那是他先前在夏恩星耳后捏碎的…… 第251章 虚伪的爱,不是爱吗? 当被fbi包围的那一刻,姬影才明白自己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环计……所有的一切都是夏恩星故意的,他越是穷凶极恶,就越是按着夏恩星布置好的计划走! 她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所有的计划,都是向死而生的! 这是什么样的勇气与孤注一掷的魄力…… 只有她被带到了j的大本营里,才有可能绝地翻盘,把所有的消息都通知给外面…… 陆沧夜手一扬,那些零件便摔落在地上,他另一只手并没有松开扣着夏恩星脖子的锁链,这条锁链无形之中就好像成为了连接他们两个关系的容器,一旦断掉了…… 就再也回不去了。 夏恩星站在那里,被姬影的人控制着,姬影忍无可忍,掏出枪来指着夏恩星,“你这个女人留在世界上绝对是祸害!” 下一秒,众人惊呼,因为姬影居然真的毫不犹豫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开枪了!要不是陆沧夜眼疾手快一把拉紧了锁链,借力把夏恩星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带了一下,这一枪绝对就这么打在了夏恩星的眼睛上! 子弹擦着夏恩星的脸飞过去,女人差点心脏骤停,陆沧夜将她扣进自己怀里,链条被扯动发出刺耳的音响,那耻辱的声音竟然成为了夏恩星被救下一命的提醒。 夏恩星瞪大了眼睛,紧跟着就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旋转,边上的人群蹿动,就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似的,宋霓和欧文的大喊声在她耳边,夏恩星却感觉自己聋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了。 所有的情节都变成了慢动作回放,姬影一寸一寸抬起手来开枪,被扣下的扳机,一节一节跳动炸出来的子弹壳,还有枪口那没有被消去的火光,以及,陆沧夜将她扣在怀里转过身去,用背挡住姬影的枪口。 夏恩星好像在用力呼喊着什么,接下去的一切以及超出了她的预期,所有人都冲到了一起,扭打着,厮杀着,那些什么高级的文明秩序在这个黑暗的场所里被人抛到了脑后,好像这个国家从来都不曾有人类文明的存在。 她甚至看见有人朝着地板上砸碎了什么瓶子,从破碎了的试剂瓶里钻出来了一阵浑浊的烟雾,而后便看见陆沧夜抬起手来用力捂住了她的口鼻。 抱着自己的人似乎在用力说着什么,好像再晚说一秒就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夏恩星的感官和知觉宛如被切断了,因为目睹了什么太过刺激她神经的事情发生,所以在巨大的刺激面前身体开启了保护机制,以至于她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只看见陆沧夜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怎么,还能笑出来呢。 夏恩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暗便侵袭而来,她感觉自己的视野开始逐渐模糊,整个人的反应力缓缓降至为零,而后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在眼睛闭上的最后一秒,夏恩星的视线最后停格在,陆沧夜那张白皙的脸上。 她想,他原来在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这样……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 夏恩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意识回到身体里,耳边甚至还带着枪的射击声,一阵阵疯狂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女人颤抖着从病床边坐起,猛地发现床边有什么影子闪过,随后一个温暖的大型动物就这么扑了上来。 粗糙中带着些许暖意的……绒毛……夏恩星整个人僵硬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画面,“gacket……?” gacket为什么会在这里? 被夏恩星认出来,gacket特别高兴,她离开它这么多天,没有忘记它,它便激动地用舌头舔着夏恩星的脸。夏恩星看了一眼它的肚子,已经垂下来大得明显,看样子是快生了。 夏恩星的心立刻感觉到了些许温暖,她喃喃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外面,来者脸上赫然戴着黑色的口罩,神秘又冷漠,眼睛正细细眯起打量她,“我带她来的。” “萧昂。”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你带着gacket来的?夏流光呢,祝惜安呢?还有,还有姬影——” 萧昂看见夏恩星脸上的着急,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夏恩星的脸,这个动作夏恩星并没有避嫌,或者来不及避嫌,她只是这样惊慌失措地问着,“我只记得我昏迷之前你的fbi伙伴们冲进去了……” “j的基地被我们摧毁了,里面的很多证据也确实可以用来指控姬影,不过姬影现在没那么好抓,想要把他抓进来还需要和很多势力斗争。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抓他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你不用着急,我们已经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萧昂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之前虽然没有被注入那些药物,但是其实他们的实验室里一直都有释放这些气体,包括j组织里的很多人也是受这些影响才会越来越失去理智,夏恩星,你得好好养一养。” “我……”夏恩星听见萧昂这么说,随后又想起了一些人名,“那,宋霓呢?” 宋霓是萧昂的同事,最开始宋霓和欧文很看不起夏恩星,觉得她一个普通女人应该不会泛起什么大波浪,但是没想到的是…… 夏恩星一个人完成了不可能的逆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就是通过暴露自己,来让自己被姬影带走,从而把自己当成工具,给外界的他们带来了重要情报。 夏恩星……能这样把自己的命交付出去的你,心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呢? 话音刚落,门外再度走进来一个人影,是宋霓。 女人的脚步有些蹒跚,身受重伤的模样,夏恩星看得出来她应该浑身是伤,毕竟连脖子上都缠着绷带。 在她昏迷过去的那一场决斗里,到底发生了惊人的事情…… 夏恩星恨自己的脆弱,居然昏迷了过去。 “你给出了很致命的证据,你带着微型摄像头去了他们的基地,陆沧夜带着你一路参观基地的时候,这些镜头都被保留下来了,而且是以直播的形式。” 夏恩星的这个计划,是夏流光帮忙的,那些网络是夏流光帮着搞定的,她在最后时分,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个被人当做怪物的儿子,将怪物背后的一切肮脏黑暗故事,赤裸裸地展现给了全部看着这场直播的人。 通过她藏在耳朵后面的镜头。 被陆沧夜捏碎的镜头。 从她进入玩会会场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她藏戴在那里了,因为晚会现场信号被屏蔽,而姬影把她带到基地里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复仇号角吹响。 他最终是,自己害了自己。 自己把真相送到了外人面前。 听到宋霓这么说,她该安心才是。 夏恩星却始终觉得喘不上气,她脸色苍白,“你们fbi真的能……” “能。” 宋霓看夏恩星的眼神和最开始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在夏恩星的身上,看见了,比男人更为狠辣的,女人的灵魂。 “我和j是宿敌。” 宋霓终于能对夏恩星说出那句话,“和你一样,夏恩星,我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把他拖下地狱……” 宋霓对j也有着这么强烈的恨意吗? 夏恩星联想起前阵子宋霓对她说的那些深沉的话语,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j是不是也……” “你还记得那个把夏流光从j的基地里带出来的女人吗?” 宋霓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好像是呼吸这件事情都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难度,因为她在回忆过去的痛苦,“那个女人,是我的恋人。” 是我的恋人。 那一瞬间,夏恩星整个人僵住。 “她不是我们派去fbi的卧底。”宋霓含着眼泪笑,一边笑一边摇头,“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追踪j,但是一直苦于毫无进展,只知道j是一群反社会人格聚集的组织。有一次偶然之下,我知道了她的性取向和悲惨家庭过去以后,故意接近她,引诱她,从而令她背叛了j,为了我做出了危险的事情。” 夏恩星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居然……隐藏着……这样血腥的爱情。 “我以为我利用她去击垮一个犯罪组织,是根本不会良心内疚的。” 宋霓那张美丽又瘦削的面庞上浮现了窒息般的疼痛,她一字一句,“但我没想到的是,她会为了我背叛j,以生命为代价。把j最重要的夏流光给从基地里带了出来。那个喂奶的女人……夏恩星,是我的爱人啊。” 是我的爱人啊。 是对我虚伪的爱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的爱人啊。 因为有她,才会有夏流光的活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联起来,夏恩星说不出话,在得知这个过去以后,她竟然泪流满面,“她……她当时……知道你是骗她的吗?” “我不知道……”宋霓的手在颤抖,“我只知道当她流着血把夏流光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她没有哭,她说……她不后悔。哪怕我是骗她的。” 那个女人这辈子没有得到过爱情,仇视着社会,唯有宋霓怀揣着爱意接近她,哪怕这份爱意是假的又怎么样? 凭什么假的爱不是爱? 所以她用自己的命作为回应。 换来了夏流光,更换来了如今的,真相大白。 夏恩星坐在病床上,太阳穴剧烈疼痛,听闻这种悲讯,哭得说不出话来。 第252章 我怕你会,对我心软。 一个组织的覆灭,居然是从五年前夏流光被宋霓的恋人救出来开始。 没有她,就不会有如今的故事,更不会有夏恩星等人拼了命去曝光j,也许j还会作恶,不只是在这个国家,甚至会把魔爪伸到别的国家,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受苦难。 某种方面来说,这个献身的女人,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她从一个“不存在背叛”的组织里,违背了自己的反社会的天性,去尝试着,相信爱的美好与真诚。 哪怕下场是,万劫不复。 夏恩星听完宋霓说的这个故事,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直冒冷汗,就像是她坚持许久的信念被颠覆了似的,她没有办法去指控宋霓的这个爱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因为她是j组织里的人。 而恰恰如此,她拯救了被j害过的人。 原来……好人跟坏人,是可以同时存在在一个人身上的吗。 夏恩星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在隔着宋霓问另一个人,“宋霓,那你刚接触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 “她?” 宋霓说起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却反而表情鲜活起来,“她是一个从小家庭就不幸福的人,爸爸打妈妈,妈妈便打自己,她是家庭这条生物链里最底端的那个。过去曾经有一只小狗和她作伴,但是后来因为小狗在半夜叫了几声,爸妈嫌它吵,当着她的面硬生生把狗打死了,第二天还吃狗肉,这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从此以后她的灵魂里就再也没有了‘信任’与‘爱’。” 亲眼目睹自己唯一的小伙伴被长辈硬生生打死……血肉横飞的画面,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到底是多大的打击呢? 夏恩星听着特别揪心,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话,“然后……然后呢?” “爸妈不管她,她上了初中但没读完,因为爸妈觉得读书无用,18岁那一年,要把她卖给同村里讨不到老婆的男人。” 宋霓说出这话的时候,手指下意识收紧了,“把她强行绑走卖给那个男人的那一天,她杀人了。” 杀人了。 这是夏恩星头一次听见杀人了这三个字如此畅快的时候。 “她把那个男人杀了,逃了。当然,事后定然是有人报警的,因为当时年代久远,所以没有能现场抓住她,她就流窜在外成为了逃犯,警局里也有了关于她的档案。” 正是因为有了档案,j的爪牙才会找到了她。因为他们专门找犯罪分子,而犯罪分子,就是他们的同类。 那个时候,姬影也18岁,他找到她,说他可以帮她。 女人看了一眼姬影,她说她杀人了。 姬影说,那是这个社会的错,是他们把你变成的杀人犯。加入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都杀了。 都杀了。 女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姬影的方向走去,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了期待,对人性更是避之不及,所以j的出现是正好的。 她现在仇视所有人,仇视所有让她痛苦的,也仇视所有比她幸福的。 所以在j里,她成为了一名头目,深得大家的信任,她才知道,原来j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过背叛受到过伤害,所以大家才会聚在一起,有着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过去。 他们的内心早就被黑暗侵蚀了,誓要将人间化作炼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所以当我发现她真正的性取向,并且接近她的时候,她甚至有过疑惑,她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她喜欢女人。” 宋霓陷入了回忆,在回想着当时那个女人脸上震惊错愕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一个杀人犯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猝不及防地揭开了。 “我说,因为我知道,一个被男人害过的女人,杀过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会,喜欢男人。” 宋霓说完这个,眼里留下两行泪,“我也是在赌啊,夏恩星,我在赌,她其实一直痛恨男人恐惧男人,没想到我赌对了。” 宋霓揭开了她的伤疤,住进了那个女杀人犯残破不堪的心脏里。 后来的日子,她用自己高超的演技将女杀人犯骗得死去活来,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爱,拥有了安全感,甚至拥有了……人性与善意。 宋霓也一直在麻痹自己,她对自己说,她正在对一个杀人犯下手,不需要良心内疚。 可是宋霓,每每对上她纯真如孩子一般的眼睛的时候,你当真能记起她也曾经用这双眼睛流着泪杀过人吗。 再往后的一切,就如同宋霓先前所说的,夏恩星听完整个故事,长出了一口气,“如今j的罪恶被公开,大家定然会知道他的存在,也会有更多的力量跟你们一起捉拿j。” “宋霓,我没想到还有这个故事,让我很痛心疾首,我很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一刻,从心底里,原谅过她杀过人。” 宋霓愣住了。 就好像整个人的灵魂被抽空了。 夏恩星的提问,问的就是她这么多年,不敢面对的心魔。 j里面的人确实都是受过伤的人,但是他们把自己受过的伤害转化成为了对社会的仇视,以至于去伤害别人,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事情。 曾经受过伤,不是你去伤害另外无辜的人的理由。 j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不再是无辜的了。 那么宋霓,你有没有一秒钟,不受控制地,原谅过那个女杀人犯。 宋霓站在那里,沉默许久,才哑着嗓子缓缓地说道,“早就想原谅了。” 想原谅一千次一万次了。 甚至想要停下了,停下对她的欺骗。 理智上明知道她是该死的,可是感情上却疯狂地,想要原谅她。 “我原谅不了啊,我没有资格……” 宋霓的眼泪再度落下来,“可是我好想原谅她啊,夏恩星,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她也死了,她罪有应得,该死的,可是……” 那么多可是又有什么用。 夏恩星听见宋霓的回答,就好像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也有一个人,对她做出了回答。 夏恩星也怕,怕有一天,会有人问她,夏恩星,在陆沧夜帮你杀夏如柳的时候,帮你挡枪口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过一秒钟,想过原谅他。 ****** 这天宋霓陪着夏恩星在病房里待了很久,两个人也商量了许多后续对姬影的追捕,一直到了晚上,夏恩星目送宋霓离开,萧昂这才重新说话,让她猛地想起来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他的声音清冷,“你问了所有人的安危,唯独漏了一个人。” 夏恩星的手指猛地攥紧。 “陆沧夜。” 萧昂撇过脸来看她,白皙的脸上有一双细长清俊的眼睛,“你不关心他吗?他替你挡子弹了。” 夏恩星说,“该挡的。” “那这倒是。” 萧昂摘下口罩,咧嘴笑了笑,举起手机说,“我刚给他发消息了,他一会来找你。” 夏恩星惊呆了,“他没死?不对……你们是怎么会有联系的?” 萧昂不是一直跟陆沧夜不对付吗? 怎么就……好像成了好兄弟似的? “有些事情不好和你直接说。” 萧昂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他到门口了,我去接一下,等下房间让给你俩,好了喊我。” 说完这个,萧昂自顾自往外走,夏恩星还没回过神来,一直到门口出现一摸熟悉的身影,但是步伐是略带蹒跚地走进来的时候,夏恩星的心猛地开始狂跳。 “陆沧夜……” 夏恩星下意识说着,“你离我远点,你这个杀人犯……” 陆沧夜站在门口僵硬了一下,还是走进来把门关上了,压低声音说,“我没死你是不是很不乐意?” “没错。” 夏恩星故意很快地回答,“你来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哦,那我问了,你为什么会没死呢?” 夏恩星这话特别诛心,陆沧夜再度僵硬了一下。 而后他拉开了外套拉链,“穿了防弹衣。” “……”好家伙,他还挺有脑子。 这说明他早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幕发生了。 “所以你是故意的。” “嗯。”陆沧夜点点头站在门口说,“我还不想死,夏恩星,我怕你一个人在世界上,没得报复,太无聊。” 夏恩星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当时,你用锁链拉着我去外面,把我公开示众羞辱……”夏恩星忽然间声音就哆嗦起来,“是因为你知道了我耳朵后面有微型摄像头,你让我把整个j的俱乐部都录了一遍公开出去,是吧?” 陆沧夜细长的睫毛颤了颤。 “是不是!陆沧夜!” 夏恩星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甚至是拔高了声调,“包括你给我戴上锁链!” 那条锁链在最后的混乱十分成为了救命稻草,她被陆沧夜狠狠地拿捏在手里,哪里也去不了,别人,也带不走她。 因为她的命,锁在他手里了。 “还有你杀了夏如柳,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要让大家看见!” 夏恩星说到最后,感觉自己心脏像是痉挛了一下,她怎么会不懂呢。 陆沧夜,我怎么会不懂呢。 “这样你就永远……不能被原谅和洗白了,你怕你在最后关头为了我付出什么以后我心软,怕我原谅你,怕我……被世人骂不争气。” 陆沧夜成为了杀人犯以后,就再也不能被洗白了。 “我恨死你了……”夏恩星坐在那里,眼泪逐渐从眼眶溢出,“你怎么可以把这么残忍的计划算好,把我的所有情绪算在外面……” 第253章 我怎么会,舍不得你。 陆沧夜就这样看着夏恩星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他却巍然不动,仿佛一座山就这么立在了夏恩星面前。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冷眼旁观。 旁观别人受苦,旁观夏恩星受苦。 夏恩星的眼泪忍不住涌出,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掩面痛哭,“我除了j以外最痛恨的人就是你!我要除掉j这个社会祸害,然后再除掉你!陆沧夜!你毁掉了我的人生,剥夺了我爱一个人的能力,你现在跑来假惺惺地保护我,又有什么意义?” 就好像是,恨了一辈子的人,忽然间为你做了一件好事。 而她,不得不要去原谅他。 凭什么…… 陆沧夜,我宁可你没有救过我。 连恨一个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恨,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屈辱? 夏恩星的手捂着自己的脸,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陆沧夜,面对你这个没有人性的魔鬼,我再多心机城府都算不过你,我算了所有人,却始终少你一棋。 凭什么呢…… 夏恩星低着头的时候,感觉到了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说,“祝惜安是我们的女儿,对吧?” 夏恩星抬起头来,双眸通红,泪眼朦胧,“你现在提这些是做什么?” “不用那么警惕。” 陆沧夜垂眸,“我只是知道自己在世界上留下了女儿,很高兴。” 原来当年的孩子并没有被他的残忍和无知害死。 真好啊,祝惜安。 你说,姬影为什么当初会选择把你给收养过去呢。 祝惜安,他又为什么会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呢,甚至都没有延续他的姓氏。 这样一个……充满希望与爱的名字,不应该是姬影这种人会赋予给孩子的,而且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明争暗斗中,祝惜安始终像是一张白纸,没有被任何的黑暗浸染。 抚养她长大的父亲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渣,可是她却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害过多少人,也不知道他的计划有多血腥。 对祝惜安来说,姬影是一个特别疼爱她的父亲。 为什么会这样呢。 孩子眼里的父亲,和这个世界上剩下的人眼里的父亲,截然不同。 姬影……你养祝惜安长大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过去对父爱的渴望投射在了她的身上,你不想让她经历你变成现在这种人之前的人生,所以你…… 全部的恻隐之心,没有留给这个世界,留给了这个,差一点要死去的,女婴。 祝福,珍惜,平安。 祝惜安。 陆沧夜放在夏恩星肩膀上的手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安以后的人生,交给你了。” 有夏恩星这样不破不立的母亲,祝惜安的未来一定是充满勇气的,哪怕可能不一定全都是光明,但她始终会拥有追逐光明的勇气。 陆沧夜仿佛交代遗言似的,说完了以后,又拍了拍夏恩星,似乎是在引起她注意力,“别哭了行吗。” “你让我觉得痛苦。” 夏恩星摇着头,无力地说道,“不管是后退一步,还是前进一步,陆沧夜,我都好痛苦。” “恨你让我痛苦,原谅你让我痛苦。” 不管是做什么选择,她都始终……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灵魂安宁。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夏恩星反问陆沧夜,她的笑容里甚至带着崩溃与绝望了,“陆沧夜,你想要听什么呢?听我说你很了不起对吧,你把一切的过程与结构都计算进去,如今这个地步正是你想要的!” “我不想你被别人说圣母婊,不想她们说你心软就等于活该吃苦。” 陆沧夜说出这话的时候,夏恩星的表情呆住了。 这些话,她当初五年前……又怎么会没听过呢。 期待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回家的时候,怎么会没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呢? 恋爱脑,倒贴,赔钱货,活该被男人玩,这种难听的话,她早就……听得太多了。 过去那些人戳着她脊梁骨骂她的时候,陆沧夜,原来你也是能听见的啊? 夏恩星用力将眼睛睁大了一点,“所以呢?陆沧夜,为了让我感谢你,你就要这样是吗?” “不是。” 陆沧夜好像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而后将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什塞到了夏恩星的手里。 夏恩星本就聪明,一拿到那个东西的瞬间,她呼吸一滞。 是个开关。 开关……什么东西的开关? “加入j的组织,有一个条件。” 陆沧夜咧嘴笑了笑,“想不想知道?” 夏恩星想要拒绝,却说不出话来。 她听见陆沧夜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他们都在心脏这里安置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微型炸弹,如果是放在室外,应该是造不成任何伤害的。” 那如果是在心脏里面呢…… 夏恩星浑身汗毛倒立,“陆沧夜你——” “这也是j组织里的人都这么团结和忠诚的原因之一,敢背叛的,可能也就当初抱着夏流光出来的那个女人了吧。所以j的力量会那么团结,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捆绑,也被共同的把柄威胁着,没有人会想要造反。” 姬影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地壮大j的力量。 夏恩星握着那个开关的手隐隐颤抖。 陆沧夜选择加入了j,那么他难道也…… 陆沧夜另一只手拽开了自己内衬衫的纽扣。 一道新鲜的疤痕出现在他的胸膛,这个位置对准的,正是心脏。 夏恩星脸色惨白,“你选择了加入j,也就等于必须要接受这种改造?” “没错,刚手术结束醒来的时候是有些疼,不过现在我心脏还跳着。” 陆沧夜低头看了一眼,想起自己先前刚被带去j基地里的时候看到的画面,那个时候的他捂着胸口,用力深刻感受了一下自己心脏的跳动。 这枚炸弹,就是陆沧夜送给夏恩星的礼物。 “如果可以的话。” 陆沧夜突然很用力地将夏恩星的脸按在他脱去衣服的胸口,贴着他那道丑陋的术后疤痕,贴着他那颗薄情寡义的心脏,男人眯起眸子,沙哑地说道,“夏恩星,做个选择。非要死的话,我想死在你手里。” 我想死在你手里。 千方百计地在这场与j的斗争里保护自己这条命,就是因为,他只想把自己的命放在夏恩星的手里。 “按下,我的心脏会为你升起一束烟花。” 陆沧夜说这话的时候,那张完全可以恃靓行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害怕的表情,只有陶醉,和虔诚。 那是他最肮脏最虔诚的爱。 “要我的命的话,就按下它。随时随地,我都会,因为你粉身碎骨。” 陆沧夜感觉到了夏恩星的身体在隐隐颤抖,他说,“其实这样才是最正确的,夏恩星。” 夏恩星的眼泪就这么顺着落下来,因为她的脸靠着陆沧夜的心脏,所以同样打湿了她的胸腔,听着陆沧夜的心脏搏动声,仿佛连通了她的脉络。 这一刻,夏恩星感觉自己像是陆沧夜的一部分。 他劣迹难改,生性冥顽,为非作歹罪该万死,如果夏恩星在这里按下这个爆炸的键,陆沧夜的这个祸害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夏恩星吸了吸鼻子说道,“你也学姬影,威胁我,是不是?” 陆沧夜低笑一声,“舍不得。” “你也在威胁我,看我敢不敢按下这个按钮!说到底是真的假的,我又怎么知道!” 夏恩星的声线都是飘着的,就好像每一个音节的结束都带着巨大的恐慌,可是她强忍着害怕,她咬着牙说,“陆沧夜,你以为这样我会心软,你赌我不敢!” 你赌我不敢! 陆沧夜歪了歪头,看着夏恩星,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夏恩星过于白皙的脸。 他想,夏恩星真的很漂亮,早在五年前他就看上她那张脸了。 尤其是现在,用这双带着恨意的倔强通透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 死在夏恩星手里,算是最好的交代了。 “这个按钮不是假的。” 陆沧夜的话让夏恩星的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按下去。 “你可以不信,夏恩星,但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你现在就算按下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不怨你。” 陆沧夜说,“这个按钮是给我做手术的那个人给我的,就是他往我的心脏里安置的炸弹。” 那个人甚至还是当初在酒店里被陆沧夜一脚踹得满嘴是血的那个j的爪牙。 炸弹是真的,引爆器是真的。 恨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夏恩星的眼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她不停地重复着,“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陆沧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陆沧夜没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别以为我不敢!”那一刻,所有的爱恨从她瘦削的身躯里奔涌而出,万千洪荒轰轰烈烈狂飙着,整个世界都在她身后倒退远去。 迫害她的陆沧夜,羞辱她的陆沧夜,令她夜夜都要痛哭流泪的陆沧夜…… “陆沧夜!我敢,我当然敢!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怎么会……” 夏恩星的灵魂像是在这一秒被掏空了,她浩劫般的爱恨也在这一刻用最后的力气狂啸着,下一瞬蓦地寂静归零,而后分崩离析! “我怎么会……” 最后一滴眼泪落下。 “舍不得你。” 闭上眼睛。 夏恩星按下了按钮。 第254章 抱一抱吧,当做爱过。 夏恩星好像又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那个还没有经历过失去,更遑论得到的时候。 同样年轻的陆沧夜站在她面前,意气风发,眉眼桀骜,夏恩星想,就是他这一张白皙又张扬的脸,才会令年幼无知的她一下子便深陷。 果然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在日后忘不掉,也不过是……徒增纠缠。 夏恩星站在过去的陆沧夜面前,没有说话,倒是陆沧夜先说了。 他开口说话,却是嗓音沙哑。 他说,“夏恩星,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救我吗。” 这个问题,老生常谈了。 不管是谁,都问过她好几遍。 那一瞬间,年轻的滤镜消失了,仿佛一下子有什么猛地碎裂,夏恩星站在那里,用力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咬着牙笑出来说,“会的。” 陆沧夜愣住了。 为什么呢。 “救你是我的本能。” 现在,夏恩星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把那些话说出来了。 放在过去说出来,会被人指责成“不争气”的话,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了。 “陆沧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救你,还是会飞蛾扑火般的喜欢你,倒贴你,嫁给你,被你抛弃。” 夏恩星说,“我的人生不管再来几次还是这样的,不要美化那条自己没有选择的路,而是……努力让自己选择的路变得正确。” 说出来的同时,夏恩星的心脏深处泛起了细密的疼痛感,像是有针在扎,不是很剧烈,但是……又异常地清晰明显。 那种疼痛感伴随着心脏的搏动,每跳动一下,就会刺痛一次。 她开始期待这种疼痛,开始不畏惧疼痛的存在。 陆沧夜,在我跟你厮杀了这么久以后,我终于,敢正视过去的自己了。 “被人嘲笑,被人不理解,被人痛骂。” 夏恩星一字一句地把过去的自己剖析,她知道,她在陆沧夜这个曾经的爱人身上,生长出了新的自己。 “这都是我,我不否认,我不反驳,我接受。” 夏恩星放下了揉眼睛的手,微红的双眸看向眼前的男人,“你的存在,变成了一种,不会介入得过于粗鲁地让我得到新生的方式。” 我不害怕你了,陆沧夜。 过去那么依恋这种爱和痛,是因为她不懂,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对陌生自我的恐惧,不如回到熟悉过去的痛苦。那是一种安全感,纵使令她觉得疼痛,但至少……没有那种抽离与未知。准确来说是她人格的自我保护机制,令她留在了过去依恋虐恋的过去经验里,她害怕新生会令她认知破碎。 而现在,她迈向了未知。 “那就好。” 陆沧夜缓缓向她伸出手,仿佛是诀别,“抱一下,就当做我们相爱过。” 梦境猛地碎裂,夏恩星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一时半会分不清楚现实,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脸上都是眼泪。 指尖的湿润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夏恩星的心猛地一紧,她抬头看向周边,发现坐在病床边的是萧昂。 女人的眼睛微睁,“陆沧夜呢……?” “死了。”萧昂说,“你受刺激加上之前在那里吸入的药物还没彻底从身体里排出去,所以昏迷过去了。” 夏恩星坐在那里好一会,没有出声。 陆沧夜如果死了,那就是她亲自制裁的他。 他罪有应得,该死的。 只是…… 夏恩星低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手背上。 她说,“我怎么还会哭呢,萧昂。” “哭才是对的。” 萧昂却并没有趁人之危,反而认认真真地对夏恩星说,“夏恩星,大哭一场才是对的,从你咬牙切齿恨着陆沧夜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了会为他的死亡而哭泣。说再多假大空的道理,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夏恩星,他死了你一丁点不会难过吗?失去挚爱和失去宿敌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样深刻的。” 是这样吗,陆沧夜。 原来仇敌,都是旧爱。 ****** 夏恩星是在这天晚上坐上的私人飞机,她需要回到国内好好静养一下。 毕竟在国外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总需要点时间缓缓。 后续的事情交给萧昂的伙伴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夏恩星便选择了连夜回国,顺便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夏流光和祝惜安。 起飞前宋霓等人来送机,一群人在飞机里聊着天,两个孩子的声音是最为洪亮的。 夏恩星正躺在私人飞机上敷着面膜,祝惜安迈着小腿扑腾进来,“天哪!原来你真的是我妈咪!” 说完这个,祝惜安又一股脑儿冲到了夏流光边上,“那你就是我的哥哥啦!我好开心!” 说到这里,小女孩在两个人中间来回转圈,边上gacket正趴着,懒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新小主人,尾巴正一下一下地轻轻摇,看起来它心情好像也不错。 夏流光比较倔,他脸色反而还不好,“谁要当你哥。” “我以后喊你流光哥哥可以吗。” 祝惜安自顾自地过去牵起了夏流光的手,吓得夏流光浑身触电,“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你是我哥诶!” 祝惜安说,“我们是兄妹,我有哥哥啦!我有哥哥啦!” 姬影的事情她并不知晓全貌,所以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夏恩星和姬影生的,关于这个问题,夏恩星并没有选择让祝惜安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社会败类,所以领她回家的时候特意避免了一些真相,“对的,你可以喊他哥哥。” “妈咪!” 夏流光委屈巴巴地看了夏恩星一眼,“我不想被喊哥哥。” “……”夏恩星愣住了,“为什么,祝惜安就是你妹妹啊,辈分上年龄上,都没错啊。” 那血缘上不是嘛!!! 夏流光撇过脸去,“我觉得……变扭。” 哦,这小子不会是把她当自己小女友吧。 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想以后了。 夏恩星乐了,想通了什么似的,招招手把祝惜安喊过来,“宝贝,来。” “来啦妈咪!”祝惜安蹦跶到了夏恩星面前,眉眼弯弯地笑说,“什么事呀妈咪。” “有一件比较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哦,流光不是你的亲哥哥。” 祝惜安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确实是我亲生的,是我的亲女儿。” 夏恩星温柔地摸着她的脸蛋,轻声说道,“但是流光不是,流光是我领养来的,你可以喊他流光哥哥,只不过要清楚,他不是我亲生的,和咱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萧昂在一边嘀咕着,“仔细算算,跟我可能有……” 夏流光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你!” 萧昂骂他,“你以为你这聪明的脑子,是来自谁的?当初j抓我们,我们逃出来,我也有被迫关在那里被作为实验对象的时候……” 超忆症就是这么刺激之下来的。 而夏流光也拥有了这一……强大又痛苦的基因。 祝惜安好奇地看着他们,“超忆症是什么?实验对象又是……” 这些词语,隐隐约约好像在哪里听过…… 夏恩星把她圆嘟嘟的小脸转回来,“还有关于你的事情,宝贝,姬影也不是你的父亲,他也是领养你的,你呢,可以理解为就像当初我领养流光一样。” 祝惜安被提起她的父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毕竟年幼无知的她目睹了自己父亲的变脸与背叛,根本无法承受也无法理解这些。 孩子何辜。 夏恩星心疼地擦掉了她的眼泪,“没事,他抚养你长大了,祝惜安,我不帮你改名字,他送你的名字,很好。” 祝惜安,祝惜安,是个好名字。 “以后呢,你就跟着我,我是你的妈咪,我会用尽一切保护你。流光会是你的兄长,萧昂是他的师傅,自然也会罩着你。安茉莉是夏流光的干妈,以后也会是你的干妈,她过年给的红包可多了哦!” 夏恩星将她搂进怀里。 听见小姑娘闷闷的声音,“那我真正的父亲是谁呢,妈咪。” “……”夏恩星抬头,看着顶端,眨了眨眼睛,好像又要有眼泪流下来了。 她笑着吸了吸鼻子道,“陆沧夜啊,那个渣男诶。” “哦,帅叔叔。” 祝惜安说,“妈咪你说他渣男,那下次见到爹地,我帮你,踩他鞋子几脚!” 夏恩星笑,笑得眼眶通红。 “好。” 祝惜安抬起头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自己妈咪的脸,不一会,她撅起小嘴,小心翼翼又期待万分地说了一句,“妈咪,能打个啵啵吗!” 夏流光呀的大叫了一声,边上萧昂也是嘎的一声大喊! 夏恩星亲了自己女儿一下,心里又酸又暖,先前还怕祝惜安不适应呢,没想到她愿意接受自己抚养她。 真好啊,陆沧夜,这个女儿,又回到我的世界里了。 夏恩星摸了摸祝惜安的脸,“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一边夏流光静静地看着,忽然间就低笑了一下。 真好啊,有自己真正的家人。 隔了好一会,祝惜安突然问道,“对了,妈咪,为什么你说我名字好听呀?” “你的名字拆开来组词寓意都很好。” 夏恩星说,“你看,祝福,珍惜,平安,多好呀,万事顺遂的名字。” “那流光呢。” 祝惜安回头看了夏流光一眼,看见了他脸上的惊愕。 小女孩笑得狡黠,故意问夏恩星,“流光哥哥的名字呢。” 夏流光想起了自己和陆沧夜的第一次对峙。张牙舞爪,血肉模糊。 那时他说,我叫夏流光,迅电流光的流光。 人心如迅电流光,瞬息万变,不可直视,不可挽留。 可是现在。 夏流光听见夏恩星说—— “他啊,他叫夏流光,流光璀璨的流光。” 第255章 我们还是,一家四口。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暖流从夏流光的身体里经过,他愣住了,先是鼻子一酸,随后有点想哭,但是夏流光像来是个犟种,在陆沧夜身边呆过一段日子,自然而然学了跟他似的比牛还犟比驴还倔,这会儿心里明明已经感动得不得了了,还是要撅着嘴巴恨恨说一句,“我的名字是我妈咪给我取的,你的名字不是,所以我的名字,肯定比你的好听!” 祝惜安也跟着瞪他一眼,小孩子心里都是单纯的,想不到坏处去,她说,“我这不是怕你以为我是来跟你抢妈咪的,才会故意问这个问题嘛!” 夏流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他就是犟。 嘴硬得很。 他说,“妈咪跟我的感情不需要你来维护,反正,大不了就是家里多你一个妹妹嘛,吵点就吵点呗,还有人跟我一起溜gacket了呢。” 被提及自己的名字,gacket站起来,温顺地走到了祝惜安的身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蹭着她的身子,一点儿都不排斥她。 祝惜安扭头看着夏恩星,可怜巴巴地说,“妈咪你看,哥哥明明很高兴,还要嘴巴上说我。” “他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他指不定高兴坏了呢。” 夏恩星乐了,没想到跟陆沧夜毫无血缘关系的夏流光,嘴硬又死要面子的模样能和他一模一样,命运真是神奇啊。 看来有的时候,除了基因,环境一样可以改造一个人。 飞机准备起来了,夏恩星和宋霓等人告别,岂料临别的时候走上来一个人,夏恩星一看,有些意外。 “怎么。” 凯蒂站在那里,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见到我很意外吗?” “确实有点意外,你是怎么进来的……”毕竟这是他们的私人飞机,夏恩星也没有邀请凯蒂。 “靠脸。” 凯蒂高傲地抬着下巴,“本大小姐的脸,谁不认识?谁敢阻拦?” 夏恩星听见这个话,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眉毛,“大小姐,是不是舍不得我,来送我的?” “没错。” 凯蒂踩着高跟鞋往前走,她的气场比起夏恩星的清冷来,更多了些许傲气,她走到了祝惜安面前,祝惜安被她锐利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凯蒂扬眉,“怕我?” 祝惜安却摇摇头说,“没有。” “切。” 凯蒂弯下腰来,将手里的包裹拿出来,当着祝惜安的面拆开。 女孩子愣住了。 里面躺着一枚金色的项链,是一个很小巧的平安锁。 “来,我给你戴上。” 凯蒂冲着祝惜安招招手,后者犹豫了很久,还朝着自己妈咪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在寻求同意。 夏恩星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微笑着,让祝惜安自己做选择。 祝惜安便抿唇,点点头,主动往前走,“这是送给我的吗?” “没错,你还挺有勇气啊。” 凯蒂多看了祝惜安几眼,替她戴上了那个金色的平安锁,说道,“纯金的,我知道你们国家有个传统,喜欢金子,金色代表着喜庆平安,且金子养人,是吧?” “是。” 祝惜安说,“你身为外国人,却了解我们国家的文化诶。” “我也算是有点你们的血统的。” 凯蒂又对着夏流光道,“你也过来。” 只见那枚锁的下面,还放着另外一串项链。 夏流光愣住了,“我也有份?” “嗯。”凯蒂说,“哝,你不是喜欢这丫头吗。我给你跟她一起配了……” 话音未落,凯蒂猛地明白了什么过来,于是转头将祝惜安脖子上的锁给取下来了。 祝惜安说,“你怎么还能拿回去呢!” “哈哈。” 凯蒂换了项链,说道,“这个给你。” 说完重新给她戴上了另外一条项链,夏恩星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钥匙。 “你不应该戴锁。” 凯蒂意味深长地说,“你才是那把钥匙,不管是打开新的人生,还是别的。我下意识总觉得你是被打开的那个,所以刚才给你戴了那串锁。” 凯蒂将锁给夏流光戴上了,还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锁用来锁住你才对嘛,以后祝惜安是自由的,但是你的下半辈子可就被她锁住咯。” 夏恩星满意地在一边点头,见到自己妈咪脸上的笑容,她便得意地说,“嘿嘿,我是钥匙,你是锁,我压你一头。” 夏流光难得地没有顶嘴,只是转过脸去说道,“好好好,以后家里你地位高行了吧!” 凯蒂来这一遭,似乎是特意给小孩送礼物来的,送完了礼物以后,她才站起来,舒展舒展了身子说,“夏恩星,我无法想象你在对付j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 夏恩星认真等着她说下去。 “不过我觉得你做的事情不只是抓捕j这一件,你还顺路做了太多。” 凯蒂敛去了脸上的高傲,终于袒露了自己的心声,“你让我明白了直视我自己的内心,让我褪去了之前的嫉妒与丑陋。” 夏恩星却只淡淡地说,“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过去看见陆沧夜与别的女人的绯闻,她也是这般痛不欲生又难看卑微。 凯蒂攥了攥手指,“这金项链,是我买给孩子的礼物,也算是我对你的赔罪,夏恩星,以后来国外,有什么事情,就找我。还有修。” 她可以重新以朋友的身份跟修相处了,再也不会心里有波澜了。 夏恩星站起来将凯蒂搂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夏恩星深呼一口气说,“你还会遇到更好的男人的。” “你有介绍?” “我哥夏行云要不要。” 夏恩星拿出手机,打算把夏行云手机号给她,“他真挺帅的,至少现在也不缺钱。” “哈哈。” 凯蒂摆摆手,“有机会的话,去碰碰你哥,走了啊。” “拜拜!” 目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他们的飞机也终于开始发动,夏恩星闭上眼睛,眼前掠过一幕幕的画面,都是陆沧夜的脸。 以后再也看不见的一张,不管天下人死活的,冰冷白皙的脸。 ****** 夏恩星落地的时候,久违的熟悉气息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胸腔里,女人狠狠吸了一口祖国的空气,左右手各牵着孩子,跟当初陆沧夜落地国外的时候一样。 沿着vip通道往外走,刚出去没多久,边上撞过来一抹身影,“夏恩星!!!!” “夏总!” “啊!夏总!你回来了!” “恭迎夏总回国!” 夏恩星听见这声音,眼泪当场涌出,她震惊地看着眼前一群人一起扑来差点将她撞倒在地,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夏恩星松开手里牵着的孩子,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们,“你们!你们——还活着……” “是啊。” 童意浓是搂她搂最紧的那个,“萧昂当时在国内就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还有陆沧夜。” 萧昂和陆沧夜……原来是联手了吗? 难怪当时萧昂会有陆沧夜的号码,他们是什么时候…… 夏恩星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当时在现场的我……” “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这么选择。” 何长风平淡又坚定地说出了一句话,“所以我们才‘非死不可’。只有我们死了,才能够让j掉以轻心,不是吗,夏恩星。” 他们原来……都知道夏恩星会做出让身边人去死也不退缩的选择吗? 夏恩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那些都是演的吗?” “是的,团队很厉害,是一个叫江游的男人帮着联系的,听说他前妻温柔认识一家事务所,那家事务所里有个大明星,大明星的影视团队特别牛逼,咱们当时就是被他们帮助的。” 江游……还有他的前妻…… 夏恩星立刻按住童意浓的肩膀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叫温柔?” “是的!当时陆沧夜带着他俩一起出现来找我们的,后面还跟着好多警察呢,听说江游是个罪犯,所以一路都有人看守着。” 童意浓双手合十,满脸都是怜惜,“温柔她好漂亮好有破碎感哦,她前夫也算是个男的。” “……”夏恩星愣了几秒,随后哈哈大笑,童意浓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江游不是老鼻子帅了吗?”边上的员工插了一句嘴,“能跟那个陆总一块处cp了。” “得了,也就脸能看吧。” 梁春澜不屑地说,“跟霍恪一个样。” “边走边说吧。” 何长风提起了夏恩星的行李,边上萧昂领着俩孩子跟在后面,一群人一路往外走,送夏恩星送到了地下车库,萧昂打开车门,冲着伙伴们摆手,“快回去吧,感谢接机,过阵子请你们吃饭。” “夏总,明天你来公司不,想你了。” “哪有你这样催老板上班的啊。” “哈哈。” 梁春澜推着大家离开,“那咱们可不打扰你们一家四口了。” 萧昂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眼见那帮叽叽喳喳的人走远,才扭头看了夏恩星一眼,贱兮兮地说,“一家四口。” 夏恩星也好笑地双手抱在胸前,“干嘛,这个称呼爽到你了?” “可不是。” 萧昂顶着那张又白又冷的脸,爆了一句粗口,“操,爽死我了。” “想屁吃。” 夏恩星钻入车内,给后排的两个孩子系上安全带,随后坐到了前面副驾驶座上,看了一眼萧昂,“你当时……跟陆沧夜一起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为什么没告诉我?” 萧昂说,“告诉你了那不全白瞎了吗,只有你不知情,这个计划才能成功。” 夏恩星张最想说什么,萧昂却主动道,“其实你是想问问当时陆沧夜的消息吧?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夏恩星咽了咽口水。 “他早就想好了。” 萧昂发动车子,目视前方,眸光渐深,“早就想好为你去死了。” 谁不是呢,夏恩星。 第256章 陆家儿子,还有一个? 听见这个,夏恩星深呼吸好几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似的,隔了好一会,她抬头问萧昂,“你告诉我,陆沧夜真的死了吗?” 萧昂的眸中划过一丝深沉,“真的。” “那……” 夏恩星有些犹豫,“陆家的人……” 陆沧夜的父亲那般狠毒,如果是陆沧夜没了,他会如何选择? 俞兆阳这个名字一下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夏恩星皱着眉头说,“咱们今天晚上在家休息,明儿我得代表公司去一趟陆家。” 萧昂在前面开车,并没有做别的表示,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去陆家?” “陆沧夜好歹也是咱们的合作伙伴,也是给予过支持和赞助的,我就算跟他私情再水火不容,于理上也得有些表示。” 夏恩星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说道,。“陆沧夜当初亲手操办了我假死的头七……萧昂,你说如果我来操办这些,大家会不会说……” “敢有一个人骂你圣母。” 萧昂不等她说完,干脆利落地说道,“老子上去直接给这人两个耳光。” 夏恩星露出了微笑,轻声说着,“谢谢你。” 萧昂却大咧咧地摆摆手,“该谢的,该谢的,夏恩星,陆沧夜那边你也得随一下白事的钱,不知道陆家的人会不会给你摆脸色,回头,我和安茉莉陪你去,他们怎么着也得给几分面子。” 萧昂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那么周全,夏恩星倒有些惭愧了。 过去世人戳她脊梁骨,骂她自轻自贱没有尊严,然而现在,夏恩星终于明白,原来爱恨里面,不是互相对立的,是互相纠缠的,爱与恨的颜色并不是白与黑,而是……浑浊又复杂的黑色。 她不会再苛责自己一定必须对陆沧夜做到多狠心了。 人都死了,死要这些面子又能如何呢。 夏恩星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景色,喃喃着,“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死。” 萧昂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是吗?我却早就感觉到了。” 陆沧夜从一开始的布局,就已经注定好了结果,那就是去死。 只有去死,才能让夏恩星永远不需要做出“原谅自己”这个行为,从而不会被人痛骂,反而是一直被人心疼。 这个世界上,人的立场就跟人心一样,是迅电流光,会千变万化。 夏恩星拥有了力量,那力量一旦强过陆沧夜,最开始那些愿意支持她的人就会开始向天秤的另一端倒戈。而夏恩星是一直想成为某些女性类型的代表的,她想去影响些什么,想要为和她一样的同类带去些什么,就得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才行。 为了让她拥有被人认可的社会影响力,陆沧夜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一条路走到黑。 “我老早就猜到了陆沧夜的想法了,这也是唯一破局的办法,不用你含着恨意去原谅,不用和你再继续相爱相杀,他以一种脱离这个物质世界的形式,给了和你这场爱恨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萧昂打转方向盘,“夏恩星,陆沧夜是个人渣,但依然被你驯服了。” 驯服……吗。 夏恩星想笑,却觉得鼻子酸酸的,怎么都笑不出来。 陆沧夜,你又何尝不是……驯服着我呢。 ****** 第二天一早,夏恩星收拾了一下自己,萧昂带着祝惜安出去办理过户手续了,夏流光一路陪同,所以今儿个来接送她的是安茉莉。 安茉莉和闵御也和她同时回国的,现在再见,彼此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份感激与信任,夏恩星感谢安茉莉这样的拔刀相助,试问这个世界上几个人能拥有这样的魄力,为了自己的挚友不顾死活去吸引所有的仇恨? 安茉莉可以。 人人都说,“兄弟”这个词语比“闺蜜”更有义气,如今看来,女人之间也存在心意相通与羁绊深刻。 夏恩星走上前,安茉莉见她一身白色的西装打扮,倒还多出了几分潇洒恣意来,打趣道,“呦,前夫死了你倒是快活了。” “是啊。”夏恩星也故意说,“升官发财死老公嘛,是我们女人的三大喜事啦。” 安茉莉哈哈大笑,领着夏恩星出门,“走吧,去一趟你的公司,然后陪你去陆家,萧昂跟我打过招呼,说怕陆家的人为难你,本小姐今儿个就站在你身后,看谁敢说你一句!” 有他们这份心思,夏恩星已经是幸运至极。 去了一趟公司,夏恩星回到岗位的时候,公司全体员工站起来鼓掌迎接,脸上都带着笑容,细细看去好像还有人眼里挂着眼泪呢。 在他们眼里,夏恩星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她在工作上强大果决,在人际关系上却又柔软又不乏边界,愿意为他人着想,也愿意为公司争取利益,这样一个女人,在国外经历了那样轰动的事情,还通过网络直播公开了j组织的罪恶一面,怎么能不让人尊重呢? 梁春澜早就帮夏恩星泡好了茶,甚至已经倒出来凉好了,她走上前,轻轻搂住了夏恩星的肩膀,唤了一句,“夏总,欢迎回来呀。” 夏恩星吸吸鼻子,故作皇帝姿态,“众爱卿快快请起!上早朝了!” 员工们登时乐成一片,夏恩星不摆架子这一点他们一直看在眼里,谁家总裁这么年轻漂亮有勇有谋,还能够和手底下员工们打成一片呀? 能在夏恩星手底下做事,未来一定是光明灿烂的! 夏恩星在自己位置上忙活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许久未看的一些文件,而后对梁春澜说,“春澜姐,我要去一趟陆家。” “是陆沧夜的后事吗?” 梁春澜也听说了此事,是从她前夫霍恪嘴里。 抿了抿唇,梁春澜道,“夏总,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女人,我怕陆家人多势众欺负你,我陪你去,也算有个照应。” 夏恩星看见她眼睛里的真诚,没有拒绝。 半小时后,闵御开车送她们到了陆氏集团,三个女人从车里钻下来,一个穿着成熟有韵味,都市白领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瞧着就是业务狂人的模样;一个穿着西装略略有些高冷,脸倒是漂亮,眼神偏生的有些疏离,似乎是经历过什么以后,这双眼睛再也暖不起来了;最后走出来的是安茉莉,她照例是高调又奢靡的打扮,这会儿天气转冷了,她裹着一件昂贵顺滑的皮衣,牵着夏恩星的手边带头往里走,“开门。” 陆家的前台怎么会不认识安茉莉的脸,吓得立刻说道,“安小姐有何贵干?” 安茉莉说,“我们来见陆氏集团的人,聊聊关于后续的合作。” 前台小姐又看了一眼夏恩星,她是认识夏恩星的,虽然心里纠结,但还是给她们让了路,“我带你们上去。” 察觉出了前台小姐的纠结,“怎么,是之前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陆家的人和我说……不要放您进来。” 前台小姐说得有些艰难,“但是夏小姐,网络上关于您的消息我一直有关注,我觉得……您还是上去的好。” 夏恩星说了一句谢谢,前台小姐主动开路,带着她们做了专用电梯,一路就这么到了陆家的总裁办公室门口。 还没走进去,就被陆家人拦在了外面。 安茉莉要说什么,里面传出来一道声音,“安家闺女,我知道你是帮着夏恩星镇场子来的,但是今儿关乎我们陆家私事,还希望你不要插手!” 这威严的声音是……陆沧夜的父亲陆海? 夏恩星站在门外,朗声道,“陆沧夜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安茉莉也是,几个公司的利益都是息息相关的,既然他出事了,合作伙伴过来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不知道老爷子以什么理由阻拦?” 陆海愣了一下,而后走出来,对着夏恩星怒目圆睁地说,“你这个混账女人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夏恩星这辈子听到的这样的指控可太多了。 她一点儿不怕,“请问老爷子说的害死指的是什么?” 陆海猛地一噎,他怎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儿子做的事情,如今天下皆知…… 陆家的名声都因此受到牵连了,他还怎么能继续睁眼说瞎话呢? 陆海走上前,愤怒至极地看着夏恩星,泛黄的眼白处爬上几根血丝,“就算我儿子待你再差劲,你也不犯不着把他的形象糟蹋得如此之差!” “他就乐意当个坏种,你还替他不乐意上了。” 夏恩星凉凉一笑,双手抱在胸前,“陆沧夜的后事,我来处理。” “你凭什么!” 陆海要动手打人,走上前刚把手举起来,后面有人一下子抓住了他,“父亲,别太动怒。” 这一声父亲,让夏恩星一惊。 视线越过陆海,去看他身后的人,发现俞兆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温润如玉高大挺拔,和陆海勃然大怒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冷静又稳重地说,“夏恩星到底是我哥哥的前妻,父亲,您别多责怪她,就当是为了死去的哥哥。” 第257章 我偏偏要,欺人太甚! 看见俞兆阳脸的那一刻,夏恩星有些震惊,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你被……领回陆家了吗?” 俞兆阳点点头,对于夏恩星脸上的震惊,他没有做任何的表示,甚至好像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还轻声说着,“嗯,夏小姐,又见面了。” 这一次和过去可不一样了啊。 俞兆阳先前都是一副对人很有礼貌又疏离的模样,如今穿上这身正装,站在陆海身后,还真连带着一起沾染上了些许不近人情的味儿。 陆家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夏恩星皱着眉头看向陆海,“陆沧夜尸骨未寒,你就这么快领着私生子进门,陆海,我看你的良心比我还要浅薄,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说起这个,陆海当时脸色就不好了,他端出长辈的威严来,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来压制夏恩星,“我是他的父亲,是这一家之主,我做的决定当然不需要通过别人来同意了,夏恩星,陆家的事情早就和你无关了!” “关于陆沧夜的事情我不会退让半步,这事情我怎么不能插手?你要论辈分论血缘,他还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女儿算你们陆家半个孙女,怎么就是跟我无关了!” 此话一出,陆海的表情有些僵硬,好像是夏恩星的话说中了他最薄弱的地方,没错,虽然他有私生子,但是夏恩星这个女儿的突然出现,等于是…… 陆家不得不有些财产要分到这个女儿头上! 在陆海眼里,这不是等于给夏恩星送钱吗,对陆家来说,可不是奇耻大辱! “我告诉你,你那个女儿,我们陆家不认!” 陆海想也不想地把手一挥,“给我滚出去吧,夏恩星,我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怎么都轮不到你那个女儿来我们陆家排辈分的,想要沾边蹭点什么好处,我劝你死了那条心!” 夏恩星却笑得更开心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要拿得更多了,如此说来,你老婆也是好大的心啊,自己亲儿子没了,居然能咽下这口气,把你和情人在外生的私生子接过来认祖归宗,这不是等于往死里扇自己的巴掌吗,还是说你压根没把你老婆当人!” “夏恩星你!” 陆海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们陆家人会经受你的挑拨离间,再说了,儿子怎么样也比你这个女儿要来得好,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我老婆只接受儿子,不接受女儿!” “这话说给爷爷听,你猜猜爷爷会接受吗!” 夏恩星的声音那么清亮,能够穿透人心,“陆海,你自己不觉得你的话荒唐吗!荒唐至极!” 荒唐至极!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陆海这般叫板! 可是她夏恩星敢,她一生反骨,道德说她该怎么样,她偏偏就反着来,陆海重男轻女,瞧不起女性,她就一定要作为一个女人跟他虎口夺食! 看看到底是谁斗得过谁! 于是夏恩星道,“你今天把私生子认回来,明天整个圈子都会知道陆家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家族,代代豪门世家都深知家丑不可外扬,整个家族的消息影响着股市,你却堂而皇之领着小三生的孩子进门,岂不是贻笑大方!对于小辈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圈子里面的人会如何嘲笑他的出生?陆海,你根本不懂!” 被人痛骂过私生女的她最懂了,最懂这种无力感。 俞兆阳像是被说中了似的,脸色白了白,站在那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夏恩星,她说完这段话以后,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别的质疑,连同陆海一起。 隔了许久,陆海咬着牙说,“那又如何?夏恩星,陆家还轮不到你一个豪门弃妇来指手画脚——” 话音未落,身后有助理跑出来,看见夏恩星的那一瞬间,助理发出了一声惊呼,“夏小姐,您终于来了!” 这不是杨硕吗,陆沧夜的贴身助理! 夏恩星眼前一亮,“杨硕,你也在吗?” “我……”杨硕欲哭无泪,最近因为这些事情,他被各方势力所逼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看见夏恩星,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似的,“陆总之前有一份文件,喊我转交给您,我现在给您拿过来!” “什么?” 陆海听见这个,登时心里咯噔一下,居然还有文件的事情,难道是…… 股份转让?! 果不其然,当杨硕拿出那份文件的时候,上面的字刺痛了陆海的眼,陆沧夜居然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将百分之20的股份转让给了他们的孩子祝惜安! 转让给夏恩星,或许会被陆家找律师打官司给抢回去,毕竟夏恩星已经是外人了,可是转让给祝惜安,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祝惜安是他的女儿,法律都阻止不了的啊! 这份转让文件让陆海气红了眼,一把将它抢过来,“不……不可能……” 表情凶狠的中年男人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着合同,将纸张攥得扑扑簌簌作响,甚至指关节都发出了声音,他怒吼,“这份文件到底是什么时候签署的?!” 他这般逼问,吓得杨硕说话都有些发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夏恩星的表情,见到夏恩星站在那里高抬着下巴,杨硕也自然有了底气,跟着站直了说道,“这份文件是陆总亲自签署的,老爷子问我什么时候,自然是之前了,不知道您发火是为了什么?夏恩星小姐作为祝惜安的母亲,自然是法律上的监护人代理人,在她成年之前,夏恩星小姐有权利决定这些事情!” 说到这里,陆海已经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将那份合同撕了个粉碎! 边上安茉莉想阻拦已经晚了,那份具有法律效益的合同已经在陆海的手里成了碎片,一片一片落在地上,斑驳狼狈极了,像是在嘲笑着法律的脆弱,安茉莉大喊着,“你怎么能这样陆叔叔!你太过分了!” “这份合同,就当做没有存在过。” 陆海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我不同意,我告诉你,夏恩星,我不会让你得到陆家的一分钱!” “你说不存在就不存在吗?” 就在夏恩星都没有解决办法的时候,杨硕却突然站出来了! 站出来,他说,“我就猜到了你会这样做,我早就去公证处把这份合同给公证了,合同编码什么都查得到,你就算撕它一千次一万次,它一样具有不可被撼动的法律效益,陆海,你人到中年,别太给脸不要脸!” 别太给脸不要脸! 此话一出,全场惊呼! 陆家人将杨硕团团围住,“你一个小助理怎么敢这么说话!” “是啊,难道你私底下收了夏恩星的钱吗!” “你和那个贱女人是一伙的对不对!你被炒了,滚出去!” “滚就滚!”杨硕含着眼泪说道,“陆总要是在,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对待夏小姐,我只不过是遵从他的想法和理念这么做罢了!说到底人走茶凉,你们陆家人一个个都没有良心!陆总没了,就立刻把私生子领进来,保不齐哪天你们没了,你们爹妈也一样会领个私生子进门,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别得意太早了!” 杨硕流着眼泪用力地将这番话嘶吼出来,随后一下撞开了围着他的陆家小辈,“让开!我的简历去哪高就不行,你们陆家我还不想待了呢,一个个都心肠歹毒,祝你们早日破产!” 听听,打工人造反了! 杨硕说完这个,直接朝着夏恩星看去,本来还一脸愤怒,忽然就笑得讨好,“夏总,你那是不是还缺个实习的助理啊,嘿嘿。” 夏恩星都要被陆沧夜的助理杨硕给逗乐了,哪来的活宝啊,这边对着陆家重拳出击,扭头对她倒是笑嘻嘻笑嘻嘻,这么多陆家人还看着呢,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杨硕走到了夏恩星边上,说道,“祝惜安是你的女儿,也有着陆沧夜赋予她的股份,这在陆家,你肯定说得上话,夏小姐,您别怕,陆总没了,我替他继续保驾护航。” 这话说到后面,都有些悲壮的味道了。 陆总没了,我替他继续保驾护航。 像是一种使命与责任的传承,陆沧夜在死之前,到底安排好了多少她的后路呢? 夏恩星笑得眼睛泛酸,说道,“那说好了,我要坐回陆沧夜原来的那个位置,也就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如果不行,那我现在就去抛售我手里陆家的全部股票,作为套现,这个决定权应该在我吧?” 百分之二十的股票抛出去,这动荡可不小啊! 陆海脸色大变,“夏恩星你简直狼子野心!你还想爬到陆家的头顶了!” 说完,陆海对俞兆阳说,“陆氏集团总裁的位置是你的,我绝对不会让这个贱女人和你平起平坐!” “那谁知道呢?” 夏恩星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俞兆阳,“今天晚上我就想收到你们的答复,明天我会接着来陆氏集团,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你们这里分量到底重不重,诸位,你们可要想好了。” “夏恩星你欺人太甚!你能为公司带来什么?” “就是,想要白拿陆氏的股份和钱,你太无耻了!” “我不认为夏恩星无耻。” 就在大家指责夏恩星想要谋朝篡位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夏恩星错愕回头,发现修和霍恪站在门外,甚至还有脸上写满了疲惫的卫懿,他好像是一夜没睡赶过来的。 这帮陆沧夜的好兄弟,过去和他臭味相投,如今出现,不知是敌是友。 霍恪先是和陆海礼貌性打了个招呼,随后走到人堆里又发现了自己的前妻,吓得脖子一缩,“你怎么在这?” “哎呦霍少!” “霍少您跟这个贱女人认识吗?” 陆家人还在跟霍恪凑近乎呢,毕竟霍恪在外人眼里地位极高,而且霍恪跟夏恩星非亲非故,反而跟陆氏集团走近些,这是来帮手了呢! 谁知在梁春澜面前霍恪一无是处,他只能略微结巴地说,“澜儿你……跟着一块来了呀?” 梁春澜面带微笑,“你要是来帮着和我们夏总作对的,那你就滚出去。” 霍恪说,“那,我,那,我来帮夏恩星的呢!” 陆家人惊呆了! 第258章 原来她没,想过复婚。 霍恪一说是过来帮夏恩星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毕竟从表面关系上来看,霍恪跟他们没有任何的牵扯,那为什么…… 陆海都有些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恪,你先前是一直跟着陆家有合作的啊。”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在夏恩星出现之前,霍恪都是以合作伙伴的方式跟陆家偶尔来往,所以他今天站队了夏恩星,才会让大家都这么吃惊。 霍恪只能清清嗓子,看了梁春澜一眼,说道,“我也是因为陆沧夜才会跟陆家合作,不过如今看来陆家的情况似乎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所以我有些犹豫了。” 这话不就是……拐着弯在说他们陆家做事情嘴脸难看吗? “而且祝惜安作为陆沧夜的女儿,我于情于理该照顾一点,陆沧夜不在了,万一没人保护她呢。” 这话一语中的,说出了陆家的无耻。 梁春澜这才稍微收起了脸上的冷意,霍恪这些发言确实说得好,而且有些话必须得是他来说才有效果,因为夏恩星或者安茉莉这么说,只会让陆家更加逆反。 而作为一个平时是外人的霍恪来说这些,才会起到震慑作用。 陆家人确实收敛了一些,想到闹得如此难看,传出去丢的也是陆家的人,所以干脆就强硬地咽下了这口气,这个时候陆海的老婆杨娟走出来,对着夏恩星上下看了几眼,说道,“你以为我们陆家会这么轻松放过你吗?夏恩星,你提出的那些无理的要求,我们陆家一个都不会接受的!” 这种时候还得是女人出来说话,这样出了事情,也只是妇人家之间互相的拌嘴,方便陆家甩锅。 夏恩星看得明白这个场面,所以特意没有搭腔,只是看了陆海一眼,她的眼神越过杨娟,直直落在了陆海的脸上,女人一字一句说道,“陆沧夜的后事我会一手操办,你们陆家没有人比我更和他亲近,哪怕是你这个父亲也不行!” 说完这些,夏恩星还往前走了一步,“你别以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了,陆沧夜当初那条命是我救下来的,如今他死了,那条命也只能我亲手来了解和操办后事,不就是放狠话吗,谁不会啊,陆海,你年纪大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这番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放眼望去,谁敢对手段狠毒的陆家老爷子说出这种话来?!这话是连陆沧夜都没有对陆海说过的! 可是现在夏恩星敢! 她清丽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无法被动摇的坚决,带着和全世界为敌的勇气,她最擅长的就是豁出去了,那种心惊肉跳的高强度刺激,令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又痛又快。 她追逐极限,追求痛苦,永恒流淌,亿万斯年。 夏恩星说完这话,杨硕又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显然方才陆海撕碎了一份文件,杨硕留有后手,还有一份,他将这份文件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夏恩星手里,如同古代最忠心的臣子在新皇夺嫡登基后跟随新皇踩着一干老臣的头站在了朝堂的最前面,而后将那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玉玺缓缓呈上。 一个时代的交替更迭,如今被夏恩星稳稳当当攥在了手里。 作为曾经被陆沧夜伤得最深的女人,作为为他生儿育女过的女人,作为一个陆沧夜赴死的对象,她从陆家拿些什么,都是她应得的! 夏恩星拿着文件上前,用纸张轻轻扇了扇陆海的脸! 这个动作挑衅至极! 过去陆家将她当做下人一般对待,从不给予半分尊严,而现在…… 夏恩星穿着一身西装,眼神坚毅冰冷地杀了回来,手里捏着陆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将陆家搅得鸡犬不宁! 收回手和手里的文件,夏恩星笑着勾勾唇,“薄情寡义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陆海,你有这个觉悟吗?” 昧着良心活到现在了,陆海,你也该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了。 夏恩星转身就走,她一走,梁春澜也跟着走,霍恪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安茉莉是最后一个走的,等她走后,卫懿和修这才走上前,作为小辈,他们到底要打些圆场,卫懿想了想张嘴道,“陆叔叔,这……也没必要跟夏恩星闹那么僵,到底是陆沧夜的前妻……陆沧夜的后事,要不交给我们小辈来弄吧,你们也免去疲劳和过度伤心。” “是啊,当初在陆家,夏恩星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把人家赶出去了,不认她这个陆家儿媳妇,但也得认祝惜安啊,那是血缘,割舍不掉的。” 霍恪在一边补了一嘴,“我们今天来,就是来商量的关于未来跟陆家合作的事情,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我怕陆家自身内部各方势力动荡,我们在考虑是否还要跟陆家续约合作。” 陆海一听,立刻表情有些变化,“霍少这是多虑了,陆家向来靠谱,就算是出了问题,也还有我这个小儿子在,你放心,咱们合作照旧继续,过阵子我就派人去跟你把接下去几年的合同签了。” 霍恪的眼神深处掠过了些许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陆老爷子不急,最近你们内部处理一些事情估计也要忙,关于我们后面是否要继续合作的事情,等陆家的事儿稳定下来一阵子,咱们再聊聊。” 说完这个,霍恪倒是率先给了卫懿一个眼神,“我先走了。” 卫懿瞪了他一眼,霍恪你丫这眼神明摆着就是看梁春澜不在了急匆匆要跟上去,装什么! 霍恪一边推脱掉了要继续和陆家合作的事情来给陆家施压,一边一路就这么跟到了地下车库,他跑了几步,喘着气找到了夏恩星的车子。 “夏恩星!” 霍恪喊了一句,“春澜呢?” 梁春澜正好站在夏恩星身后,她听见声音跑出来,说道,“你又来干什么?阴魂不散的。” 霍恪堂堂霍家大少,被人形容成了阴魂不散,一时半会有些回过神来,等到他反应过来以后,只能先是给夏恩星使了个眼色,而后拉着梁春澜到了一边,“你怎么能来陆家,万一陆家人有不长脑子的,不连着你一块对付吗?” “我是夏恩星公司里的人,我和她利益捆绑,我怎么不能来。”梁春澜却丝毫不怕,“霍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要让我明哲保身,毕竟陆家也不好惹,但是夏恩星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我觉得对她来说不公平,我和她一样是女人,我要帮着她。” “你!” 霍恪这会儿有些生气又有些着急,“那要万一陆家真的对你翻脸,你要我怎么办?我夹在中间难做人——” “你的选择跟我没有关系。” 梁春澜听见霍恪这么说,只觉得心寒,她扯扯嘴皮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商人眼里利益至上。” 霍恪不希望梁春澜帮着夏恩星导致受到牵连,到时候真要他出手护着她,还得顾忌到陆家的存在。 “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你在什么选择能够选择我。” 梁春澜站直了身体,理了理头发,“我也不小了,霍少,我三十了,我看得明白这些道理,你放心,我不会把我是你前妻的身份说出去,也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做选择。你面临不了难做人的困境的。” 说完这些,梁春澜不想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一眼,只想转身离开。 这话说得有些扎心,霍恪先是怔忪了一下,而后一把抓住了梁春澜的手腕,说道,“你也知道你三十了,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梁春澜,再这样下去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女人三十了很难再找了,你还不如回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被梁春澜狠狠甩开了! “霍恪,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过去喜欢你,真的像个笑话。” 霍恪年纪要比梁春澜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姐弟恋。 霍恪很年轻,26岁,梁春澜已经三十出头了,霍恪贪恋梁春澜的温柔与善解人意,但是梁春澜的家庭背景并不好,所以他俩隐婚,梁春澜吃尽了苦头。 梁春澜噙着眼泪把话说出来了,“像你这种男人,我就不该妄想能够改变你,自私自利是写在你骨子里的,霍恪,你别再来烦我了!” 霍恪听见这话,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惊慌过后是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梁春澜,你非要闹离婚,离了婚净身出户,你脸上很光彩吗!我现在背着我们家里人还出来找你,你知不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就你不容易是吧,就你心里有苦说不出,老子成天就很快活!” “难道不是吗!” 梁春澜干脆大声说道,“霍恪,我要离婚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离了婚就没想过要和你再复婚!” 霍恪的身体一僵。 他不敢相信。 他一直以为,梁春澜和他闹离婚,不过就是小打小闹,女人嘛,都做作的,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取注意力。 霍恪也知道自己在婚姻里有做得不足的地方,所以这才让让她,算是让她出口气。再说了,梁春澜除了是自己老婆这个光环以外,也没别的优点和长处了,去外面吃点苦头,还是得巴巴地回来。 可是原来……梁春澜真的没想过回来。 霍恪慌了。 第259章 合格妻子,该被牺牲? 当初嫁给霍恪,霍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这段婚姻。 原因是女方年纪比霍恪大,而且社会地位方面也没有霍恪高,除了脸和身材还不错以外,梁春澜就没有受到霍家认可的地方。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以霍恪的财力,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找不到。 不过好在梁春澜也从来不闹事儿,不给霍家添麻烦,霍家也算是认可了她的脾气,总比找个心眼子多的要好,这才同意梁春澜进门。 结婚的时候,梁春澜被人嘲笑攀高枝,找了个有钱的男人把自己卖了,那么多苦她都没往外说,如今被霍恪寥寥数字说得眼眶通红,这些一直是她内心深处不能被提及的痛苦,霍恪从来没有在意过,现在堂而皇之地说出口,更是代表着,离婚后他也没有想清楚梁春澜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在被梁春澜推开以后,霍恪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你至于吗梁春澜!你当初跟我闹离婚,不也是因为一件小事吗?” 一件小事? 梁春澜忍无可忍,对霍恪说道,“如果你觉得在你爷爷八十大寿的庆典上为了彰显诚意必须要我亲自下厨一个人做一大家子人的菜,而你们都在客厅书房玩耍,只有我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你们吃饭的时候我还要端茶送水,你们却把这些付出看做理所当然的话,那我对你无话可说!” “可是平时不都有保姆伺候着吗。” 霍恪连忙说道,“也不是每天都要你这样下厨做饭,你做一次饭看你委屈的,不就是吃饭的时候没你位置吗?再说你做那么多菜,我们一边吃你一边做,来不及坐下,等我们吃完了,你自己一个人能占着整桌吃,吃完了再顺手收拾一下,难道不是更自由吗?” 听见这个,梁春澜的心寒得更加厉害,“霍恪,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要跟夏总回去了,你让开!” 霍恪哪里肯依?和梁春澜分手后,他自认已经低头找了她太多次了,给了那么多台阶,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明白一下顺着他呢? 但是梁春澜没再跟他多说一句,就这么回到了夏恩星身边,替她拉开了车门,“夏总,咱们走。” “梁春澜!” 霍恪没忍住,大喊了一句,“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梁春澜抿着嘴唇,没说话,倒是夏恩星从车子里探出头来,“霍恪,你别太过嗷。” 霍恪自然是给夏恩星面子的,但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跟梁春澜结束了,几年的夫妻情谊,他也不是对她没感情,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力排众议娶她进门啊。 只是没想到,梁春澜现在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当个豪门阔太太,没事在家插插花练练字,不用出去抛头露面,多好啊。 但是梁春澜不想这样。她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事业。 霍恪忍了忍,只得说道,“你就算不想过了……你也得回家来一趟。” 梁春澜愣住了,这话听着像是…… 她说,“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发烧了。” 霍恪道,“你跟我回霍家吧,孩子一直吵着要见你。” 说起孩子,梁春澜脸上的抗拒终于少了一些,但依然带着些许警惕,毕竟已经从霍家出来了,当初闹离婚,闹得也不好看,如今再回去…… 梁春澜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无法做出决定,一边是自己的事业,一边是使劲想把自己拉回家庭的男人和孩子…… 夏恩星轻声说道,“你去看一眼孩子吧,没事儿,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夏恩星这话等于给他们两个都圆场了,梁春澜这才吸吸鼻子,像是刚才要哭过似的,说道,“夏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私人问题影响到您……” “怎么是影响呢。” 夏恩星温柔地看着梁春澜,“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不会觉得你这样有多难堪,去解决这些问题吧春澜。” 说完这个,夏恩星自己主动朝着他们挥挥手,而后钻入了车子里,闵御正发动车子等着她们几个,见到只有夏恩星和安茉莉回来,问了一句,“放着梁春澜一个人去霍家?” “孩子在霍家呢,孩子是母亲的软肋。” 夏恩星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没法讲的,唉。” 闵御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梁春澜,而后发动了车子。 目送他们远去,梁春澜感觉自己原本安宁的生活再次被打破,听见“孩子”这两个字,就一下子把她拉回了过去,女人心绪不宁地跟着霍恪上车,一路回到了霍家以后,看见霍家门口的保安都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说她不识好歹,旁人嫁进霍家来,都指不定要抓紧此生唯一翻盘的机会呢,也就这梁春澜,还非要闹离婚! 感受到了霍家的不善,梁春澜挺直了背,下车以后往里走,主要就是为了见见孩子。 走进去的时候,被保姆拦住了。 保姆看见梁春澜,还说了一句,“外人不让进霍家。” 外人。 这个词语还真是讽刺,她当初怎么也是为了霍家生儿育女过的,如今却被打上了外人的标签。 梁春澜说,“我来见我儿子。” 保姆还想说点什么,看见背后霍恪的表情,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默默让开路,倒是等梁春澜走过去了,背地里也还是撇撇嘴做出了不屑的表情。 梁春澜熟门熟路地往二楼走,她知道儿子的房间在哪,走上去顺手便敲了敲孩子的门,发现自己的孩子正躺在床上,脸色看着不是很好,床头柜上满杯的水也没喝,似乎已经放在那里很久了。 听见动静,孩子睁开眼睛来,委屈极了,“妈咪……” 梁春澜一下子便心软了,她就算在外再强势,咬着牙要往前走,看见孩子的时候也依然无法阻挡内心深处的脆弱,她红着眼睛走上前,摸着孩子的脸,“小翼,妈妈在,妈妈在。” 看见自己妈妈了,霍翼这才喘着气爬起来,“妈咪,我想喝水。” “好,好。” 梁春澜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儿子了,儿子一看见她就说要喝水,也是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求她夸奖,用这种方式把她留下来。 谁不知道多喝热水有好处,但是感冒发烧了嗓子疼,小孩子确实是不爱喝水的。 霍翼咕嘟咕嘟地喝完了整杯水,血色惨淡的嘴唇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梁春澜替他把嘴擦干了,“爸爸说你最近都不好好吃药,怎么了呀。” “因为这样妈咪会来看我。” 霍翼抬头,紧张地看着梁春澜,“妈咪,家里人说你们离婚了,还说要给爹地找新的妈咪,我不想要新妈咪,妈咪你带我走吧,我要和你一起生活。” 孩子无心的话语反而是最令人揪心的,因为天真所以才会衬得现实如此残忍。 梁春澜摇摇头说,“宝宝,对不起,是妈咪能力不够带走你。” “我觉得跟着妈咪也挺好的,你们离婚了,意思是你以后不再是我的妈咪了吗?” 霍翼对离婚没概念,问完了她,还要去问站在门口的霍恪,“爹地,我以后不能再喊她妈咪了吗?” 稚嫩的嗓音让霍恪都有些于心不忍,他只得走上前来说道,“不会的,她还是你的妈咪,生你养你的妈咪。” “那为什么你们不能住在一起呢。” 霍翼低下头去,沮丧极了,“过几天学校里有家长会,我知道爹地你又没空陪我了。” 霍恪看了霍翼一眼,想起来自己最近确实要开会,只能用眼神把这个话传给了梁春澜。 梁春澜纠结极了,但是又不忍心让孩子委屈,只得说道,“没事儿,小翼,什么时候的家长会呀,我来。” “真的吗妈妈!” 霍翼本就生着病,模样瞧着病恹恹的,但是这会儿眼睛一下子亮了,“妈咪,是周五,是周五!周五晚上有家长会!” 梁春澜摸着他的脑袋,“妈妈一定来。” “拉钩。” 霍翼居然眼睛红红的,“妈咪,拉钩,你一定要来哦。” 谁能拒绝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呢,梁春澜内心更痛了,长辈离婚了,承受代价的却是孩子。 陪着霍翼待了一会,梁春澜和霍恪为了让他好好休息,都往外走,等到卧室门一关,霍恪才开口,“最近他都不肯吃药,说药太苦,你来了,他才肯吃。” 霍翼是个好孩子,梁春澜知道。她知道她把自己的孩子教得有多好。 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梁春澜吸着气说,“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以后他会乖乖吃药。” “就算是为了孩子。” 霍恪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就不能回来吗。别赌气了春澜,你回霍家,那荣华富贵也是足够让你不用出去工作的了,何必在外奋斗,夏恩星那是没得选,你有得选啊。” 有得选。 这三个字何其讽刺。 她什么时候有得选了呢,进了霍家就必须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想法,成为一个工具人,相夫教子,牺牲自己。 她好羡慕夏恩星,活得大逆不道张扬放肆,陆沧夜给了她永远和世界对抗的自私与胆魄,他将自己身上那些黑暗的,与社会公序良俗背道而驰的所有能量,都以一种击碎后强行植入的方式,植入进了夏恩星的身体里。 梁春澜低着头,头发散下来,说道,“霍恪,你想我回来继续当你的妻子,然后抚养大孩子,不做别的,是吗?” “是啊,一个合格的妻子该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霍恪疑问,“梁春澜,你连妻子都当不好了吗?” 第260章 你说谁是,没人要的? 被这样一问,梁春澜先是愣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过尖锐,到底什么样才是一个“好妻子”呢。 梁春澜不是没有为了霍恪去牺牲自己过,可是这种牺牲换不来任何尊重,只会让霍恪觉得,这是她应做的。 所以梁春澜才会痛定思痛,决定离婚。 “霍恪,我从来不认为,一个好的妻子,就是应该只懂得在家庭里委曲求全,那样我教不出好孩子,也同样没办法陪我的伴侣一起成长。” 梁春澜尝试和他沟通,“只有我在努力进步,我的家庭才会进步,一个家庭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出力的,而不是谁依附谁,这点道理你不懂吗?” “你一个女人你要去进步干嘛啊。” 霍恪没忍住,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那是男人该干的事情,你一个女人一天天地想着往外冲干什么呀!” 梁春澜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霍恪一眼,“我不想再跟你多交流一句话!” 说完这个,梁春澜往外走,想要离开霍家这个是非之地,但是没想到的是,霍恪居然在她身后怒吼,“梁春澜这是我最后给你的台阶了,你要是出去了,就别回霍家!儿子你也别想着再见到!” 梁春澜的脚步一顿。 她想不到霍恪能如此恶毒,于是梁春澜回头,对霍恪说道,“你没有权利对我这么做,霍恪,我是他的母亲,我有资格看他,离婚协议上也没有写任何跟孩子相关的事情,我是净身出户的,你拿不了你家的东西来威胁我!” 净身出户这几个字,旁人来说是讽刺她本事的,而现在,这四个字,却成了梁春澜对峙霍恪的底气! “我什么都没有问你家要,你就少来管我!” 梁春澜攥紧了手指,“你们家从上到家就没有一个看得起我的,哪怕保姆或者保安,都没有!霍恪如果你觉得这就是所谓的让我下半生荣华富贵,那么这种幸福我不要也罢!还有我告诉你,现在我和你离婚,他们瞧不上我,倒也正常,我一介普通老百姓,确实没你地位高,那些趋炎附势的捧高踩低,不过是常态。但我和你没结婚的时候你家这群狗仗人势的下人就敢瞧不起我,我告诉你,那等于瞧不起你!因为我是你亲自娶进门的老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梁春澜的眼神几乎冷到了极点,以至于这话说出来,都让周围等着看好戏的下人们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他们登时吓得呼吸都摒住了! 这梁春澜在霍家的时候,气场还没这么强大呢,怎么一离婚,突然……突然就变得强势起来了。 霍恪就算再傻,脑子里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难听点讲打狗还要看主人,要是别人一直笑话你同床共枕的老婆,大概率对方也同样没有尊重你本人! 于是霍恪看了一圈周围人,他们便立刻做出了忙活的样子,四下走开,原本还远远地围着看好戏,这会儿倒是一个个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霍恪喘了口气,“春澜,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霍家到底对你不薄……” 不薄。 梁春澜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外走,一直到霍家的花园里,她站定,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曾经生活了五年的家,心头顿生一种无法抗拒的凉薄感。 都说情种都出在大富大贵之家,可是……她怎么觉得,越是有钱人,就越冷血呢。 低下头去,梁春澜自嘲地笑了笑,最后还是往前走了,身后霍恪追出来,见到花园中央她落寞的背影,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初娶她进门,霍恪力排众议,那个时候,无疑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 可是爱就是这样一个怪东西,得到了以后就成为了索然无味的鸡肋,弃之可惜。 霍恪看着梁春澜,心说不就是个前妻吗,他已经给了这么多台阶了,她还不下,这不是不识好歹! 硬生生放弃了想要追出去的想法,目送梁春澜出门,霍恪咬着牙回了家,随后他回到了儿子的卧室里,推门进去见到自己儿子脸上的笑容,他还在一脸期待地说,“周五又可以见到妈咪了诶。” 霍恪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你觉得妈咪好吗?” “妈咪很好。” 霍翼生病了依然用力地点着头,“妈咪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咪,她会做我爱吃的菜;会教我怎么叠衣服叠得方方正正,让我以前在幼儿园里被老师夸奖;会做各种奇怪的题目,还会跟我一起做手工,妈咪像个超人诶,什么都会!” 说到这里,霍翼甚至手舞足蹈起来,“我好喜欢妈咪!!!” 听见这个,霍恪的心里微微泛酸。 男人收敛起这个情绪,对霍翼说道,“那如果,我给你再找一个妈咪,你会怪我吗?” 霍翼脸上喜悦的表情立刻僵住了,因为小孩子不会隐瞒,所以这种变化泰国明显,被霍恪捕捉到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霍翼还是说道,“我不会怪你的,爹地。” 霍恪愣住了。 “我虽然……不喜欢你这样,但是爹地,你可以这么做。” 小孩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复杂的情绪,只能用最简单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认真地看着霍恪说,“你可以帮我新找妈咪。” 就像妈咪可以新找爹地一样。 霍恪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好小子,看来你还是挺会为你老爹考虑的嘛,这么听话懂事,谁教的啊?” 梁春澜教的。 霍恪脑海里闪过这个答案。 她把孩子教得太好了,没有一丁点的私心。 霍恪下意识皱眉,他不信了,没了梁春澜,他难不成还教不好孩子?带娃有什么可怕的,也就她一个女人,天天要说着什么付出很多,不就是养个小孩,到底有什么难的! 这边霍恪因为梁春澜纠结,而另一边梁春澜回到了公司里,夏恩星立刻迎上来,“怎么样了?” “没事儿,夏总。” 梁春澜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我去看了孩子一趟,他乖乖吃药了。”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春澜,我理解你,如果当初陆沧夜用夏流光威胁我,我也一样会很难过。” 夏恩星摸摸梁春澜的肩膀,“和霍恪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我周五要去一趟学校。” 梁春澜吸吸鼻子,“我儿子开家长会,我要去一趟,霍恪没空。” 夏恩星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是吗?在哪开家长会?” ****** 周五的傍晚,某个贵族学校的门口停满了各种豪车,进进出出的人个个身份不凡,看起来非富即贵,身后都跟着几个保镖,仿佛是什么电影里的权贵们集合的大场面,仿佛他们一跺脚,整个世界都要抖三抖。 而在这其中,有一个小孩子孤零零地站着,他看起来大病初愈的模样,脸色还有些憔悴呢,但是一双眼睛倒是透亮,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寻找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孩子直接撞着他的肩膀冲过去了,“哎呦!这不是霍翼吗!” “哈哈,怎么一个人在啊,是不是你爸妈今天都没来?听说你爸妈离婚了,真的假的,好丢人哦。” “肯定是真的,我吃饭的时候听见我爸爸和我妈妈偷偷聊这个呢!” “哇塞,离婚!霍翼爸妈离婚了!霍翼是无家可归的!” 小孩子对离婚这个概念不清楚,于是大肆揭开了霍翼的伤口到处跟人炫耀,霍翼站在那里无助极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嘲笑他的男孩子发出一声惨叫! 霍翼扭头看去,看见一个小女孩正一脚踩在那个男孩的鞋子上,恶狠狠地说道,“闭上你的嘴巴!别人家里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才没人要呢!” 霍翼呆住了,“祝惜安……” “祝惜安你这个泼妇!” 男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骂人词语,估计是跟着大人学的,指着祝惜安骂道,“我懂了,肯定是你爸妈也离婚的,所以你才帮着霍翼!” “你也没人要!你也没人要!” 男孩刚要说话,下一秒边上有个灵动的身影闪过,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踹在了地上! “哇!疼死我了!” 小男孩放声痛哭,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也终于让身边人都纷纷看过来,长辈们开始围观发生了什么。 “什么情况?” “祝惜安骂我,夏流光踢我!” 小男孩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打人!我要告老师,我要告家长!” “你去告呗。” 夏流光站在一边,表情淡漠,冷冷地看着他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我踢的就是你,等老师来了,我还要告诉老师,你到处散播流言,非说霍恪是无家可归的孤儿,顺便把这话说给霍恪的爸爸听!” 此话一出,边上人登时吓一跳,这话要是传给霍恪听,可不是一句“孩子还小”就能掩盖过去的啊! 男孩的家长立刻跑过来将他从地上抱起,还要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夏流光,“你是哪家的?小小年纪就喜欢打小报告,真不知道家教什么样。” “是你儿子先说要告老师告家长的。” 夏流光将祝惜安和霍翼一并护在身后,“我配合他的诉求,怎么了,你心虚吗?” 第261章 你敢惹她,不要命了? 心虚这两个字让在场的大人们都跟着有些吃惊,没想到能从小孩子的嘴巴里听见这种指控性质强烈的词语,所以他们都朝着夏流光的方向看过去,男孩子一个人站在人群的正中央,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别人说道,“这不是……传说中陆少的那个私生子嘛。 “哎呦,现在的世道真是不得了了,私生子都敢这样大小声了。” 旁人在这里的窃窃私语让夏流光脸色微变,但是为了保护祝惜安,他还是没有后退一步,只是倔强地看着周围,一字一句说道,“我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父亲是如何教导我的。我的父亲并没有教会我在公众场合嘲笑自己的同班同学!”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纷纷对视了几眼,“别说,这话确实没说错。” “刚才那个大喊大叫的小孩子是谁家的呀?” “听说他以前在班级里也是个小霸王,老欺负别的同学,估计是成习惯了……” 人心就是这么容易变动的,夏流光寥寥数字,让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孩子身上,于是小男孩登时有些局促起来,甚至颠儿颠儿地抓住了自己家长辈的手,在不该使用自己天真的时候,端出了他最天真的一面,“爸爸妈妈,为什么夏流光要这么说我,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就是,夏流光,听说你爸爸死了,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当家长的自然看不得自己的小孩被这样当做众矢之的,干脆把矛头对向了夏流光,一字一句说道,“我可是有相当精准的情报来源,这陆氏集团怕是要变天了吧,你别以为你跟着你妈能够混进陆家分一杯羹,陆家自己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就少来我们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了!” 这话一下子便掀起了轩然大波,何况他的口气还这般信誓旦旦,敢把陆沧夜死了公开说的人,定然是拥有什么决定性证据才敢这么说,要不然这不是明面得罪陆家吗! 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陆沧夜死了?” “陆沧夜真死了?我之前好像也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不知道是为什么死了……听说还刻意捂着消息呢。” “无缘无故人就没了吗?是出车祸这种意外死的,还是说生病啊?陆家有遗传病吗?” “陆老爷子前阵子不是还住院么,指不定是陆家的基因不干不净,有什么遗传病传给了陆沧夜呗。” “那现在陆家的内部势力估计在互相争夺陆家的财产呢。” “死了也好,陆沧夜这种人渣就该死的,干脆让陆家断子绝孙好了,咱们赛道上还少一个竞争对手呢,死不足惜。” 这些话语传到了夏流光的耳朵里,小男孩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 陆沧夜,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和我妈咪对你恨之入骨,可是在你死后,当世人如此凉薄地编排你的时候,我居然…… 在替你愤怒。 夏流光眼睛微红,张嘴要说什么的时候,边上一直被祝惜安和他保护着的霍翼突然间用稚嫩的嗓音说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孩童的声音要比成年人的分贝高上许多,且稚嫩透亮,就像是一束新生的阳光直接刺破了灰蒙蒙的乌云云层,这一刻,大家的讨论声都停了下来。 “又要议论我父母离婚,又要当面讨论别人的父亲是否死亡,我真的不敢相信!” 霍翼站在那里,用满脸的失望面对大家错愕的眼神,毫不畏惧地挺直了胸膛,开口说着,“我不敢相信我长大以后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那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议论别人的家事,你们用这些来攻击我们,可是我们没有做错事情,我爸爸妈妈确实离婚了,可是这就是我要被同班同学嘲笑的理由吗。夏流光的爸爸就算是真的去世了,也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利益,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一遍遍重复会伤害到他的话呢,我真的对你们好失望,我宁可不要长大,不要变成你们这样的大人!” 说到后面,小男孩近乎是用吼的,把话吼了出来! 他这一通声音,让在场的不少大人脸色红了又白,就好像是被戳中了薄弱处,一下子脸面上过不去。 说完以后,小男孩牵起了夏流光和祝惜安的手,拽着一左一右的他们就往外走,脸上还挂着几滴倔强的眼泪,“我要去告诉老师,我要去告诉老师他们欺负我们,他们才是做错的那个!” 无知真诚又善良的孩子啊,请在长大的路上尽可能地保留下你们的光辉勇气吧。 但是霍翼没想到的是,迈着小腿才跑出去没多久,撞到了一堵人墙。 他轻轻叫了一声,第一时间就是跟撞到的人说对不起,小男孩很有家教,这声道歉让在场的大人深觉惭愧。 “梁春澜没说错。” 熟悉的声音出现,霍翼的眼睛亮了起来,边上夏流光和祝惜安也惊喜地张大了嘴巴。 众目睽睽之下,被称作这座城市最声名狼藉的女人夏恩星,就这样温柔地蹲了下来,摸了摸霍翼的脑袋,笑着说道,“她说她有一个很懂事很聪明的儿子,如今一见,确实没说错。” “漂亮阿姨!” 霍翼用小心翼翼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是夏恩星阿姨吗。” “是哦,是你两位好朋友夏流光和祝惜安的母亲哦。” 夏恩星眨眨眼睛,“霍翼,你妈妈一会就来了,别怕。” 别怕。 霍翼本来还能强忍住委屈呢,抬头瞥见不远处自己妈咪手里拿着文件朝着自己奔过来的样子,登时就撑不住了,带着哭腔大喊,“妈咪!我在这呢!” “乖小翼!” 梁春澜走到他面前,替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又摸了摸夏流光和祝惜安的脸,她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霍恪和陆沧夜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的孩子在一个学校里的可能性自然也大。 没想到,兜兜转转之下,自己的儿子,倒是跟夏恩星的两个孩子玩到一起去了。 这是霍翼的第一对朋友,梁春澜知道的,他拥有能够手牵手的朋友了,一定很开心吧。 霍翼指着周围的人说道,“他们嘲笑我,嘲笑我爸爸妈妈离婚了,还要攻击夏流光的爸爸,我听不下去,这才站出来说话的,妈咪,你别骂我,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 说完孩子哇哇大哭,这哭声听了都让人觉得揪心,于是夏恩星用冰冷的眼神扫视了周围一圈,听见霍翼说的前因后果,女人的眼里沾染上了些许寒意,那一眼看过来的时候,旁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怎……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好像……好像在被陆少用眼神压迫着…… 好强的压迫感。 夏恩星冷笑了一声,“你们似乎对我们的家庭很感兴趣,怎么,我们当事人来了,怎么不当着我们的面说说?” 有人咽咽口水,这他们哪里敢说啊。 还不是看见小孩这般闹腾,所以想着……趁乱吃吃瓜嘛。 夏恩星对霍翼说道,“你没有添麻烦,是他们自找麻烦,一天天的嘴贱多管闲事,对别人家的私事占有欲强烈,却不管好自己的嘴巴,喜欢在背后嚼舌根散德行!” 散德行! 夏恩星这可是骂了不少人啊! 这自然也包括刚才那个家长,他不甘心场子被一个女人给抢走了,走上前来用不屑的眼神看了夏恩星一眼,说道,“陆沧夜死了,是不是?”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 “说啊,说陆沧夜死了!”他逼问夏恩星,“你不敢说,是不是怕从此没有靠山了?夏恩星,你不就是个靠着攀上豪门富少的狐狸精吗,烂裤裆的玩意儿,在这里装什么正义使者啊,陆沧夜早死了,死透透的,我早就收到消息了!你瞒不住的!”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下一秒眼前似乎有掌风扇过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紧跟着刺痛从他的脸颊开始疯狂蔓延!!!!! 不少人发出一声惊呼! 夏恩星……夏恩星居然动手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 这还不算,夏恩星感觉自己的嘴巴里都能尝到血味了,“你给我闭嘴!” “夏恩星你敢打我!”男人被逼急了,也跟着抬起了手! “不许打我妈妈!” “不准打她!” “夏总!” “你敢动手试试!” 此时此刻,不少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在男人挥手要打在夏恩星脸上那一刻,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章丘亮,你他妈敢动她一下试试,老子打断你的手!” 这声音太过响亮且杀气满满,吓得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狠狠一哆嗦! 下意识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宁卓正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男人表情阴郁,走到了他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干脆利落又抽了他一巴掌! 章丘亮被打得两耳嗡嗡作响。 “长胆子了。” 宁卓面无表情说道,“我的人也敢骂,活腻歪了?” 第262章 夏恩星的,真实身份! 宁卓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毕竟传说中的宁少一直都是神龙不见尾的,他们光知道宁家的存在,但是宁家人比较低调,对外行事作风从来不这般张扬,如今居然为了夏恩星…… 这是什么意思? 夏恩星站在那里,歪歪头看了宁卓一眼,和旁人看见宁卓的态度截然不同,她好像一点都不怕宁卓,甚至嫌宁卓碍事儿,“你怎么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来了?” 宁卓对她倒是宠爱得紧,对于夏恩星这般“无礼”的态度倒也是浑然不在乎,随后他说了一句,“我来看看你呗,顺便看看我的侄子侄女。” 侄子侄女这个称呼让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包括祝惜安自己。 霍翼倒是一下子理清楚了这个关系,对着宁卓大喊道,“你难道是漂亮阿姨的哥哥吗!” 哎呦,小脑瓜子转得还挺快,不愧是霍恪的儿子。 宁卓对孩子的耐心比对这群成年人都多,也许是因为夏流光,他开始抛开了对小孩的刻板印象,这会儿宁卓蹲下来,狠狠拍了拍霍翼的肩膀,说道,“没错,我是夏恩星的哥哥。” 这个关系让大家如遭雷劈立在原地,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不说,章丘亮是受刺激最大的那个! 因为宁家是章家的大客户,所以宁卓方才对他敢这么放肆,就是因为宁卓压他一头呢! 没想到,这个夏恩星…… 章丘亮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哑巴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说着,“哥哥……?宁少您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这夏恩星,不是夏家的私生女吗……” 一转眼变成宁家人了? “你少看了几集?” 宁卓开口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扯扯嘴角说道,“夏恩星是私生女的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她跟夏家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当初是她妈妈瞒天过海想要去夏家分一杯羹,所以把夏恩星的身份调换了,硬是塞进了夏家。” 所以夏恩星是亲身经历过“孩子没得选”这一回事的。 她没得选,被长辈当做工具人利用来利用去,而宁家是在她脱离陆家靠自己开公司,稍有名气之后主动联系上她的。 夏恩星到现在还记得宁卓的弟弟宁惑打过来一个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叫夏恩星吗,我是你哥。” 那个语调,不是夏行云会发出来的语调。 夏行云腹黑深沉,从来让人看不穿他在想什么,但是宁惑不一样,宁惑更多了些许开朗和轻佻,他问夏恩星要不要出来碰个头,因为他手上有些资料需要给夏恩星看,让她知道自己是谁。 知道自己是谁。 这句话对夏恩星的诱惑太大了,她和宁惑碰头见面,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宁家人,当初她的母亲游走于富商之间,阴差阳错下把她塞进了夏家,事实上,她真正的父亲,是宁家老爷。 现在,宁家人找上门来了。 “我爸爸去世前,最惦记的就是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宁惑说道,“夏恩星,如果我们早点知道是你,怎么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 宁家和夏家不一样,从来不用私生女这类字眼来攻击夏恩星,宁惑把夏恩星带回去的那天晚上,宁家上下的仆人都走出来看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欣喜。 小姐找到了,小姐领回来了。 孩子没得选,成为宁家在外的那个女儿,也不是夏恩星自己选的,所以就算是继承人宁卓和宁惑,他们对夏恩星也没有敌意,甚至在知道了她的经历以后特别心疼,说以后再也不会让夏恩星受一点委屈。 “今天你们看不起的夏恩星,其实是我宁卓的妹妹。” 宁卓的表情冷若冰霜,细细看去似乎还带着杀意,他每说一个字,章丘亮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陆沧夜死不死的,跟我没有关系,这夏恩星是宁家的小妹,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宁家捧在手心的宝贝,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要是再让我听见敢对她有什么意见,这个耳光就不只是出现在章丘亮的脸上了!” 这话可是赤裸地宣誓主权啊! “夏恩星怎么是……宁家的……” “关系太乱了,那宁家老爷听说老婆死得早,估计老婆死了以后又找了个情人,结果情人跟夏家老爷夏豪好上了,所以夏恩星被当成夏家的私生女了?” “那这么多年认错了,多冤枉啊……本来是宁家的掌上明珠……” “要我说,宁家的人还真蠢,把她当掌上明珠,笑死,这不是多个人回来争财产吗,是我干脆让这个私生女死在外面好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进了门还晦气呢!” 人群中总有看夏恩星不爽的人,说话也极为难听,宁卓走到了夏恩星面前,对着夏恩星说,“哥给你撑场面了,帅吗?不比你那渣男前夫帅?” 夏恩星被他气笑了,“你说他渣没事啊,他确实渣,但你说你比他帅,那有点吃力,宁卓,陆沧夜那张脸,没得说。” 只有骂他渣的,没有骂他丑的。 宁卓差点被她气得鼻孔冒烟,“老子就知道你当初看上的是陆沧夜那张脸!肤浅!擦,我给你找更帅的,你赶紧把他忘了吧!” “已经忘了。”说出这四个大字的时候,夏恩星的心好像收缩了一下。 她想,原来还是会痛的啊。 高估自己了,本以为提起和陆沧夜相关的事情,已经麻木了的。 而他,用全身的刺,扎了进来,她已经麻木了,本该麻木了,痛觉却终究还是被陆沧夜唤醒。 陆沧夜,我想,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你能这样搅乱我。 反正你都死了,接下来的人生,我也是彻底自由了吧。 夏恩星自嘲地笑了笑,对宁卓说,“小场面,都不需要你出手的,我没想到霍恪的儿子霍翼会在学校受欺负,这要是让霍恪知道了,估计能气死吧。” 霍翼低着头,下意识说道,“我不只是霍恪的儿子,我还是梁春澜的儿子呢!” 听见自己儿子喊自己大名,梁春澜却欣慰地笑了,“是啊,你还是我最自豪的儿子。” 说到这里,梁春澜对夏恩星说,:“夏总,多谢你站出来帮我说话。” “你的孩子不也一样站出来为我的孩子说话了吗。” 夏恩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章丘亮的儿子,意有所指,“其实孩子们本质都是单纯的,就看大人们怎么教了。” 这不就是再指责章丘亮教子无方,把孩子教得小小年纪便这样惹人讨厌又爱看脸色爱表演吗! 章丘亮咽不下这口气,“夏恩星,你就算是宁家的小妹,场面上也不该这样——” “我不介意把这个事情闹大。” 夏恩星盯着的章丘亮看,“无所谓的,反正学校的老师和领导都快到了,大不了这事儿捅出去吧,就说你儿子在学校里孤立霍翼,还嘲笑他爸妈离婚的,我想如今在场的人,谁家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既然你儿子喜欢把别人的痛楚当做笑话来大肆宣扬,那不如,我来教教他这样的下场是什么!” 说完,夏恩星对着霍翼道,“霍翼!” 霍翼立刻站直了,“漂亮阿姨,您说!” “这是他第一次嘲笑你了吗?” 霍翼忽然间表情有些委屈,那嘴巴抿起来,下巴都皱皱的,“不是的,之前就在班级里嘲笑我,说我爹不疼娘不爱,我妈妈不爱我,只爱钱……” 章丘亮听见这个,呼吸都乱了,“这你可不能瞎说,我儿子很懂事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作证,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别人坏话了,我也被说过,班级里好多同学都被他说过。” 祝惜安一点不畏惧强权,在章丘亮企图蒙混过关的时候,站在了霍翼边上,还要问夏流光,“是不是流光同学?当初他也嘲笑过你,章同学平时在班级里就很过分了,妈咪,我支持把这个事情告诉老师!” 说到这里,一群家长纷纷朝着章丘亮看过去,吓得章丘亮说话都结巴起来,“他们一群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指不定是一起算好了的来攻击我们家小章……” 这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章丘亮只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孩,“你说,是不是他们故意欺负你,你才会说这些话来反击?” 结果小孩子却委屈巴巴地说道,“爸爸,这些话都是你平时和妈咪在饭桌上和我说的,我不过是跟同学说了一下而已,凭什么我就要被人这样骂呢。” “哦!” 夏恩星一下子便抓住了时机说道,“原来是你私底下嘴脸难看,小孩子无知,有样学样,你还是他最尊重的父亲,章丘亮,这一切都是怪你!” 章丘亮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 小章同学被吓得哇哇大哭,“都是爸爸自己说的,说霍翼家里离婚了,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说什么霍家大少一点不在意这个儿子死活,还有说夏流光是不入流的私生子,恶心吧啦的……” 说到这里,小章同学还对着周围的家长说道,“还有说他们家其实快破产了,还有那个徐伯伯家里偷税,张阿姨家里是靠黑道起家的,我都是听你说了才知道的……” 宁卓站在那里,眯起眼睛来,声音冰冷,“章丘亮,你好像对我们意见都很大啊。”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章丘亮如今没脸再在人群里站下去了,咬着牙拎起儿子带着老婆转身就走,“夏恩星你给我记着!” “赶紧滚吧!” “嘴巴不干不净,还好意思威胁人!” “就是,滚出去!退学得了!” 第263章 看来我俩,不够相似。 这一场家长会可真是热闹极了,这边章丘亮带着儿子颜面扫地,那边夏恩星的真实身份被揭开,居然是宁家的小妹,这下过去那些嘲笑她是私生女的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大家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带上了些许艳羡。 夏恩星领着孩子路过人群的时候,似乎还听见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声,“贱人命真好……” “就是,怎么偏偏她就能在这群有钱的男人里转来转去……” “去了宁家,不还是私生女吗,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上不得台面……” “看她都要得意坏了,拿着陆家的钱,享受着宁家的荣华富贵,还是她会投胎啊。” 夏恩星听见了,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为自己过多解释,只是领着孩子朝着会议室走去,学校的会议室很大,并且在这个学校里,所有的座位排列都是有一定的隐喻的,家里条件优越的会被排在前面,和校领导更近一些,而那些不够特别出挑的,则会被安排在后面。 夏恩星下意识在后面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座位,最后被宁卓拎着直接走到了前排,男人扯扯嘴皮说道,“我宁家的孩子,能在最后面?” 夏恩星却说,“死要面子。” 夏流光和祝惜安被安排在了第一排,边上坐着他们的母亲夏恩星,而当夏恩星探脸过去寻找的时候,发现霍翼的位置居然还恰恰好地就在他们边上。 夏恩星和梁春澜欣喜地对视了一眼,在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她拉着霍翼的手在夏恩星边上坐下,脸上还有些感激,“夏总,你总是这样挺身而出,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这是我应做的。” 夏恩星却笑得淡然,“只有我自己肯去这么做,带动别人,以后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才会有和我一样的人站出来做一样的事情,不是吗?” 梁春澜怔住了,隔了好一会才用力点点头说,“是啊,夏总。” 倒是宁卓站在一边指了指自己,说道,“宝宝你怎么不夸夸你哥哥我?我刚才打电话给校领导喊他们临时换的位置,把霍翼的名字放在夏流光边上的哦。” 夏恩星瞪了宁卓一眼,“你也算是干了一件人事。” 宁卓拿自己这个脾气古怪的小妹没办法,只得问她,“什么叫干了一件人事,我可是特意赶来替你撑场面——” 话音未落,夏恩星扭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说道,“是童意浓喊你来的吧?” 宁卓有些意外,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猜的。” 夏恩星低头,撇开视线,她从来不会做出这种“需要人撑场子”的寻求帮助的事情,而宁卓主动到来,更是说明,背后有人劝他这么做了。 如此了解又如此关心夏恩星的,大概率是童意浓,也就是……自己哥哥当年那个没有办法说出口的,秘密的女主人。 夏恩星哑着嗓子说,“我只想说,童意浓对我很好,宁卓你要是有点良心,或者说不想让我失望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对她那么过分了。” 宁卓呵呵冷笑,“老子对她过分?她当年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全都是老子供的,我对她不好?是她不知好歹非要从老子身边逃开。” 这话也许是同样说到了梁春澜的心坎里,梁春澜想到也许霍恪就是这么看自己的,用着霍家的,吃着霍家的,最后非要为了一点不值钱的尊严闹到离婚不可的地步,在男人眼里,这不就是不知好歹吗。 无法共情,原来男人和女人,当真无法共情。 她深呼吸一口气,并没有插嘴夏恩星和宁卓的对话,倒是听到了夏恩星轰宁卓走,说他耍大牌太碍事儿,宁卓拗不过自己的妹妹,骂骂咧咧地走了,走之前还对夏恩星说,有事儿就给他打电话。 不过梁春澜知道,夏恩星不到绝境是绝对不会给宁卓打电话寻求援助的,她的身上很少发生英雄救美的情节,而一般情况下,绝境就是靠着她自己的能力去逆转的。 一整节冗长的家长会让夏恩星和梁春澜本该有些烦躁的心终于稍微平静下来,等到家长会开完,她俩领着自己的孩子打算回去,就在这个时候,霍翼忽然间喃喃着,“妈咪,那个是爸爸吗?” 梁春澜一抬头,就看见站在人群的不远处,好像是特意等着他们娘俩下课似的,这个场景让梁春澜感觉到梦幻得不切实际,霍恪不是这种人…… 果然,等到走近了,梁春澜才猛地发现,霍恪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娇艳的女人。 他身边女人太多了,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大,梁春澜起先会挨个记这些女人的名字,到了到后来,她们彼此都觉得彼此挺可悲的,也就不再互相记恨了。 梁春澜站定,冬夜的冷风吹过,女人的头发被吹起,发丝在她眼前飘扬,梁春澜伸手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头发,动作轻柔,褪去了平时工作状态下的严谨与高冷,反而有些宁静美好。 她领着孩子走到了霍恪面前,见他带着新的女人来见自己,也不生气,只是说,“儿子的家长会,我开完了。” 说完,梁春澜轻轻推了一下霍翼的背,霍翼乖乖往前走,朝着霍恪的方向走,但是眼神还是看着梁春澜的,“妈咪……” “没事儿,去你爸爸那边吧。” 梁春澜吸了吸鼻子,因为天气有些冷了,她鼻子微微有些泛红,说话也带着些许鼻音,“妈咪等下也要回家了。” “我想跟妈咪回家……”霍翼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恪一把抓过去了,小男孩不理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爸爸,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妈咪回家?” 好不容易盼着妈咪来陪自己开家长会,也好不容易盼到了妈咪和爹地在一块的画面,为什么…… 不能和好如初呢。 “因为她给不了你好日子。” 霍恪见到梁春澜这般无动于衷,不知为何竟有些咬牙切齿,“你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全部,但是跟着你妈妈,你只有吃不完的苦头。” 梁春澜一个人的财力如何与霍家抗衡?这话,想来也是有理的,只是……太过于无情了。 她自嘲地笑着说,“霍少真是太抬举我了,大可不必拿您整个霍家来跟我比啊,小翼在你那也确实是生活得更好,小翼,乖乖跟你爸爸回去吧。” “梁春澜!” 霍恪咬着牙,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装什么?” 梁春澜的肩膀似乎是轻颤了一下,但是她没有退缩,只是看着霍恪说,“为什么要说我装?” “本来这些福气,你也有份的。” 霍恪似乎是被梁春澜这般宠辱不惊的态度给激怒了,所以说话越来越过分,“是你自己不要的,梁春澜,你现在觉得你很有骨气,过几年你回头来看,只会觉得自己愚蠢!” 愚蠢? 梁春澜低笑,“是啊,我早就知道自己愚蠢了,当初为了你生儿育女,断掉自己的前途,成为家庭主妇洗手作羹汤,失去家庭和自我的话语权,才是最愚蠢的。” “我能找到你这样好用的,自然能找到下一个。” 霍恪明白梁春澜的痛楚,说话毫不留情,“你确定跟我闹离婚,是真的不想再复婚了是吧?” 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话,不就是没把梁春澜当人吗? 梁春澜强忍着内心的刺痛,手指都攥在一起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错。” “梁春澜!” 霍恪没想到梁春澜的嘴能这么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说了你几年没工作经历,就算夏恩星的公司好心收留你,按照你的业务能力,也早晚得被扫地出门,到时候就又是被社会给淘汰掉,到那个时候,你可没有霍家这个后路了!” 梁春澜感觉到了呼吸的迟缓,仿佛是听见这个话,她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霍恪,我过去从未发现你,竟有这般恶毒。 她站在原地没动,霍恪当着她的面用力搂了一下身边的女人,还将霍翼的手塞到了女人的手里,宣誓主权似的,让女人牵着梁春澜的儿子给她看。 霍翼挣扎,女人也扭捏,这难堪的画面就这样发生在了梁春澜的眼前,而后她眼睁睁看着霍恪离去,几人的背影传递出他们才是真正一家三口的事实,彻彻底底将梁春澜抛在了脑后。 梁春澜沉默了好久,一直到身边伸过来一只手。 夏恩星让萧昂过来接走了孩子,对梁春澜眨眨眼睛说,“走,晚上请你去喝个酒,要不要?” 梁春澜眼眶微红,“那我能顺路再请个假吗,夏总。” “可以啊,算你带薪休假哦。” ****** 这天晚上,一家威士忌吧里,夏恩星看着扑在吧台边上的梁春澜,拍了拍她的背,“别喝了吧,你喝了好多了。” “我三十二岁了,夏总。” 梁春澜抬起头,竟已是泪眼朦胧,“霍恪说我没有后路,我早就没有了。” 没有容错,没有后路,三十二岁的离婚妇女,何来后路一说。 “我不也跟你一样吗。” 夏恩星刚想着安慰她,没想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听去还有点熟悉,“离婚并不是人生的重点。” 再回头,夏恩星愣住了。 那张脸也那么熟悉。 她看着眼前男人的面,恍惚了一下,也许是喝了酒,才会眼花了吧。 她喊出那人的名字,“俞兆阳。” “你分得清……我和我哥。” 俞兆阳走上前,停顿了一下,将夏恩星手里的酒杯收走,不允许她再喝,“那看来,我俩还是不够相似。” 第264章 从此以后,我就是他。 俞兆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恩星的表情似乎是恍惚了一下。 相似…… 她原来,是在他身上,看见了陆沧夜的影子啊。 女人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俞兆阳替她将那一杯酒喝了,她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俞兆阳沉默了一下,而后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坦诚说道,“我派人跟踪你了。” 果然。 夏恩星笑得眸光潋滟,“你真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啊。” 隐约中好像看见了过去俞兆阳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包间里烟雾缭绕酒气弥漫,他也是这般,站在夏恩星面前,替她将酒喝了。 夏恩星还记得那个时候陆沧夜冲进来气急败坏的画面,而俞兆阳似乎是知晓一切,还能帮着她气陆沧夜。 可是现在。 陆沧夜死了。 这句话划过夏恩星的脑海,细微的刺痛感送来了些许清醒,女人的眼睛微微睁了睁,她镇定下来,问不再似过去的俞兆阳,“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 “我怕你遇到危险。” 俞兆阳说完这话,而后自己也笑了一下。 太不像话了,这算是什么理由。 如今害过夏恩星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落网,危险?她还能遇到什么危险。 “第六感告诉我,你才是最危险的。” 夏恩星看了一眼趴在边上的梁春澜,后者显然是喝多了,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做不出任何反应,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何长风发了一条消息,让何长风来领她回去,随后她看向俞兆阳,“说实话吧,为什么跟踪我。” 俞兆阳只能拉开夏恩星另一边的椅子,坐下以后他低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危险?” “因为你跟踪我。”夏恩星微微皱眉,虽然喝了酒,但她也不至于失去警惕,这会儿她显然对俞兆阳多了一些防备,“你现在是陆家的未来继承人了,你怕我跟你争夺陆家的财产是吗?” 俞兆阳居然摇摇头,“夏恩星,说实话,你想要陆家的什么,我都愿意给。” 夏恩星愣住了。 这句话的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代际。 女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俞兆阳便将身子探了过来,在她想要躲开那一刻,俞兆阳居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夏恩星,陆沧夜可以,我不行吗?” 那一刻,夏恩星的心猛地一紧。 怎么会…… 她往后闪躲,“俞兆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沧夜死了。” 俞兆阳对她说,“你知道的,夏恩星,有些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你还执着于跟他的过去的话,只会越陷越深。” “而我。” 那张相似的脸在她面前,如同最初圣经故事里引诱着夏娃的那颗蛇果,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和陆沧夜有着一半相同的血,夏恩星,他死了,就该轮到我了。” 就该轮到我了。 那一瞬间,夏恩星的脑海里掠过去一个词语。 狼子野心。 俞兆阳,原来那么久以来,你的沉稳和宠辱不惊都不过是装的,过去在那种夜场里卖酒也好,如今摇身一变变成陆家长子也好,你的野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想要,得到,更多。 夏恩星笑了,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了俞兆阳按着她肩膀的手指,声音缱绻,细细听去更是带着几分冷艳与不近人情,“如今陆家已经在你的手掌心里了,你又开始打上我的主意了,是吗?” “不是如今,是从那个时候一开始就打上了。” 说俞兆阳虚伪吧,他在这种时候倒毫无遮掩,“当初我还在卖酒陪酒的时候,就打着你的主意呢,夏恩星。” “我既然和我的哥哥陆沧夜有着血缘……” 他确实松开了夏恩星,眼神却依然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那么我们的审美也相似,应该……也很正常吧。” 连女人,都会喜欢上同一款。 夏恩星被俞兆阳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总觉得他大变了样,但又或者,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以前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带上了假面,如今他不需要费劲地存活了,他得到了突如其来的权利与钱财,所以不需要再假惺惺地伪装什么。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你派人跟踪我,也是这个目的吗?” “是的,我不想让修继续追求你。” 俞兆阳说话说得极为赤裸,“夏恩星,我哥没有做完的事情,继续交给我也可以。而且……” 他似乎是在观察着夏恩星的表情,最后像是得到了什么确认,咧嘴笑着说,“我的脸,应该,还够用吧,夏恩星。” 还够用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恩星整个人狠狠震了震,他居然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他知道自己的脸会让夏恩星想起陆沧夜,很可能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只能扮演着一个和陆沧夜相似的替身,可是他不在乎。 只要能够得到夏恩星,他不在乎这些。 夏恩星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语速极快,“我觉得没必要再跟你进行对话下去了,俞兆阳……” 话音未落,俞兆阳盯着她笑,“你在害怕我,夏恩星。” 夏恩星一惊。 “你害怕我,害怕我的脸。” 俞兆阳将她剖析得那么彻底,“陆沧夜走了,你的心就空了,夏恩星,很少有人能够再压你一头。控制你,伤害你,强迫你,这些痛苦都伴随着陆沧夜的死亡消失了。” 夏恩星的瞳孔开始抖震,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在因此而痉挛着。 “我可以,我的出现让你有了熟悉的感觉,不管是我的脸,还是我给你的感觉。” 俞兆阳笑得肆无忌惮,像陆沧夜没死的时候那样,他甚至上前单手捏住了夏恩星的脸颊,看着她那张白皙又漂亮的脸,男人的眼里出现了掠夺,和陆沧夜一样的掠夺。 夏恩星的心狂跳。 “这样下去,你早晚会分不清我和陆沧夜。”俞兆阳很喜欢夏恩星这般想要仓皇逃窜的样子,因为这代表着,他说中了,“那么我就可以代替陆沧夜的位置,夏恩星,很怀念那些触目惊心的痛苦的话,就来找我。” 说完这个,俞兆阳放开了夏恩星,一改刚才强势的态度,柔和下来摸了摸她的脸,打个巴掌再给颗糖,玩弄人心这门手艺,他炉火纯青,在夏恩星混乱不堪的时候,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哪怕是替身,我也愿意。” 夏恩星浑身上下汗毛倒立! 而后俞兆阳又绅士风度地替她买了单,看着姗姗来迟的何长风,他说,“你的同事来接你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何长风先是将喝多了神志不清的梁春澜扶起来,随后担忧地看了一眼夏恩星,“夏总,你没事吧?” “我还好。” 夏恩星比梁春澜清醒,所以说道,“你先把她送回去,我这里暂时没事。” 何长风有些放心不下,皱着眉头在夏恩星与俞兆阳之间看来看去,但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扶着梁春澜出了门,目送他俩离开,夏恩星才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手指,打算自己往回走,不料俞兆阳在身后喊她。 “把同事支走,是在给我俩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吗?” 夏恩星抿唇,没回头。 俞兆阳笑了笑,从背后走上来,“我送你回去吧,夏恩星。” 夏恩星抬眸,眼里一片湿气,“俞兆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你。” 俞兆阳的声音沙哑,“我哥哥能做的事情,夏恩星,我也能。” 如今他更有身份,更有资格了。 陆沧夜得不到的,他俞兆阳可以得到。 夏恩星下意识迈大了步伐,一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岂料俞兆阳居然一直跟在她身后,哪怕她都走到车子边上了,俞兆阳还要笑着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你也喝了。” 夏恩星拉开车门,“我有代价。” “别。” 俞兆阳说,“我有陆家的司机,夏恩星,我送你。” 夏恩星说,“不行。” “你拒绝我,是害怕我吗?” 俞兆阳的反问让夏恩星呼吸一滞,“害怕你会从我身上,看见陆沧夜。” 夏恩星忍无可忍,回头对俞兆阳说,“我绝对不会分不清你们两个的。” “是吗?” 俞兆阳舔舔嘴唇,“夏恩星,我哥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呢?” 夏恩星心都在哆嗦了,“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去地下问问他吧。” “别咒我死。” 俞兆阳哑着嗓子说,“他死了以后,和他相似的只有我了,夏恩星,你咒我死,要是我也没了,以后谁来安慰你呢?” 夏恩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俞兆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就是想要那些吗。” 俞兆阳拽了拽自己的西装领带,似乎他也有些呼吸困难,紧跟着男人走上前,将夏恩星压在车身侧,“告诉我吧,我可以学,我可以模仿,只要是我哥会的东西……” 夏恩星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双耳嗡嗡作响。 “我都可以去学会,然后……用来取悦你,夏恩星。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眼里的那个陆沧夜。” 第265章 绝对不会,让你夺去。 这句话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夏恩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能从俞兆阳的嘴巴里听见这种话! 夏恩星整个人都开始隐隐颤抖起来,“俞兆阳你疯了吗!” “没有。” 俞兆阳微微侧过脸来,那动作仿佛是想要靠近夏恩星的脸,如果再贴近一点,也许他就可以吻上她。 因为喝了酒,夏恩星有些感觉被放大了,她觉得眼前的人如此熟悉,那是过去陆沧夜才会带给她的感觉,毫不讲理的,不近人情的,又或者说,是无法无天的…… 只有陆沧夜才会有的气质。 夏恩星咽了咽口水,“别这样,俞兆阳。” “我一直都知道,陆沧夜死了以后,你的心就会空了。” 俞兆阳嗓音低哑,细细听去似乎还带着些许蛊惑,就仿佛是知道如今是夏恩星心理防线最脆弱的那一刻,而他最擅长的,便是趁人之危。 “这世界上大多数爱恨,都是会消失的。人死如灯灭,一旦死了,就什么都灰飞烟灭了。” 好奇怪啊,陆沧夜,你活着的时候,我恨不得你下地狱。 但是你死后,我觉得整个世界空荡荡的。 那么多情绪,那么多想法,都伴随着你生命的暂停,而终止了。 再恨又能怎么样。 人都死了。 过去最让她熟悉最有安全感的痛苦,也一并消失了。 “他既然死了,那么机会就在我手里。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俞兆阳居然还主动替夏恩星拉开车门,随后拿出手机似乎是给谁发了消息,一直到他发完消息,他才转过身子来,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夏恩星,陆沧夜死了,我可以代替他的位置,在陆家也好,在你心里也好,只要你想通了,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夏恩星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逆流,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说得出口,可是仔细一样,会做同样大逆不道事情的……也就只有陆沧夜了。 “就算是替身,我也不在乎。” 俞兆阳笑得温柔,夏恩星却觉得这温柔背后带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强势,她没说话,恍惚地看着眼前这张和陆沧夜有几分熟悉的脸,俞兆阳便钻入了驾驶座陪着她沉默,两个人再也没有别的对话,不知多久后车外有人匆匆跑过来,夏恩星错愕地抬头看去,只见杨硕站在那里擦汗,“夏总,我来晚了。” “杨硕……” 是她看走眼了吗,为什么……陆沧夜的助理,会被俞兆阳喊过来…… 不要啊……太像了…… “俞先生发消息给我说你喝多了开不了车,而他也喝了没办法亲自送你,就喊我来给你送回去。” 杨硕脸上的担忧不像是假的,过去陆沧夜有多重视夏恩星,现在他就有多重视夏恩星。 听见杨硕的话,夏恩星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她说,“俞兆阳……半夜喊你来?” 就像是陆沧夜一样使唤着他的助理……俞兆阳,你到底,要和他像到什么地步。 俞兆阳让杨硕在外面等会,随后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来送你回家,杨硕的话,我放心。” 因为杨硕是陆沧夜的人。 “别这样……” 也许是喝了酒,夏恩星的瞳孔有些涣散,仿佛陷入了一种模糊不清的意识状态里,她喃喃着,“别太像……” 我怕我分不清。 “只会更像。” 俞兆阳的声音突然冰冷下来,他竟然低低笑了一声,“像到你再也分不清我和我那个死去的哥哥为止,夏恩星。” 他们连名字都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夏恩星痛苦地闭上眼睛,边上传来动静,是俞兆阳下车,让杨硕开车送她。 女人没说话,只是把头偏向一边去,她不想看见俞兆阳吩咐杨硕的画面,因为那又会让她想起陆沧夜。 半小时后,杨硕平稳地将车子开到了夏恩星家楼下,停好车子,将夏恩星扶到了家门外,发现家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杨硕走上前,男人接过了夏恩星,说了一句,“多谢。” 杨硕没说什么,摆摆手,放心离去了,留下男人和他怀里的夏恩星,男人皱眉说,“喝了多少,喝成这样?” “陪春澜喝点儿,她心情郁闷,我就也跟着……”夏恩星踉跄了一下,还好被扶住了,“也跟着喝得多了点。” 萧昂啧了一声,“你酒量也不是特别好,以后要喝酒的事情,带上我呗。” 夏恩星含糊地应了一声,被他拽着往家里走,因为喝多了走路不够稳,所以萧昂一路领着她回了卧室,门一关,夏恩星面朝下扑在床上,不停地深呼吸着。 “哎呦我——”萧昂吸着气说,“别给自己闷死了啊。” 夏恩星没有换动作,好像是累了,抬不起手。 萧昂真怕她喝多了没反应,然后不声不响把自己闷死,于是走上前,动作轻巧地抓着夏恩星的头发,把她的头从被子上拎起来,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 “我很少看见你这样失控的样子。” 夏恩星平时的状态都像是一把被拉到了的极致的弓,绷紧的,永远都在战斗状态。 但是现在,看她这样,就好像是丢盔弃甲了。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萧昂问她,“陆沧夜死了以后,你一直攒着的那股劲,一下没了。” 就像是从监狱里彻底挣脱出来,自由了,懒散了,再也不需要咬着牙去做什么了。 夏恩星吸了吸鼻子,说道,“陆沧夜有个弟弟,是他爸的私生子,叫俞兆阳。” “名字还取得挺有深意。” 萧昂点评了一句,“正好一黑一白。” 夏恩星说,“你拉我一下。” 萧昂说,“干嘛?” “拉我一下,我翻个身。” 夏恩星现在翻身都有些使不上劲,脑子里全部都是刚才俞兆阳说的那些话,她下意识看了站在床边的萧昂一眼,说道,“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萧昂说,“这个问题你得问j啊,这活j熟,他做人体实验不就是在搞这些吗?” 夏恩星心头一震。 创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来安慰自己,陆沧夜死了,那就创造一个陆沧夜,不管死多少次,他永远都可以被创造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 夏恩星张了张嘴巴,“当初陆沧夜是为什么会同意加入j呢。” “这个问题他和我解释了。” 萧昂眯起眼睛来,毫不留情地说,“因为j答应陆沧夜,会制造出一模一样的你。” 那一刻,夏恩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也许陆沧夜想要找回那个过去满眼是他的你,所以他同意加入j,这就是他的交换条件,当初他找我寻求合作的时候,我就问过这个问题了。” 萧昂说到一半,没有再接下去,仿佛是在思考接下去的话该不该说,不过看了一眼夏恩星脸上茫然又痛苦的表情,他还是决定说出来了,“这个世界容不下j这种丧尽天良的犯罪组织,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这种逆天的妄想,是足以拯救一个人的。” 陆沧夜,我很想问问你,临死前,你有没有后悔过,后悔把j击垮了,导致你再也没有办法得到那个和过去的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夏恩星。 如果你彻彻底底站在j那一边的话,或许现在,世界上已经存在了另一个我。 夏恩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抓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萧昂,俞兆阳和陆沧夜,有点像。” “私生子的话,有血缘关系,像倒也是正常的。” 萧昂并没有表示意外,只是在观察着夏恩星脸上的细节,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就凑近了夏恩星,声音都有些急促了,“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俞兆阳想要代替陆沧夜。” 夏恩星抬起头来和萧昂对视,“他现在已经抢走了陆沧夜在陆家的位置,那么以后……” “他会代替陆沧夜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位置。” 萧昂那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夏恩星要说什么,“包括在你这里。” 夏恩星没说话,手指却攥紧了。 萧昂盯着她的脸,他知道她有多破碎,一路走来苦苦坚持,夏恩星的内心其实早就千疮百孔了。 她追求痛苦,渴望痛苦,她要在折磨里遇见真正的自己,在折磨里熔炼自己的灵魂碎片,一直到整合成为全新的自己。 而陆沧夜,是炼她的火。 被烧光,或者吞没他。 “别说陆沧夜了……” 萧昂的声音,居然开始发抖,他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怒意,怒意背后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惊慌,“我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夏恩星——” “陆沧夜死了,他就别想着从一个死人的手里争位置。”萧昂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肩膀,那双眼睛冰冷又漂亮,“就算陆沧夜死了,夏恩星,那tm还有我,我绝对不会允许——” 除了陆沧夜以外的任何人,夺走你。 第266章 他拥有的,我通通要! 绝对不会…… 夏恩星感悟到自己像是在深渊里下坠,她开始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所有的力量都被人夺去了,只剩下浑浊的意识支撑着她在一片大雾里茫然向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萧昂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自己像是陷入了囚笼之中,寸步难行,动弹不得。 陆沧夜,我以为你死了,我会自由的。 可是因为恨你而活下来的我,因为恨你才让自己变得这么强大的我,在你死后,居然……开始变得脆弱。 就像是,我本来已经无坚不摧了,你的死亡,让我开始变回普通人。 血肉,开始重新长回我的身上。 漆黑一片中,夏恩星闭着眼睛,有眼里从她禁闭的双眼边滑落。 无声无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别死,我还想恨你。 陆沧夜,不要死。 ****** 夏恩星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感觉到太阳穴两边还有些胀痛,女人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外面有人敲门。 夏恩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嗯,穿的是睡衣,所以喊了一句请进。 萧昂端着盘子进来了,看见她醒,男人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下午。”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十一点。”萧昂走进来,将一杯柠檬水放在了夏恩星的床头柜上,“夏流光和祝惜安我已经送去学校了,顺便帮你去公司请了假。” 夏恩星愣住了,回过神来说道,“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是啊。”萧昂收起盘子,干脆在她床边坐下,“下午要去公司吗,还是说去哪里兜兜风?” “我要去一趟陆家,拿点东西。”夏恩星喘了口气,“我联系了人给陆沧夜办后事,顺便,去一趟公墓。” 萧昂的表情有片刻空白,他想象不出来夏恩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操办陆沧夜的后事的。 生前他们纠缠和绞杀,死了以后,夏恩星居然是为陆沧夜抬棺那个。 命运何等讽刺又何等心血来潮,硬生生逼着他们错开了相爱与相恨。 萧昂说,“我知道了,晚点我送你去。” 夏恩星却问他,“等一下,萧昂,我为什么会穿着睡衣。” 萧昂的动作一顿。 “你……”女人看向他的眼里多了些许不可思议,“昨天晚上我回来神志不清,是你……” “我帮你换的。”萧昂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玩味,“怎么了,介意?” 夏恩星喘了口气,她倒也不至于那么封建,只是没想到萧昂居然还会…… “我看你那个时候已经意识不清了,肯定没有自己动手换衣服的能力。”萧昂坐直了说,“我就本着好心帮你换了,要感谢我的话就快点说。” 说到这里,他凑近了夏恩星,声音猛地压低,在她耳边用暧昧至极的腔调说道,“腰真软啊夏恩星。” 女人顿时感觉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伸手,“你想死是不是?” “我已经很给面子了。”萧昂啧了一声,收回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在你那种做不出任何抵抗的状态下我都没有干过界的事情,夏恩星,这你不得松口气?” 夏恩星心狂跳,“你还想干什么过界的?不要命了你!” 萧昂笑嘻嘻地说,“你好凶啊,我好喜欢。” 但凡夏恩星温柔点,善解人意点,他都不至于这么上头。 带刺的,才有劲。 看见萧昂白皙脸上的笑,夏恩星恨不得现在一脚踩过去,奈何萧昂就是这么个油嘴滑舌的人,他气完了夏恩星,又站起来端着盘子往外走,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到了夏恩星房门外,“快点收拾收拾起来吧,地址发我,我带你去给陆沧夜办后事。” 二十分钟后,夏恩星起床,萧昂在外面已经做好了早饭,夏恩星猛地想起来,最开始萧昂说过,他说自己过去曾经给一帮兄弟们做饭,现在她明白了,原来是过去给宋霓等人这群fbi的老伙计们做饭吃啊。 从那里挣脱出来,萧昂背负着罪恶寻找j复仇,如今j被曝光,也算是了却萧昂心头的一桩大事吧。 夏恩星抽开椅子坐下,萧昂做的早饭是小米南瓜粥和锅贴,看得出来锅贴是他亲手包的,形状还很好看,女人下意识评价,“萧昂,你挺贤惠啊。” 萧昂在她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什么意思,想娶我啊?” “你入赘呗。”夏恩星乐了,“当贤内助,以后给我洗衣服做饭。” 萧昂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老子一身本事,给你洗衣服做饭,那不白瞎了吗?” 夏恩星夹着他做的锅贴放进嘴里,肉馅也是他自己混的,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她嘴里溢开,酥脆的皮,咸香的汁,在她的嘴巴里互相融合,为她带来了一场相当令人惊喜的美味盛宴。 夏恩星一下子连着吃了好几个锅贴,见她胃口好,萧昂也挺高兴的,他一边喝粥一边道,“陆沧夜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办,埋在哪里?” “我联系了一块公共墓地。” 夏恩星垂下眸子,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有些晦涩,“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萧昂伸手在她头上按了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路还要走下去呢,夏恩星。” 陆沧夜的死,不是终点。是他送你的新生。 夏恩星吸吸鼻子,“我知道了。” 半小时后,萧昂送夏恩星到了陆家门口,她想拿一些陆沧夜的遗物一起放进墓地里,所以才会几次三番登门自己最讨厌的地方。 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俞兆阳坐在沙发上,好像是猜到了她会来,“你是来拿我哥哥的遗物的吗?” 从他嘴巴里听见哥哥这个词语,夏恩星不知为何觉得听起来有些诡异。 “嗯。”夏恩星皱眉,“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俞兆阳笑着站起来迎接她,“夏恩星,没有我提前打过招呼,陆家的保安会这样放你进来吗?” 说到这里,俞兆阳的眸光在她脸上掠过,甚至在她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会,夏恩星感觉到了他的凝视,下意识皱起眉头来,“那你继续给我让路吧,我要去陆沧夜的房间。” 俞兆阳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就仿佛是按住了她的脉搏,“夏恩星,陆沧夜一个死人,就这么配你惦记吗?” 夏恩星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了女人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俞兆阳,“你说什么?” “你给他办好后事,然后呢?他回不来的,陆沧夜死绝了已经,夏恩星,你惦记着这些事情不过是不放过自己。” 俞兆阳说的话无比残忍,和他温柔的形象截然不同,“你该走出来了。再说了,陆沧夜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 说到这里,俞兆阳改变了抓着她的动作,在她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他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了她的指缝里,不顾她后面的反抗,强迫着和夏恩星十指纠缠。 那一刻,夏恩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击中了似的。 “你喜欢这种强势的话。” 俞兆阳压低了声音,“夏恩星,我也可以试试。” 夏恩星回过神来,触电般把自己的手指狠狠拔出来,而后一个巴掌打在了俞兆阳的脸上! 那一刻,被打的俞兆阳并没有生气,只是笑。 他笑,因为夏恩星开始动怒了。 “你在害怕我。” 俞兆阳抬头,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桀骜难驯的野性,甚至还要把自己另一边脸凑上去,“夏恩星,你在害怕我,你发现你会在我身上看见陆沧夜的影子,你害怕分不清我和他。” 说到底,夏恩星,你怕陆沧夜被我代替。 俞兆阳咬牙切齿地说道,“想要那个死人的遗物,多少我都给,但是夏恩星,我告诉你,给完以后,你也得断了跟陆沧夜有关的所有念头!” 那声音已经不再是商量了,更像是一种命令和强迫。 是只有陆沧夜会对她做的命令和强迫。 “我不管陆沧夜在你心里扎根有多深。” 俞兆阳这话甚至有些狰狞,带着嘶嘶的杀气,“我统统都能一点一点拔出来,夏恩星,你想念过去陆沧夜给你的痛苦,那我就给你痛苦。你想要和他重修旧好,那我代替他跟你再续前缘。他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是我俞兆阳,最后赢家也只能是我俞兆阳!” 此话出声落地的瞬间,像是惊起了远处无数的滚石飞沙! “所有属于陆沧夜的东西。我都要。” 俞兆阳死死盯着她,就像是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夏恩星,你,我也要,听明白了吗?” 说安这些,俞兆阳大手一挥,楼上有下人手里拿着东西走下来,紧跟着他接过他们手里的盒子,直接丢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响,里面的东西摔落一地,其中有一支被折断过的钢笔就这么咕噜噜滚到了夏恩星的脚边。 女人的瞳孔缩了缩,这钢笔,当初……不是被她签完离婚协议后扔了吗? 陆沧夜……又把它找回来吗? “这些就是那个死人的遗物。” 俞兆阳笑了一下,模样漂亮,说话残忍,“夏恩星,把它们赶紧都埋进去吧,我巴不得……陆沧夜和它们统统消失。” 第267章 人走茶凉,真是讽刺! 没想到俞兆阳现在说话已经这么狂妄了,这和他最开始沉默寡言又稳重温柔的形象截然不同,就仿佛在被陆家认祖归宗以后,俞兆阳这皮囊之下,早已换了个灵魂。 夏恩星看着陆沧夜的遗物被摔落在地上,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泛酸,她头一次没有那么倔强,死死站着不肯低头,而是蹲下身去,居然一件一件将陆沧夜的东西都捡起来了,顺便又将那些箱子拿来,将它们挨个装进了箱子里。 提起箱子,夏恩星有些意外,陆沧夜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说也活了几十年,为什么,东西就这么点。 “至于他的衣服什么的。” 俞兆阳好像读懂了夏恩星的眼神,于是直接说道,“我都已经烧了。” 烧了。 夏恩星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怒,“俞兆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抹杀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痕迹。” 俞兆阳走上前,似乎很乐意看见夏恩星的愤怒,“我会夺走陆沧夜的一切,最后剩下的就是你。” 如果连夏恩星都分不清他们两个的话,那么陆沧夜就算是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你居然把他别的东西都烧了?” 夏恩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俞兆阳我真是先前高看了你——” “你高看的是人性,甚至高看了自己。” 俞兆阳咧嘴笑得痛快,“我给你的这些杂物,都是烧不掉的,才会整理出来丢给你,你就拿着这些遗物,直接丢去地底下陪那个死人长眠吧。” 这话何其诛心! 夏恩星抿着唇,无法遏制的愤怒在胸口不停地翻滚,她手里提着箱子,箱子里是陆沧夜的遗物,她想,陆沧夜这般自私无情又高高在上的人,死后竟然也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拿着他的东西滚。” 俞兆阳擦着夏恩星的肩膀,将她撞开,“然后把他从你脑海里消除,夏恩星,我重复过无数次,来陆家找我。” 看样子,陆家似乎也是不打算办陆沧夜的后事了,正好这种麻烦的事儿,交给夏恩星去办吧。 如今陆家有俞兆阳撑着,谁还记得他陆沧夜? 人走茶凉,真是讽刺啊。 夏恩星强忍着情绪从陆家端着箱子出来,萧昂正站在车边等她,见她走出来去情绪不是很好,立刻走上前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陆家还真是翻脸无情。” 夏恩星喃喃着,“难怪这么久以来能站稳脚跟,因为陆家的人,没一个有良心……” 丢掉人性的陆家,也许恐怖程度不亚于j。 萧昂朝着夏恩星手里的箱子扫了一眼,“就这么点吗?” “嗯。”夏恩星点点头,放进了车子后备箱里,疲惫至极地说,“其余的,都被俞兆阳销毁了,这些是他烧不掉的,所以整理出来扔给我了。” 她关上后备箱,“走吧萧昂,我们去公墓,顺便办一下,陆沧夜的后事。” 萧昂难得没有顶嘴,顺着夏恩星的情绪,一路将车子开到了公墓,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居然有另一辆车子尾随着他们也一路开到了公墓外面,驾驶座的车窗被人从里面按下,坐在那里的男人,有着一张白皙到刺眼的脸。 他静静地看着夏恩星端着那一箱子走进去,没有说话,也没有下车。 第268章 陆沧夜他,真死了吗? 夏恩星举办陆沧夜的后事一切从简,因为出事是在国外,所以陆沧夜的尸骨也没有办法运回来,本身他也是犯了罪,但凡带回国还要多搞很多手续,所以夏恩星在公墓下面埋藏了他生前的遗物,算是代表陆沧夜魂归故里。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她还以为会跟陆沧夜一直搏斗下去,却不料想他以这样自毁的方式结束了所有的爱恨。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站在陆沧夜的墓碑前面,久久地沉默,边上的萧昂没说别的,只是陪着她一同沉默。 夏恩星,你原谅陆沧夜了吗。 萧昂很想问她这个问题,不过终究没有问出口。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始终如一。 没有。 正是因为她不会原谅陆沧夜,所以陆沧夜的死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恰逢此时正好开始下起了小雨,夏恩星站在淅淅沥沥的细雨里,抬眸的时候,一双眸子沾染着凉薄的湿气,正用淡漠无波的眼神看着萧昂。 萧昂下意识打开了手里的伞,出门前他开过天气预报,所以这会儿把伞随身带着。 撑起伞,男人将半边伞面朝着夏恩星的方向微微倾斜,夏恩星没有拒绝。 她不贤惠,不谦让,对她有好感的男人,夏恩星从来不拒绝,而是利用。 什么贤良淑德,什么自尊自爱,她都弃如敝履,在她身上只有好胜,好斗,和好奇。 这是陆沧夜植入到夏恩星身体里的,是他把她碾碎后改造成这样的。 萧昂在心里感慨着,陆沧夜,也许夏恩星未来会成为第二个你。 夏恩星抬头看着天上的细雨落下,有雨滴落在她纤细的睫毛上,萧昂细微地观察到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到底是因为下雨了,还是因为,想哭呢。 夏恩星,你还没有好好地为陆沧夜的死痛哭一场,就仿佛他死了,把你的感官都带走了。 但是夏恩星最后还是没哭出来,只是眼睛红着对萧昂说,“走吧。” “弄完了?” “嗯。” 夏恩星垂眸,手里似乎攥着什么,拳头更用力地攥紧了。 萧昂低头看去,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支钢笔,但是笔身看起来有些扭曲。 “你留下这个遗物是吗?” 萧昂一边撑伞一边跟着夏恩星走,“把他别的遗物都放进去了?” “对,以后这里就是陆沧夜的墓碑。” 夏恩星将钢笔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这支笔当初是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现在收回来,不过分吧。” 不过分。 萧昂察觉到了夏恩星的脚步加快,他问她,“看来陆沧夜还藏着你当初这支笔呢。” “是吧,我也觉得挺讽刺的。” 夏恩星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公墓外面还停着另外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毕竟这里是公墓,谁来都正常,所以她没特别去注意车牌号,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往自己的车子走,“最开始我送他的时候,他对此嗤之以鼻。” 但是没想到,却把这支笔保留了这么久。 陆沧夜,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口是心非。 上了车,夏恩星叹了口气,“陆沧夜的后事就这样吧。” “别的都不操办了吗?” “这个世界没有他在乎的人。也没有在乎他的人。” 夏恩星想起陆家的嘴脸,扯扯嘴角嘲讽地笑了笑,“没必要再操办什么了,也不会有人觉得陆沧夜的死亡值得惋惜的。” 俞兆阳这般光明正大地搬进了陆家,说明了陆家人早已接纳他,不会再去管曾经是否还有过一个陆沧夜了。 车子缓缓开远,刚才夏恩星看见过的那一辆黑色商务车却还一动不动。 管理着公共墓地的守墓人从门口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男人穿着一件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黑袍,从头到脚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神秘又冷漠。 他很瘦削,就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风吹过来猎猎作响,掀起他袖口或者是袍底的一角,就会露出他干瘦的手腕或是脚踝,男人看起来一折就能断,但是眼神却显然不像他身材那般脆弱。 走到了黑色的商务车前,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头敲了敲那被放下到一半的玻璃窗,算是和驾驶座的男人打招呼。 “哪来的鬼。” 开车的男子低笑了一声,对他说道,“你怎么总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不喜欢太阳。” 守墓人咧嘴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戏谑,“再说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应该是你吗?” 后者的表情僵了僵,而后说道,“真该死啊你,不喜欢太阳这种话都说出口了,你是吸血鬼吗?” “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不存在,也许另个世界存在。” 守墓人继续敲了敲玻璃窗,像是作为一段话的结束落脚,“你本来可以很快到另个世界去了,干嘛还死赖着不肯走啊。” “你好像巴不得我死。”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不是都盼着你死吗?” 守墓人的眼神有些诡异,“如果我们的世界是一本小说的话,那么从第一章开始,你就已经被判下死刑了。” “表现好不能抹除死刑吗?” “不能,没人会对你有耐心。” 守墓人停顿了一下,“夏恩星例外。” 车子里的那人朝着夏恩星车子开远的方向看了几秒,缓缓收回视线,问道,“墓地在哪?” “你还想去那个墓地看看啊?” 守墓人主动拉开车门,让车子上的人走下来,“不害怕吗,看见墓地,哦不过夏恩星好像带着很多遗物来的,不知道她是怎么要到的。” 夏恩星居然会有遗物?遗物哪来的? 男人脚步一顿,“她……去陆家拿的?” 如果是亲自去陆家拿的,那不等于夏恩星自取其辱,送上门让陆家人羞辱一顿,忍辱负重这才能够把遗物拿到手吗! 一想到这里,男人的心忽然间收缩着痛了一下。 他咽了咽口水,脖子处有青筋绽了绽,似乎是强忍住了什么愤怒,“现在陆家对俞兆阳是什么反应?” “这个后续我具体没有跟进,不过可以调查到的是,当初俞兆阳也是被丢弃在福利院里的,现在被认领回去,估计是被当做下一任陆家接班人对待了。” 守墓人还挺八卦,好奇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背影,“喂,问问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啊?哦对了我还吃到一个瓜,跟夏恩星和俞兆阳的有关,你想听吗?” 那人猛地收住了脚! 夏恩星和俞兆阳…… “俞兆阳是不是对夏恩星有意思啊。” 守墓人此话一出,男人的表情倏地变了,有杀气从他眼底掠过,“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说之前夏恩星喝多了,是他喊人送回去的。” 守墓人故意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话,搭配着他那张要死不活的脸,显得特别犯贱欠揍,“喊的是杨硕,你说夏恩星要是喝多了经历这些,会不会觉得,俞兆阳和她的前夫特别像啊?” “像”这个字眼从耳边掠过,男人浑身上下汗毛倒立!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以至于大脑一下子拉响了警报! 俞兆阳,会不会把夏恩星夺走…… “不过我也是吃瓜,传到我耳朵里的,指不定已经变了好几变。” 守墓人又贱兮兮地两手一摊,“你可别着急呀,嘻嘻。再说了,你都决定当死人了,急也没用了,不是吗?” 他望着男人的背影,一字一句喊出了他的名字,“陆沧夜,你已经下定决心让大家以为你死了,所以就算俞兆阳想要抢走夏恩星心里你的位置,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了吧。” 站在他面前的陆沧夜回眸,那冰冷漆黑的眼底已然有杀意翻腾而起,他的手指攥得那么紧,仿佛能空手去握紧一把锐利的刀刃,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俞兆阳是什么意思?使唤我的助理,还打我前妻的主意?” “你人都死了。” 守墓人乐了,“人家想怎么打主意就怎么打,陆沧夜。夏恩星现在单身,而且拿着陆家那么多的股份,俞兆阳就算是出于利益,故意勾引夏恩星,想拿回股份权,也肯定会对她下手的。” 陆沧夜倒吸一口凉气,“他敢!” “你就看他敢不敢吧。” 守墓人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看见没,那里,就是你的墓碑。陆沧夜,你骗大家你死了,包括夏恩星,你以为没人会为你伤心的。” 陆沧夜走到墓碑前,愣住了。 墓碑前放着一束花。 “但是那个最恨你的前妻,在你的墓碑前整整沉默了半小时,一个人沉默。” 守墓人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偏偏是这嘶哑,让陆沧夜听着心里难受。 他想象不出来,夏恩星为了他难过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夏恩星的恨意,成为了唯一证明他存在过的证据。 陆沧夜的眸光晦涩难猜,“萧昂没跟着吗?” “跟着呢,不过那会他站在边上,没去打扰夏恩星。他很了解夏恩星,绝对了解的那种,没有一定程度的亲密和信任,是做不到的。” 守墓人说道,“陆沧夜,真的不打算再出现在夏恩星的世界里了吗,默默守护到她死也不告诉她真相吗?这样下去,夏恩星真的会被人夺走的。” 陆沧夜的心猛地一紧。 第269章 安茉莉她,要绝交吗? 陆沧夜脑海里闪过夏恩星过去和自己在一起的画面,猛地咬了咬牙,对守墓人说,“你这张嘴巴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守墓人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干瘦的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想想吧,陆沧夜,有些事情回去面对,比随风消逝要更好。” 说完这些,守墓人转身离开了,留下陆沧夜一个人在风里沉默,男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墓碑,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 夏恩星办完了陆沧夜的后事,看时间还有点早,所以趁着下班前的时间来到了公司里,结果走进去就看见公司里站着一个人,那人看见夏恩星便直接走上前来,脸上挂着笑容,说话语气也温婉,“恩星,阿姨有点事儿问你。” 居然……是卫懿的妈妈。 卫懿妈妈是个讲道理的主儿,夏恩星知道她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界的事情,所以也立刻拉着他妈妈走到了会议室,放下肩膀上挂着的包,“阿姨您说。” “卫懿这孩子……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卫懿妈妈脸上写满了担忧,“我联系茉莉,茉莉好像也挺忙,说不上几句话,卫懿的好朋友陆沧夜死了,他也深受打击,加上最近我觉得他和茉莉的感情看出问题了……” 毕竟安茉莉以前每周都来卫家吃饭,可是现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了。 卫懿妈妈很喜欢安茉莉,也很担心他们两个,这才来找夏恩星问问情况。 夏恩星没想到这事儿还会惊动卫懿妈妈,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阿姨您别着急,一会我去找找安茉莉,问问他们的事儿。” 安茉莉自从不来卫家吃饭以后,当妈的看见卫懿都有些烦,一直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突然就和卫家生分了,换谁接受得了。 她都把安茉莉看成自己第二个女儿了。 卫懿妈妈叹了口气,“恩星,阿姨也知道你难做人,来找你,也是阿姨贸然打扰了,只是我实在舍不得茉莉,她是个好孩子,我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上回在卫家吵架,我明白是我儿子不好,咱们卫家欠了她的,我也想补偿补偿她……” 安茉莉那么好,要是真跟卫懿闹掰了,也是卫家没这个福气。 听见长辈这么讲理,夏恩星心里也稍微替安茉莉松了口气,真好啊,至少安茉莉能遇上讲道理的长辈,不用像她一样成为两家的众矢之的。 夏恩星拿出手机来,给安茉莉打电话,“我这就帮您联系联系安茉莉,看看她在干什么。” 只是没想到的是,电话接通,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夏恩星愣住了,“闵御?” “嗯。”闵御的声音很明显,低沉极了,“你找安茉莉吗?” “对的,茉莉这几天在干嘛呀。”夏恩星给卫懿妈妈使了个眼色,结果话还没说完,外面又有人冲进来,“妈,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还跑来夏恩星公司了?” 卫懿妈妈站起来,错愕地看着卫懿的身影出现在公司,当妈的用痛心疾首的口吻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了多少伤害茉莉的事情,茉莉才会这样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卫懿的脚步一顿。 到底做了多少……伤害安茉莉的事情? 第270章 求你最后,帮我一次。 卫妈妈的话对于卫懿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质问? 卫懿回答不上来,这会儿心里不是滋味,他只能说一些话把场面糊弄过去,“我们的事情你别多管,怎么还跑到人家夏恩星公司里来了,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界了吗?” 都这样了,夏恩星自然也就挂断了打给安茉莉的电话,毕竟这些事儿还不想让闵御知道,她上去扶了卫妈妈一把,说道,“你妈咪也是关心你和安茉莉之间的发展,这才不得不上门来找我,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卫妈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夏恩星的手背,“我知道你和茉莉关系好,恩星,你替我传个话,若是我儿子卫懿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让她尽管把账算过来,让卫懿好好尝尝苦头付出代价!” 说完这个,卫妈妈瞪了卫懿一眼,“茉莉这么好的女孩子,你都能把人气跑,卫懿,你真是太让妈妈失望了!” 卫懿脸色苍白站在那里,被自己母亲几句话说得喘不上气,他又岂会不懊悔呢。 安茉莉,我都快要后悔死了,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挽回你…… 夏恩星见卫懿这样,也只能让公司员工领着他去会议室冷静冷静,而后夏恩星做主让何长风先送了卫妈妈回去,等到送走人后,夏恩星走到了会议室里,看着坐在那里沉默的男人,忽然间觉得场面有些讽刺。 他们身边的那个人,都消失了。 夏恩星给卫懿倒了一杯咖啡,是陆沧夜先前说的那个咖啡豆品种,她端给他,说道,“喝吧。” “你不赶我走?” “你都已经这样了,我赶你走有意义吗?” 夏恩星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以后,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了卫懿面前,“你妈妈知道了你和安茉莉绝交的事情吗?” “我妈让我把她哄回来。” 卫懿端着咖啡杯的手居然在隐隐颤抖,他看着夏恩星的脸,眼神里带着痛苦和茫然,“我妈说,她只认安茉莉这一个儿媳妇……” 说到这里,卫懿的心都在哆嗦了,他喘了口气,似乎要不断地调整状态,才能够把话说完,“我才猛地意识到,也许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不是没了爱情,而是爱情升华成了亲情。” 可是他忽略了这份亲情,他总以为安茉莉不会走的。 “国外的时候看见她跟闵御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卫懿放下咖啡杯,懊悔至极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的心都要痛死了……夏恩星……我根本接受不了,我和安茉莉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两家人看着我俩从小到大一起生活,我的世界里有一半的成分都是安茉莉……” 说到后面,卫懿居然憋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哭腔,“你不懂那种感觉,夏恩星,连我们家的保姆都知道安茉莉每周要来吃饭会准备好她喜欢的东西,连我的亲戚旅游回来带伴手礼都会有安茉莉的一份,连我的半条命……” 都是她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他意识到她那么重要的时候,她选择了别人? 卫懿抬头,双眸通红,“安茉莉现在跟闵御在一起吗?” “嗯。”夏恩星没有藏着掖着,“刚打电话给她,是闵御接的。” “夏恩星,看在陆沧夜的面子上,你帮我一次吧……”卫懿颤抖着说,“帮我约茉莉出来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第271章 我不允许,你见卫懿。 夏恩星看见卫懿这么求她,心头感慨万千。 卫懿也好,陆沧夜也好,他们曾经都是不可一世的人,可是现在却低下头颅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 夏恩星对卫懿说出了这句话,眼里闪过片刻怜悯,而后变作了一片冰冷,“卫懿,就算见到安茉莉能怎么样呢,你要道歉吗?” “道歉可以挽回她吗?” 卫懿居然这样反问,这种问题过往不会出现在卫懿的嘴巴里。 “可以的话……” 卫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在那几秒钟的停顿里,夏恩星目睹了他眼中眼神的变化,从闪烁到熄灭,像是一个王朝的覆灭,又或者是某颗星球的重生,都必须经历一场摧毁。 这场摧毁后剩下的,是陌生的卫懿。 他喃喃着,没了尊严,也没了颜面,“如果道歉可以挽回的话……我道一千次一万次都行。” ***** 安茉莉是在这天晚上被夏恩星喊出去喝酒的,喝酒前夏恩星说,“可能有你不喜欢的事情发生,我建议你别来。” 卫懿都求成这样了,她面子上也难以拒绝,所以一边约安茉莉出来,一边提醒安茉莉,没想到安茉莉一根筋,愣是没听明白,还说了一句,“干嘛,你要给我介绍快死的煤老板?” 夏恩星都要被自己闺蜜给气笑了,拿着手机一边笑一边骂,“反正你要乐意过来你就来,我已经说话帮你擦屁股的准备了。” 那安茉莉更好奇了,非得来见识见识不可,于是大冬天半夜的,这千金大小姐愣是穿着包臀裙套上了一件毛茸茸的仿皮草外套,拎起一个小包打算出门了。 闵御在客厅拎着小哑铃锻炼呢,看见她扭着腰走出来,眉梢先是一拧,紧跟着他感觉自己喉咙口一紧。 他压低声音说,“穿那么花枝招展,勾搭谁去呢?” “你别管。”安茉莉更花枝招展地走到他面前,搔首弄姿了好一会,抛了个媚眼,“夏恩星要给我介绍有钱的煤老板,等我骗点他的钱,给你发工资哈~” 闵御气得爆了一句脏话,“他妈的,怎么了你家是要破产了啊,还煤老板,煤老板能比你有钱?” 安茉莉说,“干嘛,谁会嫌钱多啊。” “你穿成这样。” 闵御皱着眉毛,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只剩下两个字,“算了。” 算了。 安茉莉动作一顿,“什么算了。” 闵御攥着小小的哑铃,手指收得更紧了。 别说话,闵御。他对自己说。 别说话。 现在张嘴的话…… 只会冒出欲望。 闵御把脸撇过去,保持沉默,倒是安茉莉看着他,“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要不舒服我就鸽子了恩星,不出门了,在家照顾你。” 闵御脑子里那根紧绷的筋猛地就断了。 他一把扛起了安茉莉,不顾女人尖叫一声,抓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抱在了沙发上! 安茉莉吓得花容失色,“你这是做什么?” “不想。” 闵御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想。” “什么不想?” “我不想你穿成这样去见任何一个男人,听明白了吗安茉莉,我会愤怒。” 闵御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此时此刻就跟子弹似的一枪一枪打在安茉莉心上,“我对你有占有欲,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冒犯,但是……” “大不敬的事情早就做了。” 我们发生过关系,我早把你看成我的了。 第272章 往事如风,不如算了。 安茉莉这辈子没听过这样大胆的发言,任何男人都不敢这样对她堂而皇之地表明自己的占有欲。 她睁大了眼睛,感觉脸都在发烫了,“你……你说什么呢闵御!” “太好看了。” 闵御清了清嗓子,他又看了一眼安茉莉,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把什么欲望咽下去了,“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打扮也是为了取悦自己,我不能太高高在上地以为你这么漂亮就是出去勾男人的。” 道理他都懂。 可他非君子。 那些龌龊的阴暗的念头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脑海里冒出来,闵御忍都忍不住。 安茉莉穿这么好看,他就是会想歪,他不是什么心里想法光明的绅士,他看见安茉莉这样漂亮脑子里只有扭曲的占有欲。 深呼吸一口气,闵御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硬是把眼睛挪开不去跟安茉莉对视,忽然就松开了她,哑着嗓子说,“算了。” “什么算了?” “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闵御捏住自己的眉心不停地深呼吸,像是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安茉莉,我管不了你那么多。” 安茉莉听见这些,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泛酸,她抿唇许久,开口说,“你既然知道这些,干嘛还要说出来,说得好像……” 你喜欢我一样。 “我的。” 闵御眼神晦涩难猜,“你知道的,雄性动物的劣根性,本能会把你看成自己的所有物。” 所以不是什么有感情,只是……下半身的占有欲作祟? 安茉莉不知道自己这个理解对不对,但是看见闵御这眼神,觉得自己大抵是没猜错,只是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如果我们之间那件事情对你来说有压力的话,那……当做没发生过好啦。” 闵御的眉心猛地一跳。 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安茉莉已经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转身,拉开门出去了,虽然穿着一身漂亮华贵的衣服,那出门离去的模样却仍然有些仓皇,像是逃窜。 看着她离去的样子,闵御缓缓眯起眼睛。 ****** 安茉莉赶到夏恩星给她的地址是在晚上九点半,一家看起来挺有格调的酒吧门口,有人早早地站在那里。 安茉莉裹紧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看见夏恩星穿着垂感很强的黑色风衣冲她挥手,她笑着加快速度走上前,“哎呦喂,夏总,看起来面色不错啊,陆沧夜一死,你春天到了。” “是的,大冬天都不冷了。” 夏恩星学着她的口吻说,“进去吧,有人在等你。” “啊。” 安茉莉愣住了,“真给我介绍煤老板了?” 夏恩星捏捏她鼻子,“不是,是卫懿。” 听见这个名字,安茉莉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下来,“怎么是他,他来纠缠你了是不是?” “也不是,其实是卫妈妈来找我,她很担心你,也不知道你和卫懿究竟怎么样了。” 夏恩星叹了口气,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安茉莉,最后拍拍安茉莉的手,“但我不强迫你,要不要进去见他,就看你决定。” 安茉莉站了好一会,脑海里掠过了好多和卫懿在一起的画面。 小学时候卫懿总是抢她的饭菜吃,安茉莉生气了,卫懿就说大不了以后你每周来我家吃饭,算补偿你的,从此以后,每个周末安茉莉都会去卫懿家里。 初中时候卫懿作业没做,安茉莉当课代表来收作业的时候,他挤眉弄眼地说,“课代表,你帮我瞒天过海一下。” 安茉莉没听,反手老老实实告诉给了老师,让卫懿被留校。但是卫懿没想到的是,安茉莉也没走,晚上留下来陪他补作业,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卫懿写作业抬头对上安茉莉青涩水灵的侧脸,先是一愣,随后骂骂咧咧说着,“你这娘们一点不念旧情。” 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留校补作业这个结果好像也不算太坏。 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的那一年跨年,卫懿带着她出去放鞭炮,几块钱的仙女棒烧坏了她昂贵的十几万皮衣,但她没心疼,她笑着说在她皮衣上烫出了一个爱心的洞。 彼时卫懿白皙漂亮,冷着眉目说道,“我让我妈再给你买一件,这个牌子创始人和她关系好。” 所有的生活碎片从安茉莉脑海里一一闪过,女人的眼睛微微泛红,停留在那里许久,说出口的却是:“……不进去了,还是……算了吧。” 她噙着眼泪转身要走,里面有人突然推门而出! 冬天的夜里,男人带着冷风扑面而来,他脸上的慌张与在乎那么明显,一把拽住了要转身离开的安茉莉,“……别走!” 第273章 给我的爱,如今还你! 别走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夏恩星愣住了,安茉莉也愣住了。 冰冷的夜风呼呼地吹过,灌进安茉莉的瞳孔里,女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还被他死死攥着,安茉莉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卫懿你松开。” “我松开了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卫懿踉跄着上前,一把抱住了安茉莉。 结结实实的一个怀抱,让他这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情绪在一瞬间消散殆尽,卫懿自己都想不到,他难受了这么久,而只要抱安茉莉一下,就可以被修复。 用力地抱紧了她,卫懿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像是一下子活过来了,“安茉莉,再给我个机会好吗?” 安茉莉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敲得她神情恍惚,两耳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我已经和魏楚楚彻底拗断了。” 卫懿深呼吸一口气,吸进肺部的是深夜里带着凉意的空气,又刺又痛,“我知道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能这样惩罚我啊,安茉莉,你不能因为别人犯了错就直接判死刑啊……” 卫懿松开安茉莉,看着她因为冷和激动下有些泛红的脸颊和鼻尖,男人想去摸她的脸替她捂捂,却被安茉莉一下子拍开。 “现在看清楚魏楚楚真面目了,就跑来我这里道歉了,那么当初呢?” 安茉莉站在那里,每一句话都刻骨铭心,“卫懿你当初对我造成的伤害,你让我滚,你嫌我贱,这些伤害可以弥补吗!” 她用力地说话,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不甘心和委屈都发泄出来,还好酒吧被卫懿包了,这会儿里面空场,才不至于有人走出来看热闹。 可是安茉莉也不怕别人看热闹。 多丢脸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卫懿,是你把我的爱变成了笑话。 “茉莉……”卫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艰涩,“你别这样说了我心都要痛死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别走,我一定不会这样了,魏楚楚给我上了一课,你更是让我明白了我有多需要你……” 就是因为太亲密无间,才会有恃无恐。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卫懿敢接自己身上的肉都被割下来了一块。 “我不能没有你,我喊夏恩星叫你来,就是给你道歉认错的,我……” 卫懿看着安茉莉后退一步的小动作,心如刀割,“我不会爱人,安茉莉,我太放肆了,没人教过我怎么爱人,你不能这样就不给我机会啊,我可以学……” 我可以学…… 卫懿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心都在滴血,“我看着你和闵御走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要嫉妒疯了,我真的无法接受,你是我的女人安茉莉,我不能允许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是你的女人?” 安茉莉笑红了眼,“卫懿,你搞清楚一件事。我们之间,不是我不要你。” 卫懿呼吸一滞,“别……”别说下去了。 “是你不要我。” 此话一出,万箭穿心。 卫懿痛苦地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你不要我卫懿!” 安茉莉从包里拿出了什么,卫懿一看,居然是一串小小的项链。 “这是我十八岁成年,你送我的礼物。你说金子保平安。” 安茉莉噙着眼泪,重重将它摔在地上! “过去我不管换什么包背,都会把它妥帖放在内格子里保平安,如今我还你吧,我不要了!” 第274章 不要带走,我的茉莉。 看见自己过去给安茉莉买的项链被她这样毫无顾忌地丢在地上,卫懿愣了一秒,回过神来男人猛地蹲下身子,慌乱地将这串项链从地上捡起来,捏在手里。 他手都在发抖了,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茉莉,“这是我送你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是啊。” 安茉莉眨了眨眼睛,眼泪在那一刻落下,就仿佛这段过去对她来说已经是一道疤,碰一下就会疼,“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卫懿?” 安茉莉十八岁成人礼那一天,卫懿骑着摩托深夜到了她家楼下,他给安茉莉发消息喊她出来,等到少女走出门去的时候,就看见少年斜倚着摩托车车身,站在她家路灯下,微凉的夜风卷过他不算太长的微分碎盖的头发,他抬眸,手机灯光盈盈地投在他脸上,衬得他白皙又冷漠,可是他笑着,冲安茉莉丢过去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安茉莉下意识就接住了。 低头一看,是一串项链。 “盒子呢?” 安茉莉笑了,上去跑到了卫懿面前,“喂,哪有你这样送礼物的……” 话音未落,她闻到了卫懿身上传来的酒气,“你喝酒了?喂——” 话还没说完,卫懿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落下来。 这天晚上太疯狂了,安茉莉是第一次,卫懿也是第一次,但是他们却对彼此的身体那么熟稔,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安茉莉和卫懿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安茉莉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跟卫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发生关系。 卫懿感觉到了动静,将她按回怀里,而后伸手捞起了放在床头的项链,亲自戴在了安茉莉的脖子上。 他说,“没我的允许不准摘下来,知道吗?” 知道。 但是爱骤变芥蒂后, 如同肮脏污秽不要提。 卫懿猝然清醒,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在安茉莉脖子上看见过这条项链了,原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将它摘下了吗。 如今这条项链静静躺在自己的掌心,他几乎都不用攥得太紧,它便已经硌得他生疼。 也许令他疼痛的不是项链,是安茉莉。 卫懿就这么看着安茉莉,一直到安茉莉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说,“不用再纠缠了,卫懿,反正你从来没有重视过我们这段感情,那就当过去一切都不存在吧。” 说完这个,安茉莉又看了夏恩星一眼,“恩星,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才会牵连你……” “说什么话呢。” 夏恩星看安茉莉这个样子特别心疼,“如果能让你和卫懿互相有个交代,我愿意不停地成为这中间搭线的人。” 安茉莉听到夏恩星如此为自己着想就想哭,她对着卫懿摇摇头,“卫懿,我们错过了,不可惜。” 不可惜。 怎么会不可惜,安茉莉……我们那么多的联系,那么多的拉扯,如果要放你走,等于从我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然而卫懿还来不及挽留,不远处似乎有什么身影出现了,安茉莉扭头,微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 夜色中有人喘着气朝她大步走来,眉眼冷峻,走到面前一把抓住了安茉莉的手,微微眯起眼睛,“我怎么不能来?” 说完,闵御拽了一把安茉莉,“你是来见卫懿的吗?” 安茉莉没有逃避,承认了,“嗯,他想和我说说话。” 闵御冷笑了一声,“那我呢?” 安茉莉的眼神晃了晃。 “别逼我骂你。” 闵御拽着安茉莉就要走,“你要是再回去,安茉莉,我看不起你。” 明明是凶狠的口吻,可是夏恩星听出了他的慌乱。 就像是,在用这种凶狠,掩盖着自己的害怕。 安茉莉抿唇,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来,只能麻木地任凭自己被闵御牵走,可是她的麻木在卫懿眼里就是一种默认,男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安茉莉,你做出决定了吗!” 安茉莉的脚步一顿。 没回头看他。 这一刻,卫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有风不停地往里吹着,将他浑身上下吹得冷透了。 “别……”卫懿看向闵御那张无情的脸,用徒劳无功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着,“闵御,别……算我求你……” 求。 卫懿居然在求闵御。 他这样高高在上又傲慢至极的渣男…… 安茉莉的眼泪夺眶而出。 “把她……还给我……” 第275章 陆沧夜他,并没有死? 还? 还给他? 卫懿这话除了是他自己的破釜沉舟以外,同样对安茉莉来说相当诛心。 曾几何时,安茉莉是永远都不会和他分离的灵魂伴侣,所以卫懿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而现在,面对和别人走的安茉莉,卫懿居然这般低声下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安茉莉其实心里还是恨卫懿的,恨他为什么只有现在才肯这样放下尊严,当初她一再哀求他的时候…… 卫懿,你为何不睁开双眼看看清楚。 安茉莉知道自己跟卫懿早已是回不去的了,何况她还把闵御拉下了泥潭,终究是要对闵御负责,所以只能噙着眼泪回头深深看了卫懿一眼,所有的话都在嘴边,到头来却一个字都没说。 那一眼,卫懿是看明白的,他知道安茉莉一定是想对他说什么,可是为什么没有说呢…… 是因为,说再多也没用了吗。 卫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里已是带着哽咽,“茉莉……你想好了吗?” 容不得她想。 安茉莉停在那里,没有动,却被闵御拉了一把。 男人以强迫的姿态,逼着她往前走,往前走,朝着他的方向走,离卫懿越来越远。 “如果你做不出选择。” 闵御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冰冷,低沉,就仿佛是一座巍然不动的山,“我来替你做,安茉莉。” 不管选择谁都会痛苦的话,我宁可你,因为我痛苦。 闵御不顾安茉莉内心的挣扎和反抗,用力攥紧了安茉莉的手腕,力气甚至大到了让安茉莉有些疼,女人叫了一声,微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好像是不敢相信闵御居然会越过她替她做这些事情,因为闵御怎么说也是她花钱雇的人,而现在闵御更像是一个跨过了上司和下属阶层的更高级别的领导,在领着安茉莉往前走,不准她回头。 跌跌撞撞地被闵御拉出去好远,一直到他们两个身影消失不见,卫懿都没有迈开步子去追,跟傻了似的,呆呆地看着夏恩星,好久没回过神来。 一直到夏恩星走到他面前,挥挥手,“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 卫懿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呼吸都跟着刺痛,他咽了咽口水,痛苦至极地说,“夏恩星,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夏恩星知道卫懿要说什么,她朝着安茉莉远去的方向看了一会,而后收回目光,又重新将视线放回了卫懿的脸上,她说,“我不知道。” “你那么了解安茉莉……”卫懿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他上前,也顾不得这些男女分别,一把握住了夏恩星的手,生怕最后的机会也跟着溜走了,他双目灼灼地盯着夏恩星,声音颤抖,“你教教我,夏恩星,你教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你那么了解安茉莉,一定知道她的感受。我要做什么可以把她挽回……我……” 说到后面,卫懿握着夏恩星的手指都有些酸胀,好像是太用力了导致的,他说话已然是语无伦次,“夏恩星,你是安茉莉的好闺蜜,你说的肯定有用,你教教我,帮帮我……” 看着卫懿这般茫然如同孩子的样子,夏恩星恍惚中看见了当初的陆沧夜。 卫懿和陆沧夜一样,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来。 可是,都已经出局了啊。 “就算是你这么求我……” 夏恩星只能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用一种难过的眼神看着卫懿,“我也没有办法,卫懿,你也看见陆沧夜的下场了,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呢……” “我不想……”卫懿摇着头,慌乱无比,“夏恩星,我不想再成为第二个陆沧夜,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挽回她,没有人教我这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茉莉对我越来越失望……” 他何尝不知道安茉莉在一次次给自己机会…… 可是他不会啊。 爱人这种能力,他好像……完全没有。 那么多人说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有钱又张扬,好像不在乎失去任何东西。 可是致命的是,他们没有爱。 夏恩星看着卫懿,脑海中掠过了陆沧夜的脸。 陆沧夜,你没有死的话,我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呢。 也罢,反正就算你还活着,也一定,还是老样子吧。 夏恩星自嘲地笑了笑,而后重新抬头看向卫懿,“我可以帮你,但是能不能重新追回茉莉,得看她自己。任何人都不得强迫她。” “好。”卫懿红着眼睛对夏恩星说了一句,“我一定……不会再走老路。你信我。” 卫懿说这话的时候,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夏恩星和他同时错愕地抬头,发现深夜居然下起了雪。 原来不知不觉中,秋天已经过去,冬天到了。 夏恩星呼了一口气,看着雪花缓缓落下,在还没有触及到她瞳孔的时候便融化了,她想起来高中的冬天,她也曾经跟陆沧夜打过雪仗,有一次在学校里升旗台下捏了一颗实心的冰球朝着陆沧夜的后脖子砸过去,相当精准地击中了他。 “你找死啊!” 意气风发的少年回头,嘴巴里说着凶狠的话,嘴角却是上扬的,他顺手抄起了台阶上的雪,朝着夏恩星沸沸扬扬地一洒—— 那一洒,纷飞的雪花模糊了他的眉眼。 夏恩星感觉到眼前似乎重新出现了雪花翻飞的那一幕,她抬手揉揉眼睛,对着卫懿说道,“回去吧,卫懿,下雪了。” 卫懿也看了一会天空,不知道他脑海里回忆起了过去和安茉莉怎么样的情节。 原来被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啊。 夏恩星迈开步伐往前走,一个人走在雪夜中,背影看起来温柔清冷,好像从头到尾,她始终一个人。 陆沧夜,爱了你那么多年,恨了你那么多年。 如今没有你的第一个冬天,下雪了。 ****** 夏恩星早上起床,是被萧昂喊醒的,萧昂站在门口,对着睡眼惺忪的她说,“你知不知道你手机铃声响了几遍了?隔着墙把我都喊醒了,喊不醒你个猪b?” 夏恩星一个激灵,立刻醒了,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见了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 夏恩星吸吸鼻子,说话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刚睡醒的鼻音,“什么事呀?” “陆家那边喊你去一趟。” 对面是她大哥宁卓,“说是陆家要跟所有的股东做一下汇报,你好歹也算是其中之一。我看,是要宣布新的继承人俞兆阳上位了。” 在媒体面前公开吗? 如此一来,陆沧夜的位置,怕是要被俞兆阳彻彻底底地取代了。 夏恩星嗯了一声,“那你拜托二哥帮我去一趟我的公司。” “嗯。” 宁卓点点头,“放心,你的公司有我俩帮忙看着,还有,你去的时候小心点,最好叫萧昂陪着去。” 萧昂? 夏恩星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你作为持股人,我怕陆家对你有不好的想法。”宁卓压低了声音,“毕竟那个家可是培养出过陆沧夜这种可怕的人的家啊。” 夏恩星听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想笑之余又有些悲哀。 陆沧夜,你这种社会渣滓,六亲不认的潜在危险分子,到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尽一切去保护一个人呢? 她嗯了一声,切断了电话,随后看向站在门外的萧昂,说道,“陪我去一趟陆家?” “嗯?” 萧昂多看了夏恩星几眼,“陆家又要作妖了?” “新皇登基。” 夏恩星用嘲讽的话说出了这几个字,“我倒要去看看,这所谓的‘皇位’,他俞兆阳,有没有本事坐得稳。” 与此同时,城市的郊区里,有人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而此时此刻,他的智能手表滴滴地叫了几声,显示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男人睁开眸子,野兽一般的欲望在他眼底翻滚,然而在他看向手表的下一秒,那眼里的侵略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 他笑了,“想爹了?” “滚。” 夏流光骂了一句,“今天陆家要开发布会宣布俞兆阳是新的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沧夜,你不着急吗?” “哦。”陆沧夜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不急,你好像挺急。” 夏流光撇撇嘴,“我才不急呢,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和陆家可没有血缘,非亲非故的。” “哎呦,哎呦。” 陆沧夜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臭小子怎么知道我没死啊?” “我是天才啊。” 夏流光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分析道,“我查到你公司里以前的那批人统统辞职了,并且组成了全新的团队,你说那还能是什么?” 跳槽都能跳得如此团结,只能说明有更厉害的资源另立门户了,而这资源的主人恰好都是他们认可的,所以才会纷纷跟过去。 陆沧夜啧了一声,“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是我的儿子,我不信,你保准是我儿子。” “想得挺美。” 夏流光冷笑一声,“你没这个福气。” “哦。” 陆沧夜道,“那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想提醒我什么呢?” “抢回来。” 夏流光嘴巴里出现这三个字的下一瞬间,陆沧夜的表情猛地变了。 抢回来,他用的是“抢”这个字眼。 “你不害怕吗,俞兆阳侵蚀着和你有关的一切,早晚有一天,我妈咪会从他身上……看见你。” 替身逐渐会取代一切,包括他陆沧夜。 “你要还的债,还没还完。” 夏流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命令你,陆沧夜,把跟你有关的一切统统修正到原本的轨道上来,这陆家的钱,必须得是祝惜安的,我一分都不想让出去!” 陆沧夜沉默很久,眯起眼睛来,笑得桀骜难驯,“小子,你挺让人来劲的。” 第276章 阿弥陀佛,真没死啊。 陆沧夜起身,找出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而后打通给了对面。 “喂?” 对面的声音传到了陆沧夜的耳朵里,让他有点想笑,“你在干嘛?” 杨硕正用胳膊和下巴夹着手机呢,他两只手在打印机前忙活,听见这四个字,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陆总,我在打印文件……” 话还没说完,杨硕猛地一惊! 下一秒,他浑身上下冒冷汗,随后他换手捧住手机,对着手机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沧夜被他吵得一下子将手机拉远了,“烦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见鬼啦!见鬼啦!!!” 杨硕掐着自己的人中说,“我是不是中毒了?我是不是死了?我过劳猝死了吗?怎么回事,我听见陆总的声音了,救命啊,谁给我打120啊!” “别吵!” 陆沧夜忍无可忍,“你脑子让门挤了吗,老子没死!” “没死,没死……”杨硕神神叨叨地重复了两遍,又是嘎的一下愣住了,紧跟着再次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死!没死!啊啊啊啊啊夏小姐,夏小姐!” “你他妈能不能藏住事啊,你闭嘴你别声张出去!”陆沧夜心里一连串骂了好几个西八,自己这个助理能不能有点深沉! 杨硕啊了一路想起来了,夏小姐今儿个不在公司,有事儿出去了。 他哆哆嗦嗦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看着正在运转的打印机,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放进了打印机狠狠压扁了吐出来,所有的智商一点儿不剩,“怎么会呢,你头七都过了,怎么会没死呢,不会是有人拿你号码诈骗我吧?” 电信诈骗四个大字跃入杨硕脑海,他心说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也是在百强企业里就业过的,履历金光闪闪,能让你一个搞诈骗的骗去了不成? 所以他一下子机灵起来,“你当真是陆沧夜?” 陆沧夜差点被自己的助理气笑了,“嗯。” “来来你说说,我生日什么时候?说不出来你就是不在意我。” “神经病。” 陆沧夜骂了一句,“你又不是我老婆,我记你生日干嘛?脑残?” “哦。” 杨硕被骂得发懵,扣扣脑门嘟囔着,“还真是,你记得住有鬼了。” “……”陆沧夜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怒意压下去说道,“你刚进公司那会摔坏了老子十多万一套的茶具,还记得吗。” “妈呀!” 杨硕浑身上下汗毛倒竖,这绝对是真的陆沧夜,他立刻撅着屁股捧着手机跟陆沧夜问好,“陆总,陆总,您真的没死呀,哎呦,当年的事儿您怎么还记着呢,死一回也不带消除一下的吗,哈哈……” 陆沧夜也跟着凉飕飕地笑,“那不得记着吗,那套茶具是夏恩星送的呢。” “……” 哎妈呀,这种被鬼盯上的阴嗖嗖的劲儿又回来了,杨硕觉得要不还是让陆沧夜死了吧,这感觉太熟悉又太可怕了。 “今天不是陆氏集团要开新闻发布会来公开俞兆阳的事儿吗?” 陆沧夜干脆开门见山地说,“有点事儿我要你去办。” 杨硕登时点点头,“您说,您说!” 陆沧夜说了几句,对面突然没声了。 “喂?杨硕?你在干嘛?” 杨硕忽然又站直了,他道,“陆少,这算外快,帮您干,有钱拿吗?” 陆沧夜说,“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夏小姐的助理。” 杨硕腰杆直了,底气足了,打工人敢踩在资本家头顶上了,“您没那资格使唤我我了,除非你往我卡里转点香香米。” “香香米。” 陆沧夜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怎么,那套茶具的钱要我算在你脑袋上吗?” “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杨硕哆嗦了一下,“我虽然是夏小姐的助理,但是心还是跟着您走的,陆少,您放心,您方才说的那些,我保证做到!” 陆沧夜直接挂了电话! 杨硕拿着手机茫然,回过神来忽然间笑了笑,一边笑一边嘴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吸血鬼资本家没死成,又要替他干坏事了,阿弥陀佛。” 第277章 不能让她,孤身一人! 梁春澜正好从他边上路过,看见杨硕一脸的笑,问了一句,“什么喜事呀杨总助?” 杨硕刚来夏恩星公司,就当上了总助的位置,这是夏恩星对他的重视,杨硕自然是感激涕零,面对夏恩星身边的人,他也是客客气气,于是喊了一声春澜姐,接着说道,“没有,我爱看的动漫更新第二季了。” 哦?梁春澜好奇地眨眨眼睛,“什么动漫?” “霸道总裁的追妻火葬场。” 杨硕说出这个以后,边上喝着茶过来的何长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梁春澜见状立刻从兜里掏出纸巾来,“你悠着点……” 何长风举着茶杯的动作一顿,长长头发掩盖下的那张白皙的脸隐隐透出了点微红,他难得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放在了一边的办公桌上,“我自己来,澜姐……” 杨硕像个后知后觉的吃瓜群众,“你们这里也有剧要拍吗?那天晚上澜姐喝多,是长风你送回去的吧,发生了什么?” 何长风再度端起茶杯来,喝了几口水压压惊,眼珠子下意识偏向一边,还要长发遮住了他的逃避,“没……没什么……” “哦。”杨硕点点头,拿着文件出去了,“我今天下午请假半天,麻烦您帮我盯一下下午的进度了澜姐。” “要去哪?”梁春澜问道,“是跟恩星有关的吗?” “是的。” 杨硕也没啥心眼,问啥说啥,他觉得夏恩星身边的人都是可靠的人,没必要瞒着,干脆全说了,“我要去一趟陆氏集团,俞兆阳要被公开宣布接替陆少的位置了。” 梁春澜脸色一变,随后看了何长风一眼,“长风,下午你留在公司吧,杨硕,我跟你一起去。” 杨硕挥挥手,“这怎么使得,我怕夏总骂我把你牵连进来——” “怎么能让夏恩星一个人去面对陆家那帮狼豺虎豹?”梁春澜声音加重,“我再怎么样,也是霍家前儿媳妇,是霍翼的妈妈,我多帮着夏总,他们也得给这个面子!” 梁春澜……你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帮夏恩星吗? 何长风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下午的活交给我吧,你俩记得打一下请假条。” 下午两点,夏恩星准时出现在了陆氏集团的门口,外面已经有无数的记者等在那里,看见她下车的一瞬间,所有人的镜头都朝着她纷纷对准过来,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穿着红底黑色细高跟稳稳一脚踩住,高高扬着下巴,就这样直面记者媒体的镜头,不闪不躲! “夏小姐,您一个外人来陆家也是参加发布会吗?” “听说陆少给您留了股份,是真的假的?” “你们之间是否存在诈骗陆家股份的行为?这可是违法犯罪呀。” “夏小姐,据我所知,陆家好像没有邀请你……” 这位记者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是我邀请的。” 众人哗然! 抬头看去,只见俞兆阳站在不远处,冲着夏恩星微笑。 他笑得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比陆沧夜更加亲和,“夏小姐怎么也是我哥哥的前妻,于情于理,我该邀请她,不是吗各位媒体朋友们。” 众人纷纷鼓掌。 “大格局,大格局!” “这就是新的接班人吗?” 第278章 陆沧夜他,都不如我。 世人皆知夏恩星和陆家大少爷陆沧夜有着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所以照理说陆家人应该都是相当排斥夏恩星的才是。 但没想到,陆沧夜死了以后,陆家居然还会派人邀请夏恩星,这不是侧面展示了陆家人强大的心态吗? 此时此刻,被人夸赞格局大的俞兆阳正朝着夏恩星走来,他脸上挂着看起来温和又无害的笑意,仿佛对夏恩星没有任何怨言,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嫂子一般敬重,只有夏恩星知道,深夜里这双眼睛也曾毫无保留地对自己露出过那种野兽般的侵略性,她皱着眉头看着俞兆阳对自己伸出手,站在原地没动。 俞兆阳见她迟疑,还要笑着说,“怎么了夏小姐,是太多人紧张了吗?” 他假惺惺说完这些,居然还扫视了周围媒体从业者一圈,朗声说道,“夏小姐是我亲自邀请来的,她过去也是我们陆家的一份子,为陆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就算现在自立门户,那也一样是我们陆家该尊敬的对象,我不喜欢现场各位媒体朋友方才用那些难听的字眼攻击她,所以我希望以后报道上不要再出现那种话,这样不仅显得我们陆家特别没格局,还抹杀了曾经夏小姐对我们陆家的付出!”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愣住了,连着陆沧夜的爸爸陆海和母亲杨娟都是一怔! 俞兆阳的话……太直击要害了。 他在这种场合下帮着夏恩星要面子,等于让大家愈发认可陆家是家风优良的豪门世家,且字字句句都是戳着过去夏恩星最脆弱的地方…… 付出没有被认可,被传各种难听的谣言,现在俞兆阳一并帮她反击了回去,等于是替过去受委屈的她狠狠要了个说法! 夏恩星看着俞兆阳,呼吸紊乱,“你什么意思……” “你过去不是最痛恨这些吗?” 压低了声音,俞兆阳走上来凑在她耳边,趁着她震惊的时候,一把握住了夏恩星的手,以搀扶她的动作,将她的手狠狠攥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了,“过去陆沧夜没帮你正名,没有维护的事情……夏恩星,我来做。” 我来一点点取代他的位置。 于是俞兆阳用力捏着夏恩星的手,将她往众人面前带,还要带着她跟陆海和杨娟打招呼,“爸,妈,你们俩也是老糊涂了,总觉得离了婚,夏小姐就不是咱们陆家的人了。到底也是前儿媳,咱们陆家又岂会这般没有人情味?” 他这话说得让陆海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跟着虚伪地应了两声,这么多人也不好反驳什么,先给夏恩星一点好脸色吧! 陆海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倒也是,夏恩星,好久不见啊。这次陆氏集团要公开回应一些社会上的传言,正好你来做个见证吧,” “我给你安排了座位。” 俞兆阳居然直接打断了陆海的话,拉着夏恩星的手,仿佛他已经是陆家的男主人了,直接当家做主下了命令,“位置就在我边上。夏恩星,过去陆沧夜也没有给过你这般公开的待遇吧。” 夏恩星的心脏狂跳。 俞兆阳咧嘴笑了笑,“我坐在他位置上的这一天,夏恩星,我要你在我边上和我一起见证。” 夏恩星被俞兆阳按在了位置上,成为了全场第一个坐下来的,面子甚至大过了陆沧夜的父亲陆海! 这是俞兆阳给她的排面…… 俞兆阳又圆滑地招呼起了家人和现场的媒体朋友,“大家都请坐,哦对了,夏小姐的朋友也有位置安排,管家,麻烦引导一下。” 居然想得如此周全…… 夏恩星咬着牙,“俞兆阳,你到底……” “我会用实力告诉你。” 俞兆阳在她耳畔说话,亲密极了,说出来的字眼却是那般冰冷,“陆沧夜,他哪里都不如我。” 第279章 是谁说的,我已死了? 夏恩星全身上下的血液再听见这句话以后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滚烫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在疯狂搏动,甚至心跳也跟着加快。 陆沧夜他,不如俞兆阳…… 真的,会发生吗,这种事情…… 见到俞兆阳能这么轻松地让上门闹事的夏恩星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坐下,陆海也是松了口气,毕竟这夏恩星要是一闹起来,指不定场面还收不住呢。 这会儿夏恩星正用警觉的眼神盯着陆家的每一个人,俞兆阳却显得游刃有余,还将手轻轻放在了夏恩星的眉头,“还有十分钟,记者招待会才开始呢,你何必摆出这幅如临大敌的眼神。” 夏恩星攥了攥手指。 “何况,让你吃苦的,是陆沧夜,不是我。” 俞兆阳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似乎还出现了隐隐的笑意,是啊,他能这般放肆,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未害过夏恩星,而陆沧夜不一样,陆沧夜是个罪人。他随便把陆沧夜踩在脚底羞辱,于情于理都没人可以攻击他。 “你一个女人,不要总是活得像男人一样。”俞兆阳抚平了她皱紧的眉头,“没有必要,夏恩星,这样不累吗?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去跟别人争夺资源……结婚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当初没选好陆沧夜,现在还可以再选择一次。” 夏恩星听到这个,瞳孔缩了缩, 俞兆阳以为她是被说中了伤心事,岂料夏恩星在下一秒居然勾唇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讽刺,是短暂沉迷过后的加倍清醒和冷静,“你知不知道一件事,俞兆阳。” 俞兆阳顿了顿,不解地看着她的笑, “现在时代变了。女人早就不会觉得婚姻是人生里最好的后路和选择了。你这种安慰的话对我来说起不到一丁点作用,甚至……” 夏恩星咬牙切齿地说,“很侮辱人。” 俞兆阳愣住,脸色微白。 “总是装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温柔又细心,但是在这种地方却依然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与刻板的无耻偏见,老实说,你甚至不如陆沧夜那个贱人。” 因为陆沧夜给她野性和狂妄,让她去争夺与竞争各种资源。 夏恩星站起来,让陆家人放下的心再度悬起来,“夏恩星,好好的日子你提陆沧夜干什么,存心让我们难受吗!” “是啊,人人都知道我儿子死了,没准是你害死的!” 杨娟说起这个,一下子眼泪流出来了,她强忍着把外面私生子认进门的屈辱,就是为了保住陆家和自己家族的未来,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怎会不心痛? 她恨死夏恩星了! “陆沧夜多行不义,遭到制裁和审判是必然。” 夏恩星抬着头,直视俞兆阳的眸子,“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好,你觊觎我手里捏着的陆家股份,今天我不投这一票,俞兆阳,那把总裁椅子,你坐不下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夏恩星像个女皇般宣告着所有人,俞兆阳想要拿陆沧夜过去的东西,也得她同意了才能放行! 背负着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和陆沧夜相杀到穷途末路,谁也想不到……陆沧夜,你的遗物,竟然通通是,夏恩星替你守住的。 无知的勇气与带着悲壮的胆识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夏恩星你这个——”俞兆阳的眼里有杀气压下来,声音下意识拔高,“陆沧夜已经死了!” “谁说的?” 此时,场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劈开了沸沸扬扬的人群! 第280章 你先听我,解释解释! 听见声音的下一秒,夏恩星整个人狠狠一怔! 她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直接推开了眼前的俞兆阳,发现俞兆阳跟她一样,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两个人同时朝着外面看去,只见远处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从外面默默分开,让出了一条道,供一人从外面走到里面,一直走到了他们面前! 俞兆阳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先抬手喊来了陆家的保安,“都先请各位媒体朋友出去!” 媒体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陆家的保镖们已经一股脑儿涌上来,将他们齐刷刷地直接拱到了外面! 大门在那不打一声招呼闯入的不速之客身后关闭,连带着隔绝掉了外面一群等着看热闹的媒体,一下子偌大的会场只剩下了陆家人和几位股东,众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俞兆阳,在面对来者的时候,眼神里甚至出现了不加以掩饰的凶光,“你——没有死?!” 这一声质问,问醒了正处于震惊状态的众人,大家回过神来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陆沧夜……真的是你吗?” “真的假的?” “怎么会没有死……” “夜儿,夜儿你怎么没死——”最激动的就是陆沧夜的母亲杨娟,在看见陆沧夜以后,当场扑上前去想要确认一下陆沧夜的存在,结果被陆沧夜轻轻一个扭身躲开了。 躲开以后,男人站在那里,眸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一直到他视线掠过众人,就这么落在了最后的夏恩星身上。 对视的那一瞬间,回忆轰轰烈烈地从他们的眸底划过,夏恩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极了,头一次遭受这样的冲击,她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陆沧夜走上前,男人面庞白皙,五官深邃,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上帝都格外宠爱他,连他九死一生回来,都没有让他被蒙上一丁点的灰尘。 凭什么呢…… 世人因你要死要活,而你永远隔岸观火。 夏恩星喘了口气,感觉自己呼吸都跟着疼痛起来,她一路撞开了挡在她面前的人,不顾边上人的指责和痛骂,她就这么跌跌撞撞来到了陆沧夜的面前。 女人的嘴巴颤抖着,太多情绪要冲出来,可是当陆沧夜站在她面前的这一秒,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说不出一个字。 “你……”夏恩星红着眼睛,“陆沧夜,你……” 陆沧夜挑眉,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想我没,前妻。” 夏恩星心里一刺,抬起手,噙着眼泪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陆沧夜的脸上! 万千洪荒从二人心头呼啸而过,陆沧夜感觉到了真实的刺痛,甚至全身上下的血都被点燃了似的。 “你这个贱女人!”杨娟过去推她,“你敢打我儿子!” 夏恩星眼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大喊了一声,不管不顾地说,“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沧夜!” 夏恩星攥着陆沧夜的衣领,感知到了他身体的温度,是温暖的,是真实的……是陆沧夜…… 陆沧夜没有死…… 她坚持了这么久,一个人撑了这么久,可是陆沧夜根本没有死! “陆沧夜你这个混蛋!” 夏恩星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经受不住这样的反转,握紧拳头一下一下捶在了陆沧夜的胸口,一点儿力道都没收,陆沧夜闷哼一声,心说死丫头劲儿不小! 男人眼里写满了隐忍和痛苦,嘴角却隐隐上扬,“关于这个事情我有很多可以解释的,夏恩星,等开完会你想怎么打我都行……” 一把握住了夏恩星的手腕,陆沧夜惊觉她瘦了,一股愧疚感从心底窜起,他喘了口气,“你先等我……解决完某些根本登不上台面的盗版……” 第281章 我们陆家,可不认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陆沧夜猛地看向了站在中间的俞兆阳,在对方错愕的神情下,男人冷漠地眯起眼睛来,一字一句地说,“我挺好奇的。你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到底是谁给你在背后出谋划策。” 俞兆阳面对陆沧夜强大的气场,先是眼神闪了闪,但他并没有露出胆怯,反问陆沧夜,“堂而皇之?你很有意思,陆沧夜死了,我被认回陆家,来接替陆沧夜之前拥有的一切并且继续经营陆氏集团,这不是恨正常的事情吗?总不能……交给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女孩来做吧?” 这个小女孩指的是祝惜安。 夏恩星抿着唇,看着俞兆阳,见他轻佻至极地说,“倒不如说,你,突然间冒出来的冒牌货,哪来的资格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我们陆氏集团?!” 此话一出,陆沧夜猛地睁大了眼睛! 一边的陆海和杨娟都呼吸一滞,被这话弄得有些稀里糊涂。 夏恩星下意识上前说道,“俞兆阳你什么意思——” 俞兆阳却将她朝着自己身后狠狠拽了拽,强迫夏恩星站在他身后,似乎是以这种方式来宣示自己的主权,他用不屑的笑容看着陆沧夜,说出了一句相当大逆不道的话,“真的陆沧夜已经死了,你不要以为现在跳出来,大家就会承认你。” 夏恩星倒吸一口凉气! 俞兆阳,居然当着陆沧夜的面说这个! 他这个意思是,现在的陆沧夜才是那个冒牌货,他俞兆阳是货真价实的陆氏集团接班人! 夏恩星对俞兆阳说道,“你疯了吗,那就是陆沧夜——” “陆沧夜死了,你忘了?” 俞兆阳用一种冰冷又诡异的眼神看着夏恩星,那眼神让她不寒而栗,“陆沧夜怎么死的,夏恩星,你最清楚了,他早死在国外了,现在回来的这个——” 他手一指,直接指着陆沧夜的脸,毫不避讳地说道,“你让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假货登堂入室,来陆家分一杯羹,你以为陆家会认他这个所谓的‘重新归来’的儿子吗?我告诉你,越是陆家这种名门望族,就越在意血统的纯正,他休想冒充那个已经死掉的陆沧夜!” 最后一句话,俞兆阳几乎是带着怒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陆海都还么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越过陆海直接做了决定,“保安呢!把这个狼子野心的冒牌货轰出去!敢冒充陆沧夜,真是胆大包天!这不就是在我爸爸妈妈的伤口上撒盐吗!” 说到这里,大家似乎都被俞兆阳的话给吓到了,甚至开始怀疑起眼前这个陆沧夜的真实性来。 是啊,陆沧夜是真的死了,而且死在国外……再加上,陆沧夜在国外听说是犯了事回来的,要是真的逃过一劫,这回来的陆沧夜,他们陆家,还要认吗? 认他回来,不就等于在给陆家面子上抹黑? 都有俞兆阳这样一个崭新的毫无污点的接班人了,何必……要个犯了事且真假难猜的陆沧夜? 陆海是商人,脑子里各种想法掠过,登时便做出了决定,“我儿子俞兆阳说得没错,你别妄想冒充我死去的大儿子来陆家招摇撞骗,保安,把他轰出去,顺便报警!” 夏恩星惊呆了,不敢相信陆家居然无耻且无义到了这个地步,如今陆沧夜九死一生回来,陆家……居然不认…… 六亲不认,四面楚歌…… 第282章 陆沧夜他,另有办法? 夏恩星回头看了一眼陆沧夜,似乎是想看看陆沧夜被自己至亲之人背刺之后是什么表情,可是当她把眼神挪到陆沧夜脸上的时候,发现他居然面无表情。 就好像,陆家这般凉薄,对于陆沧夜来说,根本就是意料之中。 他……已经做过自己会被陆家放弃的心理建设吗。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有什么瞬间从夏恩星的脑海里闪了过去。 是啊…… 当年,陆沧夜不就已经……被陆家人抛弃了吗。 一条命和一个亿,他早就被抛弃在那个绑架案里了。 有的人,穷极一生都没有走出一场绑架案。 夏恩星吸了吸鼻子,听见俞兆阳和陆海沆瀣一气,甚至上前推搡起了陆沧夜,“出去!你别以为我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你根本不是陆沧夜!” 杨娟听见丈夫说这个,都有些吃惊,嘴巴张了又闭,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慌张得不知所措,她想和儿子相认,不想跟那个私生子假装母子情深的样子,可是现在…… 陆海就是要跟陆沧夜割裂! 杨娟红了眼睛,上前看着夏恩星又退回去,“陆沧夜……你……你是陆沧夜……” “住嘴,你这个女人懂什么!” 在杨娟喊出陆沧夜名字的时候,陆海走上前,直接挡住了杨娟看向自己亲儿子的视线。 “你儿子现在叫俞兆阳!” 陆海的声音那么冰冷,让杨娟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豪门贵妇人也不寒而栗,“可是夜儿……” “什么夜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陆海的眸中出现了一丝凶狠,“夜儿已经不在人世间了,老婆,我知道你是伤心过度出现了点癔症了,最近多去找你闺蜜几个打打麻将逛逛街,以后陆家的事情,你暂时先别管了吧。” 这话是要剥夺杨娟出现在陆家重大会议场合里的资格吗! 杨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陆海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俞兆阳的嘴唇微微上扬。 陆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了,认陆沧夜这么个跨国犯罪回来也是碍事,加上现在有了更好的接班人,还可以卖卖惨让社会各界重新接受,所以干脆,放弃陆沧夜! 杨娟浑身冰凉,她愣在原地许久,下意识看向了夏恩星,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夏恩星的胳膊,“夏恩星,你认得出来我儿子,只有你认得出我儿子了,那是我儿子对不对,夏恩星!” 夏恩星被她拽得衣服都有些发皱了,女人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手臂扯出来,“夫认,请放手。” “夏恩星,只有你能作证了!”杨娟急得声音都在发颤,“你快说啊!快说那就是陆沧夜啊!难不成要现在做鉴定吗,亲子鉴定,那是我亲儿子,不是那个不三不四的私生子!私生子怎么可以登堂入室代替我亲儿子啊!” 夏恩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杨娟女士请您不要发疯好吗?” “夏恩星!” 杨娟指着俞兆阳说道,“那个私生子怎么怎么跟我儿子比,我儿子没死,我儿子没死,凭什么回不来陆家!” 夏恩星看了一眼陆沧夜,和他对视过后,在他眸光里发现了狡黠。 女人冷笑了一声,一把甩开了杨娟,“你现在知道来求我认证陆沧夜的身份?杨娟女士,我在陆家的时候也是夜夜独守空房那个,我和陆沧夜的关系并不亲密,所以不了解他。没办法站在你这边。” 此话一出,让杨娟如遭雷劈僵住了! 是啊……当初夏恩星在陆家被人看不起,这会儿俞兆阳威胁到了杨娟自身的利益了,她倒反过来求一个曾经被自己轰出家门的前儿媳了! “夏恩星……”杨娟的手颤抖着,伸在空中,“我不可能承认俞兆阳这个私生子进门……你要我怎么做……” “嘘。”夏恩星笑得恣意,“管不住你老公,求我也没用。” 第283章 杨娟疯了,杨娟疯了! 听见这话,杨娟愣在原地。 她不敢相信这是从夏恩星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因为过去陆沧夜是夏恩星的天,她向来都是绕着他转的,如今夏恩星参与到和陆沧夜利益相关的环节里来,怎么会想着撇清关系? 杨娟对着夏恩星大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当初说爱我儿子都是假的吗!” 夏恩星皱起眉毛来,看着在自己面前大喊大叫的女人,啧了一声,“什么意思呢夫人,你没有办法撼动你老公,跑来跟我较劲,有用吗?” 最后“有用吗”三个字甚至带着一些调笑,仿佛是局外人,终于等到了自己想看的笑话,期盼以后总算大仇得报似的轻佻,“杨娟女士,你是真的无知,还是说柿子挑软的捏,只敢拿我这个前儿媳要说法呢!” 此话一出,杨娟怔在原地,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忽然觉得他好陌生,同床共枕几年,都没有看清过他真实的面目。 “老公……”杨娟咽了咽口水,把话问了出来,“老公你当初……放弃夜儿生命的时候,良心有痛过吗?” 陆海把脸转过去,“过去的事情一再提起做什么?” “你放弃过他一次,那次夜儿大难不死回来了,如今夜儿站在你面前,你还要翻脸不相认!” 杨娟歇斯底里把话吼了出来,“陆海你这个男人太恐怖了,根本没有心,那是我的亲儿子啊!你让我跟我的亲儿子无法相认,还要把外面的私生子领进门扶正,你当我这个妻子是什么!” 说到这里,杨娟发疯了似的,把发布会桌子上准备的所有话筒都一骨碌推到了地上,她双眼发红,“陆海,你要是不认我儿子回来,我今天就和你拼了!和你拼了!” 说到这里,陆家所有人都开始情绪激动起来,“娟儿,你冷静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现在要陆家丢人给所有人看吗?” “是啊,俞兆阳也是个儿子,能传宗接代,咱们陆家香火也没断……” “疯了你这个疯女人!” 就在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陆海走上前,一把薅住了杨娟的头发,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和我拼了,你和我拼了?” 陆海脸上的表情狰狞至极,“我是你老公,是陆家顶梁柱,你以为你在富太太圈子里一呼百应,他们是给谁面子?是给你杨娟吗!少他妈在这里装好人了!当初陆沧夜被绑架,你还劝我别伤心,你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现在看不起俞兆阳?我告诉你,什么私生子,只要我陆海领进门,就是老子亲儿子!” “陆太太失心疯,年纪大了!”陆海当众高喊,“叫保镖来,把她送去郊区的疗养院里好好养着吧,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用让她烦了!” “陆海,你这个混蛋!” 杨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根本来不及挣扎,“夏恩星你看啊!都是因为你没有帮我,为什么不帮着我和陆沧夜,你是要报复我们吗?夏恩星,你这个贱人害死我了!” 夏恩星面无表情看着她发狂,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杨娟一路被拖了出去,场面极其难看,本来的记者发布会也因为杨娟嘶吼着被拉出去的样子被折腾得根本无法继续,当门打开一瞬间,所有等在外面的媒体都把镜头对准了杨娟! 杨娟哭喊着,嘶吼着,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陆海把她架起来烤,倒是让大家忽略了“陆沧夜”的出现! “贵妇人杨娟疯了!” “听说之前就有抑郁症,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会是以为丈夫出轨吧……” “儿子死了,新来了一个私生子,是我我也疯。” “那也太不像话了吧,俞兆阳这么温柔的男人,对她肯定很好的,如同亲生。” 第284章 你想要他,生不如死? 看着杨娟被拉出去,夏恩星皱起眉头来,这陆海也是太不近人情,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居然为了陆家的利益直接将自己的妻子推入了深渊里,以后传出去杨娟疯了,可是没人会追究到底她是怎么疯的。 是陆海逼疯的。 一场闹剧在众人唏嘘中落下帷幕,夏恩星没有回应那个四面楚歌的母亲杨娟,也算是杨娟自己罪有应得,风水轮流转罢了。 她不会和杨娟站在一条线上,哪怕现在杨娟倒戈来求她。 “看你这样,会做出当年那种为了钱放弃陆沧夜的行为,我不意外。” 夏恩星冷眼旁观周围那些神色各异的人,收起了自己手里的文件,“既然闹成这样,我想陆家已经没有别的心思再接着开记者发布会了吧,俞兆阳,今天你的美梦算是落空了。” 说到这里,夏恩星走上前,用力撞了一下俞兆阳的肩膀,男人怔了怔,大抵是想不到她的攻击性可以如此强,一点不像是一个贤内助,更像是走到台前要和别人争个你死我活的男人,他咬着牙说,“现在陆家只认我这个接班人,夏恩星,你今天跟着陆沧夜走出去了,有没有想过从此以后捞不着陆家一点好处?” “好处?” 夏恩星抬手,用手里的股权证明文件轻轻地从俞兆阳的脸上扇过,“我手里的这些好处已经足够了,你迫切地想要被承认,只能说明你内心实在是缺乏安全感。” 说完夏恩星朝着陆海抬了抬下巴,笑着朝门口走去,“等你们忙完家里的事情,再来喊我们这些股东开股东大会,否则我们股东也挺忙的,总是被你们这种家里长短的事情吵得头都大了,陆氏集团现在就这个水准吗?干脆关门算了,让别的有能力的人上位不好吗?” 她的声音甚至有些讽刺,这话不就是在说俞兆阳没能力,不如过去那个陆沧夜。 这番话让陆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就在这个时候,夏恩星朝着陆沧夜的方向走去,拽了一把陆沧夜的手,“还有你。” 女人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陆沧夜,手指上还有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陆沧夜说,“干嘛?戒指谁给你买的?” “管那么多。” 不顾众人在场,夏恩星恶狠狠地瞪了陆沧夜一眼,“你给我出来。” 陆沧夜低笑了一声,这女人果然谁的面子都不给。 见她带着头,一群股东也要纷纷离场,俞兆阳走上前去,攥住了夏恩星的手腕。 陆沧夜也下意识抓住了她另一只手。 此时此刻,他便和俞兆阳形成了一前一后拉着夏恩星的状态,女人站在那里,前后看了他们一眼,先是对俞兆阳说,“做什么?” “夏恩星,你今天出去了,日后我不会再对你网开一面了。” 俞兆阳压低了声音,透露出些许警告的意味,“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希望你可以看清楚局势……” 陆沧夜什么都没说,眸光却压了下来。 当着他的面,俞兆阳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地对夏恩星说,“你不跟着我,难不成跟着一个过去害过你的男人吗?夏恩星,只有你跟了我,他才会生不如死。” 第285章 陆沧夜啊,你真该死! 俞兆阳说的话其实没错,想要报复陆沧夜的话,夏恩星只需要跟他在一起就行了。 那陆沧夜自然会方寸大乱生不如死。 只是没想到的是,夏恩星听完这个,却更果断地甩开了俞兆阳的手,就仿佛是这句话催化了她做决定,女人看了俞兆阳一眼,那眉眼里带着讽刺,用漫不经心地笑着的双眸对上俞兆阳那双满是阴霾的眼睛,她一字一句地说,“没人能给我当初陆沧夜带给我的感觉,哪怕是现在的陆沧夜都不行,何况……” 她顿了顿,低笑了一声,“何况,你这个模仿犯呢?” 模仿犯。 旁人都说陆沧夜是犯罪分子。 俞兆阳自诩是正义的那一方,和陆沧夜绝对不同流合污,而此时此刻,夏恩星用模仿犯这三个耻辱的字眼来称呼他,不就是对他赤裸的打脸吗! 俞兆阳一口气没喘上来,所有愤怒的情绪一下子冲到了他太阳穴两边,男人已经愤怒到了手指狠狠攥成了拳头,下一秒却见夏恩星笑着转身,一把拽着站在原地没动的陆沧夜从会场离开。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群股东,他们看着陆家人把场面闹成这样,外面还有记者守着,也纷纷没了兴致,便客套着说择日再展开股东大会,夏恩星走了正好起了个头,他们也顺势找借口离开了陆氏集团。 夏恩星拽着陆沧夜一路到了停车场,梁春澜正坐在车子里,看见夏恩星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地走过来,还以为是有人要骚扰她,登时从车子里钻出来,上前大喊了一句,“夏总!” 定睛一看,梁春澜吓得脸色煞白,“陆少?!” 陆沧夜被夏恩星拽得一个趔趄,呲牙说,“你……劲儿挺大。” 夏恩星站定,闭眼深呼吸,随后转身一个巴掌打在了陆沧夜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把梁春澜也给惊到了! “你没有死……” 陆沧夜错愕地整了睁眼,低头看着抬手打自己的女人,只见夏恩星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痛苦,眼里噙着眼泪,方才在陆家人面前的强势和冷艳悉数消失不见,就仿佛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盔甲—— 在他陆沧夜的面前。 夏恩星歇斯底里地吼着,“你没有死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沧夜!” 她还以为……是她亲手送陆沧夜死的。 为什么不告诉她! “还记得姬影围剿你的慈善晚宴现场吗,那个现场有e设置了信号干扰和能够令很多东西失灵的设备。”陆沧夜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这样,心口居然剧痛,“emp电磁脉冲的摧毁是不可逆的……我心口的炸弹上的设备信号接收器……” 被摧毁了。 所以在夏恩星按下爆炸的时候,失灵的设备并没有收到通知,所以……并没有爆炸。 那颗炸弹,还在陆沧夜的心脏里,伴随着他心脏的搏动,一并震颤着。 无限接近安全,也就等于,无限接近危险,因为失灵了的设施可没有能够被控制的设施一样听话,指不定哪一天……突然自己就启动了。 所以陆沧夜一直没有出现在夏恩星面前,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随时随地会死去的人。 “你就这样看着我因为你死了以后的所有事情不停奔波,很好玩是吗!陆沧夜,很好玩是吗!” 夏恩星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好玩陆沧夜,我恨死你了!” “恨我就好。” 陆沧夜哑着嗓子说了这句话,而后将夏恩星扇过自己巴掌的手抓起来,强迫她用掌心贴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看着夏恩星,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 忽然间说道,“夏总你那还有工作岗位吗,招不招人,我最近失业,能不能……聘用一下我?” 夏恩星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想要把手抽出来,她另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说,“陆沧夜,我没空在这里和你嘻嘻哈哈——” “我现在无家可归。” 陆沧夜眼里出现了些许戏谑和玩味,“你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收留一下我。” 陆沧夜什么时候能这么不要脸了!一边的梁春澜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我滴妈呀,这还是那个陆少吗!怎么如此缠人! 夏恩星红着眼睛骂他,“陆沧夜你这个混蛋!” “嗯。” 陆沧夜说,“再骂两句,我喜欢。” “你太不要脸了!你怎么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夏恩星说,“真想再给你一巴掌。” “现在立刻。” 陆沧夜说,“你骂我,我高兴。你打我,我还爽。” “……”夏恩星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 陆沧夜,你真该死啊。 第286章 放我出去,我要自首! 夏恩星这会儿也顾不得跟陆沧夜在这里拉扯,想着先离开陆家这个是非之地,便直接钻入了车内,没想到的是陆沧夜也跟着拉开车门跟了进来,甚至在夏恩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坐在后排的另一边空位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下了自己两条腿以后,还对着前面开车的梁春澜说了一句,“驾驶座能往前挪一挪吗,后面空间有点小。” “……”显着你腿长了是吧! 夏恩星未张嘴,驾驶座的梁春澜倒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嗯了一声,下意识调解了一下座位,“这样呢陆少。” 陆沧夜的两条长腿总算放舒坦了,他很惜命地系上了后排安全带,说道,“开吧,谢谢澜姐。” 这到底得是陆沧夜嘴巴里喊出来的一声澜姐啊,能让陆沧夜这么喊一句,梁春澜登时觉得自己也是条贱命,让他喊完一下子感觉自己得老有钱了,这一声澜姐多值钱啊。 陆沧夜再不像个人那也是响当当的陆少啊。 梁春澜笑得嘴都歪了,“行吧,给您载我们公司去?” “嗯。” 陆沧夜说,“澜姐,公司里大小事儿您也有帮衬着,多谢您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恩星了。” “神经。” 夏恩星过去给了陆沧夜脑门一个暴扣,“谁跟你自己人似的?” “我真没开玩笑。” 陆沧夜两手一摊,“我现在无家可归了,陆家不认我,我又没钱,国外还犯了事儿背着债呢,你让我上哪去。” “那你这么一出来,我岂不是窝藏犯罪分子啊。” 夏恩星嘶嘶地抽着凉气,“我不干,你下车。” “别呀,前妻姐。” 陆沧夜玩世不恭地笑着说,“求你了,给条活路吧,我去你们公司扫地也行,我扫地很干净。” 夏恩星气得破口大骂,“放你的屁,结婚几年家务活你一件没干,你能扫地?你连扫帚都认不出来!” 陆沧夜僵在那里好一会,悻悻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没地方去了。”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陆沧夜能没地方去?再说了,那不还有他一帮狐朋狗友吗? 结果前排开车的梁春澜试探着开口说,“夏总,陆少怎么着也是高性价比的便宜劳动力啊,咱们这么放走了,有点可惜吧。” 陆沧夜当时就笑得一愣,“便宜劳动力……?” 他当惯了领导,头一次被人用这种词语形容,开始笑得咬牙切齿起来,“便宜劳动力指的是……?” “陆少名牌大学出来的,工作经验也丰富,想必干起活来,一个人能干十人份。” 梁春澜空出一只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掐了掐,像是在算数似的,而后透过后视镜看着夏恩星,说道,“夏总,划算啊,给他实习生的公子,让他干做牛做马的活。” 陆沧夜脸都要绿了,后排夏恩星却被梁春澜这个说法给逗乐了,她登时扭头看着陆沧夜,跟无良资本家看见了肥肉要吸血似的,两眼发光,“好好好,澜姐,到底是你混过职场,喊杨硕准备一下陆沧夜的入职报告,给他安个职位,让杨硕也享受一下……使唤陆沧夜是什么感觉!” 陆沧夜拍着腿说,“放我下车,我要自首。” 夏恩星对梁春澜说,“锁车门!” 陆沧夜大腿拍烂了,“放我出去!喂,警察叔叔呢,牢里好过给夏恩星打工——” 第287章 不收留了,睡大街吧! 何长风在公司门口接夏恩星和梁春澜回来,见到她们两个平安无事,也算是松了口气,但是在看见第三个从车子里钻出来的人的时候,他愣住了。 而后何长风深呼吸一口气,大喊着,“什么情况,他不是死了吗?” 陆沧夜吊儿郎当地睨着何长风,撇撇嘴说道,“哥有主角光环,没死成。” 何长风登时就找来了一顶帽子,直接朝着陆沧夜脑袋上一扣,随后压低声音对陆沧夜说,“你背着点人啊,在国外名声多臭不知道?” 这回轮到陆沧夜怔住了,“你还挺护着我……” “不然呢?” 何长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陆沧夜边上的夏恩星和梁春澜,“我不是护着你,我只是相信她们两个而已。” 能让夏恩星跟梁春澜这样光明正大带回来的陆沧夜,定然是某些方面的事情获得了她俩的认可或者是某一部分利益上他们共存互惠了,才会被这样带来公司。 毕竟女人又不是傻子。 只是掠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何长风自己也呆了呆。 女人又不是傻子,基于这个逻辑的推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侵占他的大脑的呢? 以前遇到这种问题,第一反应只会觉得“男人又不是傻子”,刻板印象中能够做出没有永远敌人只有永远利益的这种选择的性别的,一般都是男性。 男性是冷静的,客观的,是会扬长避短择优而处,现在好像变过来了。 回过神来的何长风看着夏恩星的侧脸,忽然间倒吸了一口气。 夏恩星,你似乎已经潜移默化地……用自己的力量,在改变什么了。 领着陆沧夜回到公司,这一路上就像是新皇登基,被人行注目礼不说,还带着各路惊呼声,陆沧夜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见证着重生了似的,他最后一路跟着夏恩星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里,推门而入的时候,女人先他一步走了上去,熟练地坐在了总裁的位置上。 椅子转过来的那一刻,她犹如少年帝王。 陆沧夜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句武则天的话。 朕当政,就当真有违天意? 而现在,脸庞白皙眼神清冷的夏恩星,坐在他面前,以一种不容分说的气势和手段压住了这个“皇位”,一点没有违和感不说,更像是…… 为她量身定做的。 夏恩星,你做到了。 陆沧夜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总裁,说道,“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把我带进公司里,不怕公司里的员工说什么吗?” “说什么?” 夏恩星两手一摊,一点没有害怕,“他们要说坏话也只会说你的,不会说我的。” 对自己的员工这么信任吗? 陆沧夜有些意外,“你的员工都是对你很没有偏见的吗?” “没有,有也对我改观了。” 夏恩星笑嘻嘻地说,“我不害怕偏见,或者说我欢迎它,因为这样当它被我打破的时候,别人对我的评价就会有质的飞跃和提升,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陆沧夜玩味地勾唇,“夏总,你现在的心态这么强大吗?” “多谢陆少平时对我的提点。” 夏恩星眉眼里出现了些许嘲讽,她拱拱手说道,“如果不是你,还没有今天的我。” 能够变成今天这样,陆沧夜,拜你所赐。 不过也好,熬过来了。 夏恩星给梁春澜使了一个眼色,随后梁春澜便退了出去,再过了几分种,有脚步声来到了办公室门口,紧跟着那扇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熟悉的声音让陆沧夜感觉到了些许亲切。 “夏总,您有事喊我吗——啊!!” 那人话说到一半嘎的叫了一声,甚至后退了几步,指着陆沧夜大喊,“你!你!你怎么来了!” 陆沧夜乐了,回头,站在那里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男人向来这般漫不经心,甚至懒得去回顾那些旁人听起来觉得惊心动魄的故事,他说,“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也要来夏恩星公司干活。” “你……” 杨硕登时走到了夏恩星边上,两只手攥成了拳头状,对夏恩星说,“夏总,您真的要让他来嘛?” “你小子什么意思——” 陆沧夜眼神一变,立马让杨硕缩了缩脖子,但是隔了几秒他腰板又直起来了,心说他已经是夏小姐公司里的人了,还怕你个前老板不成! 习惯真是害死人,搞得他还对陆沧夜畏畏缩缩的呢! 于是有了底气的杨硕昂头挺胸地说道,“陆少您现在不能凶我了,我已经不是你的下属了。” 陆沧夜挑眉,“哦?” “反正您……说话……在我这里……不,不不做数了……” 杨硕说道,“我们都是打工人,没有谁比谁高贵!” 陆沧夜在一边大笑,笑得杨硕脸都绿了,撇着嘴站在一边,“夏总,您帮忙主持一下正义吧,我真看不惯陆少这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家都没了,还笑得出来呢!” ****** 这天晚上夏恩星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孩子已经有人接回来了。 这会儿萧昂正在客厅里照顾着两个孩子,三个脑袋凑在一起仿佛是在研究什么,听见夏恩星回来的动静,三个人齐刷刷抬头,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哇!欢迎回家!” 这个回家的感觉让夏恩星顿时心头暖暖的,难怪都说回家看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会很感动,她这回也算是体验到了。 走上前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又捏了捏儿子的脸,她才开口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孩子学校要求交手工课作业。” 萧昂指着茶几上的一堆小玩意儿说,“我这不是在研究么。” “研究出来没——”夏恩星话还没说完呢,看见萧昂做出来的半成品愣住了,“手工课作业,额,额,你这个,你这个初号机和高达是……” “我手工做的。” 萧昂说,“怎么样,哥厉害吗?” 夏恩星惊呆了,“你居然还会搞这个?萧昂,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萧昂笑得意气风发地说,“你要是想更深层次了解我,我就慢慢展示给你看。” 听听他说话,油死了! 不过油归油,萧昂这动手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替孩子一人做了一个模型出来,甚至是如此精致的模型,都堪比大厂出来的限定款了。 夏恩星啧啧嘴说,“通天代炸鱼小学生手工课是吧?” 萧昂乐了,“没有啊,整个过程他俩有帮忙的,所以也不算我一个人的功劳。” 说到这里,萧昂还给了祝惜安一个眼神,“我发现你女儿动手的能力比你儿子强,夏流光,你得跟着祝惜安学一学,总是手抖是什么回事呢?” 夏流光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怔忪,小孩子稚嫩的脸庞上出现了些许茫然,而后他撇开眼去,噘着嘴说了一句,“我让让她的。” 哎呦,嘴硬。 夏恩星被夏流光这个反应逗乐了,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不如女孩子的地方就要老老实实承认哦宝宝。” 夏流光脸都红了,“不就是一个模型吗!我自己也能做!” “做好了可以送给我吗?” 小姑娘露出了向往的眼神,对夏流光说,“我还没有收到过你的礼物呢,流光。” 她现在已经习惯喊夏流光的名字了,亲昵到了连姓都忽略的地步。 夏流光的手又抖了抖,他眼神暗了下去,许久没说话,一直到萧昂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他才猛地说道,“哦,好!这点小事,谁完不成呢?” 谁完不成呢。 今天晚上看在萧昂帮忙辅导孩子课外作业的份上,夏恩星不太想让他在动手忙些别的,于是主动提出来要做饭,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坐在椅子边上,谁都没先动手。 “唉。” 祝惜安叹了口气,“妈咪,你做的饭看着好寡淡无味哦。” “是啊。” 夏流光摸摸肚子说道,“我们的嘴巴都被萧昂养叼了,你这,唉,你这……”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夏恩星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不吃吗?” “吃,吃,吃……” 萧昂在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炒饭,但是想不到的是这炒饭的饭粒都已经黏在一起了,口感也有些奇怪。 “要不……”萧昂试探着说,“我们出去吃吧。” 夏恩星急了,“什么意思,我的饭难以下咽吗,我只是很久没做饭手生了……” 是啊,自从萧昂住到她家以后,夏恩星很少动手了,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天天伺候着陆沧夜,没想到……现在已经不用再吃这种苦头了。 夏恩星抿唇,“好,那我们出去吃吧。” 见她能欣然接受,萧昂加上孩子们都松了口气,从桌子边上站起来,“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到底能有这么难吃吗! 所以这天夜里,杨硕被陆沧夜拎着从自己的房子里出来,垂头丧气地带着他走到了家边上的夜市门口,嘟囔着,“你嫌弃我自己做的饭,还非要出来吃,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呐?” “没有夏恩星当初做给我吃的好吃。” 陆沧夜锐评说,“老子一口饭都咽不下去,比坐牢还折磨人。” “……”杨硕怒了,“我不收留你了,你睡大街去吧!” 陆沧夜说,“客观评价,你别急眼。” 杨硕道,“当初除了夏小姐谁还会那么好地对你!诶?夏……夏小姐?” 陆沧夜一抬头,就对上了走过来的夏恩星等人,她和萧昂手里各自牵着一个孩子,正好从不远处下车走过来,看起来像一家人大晚上出来逛夜市了。 陆沧夜的心口一刺。 第288章 决定带走,你的女儿。 杨硕显然也是看到了,他登时就拉着陆沧夜挪到了一边的章鱼小丸子的摊位边上,倒是摊主两眼放光,“帅哥们,要吃章鱼小丸子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杨硕点点头,“是的,来两份吧。” “吃,吃!” 陆沧夜说,“我反正吃不下!” 他哪里还有心情吃! 杨硕自顾自付了钱,将手机放进兜里,对摊主说道,“我一会来拿,方便不?” “方便的帅哥,这是单子,您拿好,一会用凭证来取餐九号。” 摊主手脚利索,很快地将单子打出来给杨硕,“咱们夜市规模不小,您进去里边逛逛玩玩也行。” 杨硕嗯了一声,拽着陆沧夜往里走,这要放在平时,他指定没这个胆子,但是现在都辞职了,不是陆沧夜的下属了,杨硕有了底气,拉着陆沧夜走不说,嘴巴里还念叨着,“不是说出来吃夜宵吗,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陆沧夜没说话,眼神一直盯着远处的夏恩星等人,目光注视强烈到了夏恩星都觉得不舒服的地步,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接过了萧昂买过来的冰淇淋,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萧昂环视了周围一圈,说道,“你的错觉。” 他比夏恩星更警觉,这会儿这个夜市至少没有带给他危机感,所以应该是……夏恩星的错觉。 夏恩星点点头,将手里的冰淇淋先吃了,一边的祝惜安和夏流光噘着嘴说他俩也要,夏恩星却说小孩子不能晚上吃凉的,所以一个没给买。 “真小气。”夏流光吐槽道,“住在陆家的时候,我大半夜要吃冰淇淋,陆沧夜都让下人半夜跑出去给我买。” “是是是。” 夏恩星弹了弹他的脑门,“那你在陆家岂不是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呗。” “那你指定舍不得我。” 夏流光吐吐舌头,双手叉腰说道,“再说了,那陆家也不是什么——” 话音未落,夏流光瞪大了眼睛,看着点不远处,“陆沧夜……不对……” 听见动静,夏恩星转身往回看,发现人群中站着一抹修长的影子,和旁边路过的普通人略微有些差别,能让人一眼就能发现他的存在。 夏恩星站直了身体,皱着眉说,“俞兆阳。” 俞兆阳这个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还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俞兆阳越过人群朝着夏恩星走来,就在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一边伸过来一只手臂,将他的去路拦住了。 俞兆阳顺着手臂看过去,发现一双细长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嗤笑着说,“你拦我做什么?” 萧昂也笑,白皙的脸上写满了轻佻,“夏恩星跟你应该不是很熟吧?陆少?哦不对,你还没被彻底承认呢,陆这个姓,怕是没那么快能戴上。” 俞兆阳脸色一变,他牙根略微发紧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你来干什么?” “我来带走孩子的。” 俞兆阳冷笑着说,“祝惜安身上有着陆家的血,总归不能养在外面,我们陆家决定把她带走。” 夏恩星眉目一沉,“不可能!”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俞兆阳表情也有些阴沉,“是在通知你,夏恩星。” 第289章 你要不要,重回陆家? 要把她的女儿带走? 夏恩星听见这个,皱起眉头来,眼神里甚至有了些敌意,“俞兆阳,你没有资格带走我的孩子——” “没有资格?” 俞兆阳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萧昂,他咬着牙后退了一步,低头看见夏流光将自己身子挡在祝惜安面前,便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会没有资格,夏恩星,陆沧夜死了以后,这个女儿就只能交给陆家管,你的力量强大还是陆家的力量强大?一个女人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会有心理缺陷,还得是让她回到陆家这种大家族里来的好,至少长辈多!” 这话不就是瞧不起单亲家庭独自带娃的妈妈们吗!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你做梦吧,我绝对不会把女儿让出去的。” 俞兆阳看着祝惜安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刺眼。 祝惜安很可爱,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不会招人嫌弃的小孩子,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小皮鞋,一看就是被精心照料着养大的孩子。 为什么。 他会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如此恶心。 因为她,是夏恩星和陆沧夜生的吗? 俞兆阳惯会伪装,但是这一刻,他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攻击性,对着夏恩星说,“你还能给陆沧夜生下孩子,看来他害你还不够惨。” 夏恩星攥紧了手指,“你想攻击我,尽管攻击了便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你这个大人不觉得丢人吗!” 俞兆阳愣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表情也有些难看,像是自己的假面被夏恩星当场戳穿了,男人深呼吸一口气,说话的口气已然有些沾染上了威胁,“夏恩星,我再问你一遍,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不会同意你这种无礼的诉求的,祝惜安是我和陆沧夜的女儿,你们陆家既然不承认陆沧夜,那也就同样别想着把我女儿领回去养大。说到底不还是图我女儿身上那些陆沧夜转移过来的股份财产吗,那么大个家族吃相这么难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若不是现在处于公共场合,夏恩星真想狠狠几个巴掌扇在俞兆阳的脸上,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谁想把女儿放在那种家庭环境下长大啊! “我知道你很愤怒……” 俞兆阳沉默了一会,居然罕见地放软了说话的腔调,“但是夏恩星,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坏……” “你是什么好人吗?” 夏恩星面对俞兆阳这般变幻莫测的态度,心里也有些好奇,俞兆阳看起来是没有安好心,但是……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很奇怪很复杂。 夏恩星牵住了自己手里的孩子,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把孩子交给陆家的,这是我生的,自然由我抚养长大。” 俞兆阳没说话,隔了很久他一脸阴沉地转身就走,让夏恩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陆家又想耍什么花招?” 萧昂低声道,“不太清楚,但我感觉俞兆阳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夏恩星,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夏恩星表情茫然了片刻,下意识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俞兆阳,是不是想通过孩子这个契机,重新把你娶回陆家,再说明白点,夏恩星,他想和你结婚,你的股份是他的,你的人也是他的。” 萧昂笑得意味深长,“他全都要。” 第290章 我算什么,算小三吗? 夏恩星听到这个,脸色稍微一变,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萧昂一眼,“为什么这么想?” “男人的直觉。” 萧昂是这么说的,说这话的时候,还低头看了一眼夏流光的表情,而后又抬头目视远方,发现俞兆阳是真的走了以后,萧昂又摆摆手说,“算了,暂时先别去想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俞兆阳没那么大的本事把祝惜安从你身边抢走,我想,夏流光也不会同意的,对吧?” 他把眼神放在了夏流光身上,只见小男孩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在听到方才俞兆阳的话以后,他的心里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就好像…… 俞兆阳应该不是下车来通知夏恩星一声这么简单。 他背地里已经准备了什么阴暗的手段来和夏恩星争夺祝惜安的抚养权。 眼下走一步看一步,为了让夏恩星不要太过担忧,萧昂领着他们往前面走,“那边还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呢,吃不吃?” 祝惜安主动开口,“我要吃,我要吃!还有那边卖炸串的我也想吃!” “我想吃炸鸡柳诶,校门口有卖,但是妈咪每次都不让我吃。” “妈咪,那里还有穿汉服的小姐姐哦!” 祝惜安牵着夏恩星的手,眼里闪闪发光,好像第一次跟家里人出来逛夜市,她眼珠子来回转,看都来不及看,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新鲜,于是小姑娘欢欣雀跃地对夏恩星说,“我也想穿汉服妈咪!” “我记得有专门穿汉服拍照的地方,我带你找找……” 夏恩星暂时放下心头的疑虑,被孩子的天真烂漫打动,跟着她寻找拍照的店铺,倒是夏流光眼尖,“妈咪,在这呢。” 夏恩星带着孩子在这家照相馆面前站定,人来人往的夜市街边,她望着橱窗里被摆出来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全家福,忽然间释然一笑。 她喊了声,“萧昂,你来一起拍吗?” 萧昂向来是习惯作为守护者不露面的那个,这一次夏恩星主动邀请他,他眼神晃了晃,而后指着自己说,“一起拍什么?” “陪我女儿拍汉服的出镜照片。” 夏恩星笑得甜美,认真地看着萧昂说,“你很少留下照片,未免也太神秘了点,总要稍微留下一点痕迹嘛。” 萧昂的身份确实太过于神秘,寻常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物的存在,而他的过去也是一片迷雾,难以触摸。 他很忌惮被拍到,或者是,留下什么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这类人,习惯了断绝来路。 只是夏恩星这么一说,萧昂站在那里想了想,那几秒钟的考虑时间里,他还是盯着夏恩星的眼睛的。 而后他肩膀一松,迈了几步,走向夏恩星,“行吧,勉为其难陪着你们入镜一下。” 夏流光勾起嘴角来,什么嘛,这么嘴硬,明明很开心吧。 萧昂跟着夏恩星一起进了照相馆,四个人进去挑衣服,街上人来人往的,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些变化,倒是在他们进去以后,对面店铺门口闪出来一个身影,站在照相馆门口,扒着门,那手指头都快嵌进人家门框里了,咬着牙气得发抖,“他们……他们拍全家福去的吗?” 杨硕在一边企图将陆沧夜从别人店门框上撕下来,“陆少,你少发癫啊,你要羡慕,你进去和他们一起拍呗,一家五口。” “一家五口,多出来那个我是什么!我是什么!”陆沧夜大喊,“我算什么!” “你算小三。” “你找死!” “别呀!陆少,小三好,小三就是两人关系里的缓冲带,没有出轨就没有小三,很多人的长跑恋情,婚姻都是完全维持不下去的,正因如此,小三也是被两人利用的那个人,被消耗的那个人,建议男女都别再打小三了,没有小三,家都得散了!” 杨硕情急之下一通胡言乱语,“陆沧夜,给别人当小三也是当,给夏小姐当小三也是当,不如给夏小姐当小三划算!” 第291章 明明当初,都是我的。 杨硕这话说得陆沧夜心里稍微舒坦点,可是想想当初一家四口的另一个男角色是他陆沧夜才是,他便又觉得心如刀割。 如果当初不搞混那些,如果当初可以爱得更清醒更勇敢一点的话…… 也许整个世界线都会改变了。 陆沧夜站在门口好一会,他其实很想冲进去看看情况,但是迈开步子的时候,还是犹豫了,杨硕见到他脸上的忐忑,一时半会没了想要攻击陆沧夜的想法。 因为如果陆沧夜还是那副样子的话,他兴许会觉得想替天行道来惩罚一下陆沧夜,可是…… 陆沧夜都已经这样了,惩罚他的意义在哪里。 夏小姐都已经跟着另一个男的去拍四个人的全家福了,对于陆沧夜来说,这就是最致命的惩罚了。 杨硕扯出了笑容,对着陆沧夜拍拍肩膀,“陆总,哎呀,没事的,咱俩也进去拍呗,来都来了。” 国人安慰别人的时候最常用的四个字——来都来了。 陆沧夜胳膊肘往后拐了拐,甩开了杨硕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谁跟你拍,我俩拍,不被人家当成神经病吗?” “哎呦,就算是神经病,那也是舍命陪君子了。” 杨硕嘟囔着,“这面子不给吗陆总,走呗。” 说完,杨硕拽着陆沧夜往里面走,把他整个人都往里带,里面的前台小姐姐刚招呼完夏恩星等人进去挑衣服,又看见来了两个客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堆不住了,毕竟都是生意啊,而且来的人看起来都样貌干净清秀的,拍出来的照片也指定好看。 她立刻热情地招待他们往里走,“欢迎二位,二位想要拍成什么样风格的照片呀?冒昧问一下你们是情侣吗?” “……”陆沧夜说,“谁家老板跟下属是一对的!” “妈呀霸道总裁和男秘书!” “……”杨硕差点原地跳起来,“我不是,我没有!我已经辞职了,陆总,这可是抹黑我名声啊,你这是职场性骚扰,我要报官!” 不过一路折腾着还是被推进了挑衣服的房间,陆沧夜随便挑了个要拍的风格,主要他是想蹭着拍照的机会跟去外面看看夏恩星他们是如何取外景拍摄的,没想到的是,杨硕居然还认真地站在衣橱面前选起了自己的衣服,“陆少,你看这个,这个皇袍,你穿上指定有狗皇帝那气势。” “……老子把你头砍下来当球踢信不信?” 陆沧夜横眉冷对,结果杨硕指着他的脸对前台小姐姐说,“对对对,看见没,就这个嘴脸,我没说错吧小姐姐,他是不是狗皇帝!” 小姐姐在一边无奈地笑,手里拿着相册供他们挑选模板,十分钟后,陆沧夜身后跟着摄影师就从正门出去了,因为这一条夜市街很适合拍一些古风游客照,所以这里摄影店不少,看见陆沧夜他们的阵势也没有一点意外,还帮着让了让路。 陆沧夜一眼就看见了远处小桥流水下同样带着摄影师在摆姿势的夏恩星,他先是看了好一会,随后转过脸去,对摄影师说,“不用拍我了。” “嗯?” 摄影师愣住了,“那我们拍谁呀?” 隔着人群,陆沧夜的眸光闪烁着,最终他开口说,“拍远处那一家四口吧,拍完了直接给他们,就说是……我送给他们的。” 说完,陆沧夜攥紧的手指松开了。 第292章 今年元旦,去我家吗? 摄影师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奇怪的要求,不过到底人家付了钱就是老板,在再三确认陆沧夜的意向以后,也就收拾起自己的拍摄器材去跟着拍夏恩星了,倒是陆沧夜一个人站在远处,隔着人群眺望着夏恩星,他转过头问了一句杨硕,“你说,夏恩星的世界是不是已经完整了?” 有女儿有儿子,还有一个……足够照顾她生活的人。 陆沧夜垂眸,这个时候退场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呢。 男人的犹豫被杨硕看在眼里,这个助理再一次胆大包天地狠狠拿拳头捶了陆沧夜的胸口一下,“陆少,您这说的是什么丧气话呢!” 陆沧夜一惊,抬起头来,发现这个已经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助理此时此刻正忿忿不平地看着他,用力说道,“俞兆阳还在虎视眈眈您的位置呢,您这个时候要是泄气了,以后万一俞兆阳威胁到了夏小姐的安危可怎么办!您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再说了那祝惜安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和夏小姐的联系……五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是骨肉至亲,割舍不掉的!” 陆沧夜听完,如遭重锤,他很震惊这话是从杨硕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更震惊原来…… 会有人说出他和夏恩星的关系是割舍不掉的。 夏恩星,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喊你忘记我,换掉我,可是如果我不依呢? “反正都已经是渣男了。” 杨硕一字一句地说道,“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原谅了,那不就代表着你什么都可以做了吗,陆少,您现在半途而废算什么渣男呀,多给渣男丢人!” 陆沧夜被自己这个助理逗笑了,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给渣男丢人都来了! 他想到什么似的,对着杨硕说了几句,“你最近不是在夏恩星公司里吗?有几件事情,你帮我留意一下。” 杨硕立刻竖起耳朵来,听见陆沧夜接下来的话以后,他吃惊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上司,“陆少,此话当真?” “嗯,当真。” 陆沧夜点点头,收回了自己一直注视着夏恩星的视线,“你记得留意一下。” 当天晚上,夏恩星一家四口的汉服古风写真出图了,当夏恩星从自己的电子邮箱里收到照片的时候,微微有些吃惊。 因为她收到的不只是一份照片,是两份,从角度来看,是两个摄影师的手笔。 邮件里那家写真馆的工作人员注释说当时有个先生要求他们的摄影师再从别的角度给他们也拍一组,所以这导致成品有两个版本,因为都已经付过钱了,所以这两个版本的样品都被发送到了夏恩星的邮箱里。 女人沉思了一会,难道是俞兆阳花钱喊人拍的?她总觉得有些诡异,但是拍摄的人手法瞧着还挺细腻,不像是坏人的视角。 她鼠标迅速点击着照片来回切换,发现萧昂还挺上镜的,穿着修了飞鱼的黑金色长袍,腰间还别着一把剑,那刀具十分逼真,剑柄都刻出了配套的飞鱼花纹,被萧昂按着剑柄拉出了一截,站在那里做出了一排要拔刀的动作,搭着他白皙的脸细长的眼,颇有些名动天下意气风发的少年锦衣卫千户模样。 夏恩星在认真看萧昂的时候,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女人扭头看去,就看见了本该是照片里的那张脸现在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干嘛,哥照片太帅,看呆了?” 夏恩星笑着骂了一句打掉了萧昂的手,见他端着两碗泡面,眉梢一挑便懂了萧昂的目的,顺带着抽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大方地让萧昂坐下,将其中一碗泡面端出来,率先自己狠狠嗦了一口,说道,“多谢你大晚上给我开小灶啊。” “这不是今天晚上逛夜市怕你走累了么。” 萧昂也不客气,就这么在夏恩星身边坐下了,他一边吃一边对夏恩星说,“照片好看吗?” 夏恩星单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想听实话吗?” 萧昂说,“想。” “挺好看的。” 夏恩星放大照片,说道,“你很上镜,但是关于你的照片,这个世界上都很难找到。” 萧昂来无影去无踪的,甚至会定期换房子,但是…… 他已经待在夏恩星家里有段时间了,不像过去那般换身份来得频繁。 夏恩星说,“偶尔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你存在过的痕迹吧,x。” 她用x称呼他,让萧昂不由得想笑。 因为他想到了最开始自己来到夏恩星家里的时候,小徒弟夏流光用“网友”两个字来形容自己,谁能想到他如今成为了能被夏恩星无条件信任的人呢。 萧昂说,“我在你身边留下痕迹就够了,过去不拍照,是因为危险。” 怕牵连别人下水。 毕竟他过去执行那么多任务,肯定仇人满天下,真面目万一被他以前的仇家看见了,连带着夏恩星也会受到影响。 “那为什么这次下定决心要拍照了?” 夏恩星反问他,“好你个萧昂,别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你命硬。不怕克。行了吧。” 萧昂玩味着,但是转移话题了。 “哦,那我确实命硬。” 夏恩星很满意这个回答,又嗦了一口泡面,热气腾腾的泡面治愈了她一天的疲惫,她压着声音说,“孩子们都睡了?” “嗯,也是逛了一晚上了,所以很快睡着了。” 萧昂放下筷子,搓搓手说,“怎么,你是觉得到了我们两个的时间了?” 夏恩星笑着一脚踩在了萧昂的脚背上,男人惨叫一声,“松松松开!” 萧昂好像永远都是这副轻佻的模样,夏恩星很少见他有担心过谁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都有萧昂撑着。 他和陆沧夜的深沉诡谲不同,陆沧夜周围像是笼罩着刺骨的冰层,接近他,就会觉得疼痛和寒冷。 但是萧昂不一样,萧昂像风,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 夏恩星连带着喝完了泡面的汤,“明天是周日,我得回去宁家老宅一起吃饭,你要跟我去一起去吗?” 萧昂愣住了。 夏恩星这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开口,“你要带我见家长啊?” “你想得美。” 夏恩星想也不想地说,“你跟我们生活这么久了,从未见你说起过自己的长辈,神秘莫测的,都快过年了,干脆跟我回去吧。” 夏恩星笑着看着萧昂,她身后的电脑显示器上正好放大着他俩的合照,看向萧昂的一瞬间,一眼万年。 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正好是元旦跨年诶,你没家里人邀请的话,不如去我家。” 夏恩星舒展了一下肢体,伸出手来弹了弹萧昂的脑门,“作为感谢你这么久一直守护夏流光的补偿,怎么样,名侦探x。” 萧昂的瞳孔缩了缩,隔了许久,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再说吧。” 夏恩星,其实我还没告诉你真正的理由,忽然愿意和你一起拍照的真正理由。 因为那一刻,自私侵占了我的理智,我不想再隐身下去,哪怕危险重重,我也想和你…… 出现在同一个镜头下。 光明正大的,而不是戴着黑色口罩隐没在人群里的形象。 哪怕这会给你带去危险。 那就让这危险紧随我后冲我而来吧。 ****** 这天晚上夏恩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遇见了陆沧夜,男人还是那一张漂亮又冷峻的脸,不管见到他多少次,夏恩星始终觉得他的脸是那么惊人。 有些东西的美丽是客观的,是看不腻的。 陆沧夜在梦里问她,为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回到他身边,夏恩星没说话,却笑得满脸都是眼泪,一直到梦醒,她恍惚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有眼泪还未彻底干去,她喘了口气撑着上半身坐在床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停顿了一下,夏恩星忽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 她昨天晚上没有放下杯子进来。 是萧昂。 夏恩星垂眸,将水杯放回去,穿着拖鞋往外走,看见萧昂在厨房做饭的身影,祝惜安和夏流光围着他,踮起脚尖点着菜名,“想吃芦笋!芦笋!” “嗯,给你煎了。” “我要五分熟的牛排,我看电视剧里都说成熟的大人都吃五分熟。”祝惜安也好奇地望着灶台,“萧爸爸,我要五分熟!” 萧爸爸这个称呼…… 夏恩星失笑,“那我也要五分熟吧,毕竟我是成熟的大人。” 听见背后传来声音,萧昂低头煎着牛排并未回头,只是说道,“好的小姐,奴才这就去办。” 祝惜安和夏流光听见声音,回头对着夏恩星说,“妈咪呀,今天晚上跨年我和小安能不能申请单独出去。” 夏恩星有些疑惑,“你们小孩子能去哪?” “去找另外一群小孩子。”夏流光神秘兮兮地说,“唐天一和苏未来他们兄妹俩邀请我们俩,秦熹也在,好多好多小朋友一起玩诶!” 这个名字好熟悉,夏恩星想了想,脑海里灵光一现,“苏颜和唐惟家的孩子吗?” “嗯。” 祝惜安说,“他们说,报他们爸妈的名字,你俩一定会同意的。” 夏恩星乐了,“确实,我喊杨硕哥哥送你们去?” “好呀好呀,谢谢妈咪,第一次和好朋友们跨年咯。”祝惜安高兴得在原地举起了双手,“可以顺路去霍家接上霍翼吗?” “可以呀,感谢你愿意带上霍翼哦。”想到梁春澜家里复杂的情况,夏恩星还挺高兴这种时候祝惜安愿意带着霍翼一起玩,“霍翼应该会很高兴地和你们一起过元旦的,我晚点给苏颜通个电话,许久没联络感情了。” 说到这里,夏恩星看了萧昂一眼,“萧先生,孩子们既然有自己的去处,你今晚怎么说,要去我家吗?” 第293章 我对你可,没那想法。 这是夏恩星第二次邀请自己。 萧昂看着夏恩星许久,有些好奇夏恩星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喊自己去那里吃饭,后面也懒得再想了,反正,夏恩星不会害他的嘛。 于是男人挑了挑眉,无奈地笑说,“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去咯。” 这天晚上,夏恩星拜托杨硕送两个孩子去了唐家,孩子们临走前嘴巴里念叨着什么秘密基地,什么联盟之类的,让夏恩星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曾经有过拯救世界的梦。 那个时候幻想自己是大英雄,想着自己的无意之举可能会改变某些人的世界线从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冥冥之中,自己也早已身处其中。 看着杨硕开车子走,夏恩星舒了口气,另外拿了一把车钥匙,对萧昂说,“上车。” 萧昂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出门,习惯性是那副让人看不见他真实长相和身材胖瘦的打扮,夏恩星见到他这幅样子,啧了一声,一把将他拉回了客厅里。 “怎么了?”萧昂指了指自己,“你还有什么要吩咐?” “你去我家打扮得跟做贼一样干什么?” 夏恩星皱眉,直接将他拉到了他的房间,“穿成这样,一点都不喜气!” “你这人怪古板封建的。”萧昂说,“黑色代表庄重啊,代表我的认真和重视,懂不懂?” 夏恩星不听,走进他卧室,拉开他的柜门,愣住了。 齐刷刷的一溜烟全都是黑的! 黑色的上衣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黑色的运动鞋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帽子,还有—— 夏恩星忍无可忍,细长的手指头勾着东西从他衣柜面前抬头,“袜子内裤都是黑的,还有这个,还有他妈避孕套你也要买黑色包装壳的?!萧昂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萧昂怪叫一声,“老子藏在柜子里的避孕套你都能找出来,你才是有病吧!我私人物品!你放回去!干嘛呀!夏恩星,我真要急了!” 他一边上前来夺走了夏恩星手里的生计用品,一边手忙脚乱地挡住了自己的衣柜,白皙的脸上很罕见地飘过去两抹红晕,“哪有女人像你这样……” “你买这个做什么啊?”夏恩星倒是觉得有点好笑,意味深长勾勾唇说,“你有女朋友?” “不是!” 萧昂嚎了一嗓子,“之前不是去国外办大事嘛,和宋霓分别的时候她和欧文说有礼物送我,我他妈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呢,结果回到家一拆是一盒这个……我打电话过去骂她,她还说万一哪天我在你家——” 说到一半,萧昂的话说不下去了。 夏恩星好整以暇看着他,颇为玩世不恭,“嗯?说啊。万一哪天怎么了?” 萧昂咬牙切齿地吼道,“万一哪天我和你突发情况需要用呢!” 说完这个,萧昂的脸顿时爆红,恶狠狠地摔上了柜门,“我直接把它丢衣柜角落里了,一直都没记起这事儿,谁知道你狗鼻子直接找出来了,害不害臊!” “谁害臊啊?” 夏恩星还来劲了,跟流氓似的吹着口哨反问萧昂这害羞大姑娘,“萧昂,宋霓和欧文送你礼物一片心意,你说别个的礼物害臊,你真让人心寒。” 萧昂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别取笑我了好不好小姑奶奶,我也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害羞呢,我还不是怕你误会我对你有不干不净的想法……” “没有吗?”夏恩星很平静地问了一句,却是一记直球,猛到不能再猛的直球。 萧昂站在那里,浑身上下血液倒流,说话都有点发颤。 他把牙往死里咬。 “……没有。” 才怪。 第294章 这抹白色,属于谁了? 只是这些想法,萧昂从来都不会说出口。 他可以漫不经心地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但是唯独这个…… 夏恩星,对你的所有念头,我都没有办法说出来,因为好像一旦跨过了这条线,我们的感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萧昂看夏恩星的眼神有些复杂,女人啧了一声,将他的衣柜门关上了,而后对萧昂说了一句,“跟我来。” 萧昂还沉浸在情绪里没有出来,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他问夏恩星,“你要干嘛?” 夏恩星领着他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拉开衣柜门,从一堆衣服底下翻出了被折叠保藏地干净细致的一件白色卫衣。 白色的。 萧昂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这是……” 他指着那件卫衣说道,“给我的?” 夏恩星点点头,“对,换上吧。” 萧昂当着夏恩星的面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卫衣脱了,这不是夏恩星第一次看见他上半身,不过因为萧昂身上的肌肉很养眼,她不排斥他这样直接换衣服的行为,并且说了一句,“偶尔该让你身上有点别的颜色呢,全是黑色无不无聊。” “黑色更安全。” 萧昂的腰部有疤痕,有一次夏恩星问起过,他说是这里中过枪,在当时和j的团伙们作斗争的时候意外受伤导致的。 将白色的卫衣穿好,萧昂掸了掸袖子,抬起来左右看了看,问夏恩星,“怎么样?” “嗯。” 夏恩星眼神晦涩不清,“就穿这件吧,外套的话随便你,进去以后反正都得脱掉,宁家地暖给得很足。” 萧昂见她往外走,又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了半晌,问道,“夏恩星,真是给我的吗。” 夏恩星的脚步一顿。 “你特意为我买的?” 萧昂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还是说……特意为了陆沧夜买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夏恩星扯扯嘴角,笑了一下,“你想听什么?真话还是假话?” “你这句话出来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萧昂摆摆手,故作轻松往前走,“没关系,是给陆沧夜买的也没有关系。” 陆沧夜也爱穿黑色,所以夏恩星才会买白色的卫衣,这抹颜色没出现在陆沧夜身上,却出现在了萧昂的身上,冥冥之中就像是一种昭示。 陆沧夜永远会被留在漆黑的深夜里。 萧昂走到了夏恩星的身边,“还挺合身呢,走。去你家蹭饭吃咯。” 半小时后,夏恩星和萧昂在宁家下人的指引下走到了大厅,宁家的风格和其他家族的豪华奢靡装修不同,更接近日式的极简,巨大的落地窗前放着几张榻榻米,宁惑正盘腿坐在上面闭目养神,听见动静说了一句,“你大哥在书房呢,我去叫他出来……” 话音未落,宁惑挑眉,而后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俩,在看见夏恩星身后的萧昂以后,男人意味深长地说,“这位是……x?” 萧昂皱眉,“……是我。” “没想到啊,神出鬼没的x先生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宁惑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朝着萧昂伸出手来,“多谢这段时间对我小妹的照顾了,x先生的口味是什么样的?我让厨师做点你爱吃的菜。” 萧昂的喜好是没有喜好。 越是有个性,就越会被记住。 所以他一片漆黑,无法被铭记。 萧昂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夏恩星却道,“他喜欢吃口味偏酸辣的,哥,你让人临时加几道。” 萧昂一愣。 第295章 要不咱俩,换个妹妹? 萧昂自己都想不到,他居然……还能被人记住吃的口味? 他转身错愕地看着夏恩星,只见夏恩星冲着他挑挑眉说道,“你在我家做饭的时候,我发现口味都是酸辣偏多。” 一个人做饭的时候,无意识地会把自己的喜好带入到自己做的饭菜里去,所以萧昂的做菜习惯,恰恰代表着他的吃饭口味,如今被夏恩星这么一说,他才惊觉,原来在这样的日常生活里,他留下了自己的喜好。 夏恩星倒是波澜不惊的,宁惑皱起了眉毛,“怎么你这么了解他?” “能不了解?” 夏恩星指着自己说,“我每天一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要不就是我女儿和儿子。” 听见这个,萧昂下意识说道,“因为每天都是我最早起来做家务。” “要不都说男人喜欢结婚后找个保姆伺候自己呢。” 夏恩星笑得跟流氓一样,“果然家里有个保姆的感觉就是好啊,当个甩手掌柜,孩子也都交给你照顾,我只需要奋斗自己的前程就好了。” 还真是。 夏恩星对于工作上的专注度相当高,甚至高于带孩子。 夏流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萧昂带着的,不过好在萧昂也不是什么坏人,孩子不至于成长过程里长歪了。 但是…… 夏恩星的睫毛颤了颤,想到了过去夏流光在陆家生活的日子。 陆沧夜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他似乎也没有把夏流光教得很坏。 在她看不见的那段过去里,这对父子平时又是……怎么交流的呢? 夏恩星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对宁惑说,“今天没带着两个小吵闹来。” “是啊,我刚想问,怎么没有他俩的动静。” 宁惑还回头望了几眼,“孩子们去哪了?” “当然是去孩子联盟了呗。” 萧昂在一边玩味地说道,“一群孩子闹腾到一块去了,我服了,想想就知道是唐惟的儿子起了个头。” “真的假的?唐惟儿子?唐天一啊?” 宁惑居然还知道唐惟的儿子,他一听这个名字就想笑,“听说当初从他爸账户里偷偷转移出来好多钱。” “转移钱干嘛去啊?” “过年的时候用来给他妹苏未来买炮仗了。”宁惑想起来就乐得不行,“几十万块听了个响,然后被唐惟揍个半死。” 不过听说苏未来好像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她自己做出来的炮仗发射的时候还带着钱学森弹道呢。 夏恩星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这俩孩子未来大有作为,被打个半死还能狗胆包天呢!” 在城市的另一端,唐天一狠狠打了个喷嚏。 一边的苏未来大惊小怪说着,“你不会感冒了吧?那你离我远点嗷。” 唐天一撇撇嘴,“估计有人背后说我坏话呢。”说着他还是远离了自己的妹妹,走到了夏流光身边,夏流光也跟着往边上闪,“离我也远点呀,我也害怕得病。” “你们一个两个!” 唐天一要爆炸了,“我指定不是真感冒,对了夏流光你妹妹呢,让我见见。” 夏流光表情不善,“你这是什么口气,你没有妹妹吗,别成天想着别人的妹妹。” “哎呦我——”唐天一说,“咱俩换个妹妹吧,听说你妹妹可乖了,我妹一天天的说要在家造核弹,我怕我脑门让她轰了。” 第296章 这些孩子,一百个亿? 听见唐天一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夏流光居然一点儿没有怀疑,毕竟他们这种小孩在大人眼里都是“坏小孩”,也许这个世界上一点儿不需要坏小孩,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所有人都需要他们这一群坏孩子吧。 夏流光领着祝惜安往前走,她被保护的太好了,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人心的险恶,夏流光害怕自己有一天离开了祝惜安,没有人再保护她,所以才会特意带着她来到唐天一等人身边,为的就是哪一天自己不在了,还能够有人帮忙照顾自己的妹妹。 想到这里,夏流光笑着往前,和大家介绍着自己的妹妹,“秦熹,温潋温凛,这是我妹妹,祝惜安。” “欢迎你呀小安。” 温潋是温柔的女儿,她和自己的兄长温凛对视一眼,上前伸出手去和祝惜安相握,在观察了她一阵子以后,温潋和夏流光眨眨眼睛,拥抱了一下这个新来的小女孩,“欢迎来到我们的小秘密基地,以后你如果心里有委屈,或者受欺负了,都可以来这里找我们哦。” 明明是和祝惜安差不多岁数的年纪,但是祝惜安觉得,眼前的这几个小伙伴们,和自己截然不同。 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她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自己的哥哥夏流光,也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 他是对面的。 祝惜安茫然地看着温潋,“这个秘密基地是干嘛的呀?” “是用来专门干坏事的。” 唐天一在边上阴恻恻地说着,“世界上的大人们对于小孩子的‘恶’毫无想象力,咱们正好可以通过这一点来作恶多端,你想想,谁会怀疑一个年纪那么小的孩子呢?” 祝惜安被他这话说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道,“你们要做什么坏事啊?做坏事可是不被允许的哦。” 夏流光失笑,祝惜安太单纯又太善良,他只能过去拍拍唐天一的肩膀说,“他故意说这些吓唬你呢,看你是新来的,就搞这些有的没的。” 祝惜安也跟着喘口气,而后认真地看着夏流光的脸,“夏流光,你可不许学坏哦,我会跟妈咪一起监督你的,你要是做坏事,我肯定第一个给妈咪打小报告!” 夏流光一怔,有些傻了,他和祝惜安对视许久,忽然撇开脸去,略微有些傲娇地说,“我最烦你这种打小报告的了。” 但是这话的背后,唐天一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男孩看了一眼夏流光的表情,没说话,心却逐渐沉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门外忽然间传来了车声,温潋对着祝惜安说,“我去外面看看,可能是我妈妈过来接我们……” 话音未落,客厅的玻璃猛地被人打碎了! 祝惜安尖叫一声,而身边的夏流光几乎是在瞬间就把她扑倒压在了自己的身下,那玻璃碎片透过布料直接刺进了夏流光的背! 外面响起无数的脚步声,一下子包围住了他们房子的每个出口,唐天一的瞳孔在瞬间紧缩,“温凛,保护好你妹!” ****** 夏恩星还在宁家跟自己的兄长吃着跨年晚餐呢,手机忽然间震动起来。 她接通,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冰冷的声音,“夏恩星?” 夏恩星一怔,这个声音好像也不算太陌生,到底在哪里…… “我是唐惟。” 对面的男人开门见山,说话的一瞬间有无数的杀气拔地而起,“有人绑架了我们的孩子,温柔已经过去找你了,你带上她一起来,警察那边我老婆苏颜在通知。” 绑架了……他们的孩子?! 夏恩星猛地想起来,夏流光是说起过要找他们一起玩。 ”我现在就来!麻烦你告知一下陆沧夜——“夏恩星当场摔了筷子,给了萧昂一个眼神,那一眼,萧昂就知道大事不妙。 怕是有人对孩子们下手了! “我先通知的陆沧夜,他去接你了,带上你和温柔一起过来,她的孩子也被牵连其中。地址我发给陆沧夜了,他们要求当面交钱,开价是。” 唐惟顿了顿,眼神阴森。 “一百个亿。” 第297章 太过聪明,必招祸患! 听见这个词语的时候,夏恩星都跟着吓了一跳,她有些错愕,抓着手机浑身发凉,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当初陆沧夜被绑架的时候对面要价是一个亿,而现在……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别的动静,萧昂想跟着夏恩星一起出去,却被她摆摆手阻止了前进的路,“我自己去吧,萧昂。” 萧昂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目前夏恩星没吃几口饭便匆匆离去,而此时,等待在宁家大门口的吗,是把车子暂时熄火了的陆沧夜。 见到夏恩星一脸肃杀地走出来,陆沧夜走过去接她上车,“所有事情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但是因为j的手下应该之前已经……” “也许还有漏网之鱼呢,这次为的就是报复我们……” 夏恩星皱着眉头跟他往车子边上走,步伐迅速,毕竟现在孩子们遇到了危险,当家长的怎么能不紧张担忧?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孩子,一起牵连进来?这种行为的背后代表着他什么样的心理和内心诉求……我有点想不通。” 陆沧夜的眸光闪了闪,“先过去再说吧,有唐惟在,孩子应该不会出大事。” 如果是j的手下人做了这些事情,既然要报复夏恩星和陆沧夜,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其余孩子一起绑架了,这不等于一次性得罪了太多人吗? —— “霍家的孩子霍翼,唐诗家的唐天一和苏未来,我看看,嗯,秦家秦熹,还有温柔带大的两个孩子,不过这两个小孩子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吧,毕竟他们俩的爹还在牢里,这有点没必要了……接下去,我看看,还有陆家的……” 夏流光被一盆冷水泼醒的时候,听到边上的歹徒正在报名字,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绑起来了,而自己身边还躺着好几个孩子,甚至有些人的脸是陌生的,看起来像是一起被带来这里当做了谈判的筹码。 这群歹徒,绑架了这个圈子里好多有钱人家的孩子,难道是冲着他们来的,仇富?还是说…… 夏流光艰涩地开口,“你们背后的雇主是谁?” 听见声音,歹徒们转脸朝着夏流光看过来,冷笑了一声,“尤其是你,夏流光,你是最棘手的那个。” 夏流光心里一紧,莫非他们这群人是j的手下,当初没有抓人抓全才会导致他们反过头来报复他们…… 夏流光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够了,你把别的孩子放了——” “开什么玩笑!” 那人走上前,上去狠狠踹了一脚夏流光,小男孩被他踹得在地上连连翻滚好远,一边的唐天一大喊着,“你们住手!” “放了你?” 歹徒阴恻恻地笑着,“你的命可是很贵的,你们一人一条命都够买我们无数条了,不过现在想想你们的命被捏在我们手里,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啊。” 那一瞬,夏流光的脑海里有什么猛地闪过。 不,不是j……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雇主绝对不是j! 因为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有钱人的孩子,而并非他夏流光! “我们在这个场地四周都设下了炸弹。”歹徒上前,用鞋尖挑起了夏流光的下巴,“听说你们这群孩子很恐怖啊,这样的孩子是不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你也好,唐天一也好……多智近妖必然招来祸患,没人教过你们吗?” “让一切回归原状,这就是我们雇主的要求。” 歹徒们的眼里有什么精光掠过,“而你们,就是需要被修正的人。” 第298章 你的生命,并不值钱。 需要被修正这个说法对于夏流光来说心里发憷,因为过去也曾经有人这么对他说过。 这些人到底是j的手下还是说…… 夏流光强撑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被歹徒发现了,而后他便被人从地上直接拎起来,“这应该是陆沧夜家那个儿子吧?” “不清楚啊,听说陆沧夜家的是女儿,这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这些话传到夏流光耳朵里,他才发现,原来绑架他的人对于他父母陆沧夜和夏恩星的恩怨纠葛并不清楚……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都还不太明白,那为什么又偏偏要把他抓起来呢? 唐天一倔强地看着周围,似乎是在找逃生的机会,小男孩的眼里十分警觉,一点儿不像普通的孩子惊恐茫然,他冷静得像个成年人,对自己妹妹说,“那些装备,你都带了吗?” “我随身携带的……” 苏未来压低了声音,“就在我胸前口袋里……” 话音未落,边上伸过来一只大手,直接一个巴掌将苏未来扇在了地上! 唐天一当场大喊,“住手,你做什么!” “我就知道,哪怕面对小孩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歹徒冷笑了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苏未来,从她胸口的袋子里掏出了她自己研究的gps定位仪,随后丢在地上直接一脚踩烂! 苏未来被吓得浑身哆嗦,她的脸也因此扑在地面上擦出来一道口子,细密的血痕顺着她的脸往下,抬头对上歹徒凶神恶煞的脸,“可别以为是小孩子就能瞒天过海,你们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 唐天一气急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打,尽管双手被人绑在身后,也依然充上前去撞那个歹徒,用头狠狠顶向那个人的肚子,将他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紧跟着唐天一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被人一脚踹过来,剧痛令他从口鼻处喷发出液体,男孩直接被踢飞了! “别真以为你们是什么天才少年了,一群问题儿童还以为自己能拯救什么世界……” 歹徒捂着自己的肚子往前走,“想反击?反了天了!我先杀鸡儆猴,杀掉你们其中一个,让你们知道你们这种小屁孩和成年人之间的差距!” 唐天一和苏未来先后挨揍的场面吓得在场的孩子们不敢说话,甚至有人已经大哭出声,歹徒往前走,拎起了倒在地上的苏未来,“就你吧,还带着gps定位器,是不是觉得我们拿你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稚嫩的女声响起,“不要伤害未来!” 歹徒扭头朝着后方看去,只见有个小姑娘脸上都是泪痕,恐惧万分颤抖着说,“不要伤害未来,我愿意代替她……” “你?”歹徒却撇撇嘴,像是看下等货似的看着她,“你是陆沧夜那个女儿,我看看名单上……嗯,你叫祝惜安是吧?” 祝惜安深呼吸,“是的,是我!” “很可惜,祝惜安,你不是我们要找的孩子,你的命,不值钱。” 歹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祝惜安的脸色煞白! 她脑海里再度掠过之前那个想法,也许从一开始,她和夏流光唐天一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她的父亲,是陆沧夜。 她的命,也一样,不值钱。 “不,祝惜安还是有点用的。” 冰冷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伴随着脚步声,步步逼近。 “毕竟你的父亲,还是那个该死的陆沧夜呢。” 男人往前走,歹徒便为他让路,而后他一路来到了祝惜安面前,用力捏住她下巴,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笑得温柔却杀人不见血,“祝惜安,你还是,值点钱的。” “俞兆阳……” 夏流光在一边,嘴巴里含着血念出他的名字,因为他之前也遭受了虐待,“居然……是你!” 第299章 不要小看,这群孩子。 夏流光看着俞兆阳的出现,忽然间明白了一切,所有的信息在他脑海里变得合理了。 如果这个人是俞兆阳的话,那么把他们这群孩子抓起来,倒也情有可原。 因为…… 俞兆阳是最痛恨这样名正言顺的,有钱人家孩子的人。 他当年没少吃私生子的苦,被陆家拒之门外,长大后甚至去当陪酒的男公关,可是明明那些荣华富贵,对他来说,是唾手可得的。 只因陆沧夜还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他没有办法成为陆家的少爷。 夏流光直视俞兆阳的眼睛,看着他朝着自己走来,而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拎起来了,双脚远离地面,失去了一贯的安全感。 “祝惜安不该在这个绑架名单里。”俞兆阳说,“但是你夏流光不一样,你不跟我一样也是鸠占鹊巢吗?夏流光,你怎么能不理解我呢?我尝试跟你母亲夏恩星沟通,只要她愿意嫁过来陆家,重新成为陆家的儿媳妇,你这个外人,我也一样可以当做亲儿子。” 夏流光感觉到俞兆阳掐着自己喉咙的手在缓缓收紧,如同杀意从他身上缓缓溢出,“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我的妈咪夏恩星成为你的妻子吗?” “不可以吗?” 俞兆阳反问他的时候,眼里的眸光却无比天真,不像处心积虑在背后作恶多端的人,更像是一个满怀期盼的孩童,“陆沧夜可以和她在一起,我一样也可以。” 心魔。 人终究走不出心魔。 俞兆阳,你是想代替陆沧夜吗?不……你是羡慕他,你想成为他。 夏流光无所谓地笑了笑,“所以你就要拉这么多人下水?你嫉妒那群孩子不曾像你这般吃过苦,他们的童年光明正大地享受着家族给他们的一切,而你没有,所以你就要别人也再经历一次你的过去吗!” 俞兆阳猛地松开了夏流光,小男孩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他咳嗽着,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边还残留着血丝,“你甚至想在最后把一切归咎于j,对吧?” 俞兆阳的眸光一变,阴沉从他眼底掠过。 “毕竟现在j在风口浪尖上,它被曝光出来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你只需要在犯罪以后把这些推给j,就可以伪造出一种,是j的那些还没被抓起来的残党在报复我们的假象。” 夏流光因为忍受着疼痛,嘶嘶地抽着气,“太明显了,俞兆阳,你想全身而退,把罪责转接给j,但是——” 但是—— “没有人教过你……” 背后传来唐天一的声音,他被人按在地上,额头上还有血,抬头的时候血顺着他额头往下滑,淌过他的眼睛,孩子闭上一只眼睛,用剩下另一只眼睛看着他,眼里遍布孩童的狡黠,甚至嘴角往上扬,“我们不是什么乖孩子,不要轻敌啊,俞兆阳!” 出声落地的下一秒,苏未来的嘴巴动了一下,仿佛是咬开了什么,紧跟着原地有一股烟雾弹猛地炸了开来! “该死的!怎么还有烟雾弹!” “不对,这烟雾弹里……还有,咳咳,还有麻药——”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咒骂声和孩童的哭喊声掺杂到了一起,一片烟雾弥漫中,夏流光感觉到了自己身边有什么脚步声接近,而后有人三两下就割开了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 “我爸教我的,当双手被反绑到背后的时候,可以屈膝来将自己的手反绕到膝盖前。”唐天一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嘘,快去找你妹妹,这里交给我和未来!” 第300章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夏流光惊呆了,完全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突变,就像是原本他们是被困于囚笼里的弱势一方,而现在情节反转—— “以前就遭过绑架。”唐天一还有闲情逸致对着夏流光眨眨眼,他轻轻一按手腕上的手表,从手表边缘伸出来半截锐利的小刀刃,原来刚才是用这个解开的自己手上的绳子,唐天一推了他一把,“去保护好你的妹妹和霍翼。” 这里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只有你的妹妹和霍翼了。 唐天一这话别有深意,夏流光猛地敏感察觉到了什么,他点点头,唐天一又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此时身边脚步声逼近,夏流光惊恐回头,有人已经直接朝着他们扑上来,“抓住他们!” 夏流光闪避不及,感觉被什么人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处传来剧痛,紧跟着周围人大喊,“抓着夏流光!” 烟雾散去,一群孩子们抱团在一起,表情慌张,唯独夏流光被人高举到半空中,双脚悬空,呼吸困难。 夏流光奋力挣扎着,耳边传来那群歹徒的叫喊声,“这个孽种不能放走!快!” “头儿,外面警察包围过来了,这群小孩怎么办?” “先把夏流光抓回来。” 俞兆阳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一片阴鸷,“没想到这群小孩还能搞这些东西出来……” 他猛地回头,盯着唐天一的脸,只见唐天一护着身后一群孩子,他们被包围在墙角,面对周围一帮虎视眈眈的成年歹徒,唐天一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一边的霍翼早就吓得脸色煞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都绑架起来,祝惜安,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祝惜安用十分紧张的神色越过唐天一看着被人举起来的夏流光,“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流光来的……” 女孩子说这话的时候连上还挂着血丝,她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说,“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我相信,我相信……” 相信那个父亲,那个被人喊做渣男的,名为陆沧夜的父亲,会来救他们的…… “把夏流光带过来!” 与赵阳大喊,“喂!你!举着夏流光的那个!” 夏流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当做玩具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他刚要做出反应,耳边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压低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调,“能动吗?“ 夏流光的眸子狠狠一睁! “我现在把你丢出去,你手里有东西,我看到了。” 那声音的主人给夏流光一道命令,那一瞬,就像是一针强心剂,注入了夏流光的灵魂,他想起来唐天一确实给他塞了点什么…… “丢出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歹徒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夏流光,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相信你可以的。 扭转所有命运施加给你的恶意吧。 夏流光。 下一秒,夏流光感到自己被人丢了出去,伴随着那人喊了一句,“我把他丢给你。” 夏流光的身体在半空中越过一道弧线,像是一个破碎玩偶被抛过去,抛向夏流光,他深呼吸一口气,按下了手里开关键。 第301章 如何死亡,我有得选。 夏流光想过很多种自己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方式,因为他觉得自己总会被人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就像是那群绑架他的歹徒说的,他的消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算是一种修正。 他有无数种死法,由不得他来选,因为太多人要他的命,各方势力,都想要得到他。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得选了。 按下自己手里的炸弹的那一秒,被身后的男人抛向空中的那一秒,夏流光忽然间想起了祝惜安那张脸,以及最后唐天一把这些炸弹塞进他手里时,看他的那个眼神。 福尔摩斯先生,就如同和您说的一样,如果可以确切地令罪恶死亡,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下来我没得选,怎么死,我有得选了。 那一刻,俞兆阳的瞳孔骤然紧缩,看着夏流光朝着自己扑来,小手里死死捏着某个黑色的物件,被他接着被抛过来的惯性腾空一丢,直直朝着他的脸的上半空砸过来! 俞兆阳心里一紧,登时大喊一声,“都快趴下!” 而后甚至来不及倒计时,那东西便在他头顶轰得一声炸开了! 那一瞬间,夏流光飞过去的身体被爆炸开来的气流再度往回推,整个人如同破布似的在空中飞过去又被狠狠弹开,伴随着这一声爆炸,整个场地都开始轰隆作响,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磕到了什么,也许是墙角,也许是废弃闲置着的器械用品,身体好像某一处破了个洞,又也许不止一个洞,鲜血从那些洞里面疯狂逃窜而出,就好像,夏流光是囚禁着它们的监狱。此时此刻,鲜血也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在寻求和他灵魂一样的目标——自由。 在被剧痛吞没意识之前,夏流光觉得周遭一切都变得鸦雀无声了,明明是争分夺秒惊心动魄的桥段,他却觉得缓慢极了,所有画面一帧一帧地在他瞳孔里播放,如同世界末日。 紧跟着,他双目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夏恩星飙车赶到现场的时候,恰好是这一声爆炸的前几秒,她刚下车,跟包围在外面的警察碰了个头,警察还在问,“陆少不是说和你一起来吗?” 夏恩星没来记得解释什么,便感觉到了自己脚底下踩着的地板开始震动起来,爆炸声响剧烈,在他们耳边轰隆敲打着,夏恩星差点没站稳,被警察扶住了,她才猛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场惨叫了一声,耳边传来警察的大喊,“全体人员注意,犯罪现场可能要坍塌了!” 坍塌?坍塌! 夏恩星身体被人朝后拉走,手却用力往前伸,像是一根枯瘦的笔直的枝干,她痛声嚎哭,“孩子们还在里面,孩子们还在里面!” 这爆炸动静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歹徒不是要钱吗!难道犯罪团伙起了内讧,导致冲突爆发了吗? “救孩子,救孩子啊!” 夏恩星失了分寸,不肯离开现场,警车拉响了警笛,周围有人拉起了横幅,下一秒,那废弃的仓库在夏恩星面前轰然坍塌,不给一丝余地! 不——不要!孩子们和陆沧夜他,都在里面——! 第302章 血肉模糊,是我儿子。 夏恩星望着轰然倒塌的废墟,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想到十几分钟前陆沧夜下车,对她说,“你来开车?” “那你呢?” 夏恩星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眉目警觉,“不是说你带我去现场吗?” “我暂时有别的事情要做。” 陆沧夜将车钥匙抛给了夏恩星,女人也是稳稳当当接住了,“你要去做什么?现在孩子生死攸关,陆沧夜你能不能理清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 陆沧夜勾唇笑了笑,只是说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夏恩星一把抓住了陆沧夜的手臂,这是她时隔很久主动去触碰他,她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孩子们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陆沧夜,我不知道你要跟谁算账……” “我看起来很不值得信赖吗?” 陆沧夜却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夏恩星,尝试着相信我一次呢?” 夏恩星愣住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边上已经开过来了另一辆车子,夏恩星觉得车牌号眼熟,但是没认出来是谁,陆沧夜便已经被车子接走了。 他看起来……像是有别的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 夏恩星一路沉着气来到现场,看见先前带陆沧夜来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的时候,才明白陆沧夜要做的是什么。 可是现在,整个世界轰然坍塌,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就像是失去了知觉,双耳也听不得别的声音了,只有拉长的,不断回响的耳鸣。 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波及到耳膜了吗,夏恩星摇晃着身体,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她没站稳,差点跪在地上,被人用力扶住了,夏恩星的嗓子嘶哑,“孩子们都还在里面……” 边上的人已经展开了相当快速专业的救援,夏恩星被人死死拽住,她想要往里冲,她两个孩子都还在里面,“让我也进去帮忙,我不添乱,警察同志,求您了,让我也进去……” “女士,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我们不能让普通的老百姓冒风险啊,请您冷静……” 夏恩星哆嗦着,甚至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一片废墟,周围的声音喧嚣嘈杂,大叫声此起彼伏,都和她一样是被绑架的孩子的父亲母亲。 她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一想到陆沧夜和孩子们都在里面,而自己只能这样无力地看着,夏恩星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感觉随时随地会晕过去,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里面有人抱出一具浑身是血的孩子的身体,她强忍着恐惧上前辨认,那张被鲜血浸满的脸已经模糊了五官,而唯一能够辨别的,便是孩子脖子上的项链。 凯蒂送的,平安锁。 “流光!” 夏恩星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流光,这是我儿子,警察同志,那是我的儿子夏流光——” “现在就送去抢救,女士您别着急……” “现场还有存活的!队长!” “把孩子们都快救出来!” 就在大家紧张又恐惧的眼神下,有不少孩子被他们从废墟中救出,但是始终……夏恩星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沧夜,你去哪了,陆沧夜…… 一直到所有的孩子和嫌疑人都被救出,连带着俞兆阳也浑身是伤地抬出来的时候,夏恩星才明白一切的闹剧背后主使是谁。 那陆沧夜呢。 陆沧夜。 夏恩星后退一步,瘫坐在临时搭起来供人们休息的凳子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这一刻,她也经历了一次炮弹的轰炸。 陆沧夜,你曾经说过你的心里埋着一颗炸弹,你给了我那个按钮,告诉我,只要我按下去—— “我的心脏就会为你炸开,升起一朵烟花。” “我当时……按下去了。” 夏恩星喃喃着,瞳孔从收紧到涣散。 按下去了,当时却无事发生,侥幸没死。 她以为那算是已经在心里亲手彻底绞杀了陆沧夜一次。 她以为,从此彻底两清。清算结束。 ——“我看起来很不值得信赖吗?” ——“夏恩星,尝试着相信我一次呢?” 陆沧夜,原来炸弹终究还是会炸开的。 第303章 我很愿意,乐在其中 夏恩星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撑过去的这一天,她从案发现场一路跟着到了医院,手术室门外,夏恩星心力交瘁,脑海里全部都是孩子和陆沧夜,她无法想象所有的灾难来得如此之快,在她压根还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一切便都发生了。 明明,j已经被他们一网打尽了才对……国外还有宋霓和欧文继续在追踪j的一些残党,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夏流光他们还要经历这些…… 夏恩星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外走来走去,没有坐下,她茫然地看着那亮起的红灯,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放了好多情节,最后夏恩星无力地后退靠在了墙壁上,伸手捏住自己的眉心,还未说什么,身边传来了声响。 夏恩星抬头,发现来人是萧昂,他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正一脸焦灼地朝着手术室门跑来,看见夏恩星的时候,萧昂动作一顿,而后更加迅速地走上前,空着的那只手一把将夏恩星直接揽进了怀里! “早知道我该跟着一起来的……” 萧昂将夏恩星抱得那么紧,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孩子们呢?” “都送去抢救了,因为手术室有限,有几个孩子去了隔壁城市的医院。” 夏恩星从萧昂的怀里撤出来,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萧昂出现的这一刻彻底断裂了,她有些无助地看着萧昂清冷的眼,喃喃着,“孩子们都应该不会出大事,可是,可是……” 夏恩星的手有些哆嗦,“陆沧夜,陆沧夜可能……” 萧昂的心猛地一沉。 他也不是那种成天盼着陆沧夜死的人,如果陆沧夜真的出事了,萧昂心里也不好过。 毕竟,陆沧夜做的一切,太复杂太沉重了,如果没有他,萧昂不可能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让j彻底付出代价。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脚步匆匆从一边走过来,那脚步声听着就像是冲着夏恩星来的,女人抬头,对上一张略带熟悉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有一双……和陆沧夜太过相似的眼睛,那种相似并不是来自血缘,而是来自……情感。 夏恩星愣住了,倒是萧昂先反应过来,上前喊了一句,“这不是,唐惟吗?” “颜颜去了别的医院帮忙处理问题,就喊我过来这里帮帮你。” 唐惟的声音有些冷漠,“关于你儿子夏流光的手术,我们安排的是自己人,他身体的那些秘密,不会传出去,你放心吧。” 唐惟就像是一眼能读懂夏恩星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女人猛地记起来了,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关于唐惟的那些过去传奇,有人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多智近妖,有人说他是被扭曲后洗白了的变态,这些流言蜚语一直都存在,夏恩星以前只是听说,倒是头一次这样看见真实的唐惟。 萧昂对唐惟倒是不陌生,他皱着眉头走上前,问道,“关于俞兆阳的事情……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肯定是找到了。” 说到这里,唐惟的脸上掠过去一抹肃杀的意味,“第一次见到胆子这么大的人,敢把我们几个的小孩召集起来惹个遍,我只能说,俞兆阳,他好日子过到头了。” 旁人说这话,夏恩星会笑话他中二,唐惟说这话,她是真的对此没有任何的怀疑,女人咽了咽口水,“那你们的孩子……” “我们孩子在另一家医院,颜颜在,你放心吧,这家医院还有一个在抢救的孩子叫霍翼。” 唐惟抬起手来,冷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霍家,你和他们,关系好吗?” “一般,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夏恩星也没往自己脸上贴金,实话实说,“霍翼的父亲霍恪,是我最要好的同事梁春澜的前夫。” 唐惟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难怪颜颜说你这个女人有意思呢。” 夏恩星挠了挠头,“怎么,你老婆看上我了?” 唐惟当场上扬的嘴角往下一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夏恩星,“你跟陆沧夜还真能玩一起去,夏恩星,什么话都敢说。” 夏恩星听见这个,便追上去问,“唐惟,陆沧夜他半路下车,是不是……” “没错。” 唐惟也没有否认,“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那陆沧夜现在人呢。” 夏恩星有些着急了,她上前急切地询问陆沧夜的消息,“孩子们都救出来了,可是我……我没看见陆沧夜的尸首……” 唐惟哈哈大笑,对于夏恩星嘴巴里“尸首”两个字感到好奇,不愧是陆沧夜前妻,说话就是直白,“陆沧夜没死。” 夏恩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她喘了口气,后退回到了座椅上,终于敢坐下来坐得安稳了,边上的萧昂也有些紧张,“是陆沧夜派你来的吧,唐惟?” “做梦。” 唐惟说,“虽然陆沧夜是这个意思,但他不是我老婆,主要我老婆也劝我过来,我才来的。陆沧夜面子,我才不给,呵呵。” ……原来是变态老婆奴啊。 夏恩星拍着胸口,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又对唐惟说,“那现在,陆沧夜他怎么样了?” “我说了,你放心吧。” 唐惟站得笔挺,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又冷漠,也许陆沧夜和他本质上来说是一类人,而夏恩星也好,苏颜也好,要接近他们,注定要满身伤痕。 唐惟对夏恩星说道,“陆沧夜没受重伤。撑死就青一块紫一块吧,伤好了也就没大碍。” 夏恩星再度拍拍胸口,喃喃着,“太好了,不是东一块西一块就好。” ……东一块西一块。唐惟心说这话让陆沧夜听见,怕是直接能吐血。 “他伤好了,会自己来找你的,有些事情,还得是陆沧夜亲自跟你解决了,才算完。” 唐惟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我老婆喊我把我们俩的联系方式给你,说是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找我俩就好。” 夏恩星也没有多做作,问唐惟要了手机号,他刚报完,夏恩星便说,“等等我还没记住——” “不是有x在吗?” 唐惟却玩味地说着,“x会记住这串数字的,我过来给你们捎个信,等下要去住院部帮着这群小王八蛋们办手续,先走了。” x会记住这串数字的。 萧昂没想到唐惟会这么直白说,毕竟关于他自己超忆症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没想到,唐惟居然能一清二楚。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大魔王啊。” 萧昂目送唐惟远去,“我听说当场爆炸的东西,是唐惟的女儿亲手做的炸弹?” “嗯。” 夏恩星说,“听警察那边录下来的供词,就是这么个意思,是流光攥着炸弹丢出去了,所以当时场地才会轰鸣,也是因为这个……” 只是一想到流光小小年纪要经历这些,她便好心疼。 夏流光,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让你过上普通孩子的生活…… “其实你不必这样想。” 萧昂在夏恩星身边坐下,伸出手来摸了摸夏恩星的脑袋,女人柔软的发丝蹭在他掌心,萧昂说了一段听起来还挺深邃的话,“也许过普通孩子的生活并不是夏流光想要的。” 夏恩星表情一惊。 她抬头,错愕地看着萧昂。 “枪林弹雨,惊心动魄,和那些黑恶势力厮杀,去为了扼杀未知的危险付出一切,也许这就是夏流光想要的。” 他不要平平安安,不要健康快乐,他就要那些歇斯底里那些心惊肉跳,在旁人体验不到的世界里,把所有的罪恶的路都走遍,他生来就是为了体验这样一个——光怪陆离充满刺激的世界的。 “不用为他感到愧疚。” 萧昂仰起唇角,细长的眼睛里反射出些许难以形容的光芒,“也许,他正乐在其中。” 否则的话,夏流光,你也不会选择,和唐惟的孩子们成为朋友吧。 去创造一个能够让祝惜安平安的世界,那就先从自己投身黑暗开始。 就和陆沧夜一样。 ****** 夏流光的手术结束的时候,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彼时夏恩星已经在外面等待了好久,看见医生的一瞬间便冲了上去,眼里写满了焦虑,“怎么样了?” “没事了。” 给夏流光做手术的是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子,身上气质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某位摇滚明星,不像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不过一想到这是唐惟安排的人,也肯定是有特别之处,夏恩星并没有怀疑年轻女子的医术,反而相当诚恳地和别人道了谢,“多谢你医生。” “还是谢谢唐惟的女儿吧,这丫头在家里研究这种炸药,得亏各种成分和剂量把控得到位,否则你儿子这条命怕是捡不回来了。”女子拍了拍夏恩星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去病房好好陪陪你的孩子吧,我得赶趟去下一台手术了。” 夏恩星吓了一跳,“下一台手术指的是?” “霍家的孩子也要手术。” 女人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还没说完,夏恩星便推了萧昂一把,“萧昂,你替我看着流光,医生,霍家那个孩子的手术,也是在这家医院吗?” “对的,我等下就要下去……”女人愣住了,“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去?” “嗯。” 夏恩星猛地发现,霍翼现在被送来这么久了,至少过去了几个小时,但是霍家一直都没有安排人来,好歹是自己女儿的好朋友,她放心不下,所以打算跟着一起去看看情况。 医生上下瞟了夏恩星好几眼,那眼神并没有让夏恩星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她像是在透过这些审视什么,而后医生从兜里摸出一个口罩说,“那走吧,跟我下两层,那里还有个手术室,正好霍家的孩子目前没人负责,你来负责一下。” 夏恩星在心里暗暗觉得不对劲,霍翼都这样出事了,怎么会…… 霍恪再没心没肺,也该来看看自己的孩子才是啊。 深呼吸一口气,夏恩星来不及多想,将夏流光的事情交给了萧昂,随后跟着医生跑向电梯,并且询问霍翼的情况,“孩子的住院费手术费有人出吗?没有的话一并算到我这里吧。” 医生再度看了她好几眼,点点头嗯了一句,“霍家那个孩子确实到现在连钱都还没人付呢。” 越想越不对劲,夏恩星总觉得是哪里出问题了,这霍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出来的,怎么会连孩子出事了做手术都没人付钱? 夏恩星一边跟着医生走,一边暗暗拨通了给梁春澜的电话号码,岂料打过去了以后没人接,这让她心里一沉。 到了霍翼的手术室门口,夏恩星目送医生进去,随后有些慌张地给霍恪打了个电话,也同样没有办法联系上。 叹了口气,夏恩星便一个人等在了手术室外面,一直到霍翼的手术结束,医生再度走出来的时候,她依然没有见到任何与霍家有关的人员,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帮忙代缴了各种手续费,最后坐在了霍翼的病床前。 身后传来动静,夏恩星站起来,错愕回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她乱了阵脚,从椅子上站起来都带动了椅子震了震,而后女人站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霍翼病房门口的人,而后一步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袖子,眼尾微红地说道,“陆沧夜你——” 陆沧夜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呢,看样子也像是刚结束手术方能落地,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也更显得苍白些,但是因为这些许苍白,使得他看起来愈发锐利了,不似平常那般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反而阴沉沉的气质扑面而来,搭上他精致的眉目,更有那种病态俊美的精神病人的感觉,他哑着嗓子说,“夏流光的房间里没找到你,倒是在霍翼的房间里找到了。” 夏恩星看着他身上的绷带,很多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只得憋着自己所有的情绪说了一句,“俞兆阳的事情,是你跟唐惟联手解决的吗?” “一开始没想着带上唐惟。” 陆沧夜的瞳孔漆黑,仿佛一个黑洞,什么都能吞没,“但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那么多孩子统统被他绑架了。” “你最开始以为只会是我们的孩子?” 夏恩星反问他,“你早就料到了?” 陆沧夜没有否认,只是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点点头,“嗯。”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为什么!” 夏恩星用力攥着他的衣领,但是最终还是松开了,女人后退两步,眼里噙着眼泪说,“陆沧夜,你总是这样,在预判某些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把我们统统推出去!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在你的计划之外吗!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现场爆炸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夏恩星情绪激动,又害怕吵醒正在休息的霍翼,只能咬着牙把陆沧夜一把拽了出来,拽到了住院部的走廊过道上,她强忍住自己的愤怒,红着眼睛问陆沧夜,“你一个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吗!陆沧夜,但凡孩子出一点问题——” 孩子出一点问题,夏恩星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我不想你知道了担心。” 陆沧夜的回答却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会不会成功……只是俞兆阳之前联系歹徒的行踪被我们的人查到了一点风声,所以我就从自己这里着手准备了。” “俞兆阳会被抓吗?” “会的。” “那陆家……” “会回到我手里。” 陆沧夜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就好像陆家只是他手里的一个玩具,他想夺回来,轻而易举。 而她夏恩星,还在傻乎乎地担忧着陆沧夜会不会出事,陆家后续会不会受到影响,要如何起死回生。 实际上…… “我的资产不只是陆家,在国外也有留给小安的资产。” 陆沧夜像是猜到了夏恩星在担心什么,他认真地看着她好久,“后续也会有……” 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打在了陆沧夜的脸上。 不重,一点不重。 夏恩星,你现在打我的力道,比过去都要轻了好多了。 陆沧夜现在都还记得,夏恩星失忆后回国,被他误会演戏的时候,他抓着她不肯松开,那个时候女人想也不想地抽了他狠狠一个巴掌,可真是……令他难以忘怀啊。 夏恩星,你现在打我都不痛了。 陆沧夜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我应该提前都告知你。” 而不是把夏恩星困在真相里,她为了那么多事情奔走,如今甚至帮着霍翼来处理后续问题,而他陆沧夜明明早就已经大权在握,却从未告诉过她真相。 “陆沧夜!你是不是很骄傲?一个人把别人玩得团团转,你知不知道,哪怕你再渣,遇到这种事情我也还是会担心?我在想你怎么活下去,在想陆家要怎么对付你,可是你呢!你早就有解决办法了,你在国外也有资产,陆家的打击对你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你说起过吗!陆沧夜你太没良心了!” 说到最后,夏恩星说话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最开始的时候,陆沧夜无良,她应该是一清二楚才是。 可是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她居然……又天真地以为,陆沧夜的良心,该长出来了才是。 陆沧夜,你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任何事情,都只思考自己一个人的角度…… “我只是……” 陆沧夜停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恩星眼角的眼泪,男人的瞳孔都跟着缩了缩,就仿佛那一瞬间,他冰冷的心脏被什么猛地击穿了。 他终于肯嘶哑又迟缓地说,“很久没看见过你担心我的样子了。” 夏恩星,我都想好了自己要怎么退场了。 陆沧夜的话让夏恩星的心也跟着猛地痛了一下。 她对他有了控诉和要求,就是他们关系缓和的开始。 因为过去,你对我一无所求,夏恩星。 听见陆沧夜说这个话,夏恩星咬牙切齿地说,“少在这里假惺惺了,我什么时候没有担心过你?陆沧夜,我确实不肯原谅过去你犯下的错,但这不代表着……” 说到后面,夏恩星终究是没憋住,那眼泪还是顺着她的眼眶落下来了,“但这不代表着我一而再再而三要你去死……早在当初我按下爆炸按钮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杀死过你一次了,陆沧夜。” 那一次杀死,代表着从此我们恩怨两清。 是我亲手选择的杀死你,只不过你恰巧命大没死而已,再来一次,哪怕爆炸装置没被毁,我也还是会亲手去了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看见夏恩星眼泪的时候,陆沧夜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哆嗦,他下意识伸手,却不敢再往前碰她的脸,一直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了下巴,陆沧夜才缓缓颤抖着将手伸过去,一点一点擦拭掉了夏恩星脸上的眼泪。 “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 陆沧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者说此时此刻他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没用了,对夏恩星只剩下缴械投降四个字,“我不知道这会令你如此伤心夏恩星,我只是想尽可能地让你逃离出黑暗的漩涡……” 因为跟我这样是没有未来的,夏恩星。 原谅我等于放弃过去的你自己。 所以你不可能,也不能原谅我。 那么我唯有让你远离我的付出,让你一无所知,才能够使你的决绝名正言顺心安理得。 陆沧夜一把将夏恩星抱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他搂着夏恩星的时候,抬头看向天花板,仿佛自己也有什么情绪要从自己的身体里溢出来了。 “夏流光……能不能,跟着我。” 陆沧夜说出这话的时候,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结局来临的时刻,他闭上眼睛,精致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痛苦的表情,“我的意思是,以后,夏流光跟着我生活。” 夏恩星猛地一惊,陆沧夜都能感觉到她的肩膀跟着抖了抖。 提出这个的陆沧夜,背后想要什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小安交给你养大,至于夏流光,就交给我,我担心未来他还会被圈进什么风波里,所以不如让他跟着我一起生活……”陆沧夜说这个的时候,脑海里仿佛有什么画面掠过,“而且流光这个孩子,也许更需要我给他创造那样的环境。” 陆沧夜说得没错,夏流光交给他抚养是个正确的选择,何况…… 夏流光还是j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很多时候,有些秘密需要陆沧夜这样强大的人去压下来,倘若陆沧夜将夏流光带走抚养的话,那么定然是多一道保险。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夏恩星恍惚了一下。 “至于我们的女儿小安,就得交给你和萧昂了。” 陆沧夜松开了夏恩星,直视她那双眼睛,许多的疑问在他的喉咙口,浮上嘴边的时候,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小安如果想来看夏流光的话,我不会让任何陆家的人阻拦她的,我早就留好了遗书,未来的资产是你们几个的。” 你们几个。 这个“你们”里,竟然也……包含夏恩星。 夏恩星用力眨了眨眼睛,企图将他看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视野越来越氤氲模糊。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吸着鼻子说,“陆少不会是想方设法想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吧?” 陆沧夜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玩世不恭的笑容里竟然多了几分隐忍,“我是这么想过,只是夏恩星,你不是那种人,‘抢’这种行为,在你这里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包括你的爱,也是抢不来的。 夏恩星没说话,隔了许久才说,“好,夏流光交给你抚养,对了,夏流光还有个好朋友,你也得一起养了。” 陆沧夜有些意外,等着夏恩星说下去。 夏恩星道,“还记得那头狼吗?gacket,她也是夏流光的好朋友,你若是想要把夏流光带回自己身边养,得连着她一起养大。” 陆沧夜听完以后,哑着嗓子笑,笑到后面,他眼眶通红,“好啊,夏恩星,孩子那边……” “流光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 夏恩星却抬头,信誓旦旦地说,“他肯定会理解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会理解我和你做出的选择。gacket我会派人送过来,你可得好好养着她和她的孩子,她救过流光和你的命。” 能有这样心意相通的妈妈,对于夏流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他或许也想不到吧,最开始自己冠以“迅电流光”般短暂的一生,在夏恩星的眼里居然是“流光溢彩”的。 他肯定会理解的,夏恩星,他以有你这样的母亲为傲。 陆沧夜下意识撇开头去,“小安呢?” “我会和小安老老实实坦白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包括我们俩的过去。”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睛说道,“没有什么好瞒着小孩子的,陆沧夜。如果你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害怕让自己以后的孩子知道,那就不要去做。” 这句话给了陆沧夜当头一棒,男人站在那里恍惚了好久,而后对夏恩星说,“好。需要我……拟个什么合同吗,关于我们各自抚养孩子的……” “不需要。” 夏恩星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陆沧夜,可是这眼神现在令他觉得安心。 女人千娇百媚又讽刺地看向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陆少前前后后给过我不少合同要我签字,如今在抚养孩子方面,不必再给我拟个合同了吧,咱们之间,合作也不差这一次了。” 咱们之间,合作也不差这一次了。 陆沧夜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身后倒退远去,所有的生命轨迹被人拉长成为了一卷卷播放的电影胶卷,而其中最重要的那些帧也被人一帧一帧地抽了出去,就好像那些重要的东西,在以一种无法回转的姿态和他告别。 陆沧夜看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夏恩星心理素质真的很强大,在这种时候,她的嘲讽和漫不经心,反而给了他们两个最好的台阶下。 就要这样,云淡风轻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夏恩星,唯有这样…… 我们才有继续对话下去的资格。 “我去陆家看我儿子的话,你不会阻拦吧?” 夏恩星问他,“毕竟夏流光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 为了一个和他俩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夏恩星和陆沧夜做到了这个地步,也许这份对夏流光的重视早就跨越了什么血浓于水,他们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这个儿子了。 “不会阻拦的。” 陆沧夜听见她说这个,心里酸痛,“何况以后也不只是陆家了,我国外的企业可能会收购陆家,到时候夏流光和祝惜安拥有的就不只是陆家。” 他把所有的后路都算好了。 在做生意这方面,夏恩星从来没有质疑过陆沧夜,夏流光跟着他,定然是能少吃一点苦头的。 于是,作为两条交叉线的唯一一个交点,夏恩星在霍翼的病房门口转过身去,“夏流光的病房在606,等一下你去陪他吧。” 这意思是,她不去了吗? 从夏流光苏醒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他就要跟着陆沧夜一起生活了。 陆沧夜心里剧痛,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夏恩星。 我们都没有办法放下过去生活,那段过去于你而言,也是淬炼你的业火,怎么可能就从此熄灭呢? 既然放不下,那就让它存在,让它永远燃烧着。 陆沧夜看着夏恩星的背影,轻声喊了一句,“夏恩星……你会跟萧昂结婚吗?” 提起这个名字,夏恩星的脚步一顿,陆沧夜这话问得仿佛带着乞求。 夏恩星说,“结婚?不太可能了吧,我一个人挺好的,萧昂也挺好的。” 萧昂也挺好的。 是啊,萧昂怎么会不好,夏流光身上甚至有萧昂的影子,他的基因同样是j想要争夺的存在。 如果是萧昂的话…… 陆沧夜嘴巴上说的却是,“哦,不结婚就好,不结婚就好。” 夏恩星嗤笑一声,面庞美丽得出奇,“你就盼着我不结婚孤独终老呢?” “主要是,我听不得。” 陆沧夜拧了拧眉毛,偶尔透露出来的脆弱都是惊人好看的,“我听不得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夏恩星。”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夏恩星的存在,就像是陆沧夜身上的一块肉。 哪怕从此他们背道而驰,他的生命里也没有办法抹去夏恩星的痕迹。 “哦。” 夏恩星回头,漂亮的唇角带着些许挑衅的笑意,“那我比较叛逆,陆少可要做好准备,我怕你心脏受不了刺激。” 陆沧夜整个人怔忪了一下,又发笑,惊觉这才是夏恩星。 只有这种时候,见底了的时候,才能够窥探到这个女人桀骜不驯的灵魂,带着痛意,才能把她看清。 陆沧夜说,“那我求你呢。” “那不行。” 夏恩星笑得眼里流光璀璨的,像是星屑落在她眼睛里,“你求我,没内味了,陆沧夜。” 没内味了。 陆沧夜凉薄地笑,“真有你的。” “你不就喜欢这种么。” 夏恩星往前走,没回头。一直到走廊尽头,传来她清淡冷艳的声音,“巧了,我也喜欢你那种样子。” 陆沧夜心头有一种过血的麻,就仿佛电流迅猛窜过。 既然分离是最好的势均力敌又争锋相对的方式,那么夏恩星…… 我很受用,且乐在其中。 ****** 夏流光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是夏恩星,是陆沧夜。 他守在病床边不知道等了多久,如今听见动静,立刻朝着床头看过来,见夏流光苏醒,问他,“怎么样,喝水吗?” 夏流光没抗拒,挣扎着爬起来,伸出小手,接过陆沧夜倒好的水,环绕了周围一圈,似乎是在倒推自己昏迷的期间发生了什么,最后他问,“我妈咪呢?” “她去看你妹妹了。” 陆沧夜说话向来开门见山,“夏流光,你以后,可能要跟着我生活了。” 这意思是……陆沧夜和他妈咪夏恩星一人抚养一个孩子吗? 夏流光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孩子恢复了老成,睫毛垂下去,小声地应道,“嗯。” “你不意外?” 陆沧夜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跟着我回陆家生活,你不难受吗?” “不难受,在陆家吃香喝辣,还有你这个便宜爹保驾护航。” 夏流光故意说这些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望,“而且我身上背负着谜团这么多,跟着你是好事,至少不会拖妈咪下水。” 原来他什么都看得清楚。 陆沧夜伸手放在了夏流光的额头,“臭小子,原来在你眼里,我是可以随便拖下水的人,是吧?” “那不然呢?” 夏流光狡黠地看着他,“牵连妈咪,我会良心痛。牵连你的话……” 他吐了吐舌头,继续把话说完了,“我只会庆幸还好牵连的是你,出事了也是老天有眼为民除害咯。” 听听,听听! 陆沧夜却没有生气,只是更用力按了按夏流光的脑袋,“好呀你,敢情我就是一个耗材是吧?” “我没说,你自己说的。” 夏流光仿佛很快接受了自己要和夏恩星分离的事实,毕竟他这么聪明,就算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上也不得不接受这个选择。 只是…… 夏流光低下头去,轻声说道,“那我和小安……” 陆沧夜的眼神一深。 “等你长大了自己去找她玩呗。” 陆沧夜对夏流光说,“不过,以后你要再见她,怕是有点难。” 夏流光愣住了。 “我会带着你去国外,毕竟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在国外更方便解决一点。” 陆沧夜道,“所以你后面生活也会在国外,包括读书学习。” 那就等于代表着要转学吧。 代表着和祝惜安还有霍翼分离。 好不容易在学校里有了自己的朋友…… 夏流光眼里有什么一闪一闪的,这是他很罕见的情绪波动,但是小孩子忍住了,只是咬着牙说道,“那我要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关于j的所有残党都落网了,你彻底安全了。” 陆沧夜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才更有资格回到祝惜安身边,懂我的意思了吗?” 他带着夏流光离开这个国家,和夏流光抗下所有的危机,让夏恩星和他们的孩子,回到正确的那条命运轨迹上去。 夏流光眼睛都红了,小手攥成拳头,一直没有松开,“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流光。” 分离式最让人痛苦的,就如同刚才他和夏恩星切割得干脆利落,目送她离开一样。 夏流光知道,祝惜安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还没有被罪恶所染黑,她天真又善良,坚持着自己的正义,不像他,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腥风血雨。 也许……本就是妄想了。 夏流光扭头看向陆沧夜,“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转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你放心。” 陆沧夜有钱有势,他的儿子要去国外养伤,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只是…… “为什么这么快?” 就好像在逃离。 夏流光还想着最后见一面祝惜安。 “怕舍不得。” 陆沧夜在注视夏流光很久以后,自嘲地笑了笑,说出了一句令人觉得无力的话。 “拖得越晚,我怕我越舍不得走。” 太想和夏恩星破镜重圆,太想和好如初。 陆沧夜对夏流光说,“你能理解我吧?夏流光。” 夏流光睁着眼睛,眼里掠过祝惜安那张笑起来天真烂漫的脸。 怎么会……理解不了呢,陆沧夜,我的父亲。 如果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话,那么…… 夏流光攥着被子说,“好吧,那看起来我明天就要出国咯,从此以后我就是有钱的留学生阔少了。” 他故作轻松的语调,倒是让陆沧夜的心情有些许好转,“是啊,不过你要是想走之前和他们打个招呼的话也行,霍翼也在这家医院。” “霍翼?” 夏流光想起来自己的好朋友了,立刻追问,“霍翼的病房在哪?” “同一层楼的,我带你去?”陆沧夜站起来,刚拉开门,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了声响,很多人围着一件病房,陆沧夜仔细一看,那不就是霍家那个小少爷所在的病房吗? 夏流光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床上爬下来,“是霍翼遇到什么事了吗?” 第304章 怀胎十月,你也要抢? 霍翼的房间门口围着好多人,陆沧夜看了几眼,转过身来回到夏流光的病床前,将他抱起来就这么抱在了胸口,抱着出去了外面看热闹。 走近了一看,发现是有个女人堵在了霍翼的房门口,泫然欲泣的模样瞧着让人好不心疼,边上还围着一群亲戚,陆沧夜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都是霍家的。 这个女人也很眼熟,只是陆沧夜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何况那个女人看着像是国外混血,要比一般国人更白上几分,眼睛也是灰色的。 夏流光被陆沧夜抱在胸口,捏了捏他的衣领,说道,“带我进去看看呢?” 陆沧夜点头,朝着里面走,见到他走过来,霍家人先是一愣,而后让开了路,冲着陆沧夜露出了示好的表情,“这不是陆少吗?” “巧了巧了,陆少怎么也在这家医院啊。” “是您家少爷受伤了吗?” 陆沧夜皱眉,霍翼是跟着夏流光一起被绑架的,怎么现在问这些话的霍家人对此仿佛浑然不知的样子? 霍家就算再不喜欢霍翼的妈妈梁春澜,也不至于对霍翼冷漠无视到这个地步吧。 陆沧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小孩子哭喊的声音,“我不要你们进来,我不要!” 陆沧夜清清嗓子,“霍翼,是我。” 霍翼哭声停顿了一下,应该是没认出来陆沧夜的声音,于是夏流光跟着喊了一句,“我是夏流光,霍翼,让我进去吧。” 隔了一会,父子俩听见了脚步声,紧跟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张稚嫩的带着泪痕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霍家人一看霍翼终于开门了,也一溜烟涌上来,“霍翼呀,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我们都多担心你,怎么能趁着大家不在的时候反锁了房门呢?” “你这是跟谁学的家教,咱们霍家没有教你这样,是不是你妈妈教你的?” 被人家提起自己的母亲梁春澜,霍翼显然瑟缩了一下,他脖子上还缠着手术结束后的绷带,小小的身板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跟所有喧嚣格格不入。 那一瞬间,陆沧夜的心里像是有什么情绪掠了过去,他在想如果当初夏恩星没有那样保护夏流光的话,也许夏流光也会面对这样的一切,那么多成年人长辈在场,却始终和孤身一人没有分别。 陆沧夜拉下脸来,不顾身后有霍家人走上前,他搂着夏流光进了病房以后,直接嘭的一下摔上了病房的门! 门外传来霍家众人受惊的声音,“唉!陆少,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咱们霍家的孩子跟您也没关系吧!” 陆沧夜放下夏流光,再度转身拉开门去,一张带着杀气的脸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他面无表情地说,“跟我没关系,所以呢?” 所以呢? 这三个字一出,霍家人登时就变了表情,“陆少,您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是啊,咱们家跟陆家也是来往密切……” “报警呗。” 陆沧夜站在那里,身影挺拔,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严肃气场,“霍翼作为跟我儿子一起被绑架的当事人,我觉得我还是有分量站在这里处理问题的吧?” 陆沧夜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绑架…… 霍家人吓得哆哆嗦嗦道,“居然真的是绑架……?” “我还以为梁春澜那个贱女人为了引起霍少的注意故意说一些有的没的……” “警察电话打来的时候我还寻思现在诈骗都搞得跟真的一样……” 听见这些议论,陆沧夜冷笑了一声,“以你的脑子,能这么想,倒也不算意外。” 这种嘲讽不就是当面嫌弃别人脑子不好了吗! 只是陆沧夜的话,谁敢反驳啊! 陆沧夜说完这些,直接将门再度一关,这次摔门声比上一次还要响,震得外面的人心神一抖,倒是陆沧夜转身回到病房里,看了一眼霍翼,声音压低了道,“哪里不舒服?” “医生说我有轻度脑震荡……” 霍翼委屈巴巴地指着自己的脑子说道,“我脑子会不会坏了呀陆叔叔?本来就没有流光同学成绩好,这会儿怕是连年级段前十都要保不住了……” 陆沧夜乐了,果然霍翼还是个孩子,想的问题都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的,他蹲下来,认真看了一眼霍翼被包起来的脑袋和脖子,说道,“放心,现在医学技术发达,轻度脑震荡能治好。” 霍翼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脯说,“谢谢你愿意出来帮我,陆叔叔,也谢谢你,流光同学。” “我该谢谢你才对,上次我记得你们班级里有同学欺负夏流光和祝惜安,也是你出来帮着说话的。” 陆沧夜对于霍翼倒是很包容,毕竟霍翼出生在父母离异的家庭里,梁春澜和霍恪老死不相往来的,估计霍家也没少在霍翼这个孩子面前说梁春澜坏话,孩子不是不长记性,那么多人情世故看在眼里,怕是多少有点早熟。 所以陆沧夜对于霍翼的包容度要比一般的孩子高,他又轻声问他,“刚才是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关在外面?” 霍翼说起这个双眼微红,他噘着嘴说,“因为有我不想看见的人。” 不想看见的人? 陆沧夜一下子便想到了方才霍家人围着的那个女人,立刻问他,“是不是一个女人?” “嗯。” 霍翼低着头,两只小手搅在一起,“他们说,这是我爸爸给我找的新的妈妈,从此以后她就会成为我的母亲,可我不想……” 说到这里,霍翼的声音还有些发颤,“虽然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早晚会有各自的新家庭,可是,可是……” 男孩子怕是要哭出来了,察觉到这一点,夏流光走上去,给了霍翼一个拥抱,两个小小男子汉在这一刻互相传递着力量,“你这样想没有错,霍翼,道理虽然都明白,但是如果是我,我心里也接受不了。” “而且,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不信,不信我被绑架了,还非说是我妈妈故意用这种手段来吸引我爸爸的注意力。” 霍翼颠儿颠儿迈着脚步到了陆沧夜面前,“我爸爸发了很大的脾气,骂了我妈妈一顿,还把我妈妈关起来了,太过分了陆叔叔,所以我才想着把他们也关在外面,他们太不讲理了。” 难怪联系不上梁春澜,想来是因为这些事情跟霍恪起了冲突,所以第一时间没办法陪在自己孩子身边。 陆沧夜看了一眼夏流光,说道,“流光,我去找一趟梁春澜,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说在这里陪着你的好朋友霍翼?” 夏流光眼神在自己的父亲和霍翼身边来回转,最后他说,“你去吧,我陪着霍翼。” 霍翼深呼吸,一把握住了夏流光的手,“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流光同学,你太好了!” 夏流光甩开他的手说,“还不是因为我看不爽那帮虚伪又无知的大人!再说了,陆沧夜他跟霍恪关系好,让他去找霍恪,指不定有说法。” 说到这里,夏流光朝着陆沧夜点点头,“你去吧,放心,我陪着霍翼。” 父子俩像是做了什么信念交换似的,而后陆沧夜拉开门出去,正好看见霍翼嘴巴里的那个“新妈妈”朝着他走过来,女人的表情更带着一种高傲,一点没有孩子受到危险以后的紧张与担忧,仿佛霍翼的存在不过是她用来扮演一个好母亲的工具,此时此刻,她还相当优雅地走到了陆沧夜面前朝着他伸出手去,“陆少,许久不见呀。” 许久不见。 陆沧夜对于这个称呼有些警觉,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 “我哥哥和您关系好,我想我提起我哥哥的名字您就能记起我。” 女人微笑着,一举一动皆是名门千金的优雅,“我哥哥叫安德烈·修。” 安德烈·修,居然是他! 陆沧夜猛地反应过来,“你是修的妹妹提雅?” “没错。” 提雅勾起了红唇,明艳动人,不像是来看病人的,更像是来看走秀的,她见到陆沧夜不和自己握手,居然主动伸手上去一把和陆沧夜的手相握,“我就是提雅,前阵子刚回国呢,陆少居然还记得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陆沧夜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见状提雅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而后说道,“说起来,陆少儿子跟我们家孩子关系这么好,倒是有缘。” “你家?” 陆沧夜似笑非笑地看着提雅,“霍翼是你生的?” 提雅的表情很明显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她眼里掠过一丝错愕,大概是想不到陆沧夜会这么说,毕竟论起关系来,陆沧夜不应该会帮着外人,反而会帮着她才是,于是提雅略微尴尬地说道,“倒也不是,只是我和霍少有婚约,小翼以后也算是我的孩子……”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等到以后事成了再说吧。” 陆沧夜说话向来直白,这么一说,提雅面色发青,“陆少您这意思……” “怨不得霍翼不想给你开门。” 陆沧夜睨了她一眼便往外走,说话的口吻凉飕飕轻飘飘的,听在别人耳朵里却刺耳极了,他说,“别人怀胎十月的辛苦被你这么几句话就给抢走掩盖了,人家孩子能对你有好脸色吗?都是女人,别太为难自己同性。” 这话居然是从陆沧夜一个男人嘴巴里说出来的…… 第305章 让我做你,亲生母亲。 这对于向来行事作风都大逆不道的陆沧夜来说,简直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稀奇,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会劝别的女人放下对另一个女人的敌意了? 这些事情……都是夏恩星教会他的吗? 提雅震惊地看着陆沧夜的背影,边上的霍家人表情也都有些耐人寻味,也许提雅这么做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就是为了彰显一个主权吗? 这梁春澜的儿子不买账她,她这般声势浩大又有什么用。 陆沧夜走了,提雅倒是站在人群里眼神阴沉,她攥了攥拳头,回过神来以后,提雅委屈地看着周围的长辈,吸着鼻子说,“姑妈,您看看这……” 霍家的长辈涌上来安慰她,还有人在一边说道,“这霍翼肯定是跟着梁春澜生活久了,被梁春澜教坏了,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呀,指不定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妈妈在他耳边吹耳旁风,让他这样和你不对付,才能够保住他妈妈的荣华富贵嘞。” 此话一出,提雅心里更是愤怒了,梁春澜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有什么可得意的,居然还能够让陆少帮着她说话,莫非……陆少是帮着那个夏恩星? 想起来梁春澜是夏恩星公司里的人,提雅一下子想清楚了,陆少大抵也是看在夏恩星的面子上帮着梁春澜说几句,这梁春澜的家世背景都和透明人没有区别,她想要让梁春澜彻底消失,岂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提雅也不生气了,只是脸上还摆着一副受伤失望的样子,她轻声说道,“我对小翼这么好,他却还是不肯接受我,我好难受,姑妈,我要怎么做小翼才肯接受我呢?”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梁春澜那个贱女人的问题!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儿子,居然这么对待你!” 霍家长辈对提雅这个千金自然是满意的,所以把全部的责任都推给了梁春澜,“提雅你别难受了,梁春澜这种女人,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是啊,到时候你嫁过来我们霍家,小翼和你生活久了,自然而然会理解,把你当自己亲妈对待。” 众人纷纷安抚起提雅的情绪,倒是让提雅满意地勾起唇角来。 梁春澜,看见了吗。 你的儿子早晚会是我的儿子,你拿什么跟我比? 而与此同时,霍恪的私人府邸里,梁春澜正站在霍恪面前,双眼通红地看着他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找人绑架我儿子,自导自演来让我对你有怜悯之心,梁春澜,你别以为我看不清你的阴谋诡计!” 霍恪同样大声地呵斥梁春澜,他指着边上的两个保镖将她按住了,用一种痛心疾首的口吻说道,“梁春澜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犯法?我看你是脑子里水太多了该倒一倒了!” 梁春澜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放开我!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指控我,我的孩子生死未卜,你放我出去我要见我儿子!” 一想到霍翼死里逃生,第一眼见到的人不是自己,他心里该有多慌张啊。 梁春澜还想说什么,霍恪却走上前,一把捏住了梁春澜的下巴,他眼里写满了厌恶,就好像这个女人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梁春澜,念在你给我生过一个儿子,所以我不想把你想得如此心机叵测,只是老子前脚刚要跟提雅结婚,后脚你就安排了人来这一出绑架儿子的好戏,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你疯了!” 梁春澜咬牙切齿地说,“你跟谁结婚都与我没有关系!孩子绑架不是我找人安排的!” “不是你?那为什么提雅说最近你的账户跟国外的陌生账户有金钱来往?” 霍恪本来以为梁春澜是个贤惠的女人,不会在背后做一些小手脚,没想到她居然还学会了买凶害人! “孩子还那么小!”霍恪拔高了音调,对着梁春澜怒吼,“你良心就不会痛吗!怀胎十月生下的霍翼,如今被你当做道具,利用他来牵制我从我这里获取利益,梁春澜,你太令我大开眼界了!” 梁春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恪真是被人灌了迷魂药了,不论她如何解释都不信,甚至大有把她当做犯罪凶手来对待的趋势,她挣扎着,用力挣脱开按着自己的两个保镖,“你疯了!我说了我没做过这些事情,孩子被绑架我也是受害者,我怎么可能利用自己的儿子来挽回你,霍恪你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重了!” “梁春澜你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霍恪居然一个巴掌打在了梁春澜的脸上! 他怒目圆睁,没了过去风度翩翩的模样,反而暴躁得像个病患,“我现在关着你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吗!但凡让警察查到一丁点证据,你就死定了梁春澜!还在这里指控我,没有我你他妈等死吧!” “你放我出去!” 梁春澜觉得霍恪相当无理取闹,“我怕警察来查吗?霍恪,我恨不得警察现在就把凶手抓到我面前来,我亲手捅死这个敢伤害我儿子的混账!” 她吼得这般决绝,让霍恪愣住了。 霍恪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动手了自己的前妻,一时之间内心情绪万千,他摇着头说道,“梁春澜,别演戏了,你实在是执迷不悟……” “你不相信我,你觉得小翼被绑架是我安排的一切,所以现在在派人私底下搜集证据来证明我犯罪了,关我起来不过是为了方便控制我,也好意思说是保护我?” 梁春澜倒也不闲着,挣脱掉束缚以后,也是反手一个巴掌冲着霍恪打过去,“你凭什么限制我的人生自由,我告诉你霍恪,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眼里就像是跳梁小丑给自己加戏!到时候真相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为自己的愚蠢无知找台阶下!” 说到这里,梁春澜的手便要落下来,岂料霍恪的反应极快,他一把就攥住了梁春澜的手腕,男人暴怒,“梁春澜你要打我?” “我要狠狠抽你几个耳光!” 梁春澜倒也不怕,对霍恪说道,“你还摔坏了我的手机,让别人联系不上我,霍恪,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就查出来证据了,你查不出来,你心虚了,你害怕这一切其实不是我所为,是你自己多疑!” 霍恪的心狠狠一刺,男人用力甩开了梁春澜的手,惯性甚至让梁春澜被甩出去好几步,她撑着墙站稳了,咬着牙说,“你放我出去。” “我说了,在我找到证据之前……”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狠狠一脚将门踹开,霍恪震惊地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男人。 他一愣,陆沧夜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霍恪,你做得过火了。” 梁春澜看见来人是陆沧夜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仿佛陆沧夜不该是出现在这里人。 她下意识说道,“陆少,是不是夏小姐……” “可以当作是她的意思。” 陆沧夜朝着梁春澜点点头,走进来,身后跟着的赫然是何长风。 那不是夏恩星的助理吗?如今怎么跟陆沧夜混一块去了。 霍恪走上前,陆沧夜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于是他先是跟陆沧夜打了招呼,“老陆你怎么来了……” “你被人误导了。” 陆沧夜给了何长风一个眼神,何长风立刻便从包里拿出来了什么文件,随后将纸张一张一张分开来,摊平在了霍恪的桌前。 霍恪的眼神扫了一遍上面的图片和报告,登时表情一变! 他的呼吸都跟着紊乱了,“这……这不就是……” “没错,这是梁春澜的账户和国外账户资金来往的真相。” 何长风默默地指着其中一张纸说,“因为梁春澜入股了我们的公司,成为了公司的新股东,所以在账户上有一些汇款的来往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被人p图成为了这种——” 顺着何长风指向的地方看去,霍恪便看到了当初自己助理转交给自己的那份报告中的图片,也就是所谓“梁春澜买凶绑架霍翼”的证据。 “是p图?” “没错,而且霍翼遭受绑架是真实发生的。” 陆沧夜压低了声音,“霍恪,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吗?你儿子刚做完手术养伤,你却在这里关押他的母亲,是什么意思?” 霍恪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轰的一下炸开了。 难道说……自己真的误会了梁春澜…… “不是的,提雅跟我说查到了梁春澜最近做了很多小动作,我派人去查,所以……” 霍恪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解释,“正好遇上小翼被绑架,我就顺势默认了这是梁春澜想要吸引我注意,破坏我和提雅的婚约……” 梁春澜站在一边,身姿绷得笔挺,真相打脸来得那么快,她甚至都不用再为自己解释一个字,已经昭然若揭。 霍恪摇着头,“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霍翼被绑架,是我儿子牵连的。” 陆沧夜说这话的时候,霍恪都惊呆了,是被夏流光牵连的?也就是说……这次的绑架案,其实跟梁春澜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是真的来向他求助来的,却被他当做了嫌疑人给关押起来,摔坏她的手机,私底下调查证据,企图让她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罪名…… 霍恪看着桌上的文件,下意识否认着,“怎么会呢,一切怎么会好死不死地就这么巧,让我想歪了呢……我……” 梁春澜没说话,红着眼睛走上前,她再度抬起手来,刚才没打下去的那个巴掌,如今终于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霍恪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霍恪清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鲜明的手掌印。 梁春澜红着眼睛说,“霍恪,你知道吗,在得知儿子被绑架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求你帮帮我的……” 霍翼被绑架了,她联系了警察,但是同样事态严峻,她一颗心一直悬挂在喉咙口,生怕霍翼出一丁点的意外。 她明明那么讨厌霍家,说好了要和霍家形同陌路,却还是为了儿子低着头来求霍恪帮忙,她把自己的尊严打碎了踩在脚底下,没想到,被霍恪当成了那个凶手…… “好可笑……” 梁春澜说话的时候都在颤抖了,“我和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不信,陆沧夜一个外人来,随便讲了几句,你就肯信,霍恪,其实双标又愚蠢的是你,你害得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陪在孩子身边,囚禁我不说,你还叫你那个未婚妻提雅带着人去守我儿子的病房,说什么为了保护他不收二次侵害,霍恪,你太羞辱人了!”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梁春澜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 那一瞬间,霍恪的灵魂狠狠一震。 他该怎么说出口,他要如何为自己辩解…… 明明真相如此清晰,可是他却鬼迷心窍一直以为是梁春澜在作恶。 “我……”霍恪的声音一下子哑了,脸颊上的刺痛一路蔓延到了胸口,男人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只能说出相当无力的几个字,“澜儿,我……” “少用这个说法喊我!” 梁春澜噙着眼泪痛声大喊,“霍恪你这个王八蛋,我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从来没有!” 我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这是失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说出这样痛彻心扉的话…… 霍恪仿佛被这句话扇了一个耳光似的,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他茫然又痛苦地看着梁春澜擦掉眼泪朝外走去,陆沧夜给了何长风一个眼神,而后何长风跟了出去,霍恪明白,她这是着急去医院看自己的儿子,照理说,他也该跟着去的才是,可是…… 他没有勇气跟上去。 做出了这样荒唐又毫无逻辑的事情,他……还怎么敢跟上去。 霍恪只能扭头看着陆沧夜,陆沧夜两手一摊,说了一句,“你确实逆天。” 霍恪冷汗都出来了,“我真的以为是梁春澜买凶,我还想着……我还想着……” “还想着先私底下搜集证据,在警察发现是她之前,把一些该销毁的证据都销毁了,然后再把她放出去,这样她安全了,是吧?” 不愧是陆沧夜,一眼就看明白了霍恪想要做什么,霍恪自己都有些意外,震惊地看着陆沧夜好一会,这才找回自己的说话器官,清清嗓子说道,“……嗯。” 陆沧夜冷笑了一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梁春澜没有犯罪,所以你才会找不到需要你去出手‘销毁’或者是‘瞒天过海’的证据?你这些行为虽然看起来用心良苦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不需要。” “我……”霍恪被陆沧夜说得哑口无言,他现在感觉大脑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怎么的当初就相信了那些人吹的耳边风,说梁春澜为了搅黄他和提雅的事情,才会出手行险招。 如今真相大白,他感觉自己可笑至极。 自作聪明地在这里关着梁春澜,自以为是地保护着她,自我感动地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到头来,在梁春澜眼里,自己和一个疯子没有区别。 霍恪的手在抖,“为什么要p图陷害梁春澜呢……” “我不知道。” 陆沧夜伸手在他的桌子上敲了敲,细长的手指叩在桌面上的时候,发出的低响让霍恪太阳穴边上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他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彻底完了,陆沧夜,这下我要怎么办……” 误会梁春澜违法犯罪不说,还这样动手打她,他在她心里是不是……罪该万死啊? “你可以查一查到底谁在背后挑拨离间,让你和梁春澜有这样的误会。” 陆沧夜倒是看得明白,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时候霍恪自己想不到这些,但是他一下子就能想出来。 霍恪的脑子一会好一会坏的,他先是瞪大了眼睛认真想了一会,而后说道,“难道是提雅……提雅找人在背后陷害梁春澜吗?” 陆沧夜刚想说你这脑子看来还没有彻底坏掉,下一秒霍恪就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是提雅,提雅和她无冤无仇的,甚至都不认识,怎么会背后去做这些呢?连动机都找不到……倒是她很有可能看提雅不爽,毕竟提雅以后可能会是霍翼的新母亲,她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陆沧夜一听,两眼一翻,心说让霍恪自己死在这里得了,还省得他费这力气指点迷津。 就在霍恪喃喃着的时候,陆沧夜说了一句相当直白的话,“你儿子霍翼喜欢提雅吗?” 霍恪表情霎时间变了,他想了一会,抿唇说道,“不喜欢。” “那不就好了。” 陆沧夜说,“要不你还是把霍翼交给梁春澜抚养吧,我觉得你抚养出来,对霍翼未来智商发育有影响。” 霍恪一听登时不乐意了,“陆沧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都能被人骗成这样,我觉得霍翼还是跟着妈妈好点儿。” 陆沧夜说道,“提雅是安德鲁·修的妹妹,自然权势比梁春澜大多了,有些事情梁春澜办不到,她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我想不出来提雅这么做的理由……” 霍恪还是本能帮着提雅说话,“再说了提雅的家世和梁春澜的家世完全是两个极端,她就算是为了我去针对梁春澜,也没有什么可针对的,根本不用和梁春澜争什么……” 听见这个,陆沧夜拧拧眉毛,“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你该给梁春澜道个歉,你把这样的罪名安在她头上,确实是你错了。” 确实是他错了。 霍恪就算再嘴硬,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过几天,我去医院……看看她和孩子。” 不知为何,耳边响起梁春澜控诉他的话,她那么讨厌他,却在孩子遭到绑架的时候低下头来求他帮忙,这对梁春澜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作践? 她这般豁出去了,霍恪却将她当做嫌疑人控制囚禁,多讽刺啊…… 想起方才梁春澜抹着眼泪从这里离开的样子,霍恪的心跟着刺痛了两下,他倒抽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喃喃着,“我还以为……我压根不会在乎的。” 陆沧夜单手插兜,闻言挑眉看了他一眼,“嗯?在乎什么?” “我以为……我不会在乎梁春澜的感受的。” 霍恪这话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他嗓音有些嘶哑,就像是力气用尽了,“我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这样冤了她,而且……看着她走,我很难受。” 本以为梁春澜就算是在背地里做小动作,那也是为了留住他。可是现在他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 梁春澜不屑做这些事情来挽回他这个前夫,他单纯自作多情罢了。 攥紧的手指又松开了,霍恪冲着陆沧夜扯扯嘴角,“我是不是看起来挺搞笑的?” “是挺好笑的。” 陆沧夜说,“你那么喜欢梁春澜,当初低个头的事情,闹成现在这样,还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是啊,他一直以为梁春澜最开始说要离婚也只是闹着玩的,不过是女人想要被重视所以耍这些小花招罢了。 他恃宠而骄,以为自己在梁春澜心里很重要,她舍不得离婚的。 而现在,霍恪看清楚了,梁春澜是当真在心里彻底舍下他了,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示好。 “我和提雅订婚是家里人做主的,我以为做些什么可以刺激到她,让她后悔离开我。” 霍恪心里也许还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又或者说,男人其实从来都是自私的小孩,他们想要什么的时候便拼了命去得到,不想要了的时候随手丢弃,根本不懂要好好珍惜。 梁春澜就是被他伤到了,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这种所谓的“大富大贵”的豪门。 陆沧夜上前拍了拍霍恪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至少该给梁春澜道个歉,等你状态好点了,我陪你去。” 霍恪猛地看着陆沧夜,“老陆,你当初和夏恩星……” 说到这里,霍恪又有些倔,“我不是没有给过台阶下的,我和夏恩星公司谈生意,也是因为……因为梁春澜在她那里上班,我怕她三十多岁回归职场让人看不起,想着给她撑撑腰……” “她如果三十多岁回归职场让人看不起,那也是因为在那之前,为了你她牺牲了自己。” 陆沧夜说话一针见血,让霍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为了你当家庭主妇,为了霍家失去了自由,一直没有上班没有工作,三十多岁回归职场被人质疑水平,不是很正常吗?没有你,她不会被人质疑,所以补偿不是你该做的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你苦心积虑在为了她付出很多似的?” 霍恪没想到会从陆沧夜嘴巴里听见这些,他撇开脸去,“那她想上班,完全可以来霍家上班,这样没人质疑她,何必去……” 陆沧夜就这么静静听着,霍恪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说的没道理,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很离谱很荒诞,可是他太慌张太害怕了,才导致了一步错,步步错。 霍恪不再犟嘴,只是沉默,陆沧夜便陪着他在那里沉默,后面霍恪走出去,他哑着嗓子说,“我想去医院看看她……” 陆沧夜道,“今天还是先别去了,明天去吧,今天去,她估计对你还是一样的态度。” 陆沧夜的话说得没错,霍恪强行憋住了自己想去医院探望母子俩的念头,倒是这会儿手机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皱着眉头接通了,“喂?” “霍恪,是我。” 对面提雅的声音倒是清脆好听,“爸爸妈妈说喊你晚上来霍家老宅一起吃饭,你晚上过来吗?” 霍恪很少忤逆自己的父母,听见是爸妈的意思,也只能应下,“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说起这个,提雅又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去了,可是小翼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还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去……霍恪,我要做到什么地步,小翼才肯承认我这个妈妈呢?” 霍恪拿着手机,神色复杂。 “我知道世人对后妈都有偏见,可是我是真心对待小翼的,我希望他好,也希望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他的妈妈……”说到这里,提雅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任何人听了都会给她几分怜惜,毕竟千金大小姐很少有这样低头忍让的时候,“可是小翼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还说我永远比不上他妈妈,我听了真的好难受,是不是……是不是你前妻曾经对他说过什么,才会让他这样讨厌我?” 霍恪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小翼还说过这种话?” 这孩子怎么能说如此伤人的话! 第306章 我的妹妹,拜托你了。 霍恪下意识觉得孩子会这么想,肯定是因为梁春澜平时就这么教孩子的,才会让霍翼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于是霍恪皱着眉说,“晚上我来老宅子你,你好好跟我说说小翼还讲了些什么,我倒要听听梁春澜在他面前颠倒黑白到什么程度了!” 听到霍恪这么说,提雅勾起唇角来,她脸上还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眼神里却透露着嚣张得意,这会儿挂了电话,提雅恶狠狠地回望了一眼霍翼的病房,她站在门口,隔着禁闭的病房门对霍翼说道,“小翼啊,妈咪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呀。” 在霍翼还没承认她的情况下,就已经自己主动把自己称呼为妈咪,这不是赤裸裸的狼子野心吗! 霍家居然也无所谓她这么称呼,上下都把她提雅看作是未来的霍夫人,一群人簇拥着她离开了,倒是霍翼像霍家领养回来的继子,无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 夏流光趴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以后,直起身子走回到了霍翼的病床边,看见他身上长着的白色绷带,小男孩叹了口气说,“他们都走了。” 霍翼低下头去,还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看见这样的画面,我很抱歉。” “有什么可抱歉的。” 夏流光安慰了他好一会,“这不是你的错,霍翼,你无需为此自责。” “我没想到会这样。”霍翼脸上写满了难受,“我也不知道我妈咪去哪了,我好想我妈咪,一点不喜欢这个新的……” 说到这里,霍翼咬着牙,重音道,“她叫提雅,是安德鲁大少爷的妹妹,家里长辈告诉我,她未来会嫁来我们家,成为我的新妈妈,可是我一点不喜欢。” 何况提雅还没嫁过来,就面对霍翼以“妈咪”自居,这是何等的傲慢,一点没有在乎过霍翼的感受。 夏流光也不喜欢这样的大人,所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道,“如果有人敢这样越过我妈咪来自作主张,我也会很反感。” 霍翼的眼神里都有些感动了,“流光同学,你懂我……” “哎哎哎!”夏流光推搡了一下霍翼,“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哎呦,好了好了,要是我妹在,肯定也支持你把他们都关在门外。” 说起祝惜安,霍翼两眼发亮,他本来还闷闷不乐呢,祝惜安这个名字让他脸上有了笑容,“是哦,小安妹妹呢?” 小安妹妹。 小安妹妹。 夏流光直接从病床边蹦起来了,“你怎么能这么喊我妹妹!” “我……”霍翼挠挠头,“我之前有问过小安妹妹的意见,她说我可以这么喊她诶。” 他夏流光都还没轮着这个待遇呢! 夏流光急眼了,“那是我妹,不是你妹,你喊这么亲切,不好!” “哦。”霍翼笑嘻嘻地说,“那咱俩是不是好朋友?” 夏流光点头。 “好朋友的话,你就别这么小气。”霍翼把头探过去说,“你妹等于我妹,以后小安也是我妹妹。” 夏流光想给他脑门开瓢,一看脑门上已经缠着绷带了,硬生生忍住了,“霍翼你什么意思!” “多小气。”霍翼嘴一撅,“我妈咪就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妹妹,没体验过嘛。你有妹妹,借我体验体验呗。” 夏流光说,“我看当初那颗炸弹应该炸死你才对。” 霍翼嘿嘿嘿笑着,两只手搓在一起,“可是小安真的很可爱呀,对不对?” 那一刻,夏流光愣住啊。 是啊,祝惜安很可爱。又善良又可爱,班级里的小朋友们都爱和她玩。老师也好同学也好,提起她都是赞不绝口的。 所有人都可以明目张胆地说祝惜安可爱,可是他夏流光却说不出口。 夏流光神色晦暗,隔了一会他道,“喂,霍翼,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这问题,我不是刚刚问过你嘛。”霍翼隔着绷带挠了挠自己的脑门,“怎么了呀,突然这么严肃。” “成年人世界里,有个词语,叫好哥们。” 夏流光拍拍霍翼的肩膀,笑着说道,“比好朋友这个词语关系要更好一点。” “你的意思是,咱俩就是好哥们呗。”两个男孩互相拍了拍肩膀,霍翼暂时将大人的那些烦恼事丢在了脑后,开朗地说,“好哥们,怎么啦?” “我之后可能得出国。”夏流光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慢,让人感觉他说出这段话来特别艰难,“咱俩是好哥们的话,我妹妹就是你妹妹。” 这话,霍翼一下子听懂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更不知道分别是什么感受,他只是抓着夏流光的肩膀问,“你要出去多久,多会回来呀?为什么突然要出去,那小安妹妹怎么办?” “所以我拜托你了。” 夏流光认真地看着眼前霍翼的脸,“我不在国内的时候,我怕有人欺负小安,她那么善良,万一吃了亏也不肯说……” 霍翼登时从病床上坐直了身体,用稚嫩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放心吧!夏流光!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一定保护好小安妹妹!” 说完这个,霍翼又有些担忧地说,“那你呢?” 夏流光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怎么会这样……”霍翼到底不是夏流光,自然没有他来得早熟,他只是因为要和一位好朋友分离而难受,但是夏流光心里却装着太多的想法,甚至在想要不要跟祝惜安去做最后的告别。 “你去国外的话,陆叔叔陪着你吗?“ 霍翼看出来了夏流光脸上的凝重,跟着问了一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国呀?” “有些事情在国外更好解决一点吧。” 夏流光抬头看着天花板,他说的话霍翼理解不了,只能学着夏流光的模样抬头看天花板,他说,“我会很想你的,好哥们。” 夏流光一怔。 侧过头,看见头上绑着绷带的男童正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来,冲着他笑。 夏流光鼻子一酸,“搞这么生离死别干什么?我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那你记得跟你爸爸早点忙完事情回国哦,我和小安妹妹等你回来。”霍翼这话让夏流光更难受了。 怕她等,又怕她不等。 夏流光深呼吸一口气,“照顾好我妹,等我回来要是看见我妹有什么意外,我就——” 夏流光做出了拔枪的动作,对霍翼说,“我就宰了你。”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是自己饿死,也不会让小安妹妹吹一下冷风!” 霍翼说得悲壮,一下子逗乐了夏流光,“怎么可能饿死!我妈咪也不是吃白饭的!” “是哦,你妈咪是女强人。” 霍翼停顿了一下,咧嘴笑道,“我妈咪也是。” 夏流光是在这天夜里离开的医院,本来也没这么快要走,但是当分别的那一刻到来,夏流光终于明白了陆沧夜想提前的理由。 理由就是,舍不得。 私人停机坪上,迎着夜风,夏流光走进陆沧夜的私人飞机,见到他打了个喷嚏,陆沧夜说,“你别吹感冒了。” “瞎说,这是有人在想我。” 夏流光伸出缠着绷带的手臂,手伸到鼻子下揉了揉,“肯定是妹妹和妈咪想我了。” “你走之前和她们打了招呼没。” 陆沧夜倚着机舱门,夜风吹得他衣袍翻飞。 “没有。” 夏流光失落地低下头去,这么多年第一次要离开妈咪,总觉得很难受。 陆沧夜走上前来,给他脑门来了一下,“既然舍不得,那就好好活下去,听见没,小子。” 夏流光震惊地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沧夜指着自己,笑得漫不经心,“老子这么聪明,能看不出来吗夏流光,要不我费尽心机带你去国外生活是为什么呢?” 夏流光吸吸鼻子,“是不是唐惟和你说的?” “不是。”陆沧夜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放在了飞机的位置上,系上安全带,“你是不是和他们都说了一遍?” “嗯,我拜托了他们替我照顾好祝惜安。” 夏流光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还能找到我的同类。” 唐惟他们就是夏流光的同类,那个所谓的坏孩子联盟,让他第一次有了归属感,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机舱的门关上,飞机缓缓起飞,陆沧夜和唐惟并排坐着看着窗外的夜色,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 想起先前还答应了霍恪陪他去找梁春澜呢,陆沧夜笑了笑,怕是要看他自己的发挥了,他得失约了。 而与此同时,梁春澜正好看完儿子从医院走出来,她刚走到楼下,便被人喊住了。 “梁春澜。”一道女声让她转头,梁春澜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身材高挑,步伐优雅,瞧着应该是哪位富家小姐吧? 梁春澜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应该是就是提雅。 所以她直接出击,“提雅小姐?” 没想到能直接被认出来,提雅先是一愣,而后她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怎么你调查过本小姐,所以认出来了?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 “不需要这么多步骤。”梁春澜也跟着回以大方得体的笑容,“女人嘛,第六感就够了,提雅小姐过于警觉了,是不是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调查,所以也这么看别人的呢?” 提雅被梁春澜这么一反问,倒是有些吃惊,回过神来脸上出现了些许恼怒,“梁春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307章 你这是要,赶我走啊? 在提雅的印象里,梁春澜就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老女人,毕竟她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生过一个儿子,在大家眼里,这种女人一般都已经没什么用了,既不是一手货,还带个拖油瓶,所以提雅自认价值要比梁春澜高很多,却不料想,梁春澜也会用这样平静淡定的眼神回望她,就好像……她们两个的关系是平等的。 可是提雅接受不了这样的平等。 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是平等的呢?倘若平等,那么大家拼了命要挣个好前程的意义在哪里?她可不想和梁春澜是一类人,何况,她还有高贵的国外血统呢! 于是提雅用一种略带愤怒的表情看向梁春澜,“你少在那里装,梁春澜,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也肯定知道,以后我就是霍恪的妻子。” 霍恪未来的妻子。 听见这个,梁春澜的眼神变化了一下,而后她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冷静地说,“那还真是遗憾,要成为霍家的夫人,真挺倒霉的。” 提雅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听听!听听梁春澜这大逆不道的说法,她居然说成为霍家的夫人倒霉!她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哪来的勇气这么说的! 于是提雅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成为霍家的夫人,这不是你以前享福的日子吗,梁春澜,霍家对你也不薄,离婚后这样说自己的婆家,你真是良心让狗吃了。” “你倒是很喜欢倒贴过去,人家还没跟你合法领证,就着急帮着霍家说话。” 梁春澜勾唇,提雅这说法一点不让她愤怒,只让她觉得可笑,“你不是我,自然不知道那段日子怎么过来的,无视旁人的苦难,轻描淡写地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别人,这不是无知,这是明知故为的恶毒。” 恶毒! 提雅被梁春澜这个说法说得脸色煞白,就仿佛是自己的想法被人拆穿了,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来她攥紧了拳头,“梁春澜,你什么意思,难道霍家对你不好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梁春澜好整以暇地看着提雅,相比起她的情绪激动,梁春澜倒显得淡定得多,她睨了提雅一眼,无聊地扯了扯唇角说道,“你把我当作假想敌,处处针对,其实没必要,提雅,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回头草的,你把霍恪当个宝,那还是我不要的呢。” 那还是我不要的呢。 梁春澜这些台词无疑是让提雅颜面扫地,她在这里和梁春澜明争暗斗,实则人家根本看不上! 所以提雅气狠了,千金小姐的优雅气质荡然无存,一下子变得狰狞又嫉妒,“梁春澜你少在这里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霍家先前有你这种儿媳妇,真是晦气!以后你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告诉你,我今儿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让你儿子以后少摆臭脸面对我,我才是那个未来的霍家女主人,他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识相一点吧!” 说完这个,提雅总算放完了所有的狠话,拎着名贵的包包踩着细高跟就这么直接撞开了梁春澜的肩膀往外走去,那背影瞧着倒是挺漂亮,只可惜一身的戾气,让梁春澜不由得皱起眉头。 提雅离去有一会了,梁春澜还站在原地,隔了许久她边上走出来一人儿,冲着梁春澜的侧脸喊道,“你没事吧?” 梁春澜猛地回神,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下意识说道,“啊,何长风……你还在啊。” “陆沧夜喊我送你来,那意思应该就是让我陪着全程的。” 何长风先前一直坐在边上的凳子上,他目睹了全过程,但没有贸然插嘴,毕竟别人的人生,他一个外人,哪有自作主张帮倒忙的理儿。 这会儿提雅走了,他才尝试着开口,“梁春澜,要不晚上我请你吃夜宵吧。” 梁春澜愣住了,听见何长风这么说,她先是红着眼睛冲何长风挤出了一抹微笑,岂料何长风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说,“你别这么笑了,没你平时笑起来半分好看。” 梁春澜的眼泪憋不住了,当场落下来,她说了一句抱歉,就直接把脸埋进了何长风的胸口,女人像是找到了可以发泄全部情绪的地方,她嚎啕大哭着,整个人都哆嗦颤抖,顾不得这会子丢不丢人,只知道心里的各种压力快要把她压垮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梁春澜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何长风胸口的衣服都让她哭湿了一整块,她掏出兜里的纸巾,想要说什么,何长风却说,“没事的,平时在公司里见到的都是你八面玲珑的样子,梁春澜,你应该也有压力的吧。” 梁春澜一边拿纸巾擦着他胸口的衣服,一边慌张地说,“抱歉啊,实在没憋住,我……要不,这衣服你拿给我,我回头洗好了给你。” 何长风想拒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点点头说,“好啊。” 梁春澜心里这才踏实些,跟着何长风往外走,男人的车子停在外面,她靠近的时候,何长风还很贴心地帮她拉开了后排车门。 梁春澜对于这个男人忽然有些好奇,毕竟何长风平时沉默寡言的,现在跟她的陪客似的,自己还有些过意不去,想着探探他的喜好,于是梁春澜开口说,“何长风,你车子什么时候买的?” “今年。” 何长风透过后视镜,玩味地看着梁春澜。 毕竟在公司里,梁春澜走到哪都要被人喊一声澜姐,她就是专业温柔的化身,任何出了问题的事情交到她手里总能够百分百完美解决,她的存在就是公司的那一道保险,有澜姐的地方,准没问题。 谁能想到,这样子能力强大又成熟耐心的梁春澜还有这样一面呢? 何长风打转方向盘,车子是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开的,他家在小吃街附近,有特别多的夜宵摊,所以他打算梁春澜到那去吃吃逛逛,指不定还能开心些。 梁春澜没有察觉到这是何长风回家的路,只是自顾自接着问,“那你买车的时候,全款呀?” “嗯。” 何长风淡漠地点头,“正好买的股票涨了,赚了点钱,我就买了这辆车。” 还能从股票里赚钱? 梁春澜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不懂啊。” 何长风通过后视镜看她的表情,“单纯运气好。” “……”想起来了,这家伙当初还靠着彩票中了好多钱来给自己付学费呢! 梁春澜嘟囔着,“你的狗命怎么这么好啊。” “是啊。” 何长风说,“一会吃完夜宵,要不要带你去刮刮彩票?” 梁春澜乐了,“好呀,我们不如打个电话喊夏总出来一起吃吧,我正好请她吃点东西,因为我儿子的住院手续办理都是她帮着弄的。” 何长风点头,梁春澜便拨通了电话,但是她想不到的是,对面接电话的居然是个男的,“喂?” 声音还怪好听。 梁春澜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刻说,“打错了打错了,不好意思,嘿嘿。” 说完挂了电话。 另一端,萧昂拿着手机发呆,夏恩星正好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她两只手戴着隔热手套,手里端着一个烤盘,看样子是不方便接电话,所以询问萧昂,“谁打来的?” “看备注是你的同事梁春澜,不过她怎么说自己打错了呢?” 萧昂放下手机,“你要送给小安和她同学的饼干烤得怎么样了?” 夏恩星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嘿嘿笑了几下。 萧昂当场眼皮一跳,走上前一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差点两眼发黑,“亲娘咧,你这是在做什么,工地里和泥的都没你专业啊。” 夏恩星想把烤盘扣在他脑门上,“没控制好——” “你快放过饼干吧。”萧昂说,“小安同学的胃也不是铁胃啊,吃不来这个。” 夏恩星怒了,“有本事你来做!” 萧昂戴上手套将她手里的烤盘端了过来,嘴巴里还说着,“我做我做呗,你边上呆去。” 夏恩星摘掉手套,用力放在了灶台上,“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稀罕物来。” 但是没想到的是,萧昂还真有一手。 他身影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以后,烤箱的灯亮起又熄灭,夏恩星就这么看着他端出来了一盘星星造型的饼干与玛芬蛋糕,意外地说道,“你居然……还会做甜点啊?” “多厉害算不上,反正肯定比你的好吃。” 萧昂从烤盘里捡起一块,“第一口,吃不吃?” 夏恩星说,“吃!” 下一秒,萧昂将饼干塞到了她嘴里,女人动作停顿了一下,萧昂察觉到了她的停顿,紧跟着自己也僵硬了几秒。 几秒后,他触电般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一天到晚都要伺候,你干脆给我开个管家的工资吧,不然总给你白嫖,我还不乐意呢。” 是啊,萧昂过去是因为要照顾夏流光而留在这个家里的,如今夏流光交给陆沧夜抚养了,他好像……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夏恩星看了萧昂几眼,神色复杂,“嗯……你平时,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干?” “不然呢?” 萧昂想也不想地说,“哥以前都是把别的事情推了来陪你们母子俩的。” 听到这个,夏恩星心里还有些愧疚,她想了想尝试着开口说,“那……萧昂,要不以后,你不用多费心机来我家了,我也不好总让你照顾我,显得我生活自理能力多差劲似的,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嘛。” 萧昂脑袋里那根弦嗡的一下就断了,清俊的小脸都跟着白了几分,男人抬头,眼睛微微瞪大了,“夏恩星,你这是赶我走?!” 第308章 你拿陆家,来取悦她? 萧昂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和夏恩星说再见。 可是夏流光都跟着陆沧夜生活了,自己确实……没有强行留在夏恩星身边的理由。 他说完这话以后就后悔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要夏恩星怎么回答。 他希望夏恩星挽留自己吗? 可是…… 萧昂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夏恩星便冲他笑着说,“什么叫赶你走啊,是供不住你这尊大佛好么?” 她倒是给面子,萧昂心里情绪复杂,看了夏恩星好久,他道,“夏恩星,你一个人住着没事吗?” 萧昂平时在家都跟管家似的,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样样精通,这要是少了一个萧昂,还真少了个人伺候。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冲萧昂说,“没事啊,你要是想我的话,你就随时来找我。” 萧昂当场两眼一亮,“我现在就很想你——” 下一秒,夏恩星一下踩在他脚上,萧昂那张脸都白了,嘶嘶抽着凉气说,“你好凶啊,我好喜欢。” 夏恩星轻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她这姿态不像是强行要求萧昂非得搬走不可,萧昂看着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过两天关于俞兆阳的那个时期,警方那边喊你去有点事儿,要我陪你去吗?” 夏恩星的声音相当冷艳,“不用,我自己能行。” “我怕你心软。” “面对陆沧夜会心软,面对冒牌货的话,应该不会。” 夏恩星眯起眼睛笑,回眸看了萧昂一眼,“对敌人心软,就是给自己留祸患。” 这话不仅仅是指俞兆阳吧。 萧昂下意识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那你对陆沧夜——” 还会心软吗。 可是理智回升得太快,终究是让他忍住了接下去想说的话,有些时候萧昂也会嫉妒陆沧夜,在一些深夜里,他偶尔会嫉妒陆沧夜能够在夏恩星的人生里留下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知道,夏恩星这辈子都忘不掉陆沧夜。 因为陆沧夜坏得那样惊世骇俗,他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了夏恩星的身体里,拔出来都是见血带肉的,那个伤口是永久性的,是没有办法弥补或者是愈合的,夏恩星接下去的人生里,终究会带上陆沧夜的影子。 他害她,又拯救她,以一种世人无法彻底评判好坏的姿态,轰轰烈烈地入侵了夏恩星的世界后退场。 他太聪明了。 萧昂的眼神晦涩,看向了别处。 陆沧夜,你太聪明了。 再续前缘只会让人索然无味,而唯有保持分离才能永久体会惊心动魄。 在日后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夏恩星回想起你,总会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陆沧夜的退场,恰恰是让……夏恩星更深刻地记住了他。 不复合,不原谅,不重蹈覆辙……这才是他和夏恩星的血腥爱情故事最好的结局。 怎么比呢,怎么比。 萧昂站在那里,夏恩星早已回到了卧室,女人将门一关,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一下子被撤下,她背靠着门,闭上眼睛,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有些时候,夏恩星痛恨自己清醒,倘若从来没有从这段失败婚姻里清醒过,她还能继续飞蛾扑火且毫无悔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被人家当做一个……倒贴的小丑。 至少,她的心不会痛。 可是她清醒,要命的是她清醒了。 她清醒地看着自己对陆沧夜的爱情与信任一点一点的死掉,清醒地痛苦着,逼迫自己去长大,一直到现在,她都知道…… 重来一次的话,还是会按下那个能够令陆沧夜飞灰湮灭的炸弹按钮。 从复杂的回忆里抽身,夏恩星捏捏眉心,把思绪捏回。 她进房门有反锁房门的习惯,这一次她也习惯性将房门反锁,可是在这个动作之后,夏恩星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什么,随后,又将锁转了回来,改回了没有反锁的状态。 ****** 萧昂是在清晨搬离的夏恩星的家,所以等到夏恩星早上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空了许多,她看见桌子上摆着萧昂做给她们母女俩的最后一餐,情绪复杂。 祝惜安倒是乖巧可爱地走上前去,坐在了椅子上,还替夏恩星抽开椅子,“萧昂去哪啦。” 她连名带姓喊萧昂的名字,也是萧昂教的,他说他俩是平等的,祝惜安可以直呼其名。 夏恩星想了个蹩脚的借口,“萧昂有事儿,估计这段时间不回来了。” “是出差吗?我听流光哥哥说过,陆沧夜也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 夏恩星点点头,摸了摸祝惜安的脸,“我送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这一群被绑架的孩子里,受伤程度最轻的居然是祝惜安,她有些意外,像霍翼他们还在医院住院呢,祝惜安已经可以随意下地走动了,只是身上倒是还有乌青。 送祝惜安去了医院检查以后,夏恩星将萧昂做的饼干放在了她的背包里,“你有几天没去学校了,去了学校把饼干分给同学们吃,知道吗?” “嗯,我知道。” 祝惜安眼睛水汪汪的,和夏流光的截然不同。 在经历过那些腥风血雨之后,唯有她还没有被玷污,纯洁又不谙世事。 夏恩星在心里感慨,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一直保持着善良与单纯,夏流光这种早熟的孩子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了,她想保护他们两个。 开车送祝惜安去了学校,夏恩星又转身去了一趟警局,俞兆阳绑架孩子的事情现在闹得很大,外头流言沸沸扬扬的,什么版本都有,陆家也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花了大钱把事情压下来,但实际上,陆家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俞兆阳被捕,等于他们未来的继承人也都出事了,大家这会儿又想起来被他们排挤的陆沧夜,只可惜陆沧夜说什么都不肯回来,于是大家又把心思开始放在陆家一些旁系的小辈身上,现在陆家岌岌可危,就等着能出来个扛事儿的,把这阵子的风波的扛过去。 夏恩星到警局的时候,陆海等人正坐在里面,看见夏恩星,他们一下子涌上来,“夏恩星,你——” 夏恩星冷笑着扬唇,“怎么,不欢迎我?” 可惜了,这里是警局,陆海他们再怎么不喜欢夏恩星,也没办法放肆,更何况,现在是他们该好好求夏恩星松松口才是,毕竟俞兆阳胆大包天敢绑架这么多小孩,而这群孩子又恰好和夏恩星的孩子关系不错,若是夏恩星咬死了不肯松口,俞兆阳肯定是要被狠狠制裁了! 所以陆海咬着牙上前道,“怎么会不欢迎呢,这里是警局,也不是我们陆家的一言堂,夏小姐这话,怕是想暗示别人我们陆家权力盖过警局了?陆家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陆海不愧是老油条,说话还是有几分水平,不过夏恩星压根不在乎这些,她今儿来是来做一些后续交接的,所以相较于陆海的如临大敌,她更显得游刃有余一点,还有力气上前拍拍陆海的肩膀说,“陆老爷子何必这样草木皆兵呢,咱们法治社会,自然是法律说了算的,也不是我夏恩星想宽恕谁就能宽恕谁的。” 此话一出,陆海包括他身后的陆家人猛地变了表情! “夏恩星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还要让俞兆阳真的去坐牢吗!” “是啊,陆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到头来害陆家!” “明知道俞兆阳是陆家现在的接班人,你这是故意的!” 这些话传到夏恩星耳朵里,她当场就笑出声来了,“故意?是我拿了刀架在俞兆阳的脖子上让他去违法犯罪的吗?还是我手里有俞兆阳的把柄,他被逼无奈之下铤而走险选择了谋财害命?” 夏恩星锐利的反问让所有在场的陆家人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回过神来还是嘴硬着说,“那你也,你也不能真的眼睁睁让俞兆阳坐牢去啊。” “是啊,陆家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你们这群人!” 夏恩星直接给陆家人鼓起掌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先前逼走陆沧夜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出吗?你们觉得有俞兆阳在了,稳妥了,把陆沧夜逼走了,如今陆家没人挑大梁了,倒是开始怨起我来了,你们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觉得自己好笑吗!” 夏恩星的话跟巴掌似的扇在了陆家人的脸上,陆海硬着头皮走上去,“夏恩星,陆家到底跟你亲戚一场……” “你要是想求我呢,就放下现在的这些没意义的尊严。” 夏恩星笑嘻嘻地看着一把年纪的陆海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跟她示弱,她还要仰着下巴微笑着说,“不过,就算你求我,也没用啊。俞兆阳绑架的不只是一家小孩子,还有唐家的,那唐惟可是唐诗的儿子,他老婆苏颜背后还有个苏家呢,你们求和,求得下来吗?还有霍恪儿子霍翼也被牵连在内,秦家孩子秦熹,温家的龙凤胎……这些孩子哪个不是父母心头掌上明珠?你们这几条命够给人家抵债吗!”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煞白! “夏恩星,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是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告诉你们,这下场就是活该,也就祈祷着孩子们别出事吧,但凡出一点事,随便哪一家都能把你们大门踹烂!你们陆家别眼高于顶把自己太当回事!” 陆海再也无法忍受,用力攥着拳头,“夏恩星你,你……” “我说错了吗?你们现在求我,没用!俞兆阳犯法,罪该万死,我不会心软一丁点的!” “夏恩星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这个混蛋!” “陆家都是因为你才会招来晦气!” “灭顶之灾啊,灭顶之灾!你这个丧门星!” 在陆家众人的痛斥之下,夏恩星冷着脸跟在警察身后,走完了所有的流程,还见到了为自己打官司的律师。 这位律师年纪看起来不小了,隐退许久,如今为了现在这桩案子重出江湖。 夏恩星站在那里,眸光闪烁,“江律师,实在感谢您……” “没事儿,这事情也牵连到了老夜家里几个小鬼头,我身为长辈站出来帮忙,应该的。” 面前的律师摘下眼镜来擦了擦,“身为妈妈的苏颜特意叮嘱我要好好和你沟通,她说当初你在案发现场帮了很大的忙。” 原来是苏颜喊了江歇过来帮忙啊,大概也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 夏恩星点点头,眼里写满了感激,“一定不能放过这样虐待孩子的罪犯,我一定全力配合您,江歇老师。” “单亲妈妈确实不容易啊。” 江歇感慨了一句,看着夏恩星的脸,感觉在她脸上看见了太多故事,也许现在的夏恩星,就和当年的他们一样,正遭受着命运洪流的冲刷,倔强地改写着自己的人生。 办完所有的事情,夏恩星从警局里走出来,身后陆家人怒骂,一路追着她骂到了大街上,路上有人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夏恩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冷笑着回眸,留下了最冰冷的一瞥。 陆海一惊。 那惊鸿一瞥,好像…… 好像那个被他们赶出陆家的陆沧夜。 ****** 地球的另一端,一个女人站在了陆沧夜的家门口,她按了门铃,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孩子。 女人蹲下去,冲着小孩子道,“流光?” 夏流光上下看了一眼女人,说道,“请问您找谁呀漂亮姐姐。” “我找陆沧夜。” 女人叹了口气,“陆家遇到麻烦了。” “陆家的麻烦,跟我们可没关系,他说了打算放弃国内陆家这一块势力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女人捏着眉心说,“虽然我对陆家也没什么好感,但是国内的亲戚打来电话,说是……只有我可以救陆家。” “哦?” 夏流光笑着眨眨眼睛,欢迎女人进门,随后说道,“陆沧夜,有人找你。” 陆沧夜手里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出来了,他眸光冷漠,在看见来者以后,了然地说,“陆海找你了?” “嗯。” 女人烦躁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点不想回去。” 陆沧夜在那嗤笑,“回去呗,正好把陆家收了。” 女人摇着头,“没兴趣,我一个私生女,他们想把我当棋子玩呢这是。”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听说过吗?” 陆沧夜高深莫测地推了推脸上的细框眼镜,“陆旖旎,你也可以把他们当棋子玩。” 被喊作陆旖旎的女人表情一变,她向来漫不经心的脸上掠过了些许深邃。 “要是想回去的话,给你个联系方式。” 陆沧夜走到桌子边,拿起钢笔,随手写下了一串号码,撕下来,就这么交给了陆旖旎,女人在看见上面的号码后,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手机号。” “我肯定知道是手机号,这是谁的?” 陆沧夜笑得玩世不恭,“夏恩星,你的前嫂子。” 陆旖旎两眼发亮,“哦?我的前嫂子?” “回去国内的时候,找你前嫂子就行。” 陆沧夜的表情有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就仿佛已经看透了陆家接下来所有的心机,“拿你去联姻,也得看陆家有没有这么好的命,毕竟这个世界上,想要陆家身败名裂的,你前嫂子也算一个。” 如果陆旖旎有夏恩星帮忙,到时候她们两个女人扭头一口吃了陆家,岂不是大快人心。 陆旖旎拿着手机号,回过神来,“我懂了,你让我回去,其实等于是把陆家当玩具,让我嫂子能高高兴兴地玩弄一下陆家是吧?” 陆沧夜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呵呵,你真有情趣,拿陆家取悦夏恩星。” 陆旖旎笑嘻嘻地张嘴,露出一口白牙,“不过我也看不爽陆家很久了,再加上嫂子那么漂亮,恭敬不如从命咯小舅。” 第309章 嫁到陆家,我不乐意。 陆旖旎回国的第二天,陆家人便找上门来。 她听说自己被家族强行指婚给墨家大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过了一会,她说,“我不乐意。” “你有什么乐不乐意的?还想着挑?要本事没本事要能力没能力,能给你配上墨家大少都是你高攀了,这还是借了陆家的光呢。” 后母姚凤一脸鄙夷地看了陆旖旎一眼,而后故意当着她的面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硕大的玛瑙金戒指。 “陆旖旎呀,能嫁进墨家联姻,算是你这张脸能为陆家带来的唯一利益了。知不知道现在那陆海一家快要撑不住了,就是咱们风光的时候,你嫁给墨家的,强强联合,等于压过陆海那一脉一头,以后陆家就是我们这一脉当家做主了。” “那陆沧夜不顶事儿了。” “是啊,听说逃去国外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风水轮流转,也该轮着我们这一脉了。陆旖旎,你可得分得了轻重深浅啊。” “你回国也算是尽孝了,我们陆家认你,是你的福气。” 将卖子女说得如此大言不惭。 陆家是个很大的家族,本来最出名的是陆沧夜,别的都是旁系。 如今陆海跟他私生子俞兆阳出事了,陆沧夜也不回陆家,旁系自然动起了脑筋,取而代之,或许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这不,赶紧勒令陆旖旎回国,跟她们交好的墨家联姻,从此以后在陆家,他们这一脉便能有了说话权。 不过就算是旁系,那也是一般人高不可攀的存在,陆旖旎上有哥哥玩转商界,下有弟弟是时尚超模,还有个姐姐高颜值高学历高情商,是社交名媛。 这个陆家,只有她最不起眼儿。她就是个私生女。 陆旖旎没吭声,攥紧了手指。 姚凤就乐意瞧见她这幅有苦不敢说的模样。 又蹬鼻子上脸,“晚上八点,去墨家吃一顿饭。” “我不去。” 姚凤当做没听见似的,连好脸色都懒得给陆旖旎了,直接摔门而出。 …… 到了晚上,终究还是被强行塞进了车子里,陆旖旎看着在背后逐渐缩小的陆家老宅,心里对陆家的最后一丁点念想也终于……荡然无存了。 半小时后到达墨家,陆旖旎没进那扇雕花精致的大门,有人站在外面,“陆家人不准入内。” 什么情况? 陆家在外好歹是声名赫赫又正统辉煌的豪门世家,这墨家什么来头,敢把陆家人挡在门外? “我们陆小姐过来找墨少爷……” “墨少说了,尤其是陆小姐,更加不准进来。” 门卫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 陆旖旎上前,“是在说我吗?” 还挺漂亮,门外多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眼神,“对,就是你。墨少说了,再多纠缠,叫人轰出去。” “……”看来是没辙了。 陆旖旎转头,对着自己的管家和司机说,“回去和姚夫人说,实在是没办法。我不受待见。” 管家故意不吭声,司机就破口大骂,“那你想办法啊!这联姻两家长辈都谈下来了,你怎么还搞不定墨家大少!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旖旎说,“那你们先走,我自己来解决。” 管家和司机其实老早想丢下她了,一个丑小鸭还配他们特意豪车接送?真是给她脸了!随便应和几句,居然真的丢下陆旖旎,自己打道回府去了。 墨家门卫一脸震惊,还觉得陆旖旎陆小姐有点可怜,看来这陆小姐在两家都不受宠啊…… 陆旖旎看了眼自己穿着的高级礼服,弯腰将裙子卷起来直到大腿根部,两条笔直细长的腿就这么晃来晃去,她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一个加速—— 在墨家门卫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居然一个凌空跳起,踩着墙壁干脆利落地翻过了大门! 门外的门卫:???发生了什么? 跳进墨家以后,陆旖旎笑眯眯冲门卫摇摇手,“我先进去啦~” 等一等啊喂!! 陆旖旎果然停住了,回头又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问门卫,“请问墨少爷在哪个房间?” 门卫居然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二楼第二个窗口。” “多谢。”陆旖旎没多犹豫,又是直直跃起攀住了二楼的窗台,而后她踩着墙壁用力一蹬——借着力道将自己送上了二楼的窗口! 妈呀这闺女练过跑酷吧!!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藏得这么深!门卫回过神来大喊,“抓——抓人啊!” “抓谁?”一堆保安冲过来。 “抓陆家小姐!”门卫也是昏头了,直接将陆家喊了出来。 “……”陆家?不……不敢抓啊…… 陆旖旎站在二楼窗台又是笑眯眯冲他们挥手,而后直直推开了落地窗的门。 墨麟从电脑边上抬起头来,像是丝毫不意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陆旖旎上前,将他脸上的平光眼镜摘下来,戴在了自己秀挺的鼻梁上。 像是认识很久似的。 看着眼前男人那张桀骜不驯又精致漂亮的脸蛋,她沉默许久,笑了笑,“我听说我们被联姻了,墨麟先生。” “……你来找我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吗?”墨麟皱着眉毛,果然好看的人哪怕是随便挑个眉都能令万千少女尖叫。 墨麟有一张无比出挑的脸,并且身材不亚于陆旖旎的超模弟弟。 “那没有,晚上说了一起吃饭,你喊人拦着我,我只能选择这个办法。”陆旖旎适当地服软,一张小脸柔弱无害,像是一朵娇俏的花。 墨麟冷笑,“不怕我赶你出去?” “不怕。”陆旖旎老实说,“他们打不过我。除非你动手。不过,你要对我动手吗?” “……”墨麟站起来,陆旖旎退后,男人将她按在了落地窗旁边的墙上。 他透过落地窗看到楼下窗外有一堆人聚在一起,都是保镖们焦急地等待他发号施令。 墨麟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一键呼叫对管家说,“让他们不用抓人了。” 下面的人散了。 墨麟继续面对陆旖旎。 陆旖旎盯着墨麟这张脸,不知为何,心开始颤抖。 啊,原来心还没死呢。 陆旖旎干脆撇过脸去,“我只是来吃个饭,而且这是家里长辈嘱咐的,不是我故意要来找你。你没必要刁难我。” “是吗?”墨麟听见笑话似的,“两年前你可不是这样。” “都说了两年前……”陆旖旎颤了颤,“准备一下吧,吃饭时间快到了。我去和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陆旖旎两年前就见过墨麟的父母了。只是没人知道,除了墨麟。只是他父母估计已经忘了她吧。 “不要再做两年前那种事情,这样至少我们可以互相心平气和地联姻。”墨麟松开她,“记得规矩,坏了规矩,就怪我让你滚。” 陆旖旎对墨麟的背影说,“你叫我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陆旖旎两年前就喜欢墨麟了,也没人知道。 情书和告陆都石沉大海,回应最多的就是滚。 墨麟顿了顿,没说话,拉开门冷笑着出去了。 陆旖旎起先没动,转头看到了墨麟之前坐着的电脑桌,上面正放大着一张电脑桌面。 是她的照片。 陆旖旎心一颤,墨麟拿她照片做桌面? 他不是最讨厌她吗? 他有病吧。 当做没看见,陆旖旎低头出去了,目光随着墨麟一并追到了楼下,墨麟收拾了一下客厅里的国际象棋棋盘,而后看到楼梯上站着的女人,微微皱眉,“下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要不要换鞋子。”陆旖旎犹豫。 她是翻墙进来的,鞋子脏。 墨麟的保姆正好路过她身边,听见这话,不大待见地白了她一眼。 被墨麟看见了。 墨麟喊住那个保姆,“王阿姨。” 王阿姨立刻堆上笑容,“墨少,什么事?” “帮陆小姐拿双拖鞋,36码。” 王阿姨僵住,怎么……怎么回事,不是都说墨少讨厌陆小姐吗? 墨少肯定是不想脏了家里的地板吧。 王阿姨不情不愿去拿了拖鞋,陆旖旎倒是说了一句谢谢,随后换上鞋子下来,墨麟说,“他们很快就到了。” 他们,指的是墨家的那群亲戚,七大姑八大姨。 啊,这帮亲戚是最难搞的人物了…… 陆旖旎皱眉。思索着墨家亲戚辈分要怎么喊才不出错。 墨麟又换上招牌墨氏冷笑的样子,“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吗?还想联姻?” 陆旖旎说,“你要是真的觉得麻烦,其实退婚,我也赞成的。” 墨麟一口气没喘上来。 但是二十分钟后,更大的麻烦来了。墨家七大姑八大姨没来,倒是墨家父母带着陆家一起来了。 陆旖旎和墨麟出门迎接的时候,墨麟看见陆家人,冲着陆旖旎小声但是恶狠狠地说,“你们家里人都跟着来了,你提早来我家闹什么?还是说就是为了吸引我注意?” 陆旖旎愣住了,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们叫我提前来的。” 墨麟看着陆旖旎漂亮但是茫然的小脸,心里有气,转过脸去,“傻子。” 说完,陆家人比墨家人还要热情地迎了上来。 当然是冲着墨麟一个人去的,陆旖旎被挤到了边角落里。 “哎呀墨少真是一表人才啊,简直太帅了!” “就是,年纪轻轻就铸造了商业帝国的传奇啊,人中龙凤!” 尤其是陆旖旎的姐姐陆雅,在看见陆旖旎的未婚夫是个这么妖孽的男人以后,眼睛都直了,跟卫生巾似的贴在了墨麟身上,丝毫不顾及这是自己妹妹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她还恨恨地看了陆旖旎一眼。 要不是自己还想着玩不想收心,墨少这种男人……怎么可能轮到的她陆旖旎! 完全没想到墨少这么帅啊! 之前都传是个又老又丑的直男癌屌丝,所以她才把这事情推给陆旖旎的。 陆雅又带着愤怒地看了陆旖旎一眼。 是你的未婚夫又怎么样?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抢过来。 陆雅不顾所有人在场,挤到了墨麟身边。 她说,“大家也别都门口站着了,快进来。” 这话倒反客为主,像她要嫁进墨家一般。俨然是墨家半个女主人了。 陆旖旎看着被陆雅拉走的墨麟,看着被众人包围的金童玉女,和落单的她自己,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墨麟回头看了一眼陆旖旎,见她一个人孤零零落在了后头,就这么停住了脚步。 陆旖旎不是喜欢他吗? 怎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姐姐牵走,也不做别的表示? 两年前都是装的吧! “墨少……”陆雅的声音无比嗲,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她故意喊陆旖旎,“怎么了?旖旎,你也快点呀,怎么不进来?” 旖旎,现在叫得真好听。 陆旖旎抬头,对陆雅说,“姐,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 一直在默默围观的墨家父母终于有了表情波动,互相对视一眼。 这姑娘看着好欺负,好像挺有脾气的。 陆旖旎上前,走到了墨麟的另一边。 墨麟依旧没动静,只是眼神深邃诡谲地看了陆旖旎一眼。 她……是故意在这么做吧?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陆雅脸色都变了,“旖旎说什么呢,姐姐平时也很爱你呀。” 姚凤赶紧出来打圆场,“真是的,都是姐妹之间互相开玩笑呢。进去坐着坐着,一会儿要开饭了是不是啊,亲家母?” 亲家母直接喊上了,看来是想让这事情变成板上的钉钉。 墨妈妈看了陆旖旎一眼,在大家都坐下来以后问道,“陆旖旎啊,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呢?” 陆旖旎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 陆雅抢着回答,“阿姨,我喜欢弹琴练书法呢,啊对了,还有下国际象棋。” 她看到了客厅里摆在一边的棋盘,便投其所好。 墨爸爸早看出来了陆家两姐妹有故事,不过他们无所谓,只是个联姻而已,陆家谁嫁过来,都一样。 墨麟不做选择,那就让陆家两姐妹自己争吧。 墨妈妈董月茹多看了陆雅一眼,又问,“陆旖旎呢?怎么就没爱好了?” “哈哈阿姨,我妹妹呀,平日里都是懒散的,她性格不爱争抢,所以也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这不是拐着弯儿说她一无所长性格软弱吗? 陆旖旎抬头,“我的确对琴棋书画没什么爱好,平时力气都花在研究程序和设计上面了。” 董月茹眼睛一亮,“你还会研究程序啊?这么厉害,这种事情女孩子很少做的。” 陆雅猛地咬牙,怎么可能?陆旖旎一定是编的,她这个草包怎么会懂! 陆旖旎故作娇羞,“是呀,前阵子考出了hf大学理工系的博士。” 随口报了个世界第一的大学名字。 董月茹惊了,陆雅恨不得拍案而起! 她撒谎博好感!她乱说!她分明什么都不会!她什么时候背着整个陆家……偷偷摸摸去自学考博士了?不可能! 陆雅第一次感觉到了被碾压的愤怒感,只是再闹下去就有点显得自己太小气。 她一个名门千金怎么可能和陆旖旎这种私生女计较? 大不了过两天在更大的场面上拆穿她就是了! 看她还怎么装。 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吃完,董月茹留陆旖旎下来一起过夜,陆雅气得一张漂亮的小脸蛋都要扭曲了。 墨麟对此没有反驳,“随妈开心就好。” 陆旖旎今夜便这么住下了。 …… 陆旖旎衣服刚脱到一半,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刷的一下拉开了。 她立刻挡住自己的胸口,“你怎么进来了?” “还真脱啊?” 墨麟穿着浴袍站在外面,精致妖孽的脸上写着不痛不痒的嘲讽。 偏偏这种似有若无最刺痛人心。 他说,“一个人在我家都能这么放心地脱掉衣服洗澡,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想爬我的床。” “我这间房间是客卧。” 墨麟挑眉,“你想说什么?” “你房间在主卧,离我那么远,来我的客卧,还拉开我浴室的门。到底谁想爬谁的床?” 墨麟有些怒了,“你想说是我特意来找你?来看你洗澡?” “不是吗?”陆旖旎干脆背过身去,宽大的衬衫下两条陆皙笔直的腿,足够令人血脉膨胀。 墨麟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女人的身材……该死的完美! “我吃饱了撑着特意跑来客卧看你洗澡……”说到后面嗓音哑了,墨麟不知道是恨自己不争气还是恨陆旖旎故意勾引,狠狠锤了一下浴室的门。 陆旖旎吓了一跳,“你神经病啊。” 反了反了,她还骂上他了! “你到底走不走?”陆旖旎皱着细细的眉,模样颇清纯无辜,“我真的要洗澡,今天应付了一天家里人我很累,现在没时间和你乱搞。” 乱搞。 他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 墨麟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点着了一样。 如果眼神能放火,那在他眼里的陆旖旎,此时此刻一定烈火焚身。 上前,墨麟哑着嗓子,将陆旖旎压在了墙壁上,“乱搞?我和你之间怎么叫乱搞呢嗯?未婚妻?” 见墨麟嘴巴里“未婚妻”三个字,陆旖旎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动。 她像是被这三个字刺伤了一样,退后一步,低着头笑了一声,“我想,你到底还是不乐意。” 墨麟心里有气,他说,“是啊,非常不乐意。谁会愿意娶一个当初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苍蝇呢?” 苍蝇。 陆旖旎攥紧了手指,转过身去,当着墨麟的面,将浴室的门一摔,“那我姐姐应该蛮适合你的。我瞧着她对你也有意思,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退婚。” 墨麟一顿。 门就已经合上了。 嗬,还有小脾气了。 “把门打开。” 墨麟咬着牙在门外表情阴冷地说,“陆旖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阴阳怪气想说什么?把门打开说清楚!” “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陆旖旎没开门,软糯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你不是瞧不起两年前那个跟在你屁股后头的我吗?巧了,我也瞧不起。” 墨麟冷笑,“你现在这幅样子我也挺看不惯的,想干嘛?在我面前洗白?” “我不想和你说话。” 陆旖旎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顺着哗哗往下洒在她身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死死攥紧着。 隔了许久,陆旖旎听见房间外面也传来一声剧烈的摔门声,想来是墨麟也摔门走了,她才喘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在隐隐颤抖的手指。 陆旖旎盯着掌心好一会,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水。 …… 陆旖旎做了个梦,梦见几年前她读高中,总是会往班级后排看。 墨麟长得高,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人群里身高拔尖,加上脸蛋好看,坐在最后一排就跟会发光似的,整个班级的小姑娘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行事桀骜,那天在课桌洞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并且选择了午自习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字一句朗读了出来。 那些小心翼翼的暗恋和日积月累的欢喜,于青天白日之下被世俗煎烤着。 末了他还要将情书往天上一抛。 笑得不负责任地说,“这追我的手段也太低级了吧,情书写得也幼稚。这位同学,我找女朋友,肯定不找你这样的。”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我们墨少的女朋友,怎么也得是校花那个级别了啊。” “还别说,隔壁学校校花就在追我们墨少呢,厉害了。” “墨少这么说话可真是伤那个小粉丝的心啊,不过,是她自己选择的丢人现眼,哈哈。” 陆旖旎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笑红了眼睛。 她就是写情书的那个人。 也就是丢人现眼不知好歹的那个人。 一觉梦醒的时候,陆旖旎发现了自己眼角湿湿的,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 ……怎么会梦见过去呢。 强打起精神下了床,走到镜子面前露出了一个笑脸:陆旖旎,事情都过去好久啦,你没必要害怕了。 她自我安慰着洗漱完毕,拉开门,正好撞上王妈。 王妈这回换了一张狗腿子的脸,腆着笑说,“陆小姐,我们墨少有起床气,这会儿吃早餐,您能去叫一下吗?” 陆旖旎说,“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没有起床气了吗?” 王妈一愣,“这,这怎么可能,墨少一直这样……”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怎么喊他起床的,现在也就怎么喊。” 王妈笑得汗都来了,这……这他们也尝试了啊,岂料墨少那个大恐龙咆哮了一句,“让陆旖旎亲自来喊我不然就不起来!” 他们这也是没办法啊…… 本以为这陆小姐就是陆家送过来随便他们折腾的私生女,但是现在感觉陆小姐还……还不大好欺负啊? 王妈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能赔笑说,“那……墨少指定了喊您去,咱也……只好这么传达,是不是?” “指定?” 陆旖旎指了指自己,“他一定要我过去?” 王妈忙不叠加点头。 陆旖旎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妈。” 说完就往墨麟的房间走,王妈看着她的背影,总算喘了口气。 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让她有这么强的压迫感呢? 哪哪都不如她姐姐陆雅,姿态还挺嚣张。 …… 陆旖旎在门口敲门。 没人应。 她又敲门。 里面传来了懒散冷漠的声音,“干嘛?” “我来喊你起床,吃早饭了。” 陆旖旎把手放在门把上,“快起来。” “……” 里面的墨麟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进来。” ? “我没说要进来啊。”陆旖旎茫然地说,“我就是来喊你起床。” 墨麟睁眼,一字一句,“进,来!” 陆旖旎只得打开门进去。 这祖宗,只能这么供着,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掌心的,所以脾气差得很。 她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墨麟没有拉窗帘,所以房间依旧昏暗,她走近床,心跳不自觉加快。 原来和墨麟待在一个地方,她还是会害怕。 墨麟翻了个身,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来看她,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早上被人叫醒的不爽。 “王妈说你非要让我来喊你。” “未婚妻喊未婚夫起床不正常吗?” 墨麟说,“你不是一直想伺候我吗?我成全你罢了。” 陆旖旎脸色一白。 “高中时候就围着我转悠,去哪儿都要跟着,就差上厕所帮我脱裤子了,所以我想你现在能伺候我起床,心里也是很乐意的。”好看的唇一挑,邪气又暧昧,但是偏偏从这张精致的脸孔上看不出一丝爱意来。 陆旖旎想,到底是墨麟皮囊好看,哪怕不爱她,也会让她想入非非这么多年。 墨麟说,“我这是在给你机会。”伺候我。 你该感恩戴德。 陆旖旎颤了颤,攥紧了手指,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温顺得像是一只弱小的天鹅。 她说,“嗯,你说的没错。” 墨麟从床上坐起来,托着下巴,笑得桀骜,“既然知道了,就去给我拿衣服。” 陆旖旎一愣。 看见被子从墨麟身上滑下来,露出男人结实紧绷的肩膀,她后退两步,“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在我自己家穿什么衣服?” 墨麟指了指边上的衣橱,“去给我拿白色的衬衫。” 陆旖旎像个下人一样去拿。 见她顺从拿来,墨麟臭不要脸地张开双臂,等着陆旖旎下一步,他说,“帮我穿上。” 陆旖旎劈头盖脸将衣服砸在了他脸上。 “你别欺人太甚。” “这就受不了我?”当初不是说爱他吗!现在帮他穿个衣服,还敢给他甩脸上了! “讨厌我可以退婚。”陆旖旎哆嗦着,“捆绑我使唤我,很好玩吗?” 墨麟咬牙切齿,“好玩啊,所以你放心,老子是不会退婚的,你这辈子都要被我这么使唤!” 陆旖旎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个大窟窿,她不明白为什么墨麟要这样不放过她,明明她依旧逃了,再也没有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了,为什么…… 墨麟像是读懂了陆旖旎脸上的表情似的,毫不在意地笑说,“怎么?想我放过你?不可能的,陆旖旎你当初招惹我的时候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我已经……” 陆旖旎攥紧了手指,“没有再招惹你了。整整两年。” 墨麟想到了什么,只能回以一声冷笑。 当他不知道?她因为失恋被拒绝出国留学去了,故意提起这个干嘛?为了引起他同情?还是想他内疚? 陆旖旎没招,姿势僵硬地帮墨麟把衣服一下一下穿上,把纽扣扣好。 最后她喘了口气,收拢了正在哆嗦的手指,岂料墨麟往前了一下,她的手指就这么碰到了他胸膛。 包裹着强有力心跳,肌肉紧绷的胸膛。 她触电般将手收回来,墨麟又冷笑,“怕?” 陆旖旎说,“怕。” 墨麟说,“怕就当初别招惹我。现在当我未婚妻了,怕我还有用吗?” 没用。 陆旖旎不说话了,低头自嘲地笑。 她说,“衣服我帮你穿好了,你等下……出来吃饭吧。” 墨麟嗯了一声,“你可以出去了。” 他使唤她就像使唤下人。 陆旖旎出门去了,走到门口,背靠上墙壁,她才猛地喘了口气。 和墨麟共处一室,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个……该死的,不争气的自己…… 十分钟后,墨麟洗漱完毕出来,陆旖旎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上,她帮他摆放好了餐具,倒好了牛奶,就等着他来开动。 墨麟看了眼她这幅温顺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好像已经得到了她似的。 男人抽开椅子坐下,“你做的?” 陆旖旎摇头,“不是。” 墨麟嘴角一扯,“哦,我想想也是,高中时候吃到的你的便当,都无比难吃。还以为这两年有长进。” 陆旖旎说,“没长进。” 她整个人都没长进。 墨麟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总觉得陆旖旎这模样像一只小仓鼠,看着就想让人去揉她的脑袋。 此时此刻,正好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陆旖旎看了眼号码,没接。 墨麟说,“接啊。” 陆旖旎接了。 一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清爽的男声,“嘿大宝贝,早呀!” 这声音大得对面吃饭的墨麟都听见了。 瞬间,脸色一拉。 陆旖旎察觉到了,当着墨麟的面把音量调小,随后道,“嗯,在吃呢。不是我做的,墨麟家里人做的,啊……对,我要订婚了……” 墨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皙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爽,“谁啊?” 陆旖旎立刻抓着手机道,“一会再聊,我先吃饭,不说了。” 说完挂了电话。 墨麟呵呵冷笑,“谁,啊?” “好朋友。” “好朋友喊你大宝贝呢?”墨麟声音更冷了,“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旖旎说,“真的是好朋友。” “男人和女人能有纯洁的友谊?”墨麟眼里不掩敌意,“哪儿来的乱七八糟的好朋友?” 乱七八糟。 被墨麟这样形容自己身边人,陆旖旎没忍住,将杯子放在餐桌上,神色认真道,“不是乱七八糟的朋友。”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的朋友? 听她反驳,墨麟表情不好,“在哪认识的?” “国外。” 陆旖旎想了一会,“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也跟你没关系。” 墨麟一顿,“长胆子了?陆旖旎你给我想清楚,我们是要订婚的关系,外面那些不清不白的朋友最好还是给我断干净。” “我能断干净,你能吗?” 陆旖旎抬头,直勾勾看向墨麟,“我知道你不情不愿娶我,所以把怒意发泄在我身上。但是墨麟,我就应该承受你的怒意吗?眼下最好的方式应该是退婚,这样我们都好过。” “我为了照顾你的脸面。”墨麟怒极反笑,觉得陆旖旎这样的手段太低级,“不然陆家墨家的关系就因为你而被打破?你这人知不知好歹?” “我丢脸,不要紧。” 陆旖旎攥紧了发抖的手指,“你就对外公开说是你主动退我的婚不就成了吗?你不丢脸就行。” 你不丢脸就行。 墨麟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凉薄的唇里吐出几个字。 “惺惺作态。” 陆旖旎不说话了,这顿早餐在沉默之中走向结束,王妈送陆旖旎到门口,瞧了眼墨麟的表情,连带着又狗仗人势地开始对陆旖旎脸色不好起来。 墨少怎么可能真的会看上她嘛! 她姐姐明显比她好太多了,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值得他们墨少上心啊! 王妈就这么直接带着陆旖旎到了门口,把门一关,“马路对面有地方能自己打车。” 不送了。 陆旖旎还是一副好欺负的不吭声模样。 王妈翻了个白眼就走了,留下陆旖旎一个人慢慢往马路边走。 墨麟从窗户里看出去,盯着她一个人的背影好一会,掏出手机来,“喂?拜托你一件事。” ****** 陆旖旎回到陆家是在一个小时后,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到车,司机一路上还开的慢悠悠,最后到陆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 顶着灼热的太阳她推开了陆家的门,正好迎面撞上了姚凤走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 姚凤口吻不善地说,“还以为你能从此就住在墨少家里呢。” 陆旖旎擦着姚凤的肩膀走过去,“和墨家亲近这事儿,我看姐姐喜欢,还是让姐姐去吧。” 姚凤脸色一白,戴着粗大玛瑙的手指直直伸过来,像是要戳进陆旖旎的脸似的,“怎么说话呢!反了你了!没有你姐姐雅儿让出来这个位置,你以为自己真的能攀上墨家大少?” 攀不上。 墨麟,她当然高攀不上。 但是陆旖旎说,“位置也不是我求着我姐让出来的。” 当初听说墨家大少又老又丑,就跟烫手山芋似的把这事情丢给她。 现在发现人家不老不丑,反而年轻又帅,一下子又改变主意了? “你说话以后给我注意点,别以为墨家人对你脸色好了,就能来陆家作威作福。” 姚凤狠狠地剜了陆旖旎一眼,“一个私生女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摆脸色,陆家赶你出门都不带眨眼皮的!” “嗯。” 陆旖旎应下了,“妈,我还有事儿要去学校,先不和您说了。” 她这软绵绵的态度倒是让姚凤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看着陆旖旎往房间里走,末了,回过神来—— 狠狠喘了口气。 早晚要收拾她! 姚凤扭着腰走了,陆旖旎进了房间反手就关上门,她走到一边,在化妆镜前坐下。 手机振动。 有人发了条短信。 【晚上老时间。】 陆旖旎垂下眼睛,开始拿出化妆品在脸上化妆,全程沉默。 镜子里,少女有张白皙漂亮的面孔,可是一双眼睛却像是黑洞,虚无缥缈,无人生存。 …… 陆旖旎于下午一点有事去了大学,晚上五点时等在校门口,正好遇到了陆雅被一起玩得好的小女生簇拥着往外走,笑靥如花,尊贵优雅。 陆旖旎背着单肩包站在那里,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身子单薄如同高中生,陆雅大老远见了她,就故意打了个招呼,“旖旎!巧啊,你也下课了?” 不是说hf大学毕业的么,怎么今儿在a大门口站着? 果然当初就是在墨家人面前撒谎! 陆雅想着要好好出口气,就故意讽刺道,“姐姐以为你毕业了呢,这是留级了重读?” 陆旖旎抬头,对上陆雅的眼睛。 眼里明晃晃的都是嘲弄。 陆旖旎干脆说,“嗯。”顺了她的意。 “那你当初说自己哪儿哪儿毕业的,可是撒谎啊。” 陆旖旎不吭声。 倒是周围人出声了。 “雅姐,你可别和这种人说话,你在我们学校读研呢,和留级生说话,掉档次。” “就是,理她做什么,我们一会去哪儿玩?” “我知道最近有家很火的网红甜品店,等下一起去吧!” “好呀好呀。” 话音一转,陆雅道,“旖旎,要不要一起?” 陆旖旎摇头,“不了,晚点还有事。” “哎呦,我们雅姐好心喊你,还在这里装清高呢。” “就是,要不是雅雅姐好心,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可怜……你以为就你这样,会有人来搭理你吗?” “听说她在大学里没有朋友。” “这种人没朋友正常,雅雅姐,我们走。” 陆雅仰着打了胜仗的笑容被人簇拥着走了,就如同她来时一样。 一阵风卷着叶子吹过了陆旖旎的面前,她就站在校门口寂静地等,直到人群都快走光了,她看了眼手表—— 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迪就这么缓缓开过来,停到了她面前。 陆旖旎上前拉开车门,一边坐进去一边说,“迟到了二十秒。” 开车的少年咧嘴笑,“刚停在边上看戏呢。” 陆旖旎也笑,“看了什么戏?” “留级生的戏。” 少年又特意重复了一遍,“留,级,生。你说你来a大借实验室做个实验,到人家嘴里怎么就变成留级生了?” 陆旖旎理了理落下来的头发,“可能我长得比较像留级生。” 前排少年哈哈大笑,“你和墨麟一个大学出来的,那帮人居然不知道?” 陆旖旎低下头去,“谭以煦,你提他做什么。” 当初陆旖旎考hf就是为了追上墨麟的脚步,岂料墨麟这人实在是太天才,考进去花了一年直接跳读毕业,同年又读研,第二年直接破格获得了博士学位。 水平在常人之上不是一点两点。 陆旖旎知道,自己追他,可能隔了天涯海角。 “辛苦那么久,终于可以成为他未婚妻,我觉得你应该开心。” 谭以煦在前面开车,嘟囔了一句,“墨家大少除了脾气不好,别的地方都属于神仙级别。” 陆旖旎也觉得,她应该开心才是。 可是想起墨麟那双带着嘲讽的眼睛,她觉得,这个事实打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本该感到幸运的,如今却只觉耻辱。 肖想了两年,是该看清楚自己什么货色了。 正陷入沉思许久的陆旖旎被车子突然之间的急刹车给打破,她吓了一跳,问前面开车的谭以煦,“怎么了?” “拦截——”谭以煦也给吓得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正要往外喷,“靠,谁tm这么大胆子大马路上——” 对面跑车的门一开一摔,走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谭以煦立刻把口水往回咽,“墨……墨麟!” 陆旖旎变了表情,发现墨麟直冲冲往他们车子这边来。 光天化日之下截堵他们车子还一脸要打架的表情,这事儿换谁能干出来! 墨麟直接拉开了后排车门,语气不善,“下来。” 陆旖旎脑子里太多问题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本能道,“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墨麟冷笑,“订婚日在即,坐别的男人车子倒是坐得很舒服啊,陆旖旎。” 难道就为了这个直接把他们车子拦了? “你怎么知道——” “天底下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墨麟干脆伸手一把将陆旖旎拽出来,“再被我发现第二次,打断腿坐轮椅。” 陆旖旎颜面尽失,“墨麟你冷静点,突然出现还马路上拦截,出点交通事故怎么办!” “这条路开到底是个废弃的山洞隧道,没人过来。”墨麟的眼神那么黑那么深,“我倒想问问你们打算把车子开哪去?” 陆旖旎不说话了。 谭以煦说,“我就是带着她……出来兜兜风。” “闭嘴。” 墨麟眸光极冷,“你未成年驾驶,没有行驶证驾驶证,还需要我多说吗?把你送进去一个电话的事情,最好别自己出来找死。” 谭以煦闭嘴。 墨麟看向陆旖旎。 要她给个解释。 事到如今,陆旖旎再去问墨麟他是怎么知道她行踪也是没有意义了,墨麟想知道,肯定有的是手段查得到。 只是他不是最烦她了吗?为什么要这样查她? 陆旖旎咬牙,“兜风。” 谭以煦一脸“你看吧我没骗你”的表情。 墨麟更用力攥紧了陆旖旎的手腕。 陆旖旎皱眉,轻轻叫着,“疼。” 墨麟说,“再给你次机会。” 陆旖旎说,“真的兜风,谭以煦是我朋友——” 糟。 墨麟听到名字,怒极反笑,看向驾驶座的未成年,“谭家小魔王谭以煦?前几次接她来这儿的也是你吧。” 陆旖旎表情一变,倒是谭以煦抱着方向盘,嗷的一声,“你早就盯上我了是吧!” 难怪这次这么准…… 墨麟扭头看陆旖旎站在那里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又回到了柔弱顺从的姿态,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摔上劳斯莱斯的车门,拽着陆旖旎塞进了自己车子里。 陆旖旎觉得自己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很有可能早就被墨麟统统识破了,如果前几次,他也知道她来过废弃隧道的话…… “回去算账。”岂料墨麟没有继续拆穿下去,只是关上车门。 发动车子前,他又将车头调转过来,到了谭以煦的莱斯莱斯面前。 毫无素质地伸出了一只手。 像招狗似的,对着驾驶座的谭以煦招了招手。 谭以煦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来。 ——他又毫无素质地伸出了一只手上的一只中指。 一只中指。 “下次tm再开这种烂车带我未婚妻出来兜风,老子把你连人带车送进垃圾场焚了。” 谭以煦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劳斯莱斯车标。 又抬头看了眼墨麟的车标。 布加迪威龙。 ……这怎么比啊。 谭以煦捂着脸开着车走了。 陆旖旎说,“人家未成年,你是不是把人家弄哭了?” 墨麟冷笑,“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陆旖旎说,“你说人家烂车。” “劳斯莱斯就是烂车。” “……” 墨麟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开车到了他名下的私人公寓,因为没有墨家人在场,他也就懒得摆出人前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直接拽着陆旖旎进了公寓,另一只手拎着她的背包直接往沙发上一甩,头也不回用脚勾上了门。 陆旖旎吓得心脏狂跳,她害怕墨麟已经知道了什么,“你……” “把手机交出来。” “为什么?”陆旖旎不肯,“我有社交自由吧?谭以煦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也没做对不起墨家的事情。” “请你注意自己现在是墨家的未婚妻,在外面一言一行都给我带上脑子!”墨麟见她维护别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不带脑子,丢的是墨家的脸!” 陆旖旎笑,“这么怕我给墨家丢脸,你一脚把我踹了不就行了吗,怎么还要来拉我一把?” 墨麟语气冰冷,“不知好歹。” 说完他将陆旖旎整个人推到在了沙发上,而后伸手直接隔着衣服开始在她身上到处摩挲,连胸前都不放过。 力道大得如同下一秒就能把这些衣服撕碎。 陆旖旎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墨麟你——” 男人从她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找到了她的手机。 “还给我!” 墨麟修长的指尖把玩着她的手机,语调淡漠,如同置身事外,“谭以煦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 “那么早上那个喊你大宝贝的呢?” 他怎么记这么牢? 陆旖旎咬牙,琢磨着想什么理由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再一次压了上来。 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给我编个稍微听的下去的借口,陆旖旎。你这张嘴巴撒谎的本事两年前我就见识过了,你这两年还有什么新鲜的瞒着我,嗯?” 听到这番话,陆旖旎的眼睛微微睁了睁。 她脸色发白,说话发着抖,“我的事情也和你没关系……” 不肯说是吗?那个废弃隧道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墨麟冷笑着起身,将她的手机抓在手掌心上下掂着,像是在把玩一件玩具似的。 他说,“你那么喜欢给脸不要脸的话,以后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过你。” 他能拿她怎么样,顶了天就是退婚把她甩了,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她承受得还少吗? 陆旖旎想,她是不怕的。 从墨麟身上,什么苦头没吃过? 屁颠屁颠给他当狗的事情,两年前她都干过。 她笑着说,“没事儿,我要是引火上身,肯定离你远远的,不败坏你名声。” 墨麟最见不得她这幅笑着的样子。 他使了劲想把她的笑脸撕碎。 男人无情地将手机直接摔了回去,弹在了陆旖旎的脸上,又落回了沙发上。 陆旖旎还是保持着那副笑脸。 哪怕刚才被手机砸了个结结实实。 这个女人就不会说痛吗? 墨麟不知道哪来的怒意,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客厅,“你国外回来没多久,目前是不是还没有任何工作?” 陆旖旎乖巧地点头,“嗯。” 无业游民,会跑酷翻墙,会让谭家小霸王谭以煦开着劳斯莱斯来a大门口接她?! 墨麟是不信的。 “今天给我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他走远了,又自上而下缓缓打量了陆旖旎一遍,陆旖旎垂着脑袋,表情谦卑。 她似乎永远都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墨麟又是一声冷笑,摔上了卧室的门。 过了一会,手机振动,有人发来一条短信。 陆旖旎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雷米尔和我说了今天的事情,改日再聚。】 ****** 陆旖旎再回陆家是第二天中午。 陆家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说是陆旖旎被墨麟接去了私人公寓,还住上了一天才回来。 肯定和墨少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陆旖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还有人说,陆旖旎有本事,真让她勾引到了墨少,你看,这都恬不知耻地住到人家私人公寓里去了,肯定是耍了什么小花招。 陆旖旎察觉到了陆家上下看她的眼神。 带着鄙夷不屑,以及艳羡。 在陆家客厅喝着茶,陆雅穿了一件复古的旗袍从楼上走下来,勾得她身材窈窕如画。 身后跟着陆家老爷和姚凤,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陆长风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喊了一声,“旖旎。” 陆旖旎站起来,和他们问好,“爸,妈,姐姐,中午好。” “旖旎,爸爸一会带我去买车子,你要一起吗?” 话里的炫耀都快溢出来了,陆雅挽着陆长风的手,像是在嘚瑟她能够得到爸爸的宠爱似的,“昨天看你一个人站在a大门口,没人接送,还是买个车子吧。” 陆旖旎说,“多谢姐姐,我还不会开车,你买就行。” 只是姚凤听出了些许不对。 “什么?a大?” 姚凤夸张地捂住嘴巴,“你之前在墨少的爸妈面前,说的可是自己hf毕业,陆旖旎啊陆旖旎,你这是在撒谎啊!要是让人家调查出来,我们陆家的脸面往哪搁呀!” 陆长风一听,表情都变了。他像是有了怒意,“陆旖旎,你在墨家人面前还说什么?” 陆雅赶紧过去安抚自己爸爸,“爸,您别气,旖旎一个人在陆家,难免有些寂寞自卑,现在要和墨家联姻,她也是怕自己拿不上台面,所以才……才……” “才撒谎说自己hf毕业,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陆长风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楼梯扶手,恨铁不成钢地说,“过两日去墨家,陆旖旎你给我向墨家道歉!我陆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满口谎言的女儿!” 说完他看了眼陆雅,又稍微气消了一点儿,看来自己家里的平均水平还是在常人之上的,只是自己的小女儿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争气罢了。 他拍了拍陆雅的手背,“走吧,爸今天带你去买车子,就当做你过几天的生日礼物。喜欢哪款跑车?对了,最近有个新的地皮,爸再帮你买套小别墅怎么样?” 陆雅蓦地笑靥如花,对着陆长风撒娇,“我就知道爸最疼我了!” 话说地声调都往上扬,透着一股子炫耀。 姚凤也眯着眼笑,“老公,你怎么能这么宠她呢,雅雅要让你宠坏了。” 陆长风笑说,“我陆长风的女儿,自然是要宠的!” 瞧瞧,他们温暖和睦,可真是良辰美景。 陆旖旎站在一边,没有替自己多解释一句话,只是看着。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受陆长风宠爱了。 或许在陆长风眼里,自己就是个眼中钉肉中刺。 姚凤也不待见自己,整个陆家,她最难堪。 就这么低着头送走了他们三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家大厅已经空了,剩下几个零零星星的下人在外面花园里拖地,从来不会主动上前来照顾她。 陆家的下人也看不起陆旖旎,或许这是姚凤的意思。 “你说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陆旖旎正往房间里走,身后有人跟上来,在她要推开门的时候,有人伸手撑在了门板上。 低头,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少年坏笑着勾着唇,模仿着陆长风刚才那句话,“我陆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满口谎言的女儿?” 陆旖旎脸色一白,打开了他的手,“离我远点,陆非彻。” “听说你又撒谎骗人了?” 陆非彻似笑非笑睨着她,“亲爱的二姐,你和陆雅姐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啊。” 陆旖旎温柔地笑,“既然如此,你以后少来跟我搭话,免得拉低你们的水准。” 陆非彻一噎,帅气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恼怒,“我是看你一个人没人理可怜……” “可怜?” 陆旖旎讥诮,“我可没求你来同情我,请把你自以为是的圣母之心好好收一收吧。陆非彻,我经受不起你的可怜,每一次你接近我,我都要倒霉。” 从她被认回陆家开始,陆非彻就会在她屁股后头耍花招,一边说着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一边笑眯眯地能给她设陷阱。 年少的时候,陆旖旎在陆非彻身上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他在学校读书时被星探挖掘,去了时尚圈当超模,慢慢地回家次数少了,陆旖旎的日子这才好过点。 她清楚,整个陆家没人喜欢她。 陆非彻说,“你怎么这么怕我?小时后捉弄你的事情还记这么牢?” 他皱着眉,看着陆旖旎,“我是听说你要嫁人了,所以才回家来看看的。” “不嫁。” 陆旖旎说,“这婚结不成。” 陆非彻说,“为什么?” 陆旖旎笑了,“因为你姐姐陆雅看上了墨家大少,所以早晚这桩婚事会变成她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用心呢? 她的东西,早晚会被人抢走,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握紧。 陆非彻愣了愣,面对陆旖旎脸上的笑容,他竟觉得讽刺。 “你为什么不替自己争辩一下?” 陆非彻急了,他有些气恼,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你能不能争气一点?过去也是,我捉弄你,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报复我?永远永远,都是我在欺负你,你这人不会难过吗,不会愤怒吗,你知不知道反击两个字怎么写?” 陆旖旎没吭声,只用一种幽深的眼神看着陆非彻。 那眼神太沉太沉了,像是一块石头压下来,压得少年喘不过气。 陆非彻用力捶了一拳门板,“妈的,懒得管你了,反正你在我们家日子不好过,也不关我的事。” “你早该意识到这点的。” 陆旖旎看了一眼陆非彻,“既然是站在那一边的,就别装模作样对我好了。” 说完她快速地拉开了门,而后当着陆非彻的面,又迅速将门摔上,速度快得连陆非彻都没回过神来。 “你敢给我甩脸色?!” 陆旖旎关了门没多久,陆非彻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墙壁传出来,“陆旖旎你吃了狼心豹子胆吗!我好心来陪陪你,你居然给我甩脸色?” “你这种人活该混成这样!惨都是因为你自己蠢!早点去联姻给别家当生育机器吧!能生个儿子也算是你这辈子唯一的价值了!” 说完一番诛心的话,陆非彻气得用力踩着步伐走了,咚咚咚下楼的楼梯声消失,陆旖旎坐在房间的电脑桌面前,发着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攥起来。 而后她用力,敲下了一排代码。 听说陆长风给陆雅又买了一套别墅,还给她买了一辆小巧的保时捷跑车作为几日后她生日的礼物。 在听到这些消息是在几天后,陆旖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面谭以煦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咖啡,托着下巴说,“喂,你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啊?自己爸爸这样偏心,你就不难过吗?” 陆旖旎安静地盯着手机,白皙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她说,“没有哦。” “语气还这么轻巧……” 谭以煦咽咽口水,“我说,你在陆家的日子不好过吧?怎么看不出来?” 陆旖旎抬头,也喝了一口咖啡,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懒腰,“因为,我根本没有在乎过他们,所以我对他们毫无期待。” 因为毫无期待,就可以不受伤害。 “所以他们做什么,对我来说都不意外。” 陆旖旎笑着又给谭以煦的咖啡里倒了一些黄糖进去,“你这次来确定没被墨麟发现吧?” “天啊,这人太可怕了了。” 说起墨麟两个字,谭以煦还心有余悸,“他看我那眼神就跟老婆被抢了似的,你看我今天出门都不开车了。” 顿了顿,他说,“我今天改坐地铁来的。” 陆旖旎乐了,“你怕他?” “谁不怕?” 谭以煦走上去想买单,被告知已经有人买过了,他回头问陆旖旎,“你付钱了?” 陆旖旎点头,“嗯。” 谭以煦伸手,将一张纸条塞到了陆旖旎的手里,而后他冲她眨眨眼睛,“最新的消息,保证属实。” 陆旖旎说,“一顿咖啡,换来这么个消息,还真是划算。” 谭以煦挥挥手,“闲着没事就帮你查了查。好了,我先走啦。” 送走谭以煦,陆家人就来了电话。 前脚后脚的,还真是抓得紧。 陆旖旎笑了一下,接通电话,“喂?爸,是我。” “我们决定让你姐姐嫁去墨家,你这样对着墨家撒谎,实在是本性难移,爸不允许你再出去丢人。” 虽然做好了失望的准备,但是陆旖旎还是心寒了寒。 没有人,永远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死活。 她的手指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手机,更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声音说,“爸考虑好了,那就行。” 还没等她说完,对面陆长风直接挂掉了电话。 陆旖旎看了一眼手机,将自己剩下的苦咖啡统统喝了进去。 ****** “说换人就换人,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墨氏最高层总裁办公室里,墨麟将报告直接摔在了桌子上,“陆家人要把陆旖旎换下去?” “对……”助理齐昊连忙上去收拾资料,“说是……陆旖旎犯了错,于是决定让,让陆家大小姐陆雅跟您订婚。” “犯错?” 墨麟冷笑,“烦了什么错?”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撒,撒谎。” 齐昊小心翼翼地说,“伪造学历来……欺骗墨家人。不过这消息还没传到太太和老爷的耳朵里,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对陆旖旎心生不满,于是这陆家人的意思是干脆直接换个人过来……” 伪造学历四个字让墨麟差点笑出声来,他说,“陆家人是这个意思?” “嗯,说是晚上请您过去吃饭,然后好好谈一谈这个事情。” 墨麟把脸一拉,“不去。” 齐昊满头大汗,“墨少,这也是为了两家的名声啊……” “联姻这种大事,说换人就换人,我还得依着他们来?”墨麟指指自己,“我看着好欺负还是怎么的?” 齐昊擦着汗说,“陆家这也是迂回求和,您也知道……还是去一下吧,如果陆家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叫陆旖旎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也得长个心眼啊……” 墨麟当场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齐昊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我说要万一陆旖旎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墨麟冷笑一声,抬手在键盘面前敲了几下,轻轻松松调出了一个档案。 而后男人站起来,抓着齐昊的衣领,将他脑袋按在了电脑屏幕面前。 “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看清楚。” 齐昊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 晚上七点,墨麟赴约。 陆旖旎和陆雅早就等在了包房里,陆长风和姚凤也坐在一边,看见墨麟来的时候,陆长风眼里闪过了一丝赞许。 年纪轻轻就能造就商业帝国的墨家大少,还真是惊为天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背景,统统都是顶尖的,要是能和陆家联姻…… 陆长风不争气地看了陆旖旎一眼,随后上去迎接,“墨麟,你来了。” 陆雅立刻满眼精光,跟着自己爸爸娇滴滴地打着招呼,“墨少……您终于来了~” 领路的齐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带着墨麟找座位。 姚凤立刻指着陆雅边上的空位,“墨少,这儿有位置。” 岂料齐昊直接帮墨麟抽开了陆旖旎旁边的椅子。 墨麟表情不变地坐下了。 陆雅脸色一变,“墨……墨少,您确定要坐在那里吗?” 她明明也在自己身边留了空位置的,凭什么,凭什么她陆旖旎能和墨麟并排坐! 她配吗? 墨麟装作听不懂,“嗯?这位置怎么了?” 陆雅还要强撑着大家闺秀的姿态,事实上早已经恨得牙痒痒,“没……没有。只是,我想旖旎她……和您坐在一起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墨麟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边上使劲压低自己存在感的陆旖旎,“你感冒了?” 话题突然间抛过来,陆旖旎有些茫然,“没有啊。” 一下子聊什么感冒不感冒的? “既然没有传染病,我坐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墨麟抬头继续看向陆雅,“还是你觉得我坐错位置了?” 陆雅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坏了自己在墨麟眼里的好印象,姚凤见自己女儿没发挥好,只能咬着牙点头赔笑,“哪里呢,雅雅这也是怕旖旎万一有什么传染病,过给了墨少这不是不好了吗?没别的意思,来来来,大家开动吧。” 陆旖旎这阵子明明身体好的很,姚凤却莫名其妙地突然说别人有传染病,这嘴也太贱了点。 墨麟又看了一眼陆旖旎。 发现她听到了开动两个字以后,就怡然自得地开始动筷子,放进碗里的全是肉。 “……” 吃的还挺香啊? 察觉到了墨麟的无语,陆旖旎喝了一口橙汁,问他,“墨少,您有事?” 光盯着她吃饭做什么? 陆雅死死攥紧了筷子,盯着他们那边的动静。 就听见墨麟说,“那个葵花鸡,我也要吃。” 陆旖旎张了张嘴巴,将餐桌转盘慢悠悠转过来,转到了墨麟面前,“喏。” 墨麟不为所动。 陆旖旎戳他,“葵花鸡,你夹啊。” 齐昊在一边看了又是满头大汗,立刻和陆旖旎使眼色,“陆小姐,这……这墨少的意思是……” 陆旖旎恍然大悟,这是要她夹给他吃啊。 他怎么想得这么美呢! 碍于陆家人都在场,陆旖旎只能装作乖巧给墨麟夹鸡肉到他碗里。 墨麟这才开始了第一次动筷子。 姚凤都惊了,墨少怎么吃陆旖旎夹给他的肉啊!这怎么行呢! 墨少可是她家雅雅的人! 想到这里,姚凤看陆旖旎的眼神愈发的狠。 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勾引墨麟。可惜了,嫁去墨家的早晚是她女儿陆雅,陆旖旎以后就等着哭吧! 陆长风用意外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旖旎,怎么感觉墨少对陆旖旎还挺满意的? 只是转念想到了陆旖旎撒谎伪造学历的事情,陆长风又气不打一处来。 吃了半晌,陆长风清了清嗓子,“那个,墨麟啊……” 听见长辈喊自己,墨麟放下筷子,坐得端正,“叔父,您说。” “这次喊你来呢,想必你的助理齐昊已经和你说过了……”陆长风尝试开口,“两家联姻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定了,那以后我们陆家和你们墨家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这样……” 说半天也没个重点。 墨麟在心里有些许不耐烦。 脸上还是那个表情,“嗯,我听着呢。” 陆长风最后看了陆旖旎一眼,而后一鼓作气说,“我回去仔细考虑了一下,要是和墨家联姻,得是最好的人选才配得上墨家。陆旖旎她身份不够,所以我们决定让雅雅过来和你订婚。” 终于说出来了! 陆雅面露喜色,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得到墨麟了! “身份不够?” 墨麟说,“陆旖旎不是陆家人吗?” 陆长风说话有些强撑,“不是,是比起陆旖旎,我这个大女儿,更优秀一点……” “优秀?” 墨麟说,“叔父的意思是,之前选好人的订婚,是儿戏吗?可以随意推翻?” 陆长风脸上挂不下去了,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满,“墨麟,我是尊重你,所以才想着把最好的女儿嫁给你的。你这样歪曲我的意思,真的令我很心痛……” “我不明白,陆旖旎也是您的女儿,为什么你会这样去贬低她。”墨麟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长风,“她到底是您亲生的吗?如果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贬低自己的小女儿来抬高大女儿,您就没一丁点难过吗?” 陆长风脸色一白,对面姚凤都惊了。 墨少他他他他,他怎么敢为了陆旖旎说话! 这个贱人肯定是给墨少吹了什么枕边风! 陆雅羞愤地红了眼睛,“墨少,您这是看不起我啊……” 她哪里不如陆旖旎?陆旖旎又软弱又无能,根本比不上她! 眼看着陆雅就要掉眼泪,姚凤只得硬着头皮,道,“墨少,其实是这样,陆旖旎当初在墨家撒了谎,所以我们才想着将陆旖旎换下去,让我们雅雅来的。陆旖旎人品不行,是我们陆家没有教导好,回去肯定好好教育她!” 墨麟眉梢一挑,“撒了什么谎?” 姚凤说,“她,当初在你们家里人面前,说自己是hf大学毕业的,事实上……她就是个a大留级生啊,墨少,这样不诚实的人,怎么配做您的妻子呢!” 陆旖旎笑了。 小细节被墨麟捕捉在眼里,他听完了姚凤的长篇大论,随后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向陆旖旎,“你当初撒谎了?” 说自己是hf大学毕业的,而且还考出了博士学位。 陆旖旎不吭声。 墨麟加重了声音,“说,是不是!” 墨少生气了! 陆雅惊喜地看着墨麟的表情,更用力攥紧了手指。 陆旖旎,看你这次如何辩解! 陆长风有些痛心疾首地对陆旖旎说,“陆旖旎,你还是把真相一五一十和墨麟说了吧,别再继续往陆家脸上抹黑了……” 墨麟见她还是不打算说话的样子,对着齐昊使了个眼色,随后道,“我想,陆旖旎应该是对陆家失望了,才会这样不说话吧。”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连着陆旖旎都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难道…… 姚凤笑得牵强,“墨少,您这是什么意思……?” “齐昊。” 墨麟喊了一声助理的名字,“把资料拿出来。” 齐昊应了一声,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各种资料的复印件。 那些字眼落入陆家人眼底,所有人都惊了。 “这……这是……学位证书?” 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学校名字和博士学位,连同陆旖旎三个字一起。 陆雅表情大变,用力盯着学位证书,她的眼神几乎能把证书扎出一个窟窿来,“这怎么可能!” “学信网上这些学历统统查得到。”墨麟伸手敲了敲餐桌,而后表情冷漠地看向陆家人,“陆旖旎是踏踏实实从hf大学毕业的,而且博士学位也是真的,我想问问,她到底撒了什么谎?” “不可能!!” 姚凤比陆雅先从位置上站起来,“陆旖旎,你买的学位吧!你出国两年,怎么可能——” 她惊得说话声音都无比刺耳,“你花了什么手段!hf连雅雅都考不进去,你怎么可能能去那里读书!” 齐昊在边上说,“夫人,您这是在怀疑我们墨少给出的证据,还是在怀疑国家学信网的真实程度?” 姚凤脸色煞白,被陆长风骂了一句,跌坐回椅子上,拿着纸张,不停地喃喃,“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雅雅,你不是说a大的人传出来的吗?” 对啊,a大的人不是说,不是说陆旖旎是他们学校的留级生吗? 陆雅说话都说不全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在a大读书的朋友亲口告诉我的……她……她们不可能骗我的……” 墨麟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毛,“或许……是她们认错人了?” 陆雅脸上出现了羞愤的神色,贝齿咬着唇,涨红了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就好像陆旖旎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旖旎,既然你真的是……那为什么……瞒着姐姐瞒着家里人?” 这话一出,姚凤可找到发挥的地方了。 一下子又跟着说,“是呀是呀,旖旎,你是不是心里到底没把我们当做一家人,才这样?” 将陆旖旎的深藏不露直接说成了故意隐瞒,对陆家心存不满。 “明知道你姐姐要误会,还不向姐姐解释。”陆长风皱着眉头,“让你姐姐和母亲在墨麟面前这样误会丢人,陆旖旎,你到底有多坏?” 这下子,倒又成了她陆旖旎的错了。 陆旖旎听到陆长风责骂自己,细长的睫毛颤了颤。 还是低头一句话不说。 墨麟察觉到她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了那种像是感慨无药可救一般的苦涩笑容。 她在感慨谁?亦或是……自嘲? 清了清嗓子,墨麟说道,“不过既然陆旖旎的学历是真实的,那么关于她撒谎这一事,大家应该都已经清楚了吧?” 话又被他给说了回来。 陆长风面有愠色,瞪了姚凤一眼。 而后又只得笑着回头面对墨麟说,“那是自然,我女儿陆旖旎的学历若是没造假,那也是为我陆家争光,自然是不丢人……” 一听到学历是真的,口风又改了。 陆家争光,不丢人。 还喊上了女儿。 陆旖旎毫无波澜地听着陆长风把话说完,理了理头发。 像是没听到一样。 整个过程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话。 墨麟知道陆长风不敢再提订婚换人的事情,这才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陆旖旎,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不是对着他很会张牙舞爪吗? 怎么面对陆家人就跟个草包子似的! 这顿饭在陆长风的赔笑下吃完了,因为陆旖旎学历的事情确实是真的,姚凤也不好再发作,在陆长风面前装贤妻良母,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旖旎,你和墨麟好好相处聊聊。” 之前还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呢,现在又喊起了旖旎。 陆旖旎点头,“嗯,爸妈,你们要先回去了吗?” 陆长风察觉到陆旖旎态度不错,这才脸色好转,和姚凤一并站起来。 陆雅还坐在位置上没动。 她舍不得走。 姚凤有些急了,“雅雅!” 陆雅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站起来了,轻柔又难过地喊了一句,“妈……” 你看看,墨麟又被陆旖旎骗走了。 姚凤只得用眼神示意自己女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急什么! 陆雅这才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门去,等到陆家人统统离场,陆旖旎总算喘了口气。 墨麟在边上笑了一声,陆旖旎抬头,就看见他脸上挂着桀骜的冷笑,眸子像是能把她看穿,他说,“你为什么刚才不替自己解释?” 陆旖旎张了张嘴巴,打算说话,墨麟已经凑近。 伸手,大拇指按在了陆旖旎的唇上。 粗糙的指腹,一再摩挲。 陆旖旎被墨麟的这个动作所震到,就见到男人靠近她,那张漂亮得出奇的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 他说,“我再清楚你不过了,陆旖旎,事实上你压根没想为自己解释吧?你巴不得让陆家人以为,你在学历上造假了吧?” 陆旖旎眼神闪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a大的人为什么会传出你是a大留级生的谣言?” 墨麟的眼睛里带着一团蛊惑的雾,越靠近越深陷。 他说,“因为你花钱了,你花钱让a大突然间有了一个留级生的传言,并且让传言亲自传播到了陆家人的耳朵里。你想坐实伪造学历的证明,哪怕你真的是hf大学毕业的。” 陆旖旎心脏骤停。 他,查到了? “宁愿被陆家厌恶,因为你算准了陆家会因为厌恶你而换人,你甚至愿意让出未婚妻这个位置。” 一字一句,如刀子般锋利。 墨麟笑了,“所以沉默,所以一言不发。” 所以,会在姚凤站出来说她学历造假的时候,甚至会低头笑。 “默认一切指责,亲手为自己泼上脏水也在所不惜。” 墨麟的手从她唇上离开,幽深的瞳仁深处倒映出陆旖旎那张白皙的脸。 他说,“因为不想嫁给我?” 此话一出,陆旖旎呼吸加速。 嫁给他? 不,她曾经做梦就是嫁给他。 她那么努力,迎着风咬着牙,追着他的背影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足够配得上他。 可是陆旖旎说的却是,“是啊,不想再嫁给你了,婚姻这样一辈子的事情,我想你也不大乐意娶我回去吧。” 墨麟精致的面孔上出现了些许寒意,陆旖旎也不知道这寒意是哪来的。 明明他什么表情都没摆,却觉得一下子收到了压迫。 她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今天这顿饭,不就是她姐姐陆雅苦心积虑,想要在墨麟面前抹黑她吗? 既然陆雅失败了,那么继续吃下去也没什么意识。 陆旖旎想着快点回去,岂料墨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说,“从明天起,你给我搬到我的私人公寓里面来。” 陆旖旎脸色大变,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你疯了吧?” “这是之前就谈好的规矩,你当然可以违逆,满世界逃都行,但是我并不觉得——”墨麟顿了顿,“你玩得过我。” 她当然玩不过。 她藏得那么深,今天不还是在他面前露出了原形。 陆旖旎笑,“没有任何人,提前通知过我。” 连陆家人也是,从来没说过,原来要婚前同居。 这说明什么,说明陆家人根本没把陆旖旎的感受当一回事儿。 所以也不在乎这样强行指婚会给她带来什么。 墨麟看了眼陆旖旎脸上嘲讽的表情,忽然间觉得,偶尔这种时候,他才觉得陆旖旎像一个鲜活的人。 在她被刺痛,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后。 陆旖旎不再说话,跟着墨麟往餐厅外面走,身后跟着墨麟的特助齐昊,亦步亦趋。 齐昊也看不懂了,这陆家到底在想什么,明显这个小女儿有脑子又好看,怎么在陆家,就这么没地位呢。 不过这些话齐昊都闷在了心里,看着陆旖旎那张白皙的侧脸,所有的疑惑统统咽了回去。 ****** 陆旖旎和墨麟说要回陆家拿行李,墨麟准了,顺路让齐昊送她。 但是齐昊不知道会见识到这么一副场面。 ——陆旖旎所有的行李都被姚凤拖出来,毫无重视地直接堆在了门口。 边上还站着看风凉的陆雅。 姚凤指着陆旖旎说,“赶紧滚出去!不过我告诉你,可好好收着你这些破烂行李,没准儿改明儿又被墨家撵出来了,可别丢人再回陆家!没人会收留你!” 陆雅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旖旎,你这样,被墨少嫌弃可怎么办啊……” 看起来是帮着担心,事实上就是心怀歹念,巴不得陆旖旎被墨麟嫌弃,扫地出门,她陆雅就有机会一把抓住墨麟的心。 这也是仗着陆长风不在,姚凤和陆雅才敢这么嚣张。 齐昊不做声,看着陆旖旎一件一件将行李重新整好收起来。 陆雅恶狠狠盯着她不动声色的背影说,“你别真以为,自己就算墨家的人了吧?” 呵呵,早晚这墨家是她的婆家,不可能是陆旖旎的! 岂料陆旖旎说,“姐,你要是想进来,没事儿啊,你问问墨少有没有兴趣,养个二奶,包个小三什么的。” 这不就是在侮辱她陆雅就配做二奶小三吗! 齐昊憋着不让自己笑,抬头就看见陆雅气得白了一张脸,刚做完指甲的手冲着陆旖旎的脸狠狠抓来,“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每次都装冷静,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我今天就是打你的脸,陆家上下谁敢拦着!” 齐昊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扑上去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闪,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得快如闪电,他回过神来一看——更加目瞪口呆。 刚张牙舞爪要打人的陆雅摔在地上。 挨揍的陆旖旎却好好站在那里。 还弯下腰,问陆雅,“姐姐,你怎么摔了?” 齐昊惊了! 发发发发生了什么?! 陆雅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只是一眨眼间天地就转换了,她被人借着力道反手摔在地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陆旖旎那张脸出现在自己视野里,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耻辱涌了上来。 “你——你!” 没人在,陆雅便撕破脸皮,破口大骂,“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我摔在地上!” “我没有啊。” 陆旖旎一脸无辜,“你扑过来太快,不小心自己摔了。” “怎么可能!” 见陆雅摔了,姚凤赶紧过去扶,走过去的时候也顺路直接撞开了陆旖旎的肩膀。 这回齐昊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姚凤用力一顶,陆旖旎那纤细的小身板,就这么直接踉跄一下摔倒了。 陆雅被姚凤扶起来,脸上挂着泪痕。 姚凤咬牙切齿,“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推我们雅雅!别以为墨少给你撑腰有多了不起!” 这次,轮到在地上的是陆旖旎。 “旖旎,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姐姐,因为平时在外大家都只夸姐姐,不提你,可是……” 陆雅装模作样擦了一下眼泪,“你怎么能对我动手呢,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姐姐,姐姐改……” 表情一变,又是泫然欲泣。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哪怕齐昊在场,她们也没把陆旖旎放在眼里。 齐昊就是个外人,又不是墨家人。 不是墨家人,她们怕什么? 往死里欺负陆旖旎,都没关系! 陆旖旎笑了,她说,“那我要是见不得你活着,你会为了我去死吗?” 如同往常一样平淡的语气,甚至轻轻的,齐昊却听出了一股子寒意。 连陆雅都哭得一愣,而后哭得更大声。 姚凤在边上心疼,止不住地哄她。 “开个玩笑。”又是随口一句打发了,陆旖旎从地上爬起来。 她表情淡定得如同被推倒在地的人不是自己,而后潇洒地拎起包来,扛在肩膀上垫了垫,转头对齐昊说,“走。” ——在陆雅和姚凤恨得牙痒痒的目光下,把行李放进了车子,又跟着齐昊上了车。 车子发动,齐昊从后视镜偷偷看坐在后排的陆旖旎。 忽然间觉得,或许他们相当严重地低估了这位默默无闻的陆家小女儿的水平。 更或者……是他们,高估了自己。 其实,根本没有达到陆旖旎的那个水平。 ****** 陆旖旎被送到墨麟的私人公寓,推门进去,就看见男人站在那里。 高高瘦瘦,挺拔笔直。 陆旖旎想,墨麟终究是皮囊妖孽,否则她也不会跟个傻子似的惦记那么多年。 低头将行李搬进去,墨麟的视线掠过她的肩膀。 眉毛,微微皱起。 “发生什么了?” 陆旖旎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 墨麟看向齐昊,“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了。” 齐昊说,“和陆家人有了点纠纷,您怎么看出来的……?”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墨麟声音冰冷,“你就站那看着?” 齐昊吓得满头大汗,“和您订婚的是陆家,陆家的事情就是您的家事,我……多掺和多报告,怕影响您心情。” 毕竟墨少不是很反感这桩婚姻么。 岂料墨麟冷笑,“以后知情不报,你干脆去给公司当前台得了。” 齐昊肩膀一收,“下次知道了。” 他进去帮陆旖旎放行李,留下墨麟和她二人在客厅。 墨麟问她,“和陆家人起冲突了?” 陆旖旎抬头看他,“如果我说陆雅先动的手,你信吗?” 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按照墨麟那个性格,就算她说的是真的,迎来的也只会是墨麟的讽刺罢了。 岂料墨麟只是一句,“不难相信。” 陆旖旎一怔。 “肩膀上沾着尘土。”墨麟上前,伸出细长的手指掸了掸,“还有破损,不难猜出你和她们起冲突了。” 陆旖旎感觉心口一缩,那些被死死压住的冲动在寻找一个突破口。 别再对她好了。 “不过。”墨麟话锋一转,“你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傻站着让她们欺负吧?” 陆旖旎笑,“我把陆雅摔地上了。” “我就知道。”墨麟轻描淡写地说,“以后可以直接用力打回去了,别给我丢人。” 果然,他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罢了。 燥热的血液一下子又冷却下来,陆旖旎劝自己不要再多想,自欺欺人只会带来毁灭。 里面的齐昊帮着放好了行李出来,和他们道别,整个别墅里就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旖旎问墨麟,“客卧在哪?” “我房间隔壁。” 墨麟的表情颇耐人寻味,“手机给我,告诉你wifi密码。”毕竟要在这住下了。 陆旖旎拿出手机,解密,让他帮着连。 对于一个即将进入他生活的人,墨麟表现得毫不在意。 就好像,这个人可以是陆旖旎,也可以是别人。 甚至连这段婚姻在墨麟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让墨家有面子的工具。 他毫不在乎婚姻对象是谁,婚姻是否幸福。 他身边女人太多,哪怕结婚了,也完全不碍着他另找。 墨麟领着陆旖旎逛了一圈,他的私人别墅太大,上面四层下面还有两层,从私人ktv影院到温度精确的地下酒窖,外面还有个偌大的草坪和室内泳池,足以见得他平时的生活质量有多高。 墨麟给了陆旖旎一组密码,说他家里很多设施启动需要密码,陆旖旎看了一遍那串英文字母,“你的房子里有机关吗?” 墨麟凉凉地说,“没准呢,怕你手贱,万一不小心按到什么就不好了。” 得,又是这种口吻。 ****** 夜幕降临,陆旖旎坐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发呆,墨麟在一小时前出门了,说是朋友喊他喝酒。 陆旖旎当做没听见,他便又是一张大爷般让人得罪不起的表情出门了。 岂料这会儿谭以煦给她发消息,说陆旖旎你快来救我! 陆旖旎愣住了。 谭以煦说。我喝多啦!你来不来! 陆旖旎想都没想。 不来。 你怎么能让未成年一个人喝多呢! 谁喊你去的你找谁救你。 陆旖旎你太狠心了,来不来!不来绝交! 陆旖旎实在是被谭以煦缠得难受,只得出门,二十分钟后到达那边,就听见有人站在门口聊天。 “我说七哥,你最近身边没女人?” “太多了,休息一下。” “墨麟这狗比太不要脸了哈哈哈。” 陆旖旎脸色一白,抬头就看见墨麟站在那里抽烟。 沾染了些许酒气,眯着眼睛,神色慵懒淡漠,指尖夹着细长的烟,任凭烟雾朦胧了他的脸。 陆旖旎觉得虽然他们平时关系不好,但是见到了怎么也得打个招呼,何况外人都在。 于是扬起一抹笑脸,刚想说晚上好。 ——结果墨麟当做没看见她似的,直接转过了脸去。 陆旖旎心口一刺。 有人发现了她,喊道,“美女,你是谁的朋友?” 听到声音,里面谭以煦风风火火冲出来,“小旖旎,你总算来了!!” 墨麟眉毛一扬。 眼看着要一咕噜撞她怀里,陆旖旎伸手就把他拦下了,“喝了酒,站我远点。” “呦,谭公子的朋友呢?” “不得了啊,谭以煦你在哪认识的这种美女?” “半夜跑来找你玩,什么关系啊?” 谭以煦眨眨眼睛,压低声音对她说,“忘了说了,墨麟也在呢,我都不知道他原来认识我朋友。真的是偶然。” 得亏没说,说了她肯定不来。 谭家也是名门望族,上流社会都是一个圈子的。哪怕不是朋友,朋友的朋友也一定认识,所以墨麟出现在这里,不稀奇。 陆旖旎扯出一抹苦笑。 她是他未来的老婆,可是刚才主动打招呼,已经被他无视了。 这样的场面下,他甚至连认识她,都只字不提。 陆旖旎被一群人认作是谭以煦的朋友,热情地轰了进去,她逃都逃不开,一杯酒就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陆旖旎说,“我……不会喝酒。” 墨麟身边的男人起哄,“别呀,来都来了。” 墨麟饶有兴趣地眯着眼,表情凛冽,丝毫没有要开口帮她解围的样子。 周围人又说,“七哥我看你一直盯着人家看,怎么?认识?” 认识? 墨麟笑了。 “不熟。” 两个字把陆旖旎的心扎了个大窟窿出来。 是啊,墨麟怎么可能会对外承认呢? 让她和他订婚,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陆旖旎看了一眼墨麟那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刚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一杯酒,边上就伸出来一只手,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替她喝了下去。 谭以煦愣住了,回过神来喊着,“秦淮予你做什么!你和她熟么你就——” 被喊作秦淮予的男人将空的酒杯递还给了陆旖旎,冲她眨眨眼,随后对着谭以煦笑了,“可以现在认识一下。” 谭以煦说,“你想干什么?” “啧,又不是你家的妞儿。” 秦淮予冲着陆旖旎抬抬下巴,又和谭以煦说,“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呗~” 一堆人起哄,只有墨麟在边上冷着一张脸。 眉目出挑,神情却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 仿佛这个世界再热闹,他都始终凉薄。 谭以煦拽着陆旖旎往外走,“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啊,都是一群渣男,就想泡你呢。我们赶紧走了得了。” “谭以煦你tm吃独食!” “老子未成年!”谭以煦怒着转头,指着自己,“不早恋!” 又指了指陆旖旎,“这也不是你能吃的食!你去问问墨麟!” 想认识?做梦吧! 墨少第一个手撕了你!就冲他之前当街堵车的份儿! 只是谭以煦又想不明白了,这有外人在场的地方,墨麟又一脸冷漠,好像一点儿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和陆旖旎的关系。 难怪陆旖旎说墨麟最讨厌的就是她。 看来,他之前拦截他车,也不过是因为怕坏了墨家名声。 墨麟就这么看着谭以煦拽着陆旖旎走了,剩下一堆人看好戏,眼神压下了去。 秦淮予在边上凑热闹,“谭家小霸王刚怎么提到你了?” 墨麟说,“不知道。” “你和他喊来接他的女人认识?”秦淮予眼里明晃晃带着不怀疑好意,“大美女啊,你这种渣男……下手没有?” 墨麟皱眉,精致妖孽的脸上有些许寒意,“少说两句。” “刚问你不是说不熟吗?” 墨麟冷笑,“老子说不熟,又不是说不认识!” “那介绍我认识认识。”秦淮予说,“不是你女朋友,那就可以做我女朋友。” 墨麟转身要走,冷笑更甚,“做梦。” 对于墨麟的这个回答,秦淮予说,“又不是你老婆,藏这么严实干什么?” 墨麟眉心一跳,“我是觉得她根本没什么值得我单独拎出来说的。” “哦。”秦淮予摸着下巴,“那我放心了,回头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啊。” 墨麟眯着眼睛,笑得桀骜,掏出车钥匙在手心里上下掂着。 他说,“想要联系方式有本事自己去要。我先走了。” “七哥,你好没劲啊。” “对啊,这就走了。” “说好了今天不醉不归的。” 有人喊他别走,墨麟说,“和你们这帮渣男在一起我不习惯,没意思。” “滚蛋啊!”好兄弟又气又笑,“就属你最渣!谭以煦的妞儿你都能认识,兴许那美女也未成年呢!” “七哥太不要脸了吧,留下来说说怎么撩妹?” 墨麟表情不变,似乎这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他说,“没用的,我走了。” “得了,赶紧滚吧。” 大家起哄,“我看是迫不及待要去开房呢。” “不拦了不拦了,祝七哥今晚生活幸福。” 墨麟和他们一路笑骂一路到了门口,等在外面的齐昊接过了车钥匙,替他拉开了后排车门。 “您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三个小时。”齐昊说,“之前是打算通宵到早晨呢。” “陆旖旎来了,没意思了。” 墨麟褪去之前招摇的笑,无人的时候他便冷漠下来。 擅长变脸,不过是墨麟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拿手好戏罢了。 “陆旖旎……怎么来了?” “接谭以煦啊。” 说起这个,墨麟的口吻更加讽刺,“大半夜的来接。” 不干不净的关系还不少呢。 他就烦这种口是心非水性杨花的女人。 更不想让外人知道陆旖旎就是这种女人,以后还会是他老婆。 齐昊下意识说,“墨少,您到底是喜欢陆小姐呢,还是讨厌她?” 墨麟冷笑,“你是最近吃了什么吃坏了脑子吗?我满脸像写着能喜欢她的样子?” “那……”之前追人家车子的是你,帮人家证明学历的还是你啊。 墨麟说,“你想问我为什么之前帮她?” 齐昊不敢说话。 墨麟说,“傻是不是?陆旖旎丢人,老子跟着丢人!” 结果既然已经没办法改变了,那就只能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墨麟维护的并不是陆旖旎。 而是自己的面子罢了。 齐昊琢磨透了墨麟的心思,在前面点头,“我懂了,咱们现在直接回家?” 墨麟说,“嗯。” “那陆旖旎……”齐昊说,“听说她也不会开车,难道还要让她再一个人打车回来啊?” 小姑娘大半夜的,还怪危险的。 她一个人来回,到底没事吗? 墨麟的表情没有任何动容,如同对待路人一般说,“关我屁事。” ****** 陆旖旎回到家里是一个小时后,谭以煦家和墨麟的别墅正好是两个方向,她回来的时候以为墨麟应该不在,悄悄停了车子,刚熄火下车—— 边上出现一道黑影。 陆旖旎心跳骤然加快。 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漂亮的眉眼里带着能一眼将她看穿的锐利和讽刺。墨麟低笑。 “不会开车?” 陆旖旎感觉自己的脉搏正在加速疯狂跳动。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外面马路上的临时车位,他怎么能这么准确找到? “这可不像是你在大家面前表演出来的样子啊。”墨麟上前,略略带着酒意,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 当初陆长风给陆雅买车,陆雅就在陆旖旎面前炫耀过。 那个时候陆旖旎说什么呢? 她说,多谢姐姐,我还不会开车,你买就行。 而如今,倒车镜都不用,熟练地停车倒车的人又是谁? 陆旖旎站在那里没动。 隔了好久,她说,“你什么时候——” “知道你会开车的?”墨麟俯身,“你在外人面前装单纯和无能是不是很有快感?陆旖旎,我不仅知道你会开车,我甚至知道你还拥有国际驾照——陆家人把你当傻子看,事实上不过是。” 不过是她令他们把她当傻子看罢了。 墨麟此人,生性冷漠,向来喜欢隔岸观火,对于很多正在发生的悲剧,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能做到极端的冷静和理智,能够将情绪恰当地抽离开来。 他能轻而易举说出我爱你,却不动一分情。 他知道自己虚伪,擅长演戏。 虽然这些形容不是什么好词,但是他也没把自己当什么好人。 而陆旖旎那些底细,在他眼里,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陆旖旎喉咙口在发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半边身子没入阴影,墨麟站在那里说,“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想看看你这种女人能玩到什么地步。” 她是个天才,至少在一般人看来是的。 hf毕业,却偏偏要装留级生。明明一身技能,对外还要顶着一张谦卑顺从的脸。 她没入人群,就能装到和人群一模一样。 陆旖旎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 能够伪装成普通人的人是天才的话——那么一眼能够看穿天才伪装的…… 又是何方神圣? 墨麟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了陆旖旎那些惊慌失措的表情,伸手,像是逗狗似的,拍了拍陆旖旎的脸。 “该回家了吧?刚才送谭以煦回去,孤男寡女,做点什么了吗?” 他的口吻那么随意,像是调侃,而正是这种肆无忌惮,让陆旖旎心惊。 她浑身冰凉,回过神来一把拍开了墨麟的手,“你想怎么样?去陆家告发我吗?” “告发?”墨麟说,“我就算要算账,那也是先弄死谭以煦。” 钝痛在血管游走,陆旖旎看见墨麟对她笑得眉目惊人,“留你不过是打发我的时间罢了。” 即将到来的那段婚姻也是。 他有的是本事堂而皇之说出如此恶劣的话。 恃靓行凶。 陆旖旎想,到底是她段数不够,才会爱上他。 墨麟这种人,大概谁也不爱吧。 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墨麟说,“还愣着干啥么?去把车子发动。” 陆旖旎承受不住他的阴晴不定,“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需要再偷偷摸摸把车子停在外面的临时车位上了。” 墨麟像是坐自己车子一般,拉开了陆旖旎的车门,“既然已经暴露,不如直接把车子停到我家地下车库去,更方便不是吗?未婚妻。” 他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将话题切换回来,拆穿她的人是他,装作没事发生过的人也是他。 既然如此—— 陆旖旎看着墨麟那张脸,最后放弃了抵抗,钻入车子里。 发动车子,她狠狠喘了口气。 就见墨麟坐在副驾驶,调查户口似的问,“这车子还有谁坐过?” 陆旖旎脑门上冒出了一个问号,好奇他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 “谭以煦。” 墨麟眉心一跳,语气明显不善了,“还有呢?” 陆旖旎老实地摇头,“没有了。” 墨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就他一个男人坐过?!” 那个他眼里的未成年小男孩也配有这个殊荣?! “谭以煦年纪小,但是心思很成熟的。”陆旖旎察觉到了墨麟对谭以煦的敌意,“你放心,我和他绝对没有别的关系。” 谭以煦17,陆旖旎20. “和他玩姐弟恋倒是很刺激。”墨麟皮笑肉不笑,“老子警告过他别再找你的,怎么,谭家想给墨家戴绿帽?” 他眼里只有家族名声。 陆旖旎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看了一眼墨麟,男人坐在那里,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 霸道总裁小说里的男主应该就是他这样,皮囊优越,才惊艳绝。 只可惜—— 这个男人也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罢了。 陆旖旎又继续认真开车,“现在多了个你。” 墨麟冷笑,“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车子?” 陆旖旎说,“去年生日自己给自己买的。” 墨麟一顿。 大概是想起了当初陆旖旎在高中追他的时候。 也是她生日,她小心翼翼地给他塞纸条,邀请他来她的生日派对玩。 陆家所有人统统不在意这个小女儿的死活,说是派对,事实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岂料墨麟当时就将纸条当着她的面揉成了一团皱,毫不在意地狠狠掷在地上,“特意喊我放学在没人的图书馆见面,就为了邀请我去你的生日?” 当时的陆旖旎,怀揣着爱慕的,雀跃的小兴奋在瞬间化作了一片死寂。 因为眼前暗恋许久的男生亲口对她说。 “就你也配邀请我?陆旖旎,你多大的脸?” “还是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吧,毕竟你除了学习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我其实老早就知道你暗恋我了,我只是装不知道而已。看见你这幅样子偶尔会觉得很好玩。陆旖旎,每次下课你都会盯着我,不管我去哪,事实上我烦透你了。” 字字句句犹在耳畔针扎般刺痛着。 时光交错,如今竟是她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陆旖旎笑着装作不在意,却发着抖踩了一脚油门。 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如同在代替她的无声嘶吼。 墨麟收回思绪,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这两年过生日都是在国外?” 陆旖旎说,“嗯。” 不过还好,这两年她有朋友了。 这回倒是轮到墨麟陷入沉默不再说话了,十分钟后陆旖旎开车到了别墅,手势熟练地停车入库—— 车子完美落在了墨麟家的地下车库里,和他那些名贵的千万量级超跑停在了一起。 坐电梯到了客厅,陆旖旎刚打算休息,就被墨麟伸手一把捞了回来。 他像是拎着一只小猫似的,勾着她后领把她拎到了浴室门口,“帮我放水。” 陆旖旎一愣,“你……有手有脚的,干嘛非得使唤我?” 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墨麟说,“因为我喝酒了。” 陆旖旎这才回过神来,墨麟今天也喝酒了。 可是这一路,他思维和说话逻辑那么清晰快速,一点儿不像喝过酒的样子。 到底是冷静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啊。 陆旖旎说,“知道了,我帮你放水。” 墨麟就这么盯着她进去了浴室,弯着腰帮她放水。 因为动作幅度大,衣摆往上掀起一截,露出她纤细的腰。 墨麟的眸色加深。 哗哗的水声传来,陆旖旎替他试了一下水温,“现在正好。” 回头就看见墨麟站在浴室门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出路。 陆旖旎尝试向前迈了一步,墨麟没动。 她咬牙,“我要出去。” 墨麟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陆旖旎本能反应就是抬手格挡,岂料墨麟的动作更迅速,直接将她的动作化解,而后欺身而上。 陆旖旎心口一缩,“你要干嘛?” “你在怕什么?” 墨麟伸手在陆旖旎手腕处摩挲,“脉搏加速,陆旖旎,你在紧张?” 身体的原始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陆旖旎将手用力抽出来,强撑着笑说,“你该去洗澡了。” 他身上确确实实有酒意。 可是别的男人喝醉了那叫油腻,墨麟喝酒,却偏偏慵懒又高冷。 墨麟俯身,两个人靠的很近。 他瞳仁里倒映出陆旖旎那么小一个身影。 陆旖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狠狠推了墨麟一把。 明明他那么厌恶她,现在却要这样触碰她。 这一次,墨麟没有再和她较劲,居然就这么让开了。 陆旖旎步伐凌乱,往浴室门口跑,像是在逃离追杀。 “你喝多了,自己洗澡吧,我先睡了,晚安。” 背影仓促。 留下墨麟一个人在浴室里,沉默许久,边上响起一阵铃声。 听到动静,墨麟发现是陆旖旎的手机没有拿走。 男人举起手来看了一眼,居然有人打电话给她。 “喂。” 想都没想,直接划开了,墨麟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单手解开了自己的纽扣。 衬衫下,一寸一寸结实紧绷的肌肉被氤氲的水蒸气覆盖。 他迈着长腿走进宽阔又热气腾腾的浴池里。 每走一步就带起一阵水声。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酒后沙哑的性感,夹着陆旖旎的手机,说道,“找谁?” 对面陆非彻一愣。 回过神来,他大喊,“你什么人啊?陆旖旎去哪了?” 嗬,胆子还不小。 墨麟冷笑。 他的冷笑不作答在对面陆非彻的耳朵听来就是一种抬杠,于是男人咬着牙说,“我听说陆旖旎去找男人喝酒了,是你吗?小子,我命令你现在把手机还给她!” 墨麟笑了,“有意思,你又是他的谁?” 陆非彻怒不可遏,“陆旖旎这个混蛋是不是没有把我的号码备注在手机上面?!” “这说明你不配被存在她手机里。”墨麟吹了声口哨,像是毫不在意,“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是谁?” 墨麟的声音低沉磁性,但是听在陆非彻的耳朵里就跟针扎似的,他一下子就火了! “我让你叫陆旖旎过来!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你喊我未婚妻有事吗?” 墨麟笑了,“她说要去睡觉了。”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对面那些突如其来的火气像是一下子被人扑灭了。 陆非彻抓着手机,气得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好久才试探着喊道,“墨麟?” 墨麟淡漠地说,“是我。” 陆非彻没了底气,“我姐呢?” “现在改口喊姐姐了?” 墨麟意味深长地说,“刚刚一口一个陆旖旎,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旖旎是你的谁呢?陆家的人都没有一点长辈意识的吗?” 这话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了陆非彻的脸上。 开玩笑,他在娱乐圈玩得风生水起,谁敢这样和他说话?! 陆非彻咬着牙,“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家里有个私生子,老爸把他带进来,让你喊他哥,你喊的出口吗?” 墨麟怒极反笑,“说话给我放尊重点!” “我只不过在说一个事实罢了。” 陆非彻如同和墨麟杠上了,“陆旖旎在陆家不受人尊重,还不是因为她就是个私生女。这事儿放你身上,你能有那么仁慈?” 墨麟没有反驳。 他觉得自己本身对陆旖旎应该也没多仁慈。 陆旖旎的处境他一直都明白,只不过陆非彻都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她——看来陆旖旎在陆家已经到了已经水深火热的地步。 所有人都巴不得把她扫地出门。 墨麟说,“既然如此,半夜打电话过来找她有事吗?” 陆非彻噎住了。 “我……好朋友跟我说,看见她去找谭以煦喝酒了。” “我懂了。” 墨麟笑得了然,“怕陆旖旎抱谭以煦大腿,找谭家当靠山?” 陆非彻被墨麟这话激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旖旎进来寻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机在墨麟手上,吓了一跳,“你!” 墨麟说,“你弟的电话。” “你替我接什么!”陆旖旎着急了,“直接挂了就是。” 墨麟不说话,像是无所谓似的将陆旖旎手机凭空一丢,站在浴缸外面的陆旖旎居然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男人将眼睛眯起来,“拿了手机滚出去。” 喜怒无常。 陆旖旎知道墨麟这人的脾气,干脆拿了手机也就出去了。 墨麟盯着她的背影很久,才缓慢地收回了自己阴沉的视线。 ****** 陆旖旎要找工作。 她的学历相当漂亮,投了几家出名的大公司,都给出了面试的时间。 当然,墨麟的公司她也投了。 没什么好和钱过不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还在犹豫去哪家待遇更好的时候,墨麟那边居然破格直接让她过去公司上班。 陆旖旎端着手机说,“齐助理,你确定吗?” 齐昊在对面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对的,总裁通知我告诉你,明天就可以过来了……” 他以为陆旖旎会问问为什么。 岂料陆旖旎说,哦,好。 去哪儿上班不是上班? 墨麟给开后门,为啥不进去?为了展现自己很清高吗? 不,她可喜欢开后门了。最喜欢懒着什么都不做,光占个公司位置,被人指着脸骂蛀虫,啃老。 爽。 陆旖旎说,谢谢齐助理打电话通知我。 挂了。 “……”齐昊放下话筒,扭头看向办公室的墨麟,“她说好。” 墨麟高深莫测地笑了,“果然。” 听见墨麟这么说,齐昊又擦了擦自己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总觉得这陆旖旎和墨少,一个两个行为作风都太让人看不懂。 齐昊想了想,还是觉得他身为正常人段数太低了,就目前了解的来看,陆旖旎和墨麟的想法应该不是他能够猜透的。 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 陆旖旎心安理得地第二天跟着墨麟一起起床。 出门的时候,她还特别热情地问,“你去公司吧?顺路捎我一程。” 墨麟瞥了她一眼,她正伸着脑袋看着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男人眼神停留在她精心打扮过的妆面上几秒,说,“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别呀,墨少都大发慈悲帮我开后门破格录取了……送佛送上西呗。” 有奶便是娘。 陆旖旎虽然知道自己不讨墨麟喜欢,不过她在事业这方面上没必要得罪墨麟。 她脸上堆着虚伪得一眼就能看穿但是也无所谓被墨麟看穿的笑容,“我会好好在公司表现,让墨少满意的。” 墨麟在心里冷笑,这女人变脸技术可真是强! 但是他嘴上没明说,就随口一句,“车上有空位。” 这是答应了。 陆旖旎一扫之前对墨麟的抵触,快速利落又不带感情地夸人,“墨少真好。” ……恶心。 墨麟皱眉,跟着她出了门,上了车她也安静。 第310章 有钱的话,问题不大。 陆旖旎以为自己这是去墨麟公司里的产品开发部门,岂料到了公司,齐昊领着她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陆旖旎盯着那扇名贵红木门半晌,扭头就走。 “你带错路了。” 齐昊吓得赶紧去拉陆旖旎,抓着她细细的腕,“不是,陆小姐,您以后工作地点就在这。” 陆旖旎装没听见,“松手,我要去产品开发部。” 齐昊不依,“不……真的是这里。产品开发部,不……不缺人。” 陆旖旎伸着白玉一般的手指,直戳总裁办公室那扇门,“那,这是请我来做总裁?” “……”您这是要谋朝篡位啊! 齐昊又是汗如雨下,“不是,是总裁……特级秘书……就……贴身负责日常和工作的那种。” 陆旖旎一听,转身的幅度扭得更大了,“我大学没学三陪管理,当总裁可以,当三陪没兴趣。” 谁……谁说是三陪啦! 齐昊说,“当总裁秘书的工作量很大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陆小姐,咱们公司是看得起您的能力水平,才把这个职位给您的。” “放屁。”陆旖旎也懒得装优雅,只是顶着这张明艳的脸,这双冷冷的眼,这脏话骂得齐昊还有点莫名的爽,男人咽了咽口水。 听见她继续说,“你不就是墨麟的贴身助理?那还要招我干什么?” 齐昊盯着她那张脸,顺嘴说了,“您长得好看啊,摆在边上也好看。” “……”这是让当花瓶呗。 “陆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觉得我在羞辱你……我很看得起你的学历……” 齐昊看见陆旖旎沉默就脸色大变,吓得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说的话,却看见沉默着的陆旖旎笑了。 “也行。” ……这是同意了?!让当花瓶就同意啊?!啊??!! 齐昊内心在咆哮,看着陆旖旎笑眯眯去推门,“我就负责每天当吉祥物,每个月还有钱拿,什么羞辱不羞辱的啊,墨麟真是男菩萨。” 齐昊目瞪口呆。 陆旖旎眉开眼笑。 推门进去。 墨麟脸色阴沉。 表情的鲜明对比衬得陆旖旎像一朵绽开了的花儿。 她说,“墨少,我来上班了。” 语气听不出丝毫委屈。 齐昊觉得陆旖旎挺能屈能伸的。 墨麟冷笑着,白皙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厌恶,“齐助理应该已经把所有该干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嗯。”陆旖旎点头,看见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个小隔间,这个隔间大概就是给她单独工作的区域,“是这里吗?” 墨麟看着她过去坐下,打开电脑,录入资料,整理档案,所有步骤办得游刃有余,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出入职场的新人。 齐昊又想起了陆旖旎资料上那个毫无过去入职经验的空白处,整个人又凌乱了。 陆小姐……到底什么地方是真实的啊。 ****** 下班的时候,墨麟并没有等陆旖旎,而是直接走了。 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那冷漠的转身,背影干脆利落得像是刀片,带着风就走了,留下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陆旖旎攥了攥手指,最后又无力地松开。 也是,她怎么能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墨麟身上呢。 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第一天来上班,就干脆一个人整理公司的资料和墨麟手上那些还没有规划的行程,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一大半。 看着手上的纸张,陆旖旎直想笑。 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为他努力到这个地步。 ——愚蠢至极。 刚想走,门外却传来了声音。 那脚步声轻盈无比,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陆旖旎警觉地躲到了门后,察觉到那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 不,这不是墨麟的脚步声,那么这个点还偷偷来公司的…… “偷窃商业机密”这几个字几乎是在瞬间就窜入了陆旖旎的脑袋,她屏住呼吸,弯下腰,一直屏到了有人停在总裁办公室门口。 吱扭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 有人带着黑色面罩悄然溜入了这个房间,看背影高大是个男人,动作迅速,目标直直奔向了墨麟之前用过的电脑—— 就在这一刻,躲在门后的陆旖旎猝然动身,动作快得像是一道闪电,从那黑衣人背后飞速绕上去,将他的手剪到背后又狠狠膝盖一扣,黑衣人吃痛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 黑衣人用力挣脱,眼里已经有了杀意,他没料到这么晚了墨麟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在,更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女人! 那么刚才干脆利落的擒拿术,居然是一个女人做出来的?怎么可能?! 被挣脱,陆旖旎表情也没有惊慌,停在那里,眼神锐利,在黑衣人出手的那一刻,她几乎同时动身,侧身躲过那人的拳击,便反手将他控住,劈腿将他摔倒在地! 黑衣人头先撞在了地上,感觉眼前顿时一片白光,所有的意识都在离他远去,身体逐渐失去控制—— 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她……她…… 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探入他的衣服内袋,轻轻松松从里面取出了一个u盘。 不……那里面……绝对不能被拿走…… 昏迷过去之前,他看见有人顶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冲他笑得天地失色,说的却是—— “你从一开始就挑错对手了啊,废物。” 夜风吹过,从没有关紧的办公室窗户缝隙里卷进来,吹起了陆旖旎齐腰的长发。 地上躺着的强壮男人和身材纤细妖娆的她完全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发丝纠缠着她的视野,她笑了笑,将那个u盘收入囊中,随后拿出手机拍下了那个早已昏迷过去的人,最后发送信息。 短短几秒,有人回复。 【雷米尔:收到。】 ****** 这夜过得无比寂静,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陆旖旎下班到家的时候表情无比正常。 彼时墨麟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看见陆旖旎推门进来,男人戴着平光镜,妖孽的眉目上出现了些许冷意,“这么晚才从公司下班?” 这话说的,他是总裁,他走的时候看着她留在办公室的,还能不知道? 但是陆旖旎一脸纯良无辜,“新上班第一天,忙着整理电脑里的文件。” 墨麟点评,“你还挺认真。” 陆旖旎点点头,顺从谦卑地说,“你吃过晚饭了吗?” 墨麟的镜片反过去一阵光,而后高深莫测地看着陆旖旎,“你饿了?” 陆旖旎还是点头,“毕竟住一起了,我想出去吃东西,还是和你说一声。” 他最讨厌她这幅虚伪又顺从的样子。 墨麟眼里冷笑着,嘴巴上却说,“你去哪里不需要跟我打报告,宝贝。” 他总能不动情地说出最动情的话。 陆旖旎的心颤了颤,她一边从书房离开,一边攥紧了手指,“我就是象征性问一下,毕竟住一起了。你要是没心思,那我自己找朋友出去吃了……” “等等——”墨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找朋友一起?” 陆旖旎说,嗯。 墨麟声音更冷,“谭以煦?” 陆旖旎说,“墨少真聪明。” 墨麟拍着书桌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那可不行啊,我的未婚妻怎么能大晚上和别的男人出去吃东西?” 陆旖旎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说,“那要不,一起?” ……………… 半个小时后,谭以煦瑟瑟发抖地坐上了墨麟车子的后座。 他脸色发白,都不敢去看驾驶座墨麟的脸色,但又不能不打招呼,只能强行撑着笑说,“墨少,您今儿晚上怎么有空……” 前排陆旖旎对墨麟说,“你看把孩子吓得。” “芝麻绿豆大点胆子。”墨麟啧了一声表示评价,“以后晚上约陆旖旎出去吃东西,得先经过我同意知道吗?” 谭以煦小心翼翼嘟囔,“陆旖旎是个独立自由的人,您这是限制她自由。” 想了想大局,陆旖旎狗腿又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我特别喜欢被墨少限制。” 墨麟硬生生被她这话说得踩着油门的脚都麻了,看了一眼目的地,还有十公里。 只是…… 男人皱起了眉,看着前方闪烁着一红一蓝交替的灯光,最终踩下了一脚刹车,“前面有交通事故。” 陆旖旎表情一变。 前面停着不少车子,都是因为交通事故导致这段路被堵住了,所以大家一起停在这里,墨麟没想到自己也赶上了。 按下车窗,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马路上的咒骂声,“老不死的东西!你这是讹钱啊!我根本没碰到你!” “天地良心,我走的好好地是你撞上来……”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很痛苦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 “你要不要脸!”尖锐的女声传出来,让陆旖旎一惊,紧跟着就听到女声继续道,“这跟我们没关系好吧!是你个倚老卖老的现在躺在地上讹我们,我告诉你,你休想!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旖旎往外看了一眼,笑了。 这不是陆雅和陆非彻姐弟吗。 墨麟也发觉了,看好戏似的,“陆家被讹钱的缠上了?” 谭以煦也跟着往外看,喃喃着,“看着不像,那老头子的表情,好像真的被撞到了。” 这大半夜的,居然还能碰上陆雅和陆非彻街上闹事,陆旖旎皱着眉毛,“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有是有……”墨麟看了眼导航,“不过得绕很远的路,时间比堵在这里还要长。” 陆旖旎出乎意料地表现出了自己的烦躁,她撩了一把头发想要转移话题,就看见别家车主也下车和陆雅争论起来。 “你们年轻人太不讲道理了吧,人家老爷子都摔地上了!” “这么有爱心你怎么不帮忙扶一下?”陆非彻怼回去,“感情被讹钱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车主脸色尴尬,“你……你们没有良知!没有公德心!” “那要不你现在开车带人家去医院?”陆非彻咄咄逼人,“你敢负责吗!” “撞他的又不是我!”车主也来气了,对着陆非彻指指点点,“是你们撞的人,为什么要我们负责?一点公德心没有,说你几句怎么了?你们是谁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赶紧把老人送去医院,不然我们拍视频曝光你们!” 倒在地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自己扶着车子站起来,“不用去医院了,我……唉……” 他扶着车头,陆旖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初陆雅向她炫耀的——陆长风给买的新车。 陆雅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一派大小姐姿态,“既然这样,那我们可就走了!” 周围车主纷纷按下车窗指责,“你们两个人太不要脸了!” “就是,谁家的小孩啊,这么没素质,撞到人还不肯带人去医院。” 只是说着说着,被撞倒又跌跌撞撞爬起来的老人冲着他们走了过来,看样子好像还伤得不轻。 一直走到了墨麟他们的车子旁边。 老人敲敲车窗,“年轻人,你愿不愿意——” 墨麟当着他的面将车窗缓缓升了上去,“谁撞得你你找谁送。关我屁事。” 谭以煦坐在后排,目瞪口呆,“墨少你——你这……太过分了吧!” 扭头看陆旖旎,却见陆旖旎低着头玩手机,好像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你俩这不刚才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又都有事儿干了! 老人敲打着车窗,眼里都快掉下眼泪来了,“年轻人……” 墨麟啧了一声,干脆踩了一脚油门超车,原地掉头绕远路走了。 老人掉头又去缠着陆雅和陆非彻姐弟俩,墨麟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以后才放缓车速,陆旖旎放下手机,“那人走了?” “嗯。” “我说你们……”谭以煦脸上写满了吃惊,“刚才为什么不搭把手?还无视老爷爷,人家都——” “不关我事,我拿什么去负责?”墨麟指指自己,“我看着像好人?” 谭以煦不说话。 “何况那个老人一听说去医院就爬起来了,然后还直奔我的车子,这你还看不出来嘛?”墨麟冷笑着,“不敢去医院是怕验不出伤口,直奔我是因为堵着的这圈车子里面,我的车子最贵,你明白了吗?” 谭以煦脸色涨红,“你这意思是……是……那个老人……” “嘘。”一直不说话的陆旖旎竖起一根手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给大家的良心和面子一点台阶下。 所以陆旖旎也是早就看出来了,才会在老人过来敲车窗的时候低头玩手机? 谭以煦倒抽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虽然墨麟和陆旖旎八字不合,但是本质上,她和墨麟其实根本就是一类人。 墨麟这趟远路多绕了半个小时,到的时候夜宵店家差点关门,陆旖旎进去打了个招呼,这才继续营业。 老板夫妇看见墨麟,还笑着说,“旖旎,这是你新男友啊?” 陆旖旎很坦诚地说,“是未婚夫。” 墨麟听见这话,表情不变,站在那里,和整个夜宵大牌坊的气氛格格不入。天人之姿气场优越,像是少年天子微服出巡来查看人间疾苦一般。 陆旖旎想,他这样优秀的人,她自然是配不上的。 这声未婚夫,也不知道能喊多久,就要梦醒。 点完菜,夜宵店老板看看谭以煦,遗憾地撇嘴,“你出局了啊?” 谭以煦又是一顿咆哮,“我根本就没和她在一起过!” 墨麟察觉出来陆旖旎和这边的老板很熟,“经常来?” “嗯,可以说是秘密基地。”也没藏着掖着,陆旖旎开了一瓶啤酒,又想帮墨麟也来一瓶的时候,记起来他要开车。 于是换了一瓶椰奶放在了墨麟面前。 墨麟:“……” “没办法,您要开车。”陆旖旎又指了指谭以煦,“那个未成年,不能喝酒。所以今儿就我一个人。” 墨麟环绕了一圈周围环境,倒也没多挑剔,三个人点了一堆菜,最后吃不完陆旖旎还要打包。 谭以煦说,“别了,你这大小姐也不吃隔夜菜啊。” 陆旖旎硬要打包盒,被谭以煦一把拽住,“你是不是啤酒喝上头了?” 女人脸色微红,整个人垂下来压在谭以煦怀里,眸子半眯,“没有。” “……”谭以煦抬头看墨麟,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墨墨墨墨少,你你你老婆她她她喝多了!” 墨麟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就跟刀子似的直直扎在谭以煦的脸上,他被墨麟吓得说话都连贯,“不是,我……我发誓没有……” 墨麟站起来结账买单,随后一把将陆旖旎从谭以煦那边撕下来,捞在自己手下,像是夹着一只小鸡仔似的直接夹住了。 陆旖旎身子软地出奇,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她靠着墨麟,还看着那堆没吃完的剩菜,“打包……” “搞得像是你打包回去会吃一样。” “打包给巴鲁。” 陌生名字一出,墨麟和谭以煦纷纷一愣,随后男人将她直接拎出了夜宵摊,“我看你是要好好吹吹夜风了,陆旖旎。” 谭以煦跟在后头不敢说话,就这么看着墨麟一路拎着小奶狗似的将陆旖旎丢进了自己车子的副驾驶座。 他咽咽口水,又看见男人关上副驾驶的门,扭头冲他扫来。 那眼神锐利得能在他脸上扎出两个血窟窿来。 谭以煦脖子一缩,横竖是个死,也得死得不窝囊一点! 于是他深呼吸大喊,“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和陆旖旎清——清清白白,你不准自私隔离我和她!” 他朋友不多的。 陆旖旎算一个。 墨麟笑得压根没把他放眼里,“你放心,陆旖旎看不上你。” 然后走到驾驶座,车子一启动,就留了一车的尾气给谭以煦。 气得谭以煦站在马路口捶胸顿足。 ****** 陆旖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等到她意识终于回来一点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她喘着气,醉醺醺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无比诱人,像是一只一掐就能出水的蜜桃。 她看着墨麟,“我们不是在吃夜宵吗??” 墨麟拽了拽领口,“你喝多了,我们已经回家了。” 陆旖旎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头脑发胀,“我……谭以煦呢?”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直接伸过来,陆旖旎的脸太小,墨麟一只手便能堪堪遮住她整张脸。 而后整个人被他按回了床上。 喘息着,陆旖旎使劲想要睁开眼睛,男人的气息已经压了上来,“这个时候还在想别的男人?嗯?” 墨麟觉得陆旖旎可恨,她太能装了,装得什么都不知情,装得纯洁无瑕,偏偏外面有男人见了她就跟在屁股后头跑,谭以煦是——连上回只见过一面的秦淮予都追着墨麟要她的联系方式,这是墨麟觉得最令他恶心的地方。 她清楚知道自己这张脸能招惹到男人,更清楚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脸,让男人对自己念念不忘。 岂料陆旖旎反为主动,伸手搂住了压上来的墨麟,带着酒气的唇一张一合,贴在他耳边呢喃,“你在吃醋吗?” 墨麟眼底如同有一滴墨水落入,迅速晕染加深了他的眸色。 “装清白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是。”陆旖旎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勾着唇,和墨麟身体贴得极近,“都是下三滥,也就别互相看不起了,墨少,您说呢?” 当初那个一脸天真跟在他后面告白的女孩子已经彻底不见了。 如今在他身下,笑得像朵绽开的花似的陆旖旎,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墨麟的声音愈发沙哑,“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陆旖旎了。” “之前那个陆旖旎早就死了。”那个时候,墨麟觉得陆旖旎喝醉的眼里像是有了片刻清明,可是很快,又被一片浓墨重彩的酒意所覆盖,她笑靥如花,声音软糯婉转,“两年前就死了,死在国外,魂飞魄散。” 说出话的那个瞬间,像是有刀子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脊梁,痛意将她的理智从崩溃边缘拽回。 陆旖旎垂眸,我见犹怜,“你最清楚我是什么样的货色了,不是吗?” 墨麟看着陆旖旎,眼里像是有一团雾,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陆旖旎这人太会装了,夹着尾巴做人,装大尾巴狼。可是很早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墨麟无法揣测这两年陆旖旎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回来的时候,的的确确已经不再是那个陆旖旎了。 可是墨麟恨,恨她不争气,“你就这么需要男人吗?” “需要又如何?”陆旖旎笑得眼眶猩红,“就让全天下的人大骂我是婊子好了,我身败名裂,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那些几欲宣泄却又偏偏被神经拉扯到紧绷了的欲望,如同城墙跟下敌军压上来的千军万马,墨麟死死盯着陆旖旎的脸,伸出手去描绘她的轮廓。 “你太聪明了,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武器。” 陆旖旎身体一僵。 “擅长示弱,擅长放低身段,擅长将自己贬低到泥土里。陆旖旎,如果有人说你是个窝囊废,我是绝对不赞同的。” 这话像是在夸她,却又带着一股子嘲讽。 墨麟说,“你能把底线放这么低,只能说明你这人太可怕了,随意放纵别人侮辱自己都在所不惜——能对别人下狠手不算什么,敢对自己下狠手,这才令人感到恐惧。” 而陆旖旎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回国以后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再也看不出,曾经撕心裂肺爱过他的样子。 陆旖旎不再回答墨麟的任何话,她想转移话题,“你既然都知道,也就别再质问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渊,而她陆旖旎的深渊,是她穷极一生也摆脱不了的。 既然如此,我便陷落在我的深渊里,而你,天堂大路,歌舞升平,不是很好? “装着一副多么关心我过去的样子,事实上连帮我都嫌费力吧?”陆旖旎借着醉意,用同样嘲讽的语气回敬墨麟,“我虚伪,你阴险,谁也别看不起谁。” 何必下凡,却不救我。 墨麟松开陆旖旎,“你喝醉了。” “我没有。”陆旖旎重复了一遍,“我清醒着,我清醒得很。” 不敢喝醉了。 有人曾经在她的回忆里放了一把火,酒精加重了炼狱的煎烤,直到将她身体烧光。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喝得酩酊大醉。 墨麟看了一眼陆旖旎的表情,确定她虽然还有些理智,但确实是喝得有点多了,动手替她换起了衣服。 陆旖旎深觉耻辱,一边挣扎反抗,一边咬着牙。 偏偏墨麟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最后换好衣服,他还帮她盖上了被子。 虚伪! 陆旖旎很想现在窜起来指着墨麟发酒疯,装什么装,当初巴不得她死远点的人也是他! 然而酒意下去了,睡意又沉沉来袭,陆旖旎死死攥着手指,也终究一根一根散开了。 关上门,墨麟背靠着门好久,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摊开了手指。 掌心里,赫然躺着一个u盘。 那是当初陆旖旎打晕了深夜潜入办公室的黑衣人身上拿来的。 墨麟看了那个u盘好久,收回目光,合拢掌心。 是时候动手了。 陆旖旎又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在国外,她勤工俭学,每天兼职和学校两头跑,忙得抽不开身。 深夜她一个人为自己调酒,一个人打开了音响,招来的却是一场滔天大火。 火舌发出嘶嘶的声音吞噬了一切,高温将所有都融化烧尽,再睁眼的时候,她的家已经成为了废墟。 求生无门,求死不能,异国他乡带给她的除了新生,还有毁灭。 陆旖旎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卧室一地阳光,温馨和煦。 她睁着眼睛喘着气,感觉自己还在梦里,伸手摊开掌心看了看,那掌纹断断续续,如同斑驳的刀疤。 已经过去两年了,她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才对。 下床,陆旖旎起身收拾自己,出门的时候墨麟正在餐桌边用电脑浏览新闻,见她下来,皱眉,“醒了?” 明明是夫妻同居的生活模式,口吻却如此陌生疏离。 陆旖旎自嘲地笑,说,“嗯。” “准备吃东西吧。” 墨麟关掉了网站,“齐昊已经在外面等了。” 陆旖旎意外地看了一眼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早餐,她有些吃惊,“你做的?” 墨麟声音很冷,“怎么?” “意外。” “做饭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智商,有什么值得意外?”墨麟冷笑说,“也就你做不好罢了。” 陆旖旎心口一刺,果然墨麟还是那个墨麟。 他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能完成,陆旖旎严重怀疑这个世界上没有墨麟办不到的事情。 吃完饭,两人上了车去公司,齐昊在前面开车,看了一眼今天的陆旖旎。 碎花包臀裙,和口红同个颜色的小高跟。 男人咽咽口水。 抛开实力来说,墨少未婚妻这张脸真是……明艳得像一朵人家富贵花啊。 墨麟察觉到了前面齐昊瞟过来的视线,听见身边陆旖旎问他,“我们的关系需要在公司里公开吗?” 墨麟就跟听见笑话似的,“你觉得可以吗?” 哦好,当她没说。 这意思就是不让公开了。 也是,墨麟嫌她丢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让她借着总裁未婚妻的名义在公司里作威作福? 陆旖旎理理头发不再说话,下了车她和墨麟分开走,一前一后。 墨麟坐高层专用电梯。 陆旖旎乘普通员工电梯。 正好这会儿,撞上了陆雅过来。 定睛一看,陆雅全副武装得比她还要仔细,这礼服穿得就像今天来参加晚会似的,不知道比陆旖旎这身白领服要隆重多少。 她看见了陆旖旎,故意一扭,当着大堂所有人的面,和陆旖旎打招呼,“呦,旖旎妹妹。” 周围人频频侧目。 “谁呀?” “看着像是和新来的员工认识。” “听说了吗,新来的员工和墨少关系很暧昧……” “啧啧啧,不会是小三吧?” “……”陆旖旎眼皮都没抬一下,当着她的面,关上了电梯门。 叮的一声,电梯往上升起,隔绝开了陆雅咬牙切齿的视线。 十分钟后,陆旖旎刚收拾好要准备的文件,总裁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还是陆雅。 她花枝招展地进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大美人做出这种表情,换别的男人一定坐不住,但是陆雅没想到墨麟看了她一眼,就低头继续看电脑。 陆旖旎在边上,翘着二郎腿,妖娆的坐姿挺像个被老板包养在办公室里的秘书小情人,她仗着墨麟没声音,便狐假虎威地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狗仗人势的小贱人! 陆雅眼里有了恨,“我来找墨少,是谈谈两家婚期将近的事情……” “诶?那不正好也是我的事儿吗。”陆旖旎放下大长腿,“巧了,我也在,一起说吧。” “你出去。”陆雅气不打一处来,“这是长辈之间谈的事情,你凭什么旁听?” 陆旖旎像听见笑话似的,指了指自己,“我要订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听?何况要说长辈那也该是我爸来,你过来干什么,想一块嫁进墨家?” “陆旖旎你几天不见说话越来越放肆了!!”陆雅羞红了一张脸,气得肩膀直发抖,“不要以为嫁进墨家,就可以在陆家作威作福了,我还是你姐姐!” “嗯。”陆旖旎说,“姐姐早上好。” 她又是一副顺从的态度,这让陆雅甚至不知道如何反击,干脆用委屈的眼神看向墨麟,“墨少……这事情的确是挺重要的,毕竟两家婚事……” 这是让墨麟来赶陆旖旎出去。 陆旖旎做好了准备,就看见墨麟伸手挥了挥。 她以为这是皇上要自己退下,于是站起来往外走。 刚迈一步,背后说,“站住。” 得,她停住。 墨麟又招狗似的招招手,“过来。” 陆旖旎茫然,“我?” 墨麟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大概是觉得陆旖旎现在傻得有些令人心烦。 陆旖旎意外,“我以为您要我滚呢。” “你挺会滚啊。”墨麟皮笑肉不笑,然而就算是这幅不善的表情,他的脸依旧那么精致妖孽,“一会地拖干净了,有的是你滚的时候,整个房间都用来给你滚。” 陆旖旎说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等到终于站在了墨麟身边,墨麟才看向脸色煞白的陆雅,道,“现在你可以继续谈了。” 陆雅不可置信,“墨少,可是陆旖旎在……” “她好歹也是订婚当事人之一,在场不算过分。”墨麟表情不变,“我觉得把她赶出去,反而比较落人口舌。” 陆雅打得什么算盘,陆旖旎还看不出来? 她今儿这样盛装出席过来谈订婚的事情,不就是想和借着这个理由和墨麟单独相处,好使出力气来让墨麟注意自己吗? 可惜了,又被陆旖旎给打破了! 陆雅看着陆旖旎的眼神愈发的恨,但嘴巴只能没办法地说,“墨少说的有理,是我疏忽了,其实是这样,我爸爸比较喜欢金融中心那块场地,觉得用来做订婚场合正好,让我来问问墨家有没有别的备选的……”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因为陆旖旎在场,陆雅什么花招都没使上。 愣是官方地和墨麟谈定了所有订婚细节,不甘心地咬着唇,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陆旖旎站在那里,隔了好久,看了一眼墨麟,“还需要我站着吗?” 墨麟指着地板,“可以滚给我看看了。” 陆旖旎低头,声音有些哑,“墨麟,我知道你讨厌我,何必在我姐姐面前一副很维护我的样子。” “请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墨麟接下去的话,直截了当粉碎了陆旖旎的尊严,“我维护的是我自己,不是你。” 陆旖旎深呼吸了一下,吸着鼻子回到了单独的小隔间里,正巧这个时候发现了电脑上冒出了不正常的提醒。 她立马变了表情,踩着高跟鞋冲到了电脑边上,看到了整个屏幕已经中了病毒,不知道为什么正在疯狂跳闪,尤其是—— 硬盘里的文件!! 陆旖旎脸色大变,抽开椅子就在边上坐下,甚至不用低头看一眼,就已经将键盘敲得啪啪响,原本一直在闪动的屏幕忽然间跳出了一个黑屏,伴随着陆旖旎的敲打,无数排代码出现在了屏幕上面,她没有多想,那些代码便自动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直到最后,她忽然间一愣。 这个工程…… 身后忽然间有人伸手过来,替她填写完了最后一串代码,然后重重敲下了enter键,原本被入侵的电脑系统在瞬间恢复成了无比健康的状态,所有的文件资料被快速复原,甚至电脑桌面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小窗口,窗口里正显示着那串破解码还在反向追踪电脑病毒的来源。 陆旖旎动作彻底僵硬。 男人从她背后压上来,单手撑住了她的电脑桌,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而后,笑着说,“这个工程,很熟悉是不是?” 陆旖旎心脏狂跳。 她不敢相信,墨麟的手,居然已经伸到了这么深的地步…… 他到底知道多少…… “因为这就是当年你命名的病毒,c-c,不是吗?”墨麟伸手抚摸了一把陆旖旎的长发,那细腻的触感让男人眯起眼睛来。 “不……” “cell-copes,缩写c-c,这个病毒代码又被称作——”顿了顿,墨麟道,“细胞崩坏。” 没人知道这串强大又可怕的代码出自陆旖旎之手,当年她只是一个兴起,没想到制作出来了如此恐惧的程序。 能复制并且摧毁电脑里的所有文件。 “为什么会……”陆旖旎想起来了,是陆雅刚才走出去的时候,路过她的单独隔间,在她的电脑上做了手脚! 陆旖旎的隔间在总裁办公室的最外面,想进来办公室,就必须从她的隔间里穿过,而那个时候陆旖旎偏偏又被墨麟喊到了身边,没待在隔间里。 原来…… 陆旖旎想清楚了一切,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陆雅想让陆旖旎丢了饭碗,又被墨麟嫌弃,不惜花高价买了这道程序,送进她的电脑里,这样一来,泄露了公司机密的陆旖旎肯定会被墨麟开除,甚至还会被赶出墨家。 难怪今天陆雅要亲自来,她还留了后手。如果没办法引起墨麟的注意,就干脆毁掉陆旖旎的前途! 虽然陆旖旎一直都知道陆家人对她毫无感情,可是当陆雅的恶意就这样血淋淋扑面而来的时候,饶是对陆家毫无期待的她也还是打了个寒颤。 墨麟在她身后,把玩着她的秀发,他说,“宝贝,你怎么这么神奇,每一次,我都能从你身上发现新的东西?” 他用着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偏偏那样伤人。 陆旖旎死死攥着手指,发现自己真的根本玩不过他,只能放弃狡辩,“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猜?”墨麟眯着眼睛,精致的脸上写满了陆旖旎看不懂的深沉。 于是她暗自咬牙,“所以你……从开始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知道了吗?” “倒也不是。”墨麟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个炸弹,“我只是恰好知道罢了。” 他只是个旁观者,看戏人。 这代表着,或许背后的更多真相,他也一清二楚。 “既然……”陆旖旎已经无法宁静,她觉得自己的伪装很好,谁都看不出来。 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默默无闻又好欺负的弱女子,可是——可是眼前这个男人…… “既然你明明知道最初的一切——”陆旖旎再也装不下去了,眼眶通红站起来,那力道大得能把墨麟这个大男人顶在墙上,逼得他后退一步。 后退一步,抬头,是陆旖旎绝望又支离破碎的眼睛,“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当初不救她! “是你亲手……”陆旖旎摇着头,浑身发着抖,“墨麟,是你亲手把我从悬崖丢下去的!你既然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救我!” 声声质问如同喉间泣血,墨麟站在那里,只是用那种平静又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她,陌生得就如同一个路人。 他说,“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非要对你施以援手?” 陆旖旎如遭重锤,整个人晃了晃,她像是忽然间清醒了一般,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她应该想到的,墨麟这人,心就像块石头,捂不热的。 墨麟说完伸手摸了摸陆旖旎的脸,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脸颊上,女人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任他动手动脚。 满意地欣赏完陆旖旎的表情,墨麟收手,往外走,声音低沉,“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你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 可如果我早已死在了过去,再也拼凑不回来了呢?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耳光打在陆旖旎的脸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墨麟从隔间走出去的背影,最后化作她眼底的一抹漆黑,缓缓消失不见。 ****** 下班的时候,墨麟照例没有带着陆旖旎走。 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上班一起来,下班却不一起走,大概墨麟潜意识里认为下班更加私人一点。 毕竟,他也有可能在下班后找别的女人。 带上陆旖旎,就不方便了。 墨麟走的时候路过隔间,还往陆旖旎的屏幕上看了一眼,发现小家伙正在死死盯着屏幕重新垒代码,男人声音低沉,“你要摧毁c-c程序?” “这种东西,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陆旖旎收拾好了所有情绪,头也不带,“从我手里出来的,也只能经由我手毁灭。” 她就是这样一个决绝的人,当年这个病毒和程序让所有人恐慌和期待,如今却能眼睛都不眨地销毁。 墨麟想,陆旖旎这女人是真的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等到墨麟的身影彻底离开了,陆旖旎喘了口气,这几天墨麟在她身边,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社交,也就下班这个点墨麟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可以让她有空喘气。 陆旖旎不是没想过,墨麟不带她,是在下班后找女人。 只是她也不在乎。 这颗心已经伤得够透的了,再痛一点,也无所谓了。 陆旖旎和墨麟一前一后起身下班,谁料想这个时候,正好在大厅里遇上了陆雅。 这女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之前没成功,现在就故意等着墨麟下班也要来刷存在感吗。 果然墨麟没有离开多远,被陆雅缠在了楼下大厅,如今陆雅又换了一身小家碧玉的衣服,粉色的唇让她看起来无比清新秀丽,笑得时候尤为甜美,正缠着墨麟道,“墨少,你和我们旖旎一起下班吗?” 这是想打听墨麟下班后的行踪吗? 墨麟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陆雅,“不,下班我们分开。” 有戏啊! 陆雅眼前一亮,整个人又往前凑近几分,那胸就快要贴上了墨麟的胸膛。 看得出来她挤得很努力了,这傲人胸围让周围下班的男同事频频侧目。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身材不错啊,不会是墨少的新欢吧。” “啧啧,墨少有福了。” “听说最近墨少还和另外一个女的走得很近,也不知道……嘿嘿嘿……” “我们墨少这么牛的人,多找几个女朋友怎么了,是吧?” 陆旖旎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些议论声,她面无表情地和流言蜚语擦肩而过,最后来到了陆雅身边,站稳。 她说,“姐姐,你怎么来了。” “哎呀,旖旎。”陆雅又笑得亲昵,像是从小到大和陆旖旎关系都特别好似的,“姐姐是来接你下班的。” 你tm骗谁呢。 但是陆旖旎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顺着陆雅的话继续往下说,“多谢姐姐关心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爸爸妈妈想你了,觉得你这快要去墨家了,都要把自己家忘了。”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陆旖旎觉得自己也快变成和陆雅一类人了。 她耐心听着陆雅说,“所以啊,爸爸让我过来接你。说是早晚是一家人,让你带着墨少,多来陆家吃吃饭。” 啧啧,这话术可真是高超了,一边说着让陆旖旎回陆家,一边还能恰好地让墨麟也跟着过去。 陆旖旎觉得陆雅脑子是不傻的。 可惜脑细胞全花在雌雄竞争上了。 她顺从地应下,“好啊,如果爸爸妈妈想我了,那我就回去吧。” 说完还看了墨麟一眼,特别“善解人意”地问道,“你要一起吗?” 岂料墨麟皮笑肉不笑,“随你。” 棘手。 陆旖旎硬着头皮说,“我爸妈肯定也是想你了,我们一起回去陆家吃顿晚饭吧。” 墨麟意味深长看了陆旖旎一眼,也不再多说话,跟着陆雅往外走,两人上了陆家的车。 一看,开车的居然是陆非彻。 这小子最近在娱乐圈这么闲吗,回家如此频繁。 陆非彻看见墨麟坐进来,整个人表情都变得无比凝重,倒是陆雅特别热情,替墨麟放好了后排座位,等着墨麟一坐上去—— 她也跟着坐了进去。 就剩下最外面的陆旖旎一个人懵逼。 看着自己姐姐和自己未婚夫就这么坐在了车子后排。 陆非彻看笑话似的,勾着唇,“不上车?” 陆旖旎攥着手机,拎着包拉开了前门,坐进了副驾驶。 她真想给陆雅鼓鼓掌。 不要脸的本事登峰造极。 只是陆旖旎从来不是一个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情绪的人,不咸不淡地坐上了副驾驶,好像压根儿不在意似的。 这倒是让陆雅咬牙切齿,她装什么清高!其实心里恨得不得了吧! 陆旖旎,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根本不配和墨少坐在一起!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身边和自己靠着坐的墨麟,陆雅心情又愉悦起来。 靠她的姿色,早晚把墨少抢到手里。 陆非彻开车,一路开回了陆家,陆长风和姚凤早已在家门口等着,看见车子过来,立刻出门迎接。 陆旖旎知道,他们迎接的不是自己。 只是墨麟罢了。 果不其然,两个人直奔后座墨麟而去,替墨麟殷勤拉开车门,引他下车。 墨麟说,“叔父太客气了。” “哎呀,这孩子礼貌的。”姚凤见了墨麟就像看见了亲女婿似的,“雅雅,你也快下来。” 陆长风一脸满意和欣赏地看着他俩下车。 见他们二人坐后排,当爹妈的似乎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丝毫不顾陆旖旎才是墨麟的未婚妻。 “夜夜开车也累了吧?”姚凤扭头,又堆着笑过来,“妈今天叫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谢谢妈。”陆非彻也笑,“那我今晚有口福了。” 这个小儿子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粉丝一大堆,让姚凤出去都一直被贵妇人们夸,说她儿女双全,孩子们又都这么厉害,老了可以享福了。 姚凤慈祥亲切地看着陆非彻,全过程无视了从副驾驶座下来的陆旖旎。 或者说,这场迎接里,根本没有人在乎过陆旖旎的感受。 她不卑不亢地下车,一个人站在车边,看着眼前几个人互相奉承,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墨麟被陆长风领进去了,陆家的殷勤让墨麟皱着眉,想甩都甩不开。 只有陆非彻,忽然间记起了陆旖旎,往回看了一眼。 女人拎着包,踩着高跟鞋走在他们的最后面。 明明是最后面,可她的背却绷得笔直,像是身后还有千军万马一般。 陆非彻深呼吸一口气,“走快点。” “嗯。”陆旖旎应上,“不过主角是你们,我落后,也无所谓。” “你还看得挺清楚。”陆非彻扯着优雅的嘴角冷笑,“那今天为什么还要跟过来,自取其辱吗?” 陆非彻大概是被宠坏了,年少成名,粉丝又多,连圈子里都有好几个千金小姐暗恋他。 所以他说话,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倒是想问问你,既然知道我惹人厌,为什么还要接近我?”陆旖旎好笑地看了陆非彻一眼,“最近在娱乐圈很闲?怎么闲着没事就喜欢跑我这里刷存在感。” “你——!” 陆非彻被陆旖旎一句话顶得噎住了。 隔了好久,少年喃喃着,“你个不知好歹的……我这是觉得你太可怜了,结个婚都能被人抢老公,还只能干看着……” 陆旖旎声音骤然变冷,“我稀罕你可怜我?” 陆非彻一愣。 他比陆旖旎小,刚成年,但是他心高气傲,向来都无比自负,第一次被人这样质问,却还回答不出一个字来。 “你的可怜值多少钱?”陆旖旎伸出手指头,挑了挑陆非彻的下巴,像小猫似的挠了一把又收回了手。 那柔软的指腹擦过陆非彻的下颌,少年喉结上下动了动,听见她继续说道,“同情和怜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拿不出别的实质性的帮助,所以只能够站在一边可怜罢了。所以我觉得这种可怜,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良心上的虚荣而已。” 她的话那么冷漠直白,利刃一般剖开了陆非彻的心脏。 “所以你不必可怜我,我也犯不着你可怜。” 陆旖旎咧咧嘴角,仿佛无所谓,“我最痛恨‘可怜’这种虚无又缥缈的东西,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似乎只要对别人说出,‘你太不容易了’这类带着同情心的话,就可以获得愉悦。” 陆非彻站在那里,看着陆旖旎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好像从来没看见这个姐姐——陆旖旎哭过。 从小到大,一直捉弄她,甚至有的时候手段很过火,都从来没看见过陆旖旎掉一滴眼泪。 陆非彻皱着眉,“你说话很极端。” “因为我就活在极端里。”陆旖旎说,“给我一个不极端的环境,或许我也能像个正常人。” 这意思…… “你是说我们对你太差,你才这样极端呗。”陆非彻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我可怜你怎么了,有人可怜不错了陆旖旎,小心你以后连哭都找不到人!” 他用尽一切,想从陆旖旎脸上看见一些别的表情,可是偏偏…… 陆旖旎无动于衷。 陆非彻顿生挫败感。 在娱乐圈,谁不是把他高高捧着的? 他从来没碰过壁,但是在陆旖旎这里,每一次,他都得不到任何快感。 刺痛她,攻击她,打压她。任何能让她觉得痛苦的方法,陆非彻都尝试过。 然而陆旖旎传递给他的,只有挫败。 “陆旖旎你这人是不是石头做的!”陆非彻语气不善,“我每次屈尊降贵来和你说话,你都这样不冷不热,你知不知好赖?看看陆家谁还像我一样肯跟你说话——” “话说完了吗?”她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跟上去了,你妈站在那里等你好久了。” 陆非彻这才记起来,往前一看,发现陆雅他们都已经进了客厅,只有他们两个还站在外面。 陆非彻咬牙,狠狠看了陆旖旎一眼,扭头又是一脸笑意地对着自己老妈大步走了过去。 陆旖旎是最后一个走进客厅的,那个时候餐桌上的他们都已经动筷子了,没有一个人为她停留。 陆雅的位置还正好被安排在了墨麟的左边,而右边空着,想来是留给陆旖旎的。 居然还会给她留位置。 真是大发慈悲。 陆旖旎心里冷笑一声,和陆雅一左一右在墨麟边上坐下。 她看了墨麟一眼,男人依旧眉目淡漠,仿佛周围一切都和他五官。 姚凤让陆雅给墨麟夹菜,陆雅立刻欣喜地凑过来问,“墨少,您吃什么?” 墨麟皱眉,不说话。 “上回,你喜欢吃的那个葵花鸡,这一次我叫人也准备了,要不要试试?”陆雅很贴心地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了墨麟的碗里。 她觉得墨麟肯定也愿意吃她夹的。 毕竟陆旖旎哪哪都比不上她。 可是没想到墨麟动了筷子,却是将陆雅夹的菜放入了陆旖旎的碗里。 陆旖旎一愣。 墨麟说,“吃。” 哦。 陆旖旎三两下吃完了,末了还点评,“葵花鸡不错。” 这把陆雅羞辱得小脸涨红,她神色委屈,“墨少……为什么……您这是不喜欢我夹菜吗?” 陆旖旎在一边继续吭哧吭哧。 她这人没什么优点,但是向来想得开。 心情再差也不能怪到饭菜上面。 吃东西,她还是很乐意的。 你陆雅要动什么小手脚,尽管动便是了,只要别影响她吃饭,爱干嘛干嘛。 墨麟摇摇头,只是说,“陆旖旎太瘦了。” 随口一句,既没体现他迁就陆旖旎,又显得他善解人意,姚凤一下子给铺了个台阶。 “原来如此,我们陆旖旎是挺瘦的……” “陆旖旎你怎么回事,平时不多吃点,现在居然还要墨少亲自夹菜给你吃!”陆长风为了陆雅,只能掉头攻击陆旖旎,“以后嫁过去可怎么办,难道让墨麟伺候你吗?” 陆旖旎吃得一愣。 姚凤一听,立刻就开始借题发挥了,“是啊陆旖旎,你这样大小姐做派,可不行啊。太瘦生不出儿子的,而且以后你继续这样下去,还怎么服侍墨少?你给人家当老婆的,怎么还能让墨少帮你夹菜呢?” 陆旖旎不冷不热地问,“我去墨家又不是当奴隶去的。” “怎么说话呢!”陆长风有些怒了,“女人家的就好好在背后主内,管理家庭,平时要在家打扫,给男主人做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当大爷!” 陆旖旎说,“那要娶老婆干什么,这些事情佣人做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在陆长风眼里,老婆和佣人没区别。 老婆就该守在老公的背后,乖乖伺候男人就好了。 姚凤当场就被气得拿不住筷子,“陆旖旎啊陆旖旎,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爸爸这是教你要让以夫为天,只有顺从和贤惠,男人才会爱你。你一个女人出去闯风头,能干吗啊?这样的女人没人会要的,一辈子孤独终老的!” 拐着弯说陆旖旎太不像个女人,没男人喜欢呗。 陆旖旎都要笑了,这都是什么年代的糟粕精华啊,现在男女早就平等了,说这种话到底是看不起女人,还是觉得男人是个巨婴吃喝拉撒都要靠女人呢? 只是陆旖旎并没有表达出来,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墨麟清了清嗓子,“叔父,这样说话太过了。” 姚凤愣住了,没想到墨麟居然会帮着陆旖旎说话,她道,“墨少啊,我这真的是好心规劝陆旖旎,不然她以后会被男人嫌弃的,女人只有乖巧,哪怕男人出轨,心里还是始终有她一份的……” “您这意思是。”墨麟抬起眼皮子来看了姚凤一眼,“以后您的女儿陆雅,也要这样伏低做小去伺候男人,或者她以后老公出轨了,还是要大方原谅,才配得起她出轨的老公?” “怎么可能!”陆长风没听完就直接打断,“我们雅雅要找的当然是人品好又有能力的男人,而且要宠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陆雅面色欣喜。 爸爸还是爱自己的。 陆旖旎她配吗! 陆长风看了一眼陆雅,示意让她安心。 “放心雅雅,爸爸一定会找个好男人,让你下半辈子都不用吃苦。” 听听。 这鲜明的反差。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只劝陆旖旎一个人。”墨麟勾着唇,让人猜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何况这到底是劝说……还是把陆旖旎往火坑里推,还说不定呢。” 姚凤脸色一白,只能尴尬地笑着圆场。 暗地里却死死握着拳头,这该死的陆旖旎,自己不说话让墨麟出来挡枪,害得她被墨麟反驳了,还不能说什么! 下次一定要找机会狠狠修理她一顿! 陆长风的偏爱让陆雅分外得意,当她仰着脸骄傲地去看陆旖旎的时候。 却发现刚刚被人指责洗脑的陆旖旎吃得正香。 左耳进右耳出。 脖子一缩,随便你说。 那姿态就好像是不管周围多纷纷扰扰,她都觉得无关紧要。 墨麟看了都冷笑。 陆旖旎,你倒是心大! 刚刚被人指着鼻子骂,就差明说不守妇道不够贤良淑德了,还能开开心心吃晚饭。 到底该说她不要脸好呢,还是该夸她够放得开。 整顿晚饭陆旖旎毫无异样地吃完了,末了还擦擦嘴巴,“谢谢爸爸妈妈款待。” 一副登门作客的样子,暗示她是跟着墨麟一起来的,让他们少耍花招。 姚凤被陆旖旎这一句话给堵死,只能和她笑着打太极,“这有什么,旖旎以后想家了,随时回来就是。” 回来个屁。 陆旖旎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是一副温顺的模样,“嗯,我知道了。” 陆雅眼见着墨麟要走,便立刻动身,从厨房里拿出了一分便当来,羞红着脸递给了墨麟。 墨麟说,“这什么?” “便当……”陆雅说,“这是我亲自做的,墨少你明天上班……可以带着吃。” 哎呦喂! 陆旖旎伸手拿过来,连连道谢,“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有口福了。 墨麟恨铁不成钢,这女人脑子里怎么就成天想着吃! 只是陆雅见着自己给墨麟的便当让陆旖旎拿走了,一下子着急了,“旖旎你这是做什么,这便当是我准备给墨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陆旖旎眉开眼笑,“我相信姐姐也肯定做了我的份,所以我就拿了。多谢姐姐了。” 陆雅被她这话说的一下子没了底气。 她要是说她没做陆旖旎的份,那反而太越界了,光给妹夫做便当不给妹妹做,传出去名声不好。 要说做了,那陆旖旎拿走这份便当,也没什么不妥的。 该死的陆旖旎,这个小贱人! 思来想去,陆雅只能脸色扭曲地笑着承认了,“是啊,旖旎你拿着也一样,好吃的话跟我说,回头姐姐再做。” 陆旖旎学着她笑眯眯,回答得爽快,“好。”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墨麟点头,“那我们先走了,谢谢陆小姐做的便当。” 精心策划的便当就迎来了一句谢谢,还偏偏不好发作。 陆雅恨恨地看着陆旖旎离去的背影,最后委屈地扑进了姚凤的怀里,“妈,陆旖旎欺人太甚了,那个是我做给墨少的便当……她怎么能这样!” “旖旎,别怕,这墨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说明墨少其实一点儿不在意陆旖旎的死活。”姚凤抚摸着陆雅的背,“没关系,我和你爸都站在你这边,咱们下次还有机会!” 陆非彻站在那里,皱着眉犹豫许久才是开口了,“爸妈,你们这是打算让姐姐抢陆旖旎的未来老公啊?” 陆雅脸色一变,“非彻,你真是!他们都没结婚,怎么就我抢了!” “不是要订婚了吗?”陆非彻双手抱在胸前,“之前让你和墨少订婚的时候,你说人家又老又丑,自己不要的,丢给了陆旖旎,现在又要抢回来,不觉得打脸吗?” 陆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孩子懂什么!” “我也就比你小了两三岁。”陆非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陆旖旎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家里人却……偏心到了要帮另外一个女儿抢走她未来的丈夫。 陆非彻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不是心疼陆旖旎,他只觉得这样做真的不大好。 不像是名门世家该做出来的光彩事。 “非彻,你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了。”陆雅仗着姚凤和陆长风站在自己这边,就开始说起了陆非彻,“当初小的时候,成天欺负陆旖旎还有你一份呢!你现在怎么还帮着陆旖旎说起话来了?” 这话到没说错,陆非彻小的时候没少给陆旖旎使绊子,见她吃亏,还要在边上笑。 陆非彻表情一僵,大概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这样行为不大好。就算不是陆旖旎,换做别人,我还是会说的。” “不,如果不是陆旖旎,谁乐意跟她抢。”陆雅恶狠狠地说道,“因为是陆旖旎,所以我才要让她身败名裂,她这辈子不配得到幸福!” 是陆旖旎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墨麟! 陆非彻叹了口气,摇摇头让自己别再管陆旖旎的闲事。 反正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个破坏家庭的私生女,那么她姐姐抢她的未婚夫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因果报应罢了。 ****** 深夜,陆旖旎和墨麟回家,她拎着陆雅做的便当,将它放进了冰箱里。 墨麟站在她身后,脸色嘲讽,“陆雅做的东西,你还要保鲜起来?” “为什么不能?”陆旖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陆雅做给你的便当,肯定是精心准备的,卖相和口感一定不差。” “……”墨麟有些无语,“可这人是陆雅。” “所以呢?”陆旖旎说,“不能浪费食物啊,食物是无辜的。” 她倒是什么都吃得下去! “不嫌恶心?” 陆旖旎摇摇头,“不恶心,好吃就行。” 墨麟再一次见识到了陆旖旎的心大。 或者说,她压根儿不在乎。 “之前吃饭的时候,陆雅他们这么说你,你为什么不反击?”墨麟皱眉,“那些话明显太难听了点,而且双标。” 陆旖旎笑了。 “你想听我反击什么呢?” 她抬头,瞳仁漆黑清亮,压根不像吃饭的时候那只卑微的小绵羊。 她说,“面对那种不公平的家人,哪怕我再声嘶力竭和他们据理力争,也不可能得到他们一点好感的,所以我觉得和他们争论,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墨麟眯起了眼睛, “而且,我不想降低格调,和他们讲话。”陆旖旎想了想,眨眨眼睛,“今天的饭菜特别好吃,还是多吃点吧,我都懒得理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跟我不是一个层次的。” 所以陆旖旎的沉默,其实并非忍让。 只是一种,处于高层次的人对低层次人的降维怜悯和容忍罢了。 墨麟勾唇,“所以你其实不在乎陆雅任何所作所为吗?” “不,我在乎的。” 出乎意外,听到了她的否认。 “只是,在乎也没用。”陆旖旎笑,那笑里带着一种解脱和放弃,“不属于我的终究会被抢走,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挣扎了。” 不知道为何,墨麟的心口一抽。 “你就这样……” “对,就这样。”陆旖旎转身朝着卧室走,“陆雅想要什么,哪怕是你,我都能让出去。墨麟,你根本不属于我,你也不会爱我,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错误的巧合造就了现在的纠缠。” 早晚有一天,墨麟会把她一脚踹开。 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卷铺盖走人的准备了。 墨麟深呼吸,声音冷得可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逃?” 他骤然变冷的态度,让陆旖旎浑身一颤。 许久没有这样的压迫感来袭过。 陆旖旎只能强撑着,“这个问题,可能你的答案比我还要明显。何况我想不想逃,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墨麟这样的人,如果陆旖旎想逃,是根本逃不走的。 她早就看明白了,所以只等他放她走。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而后陆旖旎继续往卧室走去,步伐明显比刚才要仓促凌乱许多。 她这辈子都可以铁石心肠,唯一的软肋就是墨麟。 而如今,现实将刀子亲手逼近她的软肋,研磨抽插,如痂付骨。 陆旖旎想,或许等到日子足够长,她就可以不爱他了。 ****** 第二天,公司里召开了业绩大会,墨麟破格让陆旖旎也过来旁听。 这可是件新鲜事。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陆旖旎穿着白衬衫黑皮裙在一边坐下。 身段妖娆,坐姿高冷,一张娇俏的脸该是勾魂的,偏偏眼神冷漠。 齐昊看见好几个男同事在边上咽了咽口水。 自己也下意识跟着喉结上下动了动。 这要说陆旖旎作风不好吧,人家哪哪都是符合标准的,白领装,小高跟,口红颜色不艳丽,妆也化得不浓。 完完全全就是来认真上班的样子。 可真要说她淡寡,那可真是差了远了。 就这么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领装,让她一穿愣是穿得风情万种。 你说她平时柔柔弱弱不说话的样子,分明是个邻家女孩——踩着高跟鞋坐在那里怎么就这么像个妖艳贱货呢! 齐昊眼睛都看直了,连连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对自己喃喃着说这是老大的女人,可不敢多看。 妈的,不看,心里痒得像有只小猫在挠似的! 墨麟察觉到了自己特助的小动作,表情有些冷,而后扫了一眼乖巧坐在一边的陆旖旎,她就这么低着脑袋,露出一截小巧的下巴。 有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进来旁听这么重要的业绩大会,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儿。 难道这位是……向来高冷不近女色的墨少藏在公司里的新欢……? 周围人纷纷打量着陆旖旎。 她倒也从容,随便别人打量,有人和她眼神来往,她还对着人家笑眯眯示好。 下一秒那个和她眼神来往的男人没拿稳手里的文件,资料哗啦一下散了一地。 陆旖旎无辜地收回视线,扭头看见墨麟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这表情可不是开玩笑,陆旖旎脖子一缩,就看着墨麟朝她走来。 大家纷纷给墨麟让路,并且在自己的会议位置上坐下,墨麟走到了陆旖旎身边,将手里的资料递给陆旖旎。 陆旖旎一愣。 墨麟表情更冷了,“拿着。” “哦。”她懂了,这回是让她过来当个助手,在边上递东西呗。 齐昊赶紧准备开始会议,起了个头,便有各个部门的人站起来作报告。 墨麟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向身边的陆旖旎。 陆旖旎从大量的文件里挑出一份,毫无差错地递了过去。 正好是现在这个正在作报告的人所处部门的业绩资料。 她的从容不迫倒是让一边的齐昊有些刮目相看,原本以为陆旖旎就是个花拳绣腿的。 但是眼下看她递资料都毫不出错的水准,这…… 齐昊暗自里紧张了一把,他怎么感觉自己可以辞职了呢? 陆旖旎给墨麟当行政特助的水平也不低啊。 她明明没有旁听过任何业绩大会,也没有提前接触过这些资料,偏偏能够在恰好的时机找到恰好适应的文件让墨麟过目。 看着陆旖旎那张白皙安静的侧脸,齐昊收回视线。 整场大会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就是陆旖旎的存在变成了会议室里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直到会议结束,墨麟给出了新的目标以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季度他们任务都完成得不错,年底的奖金有了点着落。 这个时候,墨麟忽然间将陆旖旎推了出去。 “最后,介绍一下,这一次新加入我们的特助。”墨麟看向身边原本在发呆的陆旖旎,随后眼神平淡无波地掠过她的脸,“陆旖旎。” 周围人纷纷屏住呼吸。 “以后大家有什么重要文件需要紧急处理啊,或者有别的需要过我手的活,都可以交给她一份。”墨麟说话声音毫无感情,“也算是帮齐昊减轻一下压力了。” 大家对着齐昊投去了艳羡的表情。 原来这大美人是齐昊的小徒弟啊。 啧啧,齐昊真是享福了。 齐昊一脸懵逼,指了指自己,“我?” 墨少,这陆旖旎是你招进来的啊!怎么说得像是我的接班人一样! 正巧这个时候陆旖旎站起来乖巧地和他们打招呼,“大家好。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给齐昊前辈的工作我可以帮忙分担一点。”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春风拂面,几百年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领导们感觉自己身边都开了花儿。 齐昊这小徒弟真他娘的……靓啊。 会议结束,陆旖旎陪着墨麟去办公室,路过隔间,来到了墨麟的总裁办公桌前。 陆旖旎低着头,等他分配工作。 墨麟让齐昊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便一下子凝固起来。 隔了许久,是墨麟先冷笑了一声说,“你之前的简历上是怎么写的?” 虽然学历漂亮,但是过去经验和工作经历上是一片空白的,这代表着陆旖旎之前不曾在任何一家公司上班过。 但是自从她来了墨麟的公司,展现出来的熟练程度,已经不是“新人”这两个词语可以解释的了。 会议上的表现也证明了她在工作上的敏锐和迅速果决,这不是初入职场的人可以做到的…… 陆旖旎依旧低头,声音淡淡的,“就字面上那样。” 她过去那两年一片空白,只要她不说,这片空白她能咬着牙死了带进泥土里。 “你在国外做了些什么?”墨麟的声音如同例行询问。 “我以为你通通都知道的。”陆旖旎嘲讽抬头,看向坐在老板椅上的那个妖孽男人,“原来,还有你查不到的。” “我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墨麟站起来,逼近了陆旖旎的身体,两个人体温交错间,他察觉到了陆旖旎因为紧张而缓缓收缩的瞳仁,“我想不想知道是另外一回事。陆旖旎,我只是想听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罢了。” 陆旖旎感觉头皮发麻,每一次,都能从墨麟身上收到巨大的压迫感。 她只能侧过头去,在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之后,终于坦白,“辛迪加。” 墨麟眉梢一挑,眼底出现了些许意味深长的情绪。 “辛迪加财团。”陆旖旎深呼吸,“我在那里实习过。” “为什么当初不说?” “因为和辛迪加财团签了合约。”陆旖旎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不能在外面公开自己曾经在辛迪加待过的事情。” 辛迪加财团,全球排名第一的超级跨国集团,财力强大已经不能用“顶级”两个字来形容了,只手遮天不在话下,无数年轻人追求的目标,就是进入辛迪加财团。 但是这个财团非常神秘低调,全球都设有分公司,偏偏总公司的下落没人知道。 想来……陆旖旎当初是进入了总公司实习了,所以才会保密。 “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开辛迪加财团?” 墨麟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又追问,“辛迪加财团,可比现在的墨氏不知道要强出多少,你为什么放下这么好的饭碗?” 陆旖旎眼里像是倏地亮起了一道光,如同淬过练过的钢,冰冷锋利。 她说,“如果,是为了活命呢?” 可是下一秒,她自己又笑了,眼里之前的杀意似乎只是一个错觉,“只是觉得太无聊了回国罢了,那边的压力很大。” 这个借口听起来比较正常一点。毕竟辛迪加那样强大的财阀,在里面上班,面对的压力也不是一点两点。 按照正常人眼光来看,陆旖旎撑不住,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你回来了。”墨麟伸手,爱抚一般放在了陆旖旎的脸上。 而后手指慢慢挪动,从她唇上滑过。 他似乎并不相信陆旖旎说出来的解释。又或者说,他只是想看看,陆旖旎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 陆旖旎总觉得,墨麟这种人,就像是一种毒。 在无知觉的时候吞下去,便在日后牵肠挂肚。 她当初不该动那些不能动的心思,以致现在拿得起,却放不下。 在她受苦煎熬的时候,他便抽身在外,如同一个看戏者,到了尽兴处,还能愉悦地鼓掌。 她不该招惹的。 因为没人玩得过墨麟。 “别装出一副这么受挫的样子。”墨麟像是逗小猫似的,伸手弹了弹陆旖旎的下巴,“等两家订婚之后,至少你可以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这意思就是让她归顺于他,还能躲避陆家的迫害。 暗示她可以做出选择了。 如果她不听他的话呢? 墨麟像是读懂了陆旖旎的意思一般,那双漆黑的瞳仁里似乎闪烁着蛊惑人的光泽,“没关系,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听话。” “你那么讨厌我,何必还要我听话。” 陆旖旎退后一步,“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是个人都会累吧?” “还行。”岂料墨麟回答得无比轻松,“人生无趣总要找点乐子。” 陆旖旎就是他的乐子。 往好听了说,他找她寻乐子,往难听了说,她就是个玩具。 等到利用价值一过,墨麟可以眼睛都不眨地把她丢掉。 陆旖旎笑,她自然是知道的。 “没事的话可以去工作了。”墨麟指了指隔间,“我相信你从辛迪加采伐出来的能力和水平,陆秘书。” 陆秘书这三个字,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吗? 陆旖旎无声沉默,只要是他给的,她照单全收。 订婚日子在沉默之中到来,这天,墨麟带着陆旖旎回了一趟墨家老宅。 墨麟的父母正在家中等待陆旖旎。 见到陆旖旎的时候,王妈还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就给墨麟道了好,看见陆旖旎就跟没看见似的,连余光都没有施舍。 别以为这小丫头片子能进墨家,以后还能使唤她。 王妈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陆旖旎的,觉得陆旖旎还不如她姐姐会做人。 只是墨麟的父母并没有太多意见,他们觉得,自己儿子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的话,当父母的就更没有资格插手小孩子的事情,于是订婚的事情便一直由着墨麟做主。 墨麟领着陆旖旎和自己的爸妈打招呼,陆旖旎一副乖巧伶俐的样子,让墨麟的妈妈特别受用。 “这孩子看起来乖巧。”墨妈妈夸奖道,“以后可以省点心了。” 墨麟在心里冷笑,陆旖旎乖巧? 她怕是最能装乖巧的了! 只是两个人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陆旖旎坐下和墨家长辈一起吃饭,结束后墨麟简单地把订婚的流程告诉了父母,两位长辈也没有别的意见。 陆旖旎看明白了,其实墨家并没有多在乎这个订婚,墨麟的订婚对象可以是她陆旖旎,也可以是另外一个圈子里的千金小姐。 墨家长辈无所谓是谁,只要陆旖旎够乖,够好控制就行。 在豪门里,婚姻基本就是个笑话。 墨麟能让陆旖旎嫁进来,代表着他们儿子有能力控制陆旖旎,所以接下去的一切,根本不用他们担心。 但是出乎面子,墨家父母还是拿出了一条项链来,说是送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 陆旖旎看了一眼,上面硕大一颗钻石,也的确是给足了她面子。 她收下,怀着感激说了一句,谢谢叔叔阿姨。 墨麟眯着眼说,“应该喊别的了。” 陆旖旎涨红了脸色,结结巴巴地说,“谢谢爸爸……妈妈。” 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已经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喊过爸爸妈妈了呢? 在陆家,只有冷漠,只有打压。虽然墨家根本不在乎陆旖旎,却也对她毫无恶意。 能够毫无恶意,已经足够值得她感激了。 墨妈妈笑着说,“带上试试。” 陆旖旎便将项链戴上,墨妈妈在边上夸奖,“这就对了,你不该这样清淡的。” 若要评价,陆旖旎这张脸,是非常适合妖艳又风情万种的妆容的,可是她平时低着头,伏低做小惯了,在家很少有人在意到她有这么一张艳丽的脸。 就如同现在她戴着这颗硕大的钻石,换做别人戴,肯定会给人一种暴发户瞎装b的感觉——然而陆旖旎带着就是雍容华贵。 她的气质完全hold住大浓大艳,大喜大悲,她就该明艳张扬,处处留情。 墨妈妈很好地看出了陆旖旎五官上的优势。 只是陆旖旎又将头低了下去,似乎是自己配不上这项链一般,轻声道,“妈妈太看得起我了。” 墨妈妈笑眯眯地说,“只要你和我儿子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陆旖旎看了墨麟一眼,后者目不斜视,表情没有别的尴尬,“嗯,妈你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陆旖旎转过脸去翻了个白眼。 吃完这顿饭,墨麟领着陆旖旎回他们自己的公寓,墨妈妈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来,看着陆旖旎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墨麟的爸爸跟上来,搂住自己老婆,“你好像还对这个陆家随意塞过来的小女儿挺满意的?” 他们一直都知道,豪门的婚姻是一场生意。 只是墨麟也愿意,他们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这一次陆家丢过来的小女儿,居然还是有点水平的。 比那个声名在外的大女儿似乎要更沉稳一些。 “没错。”墨妈妈的眼里出现了些许欣赏,“从容和低调,至少目前为止我觉得她是个可以做大事的人。” “你这双眼睛还能看出这些来。”墨爸爸笑了笑,“没想到,阴差阳错,儿子给你找了个满意的儿媳妇。” “不,这是注定的。”墨妈妈自豪地说,“咱们儿子肯定会找最好的儿媳妇的。” ****** “这个项链,还给你妈吧。”上了车子,陆旖旎便将项链摘了下来,“我知道,虽然你们家不缺这一串项链的钱,但是这项链到底也不便宜,我和你这样的婚姻,受不起你妈的大礼。” “我妈给你的,你就留着。”今天是墨麟亲自开的车子,他扭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陆旖旎,声音冷冷的,带着磁性,“装什么欲拒还迎呢。” 陆旖旎攥紧了项链上的钻石挂坠,硕大又精密切割的钻石硌得她掌心都有些发疼。 后天便是他们订婚的日子,墨家和陆家已经约定好了订婚场地,但是陆家居然要此次订婚低调而行。 甚至连媒体那边都没有透风。 陆旖旎知道,这是要隐婚,不对外公开。 其实隐婚对于豪门来说有利无害,墨家自然也同意,陆旖旎甚至做不了什么抗争,这事情就定下来了。 也好,她其实也没必要做抗争。 这场婚姻到底是公开还是隐婚,结果都是一样的。 “到了。”墨麟将车子停入地下车库,“过阵子,去做个检查。” 陆旖旎一愣,“什么检查?” “身体检查。”墨麟仰着那张白皙又精致的脸,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嫁进墨家的人,得干净。” 这话无疑是一个巴掌打在了陆旖旎的脸上。 这算什么,墨麟在怀疑她的清白吗? “所以明天跟我去检查身体。”墨麟的话说得毫无感情,就仿佛他自己压根没有察觉到他的话,对陆旖旎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又或者说,墨麟其实知道,只是懒得去在乎罢了。 “我一定要去吗?”陆旖旎指了指自己,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你让我去,我就非得去?” 这种怀疑她清白,打她脸的事情,她难道还要笑眯眯接受吗? 墨麟皱起了眉头,“我也检查啊,又不是你一个人,怕什么?” 陆旖旎颤了颤。 “我不想检查。”她咬着牙,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不行,这种检查没有任何意义。” 这话让墨麟整个人都变了气场,他骤然压低了声音,原本要从车子里走出来的两人现在都停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墨麟直接锁住了车子。 咔擦一声车锁的声音响起,陆旖旎脸色一白,心跳都有些加速。 墨麟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腕太细了,似乎男人只要一用力,就能够握断。 陆旖旎头一次这样反应剧烈,如同遭电击一般,死命地将自己的手往外抽,一边抽一边着急地说着,“你——要干什么!” “脉搏加速。”墨麟的瞳仁里有着蛊惑人的光泽,那光泽不压抑陆旖旎掌心那颗魅惑又昂贵的钻石。 男人顿了顿,“陆旖旎,你为什么不敢去检查?” 她有什么不能被查出来的毛病? 她……还瞒着什么? 陆旖旎摇着头,说辞坚决,“我觉得去体检,对我是一件很不尊重的行为。” 她的意思是,体检是在羞辱她的清白。 墨麟加重了说话的力道,“我说了,不止你一个人的。我们两个人都需要检查。” 他墨麟自然是身体健康,不害怕任何疾病检查,也没有什么隐瞒的遗传病——只是陆旖旎这个态度,让墨麟心里有一种针扎一样的感觉。 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会…… 墨麟狠狠咬牙,“你tm现在不会怀孕了吧?” 他可根本没有碰过她,陆旖旎如果怀孕了,那么肯定是……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陆旖旎脸色青了又白,像是被墨麟说中了似的,可是隔了一会她又狠狠甩开了墨麟的手,气得肩膀哆嗦,“不可能!” 墨麟怎么能把她想成这样? 可是她刚才分明是心虚的表情! 墨麟眸光冷下来,他打开了车锁,率先从车中走出,随后狠狠摔上了车门。 “不可能的,陆旖旎,你的抗争是没用的。” 这话,如同重锤敲打在了陆旖旎的心口。 就听见墨麟继续道,“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如果我不依呢?” “腿打断,把你绑在轮椅上。”墨麟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也要把你送进医院去。” 他倒要看看陆旖旎是在为了哪个男人隐瞒过去身体上的秘密! 陆旖旎的心,忽然间就凉了…… 深夜,陆家。 陆雅正恶狠狠盯着手机,她无法忍受陆旖旎就这么真的要和墨麟订婚了! 墨麟明明是她的男人,陆旖旎为什么能够一路顺风顺水的进入墨家? 明明她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了,为什么墨麟还没有厌恶陆旖旎? 陆雅恨得死死攥着手机,几乎能把手机捏碎。 “妈,陆旖旎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成为墨麟的老婆了。”忍无可忍,陆雅出门,来到了书房,正巧姚凤和陆非彻在谈事情,看见两个人都在,陆雅也没装,在陆非彻面前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姚凤听完,看了眼周围,确定陆长风不在之后,过去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留下她和自己的一儿一女。 随后姚凤招招手,“雅雅,过来。” “妈,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这么平静呢!” 陆雅着急地在原地直跺脚,咬着唇,一派泫然欲泣的样子,“陆旖旎可是要和墨麟成功订婚了啊。” 要是真的成功了,那这事情就是板上的钉钉了,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到时候要她怎么办,真的去给墨麟做小三吗? 陆雅咬牙,“是陆旖旎抢走了我的墨麟!” 陆非彻看着陆雅在那边闹就觉得头疼,“姐,墨麟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姐姐放不下的到底是墨麟,还是不甘心? 陆非彻觉得陆雅只是纯粹不想输给陆旖旎,或者说不想让陆旖旎过上好日子罢了。所以才会一直和陆旖旎作对。 “不……我只是没想到,墨麟是这样一个男人。” 陆雅恨恨地敲打了一下书房书架,连带着书都咕噜咕噜掉下来好几本,“我根本没想到让陆旖旎捡了这个便宜!我绝对不允许她陆旖旎以后进了墨家,翅膀长硬了出人头地!” 陆非彻看着陆雅这样子,叹了口气,“可是姐……” “夜夜你别再说话了!”陆雅挥手直接打断了陆非彻,“你每次只会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罢了。” 她这个弟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以后胳膊肘越来越往外拐了。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难看,没有大小姐风度。”陆非彻皱眉说,“谁知道你以后会嫁给谁呢,或许会嫁得比陆旖旎还要好,所以何必纠结这些呢?” 陆雅看了陆非彻一眼,“你不懂的,陆旖旎这辈子只配当我的手下败将,嫁给墨麟,她也配?” 陆非彻干脆不说话了。 姐姐这是劝不听了。 姚凤待在一边,默默听着他们两个人吵完架,随后对着陆雅道,“雅雅,别着急,妈这里还有法子。” “妈!”陆雅一听,眼里又重新亮起了光,“真的假的?你……你找到什么方法了?” 姚凤从书房抽屉里抽出了一份文件,随后递到了陆雅面前。 陆非彻凑上去看了一眼,顿时呼吸一滞。 “这……这……”陆非彻喃喃着,“这是真的?” 那个陆旖旎,她曾经,居然做过……这种事情?! “这个嘛……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姚凤眸露凶光,“你说墨家要是让儿媳妇进门,能不先好好调查儿媳妇的过去吗?肯定会仔细研究的,咱们只要让这份报告……” 在恰当的时机进入到墨麟的视野里。 让墨麟知道陆旖旎是一个多么下三滥的女人,就可以瓦解他们之间的订婚了。 这样一来,除了订婚无法完成,陆旖旎肯定还会身败名裂! “所以……妈,你这是帮我留了一个大招?”陆雅脸上写满了兴奋,“天啊,妈,你真的能确定吗?” “就算不是真的,我们也有本事把她变成真的。”姚凤的声音极狠,“我想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做了吧。” 有了这个,就等于攥住了陆旖旎的把柄! 这样一来,她随时随地都可以让陆旖旎陷入地狱! 陆非彻站在那里,表情有些不忍。“为什么要这样挖陆旖旎的过去抹黑她?” “这可是她自己干的事情,咱们只是找出真相罢了,算什么抹黑?”陆雅眉目讽刺地看了陆非彻一眼,“如果要说抹黑的话,夜夜,你小时候对陆旖旎做的那些事情,才算抹黑呢。” 陆非彻脸色一白,最后他只能走出房间,将书房门一关,“我不管这事情了,总之你们别引火上身!” 陆雅冷笑了一声,当做没听见,手指更用力收紧,将纸张都攥住了噪声。 陆旖旎……这一次,你输定了! 陆旖旎这天晚上没有睡着。 她在反复回想自己的过去,这两年,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她到底还浑浑噩噩地活着吗?还是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深夜,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天边有新生的太阳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她整个房间。 纵是如此,陆旖旎还是觉得冷。 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脑子里总还是有个身影,顶起了她摇摇欲坠的天。 陆旖旎攥紧手指,不过是去医院检查一次,她有什么怕的? 赤身裸体走过这刀山火海,这躯壳早就已经被烧得精光了。 她起床,脸色不太好,但是眼神清亮,刷了牙洗了脸出卧室,发现墨麟正好在外面。 他站在厨房里,手势熟练地做早餐。 这么多天,陆旖旎甚至已经习惯了墨麟做早餐的这一行为。 墨麟的别墅里没有其他人,想来也是他不喜欢让外人进入到他的私人空间里,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墨麟亲手操办的,甚至包括做饭和洗衣服。 不过现代社会,做些家务也无比简单,洗衣服只需要丢进洗衣机,拖地还有扫地机器人呢。 “你醒了?” 墨麟没有回头,但还是察觉到了陆旖旎的靠近。 这人背后长眼睛了吗? 陆旖旎暗自腹诽,还是回应了,“嗯。” “没睡好?”墨麟仍旧在做饭没看她,但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陆旖旎口气里的不对劲。 陆旖旎被墨麟敏锐的观察力所震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说道,“昨晚没睡好。” “因为等下要去体检吗?”墨麟煎了蛋,冷笑一声端出盘来。 男人高扬着下巴,像施舍一般,撑开眼睛一条缝来,看了陆旖旎一眼。 优越的下颌线连着性感突起的喉结,墨麟的侧脸看过去无比漂亮。 陆旖旎愣了愣,没有闪避,“嗯。” “没用的。”墨麟摆好了早餐,过去像是调情一般捏了一下陆旖旎的鼻子。 他用笑着,但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对她说,“你很乖,放弃挣扎了。” 刚刚的亲昵,如同是对她识相的奖励。 陆旖旎肩膀缠着,对墨麟说,“如果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话呢?” “你见不得人东西还不够多吗?”墨麟眼珠子转过来,总算给了她片刻正视,而后那双名贵漂亮的眼睛又转移了视线,“你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了,陆旖旎。” 但问题是,他就喜欢这样一层一层剥开陆旖旎的样子。 他喜欢看见她被拆穿后的惊慌失措,喜欢她毫无防备的模样,喜欢她藏在最深的脆弱。 陆旖旎这个女人比较好玩,所以墨麟才会令她进入到自己生活里。 虽然烦的确是烦了点,但是至少…… 墨麟暧昧地说,“我对你虽然没兴趣,但是对于扒光你很有兴趣。” 这话像极了情人间的挑逗,可是陆旖旎却听出了话背后的一股子寒意。 扑面而来,灌顶的寒意。 她若是沦陷了,那便真的彻底输了。 ****** 一小时后,陆旖旎还是被墨麟送到了a市最好的医院门口。 她知道自己也逃不掉,干脆放弃挣扎了,墨麟很满意她的退步,开了个后门喊来了认识的医生全程检查。 看见医生的时候,陆旖旎愣住了。 “你……” 两个人对视了好久,最后是陆旖旎先把头扭了过去。 墨麟挑了挑眉,“认识?” 能耐不小啊陆旖旎,a市最厉害的天才医生都能认识。 岂料陆旖旎摇摇头,“不认识。” 那个医生也是一脸正经,“的确不认识,我只是看见墨少你带着女人来检查,比较震惊罢了。” 墨麟眸光深沉,“没错,今天给我帮她做个全面检查。” 医生低头,询问了一句,“检查是指……检查到哪个程度?” 这话可真有意思。 墨麟的脸色还是那样,似乎对面陆旖旎哪怕被查出来有癌症要不久于人世,他依旧能够如此从容不迫地送她离开。 针不扎在他身上,墨麟永远都不需要知道疼。 他勾唇,“你说呢?” 陆旖旎脸色一白,心跳开始加速。 “当然是要做个彻底的了,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干净。”墨麟话有所指,“毕竟墨家可不能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做儿媳妇。” 陆旖旎咬着牙,“墨麟你说话别太难听……” “你应该求自己拿出来的报告结果不要太难看。” 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陆旖旎猝然抬头,瞳仁紧缩。 她呼吸都跟着紊乱了,看着墨麟。 这个男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识? “去吧。”墨麟招招手,又特别犯贱地冲着陆旖旎抛了个飞吻,“我当然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检查出来还是清清白白的。” 陆旖旎攥着手指,站在原处不动。 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小姐。” 陆旖旎不动。 仿佛没听到一般。 内心最后的挣扎,似乎也在这一刻落下了。 她重新抬起头来,眸中的光支离破碎。 “这边走,陆小姐。” 陆旖旎带着赴死一般的决心,迈开步子跟在医生身后,医生转头对墨麟说,“墨少稍等,等下我们有人也会带着您去检查。” “不急。”墨麟的眸子很深,像是一个黑洞,“她的事儿麻烦你了。” 医生点头,领着陆旖旎去拿表格,直到走到拐角,陆旖旎才猛地喘了口气。 被墨麟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眼神就如同乌云笼罩之下风雨欲来的海,没有尽头又翻滚着各种汹涌的暗潮。 “你没事吧?”医生善解人意地伸手扶了陆旖旎一把,被后者拍开之后,医生的镜片后面反过去一道光。 陆旖旎抬头看着医生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对墨麟有所隐瞒吗?” 这是……在暗示他帮忙做点什么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陆小姐的话,我希望您能说得更明白一点。” “两年前那场火灾,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陆旖旎收紧了手指,“然而世人一无所知。”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绝望。 她也不想让墨麟触碰到她最痛的地方。 “您希望我帮您隐瞒,是吗?”医生低头,摸了摸陆旖旎的脸,这一刻,陆旖旎没有挣扎。 男人的指腹一点一点从她脸上掠过,“墨麟带你来检查,背后用意到底是什么?” 这话已经超出了正常医生和患者的范畴。 陆旖旎笑了。 那笑容竟有些残忍。 她说,“为了,扒光我。” 一点一点,将她所有的伪装,从她身上血淋淋地挖下来。 “墨麟怎么突然间对你这么有兴趣?”医生收回手,双手抱在胸前,“以前不是对你嗤之以鼻吗?” “他的心思我向来无法猜透。”提及这个,陆旖旎只能无声叹息,“要怪就怪我当年不知好歹招惹了他吧。” “小可怜。”医生将手放在陆旖旎的头顶揉了揉,“不过没关系宝贝,他猜不到我和你认识的,刚才那一关已经蒙混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还要多麻烦上官医生了。”陆旖旎拱了拱手,“刚才还要多谢你反应够快,不然墨麟肯定得看出点什么来。” “他可是个人精啊。”上官钦眨眨眼睛,“不过没办法,谁让我也是a市最厉害的全能医生呢,他想检测你,我就是最靠谱的人选了。” “把你得意的。” 陆旖旎往体检窗口走去,“开始吧,上官医生。” “雷米尔跟我说了很多你最近的事情,因为墨麟的插手导致你不能经常来找我们。”上官钦替她拿着单子,跟在陆旖旎身后,英俊帅气的面孔让路过的小护士频频脸红,他道,“大家都挺想你的。” “我知道,只是墨麟盯着我,我最近不敢再来废弃隧道找你们。”抽血窗口前,陆旖旎坐下,看着那尖锐的针头刺破了她的肌肤,暗红的血顺着软管被压入收集管中。 一点一点,如同她流失的生命。 “你订婚,我们能去吗?” 上官钦俯身,将陆旖旎笼罩住,“想亲眼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对于上官钦的靠近,陆旖旎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她说,“这个订婚,其实你们来不来都无所谓。” 连墨麟自己的都不怎么重视的婚姻,她也不想喊自己重要的人过来参加。 “怎么可以这样呢。” 上官钦带着她去下一个体检点,一边帮陆旖旎按着手臂上的抽血孔,“你们陆家真的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谁说是火坑了?”陆旖旎笑得轻巧,不知道是在嘲讽谁,“对我来说,没准是赏赐呢。” 墨麟说过,这大恩大德,她需铭记在心。 “别这么说。”上官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会心疼的。” 陆旖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她身体很好,凝血功能不错,这一会会血已经不流了。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上官钦的笑容有些感慨,“曾经我闭上眼就是你血流个不停的样子。” “已经过来了。” 陆旖旎在机器上躺下,看了一眼在边上的上官钦,“你干嘛?” 上官钦说,“帮你做检查啊。” “我做心电图。” 陆旖旎指了指自己,“要脱衣服的。” 上官钦一脸委屈,尤其是他这张帅脸做出委屈的表情的时候,仿佛陆旖旎犯了天大的罪似的,“你放心,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比谭以煦对你还要纯洁。” “……”这都什么跟什么比喻啊。 陆旖旎指着门口,“休想,出去。” 上官钦无奈地叹气出门了,五分钟后陆旖旎做完出来,正在系腕口的纽扣,上官钦正靠墙等她,“怎么样?” “窦性心律不齐。”陆旖旎将报告无所谓地一甩,拍进他手里,“不过正常,这不算什么。” 上官钦收着她的报告,跟在她背后,没忍住喊了一句,“你真的变了很多。” 陆旖旎望着医院的天花板,“人总是会变的啊。” “很遗憾遇到你不够早。” 上官钦从后面走上前,“或许这样,我们还可以……帮得上你一点忙。” “我也遗憾没有帮上你们。” 陆旖旎为了让上官钦安心,故意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朝着上官钦的诊室走去,“至少现在大家都在努力活着不是吗?” 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陆旖旎的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像是曾经有什么人要对她施以极刑,切断她整个头颅。 平时她及腰长发都盖住了这个伤口,而如今做体检,被撩起来的头发将原本遮盖住的疤清晰刻骨地展现在了上官钦的视野里。 “疼吗?” “已经不疼了。” 陆旖旎说着想将头发放下来,“关于这个,我想让你帮我隐藏。” “你说墨麟知道了,会不会想要弄死我。” 上官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表情,“体检这边我会安排我手下的人帮你去做一个看起来最完美的。” 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陆旖旎皱眉,“继续说。” “就是等下的检查。”上官钦双手交叉,眼神有些复杂,“做b超那些事儿……你能接受吗?” 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墨麟要求这种检查真的过分了…… 做过这个的女孩子都懂,并不是什么很舒服的体验,陌生的器械进入身体,多多少少会觉得害怕。 陆旖旎睁了睁,随后脸色苍白地说,“他必须要这样吗?” 上官钦咬咬牙,“要不……我帮你直接找人假冒一下。” 毕竟对于陆旖旎一个清白姑娘来说,这种东西其实完全是无意义的。 做了也无所谓。 但是陆旖旎不肯做,上官钦也不好按着她上机器。 所有流程做完是在下午,墨麟也正好结束了一整套体检,拿着报告出来的时候,陆旖旎表情有些虚弱。 看来是昨天没睡好加上今天一整天体检,又是做检查又是抽血,体力消耗得比较多。 墨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陆旖旎的脸色,“表情很难看。” “抽了五管血。”陆旖旎眉眼讽刺,“连着我各种抗体和艾滋都查了,能不虚弱吗?” “嘴巴还挺强,看来没多虚弱。”墨麟摊了摊手,“报告呢?” 陆旖旎将报告拍进他手里。 墨麟皱眉,“还差一份。” 跟在后面的上官钦赶紧说道,“我喊人去拿了。” 就是那份伪造的子宫检查。 墨麟太过分了,就这样直接把陆旖旎当做了生育机器,她一个大姑娘,居然还要被检查宫颈这种隐私的东西。 不过拿着“婚前检查”这种借口,陆旖旎也没法反抗,毕竟如果要结婚,检查两性器官健康又特别重要,尤其是豪门家庭里。 但是可恨的是墨麟用这种借口,来侮辱她的清白。 有人一路小跑着将报告拿过来,“上官医生,来了来了。” 上官钦皱眉,“怎么是你?我助理呢?” “许助理忙,我替他送来了。”陌生的小护士对着上官钦红了脸,“一样的,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说完还特别热心地帮着上官钦将报告递到了墨麟的手里,然后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墨麟的眸色深了深。 他将这张报告接过来,瞄了一眼之后,整个人表情就变了,声音倏地变冷,“陆旖旎,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陆旖旎心里狠狠一缩。 当着医院大厅来来往往所有人的面,墨麟将报告劈头盖脸摔在陆旖旎的脸上,冷笑着说,“两年前在哪里打过胎啊?” 等一等——! 上官钦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将报告从地上捡起来,那上面的字十分刺眼,如同一个巴掌打在了陆旖旎的脸上。 陆旖旎脸色煞白,“不……” “报告上的字,自己看看清楚。” 墨麟的眼里带着寒意,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得陆旖旎喘不过气。 不……她明明跳过了这一环节,怎么会……怎么会有结果说她打过胎? 陆旖旎想解释,可是又该如何解释? “一定是被人调包了。”上官钦急匆匆地说,“墨少,这报告不可信……” “你亲自领着陆旖旎做检查的,怎么还有不可信这一说?”墨麟眯着眼睛,那双漂亮的眼里如今闪过一道锐利又冰冷的光,如同刀锋上擦过去的寒芒,“到底是谁在作假?” 陆旖旎当然不能说出她根本没做检查这种真相,可是如果不说,又如何证明这份报告不是她的? 她想到了刚才那个将报告拿过来的陌生护士,扭头问上官钦,“是不是,刚才那个小护士……” “等下,我立刻叫人去查!” 上官钦口气很急,陆旖旎的身体他最了解了,打胎流产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肯定是有人故意调换了资料,想给陆旖旎泼脏水。 陆旖旎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那一闪而过的焦虑被墨麟捕捉在眼里,他看着陆旖旎和上官钦交换眼神,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十分钟后,上官钦接到了手下打来的电话,“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护士,根本不是我们医院的人?” 一切真相如此快速地水落石出。 墨麟挑了挑眉,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意味深长,“被人摆了一道?” 陆旖旎艰难地点头,“看样子是的。” 上官钦确认了真相,最后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墨麟,“墨少,真是不好意思,这事情怪我疏忽,我没想到刚才那个护士给我的资料,根本就是假的。看来是有人想在背后败坏陆小姐的名声,所以……” 上官钦低头,郑重道歉,“此事经我手,是我没注意,很抱歉,墨少,给您和陆小姐带来麻烦了。” 看着上官钦近乎鞠躬道歉的姿势,陆旖旎心里很不是滋味,皱着眉,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医生您不必这样……” “既然真相是这样,那么我就当我从未见过这份报告。” 墨麟将那报告轻轻松松撕成了碎片,毫不在意地往空中一丢,那碎屑浩浩荡荡地落下来,撒在了陆旖旎的脚边。 陆旖旎一愣。 墨麟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说,“该走了,未婚妻。” 既然打过胎流过产这个事情只是被人泼了脏水的话,他倒没必要再纠结这些。陆旖旎是这么想的,松了口气,跟着墨麟往医院门口走,还要问他一句,“你放心我了?” 墨麟冷笑,“你玩得过我?” 陆旖旎心口一刺。 她回头带着感激地看了上官钦一眼,后者冲她挥挥手,无声做了口型——受不了的话,随时回来。 陆旖旎闭上眼睛转过脸去,再睁开时,已是头也不回。 ****** 坐上车,墨麟系好安全带,看了眼身边女人,陆旖旎正低头,露出半边白净的脸,这张脸曾经让多少男人魂牵梦萦——而如今,在墨麟眼里,却像是一层无趣的皮。 他伸手,轻轻拽了拽陆旖旎的脸,手感极佳,“被人泼脏水的感觉怎么样?” 这口气,让陆旖旎一惊,“你早就——”知道了? “和上官钦是怎么认识的?” 墨麟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惬意地看着陆旖旎,欣赏着她意外的神情。 陆旖旎呼吸加速,墨麟还看穿了她和上官钦装不认识的事情吗? “上官钦开口喊你就是‘陆小姐’了,以你在圈子里低调的作风,平时就是出去说自己是陆家人,别人都觉得你在乱攀亲戚,怎么上官钦就能一眼认出你?” 陆旖旎手指一再攥紧,“墨麟你——” “至于泼脏水这事儿……”墨麟眯眼,漂亮的眉目笑起来的时候惊为天人,他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陆旖旎一怔,忽然间回想起在做检查前,墨麟曾经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 “你应该求自己拿出来的报告结果不要太难看。” 那个情况下,他说出这句话…… 陆旖旎回神,面对眼前的男人,她瞳仁紧缩着,一字一句喃喃,“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有人会……替换我的检查报告吗?” 墨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旖旎觉得内心惶恐,她忽然间发现,自己根本赶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墨麟永远都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可是他内心早就已经把一切都看穿了。 陆旖旎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有特别得罪的对象,非要说起来的话…… “陆雅?” “你很聪明。” 墨麟发动车子,“回去好好想想吧。”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说?”墨麟还是那个回答,笑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我有必须要对你施以援手的义务吗?” 陆旖旎缄默,无声地嘲笑自己的愚蠢。 墨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出手呢,他这种人如果是杀人犯,那也一定是在背后操控别人,最后还能将罪名一推,手指头不沾一滴血全身而退的那种。 之后一路便只剩下沉默,墨麟开车到家,陆旖旎下车,今天是周末,两个人都闲着没事。 岂料闲着没事,居然会有麻烦自寻上门。 陆雅就这么站在墨麟私人豪宅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见到墨麟,立刻眉开眼笑迎上来—— “墨少~”声音甜腻柔软,任何男人都受不了。 陆旖旎觉得陆雅在这方面的确有本事,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然而墨麟表情不变,“陆大小姐,周末有事?” “没有,就是想到我们就快要成为一家人了,所以周末多来走动走动……” 陆旖旎跟墨麟成为一家人倒还好说。 你一个姐姐周末这么凑上妹夫面前来说一家人,是不是有点儿目的太明显了?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陆旖旎吗? 陆旖旎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来,“姐姐是想我了吗?我快嫁去墨家了,所以舍不得我,就来找我了。” 这话就是在暗示,嫁去墨家的不是她陆雅,让她省点力气。 陆雅果不其然脸色一变,精致的妆容下,五官都沾染了些许阴狠。 但是碍着墨麟在场,她只能咬着牙说,“哎呀,旖旎真了解我,姐姐这突然上门来作客,你不会介意吧?” 陆旖旎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不过她说,“不介意,我给姐姐准备下午茶。” 说完,领着墨麟和陆雅进门。 陆雅特意跟在墨麟身后进去,显得他俩才是一对,陆旖旎反而像个保姆。 陆旖旎也没多在意,自顾自去了厨房,给陆雅和墨麟泡了茶出来。 陆雅坐在沙发上,跟女主人似的,翘着细巧的兰花指,娇声道,“旖旎啊,你这泡茶的手艺,还是差了点儿,茶叶的味道缺了那么点火候。” 还点评上了。 “嗯,姐姐说得好。”陆旖旎随她去。 岂料陆雅说,“以后我来教你吧,墨少,我学了好几年茶道了,我爸爸特别爱喝我泡的茶,回头给你试试。” 陆旖旎白净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就在边上看着。 陆雅话锋一转说,“虽然比上不足,但肯定要比旖旎好一点儿的,茶叶不泡好,没准喝了身体不舒服。” 陆旖旎想也没想,茶叶往陆雅脸上一泼—— 陆雅发出一声剧烈尖叫,“陆旖旎你疯了吗!你怎么敢!” 陆旖旎眼皮都没抬,态度还是刚才那副温吞吞的,“手抖。” 手抖?手,抖?! 陆雅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旖旎,那名贵的茶叶渣还挂在她脸上,一时之间显得无比可笑。 陆雅受不了这等屈辱,尖叫着冲起来,“陆旖旎你——!” 仗着她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怎么敢这样无法无天!何况这墨麟还看着—— 陆雅当下就想到了墨麟,于是一转自己刚才歇斯底里的态度,立刻变脸成为了楚楚可怜的样儿,委屈巴巴看着墨麟。 “墨少,您这也不管管,旖旎这都……” 都直接茶泼在她脸上了啊。 还好也不是烧开的水,要不然,她肯定得毁容啊! 陆雅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认为陆旖旎肯定是想让她毁容,然后受大家嘲笑。 陆旖旎,我和你说,没门! 只是她卯足了劲儿装可怜,墨麟也没多看一眼,就是盯着陆旖旎说,“你怎么把茶叶泼在你姐脸上了?” 陆旖旎台词都不带换的,“手抖。” “……”墨麟说,“手抖成这样啊?给你姐拿纸擦了。” 虽然墨麟不看陆雅一眼,但是这个说法,肯定是心里有她的! 陆雅感动得满眼都是爱心,岂料陆旖旎听见这话,脸上登时笑了。 她边笑边说,“你这么心疼,你帮她去擦啊。” 说完还直接将手里的细巧茶壶直接摔在地上。 咔擦。 十三万的茶壶碎了一地。 陆雅被陆旖旎这态度变化给吓到了。 她脸上分明还带着笑意,为什么……眼里的目光却这么冰冷? 墨麟也没想到。 陆旖旎摔了茶壶就走出来了,还要笑着说,“我给你俩腾地方。” 说完还要出门,这是打算把墨麟和陆雅单独留在别墅里了。 墨麟不知道哪来的怒意,脱口而出,“陆旖旎你给我站住!” 这语气,活脱脱陆旖旎是他手底下一条狗。 陆旖旎僵着背,没想到墨麟会这样,甚至是在陆雅面前。 她死死咬着牙,“我要是不听呢?” “你试试看。” 墨麟的声音比陆旖旎更冷。 陆旖旎不说话了,但紧跟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墨麟的别墅,别说回头了,出门的时候哐当一声用力把门一甩—— 直接摔门而出。 陆雅都被陆旖旎这动作给惊到了,记忆里的陆旖旎从来不会这样,她就是个软弱无能的私生女,别说发脾气了,外人面前连脾气都不敢有。 可是……可是现在这个当着墨麟的面摔门离去的人……居然,居然是陆旖旎? 陆雅拿着餐巾纸,一脸难过地擦着脸上的茶渍,痛心疾首地说,“是我这个做姐姐没有教好旖旎,墨少,您别生气……” 说得好像陆旖旎是她教出来似的。 墨麟没说话,只是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有人开着车子到了别墅门口。 陆雅心里一喜,以为墨麟要带自己去哪里。 车子上有人下来,姿态恭敬。 仔细一看,是墨麟的贴身助理齐昊。 这下陆雅更得意了,陆旖旎摔门走,她和墨麟就有机会了。 岂料齐昊进门低头打了个招呼,墨麟对他说,“齐昊,送客。” 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墨少,您……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旖旎的生气,你放心,这是我们陆家的错,我回去一定好好说她——” 墨麟眼皮都没抬,“齐昊,送陆大小姐回家。” 齐昊脸色尴尬地看向还在那里坚持刷存在感的陆雅,心说大姐你可歇歇吧,要不是你墨少还不一定会和自己小娇妻吵起来呢,还有脸在这里端家长态度?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上还是带着笑的,“陆大小姐,请。” 陆雅万分不甘地捏着包站起来,墨麟注意到了她的包上面也沾染了茶渍。 送陆雅上车的时候,墨麟对齐昊说,“回去的时候记得顺路替陆大小姐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包做赔偿。” 齐昊不疑有他,“收到。” 这下子,坐在后排的陆雅又喜上眉梢,墨麟肯定是心疼她的。 要不然怎么会让他的助理特意再去买一只包赔偿她呢? 她这只限量版的包包价格也不低了。 墨少心里一定有她。 这么想着,陆雅美滋滋地被齐昊送走了,临走时望着墨麟的那个眼神,就仿佛挚爱之人分离一样,浓烈又充满爱意。 墨麟头也不回,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集合一下,我需要开个会。” ****** “喂,旖旎。” 谭以煦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对面陆旖旎丢过来一个喝过的啤酒罐,他伸手接住,“你大白天的干什么呢?” 陆旖旎脸上带着微醺,也大喇喇地躺在老板椅上,牛仔短裤夏两条大长腿又细又直,哐当一声直接驾到了对面的桌子上,还将电脑边的键盘踢出去好远。 谭以煦又叫着去把差点掉下来的键盘接住,“陆旖旎你发疯啦!基地里的键盘可贵了,弄坏光是定做就要半年!” 陆旖旎漫不经心地双手一摊,“每个键的参数都是我设定的,弄坏怎么了,记在我脑子里的数据又不会坏。” “你这是仗着自己技术高,所以无法无天吗?” 对面有个短头发的少女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我明显察觉到了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陆旖旎眼里像是有杀气在瞬间掠过,樱花般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我想弄死陆雅。” 谭以煦和少女被她的杀气吓到,脸色发白,“你认真的?” 陆旖旎又立刻笑了,像是喝醉了似的,“随口说说啦。” “……”你刚才那个表情是真的想弄死陆雅的表情啊。 谭以煦很害怕,陆旖旎这人绝对做得出来,如果哪天陆雅消失了,他肯定第一反应怀疑是陆旖旎干的。 “话说你今天居然来基地里了。” 少女又给她开了一罐啤酒,边上的谭以煦啧啧感慨,“别给她喝了。” “没事,旖旎酒量不差。”少女笑着说,“上官钦跟我说了之前在医院里遇到的事情,那个是陆雅找人干的。” 陆旖旎眉梢一挑,眼神压了下去,“查到了?” 少女将电脑的显示器转过来,调出了监控录像,“看,拍到了陆雅在医院对面某个小区里,和这个人交易的视频,后来这个人伪装成了护士,把假的资料给了上官钦。” 陆旖旎盯着视频好久,而后拍拍手,“帮大忙了,穆笙笙,话说你这个视频从哪来的?” 穆笙笙甜美的笑容一僵。 陆旖旎勾唇,“看这个监控角度,不像是公开马路上的,这是医院对面小区里某户人家的私人监控录像吧?” 边上的谭以煦恍然大悟,大喊,“笙笙你又黑人家的安保系统啦!” 穆笙笙脸色涨红,“为了帮旖旎洗清冤屈才入侵的,再说了这点小事,又不算什么,当年旖旎干的那叫一个——” “打住打住。”陆旖旎很快又喝完了穆笙笙递过来的酒,随手往后一丢,就将酒罐子丢进了放在后面的垃圾桶里。 谭以煦目瞪口呆,“你这人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陆旖旎垂下眼睑,眸色逐渐加深,“陆雅今天来墨麟家里了。” 穆笙笙和谭以煦一愣,随后前者先开口了,“你是因为墨麟的事情,才心情不好的吗?” “我是觉得烦躁。”陆旖旎按住了自己胸口,“烦躁自己还是会因为墨麟而被影响心情。” 她还爱他。 没办法否认的一个事实。 只是…… 陆旖旎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受够了。” 受够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自己了。 这两年在国外,什么样的苦头没吃过? 她鲜血淋漓背负仇恨地回来,原本以为已经被磨炼得心如磐石,不再和这个世界有任何羁绊——岂料还是会因为墨麟一个眼神,那颗心就粉末般的被震碎了。 所以当那个时候的墨麟说出让她给陆雅擦一擦脸上的茶渍时,陆旖旎的心被狠狠牵扯痛了。 墨麟,你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呢? “旖旎,你不要露出这样自责的眼神。” 穆笙笙察觉到了陆旖旎的沉默,从电脑前离开,走到了她面前。 少女想传递给她一点力量,于是干脆伸手抱住了陆旖旎,“没关系,基地里面的大家,都是你的伙伴。当初尉婪和楚鸢找上我们的时候,就和我们说过,我们都一样。” 陆旖旎从过去的血腥风雨里孤身一人走来,从来没觉得背后有什么依靠过。 此时此刻,被穆笙笙轻轻一抱,居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强撑着说,“好了,我就难过一秒钟。” “这才是我们的小老大该有的样子嘛。” 穆笙笙松开她,竖起大拇指,“不过做墨麟的未婚妻应该也挺爽,至少地位上没人敢惹毛你了。” 再怎么说也冠上了墨家的姓。 岂料陆旖旎抬头,眼神锋利地像是刀子,她扯着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像是刚才的脆弱从来没在她脸上出现过似的。 她说,“当大哥的女人有什么好玩的,要当就当大哥。” 正巧这个时候,谭以煦位置上的电脑亮了起来,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表情一变,“有——任务了!” 陆旖旎迅速地把视线投了过去。 “呜哇,给的钱不少,看着挺有难度的。看来楚鸢很重视我们诶,是不是把我们当接班人培养的?” 谭以煦鼠标停留在邮箱里的那道链接上,问陆旖旎,“大哥,干不干?” 陆旖旎做了个开枪的手势,“谁给钱多谁就是爸爸,一个字,干!” 陆旖旎从来没想到陆家人居然会变成别人的任务对象。 他们所在的基地,明面上是个私家侦探机构,经营范围包含专门给人做贴身保安这类的。偶尔也会被某些豪门私底下联络,毕竟豪门里很多事情不好摆在明面上,就需要他们背地里去查。 而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尉婪和楚鸢找到的。 只是…… 陆旖旎看了眼内容,“陆非彻得罪人了?” “你弟弟一直得罪人。” 穆笙笙开始调查陆非彻的资料,“拉贵尔就一直看他不爽。” 拉贵尔是他们另外一个成员的代号。 陆旖旎说,“拉贵尔那个脾气,看谁都不爽。” “这倒是。”穆笙笙咧嘴笑了笑,“你弟弟是个超模?那这事儿交给拉贵尔去做就好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拉贵尔了解到的风声肯定比我们多。这单都不用传到老大那里。” 说完她就将呼叫机掏了出来,基地成员有专门联络用的高科技呼叫机,“嘿,发了你一封邮件,和陆非彻有关。” 呼叫机对面代号拉贵尔的男人正在镜头下面对粉丝们的尖叫微笑着。 扭头那微笑消失不见,男人精致的脸上一片冷漠,他说,“有空再说。” 说完擅自切断了通话。 穆笙笙放下呼叫机,两手一摊。 谭以煦说,“拉贵尔接受了?” 穆笙笙说,“他说有空再说。” 陆旖旎勾唇,“那就是接受的意思了。” 在这个基地里,除去那个神龙不见尾的神秘老大,剩下的就是陆旖旎作为小团体的领导,来接受一些奇奇怪怪的案件请求。 大家各有各的代号,也很少公开身份,这个代号就像他们背后的影子,阳光下,他们以正常人的身份正常地活着,—— 然而太阳下,有光,就有黑暗。 他们就是依靠黑暗生存,只有黑夜里,他们的名字才会被人提起。 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创世七天使。 陆旖旎将腿从桌子上放下来,随后坐在老板椅上,滚动椅子下面的滚轮,一路咕噜噜挪到了总电脑桌面前。 “我挺想看看陆家的人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的。”女人笑着,明明喝了酒,眼神却冷得像是冰。 那些酒意混合着杀气,变成了一种极为浓烈又妖冶的眸色,在她眼底如同一团幽火缓慢跳动灼烧着。 “雷米尔,沙利尔。” 陆旖旎说,“休息太久了,是时候找点乐子了。” “是,加百列。” ****** 墨麟紧急召集开会,走的时候脸上像是覆着一层冰,齐昊送完陆雅回来参加了会议的最后一小段,结束后追上墨麟的步伐,“墨少,您这是……?” “最近把陆旖旎过去在国外的资料统统查出来给我。” “墨少……”齐昊一脸憋屈,“我们的人查过了,这……查不到啊。” “一群废物。”墨麟干脆自己打开了电脑,“陆旖旎去哪查到了吗?” 齐昊还是摇头,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小命不保,“也……也没查到。” 墨麟冷笑着,“你是不是想去人事部结账了?” 齐昊说,“我真的,查不到陆旖旎的行踪啊墨少……只有你,你出手才查得到啊!” 天知道为什么陆旖旎的踪迹这么难搞,看起来柔柔弱弱毫无杀伤力的小姑娘,居然查不到任何行踪! 这陆家的小小姐藏得太深了,简直深得可怕。 也难怪她能和墨少站在一块,两个人都阴晴不定真假难猜,换做别人,肯定要疯了。 墨麟不说话的时候,眼神愈发深邃,他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随后屏幕上便显示出了一个坐标,不停地跳动着。 这个位置…… 墨麟忽然间把唇一勾。 齐昊过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发现墨麟另外一台电脑上正显示着某些奇怪的资料。 再仔细一看—— 加百列,最高的掌管者,神任警长。 神座之左。 这,这不是七大天使里面的人物加百列吗? 墨少什么时候迷起了这种故事? 墨麟将一个坐标参数发给了齐昊,随后从电脑桌面前起身,“给我盯紧点。” 齐昊震惊地看着这个数据,“墨少你……怎么查到的?” 墨麟回头,用一种高级生物鄙视生物链底端低级生物的眼神睨着齐昊,“只是你们太垃圾而已。” “……”我看陆旖旎就是被你这张嘴给骂跑的! ****** 陆旖旎这天没回家,直接住在了基地里。基地里就是个大型的别墅,所有人都在基地里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她再没和墨麟见过面聊过天,一想到墨麟让她给陆雅擦脸的那个语气,陆旖旎就觉得被气到吐血,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天晚上。谭以煦抱着被子窜进陆旖旎在基地的卧室,被她一脚踹出去,“想干嘛?” 谭以煦说,“看你可怜,过来陪陪你。” “我有夫之妇,你离我远点。” 陆旖旎眼皮都没睁,在基地里的伙伴面前都懒得装外人眼里软弱老实的样子,态度简直跟平时的小白兔模样差之千里,她头也不回,“门在那里,请。” 谭以煦说,“陆旖旎你太无情了!” 陆旖旎依旧不看他一眼,“你未成年夜不归宿,谭家人不着急?” 谭以煦说,“都是一帮老东西,我管他们做什么?只要我不死,谭家有后就行了。” 陆旖旎乐了,“有点意思啊谭以煦,你这语气,像是想从谭家逃出来?” 谭以煦点头。 陆旖旎说,“那正好,你走了,你家缺个后辈传宗接代,我去谭家吧。谭家有钱,我喜欢。” “……”谭以煦大喊着,“陆旖旎你唯利是图!” 正好穆笙笙洗了澡从外面经过,站在门口说,“雷米尔你真不要脸,大晚上往旖旎房间跑什么?” 谭以煦面色涨红,“我看她被墨麟赶出来怪可怜的……” 陆旖旎又是一脚飞过去,“要我说多少次,是我给墨麟甩脸色出门的!不是我被赶出来!” 谭以煦捂着被踹的肚子哀嚎,“你都是他未婚妻了,他家就是你家。要真起冲突,那也是让墨麟从家里滚出去,怎么就你从家里出来了!” 陆旖旎愣住了。 是了。 她从来都是只想着自己滚。 却没有想过,这样受委屈的,永远只有自己。 陆旖旎笑红了眼睛,原来真相就是这样不堪一击,连谭以煦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她却一直在强撑。 墨麟,我到底爱你爱到什么地步,连受委屈,都要自己亲自来替你扛着呢? 甚至这种行为,早已被她变成了默认。于是她选择出门的时候干脆利落,这家里,她才是那个外人。 谭以煦都看出了她的可怜了。 她却深陷其中浑然不觉。 察觉到了陆旖旎的沉默,谭以煦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要不你也别回去了,基地好歹也是几百平的大别墅,大家时不时都会回来,也热闹。不比墨麟那房子住着差。” 陆旖旎摇头,“我不能待太久。” 谭以煦有些奇怪,“为什么?” “以墨麟的本事,肯定能查出我在哪,虽然我刻意隐藏抹消了我今天过来的行踪,但是墨麟一定能挖出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所以她不能长时间住在基地里,会暴露的。 一晚上已经是极限了。 这个基地是她最后的底线,是她最最不能失去的筹码。 谭以煦深知这当中的重要性,所以只能叹口气。 陆旖旎的事情,他们都无可奈何。 事务所里的每个人,都背负着一段难以承受的过往,拼尽全力从黑暗里撕开一条罅隙得以脱身。 大家都不过是苟延残喘活着罢了。 谭以煦干脆从陆旖旎的房间离开,留了一室安静给她一个人发呆。 关上门,穆笙笙和他在门外无力地垂下肩膀。 “老大在就好了。” 穆笙笙喃喃着,“老大一定能保护好小旖旎的。” 这人间炼狱里,那个男人是他们的救世主。 ****** 陆旖旎在第二天清晨就选择了离开基地,走的时候没有吵醒任何人,早晨的阳光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让她感觉自己是一具被温暖阳光照耀着的尸体,或许假以时日,那肮脏的躯体溶解化作养分,她的身上便会开出一朵小花来。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看见墨麟。 看见墨麟就肯定又会心痛。 而心痛会令她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为。 陆旖旎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酒店开个房间,自己一个人清静一段时间。 至少在过去,她屁颠屁颠追着墨麟跑,用尽一切讨好他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出现撑不住的情况。 那个时候陆旖旎便一个人躲起来,一个人缩在阴影里,慢慢地忍,慢慢地熬。 她想,等自己把这段难过熬过去了,就可以继续喜欢墨麟了。 所以过去的她,出现在墨麟面前的时候,眼里总是小心翼翼又充满了光。 她将自己满腔欢喜于期待都送给了这个男人,以至于数年后,如今的她只剩下了一副无可救药的躯壳。 陆旖旎开了房,在前台领了房卡,刚打算坐电梯去房间,却被人叫住。 她回头,有男人冲她招招手,“真的是你啊。” 居然是秦淮予。 男人没想到能在酒店前台偶遇陆旖旎,表情还挺开心的。 他走上来冲着陆旖旎挥挥手,又有点好奇,“你……一个人?” 陆旖旎点头,“嗯。” 秦淮予看了看四周,好像的确是一个人的样子。 他便又热情地掏出了钱包里的卡,笑着说,“怎么想到来这边的?我替你付了。” 陆旖旎微微睁了睁眼睛,“没事,我就是想一个人出来安静会——” “和家里人吵架了?”秦淮予不顾陆旖旎阻拦,直接和前台打了声招呼,陆旖旎后续几天的酒店费用统统到了他的名下。 陆旖旎顺着他给出的理由默认了。 他还不知道陆旖旎和墨麟住一起的事情,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当是陆旖旎一个人跑出来散心,于是过去拍了拍陆旖旎的肩膀,“年轻人真是,在酒店住几天就好了,还是要早点回家呀,爸妈会担心的。” 担心? 陆旖旎讽刺地笑。 她家里人还巴不得她死在外面呢。 只是她没表达出来,就对着秦淮予道,“谢谢。” “小事儿,酒店有我股份,帮你开几天不费力气。” 秦淮予看了一眼她的房间号,问她,“那你晚上……也一个人?” 嗯? 陆旖旎敏感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挑明,她点头,“对的。” 至少现在的确没事做。也还没想好晚上要去干什么。 秦淮予说,“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都周末了,不出来玩多浪费啊。 陆旖旎说,“这……不大好意思吧。” 秦淮予乐了,很自来熟地将手机掏出来,“我们好歹也是见过面的,不算陌生人吧?这样,加个微信好友,就熟啦。” 陆旖旎倒是没想到墨麟的朋友里还有这种不怎么高冷的,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不了,我晚上虽然没事,不过闺蜜会来找我聊天。” “那带着你闺蜜一起来也行。” “……”好难缠啊。 但是陆旖旎答应了,还加了秦淮予的微信号,加上后男人显得特别高兴,还问她晚上要不要来接她。 陆旖旎想了想,说,“那麻烦你了。” 这是同意了! 秦淮予眨眨眼睛说,“那我晚上会到你房间门口等你哦。” 陆旖旎没有抗拒,“好,我晚上化完妆告诉你。” 秦淮予看着陆旖旎走了,那背影纤细妖娆,两条腿又直又长,男人觉得自己花花世界里看过不少女人了,还是傻愣愣地对着陆旖旎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神奇,他甚至不知道陆旖旎背后是哪家的千金,这么低调,圈子里从未见过。 一想到今天晚上约了她一起玩,秦淮予就心情好,还给墨麟发了个消息说,晚上要不要碰头? 墨麟还在因为陆旖旎摔门走这事情在气头上,看见秦淮予的消息,眉头都不挑一下,直接发过去一个字——滚。 秦淮予说,别呀,我今儿约到了我的女神,还想给你看看。 墨麟冷笑,又是哪家无辜妇女要遭殃了? 秦淮予说,你闭嘴,我认真的,就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女的,你不肯给我联系方式,现在我自己要到她微信号了嘿嘿,厉害吧? 墨麟拿着手机一愣,脑子里想过一个念头的时候,对面就已经给出了答复。 是秦淮予发来的消息。 我刚在酒店和她碰头,太巧了,赶紧要了一个联系方式。 抓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墨麟眸色加深,不再去回复秦淮予,反而调出了助理齐昊的联系方式。 这边齐昊还正因为整理文件手忙脚乱的时候,墨麟一个电话打来,“给我查查陆旖旎又去了哪。” 齐昊摸不着头脑,“之前查了,不是您查到了吗……” “她今天去别的酒店了。” 墨麟的声音明显比平时还要冷,“给我查出酒店房间号,现在立刻马上!” 齐昊被他这冷冷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墨麟已经挂了。 可怜的助理嘟囔着,“跟老婆跑了似的……” 都怪那个陆雅,她一出现,墨少和陆小姐之间准有矛盾。 齐昊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查陆旖旎现在下榻的酒店,另一边陆旖旎收到了陆家人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冷笑一声。 这是来算账的呢。 果不其然,一接通,自己那所谓的父亲在另一端怒吼,“陆旖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 陆旖旎随随便便就猜到了陆雅回去打小报告,肯定把她泼她一脸茶叶的事情告到了陆长风那里,还要再添油加醋,把她描述得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陆旖旎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会有做爸爸的,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小女儿当个人呢。 “说话啊!哑巴了!?”陆长风怒不可遏,“谁允许你这样对待姐姐的?往姐姐脸上泼茶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要去墨家了,就蹬鼻子上脸了?” 听听,这话像是从父亲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对象还是他的小女儿。 陆旖旎隔了好久说,“爸,您是不是也心知肚明,我这未婚夫,姐姐看上了?” 对面的陆长风一愣。 陆旖旎笑了,“还是说你们大家其实也都赞同,赞同我姐姐从中作梗把我的未来老公抢走也没关系。” 被人这么直白地戳露骨了,陆长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么回复。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爸,我给您出个主意。这样,您下次约墨少再来咱家吃顿饭,你帮着姐姐给墨少下个药,我当做没看见,半夜把姐姐送到他床上去就行了。”陆旖旎说话平淡无波,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就差没把自己的心千刀万剐了,可她还抓着手机笑得出来。 陆旖旎想,她真疼啊,对自己可真狠啊。 “第二天起来,墨少就是您的女婿了,而且是大女婿。你看行不行?” 陆旖旎说完这话,对面陆长风怒吼,“陆旖旎!你这是在讽刺你姐姐吗!” 陆旖旎表情谦卑,语气温和,“我哪儿敢呀。” 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冷意。 “我告诉你陆旖旎!墨少和陆家定亲的事情全由我做主,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你姐姐那么喜欢墨麟,你让一下不行吗!” 陆旖旎几乎要笑出声来,“当初是她嫌弃墨麟又老又丑,巴不得我过去替她吃苦头的!” “你这是什么话!谁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你姐姐那个时候一时情急,弄错了墨少的身份,现在知道了,对他改观了不行吗?”陆长风把陆旖旎骂了个狗血淋头,“要算起来,你这老公最早还是你姐姐的呢!是你抢了你姐的未婚夫!” 陆旖旎气得发抖,她说,“行啊,您现在就去和墨少说,让姐姐嫁给他,我绝无二话!” “我以为我不敢是不是!”陆长风表情狰狞,“不要以为墨麟是你的靠山!这家里你姐姐才是陆家的宝贝!” 陆旖旎头一回直接挂掉了陆长风的电话,面色冷得可怕。 她将手机重重摔出去,酒店房间里的地上铺了厚重柔软的地毯,替她承受住了手机的重量,一声闷响。 有人敲门,陆旖旎当做没听见。 那敲门声愈发急促了,像是催命一样。 陆旖旎正在气头上,过去拉开门,却一愣。 发现来人是陆非彻。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着急,看见陆旖旎的时候,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爸要来找你。” 陆旖旎语气又冷又硬,“我知道,他给我打过电话了。” “已经……打了?” 陆非彻意外,还是来晚了,“我原本……想跑来告诉你来着。” 陆旖旎冷笑拍掉了陆非彻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过我给我通报,通报陆雅去打小报告了,让我最近小心点?” 陆非彻面色尴尬,看来是陆旖旎说对了。 陆旖旎想也没想把门一关,“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陆非彻过去,一脚抵住了门缝,“等一下——” 陆旖旎扭头,没有好脸色,“怎么?” “你……”陆非彻艰难地把一句话说完了,“你不是和墨麟住在一起吗?怎么今天住在酒店了?和他吵架了?” 陆非彻是怎么知道她在酒店的,陆旖旎不想去细猜,他肯定能弄到,毕竟是陆家小少爷。 只是。 “你不是很讨厌我么?最近怎么很关心我?”陆旖旎眯着那双眼睛,这样的表情陆非彻头一回见。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陆旖旎,只觉得她眉眼精致得令人心惊,又漂亮,又凶狠。 和平日里的小白兔软弱模样截然不同。 他没见过。 那层温顺的伪装下,有着恃靓行凶的狠戾。 面对这样的陆旖旎,他居然觉得有些慌张,“我……” 咬咬牙,陆非彻道,“我确实讨厌你!不过看你这么多年了在陆家还是不受宠,觉得你可怜得像是一条流浪狗。” 说完他双手抱在胸前,换上一脸施舍善意的表情,“怎么,不会真的被墨麟赶出家门了吧?” 陆旖旎笑得娇俏,说得却是。“关你屁事。” 陆非彻一口气没喘上来,“陆旖旎我这次是特意来找你通风报信的,我这是为你好!你给我摆什么臭脸!我小时候欺负你怎么了,你那个时候不是活该被欺负吗!” 活该。 这两个字扎在陆旖旎心口,拉出一道深刻狰狞的疤。 她像是发了狠,用力地想将最后一点门缝也按上,岂料陆非彻也跟她杠上了,死死顶在门缝那边不肯松开,两个人力气僵持之下,陆旖旎根本没办法和他抗衡。 陆非彻狠狠推开了门,陆旖旎被他的力道带得整个人往后倒,然而陆非彻也因为推门的时候使了太大的劲儿,惯性让他推开门后整个人往前冲了一把。 扑通一声,他压着陆旖旎就这么摔在了毛毯上。 柔软的毛毯没让陆旖旎受伤,但是她撞到了陆非彻的瘦削下巴。 陆非彻都愣住了,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的手居然在陆旖旎的腰部,他整个人像是炸了毛一般——平时在娱乐圈他从来不会露出这样失控的表情。 “陆旖旎你——不长眼是不是!” 被撞了压在地上的陆旖旎:“……你听听你说得是人话吗?” 陆非彻沉默了,他低头就看到了陆旖旎的脸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几乎只要一低头就能亲——亲…… 疯了!! 少年触电一样弹起来,还要骂一句陆旖旎不长脑子,不会好好接着他。 陆旖旎扶着腰从毛毯上站起来,已经再没有好脸色给陆非彻,她冷笑着,“我也懒得跟你讲道理了,赶紧滚出去吧。” 陆非彻十八岁,在娱乐圈风生水起,一个是因为他是陆家小少爷,还有一个他长得好看粉丝多,不管怎么耍大牌都有人买单——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漠对待? 他愤怒,以至于爆粗口,“妈的,我说了我是来好心通知你——” “我犯不着你好心。” 陆旖旎冷冷一瞥,那眼神竟让陆非彻觉得有些压迫,而后眼前的女人说,“强行闯进我酒店房间要干嘛?大明星。” 大明星三个字,说得尤为讽刺。 “我……”咬了咬牙,陆非彻还是说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房间里藏没藏着男人!” 陆旖旎怒极反笑,“你有病是不是?” “我查你酒店地址的时候,查到你后续的酒店入住费用在一个男人名下。”陆非彻迅速地把话说完,而后眼神带着浓浓鄙夷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秦,淮,予。”他一字一句念出名字,“陆旖旎,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这人是墨少的朋友吗?你和他搞在一起,你要脸吗?” 陆旖旎几乎要给陆非彻鼓鼓掌了。 可是她笑着说,“知道呀,怎么了?” 陆非彻面色涨红,“你在外面乱搞,不怕墨少生气起来迁怒陆家吗!” 陆旖旎甚至懒得去和陆非彻解释秦淮予的事情,她只是指着门,觉得和他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力气,“行了,别逼逼了,赶紧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陆非彻不知道陆旖旎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 ……或许,他是知道的。 从小就让她摔了一次又一次跟头,那些栽赃陷害,对陆旖旎来说都是不小的伤害。 只是他不肯面对。 “陆旖旎你——” “我不但乱搞,我晚上还要和秦淮予出门呢。”陆旖旎眯眼笑了,“你不如去找找你大姐,问问她有没有和我未婚夫乱搞怎么样?成天只会指责我,也不知道在面对陆雅的时候,你还是不是个道德标兵呢。” 陆非彻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少年不知道哪来的怒意,指着陆旖旎的背劈头盖脸地骂,“陆旖旎你要不要脸?这是你和秦淮予乱搞的理由吗!我姐姐……我姐姐她——她原本才是墨麟的未婚妻!” 似乎找了个能让自己占据道德高地的理由,陆非彻又开始喋喋不休,“所以家里人也想着让大姐姐重新和墨麟在一起,你本来就是个……” 他抬头,看到了陆旖旎的眼神,语速不自觉越来越慢,“占……便宜的……” 陆旖旎站在那里,那眼里像是有刀子一般,能分分钟凌迟了陆非彻。 陆非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颤了颤,他本能后退两步,“你不会很难过吧?可是墨麟原本是大姐的未婚夫,你为什么非得和大姐过不去,这样以后自己日子也不好过。” 听听,他站在她对面,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 陆旖旎笑,“别说我难不难过了,我是生是死,陆家又有人会在意吗?” 陆非彻下意识想说我会在意,可是当这四个字到了喉咙口的时候,少年像是喝水噎着了一样,又狠狠憋住了说出去的冲动。 为什么? 他不在意的,不会在乎的。 第311章 想清楚你,哪一类人。 “如果你今天上门的目的就是为了跑来羞辱我一通的话。” 陆旖旎在酒店里的沙发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那我洗耳恭听,还打算说多久?” 她这人……难道没有一点尊严吗? 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 陆旖旎,陆家都这样对待你了,你为什么—— 陆非彻咬牙,“陆旖旎,我要是你,陆家这样对我,还不如干脆断绝关系,你是不是贪图陆家的富贵?” 陆旖旎跟听见笑话似的,“陆家给过我什么富贵?” 陆家甚至没有彻底对外公开过陆旖旎是陆家的,所以圈子里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她。 比如秦淮予。 “我觉得你很奇怪,一边看不起我,一边又装模作样说着似乎站在我这边的话。明明很关心我的样子,特意跑来通风报信,还要指责我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陆旖旎挑眉,眉目漂亮得惊人,“陆非彻,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换别人说这种话,陆非彻只会翻个白眼,可是这话从陆旖旎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陆非彻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不——不知廉耻!” 陆非彻脸色青了又白,“你就是这样勾引秦淮予的吗?” 陆旖旎低头,楚楚可怜又欲望深重。 她太好看了,要比陆雅好看无数倍。 可是她平时都低眉顺眼的样子,从来没有这样…… 这样妖艳得惊为天人。 饶是娱乐圈呆多了的陆非彻都喉结上下动了动,回过神来这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少年内心无名地生出一股子烦躁,“我告诉你,这样只会让墨麟越来越看不起你。” “我为什么要被人看得起?墨麟若是看得起我,我有钱拿吗?” 陆旖旎撩了撩头发,在陆非彻的注视下,那平日里温顺又卑微的样子荡然无存。 她似乎懒得装下去了。 或者说,陆非彻在她心里,属于装不装都无所谓的那一类。 她笑的时候,眼里写满了招惹。 这模样怎么可能是默默无闻的陆家小小姐,那姿态分明是陆家女主人—— “我看得起我自己就行了,别人看不看好我,关我屁事。” 陆非彻从来没有在陆旖旎嘴里听到过这样叛经离道的话。 一次也没有。 在大家眼里的陆旖旎,沉默寡言,毫无闪光点,甚至是陆家的一个黑点,这样一个她,哪来的胆子说这种话? 可是如今,说这个话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眼里带着刀刃上的冷光。 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陆非彻喉间一紧,下意识道,“陆旖旎,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陆旖旎笑着说,“才认识我啊?那可真是吓到你不好意思了呢陆非彻少爷。” 这话戳中了陆非彻的自尊,从前都是他在她背后搞怪乱来,哪来她现在踩在他头顶的份? 陆非彻拉不下脸,岂料这个时候有声音从门口传来,“嗨,我点了酒店的餐,连你的份一起带进了,下来和你——” 秦淮予站在门口,不料想那个娱乐圈正火的万千少女心中男神陆非彻居然……站在他女神的房间里。 原本还好听的声音在瞬间染上了敌意,“你来做什么?!” 秦淮予自然是认识陆非彻的,只是两个人也没什么交情,这会更不可能客客气气坐下来打招呼。 陆非彻还不想看见秦淮予呢。 这个男人把陆旖旎的后续房间费都付了,他谁啊! 要付也是墨麟付,墨麟不付那也是身为陆家人的他来付。 秦淮予算老几,轮得到他? 于是两个人眉眼来去就敌对上了,秦淮予冷笑一声,“大明星怎么在这?” 这绯闻要是传出去,整个圈子都得爆。 没想到啊,陆非彻才十八岁,年纪轻轻就这样。 这更加让秦淮予好奇眼前女人的身份。 岂料陆非彻一挑眉,少年意气,“关你屁事?” 秦淮予表情愈发不善了,绕开他自顾自对着陆旖旎说,“我点了餐,给你带了一份。” “谁知道你在菜里面放了什么。”背后声音响起,是陆非彻很欠扁地说,“就你那点心思,我还猜不到?” 听了这话,秦淮予脸色一拉。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特别好说话的人。 废话,能和墨麟混成好兄弟的,怎么可能是好说话的人? 近墨者黑啊。 就见他眉目精致却嘲讽地说,“这么关心她,你要不要来试试毒?没毒的话,给我磕头认错怎么样?” 陆非彻几时候受过这样的蹬鼻子上脸? 他气得指着秦淮予的手指头都在哆嗦,“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姓陆!是我姐!” 秦淮予一愣。 陆非彻的姐姐……? 那不是,陆雅么? 陆旖旎察觉到了秦淮予看过来的视线,摇摇头说,“我是陆家另外一个小女儿,陆旖旎。” 原来她叫陆旖旎。 秦淮予刚想对陆非彻改观,又转念一想,不对啊。 当弟弟的有这样着急姐姐的吗? 就跟老婆被人抢了一样。 秦淮予说,“你姐姐比你大,肯定成年了。成年人有自由社交的权利,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 陆非彻的话被堵得死死的,他咬牙,“但是我姐是墨麟的未婚妻!” 这个真相被揭开得措不及防,秦淮予愣住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隔了一会,他低头去看刚才一直话不多的女人,“你是……” 陆旖旎点头,倒也懒得辩解,“是的。” 她的承认让陆非彻都有些诧异。 原本以为陆旖旎还会装腔作势给自己解释几句。 她这承认,不就是代表了自己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还和别的男人来往吗? 那她……不要脸吗? 陆非彻觉得自己现在情绪很复杂,他煎熬得很。 一方面想让秦淮予离陆旖旎远点。 一方面……当看到秦淮予用那种眼神盯着陆旖旎的时候,他又想替陆旖旎解释几句。 比如说陆旖旎和墨麟的婚姻其实没有爱情这类的。 但是转念一想,陆旖旎怎么被人误解,关他屁事。 为什么现在他一碰到和陆旖旎有关的事情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陆非彻想问题想太多,脑子都发胀,干脆不管不顾地丢下一句,“总之你给我离她远点就是了!秦少可是墨少的好朋友,还不至于干出那种龌龊的事情来吧?” 秦淮予怒极反笑,原本精致帅气的脸上只剩下了凶狠的寒意,“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陆非彻也不怕,只是对上陆旖旎的眼神,却莫名地有些心虚。 他只能道,“反正我过来找我姐姐,名正言顺,你来酒店里找我姐,被人看见才叫爆炸性新闻呢。” 秦淮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心思很多啊,怎么,在你眼里你姐跟我就非得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陆非彻一噎。 “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带着什么样的偏见。” 秦淮予订的餐这会儿正好送到了陆旖旎的房间门口,酒店服务员推着银色餐车恭恭敬敬地把菜都推到了房间里,然后一一摆在了房间里的餐桌上。 打了招呼,下人又专业迅速地退下了。 秦淮予说,“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 陆非彻怎么可能吃得下?! 他最见不得有人站在陆旖旎那一边。 说来也奇怪,他不喜欢陆旖旎被别人误解,却也讨厌别人帮着陆旖旎。 因为陆旖旎就他能欺负,别人不行。 于是陆非彻没好气地说,“不了,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秦淮予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陆旖旎冷笑了一声,语调冰冷,“知道了还不赶紧滚?” 那腔调,要不是现在看见她在眼前,陆非彻都怀疑她是墨麟上身了。 少年站在门口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陆旖旎骂了一句,“你这样在陆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说完就走了,走的时候脚步匆乱。 完了还将房门狠狠一摔。 力气不小。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一阵沉默。 秦淮予又去看了看陆旖旎,发现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白皙的脸庞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回视他,“一起吃?” 秦淮予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和七哥,真的是……真的是……” 陆旖旎点头,纤细的手指拿起了筷子,“是,我是墨麟的未婚妻。” 却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秦淮予这会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男人艰难地问了一句,“你和他订婚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陆旖旎想起前几天在墨家老宅里和墨麟的父母吃饭时定下来的日子。 她笑了笑,天崩于前也死心塌地的样子。 “下周一。” 这个周末,是她最后的自由时间了。 秦淮予没想到陆旖旎和墨麟这么快就要订婚了,他坐在她旁边,一时之间觉得这顿酒店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墨麟没跟我们说起过……” 陆旖旎摇头,“他不会说的,这事情对他而言是耻辱,也不过是陆家和墨家之间的一个联姻交易,没什么值得公开的。” 看刚才陆非彻对她指手画脚那样子就能感觉到她在陆家不受宠爱了,不然又怎么会这么默默无闻。 豪门里不受宠爱的小女儿也只有被家族强行指婚来换取荣耀这么一点可用之处吧。 秦淮予听着她无所谓的语气,居然还有点同情陆旖旎,“那你的人生呢,谁来为这段婚姻负责?” 陆旖旎的心颤了颤。 她又咧嘴,不再回答。 她哪有什么人生。 只不过是还没死罢了。 秦淮予给陆旖旎夹了点菜,莫名地说,“你太瘦了,还是多吃点吧……” 这语气像是临死前来探望牢饭似的是怎么回事? 陆旖旎无奈地笑。 别拿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求你了。 可是这些话她都没说出口,只是低着头乖乖吃东西。 秦淮予夹给她的,她也没拒绝。 吃到一半,秦淮予才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之前不知道你是七哥的未婚妻,所以……” 陆旖旎抬头,一脸诚挚地看着他。 “之前有点没礼貌,跟你太自来熟了。” 就差把“我刚才想泡你”给脱口而出了。 秦淮予狠狠咽了咽口水才把话憋回去,“实在……不好意思,给你造成困扰了。” 他真是太倒霉了。 这可是墨麟的女人,墨麟未来的老婆。 虽然平时他们这圈子里的好兄弟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争起来,可是看着陆旖旎那张白皙漂亮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秦淮予总觉得心里又痒,却又不舍得下手。 真是神奇,如果陆旖旎真的不在陆家受宠,那么墨麟应该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犹豫? 只是…… 秦淮予看着陆旖旎放下筷子,她扭头朝着他笑了笑,“吃饱了。” 喉结上下动了动。 秦淮予说,“你吃的太少了点。” 说完端起了陆旖旎的碗,打算给她盛汤,岂料——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陆旖旎刚想站起来,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酒店房门直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阵灰尘烟雾散去后,男人站在门外,维持着踹门的姿势,不缓不急地将大长腿收回来。 脸上表情正常得就仿佛刚才踹门的不是他一样。 单手插兜站稳了,他眉梢一挑,桀骜不驯。 说道,“不好意思,没有房卡,只能这么进来。” 居然是……墨麟?! 陆旖旎这回还处在震惊当中,不知道为什么墨麟会出现。 岂料男人一抬头就看到秦淮予贴心地在陆旖旎边上,还端着碗要给她盛汤。 真热情啊。 我待兄弟如断背,兄弟转身泡我妹。 牙齿咯咯咬了两声,墨麟皮笑肉不笑,“汤好喝吗?” 陆旖旎老实道,“好喝。” 秦淮予感觉墨麟眼里那股子杀意直冲自己而来,他下意识把碗放下,做贼似的,“你……你怎么来了?” 完了,想泡兄弟的妹子还正好被兄弟抓了正着。 这兄弟还能当吗。 墨麟一步一步走近,说话间都带着些许咬牙切齿。 “我当然要来啊,这人下周一就得跟我订婚了,周末还给我玩失踪,我能不来?” 说完墨麟带着笑,看了陆旖旎一眼,“是不是呀,宝贝?” 宝贝两个字,带着浓烈的寒意。 陆旖旎这会儿感觉自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种场面不管被谁看见都难解释。 那她干脆沉默。 她最不喜欢浪费粮食,之前和陆家人吃饭,她也能吃得干干净净。 走到边上看了一眼桌上的餐,墨麟说,“你俩吃得挺欢。” 陆旖旎自从给他摔门而出以后,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刻舒服过。 结果呢! 这女人又是玩行踪覆盖,又是跑去酒店和别的男人吃东西,还挺高兴! 陆旖旎拿了一双筷子过来,“要不,一起?” 柔弱的小手还将筷子塞进了墨麟的手里。 又客气地拉开多余的椅子,让他坐下来。 秦淮予被她这个动作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你这不是要命吗! 墨麟那张精致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狰狞的表情——以前不管陆旖旎什么样,他最多就是嘲讽和不屑,如今变成了狰狞,也算是陆旖旎本事进步了。 他说,“你是得多吃点,下次摔门声音还可以再大点。” 秦淮予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免得杀气波及自己。 陆旖旎抓着筷子的手颤了颤。 她想,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之前和陆家人吃饭的时候,陆雅和姚凤在她对面说尽令她恶心的话,她还是能坦然的吃东西,而如今…… 墨麟寥寥数语,让她抓不稳筷子。 攥紧了手指,陆旖旎死死抿着唇。 秦淮予一看,下意识帮着她说话道,“你……声音那么凶干嘛?你看她委屈的。” 墨麟恨不得跳起来把秦淮予的头当篮球拍在墙上,背地里撩他未婚妻还帮着她说话,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委屈了?!” 陆旖旎这种女人,最擅长装的就是委屈! 秦淮予还被骗得一愣一愣的! 墨麟指着她的脸,“你看她——” 发飙到一半,视线扫到了陆旖旎那双带着失望的眼睛上面。 他一顿。 心脏居然不自觉动荡了一下。 “陆雅当着你的面说我。”陆旖旎手指越攥越紧,“而你,还让我,给她道歉。” 她…… 她是真的,在委屈? 这个认知让墨麟喉结上下动了动。 陆旖旎攥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了,她又像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也是,我当初就该道歉的,我算什么人,也配奢求你站在我这一边。” 这话听着真扎心。 秦淮予一连看了墨麟好多烟。 墨麟一看他那个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我没跟你算账算好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这是你未来老婆?!” 秦淮予帮着陆旖旎出气,“先前碰到的时候你说不熟!不熟!导致我以为她单身……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嘛?” 墨麟觉得好气又好笑,陆旖旎到底是本事好。 这才见了几次面,居然让他好兄弟调转枪头来骂他了。 墨麟眼神凉薄,看向秦淮予,“你要是和别人家联姻,你乐意吗?” 秦淮予立马摇头,“不乐意。” 墨麟冷笑,“我就是这个情况。” 秦淮予结巴了一会,“那……那她也是被家族强行嫁过来的,你也不能欺负她啊。” “你这么为她说话?” 墨麟带着痛恨看了陆旖旎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欺负的?我才是那个被迫扛大鼎的吧!” 陆旖旎感觉心脏深处传来痛意。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听到墨麟嘴里的厌恶了。 知道她和秦淮予在酒店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在乎她,而是在乎自己会失去一个兄弟。 这个反应,也足够讽刺了吧。 陆旖旎伸手捂住脸,咧嘴笑了笑,却是自嘲。 放弃吧,那些徒劳无功的爱情。 秦淮予自知在这里再待下去,估计以后和墨麟见面只会更尴尬,于是给大家铺了个台阶下。 “那,我们出去谈谈?” 这意思是把房间让出来给陆旖旎。 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 墨麟笑了一声,跟着秦淮予往外走,似乎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也无所谓。 结果在秦淮予的两只脚刚跨出门框,整个人到了门外后—— 下一秒跟在后面还没出去的墨麟就毫不留情地,站在门内把被他踹坏了的门啪的一关!! 那门板已经摇摇欲坠了,被墨麟关上的时候都晃了晃。 再来一脚估计关都关不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秦淮予一脸茫然。 回过头来捶着门板大喊着,“墨麟你个瘪三居然算计我!” 这不是把他一个人关门外了吗!! 墨麟没去理门口的秦淮予,转身就走向在房间内的陆旖旎。 那眼神直直地压下来,冷若冰霜。 陆旖旎没低头,倔强地坐在那里,还要问一句,“你找我有事?” 墨麟怒极反笑,那张精致妖孽的脸笑起来的便愈发惊为天人,“你觉得呢?” 下周一就要订婚了,她居然在这个点和秦淮予同处一室! “你不觉得丢人吗?” 墨麟开口说话嘲讽,“要勾搭也换个人行不行?你勾搭秦淮予,他跟我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不怕引火上身?” 引火上身。 陆旖旎笑了,“当年我差点身葬火海的时候,也没有人来救我一把。” 引火上身怕什么。 把她烧个精光都不会有人在乎。 墨麟的声音里终于从原本的冷漠残酷带上了些许愤怒,“陆旖旎——你一个人在国外跟我根本没关系,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未婚妻,代表着墨家未来的脸面。至于你过去的账,别tm让我给你买单!” 陆旖旎觉得这辈子自己算是铁石心肠了,可是没想到墨麟这寥寥数语还是能让他溃不成军。 她呼吸不自觉加速,随后看向墨麟,“我以为,就算和你无关,也没有恶劣到连你都要来我伤口上踩一脚的地步……” 墨麟从来没有从陆旖旎嘴巴里听到过这种,带着脆弱的话。 她太要强了,时时刻刻保持着低调和坚硬,把自己全方位武装起来。 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压根不会痛,所以才能那样麻木地假装软弱。 所以唯有这种时候,提起过去的时候,他似乎才能从她眼里看到一些活人的情绪。 墨麟盯着陆旖旎的脸许久,忽然把视线挪开,“跟我回去。” 陆旖旎情绪并没有平复,“不。” “为什么?”墨麟的声音加重,“难道你想让外人知道,墨家让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一直住在酒店里,还是别的男人名下?!” “那么,外面的人知道陆家未来的女婿让自己未婚妻给别的女人擦脸道歉吗?” 陆旖旎笑得讥讽,“我凭什么要给陆雅收拾烂局?明明是她蹬鼻子上脸——” 话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说再多,在墨麟心里也不过是个小丑。 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谁都可以忍,唯独墨麟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忍不了。 墨麟抓住了她的手,不打算听陆旖旎的话,也无视了她的挣扎,“跟我走。” “你——”陆旖旎想把他的手甩开,“你讨厌我何必还要这样控制我!” “搞清楚点,现在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墨麟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不走就别逼我用强的。” 说话间更用力攥紧了陆旖旎的手腕。 她手腕太细了,细到几乎能折断。 陆旖旎没说话,墨麟便拽了她一把,“下去退房。” 还敢把房间挂在秦淮予名下,墨麟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出来,“顺路把秦淮予微信删了。” 刚才秦淮予不是还很嚣张地说陆旖旎晚上要和他出去玩么? 呵呵,想都别想! 陆旖旎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墨麟回复地硬邦邦的,“这种男人的联系方式没什么好留的。” “哪种男人?”陆旖旎笑了,“跟你不是一类人吗,你看不起他,等于看不起你自己。” “伶牙俐齿。” 墨麟出门的时候也是一脚把门踹开的,这回可怜的门板再也遭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摧残,终于在墨麟的力道下彻底被毁坏,整个门哐当摔落在了一边。 陆旖旎不可置信地看着墨麟,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随后看见眼前的男人转过身来,眉梢一挑,意气风发又不可一世,无所畏惧地接上了他刚才的话,“我是哪种男人?不负责任,肆意妄为的渣男吗?那又如何?” 陆旖旎动作一僵。 “招惹我之前先做好觉悟啊,我什么人,你最清楚了不是吗?”墨麟笑起来张狂,却又毫无感情,“在那之前,不如先好好想想自己是哪类人吧,陆旖旎。” 哪一类人? 陆旖旎想起了最开始带着复仇的目的回国的时候,陆沧夜塞给自己的那一串号码。 “这是谁的号码?” “夏恩星,你的前嫂子。” 陆旖旎眼里掠过一丝深邃,她勾了勾唇说道,“我是哪一类人,也许墨少心里,清楚得很呢。” 第312章 远房亲戚,别来沾边! 夏恩星在这天夜里收到了一条短信,有人约她晚上喝酒。 夏恩星挠挠头,有些茫然。 这个号码看起来很陌生,但是发短信的主人口气又好像和她恨熟稔。 叹了口气,夏恩星决定打个电话过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按下通话键,对方便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看见照片的那一瞬间,夏恩星的瞳孔骤然紧缩! 照片里夏流光正趴在一张书桌上睡觉,看样子是看书看困了直接睡着了,那模样看起来安静美好,不像平时的他,老成又爱皱眉,睡着了的夏流光瞧着就像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夏恩星的手指倏地攥紧,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么久没看见的儿子如今能被别人这样拍了通过手机短信传过来,于是夏恩星当机立断打算跟这个人见上一面。 那人给出的地址是一家酒吧,酒吧还挺小众,价格也不便宜,夏恩星一直等到了晚上,穿了一件外套便踩着高跟鞋出门了,因为要喝酒所以她自己没有开车,打了车到了酒吧外面,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边上的停车场里。 夏恩星对着车牌号看了半晌,一时半会没记起来是谁,但是这个连号的车牌号,肯定是哪位富家子弟的。 夏恩星往里走去,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原来是修。 只见修正坐在最里面最好的位置,边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冲他一脸委屈地说着什么,那姿态更像是撒娇,夏恩星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那个女人却一下子站起来了。 “这不是夏恩星吗!” 提雅指着夏恩星说,“你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恩星是梁春澜的好朋友,所以在提雅眼里也等于是敌人,毕竟她跟梁春澜不对付好久了,就是因为她,导致自己嫁进霍家的日子都推迟了,因为梁春澜要跟霍恪打官司,关于霍翼抚养权的事情两个人争执不下,导致她婚期都得推后。 所以提雅看见夏恩星,自然而然联想起梁春澜,于是对夏恩星也没好脸色,“你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来勾引我哥哥的?” 修一脸无奈,“提雅,你先坐下……” “我不坐,这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她肯定不安好心!” 提雅还维持着指夏恩星的姿势,夏恩星啧了一声,看在安德烈修的面子上并没有跟提雅多计较,倒是提雅见她这般轻飘飘,心里相当不满,走上前拽了夏恩星一把,“谁叫你来这里的?” 夏恩星刚要把她的手甩开,提雅身后便伸过来另一只手,将她也往边上一扯。 “动手动脚做什么啊,我嫂子跟你很熟吗?” 清脆的女声响起,提雅一愣,回头看见了陆旖旎那张脸,“你又是谁?!” “陆旖旎。” 陆旖旎冲着夏恩星眨眨眼,掠过了提雅,主动跟夏恩星自报家门起来,“嫂子,是我给你发的短信,前阵子在国外生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你家流光,我猜你一定很想他,所以拍了照片,问小舅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呢。” 小舅? 夏恩星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但是这陆旖旎对自己倒是热情,没有一丁点敌意。 提雅见不得有人对夏恩星好声好气的,一下子变了脸,对陆旖旎道,“你小舅谁啊,你在这里攀亲戚,哪房的远亲也敢来我们圈子里刷脸了?” 陆旖旎笑得客客气气,一字一句说道,“我小舅?我小舅陆沧夜。” 提雅脸色煞白! 第313章 为了贱人,来报复我? 提雅怎么都想不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名声如雷贯耳的亲戚,一下子噎住了! 隔了好久她说,“陆沧夜人都不在国内了,你在这里招摇撞骗,顶着他亲戚的名声,谁来给你盖章?少在这里唬人!“ 陆旖旎眸光微冷,但是脸上的笑意还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她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提雅,一字一句说道,“你可以顶着安德烈·修的妹妹称号,我为什么不可以?” 提雅被她怼得一愣,回过神来脸上还有些怒不可遏,“陆旖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 话音未落,提雅伸着的那根手指被陆旖旎啪的一下打掉了! 动手打她的陆旖旎还是维持着轻描淡写的神色,她道,“少拿手指指人,一点没有礼貌。” “你!我和夏恩星说话,轮得到你……” 提雅第一次遇到这样看起来“轻飘飘”的硬茬,登时扭头回去看自己的哥哥,“哥……” 修站起来,脸上表情复杂,看了一眼夏恩星,清了清嗓子说,“恩星,我……” 他看了夏恩星的脸,“陆旖旎真的是陆沧夜的亲戚吗?” 夏恩星耸耸肩,“我不确定。” “你今天在这里是跟她约了见面吗?” 修将自己的妹妹提雅拉回来,“你也是,不要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这里不是你家。” “哥!” 提雅一下子有些委屈,自己的哥哥过去都是宠着自己的,而现在居然第一反应是教训她! 修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提雅便抓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道,“你不是说你对夏恩星的所有感情都放进心里收藏起来了吗?为什么现在她一出现你就……” 提雅的话还没说完,边上陆旖旎倒是意味深长地勾唇,“还有这个细节?我小舅倒是没跟我说起过。” 修深呼吸一口气,将提雅的手指从自己手臂上抓开,而后对夏恩星道,“很抱歉我妹妹这么无礼……” “哥你给她道歉干什么!” 提雅一听到修居然在给夏恩星道歉,还有点急眼,想从修的身后冲出来,“夏恩星你真不要脸!还要我哥哥给你道歉,你算老几……” “继续。”夏恩星邪邪地睨了她一眼,“你接着骂我,你哥就得再给我道个歉,继续。” “夏恩星,你这个女人怎么处处跟我过不去,难怪跟梁春澜混一起!” 提雅对着夏恩星破口大骂,恨不得头发都竖起来,“你给我哥道歉!夏恩星!” 夏恩星啧了一声,将陆旖旎拉到了自己身边,“看来咱们今天这一顿酒,得换个地方了。” 提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夏恩星,你敢无视我?” “我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 夏恩星的口气特别冷漠,“哪怕你是修的妹妹,我也不会给你面子。提雅,你这般大喊大叫,真的很掉价。” 掉价? 夏恩星敢说她提雅掉价?! 提雅倒抽一口凉气,“你是在帮梁春澜那个贱女人来报复我是吧!” 夏恩星拧了拧眉毛,“你说谁贱女人?“ “我说梁春澜贱女人!跟霍恪打官司害得我婚期推迟——”提雅还没说完,夏恩星已经眸光冰冷地逼至她面前! “你再说一句不尊重别人的话。”夏恩星眼里掠过杀气,“我会一个巴掌打在你脸上,提雅,我没跟你开玩笑。” 第314章 这一条路,她也走过。 夏恩星还从来没有在第一次跟一个陌生女孩子见面的时候露出如此大的敌意,倒是让一边的陆旖旎有点意外,回过神来她又摸着下巴点点头,心说不愧是陆沧夜喜欢的女人,到底脾气跟别人不一样。 提雅被夏恩星这话给吓到了,她先是一愣,而后对夏恩星说,“我哥哥在这里,你还敢打我不成!夏恩星,你要点脸吧!别以为我哥喜欢你就会——” 话音未落,修走上前来,将自己的妹妹往后拽了一把,“提雅,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别这样了,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梁春澜找霍恪打官司幺儿子的抚养权,我估计就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撺掇!她和梁春澜是一类人,捞女自然帮着捞女了!” 提雅被自己哥哥阻止,面子上挂不住,自然是要泼脏水到夏恩星头上的,只见周围旁观者越来越多,提雅不想就此善罢甘休,毕竟要是被那么多人看笑话还落荒而逃的话,岂不是自己丢了面子? 所以提雅还想着上前纠缠夏恩星,修忍无可忍,终于说道,“够了提雅!” 提雅一惊! 自己想来温文尔雅的哥哥的怎么会……怎么会对自己发脾气。她被这么一吼,脸色一白,随后有眼泪在眼眶打转,“哥……你几次三番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吼我了,你的魂是不是都被夏恩星勾走了?她就这么好吗?” 修看见自己妹妹的眼泪,一下子又有些愧疚,毕竟是跟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人,这会儿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艰涩地开口,“夏恩星经历了什么,这一路我都看着,提雅。” 提雅的手指猛地攥紧! “那么多事情,不是随便几句话可以说得清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夏恩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你不用把她当做敌人来看待,在我眼里夏恩星很不容易……”修撇开脸去,“我不希望我自己的妹妹,跟一个本来就不容易的女人成为仇敌。”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很喜欢的夏恩星。 “哥!” 提雅觉得修不可理喻极了,怎么会说出这样替夏恩星圆场的话来?! 她咬着牙,涂在嘴唇上的口红都沾在牙齿上些许,足以见得她咬牙切齿得有多忘我,在听见自己哥哥的心声以后,提雅站在那里瑟瑟发抖,随后再也撑不住了,捂着脸就这么从酒吧里冲了出去,一路上还撞开了夏恩星和陆旖旎的肩膀! 全场哗然,倒是修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看向夏恩星,夏恩星却说,“出去哄一哄吧。” “抱歉……” 夏恩星摆摆手,没多说别的,牵起了陆旖旎的手,“咱们换个地方。” 陆旖旎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女人,她说,“去哪?” “我家。” 夏恩星干脆利落地说出两个字。 带着陆旖旎去了自己家里,家门一推,夏恩星就走向厨房,“喝东西吗?” 这个陆旖旎和陆沧夜有着血缘关系,居然……让她觉得有些亲密。 真是奇怪啊,陆沧夜,我和你已经变得如此陌生,却觉得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让我感到熟悉。 陆旖旎说,“其实,我是不是该喊你别的称呼更准确一点?” 夏恩星道,“你想怎么喊我就怎么喊我,不过,如果喊我大名会更好。” “前面不用带上陆沧夜吗?” 陆旖旎笑着说,“你也可以不用把我当做陆沧夜的谁,虽然确实是他介绍我来的。” 听见介绍两个字,夏恩星的动作一顿,而后接着将西柚汁拎出来,放在了陆旖旎面前,“他拜托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陆沧夜知道你会想夏流光,他自己又不好找你,毕竟你们……” 陆旖旎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她说话很直白,不想传闻中那般谄媚又低微,那眼神看着又亮又聪明,夏恩星就喜欢和聪明人相处。 果然,她接下去的话也是很合夏恩星口味,“毕竟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刚看了周围一圈,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没错。” 夏恩星毫不避讳,“怎么了。” “是个帅哥。” 陆旖旎也很喜欢夏恩星,撇开是陆沧夜亲戚这层关系,身为女人,她对夏恩星也很认可。 因为她能从夏恩星身上看见赤裸的野心和欲望。 她干脆放下了平日里那种仿佛谁都可以来踩她两脚的伪装,对夏恩星说,“跟你一起生活的那个男的,挺帅挺有品味吧?” 夏恩星想了想,想到萧昂那张白皙的脸,和他细长清冷的眼,她点点头,“嗯。” 挺帅的。 “我就说,会用明珠设计师那个牌子香水的男人,一般都是有钱有品味的帅哥。”陆旖旎眨眨眼睛,“夏恩星,你这回挑男人的眼光不错。” 夏恩星也跟着笑,顺便替她打开了饮料的盖子,“怎么,意思是上一次不行吗?” “相当不行。” 陆旖旎啧啧啧了好几下,竖起纤细的手指在半空左右晃了晃,“陆沧夜这样的人啊,当情人可以,惊险又暧昧刺激,当老公是绝对不行的。” 夏恩星乐了,“你是不是他亲戚啊,这么说他。” “陆沧夜都无所谓我这么说他,没事的。” 陆旖旎接过她递来的饮料,说了一句谢谢,而后打开手机,“想夏流光了吧?我把我手里录的东西都传给你,有他的照片和视频,还有他穿外国学校校服的样子。” 夏恩星被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那根神经,“谢谢你。” “这有什么,这些事情如果陆沧夜来做,你肯定会觉得恶心。” 陆旖旎意味深长地说,“我来做,世人才会满意这个安排。你正好也需要我这个途径,来了解自己儿子的近况。” “那么,你肯定也需要我帮你什么吧?” 夏恩星对于陆旖旎愿意当沟通的桥梁这个行为还挺感激,所以开门见山道,“跟陆家有关?” “嗯,我的亲戚一脉,想要代替陆海他们,彻底成为陆家的主人。” 陆旖旎说起正事,也严肃起来,“夏恩星,我知道你手里握着陆沧夜给你的股票,所以陆家不管怎么分裂还是合并,你也逃不过这场纠纷,我想和你联手。” 联手。 夏恩星怔了怔,看着陆旖旎,“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墨麟……” “这么快传到你耳朵里了吗?” 陆旖旎扯扯嘴角,苦笑了一下,“他不爱我,夏恩星,我和他结婚不过是一场利益互换的联姻。目的也是为了稳住地位来争夺陆家的大权。” 陆旖旎对墨麟的爱,几年前就死了。 陆旖旎的表情让夏恩星觉得熟悉,就仿佛,她在走一条,夏恩星曾经走过的路。 第315章 这律师函,你也敢递? 她沉思道,“我可以帮你,旖旎。” 陆旖旎惊呆了,没想到夏恩星这样就同意,她主动愿意加入陆家这个豪门的大权争夺战里,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自寻烦恼啊。 “为了我女儿和儿子的未来。” 夏恩星说道,“陆家本来就对不住我,我分一杯羹,不算过分。” 这般恩怨分明吗? 陆旖旎看了夏恩星好久,忽然低下头去,“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 爱又爱不下去,恨又恨不动。 夏恩星,我要是有你这样清醒就好了。 “明天我让人去处理一下我们名下的一些和陆家有关的财产,陆氏集团的股东大会在什么时候?” 夏恩星说,“陆沧夜可以旁敲侧击给点压力,这样陆家人就会加快动作,假意让你们那一脉夺取了大权,最后你自己牢牢掌握,是我所理解的这样吗?” 作为陆家的弃子,陆旖旎似乎对陆家也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这一次,就是弃子的反击。 你们利用我那么久,也该被我利用一下了。 陆旖旎吸鼻子,“嫂子,你放心,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而且影响到你的利益。但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来骗你的股份的,我只是暂时需要你的帮助,我会加倍还给你,你的东西,我不会打一丁点主意……” 夏恩星看着她,忽然明白了陆沧夜让她来找自己的用意。 女人笑笑,摆摆手,“我信你。” 陆旖旎错愕地愣在那里,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陆沧夜,夏恩星是这样一个愿意豪赌的人吗。 把自己手里拿捏得稳稳的陆家股票拿上赌桌,来相信她一个私生女……夏恩星,你不怕我背叛你吗? 嘴巴里疑问很多,陆旖旎还是咽了下去,最后说出口,“我可以睡在你家吗,夏恩星,我不是很想回去墨麟那边……” 夏恩星说,“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的下场就是,半夜墨麟打来电话,夏恩星接了,她说,“什么事?” “陌生号码都能猜得出来是谁,不愧是陆沧夜的前妻。” 墨麟在对面冷着脸,“夏恩星,我谁的面子都不给,奉劝你一句,你名声不好,就不要跟旖旎走太近,她本就被家里人——” “墨麟,我也回敬你一句,你的面子我也一样不给。” 夏恩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护犊子的心态浮了上来,她一字一句说道,“你是陆旖旎的丈夫,就该最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该怀疑她的社交,最亲密的人都看不起她的话,也难怪陆旖旎的家里人敢冷落她,毕竟你不是最该帮她撑场面的那个人么?” 墨麟的眉毛猛地一皱! 说完这个,夏恩星电话一挂,直接开启了静音模式。 ****** 第二天,夏恩星主动送了陆旖旎去她想去的地方,而后开车到了自己的公司,刚走进去,就在前台看见梁春澜一脸愁容地站在那里。 夏恩星从她身后喊她名字,“春澜,怎么了?” 梁春澜收起手机来,眼神有些闪躲,“夏总,我……”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呦,这不是夏恩星吗!还真是跟梁春澜蛇鼠一窝啊。” 梁春澜抬头,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瞧着就是贵妇人的模样,夏恩星一下子便认出来了,这是霍恪的母亲呢! 怎么,帮霍恪上她公司的门算账来了? 夏恩星挑眉,捏了一把梁春澜的手,而后迎上去,“霍夫人不打一声招呼直奔我们公司找春澜,想来是很关注我们春澜啊。” “关注她?一个我不要的儿媳妇?” 霍夫人听了笑出声来,“我儿子马上要二婚了,轮得到她?梁春澜,你立刻收回你的律师函,霍家还能跟你客客气气的!” 第316章 娇妻圈子,不乐意混。 夏恩星是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霍家人见了她也还是客客气气的,如今为了梁春澜这一事儿,居然还明目张胆地闹到了她的公司里来了! 这背后,肯定是少不了提雅的挑拨离间。 夏恩星深呼吸一口气,笑着走上前,替梁春澜挡住了霍夫人看过来的视线,微微偏头说道,“霍夫人今日是来我们公司聊事儿的吗?” “夏恩星。” 霍夫人也站定了,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还是耐着性子跟夏恩星说了几句,“我知道你是讲道理的,当初霍恪把我们公司一部分项目交予你们公司合作,咱们两家也算是都受益,所以我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跟你和和气气说两句话,但若是你今天拦着我,帮着梁春澜这个女人,那我只能说从今往后,霍家的生意,你们star公司是不可能再碰到一单了!” 这是端出霍家来拿乔了呀。 这哪里是给夏恩星面子啊,是连着夏恩星一并威胁了! 夏恩星也不是那怕事的人,她还是笑得端庄大气,一点儿不像是听到威胁了,反而是来劲了,她说,“咱们公司的合作自然不该牵扯别的事情,我也是实打实为霍家带去过利益和好处的人,霍夫人倘若连这些都拎不清,就这样武断地拿公司之间的合作来跟我谈判,我觉得这是违背霍家的本意。” 霍夫人一直觉得旁人应该给他们霍家面子,但实际上,面子从来都是自己挣的,只有给别人面子,才等于给自己面子。她说话这样难听,打压夏恩星和梁春澜,如果夏恩星因此不和霍家合作了,转头去跟霍家的对家合作,那不等于把人头送给对面,白白给对面添一份喜事儿吗? 可惜霍夫人不曾经商,所以不懂这些道理,有的女人在自己的圈层里被圈养着,一辈子只知道和同性较劲,甚至失去了对很多事情的客观认知,所以夏恩星只觉得霍夫人可悲,她告诉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失去自己的事业,也绝对不能失去和这个社会的联系。 霍家就是这样一个把女人的尊严与认知都吞没的地方,梁春澜给霍家洗衣服做饭,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不与外界接触,差一点就被毁了,她不能再让梁春澜回到这种地方去。 所以夏恩星抬了抬下巴,对霍夫人说,“若是来聊生意的,那么霍家直接派公司代表来就可以了,霍夫人不用屈尊降贵来咱们公司,您也没有办法作为公司代表来喝我们公司谈判。如果您是于私来找春澜麻烦的,那更不好意思,咱们star公司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现在是上班时间,没空处理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 莫名其妙。 她居然敢说霍夫人的事情莫名其妙! 霍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在夏恩星的公司前台大闹,“夏恩星你这个不要脸的!我就知道你跟梁春澜蛇鼠一窝!梁春澜你别以为有这么个小公司领导护着你就万事大吉高枕无忧!我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什么圈子?” 夏恩星乐了,跟梁春澜站在一起,她眉眼漂亮,脸上挂着嘲讽,“给有钱男人洗衣服做饭生儿育女自我贬低,对他外面找小三情人的事情视而不见还要安慰自己是家中正宫的豪门娇妻圈子吗?那很抱歉啊,我和梁春澜确实不乐意混呢。” 第317章 坏了坏了,冲她来的。 听见夏恩星说这个,霍夫人惊呆了! 她是怎么敢堂而皇之地把这些话说出口的?她难道不知道,这些话对于圈子里的她们来说,等于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吗! 夏恩星敢这么说,说明是相当看不起人了。 霍夫人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对着夏恩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而后咬牙切齿地说,“夏恩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夏恩星走上前,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睨着霍夫人的脸,俯身凑近了她说道,“据我所知,霍老爷可没少在外面找情人,霍夫人还是自己对自己的家庭上点心吧,省得整出来一个私生子,那到时候可不像霍翼的问题打官司能解决了,你胳膊拧得过大腿吗?你敢跟霍老爷翻脸吗?你不敢,你的权利无处释放,所以只能从自己过去的儿媳妇身上找存在感,霍夫人,你但凡有点骨气,回去收拾收拾霍老爷,我都能多高看你几眼。” 这话让霍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敢相信夏恩星会说这样的话,况且……这个圈子里,有钱男人婚后养小三,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当妻子的去计较这些,反而是不识好歹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夏恩星就是敢计较这些,她有得是底气,她知道真正的错误其实一直都出自男人,可惜了女人之间互相打成一团,那岂不是给了自己的丈夫肆无忌惮出轨的底气吗! 说完这些,夏恩星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掠过些许怜悯,她勾勾唇,做出了一个恭敬请客的姿势,将霍夫人请向了公司大门,一字一句说道,“霍夫人还是先去把自己的家事解决了再来出手管小辈的事儿吧,我相信霍翼的事情,身为他爸妈的霍恪与梁春澜自己能够处理。” 拐着弯儿说她这个前婆婆多管闲事呢! 夏恩星,真是好厉害一张嘴啊! 霍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那眼神还挺凶狠,似乎是记住了夏恩星,记住了这笔账,不过夏恩星从来都不曾害怕别人记仇,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这条命要豁就豁出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这么轰走了霍夫人,夏恩星扭头去看站在一边的梁春澜,女人脸上神色复杂又莫名,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到了最后,梁春澜只能哑着嗓子道上一句,“谢谢夏总……” “说这些做什么。” 夏恩星垂眸,敛去眸中的深沉,反而是拍拍梁春澜的肩膀说,“怎么突然要和霍恪打起官司了?” “我原本是觉得,孩子养在霍家,也挺好,至少不愁吃不愁喝,还有大好前途,何况霍家重男轻女,这一个男孩儿,他们会全力培养。” 梁春澜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也许是借着这个动作把自己的眼泪收回去,“可是我想不到霍家会这样,这么快让霍恪和提雅联姻,提雅不是个好惹的主,霍翼又不是她亲生的,要是和她一起生活,提雅又生了自己的孩子,霍翼在霍家肯定会遭到冷落和欺负……” 梁春澜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得哽咽了一下,“到底是我没用,要不然我的儿子在霍家也不会这样被人瞧不起。霍翼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是提雅在家里对他很凶,一点不客气,有人的时候装出一副好母亲的样子,私底下总是对他动手动脚,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欺辱,那不如不要这霍家荣华富贵,我自己来养这个孩子!” 梁春澜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扭头去看夏恩星,“蜉蝣撼树,是不是挺可笑的?” 如今梁春澜是真的跟霍恪杠上了。 过去霍恪这般对她,让她净身出户,梁春澜都没有吭过一声,但是一旦碰到和自己孩子有关的事情,她便决绝强硬起来,不计较后果地要和霍恪对抗,不管怎么样,要把孩子带回自己身边。 “那现在官司怎么样了?” “我在搜集他先前出轨的证据,还有关于提雅的一些资料。” 梁春澜叹了口气,“我想通过这些来让法官认定霍恪和提雅不是一对好父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从而让孩子被判给我。” “我回头帮你问问我的朋友。” 夏恩星轻声说了一句,“我有个朋友,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真的吗?是谁……”梁春澜特别感激,能有一个对她这么好的老板,真是她八辈子都难修来的福气,“夏总,我……” “没事,我该帮你的,你是我公司的重要员工,若是你出事了,公司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夏恩星倒是坦然,还让梁春澜安心,“其实那个大律师也不算是我的朋友,是唐惟的朋友。” “唐惟?!” 听见这个名字,梁春澜吓了一跳,毕竟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在隔壁城市那是传说般的存在,夏总也真是厉害,人脉都能联系上唐惟…… “我只是希望,下次有妇女遇到同样的问题的时候,能有人和我一样,帮她们一把。” 夏恩星淡淡地说着话,眸色也淡淡的,可是她说出来的字眼,却拥有不同凡响的力量。 她一遍一遍不计代价地帮着她们,就像是……一遍一遍拯救了过去的自己。 梁春澜攥紧了手指,“夏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战斗到底的。” “你愿意战斗就好。” 夏恩星咧嘴笑了,“都说女人应该洗手做羹,贤惠安静,男人才是出去奋斗那个。可是我觉得不一定,女人也该像男人一样,好奇,好斗,好胜。” 好奇,好斗,好胜。 梁春澜抿唇,把这些话记在心底,就在她们两个一起走向电梯的时候,另一端有人走过来,夏恩星定睛一看,发现是何长风。 何长风动作向来地上慢吞慢吞的,仿佛这个世界进度再快,他都始终秉承着自己的节奏来活,此时此刻也一样温吞地走到了两个人面前,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梁春澜,“正好找你呢。” 梁春澜将鬓边碎发撩到耳后,对何长风微微一笑,“这是什么?” “先前不是陪你一起去学校看过你儿子吗?” 何长风的刘海又长了,盖住了他的眼睛,碎发间隙里他用眼神指了指文件几眼,“你陪孩子玩耍的时候,我正好陪他同学聊了一会,搜集了一点录音,这是文字版。,” “啊?”梁春澜意外地说,“所以,这些都是他同学说的吗?” “对,同学说他在学校里一直形单影只,父亲对他并不在乎,只在乎成绩,若不是后面祝惜安他们转学过去和霍翼交朋友,怕是小翼要一个人孤零零好久,老师都担心孩子得抑郁症。这不也能侧面证明孩子交给霍家抚养是个错误吗?” 何长风说出这些的时候,夏恩星还有些错愕,“你还懂得这些呢?” 何长风嘴角微扬,看着梁春澜说,“反正这些到时候都可以作为证据交给律师,让大家都知道孩子由你来抚养才是正确的,这样法院就会把孩子判给你。” 夏恩星在一边唏嘘,“哎呦,第一次见你干劲十足,你这是帮着春澜夺回孩子呢?” 何长风瞪了夏恩星一眼,“怎么?” “你看上人家了?” 这次何长风没着急,倒是梁春澜先脸红了,“哎呀,夏总,不说这些,不说这些,长风是同事,咱们同事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必然嘛。” 哎呦,长风,长风。 梁春澜脚步略微有些匆忙地先奔去了电梯,倒是留下何长风和夏恩星在原地,夏恩星意味深长地看着何长风许久,学着梁春澜的叫法,“长风……” 何长风差点被她恶心得把早饭呕出来,男人一脸要死不活地说,“你少来膈应我啊。” “哈哈哈。” 夏恩星眨眨眼睛,“你想当孩子的后爸啊?” “我想不想另说,我看萧昂倒是想当孩子的后爸呢。” 何长风也玩味地反击了回去,刘海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揶揄,“夏恩星,你不会只给了萧昂一个‘管家’的名分,不给人家别的吧?” 轮到夏恩星急了,“你管天管地,还管我跟萧昂!” “那你也少管我。” 何长风是笑着说这个话的,“有阵子没看见萧爸爸了,还有点想念,你和萧爸爸分居了吗?” 夏恩星急得大喊,“何长风,信不信我炒了你!” ****** 确实很久没见萧昂了。 夏恩星下班的时候,看着站在公司门口的修,脑子里掠过的居然是这个念头。 她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念想摇走,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问修,“你怎么下班的这个点来我们公司了?” 修说,“我是来接你下班的。” 夏恩星的双眸微微睁了睁,“接我?” “我……” 修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先前因为我妹妹提雅的事情,我觉得很抱歉,再加上,霍夫人回去大闹一通,这事儿也传到我耳朵里来了,左右都是跟我妹妹有关,我自然也脱离不了干系,所以我觉得……很抱歉,想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夏恩星笑得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可越是这样,修心里便越难受。 这说明夏恩星把他当外人来对待了,若是从前,夏恩星不会这般疏离的。 “恩星,我知道这些事情横在我们中间很难跨越……” 修上前,抓住了夏恩星的手臂,稍微有些迫切地说,“可是你相信我好吗,交给我,我能处理好这些。” “你能够让你的妹妹消除对我的敌意和偏见吗?” 夏恩星开门见山地问修。 只见修身体僵了僵,“我……她到底是我的妹妹……” “那不就好了。” 夏恩星轻笑着,推开了修的手,“其实帮着自家人没什么不对的,所以修,我不会道德绑架你一定要为了我去跟自己的妹妹决裂,我不需要你来站队我,所以也不用你来解决这个问题。毕竟你也不是当事人,只有你妹妹自己想通了这事情才能落幕,不是吗?” 夏恩星是非分明,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甚至还很贴心地给了修台阶下,修若是再听不出来,那便是傻子了。 可是他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夏恩星,曾经我差一点,就可以站在你身边了。 为什么…… 你和陆沧夜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才会让陆沧夜在你心里的存在一下子变成了这般……不可撼动的地步。 明明……陆沧夜是个害过你的人渣不是吗? “你是不是还在为了陆沧夜……”修下意识说道,“夏恩星,这么久了,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我知道也许这对你来说很突然,可是我一直很喜欢你……” 一直很喜欢。 夏恩星的心在听见陆沧夜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微微刺痛了一下。 前夫哥,你在我心里,还是有分量啊。夏恩星对自己说。 她用真诚的双眸盯着修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修,你很好。只是……我也经历了太多事情了,或许我们有缘无分……” “因为陆沧夜吗?” 修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怎么样,都不可能代替陆沧夜的,是吗?” 夏恩星的呼吸微微凝滞了一下。 代替陆沧夜。 谁能代替他呢。 她笑,那笑容看在修的眼里,竟然还带着些许自嘲。 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代替陆沧夜的。” 没有人可以做到像他一样,无耻,凶悍,大逆不道,做事情不计后果,不喜欢给自己洗白,就仗着那张脸恃靓行凶。 没有人。 夏恩星这话等于给修对她的好感判了死刑,男人痛苦地摇着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夏恩星。” “给我个机会吧。” 修再度尝试着,“给我个机会这周末见面好吗,不要因为陆沧夜把你自己未来所有的可能都拒绝掉,夏恩星。” 未来所有的可能? 夏恩星的眼神晃了晃,好像有什么事情从她脑海里闪过,女人沉默半晌后竟然答应了。 她说,好。 修的双眼瞬间亮起来,他握住了夏恩星的手,“谢谢你愿意迈出这一步,恩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到这里,他牵起夏恩星的手,“让我送你回家吧。” 夏恩星无奈地笑说,“你的攻势一定要这么热烈吗,修。” 修说,“不热烈一点怎么能让你看见我的诚意呢,夏恩星。不管被你拒绝多少次,我都愿意再多问你一遍。” 夏恩星坐上修的车子,公司里走出来的人看见这一幕,倒是吓了一跳。 梁春澜登时缩回了公司的门后,一脚踩到了自己身后的何长风,何长风嘶了一声,“什么事大惊小怪?” “安德鲁修!”梁春澜压低嗓音说,“al集团的大少来咱们公司接夏总下班了诶。” 何长风若有所思,“他倒是挺有劲的,自己妹妹跟夏恩星势同水火,本人却来公司向夏恩星示爱。看来虽然是一家人,但个体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啊。” “没办法,没有男人逃得出咱们夏总的手掌心呀。” 梁春澜说起夏恩星,那是一脸的自豪,“毕竟咱们夏总年轻貌美,有钱有势有脑子,这样厉害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心动?” 何长风低笑一声,“怎么,这么认可她吗?” “是啊。” 梁春澜看着修开车载着夏恩星走,这才敢从公司门后走出来,眼里露出了些许向往,“如果我再年轻几岁,如果我当初和夏总一样有断舍离的魄力……也许……” “你现在也很好。” 岂料何长风在一边说道,“别总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条路,那是当时的你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不要总是苛责过去的自己。” 梁春澜一愣,而后心头卷起了万千思绪。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何长风说,“附近新开了一家烧鸟店,要不要去试试?” 梁春澜回头,眼里重新恢复了清明,用力点点头说,“好呀,咱们去把小翼接出来,然后一起吃吧。” “嗯。” 何长风挥了挥手里的车钥匙,“他应该已经在霍家等我们了。” “什么意思?” 梁春澜大喊,“你跟小翼私底下有联系吗?” “嗯。” 何长风说,“上次去超市,中奖中了一部手机,然后就把手机送给小翼了。” “……你这狗屎运!” 梁春澜说,“送我儿子手机怎么不跟我说!” “你儿子自己说要对你保密。” 何长风至今还记得霍翼小心翼翼竖起手指在唇前的模样,小男孩脆生生地说,“这是我们两个男子汉之间的秘密哦!” ……两个男子汉之间啊。 何长风笑着感慨道,“所以我就没有立刻告诉你。” “你!你不会也想像霍恪一样把我儿子抢走吧!” 梁春澜夹着包,作势要打他,“何长风,别想把我儿子抢走!那是我的儿子!” “嗯。” 何长风一边轻快地闪躲,一边对梁春澜说,“你儿子好像暗恋夏恩星家的女儿祝惜安,你还是从现在开始准备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吧。” 完蛋了!霍翼这小兔崽子!主意都敢打到她老妈领导的女儿头上了! 梁春澜大惊失色,跟着何长风坐进了车子副驾驶,她大叫道,“真的假的!这小王八蛋,你快给我讲讲具体的,完了,霍翼他真敢啊!肯定遗传他爸的狼子野心!” 霍恪在家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看着霍翼迈着小短腿往外走,他说,“你去哪?” “我去……找祝惜安。” 霍翼低着头说道,“晚上要和小安一起吃饭。” 霍恪错愕地看着霍翼的脸,重复了一遍祝惜安这个名字,猛地拔高声调,“陆沧夜那个女儿?!” 完蛋了! 陆沧夜在国外也跟着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而后收到了霍恪发来的微信—— “你就等着以后孙子跟我姓吧。” 陆沧夜看着尉辛愣住好几秒。 回过神来他急得大喊,“坏了,冲着我女儿来的!” 夏流光端着牛奶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好奇,“你在大喊大叫些什么?” “家被偷了。” 陆沧夜喃喃着,“夏流光,家被偷了!” 夏流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指什么,但是他这么聪明,看着陆沧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妈呀!不会吧!” 完了!他的小安!他的小安! ****** 而此时此刻,烧鸟店的一家包厢里,坐着沉默的六个人。 这六个人看起来像是两个家庭,各自一家三口,但是瞧着又不像是一家三口,像马路上随便拉过来组队的。 夏恩星,祝惜安与修坐在同一排,对面是梁春澜,何长风与霍翼。 最先说话的是霍翼,他看着祝惜安说,“我没想到你爸爸妈妈也来诶……” 说出来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小男孩又挠着头说,“也不对,你爸爸是陆沧夜,但是……修叔叔……” 越描越黑,向来淡定的何长风都不淡定了,只能找个话题问道,“夏总,你们怎么来的?” “我回家的时候女儿和我说小翼约她一起吃饭,修就提议送我们母女俩过来见小翼,没想到你俩……也在。” 夏恩星也有些尴尬,这两家子看起来都不太像正常的两家人,她嘟囔着,“没想到你家小翼居然会约我女儿出来吃饭……”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啊。” 梁春澜瞪了霍翼一眼,“你知不知道,随便约人家小姑娘出来吃饭很危险的?至少要跟我们长辈打一声招呼啊。” “我如果不说的话,爸爸不会放我出来。” 霍翼委屈地说着,“他问我晚上去哪,我说跟小安同学一起吃饭,他才会放我出来,并且没有别的疑心。” “是呀,两位漂亮妈咪,不要担心这些了,这是我和霍翼同学约定好了的事情,他先前拜托过我,必要时刻拿我当借口会更好脱身一点。” 祝惜安帮着霍翼说话,顺便安抚了一下几位家长的情绪,“他跟我说自己家里情况复杂,而且现在霍恪管他社交管得很紧,他才会拿我当借口,我不介意这些的,再说了,妈咪不是一直教导我要乐于助人吗,霍翼同学一直被管着也很难受,我能帮上他,是好事啊。” 祝惜安天真乖巧,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语对于大人来说,其实是相当诛心的。 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夏恩星摸了摸祝惜安的脑袋,“嗯,这件事情上你没做错,不过以后还是要提前跟妈咪说一声,这样妈咪也才能相信你出门是安全的呀,对不对?春澜妈咪也是怕万一你遇到危险,她肯定会很自责。” 梁春澜舒了口气,偷偷对自己儿子说,“臭小子,你怎么能这么麻烦别人家的姑娘?” 霍翼却笑嘻嘻地说,“妈咪,我这是观察发现的,爸爸只对小安同学的名字有反应,所以小安同学的面子一定很大。” 只对小安的名字有反应?那还不是因为他就跟陆沧夜玩得好!狐朋狗友玩到一起去了,听见他女儿的名字自然也是有反应的呗! 梁春澜心里一堆吐槽,没有说出来,毕竟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方式来和自己见面,她只觉得心酸。 若是能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修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主动出来打圆场,“先点菜吧,今天新店开业,听说去参加抽奖还会有惊喜。” 一听这个,何长风挑眉,“哦?有抽奖?” “嗯。” 修挥手喊来了服务员,将招牌烧鸟串都点了一遍,“你俩是在一起了吗?” 梁春澜和何长风对视一眼,下意识都摇了摇头。 修是混血的,自然带着些外国人的开放,他却笑着说,“没事呀,反正现在霍恪和梁春澜是离婚了,梁春澜恋爱自由,你们就算偷偷在一起也没关系的。” “没有呀,修少别误会……”梁春澜不好意思地摆手,“我都三十多岁了,还带个儿子,何长风名牌大学毕业的优秀青年,怎么会……” “严谨点,我没有毕业。” 何长风说,“我只是把东西学完就走了而已。” 修对于何长风一下子来了兴趣,“你没拿到毕业证书吗?” “没有啊。”何长风指指自己的脑子,“知识都在这里了,纠结那本证书有必要吗?” 修爽朗地大笑,“没想到你还是一位性情中人啊。” 何长风经历也挺神奇的,他考上了名牌大学却没毕业,就差这一口气,他倒也不急。 霍翼两眼发亮地看着何长风,“你的行为好酷哦。” “酷吗?” 何长风对霍翼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酷的,每个人追求不一样罢了。” “那我要是数学考零分你会笑话我吗?” “会的。”何长风想也不想地说,“笨死你了,霍翼,数学考零分?我闭着眼睛乱填都不止这点分数。” 霍翼撇撇嘴,“我不信,你是成年人,你要是我这个年纪来做我的题,指不定还没我分数考得高呢!” 祝惜安在一边帮腔,“就是就是!咱们霍翼成绩也不差的,他只是随便说说,其实霍翼的分数可高了!” “哎呦!” 梁春澜笑着看了一眼祝惜安,又把视线放回到自己儿子身上,“你还有人帮你说话了诶小翼。” “我是学习委员呢。” 霍翼摆出了小骄傲的表情,“夏流光同学在的时候,我老是考不过他,他走了,山中无老虎,我就是猴子称大王了!” 猴子称大王,听见这个说法,当场大家全都笑了起来,这会儿气氛才更像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和谐美满,正好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菜过来,将烤串在他们面前放下,又端来了一盆刺身,和一份鳗鱼饭,贴心地问,“需要我分一下吗?” “分两份就行。”修主动说道。 两份,那不就是两家人吗。 这已经自动划分好了位置了。 梁春澜吃一顿饭看了修好几眼,就像是在帮夏恩星审核这个修的行为与细节,吃完以后修主动站起来说要买单,倒是被服务员拦下了,“先生要不要来抽奖?咱们店特等奖是免单哦。” 免单?他们六个人可吃了不少啊,这如果免单,店家怕是要大出血了。 修看向夏恩星,“我运气差,要不你来?” 夏恩星玩味地把眼神投向了何长风,“别慌,我们这里有专业选手。” 修一脸疑惑,也跟着去看何长风,“什么意思?” 只见何长风已经站起来了,他两只手的手指交叠在一起,互相按了按指关节,像是在放松。 放松完关节,何长风伸着修长的手指抓了一把自己额前的碎发,把碎发往后撩了一把,对霍翼说,“看好了。” 就在他抓起自己额前碎发的那一秒,修看见了他的脸。 紧跟着,修在心里骂了一句,我曹,好他妈帅的一哥们。 何长风走到了店家准备的抽奖箱子面前,观察了好一阵,而后伸手进去摸了好一阵,将手掏出来。 店家过去展开他手掌心的纸,打开以后惊呆了! 免单两个大字赫然写在上面!!!! 修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还是个运气贼好的帅比! 霍翼在一边激动地大拍手,“哇!好厉害!何长风,你太厉害了!” 何长风将免单的中奖纸交给霍翼,给了修一个眼神,意思是,不用你买单付钱了。 修再次捂住胸口,娘的,他一个男的,短短几分钟被何长风帅到三次了。 “哥们,感谢你帮我省了笔钱啊。” 修上前拍拍何长风的肩膀,透过他的刘海和他对视,“你怎么做到的?” “没怎么做到。” 何长风说,“单纯命好。” “……”他妈的这话也太欠扁了吧。 “真挺帅的,这一手。” 修被何长风气笑了,不过也不得不认可他这个人,“直接就抽中特等奖了。” “只是抽奖帅?” 何长风咧嘴,“哥不帅?” “……帅。” 修总算骂出声来了,“他妈的,哥们,你是真帅啊。” ****** 晚上修送夏恩星到了家门口,母女二人牵着手下车,就像是他的妻女一般。 修看着夏恩星安静美好的侧脸,心头热血滚烫,他说,“恩星,周末见。” “嗯,周末见。” 夏恩星回头笑着对修说,“谢谢你送我和女儿回来。” “别这么说。” 修头一次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还是我太唐突了,就这么去你公司找你,该是我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也不知道陆沧夜听说这些会不会被气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啊。 不过也管不了这些了,修笑得正高兴呢,陆沧夜,要怪就怪你前妻太迷人了,他好上头,根本就没办法克制啊。 夏恩星和祝惜安进了家门,修还在家门口站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一直到他车子开走,祝惜安从厨房里端着热水来问自己的妈咪,“修会是我以后的新爹地吗?” 夏恩星乐了,上前摸着祝惜安的脸,“怎么啦,你喜欢修?” “我喜欢修,也喜欢萧昂。” 小姑娘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也挺喜欢陆沧夜的,他有一种坏坏的酷酷的感觉,嘿嘿。” 夏恩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对祝惜安说,“陆沧夜就是你爹地呀。” “我知道,但是我感觉妈咪和他好像不会复合了。” 祝惜安低下头去,嘟着嘴说,“所以我更希望妈咪能新选一个可以陪着你的爹地,我的话,都不介意滴!” 小丫头,人小鬼大的。 “不过有阵子没看见萧昂了。” 祝惜安说起萧昂,眼里还有点落寞,“有点想他诶。” 萧昂以前就是和她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自从夏流光带着gacket去了国外,萧昂也就走了,这个屋子一下子显得好空旷。 夏恩星说,“没事儿,等你有空,我带你去找他玩。” “真的吗?” 祝惜安一下子高兴起来,“我很期待和萧昂的见面。” “嗯。” 推着自己的女儿去了卧室,把她哄睡着,夏恩星端着女儿没喝完的热水站在了玄关处。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缓缓将最后一口热水咽入喉咙,转身去厨房洗水杯,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然伸过来一双手。 夏恩星一惊,立刻肘击,转身回防,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杯子! 男人将从她手里滑落的水杯稳当地接住,“干嘛,很意外?” “你!” 夏恩星想起来女儿睡了,立刻把声音调小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属贼的啊萧昂?” 萧昂说,“哥是特工,不是贼。” “那你!” “撬锁进来的。” “还说不是贼!” 夏恩星踩了他一脚,“你不是知道家里的电子锁密码吗,为什么要撬锁?” 萧昂邪邪地看着她,玩世不恭地说,“我怕我输入密码进去发现密码被你改了,所以直接撬锁了。” “你!” 夏恩星给他重新倒了杯水,“你怎么想到大晚上突然……” “还不是因为看见修跟你走那么近,心里不舒服了呗。” 萧昂将她递过来的水放在一边,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边的灶台边缘上,俯身下去,就这么将她圈住,男人的眸光里隐隐闪烁着什么,夏恩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情绪,却在和他对视的时候心惊肉跳了一下。 萧昂道,“你带着女儿跟他出去吃饭了吗?” “是霍翼邀请我女儿去吃晚饭。” 夏恩星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你想推开我的话,完全能推开的。” 萧昂的声音低沉磁性,“你只是做了一下推开我的动作而已,你没使劲。” 夏恩星呼吸一滞。 “你不想推开我。你喜欢这种感觉。” 萧昂把头埋低,和夏恩星的脸快要贴上了,“夏恩星,修在你家门口逗留了好久。” “你监视我?” “这怎么叫监视,这叫保护。” 萧昂眼里那股情绪更明显了。 夏恩星似乎看懂了。 那情绪名为愤怒。 “我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 萧昂把不爽两个字说了三遍,每说一次,夏恩星的心都要跟着刺一下。 感觉全身血液都要倒流了。 “走了一个陆沧夜,怎么还有一个修?” 萧昂强忍着自己的愤怒,“我呢?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 萧昂从来没在夏恩星面前说过这种话。 自从他搬离了这个家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夏恩星以后的人生是属于她自己的,他插手不得。 可是…… 夏恩星,如果可以,我好想像陆沧夜一样,把你的人生搅乱,搅得你进退两难寝食难安。 他的一生飘荡不定波诡云谲,唯有在夏恩星身边,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家一般的心安。 说到底,是夏恩星治愈了他萧昂。 “你算什么?” 夏恩星居然主动接过这个话来。 萧昂震惊地看着她,嘶得抽了一口气。 女人的脸就在他面前,只要他敢再往前一点,往前一点…… “你想做什么?” 夏恩星笑得艳丽极了,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萧昂明知道接近她会带来痛苦,可是这种痛苦让他上瘾,这种痛苦和快乐的程度太为接近,他快要分不清了。 “我想做什么。” 萧昂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下一秒,男人低头,强烈的野兽气息吞没夏恩星,他捏着夏恩星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夏恩星动作没拒绝,牙齿却没放过他,萧昂松开她的时候,嘴唇都被夏恩星咬出了血。 心脏在狂跳,不管是夏恩星的,还是萧昂的。 他眼尾微微带着红,白皙漂亮的脸上已经没了平时那种轻佻与慵懒,他粗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想做你男人。” “这样想的人太多了。” “没关系。” 萧昂松开她,反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拧着眉毛说话的时候,那张脸特别漂亮,“夏恩星,也不是每个男的你都会给机会吻你的。” 夏恩星说,“过去不给,明天开始可以给。” 萧昂嗓音沙哑低沉,喉间翻滚着性感的怒音,“别激我,夏恩星。” 第318章 假如我们,在一起了。 这三个字从萧昂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夏恩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血液倒流了一下。 “别激我”这三个字…… 萧昂向来习惯忍耐,他就像是一个只存在在阴影里的人,他冷漠又无声无息,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让自己的情绪出现波澜,但是在夏恩星面前,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破戒。 和夏恩星对视,萧昂深呼吸一口气,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眼神死死盯住了夏恩星的脸,夏恩星还要故意笑着问他,“干嘛这么激动?” 男人一字一句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夏恩星。” 知道啊,肯定知道。 萧昂,你在我背后用那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我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夏恩星喘了口气,她说,“我这种有过一次婚姻的女人,在大名鼎鼎的x眼里难道是香饽饽不成吗?” 萧昂被夏恩星气笑了,漂亮的眼睛眯起来,“有过婚姻没事的,别是有过犯罪史就行。,” “底线这么低啊,x。” 夏恩用x这个名字来称呼萧昂的时候,男人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跟着倒流了似的,整个人都被她这一声x给点燃了。 他压低声音,把自己心里最肮脏的念头给说了出来,“夏恩星,这么久了……你和陆沧夜分开,你没有一丁点欲望吗?” 欲望。 夏恩星的眼里全是欲望,她要钱,要名,要权势滔天,像个男人一样掠夺着战斗着,怎么会没有欲望呢。 陆沧夜不恰恰喜欢的就是她狡猾地藏在故作卑微背后的胜券在握吗? 夏恩星听懂了萧昂的意思,她问他,“怎么,你是打算帮我解决一下吗?” 萧昂笑了,笑声低哑,“勉为其难不是不行。” “那我要是事后不给你名分呢?” “谁稀罕有什么名分呢。” 萧昂声音沉沉,锤子一般敲打在夏恩星心口,“陆沧夜当初还是你的丈夫呢,现在他除了回忆,什么都捞不着。” 夏恩星,你这种女人生来就是折磨男人的。 每一次受虐,都是带着刺的反击。 陆沧夜从你身上什么都得不到,更遑论别人—— 萧昂伸手解开夏恩星的衣服上的纽扣,手甚至有些细微的颤抖,但是他眼神里带着占有欲,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却仍然在自己下定决心以后,依旧给夏恩星留了一条后退的路,“要是不想的话,随时可以拒绝我。” 夏恩星嗯了一声,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萧昂的攻势之下逐渐变成了一团浆糊,她说,“萧昂,你之前谈过女朋友吗?” 萧昂说,“你不会以为我是处男吧?” “不是就好。” 夏恩星的话让萧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手就这样抬起来,柔软地抱住了他的腰,眼里有什么情绪在一跳一跳的,她说,“怕你活不好。” 萧昂再次被夏恩星气笑了! 男人被气得闷哼了一声,将夏恩星压在沙发上,张嘴咬住了她的脖子,夏恩星抽气,这抽气的声音更是加速了两个人的意乱情迷,而就在这个时候,边上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女声。 “妈咪,你们在干嘛?” 夏恩星和萧昂同时吓得一个哆嗦,二人双双从沙发上坐起,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女儿祝惜安,夏恩星率先理了理头发,挤出笑容来说着,“小安,你这么晚还没睡觉啊?” “我嘴巴渴,所以想着过来找水喝。” 祝惜安亮亮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夏恩星和萧昂,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转,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在亲亲吗?” 亲亲这个词语让夏恩星脸色涨红,“小安你……你……” “我看了诶!” 祝惜安天真无暇的表情更是让两个成年人不好意思,面对孩童的清澈单纯,“我看到你俩亲亲了。” 夏恩星又慌乱地聊了一下头发,“好好好,你看见了你看见了。” “我能亲亲吗?” 祝惜安说,“妈咪,我也要亲亲。” 夏恩星的脸色比刚才更红了,祝惜安还走上前,把自己的小脸凑上来,短短的小手指戳着自己的酒窝,点了点位置,“这里,妈咪。” 夏恩星亲了她一下,祝惜安把脸凑到萧昂面前,另一边对着他,说道,“还有这里。” 萧昂指着自己,“我?” “对的。”祝惜安说,“你和妈咪一人亲我一边。” 萧昂无奈地笑,也低下身去亲了祝惜安一口,这会祝惜安可高兴了,小手合十拍了拍,给自己鼓掌,“等去学校的时候,我也要找霍翼同学这么亲我!” “不行!”夏恩星还没说话,萧昂就扯着嗓子喊得大声,“霍翼不行!” 祝惜安愣住了,“为什么呀?这不是表达感情嘛?” “感情,感情……”萧昂结巴了一下,“你还小,总之我可以亲你,你妈咪可以亲你,但是别的男的只要对你动手动脚,那都是不行的,你要学会识别一些恶意,晓得不?” 祝惜安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知道了。” “我带你回房睡觉。” 萧昂捏捏眉心,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站起来弯腰推着祝惜安回房,而后给夏恩星使了一个眼色,夏恩星知道他在帮自己照顾孩子,也没多说,看着萧昂领祝惜安回去,她便自己也回了卧室。 十分钟后,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夏恩星躺在床上穿着睡衣,犹豫了整整十分钟要不要开。 刚才那些差点擦枪走火的冲动劲还在她身体里盘旋。 夏恩星攥了攥手指,脑海里闪过陆沧夜的脸。 陆沧夜这个点会干什么呢,他在国外,有夏流光陪伴,她生命里分量最重的两个男人都离她那么远,远到了仿佛再也不会回到她的世界。 想起过去陆沧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夏恩星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十分钟后,萧昂敲她门,夏恩星平复心情,走下床去把门拉开。 抬头和萧昂对视的一瞬间,心脏再度狂跳。 那一刻,萧昂低头,扣住她的腰,直接吻她,一路吻她一路将她推到了房间里,用脚勾上门,男人喘着气说,“为什么要开门?” 为什么要开门。 为什么要给我机会。 明明被打断过,被扼杀过。 这一路,萧昂的所有火焰,被夏恩星扑灭过无数次,可是也许从来没有一次是彻彻底底熄灭他的火种的。 夏恩星没说话,却主动勾上了他的脖子。 她好像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是谁在阴影里默默地守候,是谁总在她的家中照顾停留,是谁习惯让步,让陆沧夜先出场,而自己却是断后。 萧昂,如果我和陆沧夜的故事是一本破镜重圆的虐恋言情,那么你必定是那个付出最多最后却爱而不得的男二。 可我和陆沧夜不是破镜重圆,是在劫难逃。 远走他乡,是陆沧夜给我留下的后路。 他也许明白,我的身边有你的存在,所以他才敢走。 夏恩星感觉自己的双耳嗡嗡作响,她吻萧昂,看见男人骤然紧缩的瞳孔,那震惊的表情令她在最紧张的时候横生一丝揶揄,就好像原来像萧昂这样神秘莫测的男人,也会被一个女人给震惊到。 福尔摩斯的灵魂伴侣是华生,而他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或许是那个名字叫艾琳·艾德勒的,和他“势均力敌”的女人。 萧昂还未缓过神来,夏恩星就已经咬他了,她不会害羞,她连这种事情都是如此性感且勇敢,她主动把手往下伸,解开了萧昂的皮带,她说,“皮带材质摸着挺好的。” 萧昂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点了一把火,把他所有理智烧得一干二净,男人将夏恩星抱起来直接放在了床上,握着她的手抽掉了自己的皮带,还顺嘴问了夏恩星一句,“有特殊兴趣爱好吗?” 夏恩星更大逆不道地笑着回答他,“有的,不过我更喜欢抽你,而不是被抽。” 萧昂直勾勾盯着夏恩星看了好几秒。 随后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愉悦地勾起唇角,嗓音沙哑地说,“ok,我给你当狗。” 夏恩星说,“你不怕我是因为寂寞——” 萧昂比起脱她的衣服,更先一步的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他说,“你如果是因为寂寞的话那可太好了,这代表着以后我们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求你了,夏恩星,多寂寞寂寞吧。” 这样的想法还真是狂野又刺激啊。 夏恩星感觉到全身发软,她一个人战斗太久,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了不依靠别人,而现在,她有一种束手就擒的感觉,就像是死到临头了,下一秒要落下深渊。 怎么办,萧昂,一脚踩空以后,你会接住我吗。 夏恩星闭眼,萧昂再度吻她,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夏恩星却觉得他好像把手插进了她的胸腔,把她的整颗心都挖出来了。 剧烈的疼痛感牵扯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感,夏恩星眼前一片白光,她不再为自己找借口,任凭这种感觉将她吞没。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萧昂,我还会记得你。 ****** 夏恩星睁眼的时候,所有感觉还没彻底回到身体里。 她起身,知觉回归,女人龇牙咧嘴了好几下,随后深呼吸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低头看了一眼边上熟睡的萧昂,她拍拍他的脸,“起床。” 萧昂被吵醒,一把抱住了夏恩星把她拖下来,脸抵着她的下巴,清了清嗓子,“几点了?” “没看手机。” 夏恩星想挣扎,没挣脱,她只能叹了口气,“我饿了,给我做饭。” 萧昂立刻清醒,松开夏恩星也跟着坐起来,“老子就是贱命一条,你使唤我我还高兴呢。” 夏恩星说,“想喝粥。” “什么粥。”萧昂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扭头去看夏恩星,见她脖子上都是吻痕,萧昂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夏恩星回头还要去公司开会,她一个领导,这样让员工看见了像什么话。 于是萧昂说道,“你……白天去公司的时候,记得用遮瑕……” 夏恩星倒是皱眉了,“干嘛?” 萧昂指了指脖子,“影响不好。” “怕什么。” 夏恩星说,“怕人家知道我找男人啊?” 萧昂被夏恩星气笑了,“我怕人家背地里议论你不守妇道呢。” “神经。” 夏恩星骂完,在他结实的胸口拍了一下,“姐有钱,还单身,只要不犯法不劈腿,爱找几个找几个。” 萧昂看着夏恩星白皙的脸,神志不清问了一句,“夏姐晚上还找我吗?” 夏恩星扑哧一声乐了。 萧昂懒洋洋地说,“不会要把我赶出去吧?别提起裤子不认人啊夏恩星。” “看我心情。” 夏恩星故意这么说,“万一晚上修要找我呢。” 萧昂怒极反笑,“我等下去你公司门口站着当保安,他别不来,谁不来谁是孙子。” 夏恩星一边穿衣服一边乐,“比我女儿还幼稚。你跟修较劲干嘛?心眼这么小。” 萧昂冷笑一声,“没人告诉过你长得帅的都小心眼吗?夏恩星。” 还真是。 夏恩星给了他一个笑脸,随后跟他一起下床,萧昂第一件事是做饭去了,夏恩星便先坐到电脑前看了一下消息,而后去女儿房间门口喊醒了女儿,等半小时后,萧昂做好了早餐,母女俩坐在餐桌前,齐齐张开嘴巴,“啊”了一下等吃。 萧昂被这幅画面逗笑了,“两只猪啊?” 祝惜安举着她专属的小调羹说道,“我如果是猪,那也是可可爱爱的小香猪。” “ok小香猪公主,您的粥来了。” 萧昂把饭都端出来,祝惜安在一边脆生生地喊道,“谢谢萧昂爸爸,谢谢萧昂爸爸。” 萧昂爸爸这个称呼让男人愣了一下。 他心说祝惜安这小丫头嘴还挺甜。 祝惜安说,“我爸爸好多诶,姬影爸爸,陆沧夜爸爸,现在多了个萧昂爸爸。” 萧昂的脸一下垮了,尼玛,原来是批发的称呼,真是童言无忌! 吃完饭萧昂要带着祝惜安先去医院复查一下,所以夏恩星一个人开车去公司,等她要出发的时候,男人单手抱着孩子走到了她车边,另一只手在外面敲了敲她的车窗,夏恩星放下车玻璃,“干嘛?” “路上小心。” 萧昂压低声音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恩星看他半晌,转过脸去说道,“就不给你打。” 说完她把车窗升上去,而后一脚油门踩远了。 萧昂:“……”这么难追啊,难怪陆沧夜都搞不定。 ****** 夏恩星来上班的时候,果然看见了何长风与梁春澜两张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三个人的会议室里,梁春澜率先大喊,“修?” 何长风说,“萧昂!” 夏恩星眼神看向何长风点点头,梁春澜说,“又被你押对了。” “无他,运气好罢了。” 何长风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和萧昂在谈恋爱吗?” “没有吧,还在观察他。” 夏恩星接过梁春澜递来的文件,她道,“怎么了?” “挺好的,你独身这么久,来个男人调节调节心情,不然内分泌失调了怎么办。” 梁春澜到底三十多了,看事情比较老练,接受程度也比较高,她对夏恩星说,“物尽其用嘛,先用用,不亏的。” “哦。”她杀了个回马枪说,“不过你俩得做好安全措施,有些疾病会通过性传播,唉,萧昂有没有体检啊?让他去做个hpv的检查给我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 夏恩星对于梁春澜这么快能接受这件事情感到一丝错愕,回过神来她又有些欣慰,总感觉自己这帮手下有些护短了,无奈地笑着说,“春澜,你审核这么严格啊?” “我和你说,我自己找男人可以随便找,你找男人我比你还上心。” 梁春澜说这个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碍于何长风在场,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何长风都已经见多了她被霍家坑害的画面,早就颜面扫地了,干脆也没怎么顾忌,她咬了咬牙说,“性爱这方面女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更吃亏一点。以前在霍家的时候霍恪出轨,我黄花大姑娘跟着他的,后面突然得炎症了,找谁说理去,那个时候医生还问我,找了几个男朋友,是不是自己平时不太注意,我还以为她歧视我呢,后来回想她语气温温柔柔的,其实是在暗暗提醒我,是我老公私生活不检点了,让我怀疑怀疑自己丈夫。只是我那会不懂,也不敢怀疑他。” 听到梁春澜说了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夏恩星鼻子一酸。 都是女人,若不是真的重视她,谁会把这样的经历说出来呢。 梁春澜三十多了,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她自己心里一定把好多苦往回咽,没人能说,也没人会听。 夏恩星刚要张嘴,梁春澜吸吸鼻子摆摆手说,“没事的夏总,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我今年复查过,指标什么的都恢复正常了,一离婚,身体也变好了。” 边上何长风总算没憋住,“你俩女人说这个,真没把我当男人呗。” “不怕你笑话,反正你看我笑话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梁春澜还叮嘱何长风,“你呢,也要注意防护,定期检查,以后有了女朋友才能对自己和对她负责。知道吗?” 何长风哦了一声,在听见女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男人长长刘海下的眼神闪了闪。 跟夏恩星打趣完,梁春澜倒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最近跟霍恪打官司的进度,有了夏恩星朋友的强力支持,她现在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夺回孩子的抚养权,而霍恪和提雅为了恶心她,还故意将推迟了的订婚宴请柬给发了过来,美其名曰孩子的生母也算是半个母亲,邀请她前来见证他们的幸福。 看了一眼日期,夏恩星啧了一声,“霍恪跟提雅这么耐不住呢?” 说实话,梁春澜也挺心寒的,跟着霍恪这么多年,闹得这么难看,她觉得自己过去对霍恪的好都喂了白眼狼。 自古深情易被辜负,这就是她太信任一个男人的下场。 梁春澜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去,“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 “去啊。”夏恩星说,“到时候我陪你去,还有何长风。” 何长风被点名,站直了。 夏恩星说,“你,回头把刘海剪了,跟着去。” 何长风说,“干嘛特意要剪刘海,多麻烦。” 夏恩星说,“你把你那张帅脸露出来啊,站在梁春澜边上去参加订婚宴,多有杀伤力啊。哪有人长得帅还藏着掖着的,真是。” 何长风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不过是懒得打理自己的长头发罢了,但是如果为了梁春澜…… 他看了一眼梁春澜。 ……特意去把刘海剪了也不是不行。 不过比起霍恪和提雅的订婚请柬,这天傍晚还有另一封文件送到了夏恩星的公司,夏恩星一看上面的名字,当场傻眼了! 安茉莉的……孕检报告…… 夏恩星心说安茉莉这小妮子有段时间没联系她,她还以为是散心去了不好打扰,结果……直接来了一出这么大的! 这劲爆消息让夏恩星都无心开会,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她拿起包冲向外面,“春澜,接下去的活儿你帮我盯一下……” “诶!夏总,风风火火去哪呀?注意安全啊——” 梁春澜扯长了声音,声音追着夏恩星的脚步,却只追到了一抹背影。 夏恩星一路飙车到了安家,她知道安茉莉家的地址,知道安茉莉家的密码,所有和安茉莉有关的一切,最了解的人除了卫懿就是她夏恩星,怎么如今安茉莉连这样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她了?! 夏恩星推门而入,安茉莉正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你!” 夏恩星见她这样,骂也骂不出来了,刚还被梁春澜教育过要小心保护自己呢,这会儿自己的好闺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她真是心急如焚,立刻坐到了安茉莉边上,“怎么回事呀?我的天……” “我……”安茉莉攥着手指,“有一次酒后,我……” 夏恩星一下子明白了,她问,“你告诉闵御没?他身为你的保镖,肯定有必要保护你啊,遇到这种事情也能帮你拿拿主意。” 安茉莉摇摇头,“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 夏恩星叹了口气,“总不能瞒着他吧。孕妇更需要保镖啊。” 安茉莉低下头去,“最近闵御好像很忙,莫名其妙总是有事回不来,我们见面很少了,说话也是随便说个两三句就结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闵御当初不是当着卫懿的面带走了安茉莉吗,夏恩星以为他会好好对茉莉的,没想到还是这样始乱终弃! “混账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夏恩星失了理智,破口大骂,“他和卫懿一路货色,都该死!” 安茉莉感觉自己更是蠢到了极点,她居然还企图去相信闵御跟卫懿不一样。 可是很显然,闵御好像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个有钱的富婆,可以跟她搞搞暧昧劈劈情操得到点钱罢了。 安茉莉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真是太蠢了,恩星,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了,我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这孩子……” 夏恩星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卫懿的还是闵御的啊?” ****** 卫懿知道安茉莉怀孕的消息,直接疯了。 他放下电话后,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好一会,打了个跨国电话给陆沧夜,正好陆沧夜没睡,懒散地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我要有孩子了。” “恭喜。”陆沧夜说,“哪个女人那么倒霉,给你生的?” 卫懿说,“能是谁?” “魏楚楚?” “她都被抓了。”卫懿没憋住,骂了一句,“陆沧夜你嘴巴里没好屁是吧?” “那还有谁。” 陆沧夜抬头看着天花板,“不会是安茉莉吧?哈哈,肯定不可能,安茉莉现在对你早就心灰意冷,还给你生……” 察觉到了对面卫懿的沉默,陆沧夜越说越心虚,“你别吓老子啊,真是安茉莉?不是,卫懿你真不是人啊,你抛弃别人还让她怀孕,你真该死!” 卫懿被陆沧夜骂得直咳嗽,“你少骂我,你哪来资格骂我,老子不是人,你就有人样?祝惜安那小丫头哪来的?” 陆沧夜被卫懿骂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而后他捏着手机,恨恨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先去看看她。” 卫懿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说,有了孩子,安茉莉会不会对我心软,我正好可以利用孩子捆绑……” 话音未落,陆沧夜直接破口大骂,“你个畜生,你有这种想法,安茉莉会恨你一辈子的。” 卫懿愣住了。 “孩子不是用来捆绑女人的工具。”陆沧夜讲,“你这样想,你就不配有孩子。” 卫懿的心猛地一疼。 “听哥一句劝,卫懿,带安茉莉去把孩子打了,然后好好补偿。你要追她,就光明正大地重新对她好,这个时间点你俩不适合有孩子,生下来也遭罪。” 陆沧夜的眸光有些复杂,也许是过来人的经验让他能够说出这样的理解,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夏流光,语重心长地对卫懿道,“好好珍惜眼前人。” 好好珍惜眼前人。 卫懿赶到医院的时候,夏恩星正坐在外面长凳上,见他一脸匆忙,夏恩星说,“你来干什么?” 卫懿说,“茉莉呢?” “里面检查呢。” 夏恩星有些许防备,站起来挡住了卫懿看向诊室里面的视线,“你这么着急要做什么?” “我着急不应该吗?” 卫懿指着自己,“我医院的朋友跟我说,看见了安茉莉的b超报告……” 话还没说完,卫懿看着夏恩星脸上的警觉,登时感觉到不对劲,心脏跟着绞痛起来,他上前一把按住了夏恩星的肩膀,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孩子是……闵御的?!” 夏恩星拍开他的手,“孩子是茉莉的。” “夏恩星!” 卫懿猛地拔高了声调,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医院,不好这样喧闹,只能声音又低了下去,他感觉自己心痛得快要滴出血来了,难怪安茉莉怀孕了没跟自己说,他以为是这个女人要背着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但是没想到的是…… 卫懿说话在哆嗦,“是闵御的对吧?是闵御……” 他感觉天崩地裂,整个人如遭雷劈,站在那里浑身冰凉不说,连思维逻辑都快要崩溃了,“怎么会这样,我说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为什么会这样!” “你现在就算是质问我也没有用了。” 夏恩星严肃地看着卫懿,“茉莉怀孕了,你最好别出现在她面前,坏了她的心情影响到胎儿怎么办!” 夏恩星说话到底是诛心,卫懿头一回这样六神无主,他感到腿软,不敢相信安茉莉竟然会……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 “孩子肯定是我的,你帮着安茉莉来气我,所以故意这么说……” 卫懿语无伦次又瑟瑟发抖,“夏恩星,你告诉我,就是这样对不对?你和安茉莉关系好,我看不爽我对她这么坏,才故意这么说的……没关系的夏恩星,我理解你,谁都会帮着自己的好姐妹的,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她出气,我应该承受的,对不对?” 对不对? 夏恩星看着他一片慌乱的脸,斩钉截铁地说,“不对。” 那一瞬间,卫懿感觉自己的心口中了一枪。 双耳嗡嗡作响。 他彻底失控,整个人开始逐渐暴走,“不可能,不可能,夏恩星你骗我!安茉莉怎么会……如果是闵御的,那么为什么闵御现在不在场?孩子只能是我的,安茉莉只能生我的……” 话音未落,诊室的门被人打开,安茉莉拿着报告单子出来,见到她的一瞬间,卫懿的情绪像是被人掐断了似的,他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在安茉莉面前偃旗息鼓无所遁形,“茉莉,你告诉我,孩子……” “跟你没关系。” 安茉莉只是冷漠地看着卫懿的脸,不再有昔日一丝一毫的期盼,她铁了心了,“我来检查,只是为了检查胚胎的发育程度。” 她没有正面回答,等于回答。 卫懿眼睛瞪大了,呼吸急促,“安茉莉你……” 安茉莉怀了闵御的孩子…… 她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别的男人的女人了…… 她怎么可以…… 卫懿摇着头,说话间已经带上了恨意,“安茉莉你怎么舍得的!你太狠了!你这是彻底背叛我,背叛了过去——” 背叛了18岁那一年的他们。 “打胎。” 卫懿狠狠地盯着安茉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两个字都带着血味了,“打胎。安茉莉,立刻给我打胎!” 安茉莉要越过他离开,却被卫懿狠狠抓住了手腕,“安茉莉,你不准生下别人的孩子——” “我要生就生,关你什么事!” 安茉莉却红着眼睛说,“我生谁的都不生你的!” 我生谁的都不生你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狠毒的诅咒,直接钉进了卫懿的骨头,他浑身上下疼得彻骨,眼里全是血丝,“我现在就喊人把你的胎打了,安茉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生下别人的孩子!” “你疯了吗!” 安茉莉狠狠甩开卫懿的手,这里是医院,卫懿这么闹,大家都在看过来,她不想给人看笑话。 何况来来去去的路人听得一知半解,还当真以为是她背叛了卫懿婚内出轨呢! 可是卫懿是如何伤害她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早就对卫懿绝望了。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安茉莉,你给闵御生孩子,闵御认你吗!闵御他妈就是个专门陪富婆上床的高级鸭子你还把他当块宝呢!你不会以为拿他来刺激我很有用吧?你给这种人传宗接代,你是什么,坐台的野鸡吗!” 卫懿的话实在是难听,安茉莉没忍住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卫懿愣在原地,安茉莉眼眶里眼泪也在打转。 “你少来指控我,卫懿。” 安茉莉噙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我的人生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不管你现在是讨好我,还是继续伤害我,我都不会再对你有感觉了。我过去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你把我当做炮友,现在装什么很关心我的样子?卫懿,闵御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你犯不着攻击我跟他的事情!” 卫懿僵在原地,全身血液倒流。 “我安茉莉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为此买单一切,不管是爱上你以后的代价,还是怀上这个孩子以后的代价,我为此买单,绝不怨天尤人半句!你有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买单的魄力吗?” 安茉莉这一句话,让卫懿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买单…… 他不想买单,他只会纠缠。 因为买单意味着……离场。 安茉莉为自己的冲动和恋爱脑买单,可是卫懿做不到。 “我过去没察觉到自己喜欢你,我现在喜欢你,我做不到收场。”卫懿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发白。 “不见得你有多喜欢我。” 安茉莉轻描淡写地说这话,让卫懿愈发痛苦。 她说,“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得不到的时候怎么会破口大骂呢?那根本不是喜欢,卫懿,那是不得到气急败坏后的破防罢了。” 卫懿倒抽一口凉气! “就像我过去那么喜欢你,心甘情愿跟你腻歪在一块,那个时候我可曾有强迫你,辱骂你?” 安茉莉看着卫懿狼狈不堪又痛苦万分,只觉得自己也承受了同样程度的伤害,“这么多年我没说过,卫懿,因为那个时候我喜欢你,怎么舍得侮辱你。” 卫懿站在那里,如同被人掏空了灵魂。 安茉莉被夏恩星扶着离开了,尤其是夏恩星,走几步还回头恶狠狠瞪了卫懿一眼。 卫懿在想,夏恩星还真是安茉莉的好闺蜜啊,拼了命也要护着她。陆沧夜真是没说错。 可是安茉莉…… 爱一个人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人教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学会过。 我根本不知道,原来真正的爱是这样的,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期待我回应你的爱…… “茉莉……” 看着安茉莉远去的身影,卫懿的声音逐渐熄灭,就像是,濒死之人逐渐归零的心跳。 他说。 “原来我对你的爱里带着恨,其实是在……恨我自己。” 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不珍惜。 可是……醒悟得太晚,又还有什么机会能够再挽回你呢,安茉莉…… 如果18岁那一年,我们就在一起了,该多好啊…… 这天夜里,安茉莉被夏恩星送回家,她揉着眼睛说,“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 夏恩星道,“你对卫懿说的话很漂亮,很好,没有心软,干得太棒了。” 原本还以为卫懿这样一闹,安茉莉会不坚定呢。毕竟卫懿不会表达爱,而他总是在那种歇斯底里的争吵里,暴露自己害怕失去安茉莉的事实。 夏恩星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我放弃了一段不好的感情,你该夸夸我,对不对?” 安茉莉委屈地撇撇嘴,攥着夏恩星的袖子,“这个孩子……” 夏恩星原本是想给建议的,但是最终还是开口说,“你自己决定去留,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面对卫懿一样。” 而与此同时,某栋商业大厦的顶层,总裁办公室的密码门被人破解了以后从门外推开,坐在里面的男人皱眉抬头,刚做出防备的动作,看见来人一愣。 黑发黑眸,黑色卫衣黑色运动裤黑色鞋子,还有标志性的黑色口罩以及那双细长清冷的眸子,是萧昂。 “你怎么知道——”男人刚要问,转念一想萧昂的身份,一下子理解了,“来找我做什么?” 萧昂走上前,兜里掏出一张b超单子,拍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气场不小。 眉压眼,他声音低沉,“安茉莉怀孕了,闵御。” 第319章 转告茉莉,把胎打了。 听见萧昂说怀孕,闵御脸上警觉的表情一变,他一把抢过那张b超单,摘下了脸上的眼镜,“什么情况?卫懿的?” 萧昂冷笑一声,“你俩都挺有意思,安茉莉怀孕了,你俩都怀疑是对方的。” 闵御抿唇,隔了好一会,“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刚去检查呢。” 萧昂走到闵御的办公室找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了,男人用深沉的眼神看着闵御,观察着他的反应,“安茉莉之前没和你说吗?” “没说,我完全想不到……” 闵御知道自己这阵子没怎么和安茉莉联系,她肯定会对自己有怨言,只是…… 他捏了捏眉心,“现在事情有些棘手了。” “你不会是只想玩玩安茉莉然后抛弃吧。” 萧昂看着闵御这副纠结的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闵御,你这算始乱终弃吗?” “我——”闵御本来就冷漠,现在难得地多了别的情绪,“本身我对安茉莉来说,也只是她快溺死的时候,抓住的浮木罢了。” “你意思是,当时的安茉莉被卫懿伤得太深,所以需要你这么一颗……救命稻草吗?” 萧昂倒是很快分析出来了,“不过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可说不准。” 闵御沉默半晌,说出了一个很残忍的决定,“不管是我的,还是卫懿的,总之先带着安茉莉去把孩子打掉吧。” 萧昂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就算安茉莉答应了,夏恩星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毕竟以前就吃过一次亏了。” 安茉莉之前被人陷害过假孕一次,现在她对于怀孕这种特别敏感,就如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这个时候闵御又让安茉莉去打胎,她指定受刺激。 听见萧昂这么说,闵御想的却是,“她之前也打过胎?” 萧昂张嘴要说别的,闵御打断了她,“呵,以前那个也是卫懿的吗?” 她倒是挺爱卫懿的,一而再再而三怀他的孩子。 萧昂看着闵御的表情好一会,“你吃醋啊?” 闵御坐在有滚轮的椅子上,一脚蹬出去好远,背靠着办公椅,表情淡漠,似乎是一点儿不在乎,萧昂都看不出来他脸上对安茉莉有半分情谊,“吃醋?怎么可能。” “安茉莉知道你的身份吗?” “……”问到这里,闵御倒是犹豫了,“没有,她不知道。不过我最近没怎么回去陪她,她应该是懂我的意思了。” “行吧。”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萧昂查到过一些闵御的情况,比卫懿知道的要更多一点,毕竟他的身份,能够接触到更多秘密,所以这会儿,萧昂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茉莉是无辜的,没必要再被牵扯进闵御身后的汹涌浪潮里。 只是…… “我依然觉得,这对安茉莉,不够公平。” 萧昂认真地看着闵御的脸,“你连你自己的真相都不告诉安茉莉的话,那我觉得闵御你作为一个男人确实有点差劲。而且安茉莉并不是单纯把你当做救命稻草,我不信你没有感受到。” “干嘛,你是代表夏恩星来劝说我的嘛?”闵御听见萧昂这么说,还笑了一下,毕竟萧昂很少以身入局,能让他插手的,只有跟夏恩星有关的事情。 如今这事儿让萧昂亲自找上门来,看来他这是把夏恩星身边好闺蜜的事儿,也当成自己的了。 闵御的手指扣在办公桌上敲了敲,他说,“我和安茉莉,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和她说过。她知道的,也做过思想斗争。” 闵御撇开脸去,“事情变成这样,我承认确实是我失控了,但是……” 有些话闵御无法说出口。 “安茉莉还会有别的选择的,她那么好的身世背景,不该总是吃爱情的苦。” 闵御说完这些,看了萧昂一眼,后者像是明白了什么,走上前,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萧昂问他,“不再争取一下?” “没那个必要。” 闵御对萧昂道,“你替我转告安茉莉吧,不管是谁的孩子,是我的也罢,去把孩子打了。” 真残忍啊,闵御。 萧昂维持着动作好一会,收起了手,他说,“知道了。” “你还会再见她吗?” “……不会了。”闵御说出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些迟疑。 真的不会了吗。 连好好告别都没有。 “你不怕安茉莉受不了吗?” “卫懿做得比我要过分多了,这些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闵御垂眸,表情看起来相当平静,“我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萧昂扯扯嘴角,转身往外走,“那回头安茉莉有别的事儿,我还需要通知你吗,闵少。” 闵少。 这个称呼,让闵御的手指猛地攥紧。 “我不会想知道她别的消息的。” “和别人结婚的消息呢?” “……” 闵御居然沉默了。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那也跟我,没有关系。” “哦。” 萧昂贱兮兮地挥挥手,“行吧,不过回头她结婚该随的礼你还是得随嗷,人不到,钱得到。” 闵御在心里爆粗口,瞪着萧昂出门了,倒是萧昂离开公司以后叹了口气,给夏恩星打电话,女人一接通就是,“闵御怎么说?” “没招。” 夏恩星说,“他当真这么狠心?我当初真是错信了他!陆沧夜也错信了他!” 当初闵御是陆沧夜作为担保介绍给夏恩星,夏恩星推荐给安茉莉的。 如今来这一出,夏恩星和陆沧夜的脸都被闵御打烂了。 夏恩星被闵御气得不轻,“那你先回来,我和她聊聊,把孩子打了。” “哦,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不用把孩子打了。” 萧昂脸上掠过一丝玩味,“我另外还认识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抚养这个孩子。” “你疯了,孩子干嘛生下来……”夏恩星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听见了萧昂嘴巴里念出来的名字,她呼吸一滞。 真的假的……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许的确……可以给孩子更好的未来…… 第320章 这个孩子,你尽管生。 夏恩星还在对萧昂的这个想法保持迟疑态度的时候,萧昂晚上回到书房里便直接一通电话拨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这陆沧夜刚被卫懿骚扰过,好不容易该睡觉了,结果手机一阵震动,男人愣了一下,拿出来一看,霍,居然是这个号码。 陆沧夜扯扯嘴角,接通了电话,“什么事儿?” “有事儿需要你帮忙。” 萧昂这会儿倒还挺冷静,明明心里看见陆沧夜总是略带一些膈应,可是他也明白,这种膈应恰恰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认可,他就是因为认可陆沧夜的某些优势,才会看他不爽。 陆沧夜看他一样。 所以陆沧夜没好气地说,“我不在了,你不忙着追夏恩星,给我打什么电话啊,干嘛,开春了,你也想开了,要追我啊?” 萧昂当场被陆沧夜给气笑了,“你神经啊?我没那个兴趣爱好。” “没有就好,我也没有。” 陆沧夜抓着手机说,“不会是因为安茉莉的事情找我吧?” 萧昂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回过神来,他又觉得,陆沧夜能猜到不奇怪,猜不到才奇怪呢。 于是他说,“闵御那边,最开始是你推荐给夏恩星的吗?” 啧,怎么听着萧昂这个口气,陆沧夜感觉自己还有点不爽呢。就好像萧昂是代表夏恩星来问责他。 “嗯,是我。” 陆沧夜说,“我把闵御推过去,就是因为觉得他靠谱。” “靠谱?” 萧昂说,“闹成这样还靠谱呢,对了,闵御的身份我查到了,是因为身份问题,你才会觉得他靠谱是吧?” “嗯。” 陆沧夜倒也没有反驳,“除了他自己身份以外,安茉莉也很符合……他的标准。” “你这是把安茉莉往火坑推。” 萧昂拧着眉毛,“闵御其实是以前居住在国外的吧?我拜托宋霓他们在国外查到了闵御的行踪。” “果然偷窥别人过去这种活,还得是你们特工来啊。” 陆沧夜说话阴阳怪气的,“没错,而且就是我现在的这个国家。” “他是独生子吗?” 陆沧夜一顿。 “有个人麻烦你帮我推荐认识一下了。” 萧昂咧嘴笑了笑,“我想鼎鼎大名的陆少,不会拒绝情敌的求助吧?” 陆沧夜怒极反笑骂了一句,“萧昂,我真想打你一拳。” ****** 两天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敲开了安茉莉的家门。 安茉莉在家中郁郁寡欢,打开门的时候睁了睁眼睛,刚想说这张脸好熟悉,下意识又觉得不对劲。 她捂着肚子后退了一步,“您是……” “开门见山。” 男人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小麦色的皮肤不似寻常大家对于帅哥白净高挑的审美,但是偏偏透着一股野性。 此时此刻,他正看着安茉莉,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了你怀孕的事情,安小姐,我过来是来请求你的,请你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养,你要是觉得这样未婚先孕不好,咱们也可以先结婚。哦对了,你要什么要求,尽管提。” 尽管提…… 他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安茉莉,上面是英文名,翻过来是中文,两个字的名字,干脆利落。 “闵榷”。 第321章 听说茉莉,被提亲了? 闵榷这个名字让安茉莉相当震惊,本身这个姓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再加上…… 过去她身边有的闵御…… 安茉莉怎么着也是豪门里出来的千金小姐,对于这种事情,她当时就想明白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说,“您……您是闵御的哥哥?” 闵榷站在门口,冲着安茉莉微微笑,比起闵御的冷漠来,他更有绅士风度,年纪看着也比闵御大上几岁,眼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沉稳,给了安茉莉些许平静。 他说,“是的,我是闵御的亲哥哥,安小姐,你打算一直让我站在门口说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有些俏皮,安茉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实在不好意思,我太意外了,忘记招待您,让您一直站在门口……” 安茉莉想来懂礼数,说话的时候都还用着尊称,闵榷跟在她身后进来一样,笑着说,“直接喊我闵榷就好,我虽然比你们大几岁,但也不算大太多,你不用这么紧张。” 安茉莉去厨房帮着闵榷沏茶,岂料闵榷自己走上来,“我来吧,让一位孕妇沏茶,这让我身为男人有些羞愧难当。” 安茉莉面色发红,这闵榷虽然长相和闵御是同一款,但是瞧着性格和闵御截然不同,她松开手,便瞧见闵榷动作熟练地冲水倒茶,看起来好像对茶道颇有研究的样子,安茉莉一下子想到了夏恩星家里姓宁的两个哥哥平日里也爱喝茶,对着家里的落地窗打坐冥想,也许是当长辈了以后,自动会解锁“喝茶”这个爱好。 她下意识问了一嘴,“哥,你爱喝什么茶,以后我喊我妈咪带给你。” 闵榷听见安茉莉喊他哥,一下子乐了,“你还挺会顺杆爬呀。” “嗯……” 安茉莉点点头,“先前没听闵御说起过你,我还以为他是独生子呢,没想到还有个哥哥。” “是啊,闵御不太喜欢说这些。” 闵榷垂眸,“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我和闵御很少能说上几句话。” 说是兄弟,不如说是仇人。 安茉莉有些疑惑,“你和闵御关系不好吗?” “不好。” 闵榷无奈地笑了笑,“所以陆沧夜才会拜托我过来找你。” 安茉莉深呼吸,“过来找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是不是闵家的。” 说起这个的时候,闵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凛冽,他皱了皱眉,“如果是,那么闵御负责不了的事情,你交给我就好。让你打胎,对身体伤害也很大,安茉莉,闵家需要这个孩子。” 闵家需要这个孩子。 这句话戳中了安茉莉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她后退几步,“可是……我不能一个人擅作主张就这样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而且……” 而且这是……闵御的孩子…… “我和闵御有血缘关系,所以这个孩子跟我也一样是亲人,我不会苛待孩子,这点,你该信我吧?” 闵榷伸手,放在了安茉莉的头上,轻轻按了按,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动作,来让安茉莉放心,“茉莉,闵御那边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态度呢?” 安茉莉摇了摇头,“我还没让他……”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走进来,紧跟着夏恩星的声音传来,“这家门怎么没关严实啊?茉莉,你在家吗?” 听见声音,安茉莉朝着外面看去,“恩星,你怎么来了?” 夏恩星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身后跟着萧昂,萧昂看见闵榷的第一眼,两个男人交换了视线,而后夏恩星疾步走上前,火气极大,一把夺走了闵榷刚冲好的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还在喘气。 上好的茶都冲不下去她的火气。 夏恩星气愤地说,“闵御这个渣男,居然要我们转告你打掉孩子!安茉莉,我们真是信错人了!” 安茉莉如遭雷劈,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冷了,“怎么会这样……闵御他,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卫懿不是东西,闵御也没好哪去!亏我最开始把他介绍给你,茉莉,到头来,竟是我害了你!” “跟你没关系,恩星,你别自责……” 安茉莉看见夏恩星也眼睛红红的,知道她肯定也不好受,立刻上前去安慰,“我……我没事的,不就是打掉孩子吗,我……” 说到后面,安茉莉说不下去了。 谁都知道意外怀孕后打胎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她明明对所有人都这么真诚,为什么总是要吃这样的苦头…… 安茉莉的表情让人心疼,边上沉默了很久的闵榷突然说话,“其实也不用非打掉孩子不可,茉莉。” 安茉莉抬头,眼里明晃晃挂着泪花,看向闵御的哥哥闵榷,等着他说下去。 “孩子生下来吧,我养。” 我养。 闵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茉莉都愣住了,这话可有些……大逆不道了吧。 闵御的孩子,闵榷养? “你如果觉得这样传出去名声不好听……”闵榷上前一步,伸手拂起安茉莉耳边的发丝,低声道,“跟我结婚,安茉莉。这样一来,咱们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 名正言顺…… 安茉莉脸色苍白,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可是闵榷哥,我这是跟你第一次见面,我……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你这样,我怎么担当得起……” “我这么做,自然也是因为对我有好处的。”闵榷的眼里掠过一丝深沉,“但你相信我,安茉莉,我不会害你,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我们闵家需要这个孩子。你是为了闵家,我们全家人都会感激你。至于感情……我们可以慢慢培养。” 哪,哪有这样的! 哪有上来就说要养她的孩子,还说感情可以日后培养的! 安茉莉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心慌意乱地说,“闵榷哥,给我点时间,我……我……” “好,你也别太逼迫你自己,就当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闵榷收回自己的手,说完这些看了萧昂一眼,冲萧昂微微点头。 萧昂颔首,闵榷道,“萧昂,我刚回国,你晚上有空陪我转转吗?” 安茉莉的眼神在萧昂和闵榷之间来回转,“你和闵榷认识吗萧昂?” 萧昂说,“我说我俩是第一次见面你信不信?” 安茉莉说,“不信。” 萧昂乐了,“真是第一次见面。” “我不信!” 安茉莉说,“你俩怎么认识的?” 萧昂心说陆沧夜介绍的,但是没说出口,倒是闵榷帮着圆场,过去一把搂住萧昂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往外走,“茉莉,我等你回复,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向你家提亲。” 提亲,提亲。 安茉莉被这两个字砸得晕头转向,她眨巴眨巴眼睛,一直到萧昂和闵榷消失了,她都有些缓不过来,夏恩星过去弹了弹她的脑门,“怎么啦,吓傻了?” “我……” 安茉莉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我感觉有点太快了,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没事的,慢慢来。” 夏恩星挽着安茉莉的胳膊去了卧室,“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再说了茉莉,你对卫懿和闵御,都仁至义尽,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安茉莉撇撇嘴,就像是憋着不让自己哭,“恩星,有你真好呀。” “可不是嘛,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那我也当干妈咯!” 夏恩星笑眯眯地说,“我喜欢女儿诶,生个女儿吧!跟我家小安当好闺蜜,就跟我们俩一样。” 说起这个,安茉莉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怀孕可能确实太冲动,可是再转念一想,安茉莉自己家里有钱,条件好,哪怕是去父留子都没人会说什么,多这一个孩子,又会怎么样呢。 “我以前还想过,让小孩以后学绘画,当个画家。”安茉莉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始期待未来,“我甚至想过要是找不到男朋友,就去国外挑个好点的精子自己生呢,是不是太放肆了哈哈。” 夏恩星摸着她的脸说,“子宫是你的,当然你自己决定就好啦,不过同时也要对小孩负责,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哦。” “当初你生夏流光的时候,我一路看过来的。” 安茉莉认真点点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相信我,恩星,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来这个世界上受委屈的。” ****** 安茉莉被人提亲了。 这事儿传到卫懿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喝水,差点端不稳茶杯。 卫懿将水杯重重砸在了桌子上,虽然没碎,但声音听着就让人感觉恐怖,他问自己的助理,“谁?难不成是闵御吗?那个王八蛋哪来的胆子……” “好像……是,是闵家。” 助理眼神还有点畏惧卫懿,毕竟安茉莉这三个字就跟开关似的,一提到卫懿就会发疯,他小心翼翼地说,“今儿晚上,提亲的那个男人,好像要去安茉莉家里吃饭呢。” 吃饭? 卫懿拍着桌子站起来了,“是去见安茉莉的家长吗?!” 第322章 我送你的,订婚礼物。 卫懿一想到过去是自己去安茉莉家,如今竟是别人去提亲,心里便像是有火在烧,又刺挠又难受,他抿着唇拧巴好久,站起来问助理,“你说我这会儿,要不要去安茉莉家里?” 紧赶慢赶的,赶得上吗? 卫懿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害怕,万一自己这次去了,是热脸贴冷屁股呢? 纠结了许久,卫懿还是抬头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你去帮我找一个人,我要买一些东西,然后你帮我把车开到公司楼下,礼物放到车子副驾驶就行。” 助理还有些高兴,“卫少,您这是要把安小姐追回来啊。” 圈子里都知道安小姐热情大方,对待朋友又仗义,他们卫少先前跟安小姐谈恋爱的时候,人人都说卫少这是有福气,说出去做助理的也高兴。 只是助理不知道的是,卫懿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和安茉莉谈恋爱,大家只是见到他俩一直成双入对,所以才会这么下意识认为罢了。 助理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动作也特别快,毕竟自从卫少和安小姐闹矛盾了以后,卫少来公司一直都是摆着脸色,他感觉得到卫少不高兴,公司里低气压很久了,人人自危。 如今卫少愿意主动低头去找安小姐,他们打工人也可以跟着喘口气咯! 助理倒是笑嘻嘻地走了,卫懿却攥紧了手指,他现在在想姓闵的去了安家会是什么画面,安茉莉的爸爸妈妈会欢迎他吗? 提亲的时候……会想到他卫懿吗? 卫懿的脸垮下去,他转头去看窗外的夜色,发现这个点,安茉莉应该是跟着家里人一起在吃晚饭呢,和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公司里加班……截然不同。 而镜头一转,此刻安茉莉的家中,安妈妈和安爸爸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尤其是安妈妈,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喘不过来气了。 安茉莉赶紧去扶自己的妈咪,“妈咪,你别吓我啊,妈咪……” 安妈妈指着面前沉稳温柔的闵榷半晌,安茉莉以为她要大发雷霆,谁料她紧跟着对女儿说,“哎呀!女儿!大帅哥啊!好帅啊!大帅哥啊!” 安茉莉当场被自己妈咪气得咳嗽,闵榷都无奈地笑了,他上前,将手里的一些礼物递给了安妈妈,“不好意思啊阿姨,我突然登门拜访,确实是贸然了些,您收下礼物吧,也算是我作为小辈的赔礼。” 安妈妈当场伸手将他的礼物接过来,嘴巴里还要念叨着,“好好好,好好好,这个帅啊,这个帅啊,老公你看看啊,我们女儿的男朋友上门要名分来了!” 女儿男朋友上门要名分来了。 这个说法,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闵榷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安茉莉会有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原来是她妈咪的性格也很活泼,就像是一直被人宠爱着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从来没有那些倚老卖老的架子。 闵榷猜测,安妈妈如今还能跟小辈们玩到一起去呢。 倒是安爸爸,走上前,伸手握成拳头在唇前,清了清嗓子说,“小伙子你是……” “我叫闵榷,这是我的名片。” 闵榷倒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这会儿送完了礼物,又主动把自己名片递上去,看见他名片上资料的一瞬间,安爸爸的眼神稍微亮了亮,不过毕竟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他身为父亲也得严厉一些,于是他眉梢一挑,看向闵榷,“哦,原来是在海外开公司的小闵。” “是呢,跟叔叔还得学习。” 闵榷咧嘴,笑得让安妈妈如沐春风,于是安妈妈戳了戳自己的老公,“你呀,别搞那些严肃的,把孩子吓跑了怎么办,他都这么帅了,还开公司,跟我们宝贝女儿,岂不是绝配?” 安爸爸被自己老婆一教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提醒自己老婆给点面子,“老婆,我正替女儿审查呢!!” 安茉莉的家庭氛围是真的好,轻松热闹。闵榷微微眯起眼睛。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闵御会选择安茉莉了。 因为安茉莉身边有他没有的东西。 闵榷笑眯眯地对安茉莉的妈妈说道,“阿姨,多谢你愿意认可我,但我还是希望茉莉全家都愿意放心把她交给我的,咱们还是让叔叔多来了解了解我,真金也不怕火炼啊。” 多好,都给了安茉莉的妈咪和爹地台阶下,这闵榷果然是个腹黑男,说话如此滴水不漏的! 倒是安爸爸,被闵榷这么一说,顺了毛,眼尾也多了些许笑纹,“你这小伙子,还挺会给长辈面子嘛。” 闵榷点点头说道,“毕竟不能糊弄长辈,我第一次登门来,叔叔严厉一些,也是对的。我要是有女儿,我也不想她以后吃亏。设身处地想想,都能理解。叔叔要是还想问些什么,尽管问,我都会坦诚回答。” 我擦! 安茉莉当场在一边拍大腿,这闵榷也太会说话了吧!顶着那张和闵御这么相似的脸,说出来的话居然跟闵御完全不同!这些话就算是打死了闵御,那也是说不出来的! 可是闵榷却能说得头头是道游刃有余,兄弟俩还真是…… 完全不一样啊。 安茉莉怀疑闵榷私底下是不是看了不少宫斗剧,才能有这样的说话技术。 察觉到了安茉莉怀疑的视线,闵榷笑了笑,也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他们来之前可是私底下沟通过,安茉莉将自己父母的喜好都告诉闵榷了,如今闵榷买的东西,肯定是能够得到自己父母的欢心的。 果不然,安妈妈刚拆开闵榷送来的东西,就叫唤了一声,“老公!你瞧瞧这玉镯子,这成色,小闵啊,你得花了不少钱吧?” 安爸爸也是觉得挺稀奇,过来一看,眉毛都拧成麻花了,这料子一看没有六位数就拿不下来,闵榷刚上门就投其所好给这么大的礼,也算是费心思了。 安妈妈对安茉莉说,“茉莉,好看吗?” 茉莉说,“好看,闵榷,给我也买一个呗。” 闵榷乐了,“可以啊,等明天带你出去买。” “把阿姨也带上吧。” 安妈妈带上了手镯,抬起手来左瞧右瞧,喜欢得不得了,“明儿你们小两口买什么礼物,给我也带一份。老公,你看看这俩孩子,多好呀,来之前一定是商量过了。” 这安妈妈的脾气还真是像小孩儿,对小辈温柔,也会对自己老公撒娇,一看就是被安爸爸一直宠着的,真真是对得起“娇妻”二字。 闵榷主动给安爸爸倒了茶,才在一边坐下。 倒茶的时候,安爸爸还观察到了闵榷的倒茶习惯,在他坐下以后问了一嘴,“小闵,以前学过茶道呢?” “学过一点儿,都是半吊子。” 闵榷很谦虚,承认了以后也没有飘,反而说自己学艺不精,“茉莉之前跟我说,他爸爸爱研究这些,我这不是故意在您面前露一手嘛。” “哎呦,这大小伙子!” 安爸爸也被闵榷这个说法给逗乐了,“没事儿,以后常来找我玩,我俩大男人喝茶聊天,让她们研究玉镯子去。” 这话算是已经接受闵榷一半了,聊到这个点,也正好菜都上齐,安妈妈首先将安茉莉喜欢的菜都夹了过来,“你难得回老宅子一趟,我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多吃点。” 安茉莉这会儿还有些感慨,“妈咪,有你真好。” 过去总是在外面寻找一种安全感,可是原来安全感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只要回头,家就在她身后等着她。 安茉莉吃了一口饭菜,感觉以前喜欢的口味,自己好像有些吃不惯了,于是她伸手捂嘴,皱着眉头说,“妈咪,我有点……不舒服。” 安妈妈眼神一闪,一下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立刻看向闵榷,而安爸爸也登时瞪着闵榷,“你这小子,难道——” 安茉莉怕自己长辈迁怒闵榷,下意识帮着阻拦,“妈咪,你听我解释,也不能怪闵榷,这事儿我自己也不够上心才……” 话音未落,安妈妈顿时搂住了自己的女儿,生怕自己女儿委屈,“没事儿,有委屈跟妈咪说,闵榷,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女儿的吗,未婚先孕,说出去像什么呀!” 先前就是送了再贵的镯子,也拦不住这会儿对闵榷有意见。 闵榷知道会这样,所以也没有跟安家人对着干,反而是承认了,说道,“确实这件事是我不对,阿姨,您也别生气,我和茉莉是之前就计划着要结婚了,所以这些事儿上,就疏忽了些,我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就立刻加快了咱们结婚的节奏,于是今儿上门提亲来的。您若是生气,跟我发脾气就行,也别太责怪茉莉。” 这话说出来以后,安妈妈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了。 既然已经在计划着了,那的的确确是可以备孕了,见闵榷表情上对安茉莉的紧张也不是弄虚作假来的,安妈妈这才稍稍放心,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你怀孕的时候有哪里难受,告诉妈咪,我和你爹地安排人好好照料你。” 安爸爸听着也是心里一阵酸一阵难受。 女儿要结婚了,那么怀孕倒也不算不听话,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结婚生子了…… 安爸爸开始舍不得起来。 他抹了把脸,叹了口气说,“茉莉,你长大了,感情的事儿都不跟我们说了,害得我们担心。先前听说你跟卫家小子不来往了,你妈咪还跟人家妈咪计划着让你俩私底下见一面摒弃前嫌呢……” 安茉莉听见这话,心里跟针扎似的。 卫懿,原来我们这段感情里,不只是我努力了,连我们两个的家长都在努力争取。 只有你,只有你从头到尾选择了逃避。 想起上一次去卫懿家里跟卫懿吵得不欢而散,安茉莉看见如今家里和和气气一片的画面,她心里更是珍惜现在的安宁。 也许……是时候抛弃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了,卫懿。 闵榷站起来主动给安茉莉的父母夹菜,刚才一番话也算是挽回了爸妈们的好感,安爸爸问起婚期,闵榷说了,只要长辈们愿意什么时候都行,不管要多早。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 安茉莉有些意外地朝着家门口玄关看去,发现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那里,女人一愣,紧跟着差点攥不稳手里的筷子! 她倒抽一口气,立刻脱开椅子站起来,“卫懿你怎么来了……” 卫懿正站在门口呢,安家人见到他,也都是先一愣而后都有些尴尬,卫懿扫了一眼画面,发现闵榷早就融入安茉莉的家庭了,他心里酸楚,拎着袋子站在那里说,“我……我想着好久没来拜访伯母了,所以这会儿来看看你们。” 卫懿过去来安家从来不需要理由,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开始找借口才能够……见安茉莉一面了? 卫懿说这话,心在颤抖,他说,“叔叔阿姨,这位是……” 一开始会以为是闵御来提亲,没想到见到的是闵榷。 虽然闵榷看起来确实和闵御有几分相似,但是这也是出乎卫懿的意料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安茉莉,“我以为闵御会跟你提亲……” “我叫闵榷。” 闵榷及时感知到了安茉莉的慌乱,主动过去和他打招呼,“今天是我来和安茉莉提亲。你应该是卫懿吧?听叔叔阿姨提起过你,来都来了不如一块坐下吃顿饭。” 闵榷居然还敢邀请卫懿吃饭! 这可是修罗场啊! 安茉莉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这会儿顾不上太多,走上前先是拉了一把卫懿,将他拉到了玄关口,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 “我没想到你居然……” 卫懿看着安茉莉抓着自己的手,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他屏住呼吸说道,“安茉莉,你到底跟多少男人有私情?” “有私情都和你无关,今儿个我爸妈在场,你要是来闹事,我绝对不会允许!” 安茉莉在家里,底气足了,自然也是鼓起勇气反抗卫懿对自己的攻击,“还有,谁跟我提亲都跟你没有关系,卫懿,你别再觉得自己可以拿捏我了。” “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卫懿听见这话,心都乱了,手里拎着礼物,那袋子被手震得扑扑簌簌地作响,他将礼物递过去,“我……我本来是想,来阻止你……” 可是一看见安茉莉,那些话,他就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那是一种破防,一种不甘心,过去他对安茉莉这般弃如敝履,何曾有一天,竟然会是自己低头求她不要走。 卫懿啊卫懿,风水轮流转,你见感情放过谁了吗? 有的时候,卫懿都不得不承认,也许在一段感情里,付出过的那个人,才是最残忍的那个人。 因为那样,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们坦然极了,不会再有回想,不会再有假设,他们把所有的一切供出去了,离场自然也干脆利落,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包括念想。 卫懿摇着头,看着安茉莉不肯接过礼物,他用力将礼物塞到了安茉莉的手里,他说,“你……不能给我点时间……缓缓吗?茉莉,我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要在这种时候嫁人呢?” 怎么可以离开他呢,安茉莉,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如何舍得…… 卫懿说这话,眼尾微红,安茉莉听不得,更是见不得,她感觉鼻子堵堵的,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鼻音,“卫懿你,回去吧,我和你……不可能了。” 这礼物收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再度看了一眼里面,里面的长辈们都在坐着,甚至连闵榷都没有要上前处理的样子,大家好像都很默契地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个。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这样贴心,卫懿才觉得,残忍极了。 过去他不需要这份贴心的,他在安茉莉和她的长辈面前也像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不用别人这般小心翼翼照顾他的自尊心…… 卫懿心里各种情绪都有,看着安茉莉的眼神里更是带着痛苦,他将礼物袋子硬推给安茉莉,“我……我就来看看你,你收着吧,就当是,就当是……” 接下去的话有些艰难。 卫懿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就当是我,给你赔罪的。” 安茉莉愣住了。 “过去做了那么多,我知道……可能,来不及补偿了。” 卫懿说完这个,闭眼再睁开,眼睛已经是通红,他给了礼物以后转身就走,狼狈仓皇得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安茉莉的长辈道一声再见。 门被他轻声关上,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默。 安茉莉拿着袋子走回来的时候,安妈妈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心疼坏了,“茉莉,没事儿,你有情绪不要憋着,跟家里说说,没事儿……” 安茉莉却扯着笑容,让自己端出一张笑脸来,将礼物放下后用力扒了几口碗里的饭,好像是做给周围人看的,她说,“卫懿估计是知道我要结婚了,给我送礼贺喜来的呢,爸妈,你们也别愣着,这么多好吃的,咱们一起吃呀。” 说到这里,闵榷也跟着圆场,“这倒是,回头咱们得好好请卫懿喝一顿,你和卫懿交情不浅,有喜事儿也不能真漏了他,对不对。” 交情不浅。 又岂止是不浅呢。 她过去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跟卫懿从小长大,站在他身边,人人都夸他俩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岂止是交情不浅。而现在,她要的竟然是……两不相欠。 厨师又下厨给安茉莉额外做别的口味的菜式去了,闵榷帮着打圆场也开始给长辈们倒饮料,饭桌上的氛围再度好起来,只有安茉莉的表情渐渐沉了下去。 这天夜里,安茉莉留闵榷在家中留宿,两个人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做做样子,所以当闵榷站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安茉莉很懂事儿地说,“你要是不习惯,我给你两床被子。” 闵榷摆摆手,指着自己说,“你就算不相信别人,难不成,还不相信我?” 这话,话里有话。 安茉莉原本还有些郁闷,被闵榷这么一说,倒是好多了。 她走到一边,打开了卫懿送来的礼物,被包装得相当精致的礼盒上写着送给安茉莉的字眼,那字一看就是卫懿亲手写的,字迹如同他的性格一样桀骜难驯,只是笔锋处,又多了几分胆怯。 看见这字,安茉莉一下子想起了卫懿当时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接着拆开了礼物,打开的一瞬间,女人愣住了。 紧跟着,她的双眸无法自控地开始发红。 礼物是一条项链,项链本身看起来有些普通,可是最挑眼的是它挂坠的造型。 造型是一枚钻戒。 那钻戒上也确确实实镶着一颗,偌大的钻石,钻石边上还有一圈圆润晶莹的珍珠作为点缀,女人看见它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瞬间被拉回了 第323章 儿时约定,如今赴约。 瞬间被拉回了过去,安茉莉眼前恍惚浮现出那个年轻的卫懿,高中时期的他们满脸写着青涩与莽撞,带着像是敢跟全世界对抗的勇气。 那个时候整个高中都以为安茉莉是卫懿的小女友,虽然卫懿从来没承认过,但是他们上学放学都是一起成双入对的,就算卫懿不说,大家也都如此以为。 有一次周末放假,卫懿听说安茉莉快要生日了,问安茉莉要什么,安茉莉说她什么都不缺。 “我给你打钱得了。” “钱有什么稀罕的呀,我又不缺钱。” 安茉莉娇俏的脸上写满了灵动与清纯,“我要最好的,要最特别的!” 最好的,最特别的。 恰逢此时他们路过一家婚纱店,安茉莉站在门口的橱窗外面看了一眼那件漂亮洁白的婚纱,失神了几秒,卫懿在她背后说,“你不会要我给你买婚纱吧?” 安茉莉脸色涨红,“干嘛,你还不乐意了?” “有什么好看的啊婚纱。”卫懿撇撇嘴,“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 坟墓?安茉莉当时心想就算是坟墓她也愿意嫁给卫懿,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们俩门当户对,就该结婚在一起。 可是安茉莉嘴巴上讲的却是,“我还不乐意嫁给你呢,再说了,你这个月零花不是都花完了吗,你哪来的钱给我买婚纱婚戒哦。” 卫懿急了,年轻气盛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安茉莉说没零花钱,他上前捏了一下安茉莉的脸,不痛快地说,“还不是你吵着要要那个爱马仕,害得我这个月刚到账的四十多万零花钱又没了,好意思讲。” “我可没求着你买。” 安茉莉嘟囔着,“我让我妈咪给我买也行的,是你自己打肿脸充胖子,非拉着我进去买。你要没钱了,刷我卡吧,我让我妈咪再打点给我。” “哦,那正好我csgo游戏里有一把狙的皮肤想买,那个皮肤要十万块。” 卫懿倒也不客气,毕竟他跟安茉莉都不分这些,四十万给安茉莉买个包又算什么,安茉莉把他钱全花了,他妈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还会多给他打点,生怕钱不够让安茉莉委屈了。 于是这个时候,两个高中生再度看了一眼那个婚纱。 “婚纱……不行。” 卫懿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钻戒倒是可以,婚纱你也穿不出去几天,钻戒平时自己戴着还好看呢。” 钻戒。 可是安茉莉等啊等,从高中等到现在,从青春无敌的女孩子变成了现在即将结婚嫁出去的人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可以等来卫懿当初答应过的钻戒。 看着眼前吊坠造型的钻戒,安茉莉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呼吸都难受。 卫懿……你居然,没有忘记吗。 她笑了一下,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将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来,举在半空中,那枚戒指挂坠在半空中晃悠,硕大璀璨的钻石正熠熠生辉,她说,“是一枚钻戒呢。” 闵榷居然也不生气,沉声道,“看起来像是,你们儿时定下的约定。” 就像是卫懿一种无声的低头与认错。 折射出来一闪一闪的光仿佛在说着,茉莉,我赴约来了。 第324章 告诉闵御,他要急了。 安茉莉如今再看见这枚钻戒,只觉得心情复杂,卫懿现在送来的钻戒早就太晚了,有些事情走到尽头,是回不去的。 夏恩星和陆沧夜无法回到过去,她和卫懿……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安茉莉深呼吸一口气,对闵榷说,“我们订婚,要邀请卫懿吗?” “于情于理都得邀请,到底是跟你一起长大的。” 闵榷说话还是这般滴水不漏,他看着稳重靠谱,和卫懿那种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的完全不一样。 安茉莉看着钻戒,知道人不能活在过去里,不管是卫懿也好,还是……闵御也好。 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安茉莉猛地抬头对闵榷说,“我们结婚吧。” 闵榷愣住了,一开始以为安茉莉会对此有些排斥,没想到在看见卫懿送的这枚戒指以后,反而加速了她要开始新的人生的想法。 卫懿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自己送来这么一枚戒指。 安茉莉将项链挂坠攥在掌心,仿佛是捏着自己的心脏,她看向闵榷的眼里带着决绝,应该是已经做好觉悟了。 和过去彻底割裂吧,安茉莉。 人都是需要成长的。 安茉莉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也该为我的未来考虑了。浑浑噩噩因为感情停滞不前的话,就太不像话了。” 闵榷眸光里落下一丝深沉,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道,“好。” 这天夜里,二人躺在床上,中间还特别礼貌客气地留出了空位,相安无事不说,甚至有点过于生分了,安茉莉转头看着闵榷,“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闵榷点点头,“哪怕是为了帮我弟弟做的孽还债,我也得对你肚子里这个有闵家血脉的孩子负责。” 安茉莉说,“那你爸妈跟我爸妈商量过彩礼没?” “随便提。”闵榷道,“给得起。” 安茉莉略带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强迫自己去加速每一个环节,因为可以让她在快节奏的生活里,逐渐地对过去那些回忆脱敏。 因为需要脱敏的,不只是卫懿。 闵御,还有你。 当天晚上安茉莉做了梦,梦见了18岁的卫懿,白皙清俊的脸,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恣意与骄傲,仿佛把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那么多女孩子给他递情书,卫懿是一概不看的。 偏偏会对着她挑眉说道,“上回听我们家里人说,要给我们两家定娃娃亲呢,安茉莉,我都不敢想以后你这种母老虎成了我老婆,我得过什么日子啊。” 后来卫懿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安茉莉在梦中触碰不到他的身体,而镜头一变,卫懿变成了闵御。 “不准哭。” “不准为他哭。” “你别这样看着我。” “会有欲望。” 闵御冷漠的眉眼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挤入了她这场荒唐的梦境里,安茉莉在梦中都感觉到了呼吸困难手脚发麻,她想张嘴说话,可是梦里发不出声音。 闵御。 教会她不要再帮着别人欺负自己的闵御,教会她不要苛责自己过去恋爱脑的闵御,教会她勇敢在卫懿面前说不的闵御。 每一次回望,都会站在她身后的闵御。 闵御,我逃离我人生第一场炼狱的力量,统统来自于你。 可是岂料,你也是一场深渊。 你将我捞起,又将我重重摔落。 安茉莉看着梦里的闵御,才意识到,自己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她没主动给闵御打电话,闵御竟然也没有联系她。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干净得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闵御,明明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勇气,都是你教会我的。 在教会了我以后,就要这样决绝地抽身而退吗? 有什么是我们两个不能一起承受的呢? 安茉莉从梦里睁眼的时候,边上的闵榷已经不在,她起身走出门外,发现客厅里坐着另一对长辈,她错愕地张大嘴巴,以为自己还没醒。 原来闵榷早早起床去把自己的父母请来了,因为安茉莉说要结婚,越快越好,所以闵榷执行得也很迅速,这会儿,已经在让双方家长交谈了。 豪门之间的婚姻,除了爱情,还裹挟着利益。 闵榷和安茉莉家世般配,加上闵榷在安茉莉家长面前表现不错,又有孩子当催化剂,这段婚姻,双方长辈都是说不出拒绝的字眼来的。 只是安茉莉在看着闵榷家长的时候,也会想——闵御,这也是你的父母吗。 命运真爱开玩笑,如今她以另一种方式见到了闵御的家长,也就是,成为闵御的嫂子。 叹了口气,安茉莉见过闵榷的爸妈,闵榷爸妈和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神色中夹杂着些许漠然,就似乎只要是豪门千金,只要是怀孕了,他们就对这桩婚事没意见。 安茉莉联想到了闵御的性格,心说难怪闵御的人格底色里也有这份冷漠,原来是遗传。 婚事敲定得快,消息散播出去也快。 安茉莉作为安家的掌上明珠,自己女儿要结婚,对象也不错,安家自然也是愿意最快速度配合,这不,一下午就找人安排设计并且做出来了精致的请柬,那请柬送到夏恩星手里的时候,夏恩星惨叫一声,“完啦!” 萧昂正在陪夏流光打游戏,只见他电脑屏幕猛地一闪,萧昂敲着键盘说,“好呀你夏流光,1v1打不过我,喊你爹陆沧夜跨国黑我电脑是吧,陆沧夜你看看你怎么带孩子的,好的不教净教坏的,夏流光你把麦克风给你爹,老子要跟他对喷,喂喂喂?是男人说话陆沧夜,你敢黑我电脑——” 夏恩星一句“完啦”传过来,萧昂耳机都来不及摘下,便从书房冲出去,就看见夏恩星顶着一脸的黑泥面膜冲过来,“安茉莉要结婚了!” 萧昂摆摆手,“瞎说什么呢,什么结婚,我……擦?!” 萧昂说,“安茉莉要结婚?!跟卫懿啊?” 戴着耳机和麦克风,这声音也传到了对岸夏流光与陆沧夜的耳朵里,父子俩对视一眼,大眼瞪小眼。 安茉莉这么快要结婚,她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想不通? 夏恩星说,“跟闵榷呀!” 萧昂和陆沧夜都愣住了,闵榷却是他们联系上以后才去找安茉莉的,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啊。 “安茉莉还顺便邀请了陆沧夜过来一起。”夏恩星说,“他在国外,不方便回来吧?” 陆沧夜通过蓝牙耳机对萧昂说,“你把耳机给我前妻。” 萧昂切了一声。 陆沧夜说,“让夏恩星听!” 萧昂不爽地把耳机摘下来,轻巧地戴在了夏恩星的耳朵两边,撇撇嘴道,“哝,刚正好在跟你儿子和前夫打游戏,他有话要和你说。” 夏恩星意外,“你跟陆沧夜还挺哥俩好?” 萧昂说,“谁要跟他好了。” 陆沧夜说,“他死远点得了。” “……” 夏恩星被气笑了,对着耳机自带的麦克风喂了一句,“什么事?” “安茉莉若是真的愿意结婚,你替我传达一下祝福,我不方便回国,吃席就不来了,让陆旖旎代表我去吧。” 陆沧夜此话一出,夏恩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茉莉结婚,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回来。这种场合能让陆旖旎代表陆沧夜,等于是对俞兆阳一脉人的打脸,更是对陆旖旎的扶正。 陆旖旎是个有野心的姑娘,夏恩星喜欢。 点点头,夏恩星道,“我懂了,晚点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还有,顺便告诉闵御。” 陆沧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再不出现,安茉莉可就要变成他嫂子了。” 第325章 婚礼主角,原来是你。 听到这话,夏恩星还有些意外,不过萧昂似乎对此甚为了解,仿佛知道接下去一切的走向,他将耳机拿回来以后,对面陆沧夜不知道又讲了些什么,萧昂点点头,多看了夏恩星一眼。 夏恩星还好奇呢,陆沧夜跟萧昂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居然站到了一条线上去了。 不过现阶段,已经容不得她想那么多了,安茉莉结婚这事板上钉钉的事儿,夏恩星被邀请了,并且是作为伴娘,她也想着安茉莉能找个好男人,既然卫懿给不了她幸福,那么她迈出这一步,夏恩星是支持的。 听说过一句话,太清醒的人是结不了婚的,能结婚的好像都是一时冲动,头脑一热,才会选择结婚。 至于婚后会不会后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安茉莉,我没有遇上一段好姻缘,希望你可以遇上。 ****** 安茉莉的婚事传得很快,订婚当天请来了圈子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安家到底是一呼百应,听说安茉莉结婚,光是送礼就送了不少,夏恩星粗略瞧了一眼门口堆着的礼,怕是也有个六七位数了吧。 安茉莉正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站在会场最外面,比起平日里的泼辣,如今身着旗袍的她更添了几分端庄,夏恩星笑着打趣,“果然人靠衣装啊,你乍一眼看去还挺有礼貌呢。” 安茉莉被她气笑了,“臭丫头,我平时没礼貌是吧?” “带我出去喝酒玩耍的时候……”夏恩星眨眨眼睛,“你可要小心哦,我这里有你一手黑料,你得给我不少封口费吧?” 安茉莉身边的闵榷跟着笑,他穿了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站在安茉莉的身侧,发型显然是精心打理过,跟着安茉莉一起迎接各位来宾,身姿笔挺。 “你在国外待得久,国内些人应该都只是听过,没怎么见过吧?我来给你介绍。” “今儿个将会场借给我们的,是苏颜的主意,这栋商务大厦是她家的,她免费把场地借给我们办晚宴,回头我们得好好谢谢。” “提供服务的是宁家,夏恩星说了,都是自己亲哥哥,没问我们要钱。” “一些设备啊,包括现场的这些装饰,都是楚鸢和她的朋友出的主意,包括整个流程,楚鸢说她以前帮忙办过各种白事儿喜事儿,什么都懂点。” “哦对了,来的每一位客人都有伴手礼,这伴手礼里面的东西,也大有讲究。” 安茉莉顺手拿起一份伴手礼打开,仔仔细细地说道,“里边的口红和香水,是韩家的,专做彩妆那个韩家,香水款式还是韩家高定线‘明珠’特制的;巧克力和糖果是池家的,海外特别有名;蛋黄酥和曲奇都是宫家卖得最好的,平时买都要排队呢;还有一粒小金豆,是陈家银行发行的;江家做的包装;秦家做的统筹……还有好多呢,怎么样,我在圈子里,人脉还不错吧?” 闵榷脑海里略过一串熟悉的名字,韩家莫非是姜戚女儿韩轻烟在的韩家吗?池……难道是国外那个大家族池家?至于宫家……闵榷听说最近楚鸢的哥哥在跟宫聆音谈恋爱,那应该就是宫聆音身后的家族了。 银行的陈家他倒是了解,应该是陈聿。 江家人莫非是……出了名的笨蛋江殿归? 这边闵榷还在想呢,安茉莉已经领着他挨个打招呼了,面孔和他记忆里的挨个都对上,一个个俊男美女从他眼前走过,闵榷感慨了一句,到底是安家千金,能认识这么多人,还都能记住,肯定是性格好,大家才会都愿意来捧场。 “今天来的都是小辈,没有长辈,你放宽心好了。长辈等结婚那天再来。对了,这是梁春澜何长风,是夏恩星公司里的得力干将,哝,这是春澜的儿子霍翼。” “霍翼?是霍恪的儿子吗?” “没错,是霍恪的,不过霍恪只负责提供了精子。” 安茉莉豪爽地说,“养大孩子还是春澜付出更多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称呼孩子的方式变了,更倾向于介绍母亲,而不是在婚姻里失职的父亲。 梁春澜牵着霍翼,“小翼,跟帅叔叔打招呼。” “哇塞!好帅。” 霍翼说,“我以后也要长你这样,叔叔!” 大家都被小孩逗乐了。 不远处传来声音,“恩星,茉莉,好久不见。” 众人扭头,看见了一道纤细的人影朝他们走来,夏恩星两眼发亮,“先前听说你隐退幕后了,没想到……” 来的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安茉莉也激动地大喊,“看谁来了,这不是咱们大影后商绾吗!” 商绾? 霍翼激动地来回甩自己妈咪的手臂,“妈咪,是商绾吗!天哪!我以前老喜欢看她演的电视剧了,商绾姐姐,我们学校里有好多你的小粉丝!” 商绾竖起手指,“我偷偷回来的,拜托不要声张出去哦。” “那你可以给我签名吗。” “可以呀!”商绾说,“但是今天的主角是茉莉,咱们得等她结完婚。” 安茉莉听见商绾这么说,有些感动,“绾绾,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之前听说你和季存的事情……他们那么害你,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回到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来了。” 商绾眼眶微红,但还是抬了抬下巴,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一副骄傲的样子,谁会知道她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呢? “都过去了。” 商绾轻声道,“茉莉,我命不好,没遇到好男人。你可一定要幸福啊,姐妹几个都愿意把好运给你。” 说到这里,夏恩星拉过商绾的手,轻轻拍了拍,而后一起放在了安茉莉的手背上,“我结婚的时候,没穿过婚纱。” 陆沧夜没给过她婚礼。 “如今看你穿上了婚纱,得到了幸福,好像也放下了一场执念。” 夏恩星抿唇,说这话的时候,心口酸涩,但是更多的是幸福感。 安茉莉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能够拥有这样一帮好姐妹,她说,“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们多找几个男朋友。” 萧昂原本还在跟祝惜安一起玩呢,听见这个,大老远耳朵就竖得老长,他冲过来道,“什么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闵榷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萧昂对着他说,“你要找男朋友?” 闵榷乐了,“是啊,萧先生看得上我吗?” 萧昂说,“滚蛋啊,你要闲着,你去泡陆沧夜吧,恶心恶心他,我还是很乐意看见的。” 众人笑作一团,而此时陆旖旎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不情不愿的……墨祁。 夏恩星说,“瞧,这不是陆旖旎吗?” 陆旖旎上前,礼数周全地跟安茉莉道了喜,口袋里掏出来了好几块沉甸甸的金条,那一瞬间边上夏恩星眼睛都在发光了,“我正好代表陆沧夜过来送礼,他说这是给你和闵……” 诶不对。 陆旖旎来来回回看了闵榷好几眼,愣住了。 一边的墨祁不耐烦地说,“愣着干嘛?你倒是送礼啊。” 人……人不对啊。 陆沧夜说是安茉莉跟闵御啊…… 怎么,怎么是闵榷…… 陆旖旎吓傻了,难道是陆沧夜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还是他另有想法? 安茉莉见她停顿,还打趣她,“不舍得送?” “不是,不是……”陆旖旎将东西给她,下意识说着,“不对劲啊……绝对不对劲,墨祁,你先前收到请柬的时候看了吗?” 墨祁神色淡漠,“看了,写的闵家,怎么了?” 陆旖旎喃喃着,“那为什么……是临时换新郎官了吗?” 墨祁皱眉,“你在说什么,陆旖旎?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打哑谜?” 陆旖旎还在错愕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保安大喊,“唉!先生,还没检查您的请柬呢!先生!” 大家纷纷转头看去,安茉莉也一并朝着声源望去,结果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她的心脏猛地一紧! “闵御……”安茉莉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他来做什么的……是来闹事的吗…… 安茉莉很久没看见闵御了,他们之间的断联,就像是成年人,不需要再过多追问。 可是安茉莉偶尔也很想控诉闵御,她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要被这样对待。 此时此刻,一直想念的人在眼前,安茉莉有些犹豫,“你来做什么?” 闵御喘着气,脸上显然带着慌张,他一路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出现在了安茉莉面前,穿着黑色的西装,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下,男人的躯体似乎在隐隐颤抖着,连带着西装都被绷紧了。 安茉莉想做什么,身边闵榷先开口了,“问你呢,你来做什么?” “闵榷你——”闵御咬牙,走上前一把攥住了自己兄长的衣服,“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 “哈哈。” 闵榷却笑着,举起双手来,表示自己对他毫无恶意,“我只是不想这个孩子没人负责罢了,我身上有闵家的血,我来负责,怎么了?” 闵御暴怒,却只能忍下来,今天是安茉莉订婚的日子,他们的婚姻流程走得太快,快到根本没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等到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茉莉已经要……成为他的大嫂了。 他无法接受,根本无法接受…… “孩子……” 闵御攥紧了手指,“你哪来的脸!” “我再不要脸,至少比你堂堂正正多了。” 闵榷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闵御英俊的脸像是被人扇了一个巴掌似的,出现了震惊和痛苦,“闵御,至少我知道什么在我眼前,至少我知道珍惜!” “你没有资格——” “谁不是在为自己争取呢!” 闵榷一字一句地说着,“安茉莉因为你的冷暴力,因为你的断联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闵御被闵榷一根一根掰开了手,而后被他一甩,“你现在有脾气冲着我,不如自己想想自己是怎么对安茉莉的,闵御,放下你那些没用的尊严吧……还有,我的事情,茉莉很清楚,她不后悔。” 闵御惊呆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安茉莉,“你知道他是我的哥哥?” “我知道。”安茉莉的表情很坚定,“闵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怎么能嫁给他呢!” 闵御说这话的时候,失去了平时的冷漠淡然,他一般是高高挂起隔岸观火的那一个,可是现在,这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是报应吗。是报应吧。 安茉莉,这就是我的报应。 是我平时故意对你冷漠对你自私的报应,我把你亲手推开了…… “我一直在等你找我……”安茉莉说话的时候,眼眶泛红,“我怀孕了,我一直在等你找我,可是……” 闵御心里像是有针在扎,“我……” “我不想你嫁给他。” “你当初为什么不找我?现在请柬都发出去了——”安茉莉难受地大喊,“闵御,你别以为我总是会等着你,我再也不会犯傻了!” “别嫁给我哥……” 听到安茉莉如此决绝的话语,闵御上去一把抱住了安茉莉,众人惊呼,闵榷却做了个没事的手势,紧跟着大家看向被闵御抱住的安茉莉,女人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你疯了吗!闵御,不嫁给他的话我怎么……” “我是闵家的私生子。” 那一瞬间,闵御感觉自己的心空了。 所有的自卑在这一刻,彻底从他的胸口里喷涌而出,“我那段时间突然失联,是因为我发现,我发现……”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发生关系以后,他开始期待和她有以后了。 他……对安茉莉有了更多的欲望,不只是身体上的。 可是他做不到。 “我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她也是大小姐,会给我很多钱,可是我的尊严过不去,她知道我是私生子以后,那家很嫌弃我的身份,觉得我配不上她,我……”闵御抱安茉莉抱得那么紧,生怕她跑了,“我害怕自己又牵连你,害怕我再度和真正的幸福失之交臂,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回去了闵家,闵家在国内有分公司,我回去是想和我哥争夺整个闵家的大权,我要更多……” 才更配得上你。 大方的,开得起玩笑的,为人仗义为姐妹两肋插刀的,安家千金。 闵御如何不自卑。 安茉莉像一束光,堂堂正正,温暖又充满力量,越是这样,闵御越是心惊,心惊有一天属于他的太阳被人夺走。 他不允许。 用尽手段,也要把安茉莉留在身边,要做到成为一个给得起她未来的人,他本来无心家族纠纷,毕竟他就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可是现在他要回去争夺一切。 他不想让安茉莉一起承受这些,所以闵御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做的,他知道这对于无辜的安茉莉来说很残忍,但若是要让安茉莉知道他心里阴暗的想法并且为他担心的话,他觉得自己更不像个男人。 在说完这些以后,闵御感觉到自己抱在怀里的安茉莉忽然间就放松下来了,本来是紧绷的身躯,这会儿终于不再抵抗自己。 “我就是因为知道私生子这种事情,对孩子的打击是最大的,才会……选择你哥,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被别人看不起,说她是个父亲来路不明的人……”安茉莉的话里似乎带着哭腔,“闵御……我过去问你那么多次,你身世的秘密,你为什么不肯说……” 如何说。 这让闵御如何说呢。 卫懿把他当成陪富婆的鸭子,他都没为自己辩解一句。 因为比起这些,“私生子”三个字才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原谅我……别那么快嫁人,我还在努力……”闵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是,有什么情绪要冲出来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安茉莉,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那是来自闵御的道歉。 “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别那么快嫁人,我……” 我想娶你的。 “好了。” 闵榷在他背后突然开口,“弟弟,我知道你被我母亲丢到国外从小一个人独立生活很委屈,但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身为哥哥,对你没有敌意,你能去分公司当总裁,这消息有人告诉过我,让我提防你。” 可是闵榷还是愿意让闵御回来,作为兄长,名正言顺的“闵少”的身份,他愿意承认这个私生子弟弟。 闵御松开安茉莉,看向自己的哥哥,“你的意思是……” “我不在乎这些,你回来闵家,我不会把你当做威胁。” 闵榷说出来的话相当惊为天人,毕竟在场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凡真遇上一个半路杀回来抢家产的私生子,他们也都会如临大敌吧。 可是闵榷没有。 “我本来就没有办法给闵家什么未来,我更做不到骗婚。” 闵榷看了一眼安茉莉,二人对视,而后安茉莉点点头,像是在沟通什么。 闵御看了心里更急了,“你跟我哥交换了什么秘密?” 现在他们两个怎么会……互相交换眼神就能够了解对方的心意了? 闵御急坏了,闵榷倒是笑了,“你能够把心底最不敢直视的秘密说出来,我已经很认可你这个男人了,弟弟。” 闵御一愣。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闵榷沉默半晌,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不喜欢女人。” 闵御的身体当场僵在原地。 “所以你回来,我挺乐意有人替我一起分担这些繁忙的工作,并且你的孩子……”闵榷道,“我会让他不受到‘私生子’的对待,一视同仁,这就是我们闵家的孩子。” 闵御看了一眼安茉莉,后者小心翼翼地缩着脖子说,“闵榷来我家找我那天晚上告诉我的,我说呢,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完美,把我爸妈哄得团团转,原来是……” 男同呗! 心思细腻,又会说话,圆滑又沉稳,因为闵榷不喜欢女人,对安茉莉没有那种占有欲,自然少了很多原始的兽性和敌意。 不只是闵御,除了萧昂以外剩下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难怪你当初说要这个孩子!” 夏恩星说,“原来是这样!你不想骗婚,骗一个女人和你联姻,所以你主动和安茉莉坦白并且做了交易?” “是的,打胎对茉莉有伤害,不如生下来,我们闵家也承认这个孩子,我又生不了。”闵榷两手一摊,“我总不能找人代孕吧,代孕这种事情可是把女人的子宫当玩具在买卖交易诶,太不尊重女性了,我不干这种事儿,那‘传宗接代’的事情,只有闵御咯~” 难怪闵榷不在乎闵御回来闵家,他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传统古板的事儿!既然茉莉怀孕了,那就给茉莉的孩子当爹,怎么算都是闵家的血脉,他抚养也是应该的。 闵御愣了一会,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难怪今天订婚宴,来的都是小辈,没有长辈。 难怪请柬上写的是安家和闵家,没有精确到人名,所以陆旖旎分不清订婚的到底是闵榷还是闵御。 难怪闵榷穿的深蓝色的服装,一点儿不像主人家,像是做客来的。 倒是他闵御习惯性穿了一身黑冲进来,跟安茉莉的凑成一对了! 原来都是为了安茉莉和闵御安排的…… 闵御反应过来,下意识爆了粗口,“靠,被设计了?!” “不然你这种钢铁直男,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茉莉的心思呀?”闵榷在一边得意睨了他一眼,“急坏了吧闵御,听说茉莉要和我结婚,急坏了吧?” 闵御脑门青筋都在跳了,他是真的急了。 听说安茉莉要变自己嫂子了,闵御和闵榷拼了的心都有。 他不允许…… “安茉莉,我……”闵御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安茉莉,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原来自己哥哥和安茉莉主动计划着这些…… “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等我主动开口……对不起,如果我直率一点你就不用受委屈了。” “滚呀!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安茉莉红着眼睛,但是显然是表情轻松多了,不再像之前一样僵着不知所措。 不过安茉莉到底是安茉莉,她的性格火辣,闵御一时半会还得请罪呢…… 一边闵榷哈哈大笑,夏恩星都被这精彩的变故刺激得直拍大腿,倒是萧昂一脸了然,毕竟……他和陆沧夜当初把闵榷介绍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结局了。 没人刺激一下闵御,闵御这个闷包子能把自己心思憋一辈子,那不是苦了安茉莉么。 也算是他们推动成功咯。 安茉莉用力抡了一拳在闵御的胸口,“你快要把我气死了!啊啊啊啊啊!我连卫懿都能拒绝,他送我钻戒我都拒绝了!是你给我的勇气,结果你害怕我接受不了你的过去就把我甩了,你太不要脸了闵御,你这个怂包胆小鬼!我要让你孩子喊闵榷爹!” “别呀!我管你叫爹都行!” 闵御当场破防,说话都语无伦次,“茉莉我错了,你再多揍几下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故意冷落你或者是有秘密瞒着你了,以后我和你共进退,钱都交给你管。你真打啊,卧槽,安茉莉,你脱高跟鞋干什么,有话好说,小心孩子,我的孩子,啊!” 第326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1 我还记得钟让睁开眼看到我时的表情。 当时我甚至没来得及说话,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钟让眼眶都红了,指着我说,“商绾,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为了往上爬,连脸都不要了? 我笑着指着床上一滩血,脸上的疼痛让我倒抽一口凉气,但我忍着痛说,“钟让,我好歹是个处,让你占便宜的,你总归不能不给点好处吧?” 钟让气得当场起身,裸着身体掏出卡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滚蛋,你这种女人碰一次我都他妈的嫌脏!” 我心里哆嗦得厉害,脸上还是笑着,我说,“这卡里多少钱啊?” “一百万。”钟让眯眼笑的极狠,“密码六个零,给你,多了。你配得起么?” “没关系,多大我都拿得起。”反正我不要脸,你不是一直都这么看我么。 我忍着所有的侮辱起身,开始给自己穿衣服,一边穿一边眼泪掉下来,可是我用力背对着钟让擦了一把,把所有情绪都摒回去。 背后钟让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扎在我背上,我听见他对我说,“商绾,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天觉得你恶心到了我的底线。” “我这人就喜欢踩着底线走。”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转过身去的时候钟让也已经穿好了衣服,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滚。” “房间我开的,要滚你滚。” 我说话声音带着颤抖,眼泪差点决堤。钟让,你对我说滚多少次了?也得给我一个机会吧啊? “行,我滚。” 钟让拿起钱包,和车钥匙,迈开步子往房门走,就是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男人猛地顿住了脚步。 随后他一字一句对我说,“商绾,你最好别落什么把柄在我手里,以你这种自损的方式来往上爬,早晚有一天,你他妈得载我手里。” 我一直都栽在你手里,可惜了你从来都视而不见罢了。 我知道我这会儿哭了很丢人,可是我忍不住了,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钟让露出了一丝冷笑,而后走人。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我没说话,放空了以后,沉默无声流泪了一场。 ****** “说你是sb,你还不信。” 季存是这样对我说的,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 我是他的房客,一瘸一拐回来的时候,季存穿着睡衣,上下瞄我一眼,“被人强了?” 我比了个中指,“那我第一反应就应该掏出手机来然后拍个小视频,装作泄露的样子放网上。” 被人围观一波,炒作一下,黑料好歹也是流量。 “为了火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季存简单点评我。 我习惯了,听听,每个人都这么说我。 “大影帝,当然不知道我们这种十八线小网红的挣扎。” “你叫小网红?”季存嘲讽得更加犀利,“你他妈叫野模。除了身材,上下看不出哪里有气质。” 我摆了个骚唧唧的姿势,“那存存影帝,你要不要勉为其难潜规则一下我,我身材不错,你不吃亏。然后我抱你的大腿上位行不行?” “滚蛋!”季存翻了个白眼,漂亮的脸上挂满了不屑,“高中辍学就不读书了,你怎么混成这样,要不是咱俩高中认识,我都不想接纳你。” “行行行,感谢学生会长大恩大德。”我拖沓着步子回房,“让我睡个三天……” “晚上不是吃小龙虾么!”季存高喊一声,“老子他妈推了个发布会找你吃龙虾,你就这态度?!” “行行行,我睡到晚上就起来!” 我坐在边上卸妆,卸完妆扯下紫色的隐形眼镜,为了接演出,我不得不带这种非主流的夸张美瞳,皱着眉把隐形眼镜丢掉,然后我盖上被子重重倒回床上。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钟让掐着我的脖子喊我去死,我想醒来,但是我得不到解脱。 直到后来门被人一脚踹开,吓得我一个惊醒,随后看见季存站在外面,换了一身干净的卫裤长裤,眉眼桀骜盯着我,“做梦都喊钟让名字呢,多爱人家啊?” 我随口打了个啵,抛了个飞吻过去,“我更爱你,影帝。” 季存一脸作呕的表情,“你真的不适合演戏,你太假了。” “太假才适合演戏好么。” 我反着他的话说了一遍,随后观察到他换了衣服,问道,“啊,要去吃夜宵了?” “不然呢?” 季存丢给我一个口罩,“别让我粉丝拍到你。” “不想被拍就别找我吃呗……” 我嘟囔了一句,“我名声又不好听,被发现了你岂不是要黑料缠身?” “呵呵,就凭你?”季存翻了个白眼,“要是被扒出来我和你,我的粉丝是不会相信的。” 我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你。”季存一脸冷漠,“配,不,上,我。” “……” 我们在二十分钟后开车到了一家小龙虾店里,季存全程戴着口罩,倒是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巴不得被哪个狗仔认出来拍几张路人照,季存尤为不屑,“你是连龙虾都想勾引么?” 我说,“你管我?我勾引你了?” 季存呵呵两声,“你放心,你的段数太低,我多看你一眼,算我强迫你。” “美得你,轮不到你。”我气得直哆嗦,口不择言道,“我勾引钟让就够了,你那些路子,我看不上。” 季存眼里都能喷火了,直直骂我好几句不要脸,我当他夸我,欣然接下。季存拿我没辙了。 我和季存互相跟仇人似的在包间里坐下,后来点完了八斤龙虾,四斤麻辣四斤蒜香,等到龙虾全上来的时候,服务员退出去关了门,季存才摘下口罩。 他不动,就坐在那里。 我说,“干嘛?” 季存说,“愣着干什么,给我剥虾啊,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来干嘛?” 我咬牙切齿,“你当自己是皇帝吗?” “抱歉,有钱有名就可以为所欲为。”季存还是优雅地坐在那里,毕竟名门季公子这个称号不是白来的,有钱人的家教一定特别好,像他这样家里有钱又来演艺圈的,表演天赋比别人更高。 一句话概括就是,更虚伪,更装腔作势。 他就心情愉悦地看着我对龙虾较劲,“快点剥,剥完我吃好回去,第二天一早还要拍戏。” “最好吃完就过敏,你明天拍戏也得泡汤。”我眯眼笑着诅咒,季存可能特别喜欢我这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啧啧了两声,“那你加油,我让位了,你也上不了位。” “……” “哦对了,我忘说了,钟让那里也是。人家有女朋友。” “……” ****** 我们整整吃了一个小时,一小时后季存拉着我去买单,然后走的时候,那个服务员说,“先生……我看您有点眼熟。” 季存的脸色瞬息万变,将口罩往上扯了扯就立刻大步离开店里,在人家还没反应过来的的时候,把我塞进副驾驶座开着车子扬长而去,我听见后面一阵尖叫声透过车窗传进来—— “是季存啊!天啊!我记起来了,是存存!” “啊啊啊真的吗!季存季存!” “存存。” 我用粉丝的口吻喊了他一眼,季存正在加重力道踩油门,杀过来一个眼刀,“少恶心我。” “哎哟~那我总……总不能喊你,季季吧……”毕竟这个发音比较令人联想。 季存杀人的心都有了,“商绾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现在开车带着你一起撞死信不信?!” 正巧这个时候,我手机响了。 铃声响了一阵,我没敢接。 季存冷笑看着我,不自觉放慢了速度,打转方向盘的时候问了我一句,“钟让啊?” 我没吭声。 季存眉目更加嘲弄了,“天天说爱他,连个电话都不敢接,你真是活该。” 我手哆嗦了一下,颤抖着接起电话,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女声——“你他妈臭婊子别蹬鼻子上脸勾引我男朋友!” 我没说话,但这个骂声太响亮,连带着季存都听见了。 我嘴唇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八线小网红也敢勾搭钟让,真以为你自己有多厉害?想被封杀是吗?圈子里不想混了?什么东西啊,你妈妈没教好你基本的素养和道德底线吧?就这么喜欢别人的男朋友吗!我请你做个人行不行?” 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这些骂我的字眼,统统戳在了我脆弱的自尊上面。 许久,我发着颤说,“对不起……” “你配跟我说对不起么?你以为你是谁?你破坏了我和我男朋友之间纯粹的感情,你来一句对不起,你哪来的脸! 商绾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查不到你,还真当商家是以前那个商家?你弟弟坐牢都还没出来,你们家高利贷还欠着两千万,你他妈哪来的资本还以为自己很高贵?你这点料说出去就是一个死字,别以为自己豁的出去就能往上爬,豁的出去的都是摔死的,勾引别人男朋友的女人就他妈是一只鸡!” 对方大概是气狠了,面对我的时候,所有肮脏的话语无所不用其极,我抓着手机,手背青筋一根一根跳起。 季存饶有兴趣看着我,他应该是很乐意看见我被人这样刁难的,等到对方终于骂完了,我才喘了口气,全过程出了一句对不起,没说别的。 隔了好久,我隐隐听见了那边传来哭声。 听听,海城第一名媛陆曼,连哭泣的声音都如此惹人怜惜。只要她一哭,就可以自动变成最有利的一方。 “商绾,你是不是惦记两年前的事儿故意来报复我啊?你是不是存了心让我不好过!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我笑了。 慢慢将原本收紧成拳头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我说,“陆曼,我听腻了你的哭声了。” “当小三当成你这样,你不怕遭报应吗!”陆曼扯着嗓子质问我,“现在钟让身边人是我!我告诉你,你尽管再来试试,撕破脸皮我也要让你在海城混不下去!” 放下狠话的那一瞬间,陆曼就把电话直接挂了,她拿的是钟让的手机打电话给我,这代表了什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钟让是个冷冽的人,他一般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也很少有机会能让小说里那种女人偷偷摸摸拿他手机给别人发消息,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钟让自个儿把手机给了陆曼,陆曼当着他的面,将我贬低到了尘埃里。 “我要是你。” 见我沉默,季存在一边讥笑着,“我呢,就写封血书,然后从高楼跳下去,血书上就写‘陆曼钟让狗男女还我命来’——正好死之前还能泼一盆脏水到他们头上。” 我道,“你太狠了。” 季存没否认。 我咧嘴笑了笑,“可我舍不得死。” 还有人还在等我呢。 季存嘴角的笑一贯嘲讽,“我也知道你舍不得死,所以也就说说。毕竟我亲眼见识过你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不要的姿态。包括脸在内。” 我知道这是他在拐弯抹角扎我心,我当做没听见似的,“是啊,现在咱俩身份可不一样了。大影帝。” “这倒是实话。” 季存打转方向盘,似乎对于我刻意贬低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说,“对了,过阵子我和钟让要一起见个面,我们公司有个对外发布会,请我去做主持嘉宾。” 我猛地攥紧手指,旧就见季存凉凉笑着,“求我,把我求开心了,没准儿,我赏你一个guest,让你见见你的心上钟让。” 我把所有的话咽回嘴里,隔了好久我说,“休想。” “哦。”季存也没在意,“那我把名额留给我女伴了。” 行。 我们最后都保持沉默,随后还没到家的时候,我比季存先一步下了车,戴上口罩一路小跑窜上电梯。 毕竟我们不能同框出现,何况季存家附近很有可能有狗仔蹲守,所以我还是提前下车比较保险。 等季存停好车再慢悠悠晃上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客厅里吃水果,季存瞄我一眼,“手机又在响。” 我吃着苹果一顿。 他似乎每次都能比我早发现。 随后我看了眼屏幕上的字,心脏跟着抽搐了一下。 钟让啊。 只是这回打给我的,不知道是轮到谁呢。 我想了想挂掉了。 隔了半分钟,那边又很快打过来,催命似的,这让我确定了是钟让。刚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带着怒意的声音,“你敢挂我电话?” 我放下苹果,觉得索然无味,把腿盘起来陷入沙发里,闭上眼睛道,“我为什么不能。” “商绾,你长胆子了?”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商绾了。” 我喃喃着,“两年前的商绾早就死了。” 那边传来一声冷笑,“是啊,死的彻底。现在的你,根本配不上曾经的你。” “奇怪。我为什么要配得上我自己。” 我觉得疲惫,将头偏向一边,干脆靠着沙发枕着脖子,以倒立的视角往后看去,就看见季存一边进屋子一边脱衣服,肉体很美好。 我吹了声口哨。 那边的钟让明显怒了,“商绾,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知道我租的房子在季存家里。 我低笑一声,“钟让,你找我干嘛呢?有事吗?我俩……应该没有什么旧情可以回忆吧?” 毕竟都是我反方面的倒贴而已。 我猜现在钟让被我激怒的样子一定很帅。 男人冰冷地说道,“是啊,我就是来看看你这只破鞋现在什么情况,刚才曼曼哭着跑出去了,你说了什么刺激她?” 破鞋。 这话……可真狠啊。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了,心脏都疼了。我干脆改变动作,把背佝偻起来,缩成一团,捂着胸口道,“如果我说,我什么也没说呢。” “不可能。” 钟让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一个脏字都不骂就把人心扎得血肉模糊,商绾,你什么人,我不清楚?” 瞧瞧,他深知我所有的卑劣。 我捂着仿佛被刺伤的胸膛说,“可我现在发现,钟让,你伤人的本事,也不低。” 钟让那边猝然停顿,隔了许久才道,“商绾,认识这么多年,我最后劝你一次,收手,别再这样放荡下去,你这张脸……别成为你往上爬的工具。” “你劝我从良啊。” 我眼里带着眼泪,笑得花枝乱颤,“可我就想往上爬,我这张脸若是能成为工具,我为什么不用?钟让,我忘了和你说了,那天夜里,我拍了照片。” 钟让的语气猛地加速,“你说什么?” “我说……”我咯咯笑着,浑然不觉心头如刀剜过,“我留了你的把柄。” 钟让眉目里出现些许阴霾,“商绾,我低估了你的贱。” “我听说……最近不是有个发布会么。” 吸了吸鼻子,我忍着声线的颤抖,“我要进去,我要做你的女伴进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或许是吧。”也许只是……乞求罢了。 毕竟钟让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威胁。 不管什么把柄,甚至比我现在手里的床照更为严重的,对他名誉有剧烈影响的把柄,他都不会皱眉头一下。 果不其然,钟让眯眼笑得极狠,对我道,“商绾,你什么货色,自己不掂量掂量吗?你配进那个场子吗?” “我什么货色。”我道,“让钟先生带出去亮相一次,分量就不一样了。” 钟让不说话了,在那段陷入一阵死一样的沉默,隔了好久,他直接挂了电话。 可我知道钟让的一丝一毫,他这就是无声的妥协,然而因为是妥协,他拒绝说出一个字来表达。 我一边笑着,一边擦眼泪,然后把手机里关于钟让睡在床上的照片统统删去。 是啊,我多贱啊,都到了……这种地步。 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挺帅的啊,不留着?”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见季存穿着睡衣靠着沙发,正在点评我拍的那几张床照,“诶,这几张的光影角度找得挺好,拍得钟让跟男模似的。你要是个男的,可能是下一个陈冠希。” 我一下子收回手机,“看什么呢!” “不是,你都要拿这个威胁别人了,给我看看怎么了。” 季存含着笑说,“再说了,又不止你一个人看过,陆曼也看过,你没必要把床照当宝贝。” 我气得哆嗦,“你滚蛋。” “我滚还是你滚?” 季存抬了抬下巴,“你滚吧,欠我的一个月房租给我打欠条。五分利。” “你黑社会高利贷啊。”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机死死握在手里,“钱……我马上还你。” “拉倒吧,你还是给我打一张欠条得了,就你现在这个事业,别说还钱了,被人卖了估计都还不起债。” 季存掏出手机开始算账,“我得保证我个人利益不受侵害,所以,你明儿一早给我打欠条,一万块一个月的房租,拖一个月就多五分利。你如果没钱,那行,我借你,借一万还一万五,每个月累计叠加……” 我上去打掉他的手机,“你按高利贷算呢?” 他说,“对。” 我说,“我真的没钱,我们家破产了,我只能靠脸。你给我一个月时间——” 季存听到我这话以后,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你干脆去做鸡啊。” 心就这么狠狠晃了晃,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我忍着被刺痛的尊严,盯着季存没说话。 可能这样无声的反抗,是我最后的尊严。 至于季存呢,却一定点也不顾及别人最后的负隅顽抗,就这么不疼不痒地一脚踩在了我最深的伤口上,“所以我说,你很好笑啊。要是真的豁的出去,凭你这个姿色,哪怕是个落魄千金,只要脸好看,两腿间挂个价格,分分钟赚钱赚到合不拢腿。没准儿落魄千金这个名号更好听,也许还会有人以前认识你,慕名而来给你增加几笔生意,做你的恩人呢?” 我颤抖着说,“那就是真的堕落——” “你现在和堕落也没区别啊。” 季存站在那里,眉目乖张桀骜,嘲弄地看着我,“你以为你现在这样,算是很干净么?你不如干脆再努力一点得了,这样半吊子算什么啊,拿点不怕死的勇气出来,贱到底了也算是出师了。” 我没说话,大脑却嗡嗡作响。 这天夜里睡觉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很久都没梦见的人,直到后来我从床上猛地惊醒,看见季存那张放大的脸。 他说,“哟,醒了。” 我擦着额头上冷汗,“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准确的说,这是我的房子。”季存道,“你上个月房租没付,所以你算是违约了,所以从现在起,这房间还是回到了我这个屋主手里,哪怕你还住着。顺便提醒一句,今天已经是六月一号了,新的一个月开启了,请你准备好两个月的房租一起交上来。” “哦。”我随便抓了个重点,“六一儿童节快乐。” 季存眯缝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了我好久,隔了半天自己乐了,“商绾,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做事不经大脑。” “得了吧。” 我抓了一把头发,我说,“我要换衣服,你要看吗?” 季存说,“也行,脱了我看看,我给你点评点评,然后……给你找个好的老鸨估个价。”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季存笑着直接盘腿坐在我床的另一边,“脱呀。我告诉你,不要脸的第一步,就是敢于在陌生男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全部,等你慢慢的放下尊严了,以后面对谁,都可以跳脱衣舞。” 我道,“你搞错了,我并没有想下水的意思。” “诶。”季存拉长了音调,“我以为我昨天苦口婆心劝过你,你能想通了呢。商绾,比起你现在这样半吊子,其实还不如下水了钱来得爽快。你说如果真的有人想通过娱乐圈潜规则你,你又不肯卖,那有什么意思啊?娱乐圈什么女人没有?转头再换一个,你根本没有任何让男人对你念念不忘的资本。” 我没说话,只觉得有针扎着自己一样。 “何况现在圈子里好多人就是打着演员的名声,背地里皮肉交易,多了去了。你不卖,又要接演出,那人家凭什么找你?还不如明码标价呢,不用多虑,也不用反悔。就这一次,好了您再来,不好咱拜拜。” “你还头头是道。”我笑了,“你怎么不去卖啊?” 季存摊摊手,“我不卖,也有人买账啊。” 真是个残忍的现实。 后来季存看着这副沉思的样子,拍拍我道,“你最近接到什么单子了吗?” 我摇摇头。 季存说,“那晚上我带你去喝酒吧,有个导演制作人。我给你搭个路,你去抱人家大腿。” 我冷笑,“怕是你想借花献佛,拿我送给那个男人来讨好人家吧?” 季存居然还不否认,有点意外道,“你怎么猜到的?不算太蠢啊?” “……”我咬牙,“我真不卖——” “可以啊,看你本事。让男人舍不得碰你。”季存道,“总之我给你铺路,你帮我收人心,正好不是么?” 我目前再没别的多余的选择了。 我需要钱,很多钱。 可以足够换回一条命的钱。 我低下头去,几乎快要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了,“好。” 季存眼睛微微睁了睁。 我说,“我去。” 这天夜里季存拍戏回来,戴着个黑色口罩,一路跟背后有人追杀似的冲回公寓里,重重把门一摔,我吓了一跳,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季存站在那里直喘气。 我说,“怎么了?” “刚才是何止送我回来呢。”季存拽了拽衣领,“最近我俩不是在炒作cp人设么,所以故意让狗仔队拍到我们一起上下班的画面。下了车我就一路狂奔了。” 我去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瓶宝矿力,丢过去的时候季存将它稳稳当当接在手里,随后对我道,“谢了。” “不客气。”我凑近了季存的脸,说道,“你看我的妆。” 季存拧开盖子仰头就喝了半瓶宝矿力,我看他性感的喉结上下动的时候,连带着周遭荷尔蒙因子都在剧烈膨胀。 过了一会看他喝爽了,才撑开眼皮一条缝来看我,含含糊糊勉勉强强道,“可以。” 我翻了个白眼,“我花了两个小时画的。” “看得出来,你很急切想把自己卖出去。”季存再一次做了简短的嘲讽,“等我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十点出门。” 我看着季存换了身衣服进去,怔怔盯着他背影许久,忽然间就觉得有点感慨。 我下意识喊了一声,“季存。” 季存停顿了一下,我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会收留我?” 季存没转过脸来,只是耸耸肩膀道,“熟人吧,看你挺可怜的。” 也是,我现在居然沦落到了要用可怜这种词语来描述的地步。 我一个人像是游荡的幽魂一样,晃到了沙发上坐下,后来我给钟让发了个微信,我说,你考虑好了吗? 钟让打过来极简短的一个字。 滚。 我抓着手机低笑两声,瞧,这就是他的作风。没关系的,这点小事儿我都经历过无数次了,早就麻木了不会痛了。 我说,那天我在晚会门口等你。 滚。 我不会放弃的,我必须要进去。 滚。 你除了滚还会说什么? 去死吧。 看见这排字的时候,我的心哆嗦了一下。我在想,钟让到底是对我抱着多大的恶意,才能够这样快速地打出让我“去死吧”这三个字。 不过是纠缠了他从高中到现在而已,已经罪大恶极到了恨不得我去死的地步吗。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垃圾一样的我。 而钟让作为我的精神支柱,给我的,却从来都是一次比一次深彻的打击,就这样我还能喜欢他,我到底是有多贱啊。 我回了一个哦字,随后就关上了手机,漫长地等待着今天夜晚的到来。 终于十点钟,季存带着我出发,临走时看我表情不好,男人嘴角照例挂着漂亮的冷笑,“先别这么快立牌坊,入戏太早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破天荒没和他顶嘴,“走吧。” 季存发动车子,随后熟练地开车。他是个比较喜欢玩的人,平时在外也是满不正经的花花公子腔调,和钟让那种沉稳又强势的性格截然不同,虽然我觉得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半小时后到达一家夜总会,季存戴着墨镜和黑口罩走进去,我嘟囔了一句,“半夜戴墨镜,瞎子阿炳。” 季存伸出细长的手指,勾着镜框往下一滑,随后露出眼睛对着我翻了个白眼,冷漠的嗓音传来,“要你多管?”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走近我们身边的人,“那个……是你认识的导演制作人吗?” 季存回头,还没多打招呼,就看见那个导演瞄了一眼他身边的我,随后大手直接冲着我搂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极为油腻的笑容,“哎哟!这位是谁呀?咱们商家大小姐?” 我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靠近我,而后我才缓缓地笑了,像是逼着自己一样。 我道,“王总,好久不见。” 王全笑眯眯盯着我,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我,更加想不到,原来我跟在季存身边。 季存戴着黑口罩,只露着一双漂亮冷漠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被王全强行按进了怀里,就差往我身上糊一层胶水,然后把我整个人贴在他那个笑起来都能颤抖的肚子上。 “进去说,进去说呀。” 王全笑得眼睛都被上下两层肉挤得看不见了,手在我腰上抓,我咬着牙抬头去看季存,却见他淡漠摘下口罩,入座在包厢里,身子笔挺,两腿修长,一派玩世不恭的模样。 刚坐下,季存笑着让服务员倒酒,边上一群狐朋狗友,看样子也是王全平日里玩的要好的几个,有几张面孔我尤为熟悉。 “能在这里看见商绾,倒是不得了。”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家弟弟现在如何啦?在哪儿读大学呢?” 我强忍着内心的怒意,硬是挤出一个笑脸来,“还好,不劳您费心。” 季存在一边慢悠悠戳了一块苹果到我嘴边,“吃点?” 我浑身发冷看着他,可是季存将苹果直接怼到了我嘴唇上,我不得不张开嘴巴吃下去,而后王全就摸了一把我的头发,“商绾,你最近可听话多了。” 当初整个海城,谁见商绾低过头?除了钟让,无人见识过。 我无声地笑,手指攥成拳头,我知道我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哪怕破罐子破摔,也不过是个落魄名媛,声誉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接下去的一切我都觉得无所谓了,酒被人一杯一杯递到我唇边,我来者不拒统统喝下,一会被那人搂过去,一会强行倒在那人怀里,大脑昏昏沉沉,耳边似乎听见地狱恶鬼在发出狰狞的笑声。 我在朦胧中看见季存坐在那里,玩着手机勾着唇,又给我喂了一口苹果,“商绾,王总刚说了,要拉你来我新剧里一起拍呢。” 那就是差不多同意让季存当男主了,顺带还拉了我一把。 ——那么,最后若是敲定,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我荒唐地笑了笑,甚至快要听不清自己说出口的声音,“那好啊,还能跟你合作了。我可得谢谢王全哥。” 说着我撑起浑身无力的身体,端着一杯酒,哪怕这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说,“王哥,我敬你。” “哎哟!商家大小姐主动敬酒,这我王某人不得不接啊。” 碰了酒杯,撒了液体,我被跌跌撞撞拉入臃肿的怀抱,而后大手在我背上肆意摸索,我想起曾经的钟让,抬起头,对面目睹这一切的却是一脸冷漠的季存。 我闭上眼睛,直到门口有人进来,“王叔,我听说你在这儿玩呢,我带着钟让过来见见您……” 灼热的神经末梢在瞬间被冰封,我猛地睁开眼睛,猝然清醒的那一秒,看见门口钟让被陆曼挽着,一身西装,相貌堂堂。 他视线从我身上掠过,带着几分冰冷的压迫,倏地眯起眼睛,“商绾?” 季存坐在那里,意味不明冷笑一声,“我带来的。” 钟让牵着陆曼的手,盯着我被王全按在怀里的模样,他道,“王哥不如清理一下房间里杂七杂八的人物,我嫌脏。” 这直指我而来。 我低笑一声,歪歪扭扭站起来,我说,“你大可不必拐着弯骂我,我滚就是了……” 钟让没说话,季存还是坐在沙发上。 我扭头朝着王全笑,“王哥,下回您给我打个电话,我单独出来陪您。今儿不好坏了钟少的兴致,不如你们先玩,下回,我做东。” 我听见季存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加危险的冷笑,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瘸一拐扶着墙走出去的时候,觉得尊严在瞬间崩塌。 我打车回家里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还以为我是被人强奸了,差点儿报警。 我心说报警吧,我干脆进牢里去算了,我干脆和整个商家一起死了算了。 可我不敢,我哭着和司机说是失恋了,到家以后多给了司机一倍的钱,随后踉跄着步子到了自己房间里,我卸完妆坐在床上不停地发抖,闭上眼睛都是钟让那嘲讽的眉眼。 太不堪了。 一小时后房间门被人踹开,我看见季存浑身酒气走进来,上前拽了一把我的衣领。 我故作镇定,“你回来了。” 季存咧嘴,“看见钟让就只顾着跑了?我喊你办的事儿办成了么?” 我没说话,季存硬是抬起我的下巴,他问我,“这么喜欢钟让?” 我痛苦到带着哭腔,“我没办法不爱他。” “哪怕他让你倾家荡产,让你全家坐牢,逼死你哥哥,又把你还没成年的弟送进监狱。”季存一字一句,笑了,“还是爱他?” 我没说话,或许我恨他。 “商绾,要不怎么说你贱呢。”季存察觉到我身体的抖动已经超过了正常人恐惧的范畴,或者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痉挛抽搐的时候,他打开我床头柜的抽屉,细长的手指勾出一瓶药来,拧开药罐,他抓了一大把药统统直接塞进我嘴里,恨不得拿药灌死我。 “吃,吃啊,不是抑郁症吗?”季存对我说,“我要是你,一次性吞个二十几粒,眼睛一闭就死了,多大点事啊。要死不活装给谁看呢,多吃点啊商绾?钟让要是知道,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 我干呕着,有些没吞下去的药片从喉咙口又滑出来,连带着粘稠的胃液呕了一地,直到逼出我生理性的泪水,胃部还在灼烧一般反刍着。 我从床上直接摔下来,整个人趴在地板上抠着喉咙干呕,鼻腔里统统都是草酸艾思的味道,我怕我自己真的死了。 季存盯着我,“商绾,真要敢死就现在死一个给我看看,死不成就该干嘛干嘛,我有的时候真的懒得来管你和钟让之间的一堆破事,我不管你为了钟让怎么样,但是你他妈现在寄人篱下,就给我收敛点,下次再敢坏我的事,我不会再有这好心收留你。” 趴在地上,我哈哈大笑,“你事业都得靠我一个女人出去卖给你争回来,真觉得自己有脸啊?你和钟让有区别吗?你俩怎么不干脆连个襟当亲兄弟呢?” 季存像是被我这话激怒了一样,直直上前一把抓住我,而后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整个人按在了床上! “连襟?”季存咧嘴笑了笑,“通过上你来连襟?” 我直勾勾盯着季存,男人将我用力按住,我抬腿,他闪躲,随后伸手扯着我的衣领往下拽。 我觉得一个喝多了的女人,不可能赢过一个喝多了的男人。 尤其是当我已经筋疲力尽的情况下。 我开始对季存求饶,我说,“别这样行不行?” 季存冷笑着,“你的骨气什么时候能够派上用场一点?拿去骗钟让,让他误以为你们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倒是挺有底气的?” 我说不出话来,直到他的手指顺着我脖子往下,我才对季存说,“我和钟让真的做了。” 季存一顿,揪着我衣领的手指猛地用力,随后他松开我,一字一句,“你脏得突破我的底线。” 我没说话,浑身颤抖着,伸手将脸捂住,却挡不住眼泪流下来,“你根本不懂……” 季存笑得眉目惊艳,可惜了那双好看的眼里全是冰冷的寒意,“你做人怎么能做到这么烂呢?认识你那么多年,我好歹以为你在和别人上床这方面是个洁癖。哪怕商家不复从前,好歹你也不至于真的把自己卖了。” 我没说话。 “亏我以为你是原装货。”季存站起来,慢条斯理收拾着自己的衣服,一颗一颗把纽扣系回去,哪怕他喝了酒,那浑身的气场依旧逼人,“看来对钟让下得血本挺大的,商绾,你不怕血本无归吗?” 内心一阵钻心的痛,我想起钟让当时看见我时眼里那种厌恶,就跟着针在扎我似的。 想一遍痛一遍。 隔了好久我才说,“我那天被人下药了。” 季存依旧笑,当做没听见。 我继续道,“慕暖干的,我事后……看监控了。” 季存像是被人戳中痛处一样,转过身来,对着我怒目而视,“你少往慕暖身上泼脏水!” 我咧嘴笑了笑,但我感觉我现在笑起来一定很丑,“你不信,有什么用。” 我相信我所看见的。 而季存,看见他所相信的。 “慕暖刚回国。”季存下来,重新一把扯住我的领子,“少在背后动什么手脚,否则别说钟让,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你。” 我知道季存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只要在有关于慕暖的事情上,他不可能开玩笑。 我只能道,“季存,其实咱俩也差不多。” 我对钟让毫无回应的感情,就像季存喜欢慕暖的五年。 “少来我这里找什么共鸣。”季存啧啧摇摇头,“我和你可完全不同。商绾,别说钟让了,你现在连活下去的基本能力都没有,待在商家的二十二年,把你变成了一条宠物狗。” 外表光鲜靓丽,实则不堪一击。 “但凡了解过你内在的男人,都不会喜欢上你。”季存双手插兜,衣冠楚楚站在那里,似乎刚才的暴动都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男人眯缝着眼睛打量我,语言便在出声落地的瞬间化作伤人的利刃朝我袭来,“因为你太无趣了,商绾。除了这张脸,半点没有任何特长了,所以你现在只能靠脸……” 我仓皇大笑,笑出眼泪。天大地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钟让,有生之年见我商家家破人亡,我要是你,大仇得报岂不快哉? 这天夜里我又做了噩梦,只是这一次噩梦的主角变成了两个人,季存和钟让一人扯着我一只手,恨不得把我对半撕开。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在痛,脑子都跟着发疼。 揉着头发,我用另外一只手捂着胸口,这么下次我迟早得疯了,不行。 跌跌撞撞爬起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季存换好衣服,他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坐在客厅里抬头看我,挑眉,“睡醒了?” 我没敢说话,十分钟前还梦见他冷笑着要我去死。 季存道,“哑巴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下要去哪儿?”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季存眯眼笑,“要去见王全。” 又是王全。 我往后退了几步,季存啧啧两声,“不带你,反正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季影帝,在您看来我可能的确算不上什么人物。” 季存没说话,隔了好久他问我,“商绾,你能把自己贬低到什么地步?” 我顿了顿,神色有点诧异。 “你这样的女人其实是最可怕的。”季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看着我,半眯着眼,薄情的唇勾着一个玩味的弧度,“通过贬低自己来获取对方的注意和同情,你成功了商绾。王全惦记上了你,惦记着你的不要脸,又惦记着你拼命保全的尊严。” 我的脉搏开始剧烈跳动。耳边甚至能够挺清楚血管鼓动的声音。 “或许我该给你鼓个掌的。”季存吹了声口哨,“利用钟让的出现以退为进,你的痛苦,成就了你的卑微。而卑微,就是你往上爬的动力。” 血液逆流,心脏读秒。 我低声地笑,“何必把我分析得如此蛇蝎心肠?” “可能你这种人混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季存凉凉地说道,“要是你有钱,那还了得?怕是比男人的野心都还要大吧。” 那一瞬间,我猝然抬头,站在二楼看着下面一楼的季存,我和他目光对视,而后我喃喃着,“我没有什么野心,真的。” 季存没说话。 “我只是不想活得太苦。都家破人亡了,我总不能真的去流浪吧。”我直勾勾看着季存的眼睛,内心暗潮涌动,却终究被我压入深处。 不能说,不能暴露。 一丝一毫,都是输。 “我只不过,长了一张更方便利用的脸而已。”最终我选择了我该用的语气道。 “真是不要脸啊。”季存咧嘴笑得极狠,“像你这样能随便把自己贬到尘埃里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就代表着,你没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虽然我耍了个小花招。”我说,心脏摇摇欲坠,可能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好人,所以很多时候我的那些挣扎也就自然而然被人无视,再久而久之——他们便觉得,我这样歹毒的女人,就该下油锅。 “但是我痛苦也是真的,季存。” 不要无视……那些坏人的痛苦啊。 那些因为钟让而难过的情绪,是真真切切的,把我的肺腑击穿了,里里外外,血肉模糊。 季存冷笑,像是对于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我下午去见王全一趟,他貌似还挺想见你。” 我说,“给我广告吗,给我就去。” 爱情和家庭都指望不上了,总得指望钱。 若是没有钱。 我脑袋里划过钟让的脸。 只要有钱,只要为了钱,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 但是这天下午,我接到了钟让的电话,他接起来就是一通冷漠的声音,“一小时后来我公司。” 我愣住了,实在是想不到钟让能够主动喊我过去找他。 原本打算午睡一下起床和季存出门,这一下子,睡意被激得全无,我立刻问道,“有什么事?” 钟让只是一声冷笑,那笑声让我捉摸不透,我站在那里束手无策。 季存之前给了我暗示要见王全,可是现在钟让又临时喊我。 我有些两难,过了一会还是咬着牙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方便在电话里说吗?” “来了再说。”那边钟让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我顿了顿,收紧了手指。 隔了几秒钟,我道,“好,我等下就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化妆起床,趁着季存都没注意的时候直接闪身出门,二十分钟后到了钟氏集团那栋大楼,我的手机才开始响。 “你敢放我鸽子?” 对面季存的声音冷得能够结冰,我只能坦白,“钟让找我有事。” “于是你就跟条狗似的凑上去了?”季存怒极反笑,我甚至都能想象他这会儿暴怒又漂亮的样子,“商绾,你是不是被钟让操傻了?” 我真是低估了季存的恶毒程度。 我不说话了,那边季存呵呵笑了两声挂了电话,而后我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一步一步走进这栋大楼。 我想,我应该熟悉的才是。 钟氏集团里那么多东西,原本都属于商家,我应该了如指掌才是…… 可是为什么,我手脚发冷呢? 我走进大厅,和前台服务员报了名字说要找钟让,那个服务员上上下下看我一眼,眼神尤为不屑,“你说总裁找你就真的找你啊?总裁那么忙,日理万机,特意找你?这种理由,十个不入流的小网红里能有八个是这么说的。” 她又瞄我一眼,“哈,把自己当什么了呀,你比得上陆曼?” 我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指,隔了一会,超过了一小时,钟让电话直接打下来,“怎么回事?说了一小时之内到公司。” 我说,“我到了,但是被前台拦下了,不让我进。” 顿了顿,我继续道,“还说我比不上陆曼。” 在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看见对面的前台小姐猛地变了表情,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什么,见我挂了电话,一下子换了语调,“那个,小姐,请问您是——” 我没说话,隔了一会抬头,有人靠近我。 吴默,钟让的贴身特助。 前台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想跟我解释什么,但是我没再多看她一眼,直接打了声招呼,“吴默。” 吴默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站定。 我眯起眼睛来,他恭敬道,“商小姐。” “啧啧。”我咧嘴笑了笑,“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都跟着变得人模狗样了。我差点认不出你。” 吴默知道我这是在嘲讽他,毕竟当年……他是我们商家最年轻有为的执事。 “商小姐,成王败寇。”年轻的男子对着我低下头去,“自古以来的道理,您还没参透吗?”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许久才道,“钟让找我什么事?” 直呼他们总裁的全名,导致周围路过的人纷纷看我几眼。 吴默还是那副态度,“我带您去见他,至于什么事,见了面,您就知道了。” 我低笑几声,而后跟着他进入了总裁专用的电梯,走的时候还听见耳边议论声那么明显,都在猜测我是谁。 我是谁。 两年前家破人亡的商家,最后的大小姐。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音响起,而后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吴默带我穿过走廊来到了高级会议室,推门进去的时候,我看见钟让坐在那里。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有他笔挺的背影。 吴默退出去,钟让才转着椅子转过身来,对我道,“迟到了。” 我道,“你的人不长眼,拦我。” “现在的你。”钟让摇头笑,“谁都不会把你放眼里。” 我握紧了拳头。 “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钟让将一份报告递给我,“那天晚上我查了一下,的确是有人动手脚,给你和我下药。”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钟让递上来的那些文件。 “我生平最讨厌被人计算,所以去查了一下。”钟让眯着那双凛冽的眼睛,“正好你也是受害者,所以连着真相一并告诉你。” 我看着监控录像上拍到的慕暖的身影,浑身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不过我觉得你并不介意那个初夜,所以原本还对你有点愧疚,但那天在ktv里看见你以后,觉得根本不需要施舍什么同情心给你。因为你,不配。”钟让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我一直都觉得钟让这人算是衣冠禽兽那种类型,西装一穿装得跟什么一样,脱了衣服就他妈是个畜生。 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所以呢?千里迢迢把我喊来,就为了给我一份并不重要的真相文件,顺带侮辱我一通?” 我把慕暖的事情戳穿又怎么样,季存多得是手段替她把屁股擦干净。他知道我,我根本动不了慕暖分毫。 钟让说,“当然不是,顺带告诉你,不是拿着我的照片为把柄来要挟我带你入场吗?我告诉你,死了那条心。” 果然。 我就知道钟让不会那么轻易被我威胁,他等的就是我信以为真的时候,再来致命一击。 可我唯独不想在钟让面前认输,便故意说,“无所谓了,我抱上了王全的大腿。” 钟让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后他站起来,逼近我,我后退两步,男人的手就直接按上了我的肩膀。 我不停倒退,直到整个人被他按在墙上。 “王全都下得去手。”钟让啧啧两声,“商绾,你那层膜不会是补来骗我的吧?” 我荒唐地笑了两声,“骗你有钱拿吗?” “一百万呢。”钟让抓了一把我的头发,“给你的钱,去哪了?” 我心哆嗦着,钟让又道,“我查不到那个神秘账户的来源,商绾,告诉我,把钱打给谁了?” 不…… 我直勾勾盯着钟让,“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怎么花,都不关你的事。” 我这话迎来的下场是钟让将我整个人重重摔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男人拽着我的衣领往两边一扯,纽扣迸裂弹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入沙发底部,我哆嗦着往后扬起脸,被钟让一把抓住了脖子。 我红了眼睛,“你不是……嫌我脏吗,不是有陆曼吗?” “陆曼,我哪儿舍得?”钟让笑了笑,随后对我道,“商绾,不是很喜欢拍东西吗?今天我也来拍点你的照片怎么样?” 这才是他喊我来的真正目的! 我一颗心凉了半截,钟让会用什么手段来对待我的艳照,我根本不敢想象。 可是接下去的一切根本来不及让我多考虑,钟让伸手就向我的领口往两边拽,我挣扎了一下,“你放手……” “现在知道怕?” 钟让冷笑着,将我的头往下按,我相信这会儿我要是在水缸里,一定分分钟被他淹死。 “商绾,想玩,我自然奉陪,只是你……玩得起么?” 他在下一个瞬间掏出手机来,我红着眼睛,“住手——” “住手?” 钟让跟听见笑话似的,“这可不像是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他将我狠狠压倒,伸手已经从我衣服下面探入,我哆嗦了一下,“钟让,够了……” “你在说什么?”钟让的笑容让我觉得不寒而栗,“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计算和被人威胁,商绾,恭喜你统统做到了!” 我怎么抵得过他一个强壮健全的男人? 我尖叫了一声,企图让外面的人发现不对劲,然而总裁办公室的墙壁是隔音的,我想逃跑被钟让抓住了头发往后扯,随后他将我身体翻转过来,将我的手按在了我背上。 “既然那么想挑衅我,不如自己来试试?” 他的手就这么直接摁在了我的背上,三两下将我的衣服从背后撩起,我挣脱不开,钟让便抽了皮带直接将我的双手绑住。 我以一种无比屈辱的姿势被他压在身下,钟让拿起手机毫不留情地把我拍了下来,我红着眼睛把脸闪过去,他便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面对手机的镜头,那快门声就像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 到后来我放弃挣扎,忍着没让眼泪水掉下来,钟让终于放下手机,改为单手挑起我的脸,笑着问我,“满意了吗?” 我没说话,嘴唇颤抖着,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你这幅样子要是给你以前的追求者看见。”钟让顿了顿,而后说得更开心了,“估计会梦想破灭吧?” 我无声地笑,只是寥寥四字。 “拜你所赐。” ——“这是我赏你的,所以你都得接着。” 钟让倒是好心情地看着我,随后一颗一颗解开我剩下的没有挣开的纽扣,我眼睛血红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蓬勃的欲望将我逼至绝望的边缘,我惊恐盯着他,却听得他语调低沉道,“你这幅样子,让我有了那么点胃口。撇开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不谈,身材拿来上床还是可以的。” 他分开我的大腿,我尖叫着往后缩,钟让却不允许我反抗,揪住我的头发来控制我,“不是很想爬我的床吗?怎么,原来你也会怕?” 我摇着头,“别这样……我不想一错再错。” “不。” 钟让将我一把拽入深渊,他的温度如同一柄斧头狠狠凿开了我的身体,直至所有的理智都被直截了当贯穿,连同血液都弥漫着细碎的痛意—— 他的声音如同魔鬼诅咒一般在我耳边响起,“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吗?”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不存在什么一错再错,你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想要弥补,只有去死。 钟让的话那么狠,不留一点余地给我,我闭上眼睛,终于无法控制眼泪落下。 他在我身上如同野兽,将我所有的气息都吞噬得一干二净,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残破的落叶,经不起几次西风的摧刮。 他还问我是不是以前也这么勾引季存,不然季存怎么会同意我住进去?我痛苦喘息着,已经没有体力再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光是承受,已经用尽我所有力气。 我本是千金小姐,却被他逼良为娼。 钟让在结束前一秒抽身而退,那些液体悉数落在我背部肌肤上方,我像是被灼伤一样,红着眼睛回头和他对视。 那一刻,我看见了在他漆黑瞳仁眼底倒映出的我自己,那么狼狈仓皇的一个影子。 钟让抽开绑着我的皮带,我跌跌撞撞从沙发上爬下来,衣服已经没有办法遮盖住自己,凌乱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纽扣和布料,我抹了一把眼睛,害怕自己在这个时候掉眼泪。 钟让好整以暇看着我,“装什么装?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心脏深处传来剧烈的痛意,我没说话,扶着墙站起来。 钟让冷笑着,过去一边找了一间西装外套,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可以滚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个办公室的,也不敢去看周围人是如何打量我,到家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别的力气去打开季存的家门,哆嗦了几下捅不进钥匙,就在门口蹲下来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晚上八点,我看见有人冲我而来,抬头那一刻,我心一颤。 季存脸上带着酒意,微微有些错愕地看着蹲在门口的我,随后男人嗤笑了一声,“怎么,真把自己当狗了,蹲门口迎接我?” 我没说话,喉间干哑,眼神绝望。 季存见我这样,顿了顿,而后用指纹一把拉开了大门,转头对我道,“进来。” 我还是蹲在那里,感觉四肢都麻了。 季存上前狠狠拽了我一把,我踉跄着扑进他怀里,他也差点摔倒,只能借着力道后退两步,不由得一下子往后跌坐在沙发上。 “干什么,行这么大礼。”季存觉得有点好笑,“还是说故意投怀送抱?你——” 话说到一半他愣住了。 因为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就看见西装外套下那个残破凌乱的我。 身上尽是红肿的痕迹。 季存的眼神深了深,而后缓缓道,“钟让干的?” 我还是没说话,像是哑巴了一样,只是人开始慢慢发抖起来。 “说你是sb,你还不信。”季存又是这么一句台词,将我往沙发边上一晾,随后兀自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去找钟让干嘛了,老相好打炮?战况够激烈啊。” 我终于像是活过来一样,喃喃着,“他报复我。” 季存笑了,“你才知道他是报复你?他两年前就在报复你,你是活在梦里吗?” 我拿手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地再一次决堤。 季存就这么看着我哭,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别的表情,等我哭够了,他才抽了一张餐巾纸,皮笑肉不笑说,“擦一擦好么,当着我的面哭有什么用?上钟让那里演去,兴许还能换来几分怜悯。” 我哆嗦着站起来,对着季存说了一句谢谢,又跌跌撞撞进了自己房间,哐当一下关上了门。 季存站在外面沉默了一会,忽而踹了一脚我的房门,“喂,我夜宵还没着落呢,允许你回房间了吗?” 我没说话,只是在房间里拿被子盖住自己,过了一会季存直接开门进来,丝毫不在乎这是我的房间。 我也知道他不会在乎。 只是我现在心情根本没法控制,季存接近我,一把捏起我的下巴,啧了一声,“哭成这样?” 我红着眼睛,脸上挂满了眼泪,要是换做平时放去别的情节里,可能还是个我见犹怜的清纯女主,只是我配不上清纯两个字。 从我爬上钟让的床开始。 季存给我抽了餐巾纸,这一次居然没说别的嘲讽的话,就这么坐在我旁边——可能我这次哭得实在是太凄惨了,比以前任何一次爱而不得都要撕心裂肺。 我哭得没停过,闭上眼睛就是钟让拿着手机对准我拍摄的画面,就跟一个个耳光似的打在我脸上。 我把钟让的照片统统删了,却不料想他会这样报复我。 我哭到后来又笑,笑我的天真,又哭又笑的样子把季存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我精神失常了。 我要是能精神失常,我也想精神失常,大概可以逃脱一切责任,什么都不用背负。 可是我不能,我逼着自己不能崩溃,商家破产我都熬过来了,我还有什么苦吃不下去? 我只恨我自己不争气,钟让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我却没有办法割舍。 或许是因为他的狠,深得我心吧。 能让我这样一个恶人都要红着眼泪流泪面对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哭累了干脆靠在枕头上,季存就这么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我,终于等到我声音逐渐低下去了,他才扯了扯薄薄的唇,拉了一个凉凉的笑意问我,“哭够了?” 我没说话。 季存笑得更开心了,“我刚才应该给你拍下来发抖音上去,网红失恋爆哭,怎么着也能上个热搜。” 我擦着眼泪呵呵笑了两声,“也有可能是直接被封杀。” 季存要笑不笑盯着我,过了一会又道,“在封杀之前,抓住任何机会,都先让自己火起来就可以了。” 我把餐巾纸随便丢在地上,季存啧了一声捡起来,随随便便一抛就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他将细长的手收回来,揉着腕关节,眉眼漂亮地盯着我,“你如果真的想火,就朝着被封杀的目标去吧。观众和粉丝的记性从来都很差,什么流行就跟风什么。” 不管是什么圈子,娱乐圈劣迹斑斑的艺人重回大众视野的也一样存在,小说界抄袭别人然后换个笔名随便删删改改也一样可以扭头重来,任何事情只要在时间的冲刷下都可以被人遗忘。 我觉得季存今天可能是来给我上课的,或者说给我暗示,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如干脆直接跟钟让比比谁更不要脸好了。 我一边重新盘了一下被子,一边道,“你想多了,我不会跟钟让硬碰硬。” 我也最多说说狠话,硬碰硬,我根本玩不过钟让。 季存眯眼笑了,“你说你有点骨气多好,商家兴许也不会破产了。” 这话跟刀子似的冲我扎过来,我苍白地笑了笑,“是啊,商家破产,怪我没本事。” “不过你好歹有个念想。”季存不知道是故意挑我还是什么的,突然间开口往这个话题上说,“想你死的人可不止钟让一个,前阵子听我叔叔说了,他可能会提早出狱,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还红着眼睛,一下子愣住了,甚至连眼角的眼泪都没来得及彻底擦干,我就一把抓住了季存的手,“什么情况?提前出狱……指的是什么?”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 季存看了我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说,“开心吗?” “讨厌你的人,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季存抓了一把我的头发,此时此刻正是深夜,我没有拉窗帘,他坐在我床边,映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衬得他的脸越发白皙冷漠。 他的眼神也很冷漠。 不过我觉得相对于冷漠来说,季存更加明显的,是虚伪。 电视机前他惊为天人的眉眼,电视机后他淡漠不屑的神情,像他这样出了名的公众人物,一定相当了解如何把握自己的情绪。 我抬头直视他的脸,我说,“我也挺讨厌你的,希望你活久一点,不然就打脸了。” 季存怒极反笑,眉目愈发漂亮得出挑。 我觉得我和季存之间唯一的乐趣就是相互刺伤,刺伤到彼此都见彼此出了血,然后感慨一声,看,总算还活着。 还能流血呢。 季存松开我,站起来,看着我丢在地上的那些餐巾纸,“有空收拾一下。” 我哦了一声,季存又道,“起来做夜宵。” 我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季存扯了扯嘴角,“我今天空腹去喝酒了,胃不舒服。”言下之意不想自己动手。 因为一般情况下,季存做出来的东西,绝对要比我做出来的东西好吃。 我还是紧紧攥着被子,“我……也身体不舒服。” “你是挨操那个,能花什么力气啊?”季存笑得讥诮,“戏过了啊,起来。拖欠房租不付,给我做顿夜宵不算过分吧?” 不算。 我抿着嘴唇没说话,季存自顾自走出去了,他非常乐意做这种阴阳怪气嘲讽我的事儿,盯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离开,我又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闭上眼睛深呼吸五秒,我还是爬了起来换套衣服给他做夜宵。 因为我怕哪天季存连房子都不给我住,我可能要睡大街。还是暂且忍一忍吧。 脚步虚浮地在厨房煮面的时候,季存洗了澡,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出来,我因为自己也心不在焉,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直到我把煮好的面倒入碗里,刚想端起来,腰上猛地缠住了两只手。 这个动作让我猝然一惊,扭头想挣扎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直接被季存按在了洗碗池旁边,他顺着我睡裙直接往上,带着点湿气的手指从我大腿根部的肌肤直直掠过—— 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谁准你只穿着一条睡裙在一个喝过酒的男人面前晃?”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季存从背后将我死死摁着,两只手被他反剪到了背上,他盯着我刚做好的面恍惚了一会,而后又是一阵冷笑,“让你做你真做啊?” 我笑红了眼,“消遣我?” 季存吹了声口哨,“猜对了,找点乐子。今儿你不是因为钟让报复你导致心情不好么,我就想火上添油一把。”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能恶劣到这种地步,发着抖用力转身,狠狠打开他的手,但是我刚反抗了一下,剩下去的动作就都被季存阻拦,他攥着我的手腕,似乎一用力就能捏断似的,“钟让那里怎么不见你张牙舞爪啊?” 季存就喜欢拿钟让来刺伤我,我无力反驳,他高大瘦削的身躯罩住我,另一手撑住台子的边缘,将我整个人笼罩在他身下。 我只能咧嘴笑了笑,“那可不是么?他是我老相好,自然是要迁就的,你算我什么?” 季存怒极反笑,“你也敢自称钟让老相好?被睡过一次就这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我心狠狠一颤,来不及说别的话,季存就俯下身来,他凑近我的时候,顿了顿。 似乎是想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我。 而后季存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我不知道如何确定刚刚季存贴我脸那么近是想做什么,是要观赏我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是要吻我。 男人的瞳仁颜色那么深那么黑,就跟黑洞一样,我将脸往后躲,季存察觉了我的动作,又摁着我的额头,“怕我?” 我摇头。 季存冷笑,松开我,随后扯了扯浴袍的领子,而后要笑不笑盯着我道,“可惜了,面都凉了。” 这话就是,我煮的这碗面,他也不乐意再吃。 无所谓。 我当着他的面把面倒进垃圾桶,我说,“没事,那晚安。” 他刺伤不了我分毫,真是可惜。 随后我直接走开,走的时候撞开了季存竖在我面前的肩膀,我甚至听见季存啧了一声,目光投过来,能直接将我的背影割开一样那么锋利。 我回到卧室,又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季存躺在床头在玩我的手机。 他笑着把手机主页点开,然后大喇喇地将手机举到空中摇了两下,对我道,“要不要来欣赏你的照片?” 我心一凉,冲上去抢手机,季存一下子挪开了手,“钟让发来的,怎么,不让看?” 我说,“还给我!” “我都看完了。” 季存对我道,又上上下下看我一眼,“挺有料,看不出来的。” 我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脸颊刺痛,将手机抢回来,狠狠攥在手机,却再也不敢去注视手机屏幕,怕和屏幕里的那个耻辱的自己对上视线。只能道,“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刚才又是阴阳怪气嘲讽,又是故意使唤做面,一通消遣完了现在又偷看我手机,到底想做什么? 季存笑得十分漂亮,然而就是这种漂亮,让我觉得有些可怕,点开手机一看,果然季存做了孽。 钟让发完照片,微信问我,好看吗? 季存替我回复说,好看,她在洗澡,一会出来我对比对比。 “……”我沉默,盯着屏幕上那排字,想去撤回,知道早就已经超过了两分钟。 钟让那边死一样的冷静,可能是知道了季存在给我打字,正巧现在叮咚回我。 【上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没有什么可以引以为傲的。】 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季存听。 季存倒是不以为意,摇摇头,啧啧两声,“真狠呐~” 我红了眼眶,狠狠推了季存一下,季存仰着下巴,拉出一节坚硬的下颌线,“赶我走?” 我有些气急败坏,“你今天这么粘我做什么?跟他妈看上我似的,不会遇见了慕暖,让她给刺激了吧?!” 话音刚落,季存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在我还没来得及回神的时候,他便一把将我按在床上,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这副样子让我心情愉悦,哪怕现在被他按着,我也还是觉得畅快,“听说慕暖又在和某个富二代传绯闻,季存,排队轮得到你吗?” “闭嘴。” 季存狠狠甩开我,我摸着自己的喉咙,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会是慕暖搭上王全了吧?” 我咧嘴笑了笑,“原本是想从王全手里拿到剧本,结果一不小心发现心头挚爱成为了王全身边的人?季存,你这就有点可笑了。” 季存没说话,隔了好久,男人凑近我,一字一句,“商绾,唯独你这种人,没这资格来说我。” 我笑得嘴角一僵,而后季存伸手,像是拍狗的脑袋一样,拍了拍我的脸颊,对我丢下四个字,好自为之,之后转身离开,高瘦的背影从我视野尽头消失——摔门声响起,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怔怔地缩入被窝里,等待漫长黑夜的来临。 ****** 第二天起床,我依旧是没有接到通告的一天,原本可以从王全手里跟季存喝口汤,但是因为我的提前离场,这一切结束了。又因为我放了一次鸽子转而去找钟让,后续的机会也给我亲手断了,我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太阳缓缓升起,一点一点把太阳光照在我这个废物身上。 我忽然间扯着嘴角摇头笑了笑,往后跌回床上,然后拿起手机开始看兼职的消息。 季存已经不在房子里,他最近赶了几个综艺节目,事业一直都是很忙碌的。我觉得季存算是娱乐圈一个不得了的存在,他从高中被星探挖掘开始就一下子火了,火到现在,地位甚至可以说是超一线,又是影帝又是终审评委奖,任何我所听到过的赞赏都可以用来夸奖——镜头前面的他。 但是和他从初中认识到现在的我来说,我眼里的季存,不过是个虚伪的男人罢了。 能让这种男人惦记自己那么久,慕暖也有的是本事,难怪是亚洲超模里面的一姐,我觉得比起光鲜亮丽的他们,我已经不能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了。 发呆到傍晚时分,我打算给自己下面,这个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季存打来的—— “现在快点过来恒隆广场。” 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了?” “我的助理出车祸要住院,现在手头找不到人。”季存的声音冷漠且急速,“想想你这种废人一定待在家里闲着没事做,现在就过来帮忙,有偿,签保密协议的。” 我眼里闪了闪,而后立刻放弃了那些许的尊严,“那我现在就来。” 但是我一顿——“哦,我微信上没钱了,打车怎么办?” 季存冷笑,“老子给你转账!” 说完他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下一秒,我收到一条微信,是季存的一笔转账,一万块,说是我这个月的餐补和交通。 我盯着这笔钱,忽然间眼眶一酸。 我到底已经……落魄到了什么地步了? 擦了把眼泪回房间,我拉开衣柜,看了眼我还舍不得丢掉的那些名牌——虽然还是名牌的,但都是两年前的款了。 这是我当年买下来的衣服,用到现在,拿来装饰我仅存的些许脸皮。 我快速换了衣服化了妆,而后点了收账,打车出门,到了恒隆广场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后。 季存公司的部门经纪人站在那里,看见我,她喊了一句,“小绾,这里。” 我道了一声陈姐,她笑了笑,对我说,“这阵子要辛苦你了。” 我忍着内心的耻辱道,“没事。” 陈婼是季存公司的高管,29岁,温柔端庄,工作起来也是个有号召力的女强人。她一度以为我是季存金屋藏娇的女人,季存懒得解释,就随便她去,但我知道陈婼是个我该讨好的人。 因为陈婼有个弟弟叫陈渡,行事作风荒诞无稽,是个很厉害的资本家,年纪轻轻就可以被称作资本家,足以见得实力有多强。 我深呼吸一口气,“陈姐,我也是被临时喊来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您教我。” 陈婼笑着摸着我的脸,“哎呀,小绾,这么客气干什么,跟我来幕后,我们签一份保密合同吧?” 我点点头,看着陈婼转身,去的路上她时不时拉着我介绍工作流程,还偶尔问起我和季存的学生时代。 我想了想,“学校里那会好像也有挺多人喜欢季存的,但是反正我那会忙着追隔壁高中的学长,没顾着他。” “哈哈。” 陈婼捂嘴笑,“季存是我带的一个艺人,也见证了我的一路吧算是。小绾,你怎么不来试试娱乐圈?” 我?我想啊,我拼命想。只要能赚钱就行。 但是我不能暴露一丁点,我只能道,“我比较平常心啦陈姐。” 陈婼赞赏我,“年轻人,心态很稳,不错,能干大事。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我,陈姐没准给你捧成比季存还要火。” 我笑了笑没说别的,而后来到幕后,看见对面广场季存正在做直播,因为这边有个相当高级的大牌专柜开幕式请他去出席引流,这会儿他正打扮得跟个王子似的站在那里端出官方的表情微笑着。惹得周围一群人尖叫,媒体高举镜头疯狂抓拍,唯有他眼神深处淡漠。 陈婼说,“一会下来了,去给季存送瓶水,然后替他挡住媒体的视线,送他到车子里。” 我问了一句,“是快要结束了吗?” “对的,发布会要结束了。”陈婼的助理拿来两份合同,都是保密协议,对我说,“月薪你和季存都应该已经聊好了吧?我们这里就是个保密协议,你签了就好。” 我没多想签了字,后来结束,陈婼推了我一把,“快去。” 我拿了瓶矿泉水奔出去,塞进季存的手里,然后替他挡住别人的视野,一群工作人一路小跑着将季存送入了面包车。 坐上去后,季存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半下去,而后才睁开眼睛来看我,上下看我一眼,“今天打扮得像个邻家大学生妹。” 我说,“哦,不好意思太妖艳,不然抢了你的戏份。” 季存冷笑一声,我立刻指着窗外,“有你粉丝。” 季存秒变脸,面对车外挥舞追赶的粉丝露出暖男般的笑容,而后车窗合上缝的那个瞬间,他冷脸一拉,干脆都懒得装了,将矿泉水抛给我,“怎么样?和陈婼谈得。” 我被季存这个问题问得愣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他这是在问我后续工作问题? 陈婼之前也跟着上来了,看见我和季存打了打招呼,这会儿正坐在副驾驶,既然提到了她,她便转头冲我们笑了笑,“刚刚签了协议,季存你怎么说?小绾还合你胃口吧?” 季存漂亮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她?她是百搭,谁都可以。” 我笑着把嘲讽收下,不为所动,随后季存又将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顿了顿,接过去才发现是季存这个月的安排表。 男人坐在一边,手撑着下巴,随后他看向窗外,眼神尤为淡漠,“这是我这个月的安排,我助理需要开刀住院,所以这阵子顺手推给你来做了。” 说完这段话,他又带上了惯用的讽刺的口吻,“嘛,不过对你这种人来说,这种机会算是很难能可贵吧?” 这意思是我已经落魄到了需要他施舍工作的地步。 我没说话,抓着文件的手缓缓收紧,而后我道,“我知道了,我会记下来的。” 季存又是嗤笑一声,随后伸手指了指我的脖子。 不顾陈婼在场,他漂亮的唇一拉,便开腔讥诮道,“钟让没少花力气吧?你脖子上这都第二天了还没消下去呢。” 我脸色倏地变作一片惨白,想起了脖子上的痕迹,而后条件反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坐在前面的陈婼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想来是季存这句话打碎了她对我原来的那些美好印象。 季存当然知道我会想方设法抓住机会往上爬,自然也能算到我会在陈婼面前扮作出来一个努力乖巧的样子,所以他就是故意把这一切打碎给我看的。 在众人面前讽刺我,把他们眼里的我变回原来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笑着,“你说什么呢,让陈姐多想了那就不好了,今天直播累吗?晚上要不要去哪里吃饭?” 季存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在亲手做出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后却又能够迅速像没事人一样高高挂起,他再次看向窗外,那姿态丝毫看不出刚才出言打我脸的样子。 我红了眼。 季存却是和往常一样眯着眼,表情淡漠,和自己无关便立即抽身。我一直觉得他这种人未来应该是在某个高位掌权,冷酷果决做个社会精英;或者说成为公司里雷霆万钧不留情面的大总裁——但是没想到他会选择去演艺圈,真是不可思议。 毕竟季存家里,不缺钱。 我看着季存瘦削的侧脸,又想了想自己,只觉得可笑。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两年前,我还是光鲜亮丽的商家大小姐呢。 司机一路开车送我们到了公寓楼下,陈婼坐在前面嘱咐我们晚上早点休息,第二天还有个广告要拍,季存低低应了一声,我挥手和陈婼说再见,明显察觉到了陈婼眼里的审视。 看来季存的话,还是动摇了她对我的看法。 我咬牙,依旧笑脸相送,随后才跟上季存早已走进电梯的身影,和他一同回到公寓里。 拉开公寓的大门,季存一边往里走一边顺手脱衣服,丝毫不顾忌家里还有我这个外人在,他一路脱衣服一路丢,我就跟在后头一路捡起来,堆在一起最后统统放进洗衣机里。 而后他也跟着来到阳台,只穿着一条内裤,劲瘦的身躯投下一道影子,覆盖住我半边身体,他弓着背问我,“明天几点起床去拍广告?” 我像是背书一样,“早……早上六点!” 季存啧了一声,“起不来。” 我面有难色,“但是行程上是这么写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季存抓了一把头发道,“把闹钟设置到中午十二点,早一分钟都不行。” “迟到太久了!”我有些着急。 “你以为我是谁?”季存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到了他们才敢开始好么?开什么玩笑,六点起床,大街上要饭的六点都还没睡醒,你让我六点起床?” 我站在那里沉默了。 季存一把将我拽进来,伸手把阳台的玻璃门在我身后推上,“做点吃的,吃完我直接睡觉。” 我站着没动。 季存裸着上身靠近我,“觉得被使唤了?被当做下人了?商绾,你的尊严总是在不该冒出来的时候冒出来,平时丝毫不见你要点脸。” 被刺痛了。 可我所能做的只是攥紧了手指。 “既然不乐意做,没关系。”季存伸出两根手指,细长又节骨分明,“一,拿钱,替我干活,贴身助理得负责起居饮食包括活动行程。第二,拿钱——” 他猛地压低了声线,咧嘴笑得极为狠厉,“被我干。” 我被吓出一身白毛汗。 随后见他语气愉悦地说,“选哪个?” 我一把推开季存,快速说道,“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季存转过身来看着我走向厨房,开始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随后铛铛铛切菜,他笑得喘气声都是沙哑的,“商绾,你刚才表情挺有意思的。是怕我真的动你?放心,你这种人哪天被下药了求我碰你我都不会碰你一下,你哪怕愿意为了钟让守身如玉——” 顿了顿,他继续道,“钟让也没多稀罕。” 我切菜的动作一顿,刀子贴着我的指腹擦过,刺痛感袭来的时候,我低头看见案板上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紧跟着,有什么液体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似乎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 “商绾,别来倒贴我了,就你这样的,我还真不稀罕。” 年少时期,所有情书被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朗诵,而后撕成碎片,碎片中逐渐掠过的那张冰冷的眉目,是钟让的脸。 “你一直追我,你不累,我还嫌烦。” 高二四班的钟让,以及隔壁高中刚升入高一的我。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血色从脸上倒退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要记起来…… 是因为那句话太像了吗…… 穿越冗长痛苦的回忆,我盯着案板,盯着从手指头上缓缓滴落下来的血,被眼眶的泪晕染模糊成为了一个个放射状的画面。 不……不行,不能在季存面前有一丝一毫的脆弱。 我以为我足够不要脸,足够铁石心肠,足够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压在冰山下面,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过来,再痛再烈我都扛下来了,我以为我已经很坚强,坚强到可以说是像个蟑螂一样贱——可是现在,季存寥寥数语,我才发现,我还是怕,我怕得不得了,我被刀子轻轻一扎就流血了,就痛哭流泪了。 季存愣住了。 看着我肩膀哆嗦着,背影隐隐颤栗,他像是没能料到有这个发展。 “喂。”见我哭,季存笑得有点牵强,不知道是在强撑面子还是什么的,“你这个眼泪夸张了啊,说来就来……” 我狠狠擦了一把脸,随后将手指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季存啧了一声,过来抽开一边的柜子,凭空丢给我一个创可贴。 我伸手正好抓在了掌心。 季存说,“贴上再给我做饭,不然我怕被污染。” 我哦了一声,季存又看我几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他进去房间洗澡,淋浴喷头的水量开到了最大,热水哗哗的落下来,季存浑身被打湿站立,那些水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淌过下巴,他仰起脖子,水便从喉结落下。 季存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记起来要挤沐浴乳。 而此时此刻,我在外面切菜,随后将东西都一锅炖了丢进锅里翻炒,最后将切成块的鸡肉也都倒进去,等到季存洗好澡出来,我刚刚做完一盘大锅炖,端出来放在了客厅桌子上。 季存拿毛巾擦着头发,随后问我,“这做的什么?鸡公煲?” 我说,“高抬我了,我就是把食材都倒进去炒了一下。” 季存拿着筷子的手举到一半停住了,随后他呵呵两声,“什么人做什么人菜。” 意思是说我随便吗? 这种小打小闹程度我已经可以自然接受了,毫无反应地嗯了一声,我道,“明天我喊你起床,先睡了。” 季存没说话,我便自顾自进了卧室睡觉,刚躺下,钟让打来了电话。 最近……他找我的次数有点频繁。 我下意识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接通后那边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今天在季存身边?” 我一直觉得像他这样好听声音的男人,应该也有一张相当好看的面孔,事实上虽然的确是这样,可是钟让那张脸,却令我觉得恐怖。 我想着他现在脸上挂满冷笑的样子,下意识抓紧了手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怎么了?” “今天直播,我看见你最后护送季存上车了。” 钟让说话向来直白,“这么快和季存暗度陈仓了?商绾,看不出来啊。” 我心里一颤,看着天花板,两眼无神,“是我给季存在打工。” 对面呼吸停顿了一下。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笑,“我没钱了,走投无路了。所以只能给季存打工。” 钟让在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他坐在家中,金碧辉煌的装修如同置身欧洲皇宫,可是此时此刻,男人的眉眼里一片冷漠,“给季存打工?商绾,你给季存睡几次不就好了吗?就能拿到钱了。” 我笑得眼泪差点出来,“我给你睡的次数也不少了,到手才多少钱而已?” 钟让捏紧了红酒杯,那力道似乎能把玻璃捏碎,随后他低沉道,“商绾……你真以为我查不到你要那么多钱是为了干什么吗?” 我瞳仁缩了缩,本能让我不想听下去。 不…… “我查到那个账户来源了,你真的很聪明,给一个死掉了的人打钱。” 钟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怎么,丧家之犬还想要东山再起?商绾,你们商家已经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卷土重来了,有我钟让在一天,哪怕这条命豁出去,我都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到这个圈子里!” 这话轻而易举就将我胸腔刺穿,我一直觉得语言这种东西,是最看不见的却最伤人的利器,我攥紧了被子,“你恨我?” “你们商家抵得上陆曼的清白吗?”钟让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商绾,两年前给陆曼下药还找一群人轮奸,你现在这个地步,就是报应!” 报应! 我呆呆地看着头顶上方,只觉得视线天旋地转。 是啊……陆曼是谁?是这海城的千金名媛,是钟让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 我呢? 我只不过在高中时期对钟让一见钟情,从此喋喋不休纠缠了他到现在的一只苍蝇而已。 钟让在对面出声威胁我,“你那个账户以及被我冻结了,商绾,别想耍什么小聪明,勾搭上季存也好,找王全也好。你要是乖一点,你弟弟还能活着出监狱。要是再尝试从我眼皮底下做小动作,我让你弟弟这辈子都出不来!” “魔鬼!” 我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眼眶已是猩红。 两年前商家倒台到现在,我已经吃够了尘世间的苦头。 差不多……也该放过我了吧。 对面挂了电话,我无力地松开手机。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这种念头,早就已经不止一次地……从我脑海里划过去了啊…… 我猛地咬住牙齿,眼里溢出崩溃的思绪。 不能死,不能死…… 我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视线往下落在手腕处触目惊心斑驳疮痍的疤痕上。想起这两年多少个无人深夜里我痛哭流泪举起刀,鲜血伴随着眼泪,带着那些走投无路的情绪从身体里溢出,我才能得到些许解脱。 恨……恨钟让,恨自己不争气……还爱着钟让。 我要怎么做……可以,不爱他。 我翻身用手拉开旁白的床头柜,随后翻出米氮平来一整粒吞下,一个月前我的医生嘱咐我说,现在只需要吃半粒就够了。 可是我……已经无法承受下去了。 狠狠灌了一口放在一边的白开水,我缩进被子里,药效来得很快,吞噬我整个大脑。 ****** “啊!是钟让啊!好帅啊!!” 梦回高中,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观众席上,下面两支篮球队在争锋相对,是我们高中和隔壁高中的篮球联赛。 季存和钟让。 我咽了咽口水,眼神死死盯着钟让,好友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尖叫——“糟了啦!钟让怎么这么帅!人家以前可是只喜欢季存这款花心大少的!为什么钟让冷漠的样子也好帅啊!” 我按着她的头,“喂喂明明是我先看上钟让的!” “都是好姐妹一起分享一下嘛!” 好友撒娇,“反正也只是发发花痴,也不会有影响吧?听说钟让有女朋友了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叫陆曼。” 陆家千金,我有印象。 我应了一声,“知道了!反正我也……我也没指望真的能,能和钟让发生点什么——” 话音刚落,我看见好友倏地变了表情,“啊!” 与这个尖叫声同时发生的,是朝我脑袋不偏不倚砸过来的一只篮球,带着强劲的力道直接冲我的头顶飞过来! “啊——————!!”一秒钟后,体育场上空的盖子被各种人声掀翻。 “啊?什么啊。”站在球场里,季存随意地抓着领口往上擦了擦自己的下巴上的汗,拉着嘴唇笑了笑,“切,砸到人了啊。” “好像是商绾。” 钟让拖着膝盖弓着背道,“我看见了。” “商绾?”季存乜斜地勾唇,“巧了。” ****** 我一边啊啊啊地尖叫着,一边猛地从床上惊醒,倒是季存被我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开一步,“靠!干什么!” 我抱着自己的脑袋,“我被篮球砸了!” 季存这才喘了口气,随后又要笑不笑地盯着我,“搞什么啊?你做梦了?” 我从梦境里清醒,看着眼前的男人,喃喃着,“我做梦梦见我以前看你俩打篮球了。” “哦,那次啊。” 季存道,“钟让砸的,你别把锅推我身上。” 我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半,恭喜你。”季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得我这个金主爸爸来亲自喊你起床,商绾,还没火就开始端架子了啊?” 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我——昨天夜里吃了一颗米氮平,药效太强了所以……” 季存的眼神深了深,随后男人从我床边站起来,“十分钟之内收拾自己,我要出发去拍广告了。” 我连连应下,随后季存转身出门,我发了半刻的呆就立马开始穿衣服刷牙洗脸,十分钟后走到大厅来,季存已经传好了连帽衫和长裤,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连帽衫的帽子也翻了起来把大半边脸都遮住。 我说,“你这样打扮反而会令人怀疑。” 季存嗤笑一声,大概意思是关你屁事。 我说,“那我需不需要也这样配合你一下?” 墨镜下季存冷冷的眼神盯我许久,随后道,“或许你也应该这样把自己遮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 季存的声音带着笑气传来,像是无比愉快,“因为今天,钟让也会来。”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场地,一堆人已经在那里等了整整七个小时,从原本定好的早上六点开拍到现在下午一点,季存这个大牌耍得可是够带劲。 我满脸歉意地跟各位摄影师道了歉,原本对季存还有一些火气的摄影师看见我这么忙不叠加地抱歉,倒是被我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我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其实是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吃了一粒安眠药,导致早上睡过头了。我们家季存是非得要人叫才能起来的类型,怪我睡过头没来得及喊他,实在不好意思……” 一群人看我的眼神各式各样,我厚着脸皮接下所有的目光,转身刚想松口气,又撞上一个制作人,我只得再次端起亲切的笑容,结果就看见制作人后面跟着的钟让。 所有的笑脸悉数僵在脸上。 钟让勾唇笑说,“商绾啊,真巧。” 季存察觉动静往我这里看了一眼,而后他又懒洋洋地收回目光,任凭化妆师在他脸上擦擦弄弄,似乎毫无顾忌我这边的突发状况。 或许季存喊我来也就是想欣赏一下我见到钟让的表情。 我刚想继续假笑着面对,结果就看见不远处又有一个人走进来。 身子细长,步伐优雅,千金名媛一般走到我们面前,轻轻挽住了钟让的手臂。 或许,千金名媛这词对于陆曼来说,也的确实至名归。 我没说话,只是再也笑不出来了。我想,我是时候跟季存学一学如何做到虚伪。 陆曼就这样仰着头,站在钟让身边,她一出场便是女主角的气势,我只能怔怔看着,而后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攥紧了手指,我没说话,倒是边上化妆的季存冲我勾勾手指。 男人眯眼笑着对我勾手指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荡漾。 我愣住了,指了指我自己,“你喊我?” 季存脸一拉,“不然呢!老子冲空气挥手啊!过来!” 我吓了一跳,刚走上前,而后季存就把化妆刷往我一塞,“帮我上散粉。” 我看着手里的化妆刷沉默,隔了好久我说,“你……你一个男人,没必要吧……” “化妆是对粉丝的最基本尊重好吗!”季存伸手把我的头发挠得一团乱,“要不你怎么火不起来呢,偶像必须让自己随时保持最完美状态面对观众好么!” 我没说话,倒是原本紧张的心情被季存突然的使唤打乱了,在一边替他上散粉,随后化妆师洗了手出来,一看我在帮忙,立刻道,“小姐姐,我来我来!”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嗤笑。 我身体一僵,抬头看见陆曼笑得大方端庄,嘴巴里说得却是,“小姐姐?商绾,你如今都被人这样称呼了,真是不见当年一点风光啊。” 言下之意,现在的人们早就已经忘掉我了。 忘掉了当年那个商家大小姐。 我刚想说话,季存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制止了我。我低头看见他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陆曼了一眼,而后笑说,“陆小姐倒是越来越像个大家闺秀了。” 陆曼一惊,随后咬着牙道,“季少说话真有意思,怎么,现在商绾竟然是您身边人了?这让我有点意外。” 季存撒谎不打草稿,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拉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张口就道,“哦,我的助理车祸住院了,公司需要新招一个,结果招到了商绾,我也有点意外呢,怎么了?” 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会在微博上开小号黑季存没演技是花瓶了,他现在分明是演技炸裂好吗! 陆曼被季存的反问倒是问得一噎,说不出别的来。随后季存松开我的手,继续闭上眼睛,跟大爷似的,“上妆啊,我叫你姐了行吗,快点,我还要赶着拍广告。” 我举着化妆刷哭笑不得,“你让化妆师来吧,我怕我技术不过关。” “啧。”季存一把推开我,“招了个祖宗呢,干这这不行,叫我起床都能错过时间。” “……”他这是越来越入戏了呢。 我只能退下,余光瞄见钟让和陆曼的表情都不是很好,陆曼本来就不乐意待见我,毕竟我插在她和钟让之间那么久,一直都从中作梗,她看见我能有好脸色才怪。 可是我搞不懂钟让为什么也会表情不好。 毕竟他以前是那种连“不爽”都懒得对我流露的人,看见我直接无视,比冷嘲热讽更加伤人。 季存意味深长往我这里看了一眼,随后道,“话说你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珠宝商是陆曼的小舅舅。”钟让知道季存这是明知故问,但还是回答了,“正好找了你做代言,曼曼就过来看看。” 季存哦了一声,我坐在一边束手无策,十分局促。 他们三个人装模作样开始谈笑风生,唯有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像个外人。我知道他们关系一般,但是好歹明面上的来往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我插不上嘴,听季存和钟让从最近谈到高中大学。 高中。 我心一颤,随后看见季存眼神瞄过来,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嘲讽,而后他站起身来。 正打算叙旧高中,陆曼看着季存站起来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该我去拍摄了。”季存拽了拽自己脖子两边的西装衣领,打断了他们这场交谈,随后对我说,“过来帮我抬打光板。” 我也跟着站起来,从休息室匆匆往外走,外面影棚里摄影师已经调好了参数,就等着季存过去试镜。 休息室内,陆曼和钟让坐在一起,依着他的肩膀,嘲笑说,“商绾现在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要给人家打工。” “她除了季存这里还敢接受她,别的行业可能也不敢。”钟让撑着下巴咧嘴笑,随后搂着陆曼的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你今天……是故意要来的吧?听说商绾给季存做助理以后,故意过来看一下?” 陆曼没说话,沉默得不像是她,许久才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一般用疑问句来回答另一个疑问句的时候,就是说对了。” 钟让看了眼陆曼,随后也站起来,“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么,只是曼曼,你不用通过试探她来试探我。” 陆曼表情一变,随后迅速红了眼,“阿让,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钟让没说话,走到门口的往回看,对着陆曼道,“我不会找别的女人,这点你放心。所以那些心机,可以不用放在我身上。何况,我不在乎商绾,看见商绾被你讽刺,我也得不到什么快感。” 陆曼愣住,脸色扭曲,看着钟让往外走,手指死死攥紧。 不……叫她如何放心?商绾那个贱女人,从高中开始缠了钟让那么多年!没有她,他们两个就是天作之合,可是就是因为商绾——就是因为商绾! 陆曼红了眼睛。 钟让,你可有想过……我有多卑微? ****** “很好,存存往这里再看看~~” 摄影师一边打手势,一边不停地摁着快门,“嗯对,因为我们这个是七夕情人节出的新品,所以存存眼里要有那种含情脉脉的感觉哟~~” 这就为难季存了。 季存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会,摄影师自顾自摸着下巴说,“存存好像还没传过绯闻,不会还没恋爱过吧?知道那种小鹿乱撞的表情吗?” 你让季存小鹿乱撞?!我差点笑出声来,季存这辈子就谈了一次恋爱,一谈谈了六年,并且是——单相思。 季存明显不乐意了,摄影师没察觉他的不乐意,还伸手直指我而来,“你看,你的助理,你把她想象成你的初恋女友。” 我说,“这不大好吧……” 果然我一扭头看见季存冷笑着对着我,别说含情脉脉了,怕是能眼神杀人。 “……”摄影师望天,“还是后期p吧,给你眼里p高光进去。” 我说,“这都能p?” “还能把背景p成夜晚繁星呢。”摄影师咔咔摁着快门,“月光下眉目细长清冷的美少年啊……我们这次七夕的珠宝设计就是这个概念。” 我看了眼季存,撇开性格不谈,脸倒是配得上“美少年”三个字。 我们拍摄的时候,钟让走出来冲我们打招呼,身后跟着陆曼,我自觉没趣不如避开,于是他们出来了我就回休息室坐着,看了眼时间,大概离季存结束还有一小时。 虽然说季存老是喜欢耍大牌拖时间,但是一旦工作起来,他的效率也是无人能比的,演戏的时候相当投入,一条过的情况比比皆是,很多合作过的导演都夸季存演起来浑然天成,都不用做什么指点。 可能他天生就适合吃艺人明星这碗饭。 随便拧开一瓶水猛地喝了两口,喝到第二口的时候,我猛地僵住了。 味道……不对。 我走到垃圾桶旁边把还没彻底咽下去的第二口水统统吐出来,抬手看着手里握住的矿泉水瓶,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瓶被喝掉一半的水。 想到刚刚自己咽下的第一大口,我开始不自觉得发抖。 水的味道不对。 有人往水里……加了东西! 脑袋里闪过这个认知的时候,我将剩下半瓶矿泉水也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整个人脚步不稳往后退几步。 不……我就喝了一大口而已,应该还不算多…… 我抚着自己的喉咙,正打算要不要用手指去抠的时候,身后有人经过。 季存上前推了我一把,他刚刚目睹了我将矿泉水丢进去的全过程,要笑不笑地说,“哟?发脾气呢?”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呼吸有点急促。 紧跟着,季存看我不回答,又问道,“低着头干嘛?发呆?刚刚跟矿泉水较劲?” 我深呼吸了一下,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虽然这种感觉不强烈,但是和平常的身体全然不同,我觉得我这个时候需要请个假回家躺着。 但是季存对于我现在这种沉默的态度有点不爽,抓了一把我的肩膀,我被他顶在墙上,随后我抬头,撞入他眼中。 “你——” 季存声音急转直下,直接变调了都,他瞳仁缩了缩,看了眼周围休息室,空无一人——毕竟刚才最后的陆曼和钟让也走出去看影棚了,他便压低了声音问我,“你怎么回事?” 我喘着气,我说,“我……不知道……” “有人……有人下药,在……在水里。” 身体灼热,我干脆仰起脖子,似乎这样就可以呼吸到更多新鲜空气一般,我说,“我能不能……请个假,我感觉自己现在……状态不对……” 季存怒目圆睁,我极少看见他有这种情绪波动,而后男人左看右看,直接将我往旁边独立厕所里一扭,我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整个人推进去。 然后,关门,落锁。 我抬头撞上季存跟进来的胸膛,他逼着我往后退了几步,将我顶在休息室里私人厕所的瓷砖上,眼里带着冰冷,“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动的手脚?” 我手脚开始发软,我说,“我……我哪知道……我要知道了,我还,还会喝?” 季存一把按住我,抬高我的下巴,啧了一声,将我的脸扭向镜子,让我看镜子里的我。 被按在洗手台前,脸上带着余韵一般绯红,眼里湿到仿佛能流出水的我。 我脚软了一下,差点往下摔,季存将我勒住,“我让人送你。” “不!”我惊慌喊了一声,“我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我抓着季存的衣服,我明明抓的是他外面的西装衬衫的,可我的受控制不住,往上摸,往上摸,直到环住他的脖子。 季存身体颤了颤,而后他道,“商绾,脑子清楚点。” 我带着哭腔松开他,我说,“那你让我一个人走,别叫钟让看见我。” 这个时候还在惦记钟让,季存狠狠冷笑了一声,脱下西装外套直接劈头盖脸砸在我头上,“给你叫了车就走。我一个人还要留下来拍广告。” 我说,“你……干什么?” “给你盖住脸,不然你现在这个表情。”季存拉了拉薄唇,“够骚。” 我哆嗦了一下,季存又道,“这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我没想到他这么好心。 季存怒了,“傻是不是?这他妈冲我来呢!你成替死鬼,代替我把那瓶水喝了!” 我把季存西装外套盖在头上,被他扶着走出去,外面的人正好回来休息,厕所门一开,大家看着季存扶着脑袋上顶着一件西装的我,都愣住了。 化妆师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她得先回家。”季存撒谎不打草稿,“刚在厕所间摔了,磕脸上了。” 周围人纷纷朝我看过来,我紧张得出了冷汗,随后季存撑了我一下,我靠着他的肩膀被他一路跌跌撞撞扶出去,背后唏嘘声响起,跟针似的扎在我耳边。 我被季存扶上了出租车,男人将西装外套从我头上扯下来,我的视线恢复正常,猝然抬头和季存对视,他看见我眼底的一片猩红,表情竟露出了些许错愕。 我说,“我要回家是不是……?” 季存说,“少废话,你先回去,等我找到是谁再说。” 是谁……是谁…… 我脑子里晃过去一个名字,陆曼。 我说,“你……你查监控,看看是不是陆曼……” “陆曼没必要搞我。” 季存皱着眉头,最后推搡了我一下,“坐进去,到家跟我说。” 我完全无法冷静,死死攥着季存的衣服不让他走,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能盯着眼前冰冷的男人,似乎这样可以让我身上的灼热得到缓解。 我在想,季存的身体是不是也像他眼神一样冷。 可是季存一根根扳开了我的手指,我倒抽一口冷气,随后男人摔上出租车门,看着出租车带着我远去。 我都忘了我是怎么会到家里的,进了房间我就直接跌在床上,一边喘气,一边抓着身下的床单。 闭上眼睛,我努力将浑身的燥热压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发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点的时候,又努力往床的中央挪,能够让自己躺的舒服点,毕竟我刚刚是压在边缘。 可是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开门声,关上后,有人朝我房间走来,那一瞬,我血液逆流,直到季存一脚不轻不重地将门踢开,看见半跌在床边缘的我,狠狠啧了一声,“让你回去好好弄,怎么弄成这样?” 我喘着气说,“你拍完广告了?” 季存上前来,抓了一把我的头发,“嗯,我回去把事情推了,推到下个礼拜。” 我被季存按着翻过身来,随后压在床上和他直视,男人俯下身子来问我,“你确定是陆曼?不是别人?” 我摇着头,“不确定……” 我甚至从来不敢想陆曼什么,因为钟让护着她,我根本做不到任何能够攻击她的事情。 长发散了满床,季存那幽深的瞳仁盯着我许久,伸手一颗一颗解开了我的纽扣。 我呼吸急促,一把按住了季存的手,我说,“你喝酒了?” 季存眯眼笑得十分嚣张,“需要用这种借口来逃避吗?商绾。” 我哆嗦着,“今天特殊情况……你别再像平时一样通过玩弄我身体来侮辱我……” “真是个下流的词语啊。” 季存手顺着往下,“玩弄你身体?虽然我很喜欢对你动手动脚,但是我做得可比钟让收敛多了。被下药了,需要我帮忙吗?好歹这一次……你替我挡了一刀。毕竟药是下给我的。” 我红了眼,“那你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帮忙。” 季存低低笑了几声,“其实呢,下药的不是陆曼,是那个化妆师。” 我顿住了,季存语调冰冷,似乎能一下子把我浇灭,“我后来调监控看他鬼鬼祟祟出入休息室多次,在我们都去外面影棚的时候,所以我回去发了个火说化妆师不合心意顺带还把时间推迟了。” 大牌真是能为所欲为。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呢?” 季存一把扯开我的衣服,微凉的手指贴上我胸前的肌肤,我发现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原本就要被压下去的情欲在这一刻被点燃到了最高峰。 猩红的眼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不知道那张面孔是季存还是钟让。 我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年少时期对于性爱这类东西总是存在一定的朦胧的幻想,荷尔蒙作祟下我总会蠢蠢欲动很多龌龊的念头。 不得不说,生而为人,我太肮脏。 我所有的幻想都来自于钟让,那个从始至终都让我感觉到痛苦的男人,可是被他强行占有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活着。我叩问自己,是不是为了赎罪。 为了替两年前的陆曼赎罪。 可是现在,我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我被季存翻身压住,凌乱的头发纠缠着我原本就混乱不清的视野,粗鲁的喘息声穿插在我们肢体之间,我在抵抗,可是动作更像是邀请。 季存按住我,他漆黑的瞳仁那么深那么冷,像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了谁真正认真,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怕在他眼里看见我,看见那个……不知羞耻的我。 领口被人搭理扯开,季存从上往下舔舐我,我哆嗦着,“别……别……” 季存笑了一声将我的手举过头顶,这声笑让我大脑思维轰的一下崩溃,溃作一地烂泥。 我喝下的药并不多,原本一切都应该捱过去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又会变成这样? 我才知道,可能季存这个男人本身,也是一种毒。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察觉到他手指在我身体四处游走,我说,“季存……” 季存一顿。 我仰起脖子,通红的眼睛盯住他,我说,“我不想犯错误……如果你是为了给我一点警告的话,那么……已经足够了。” 季存终究放开我,在我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他一把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嘶得倒抽一口冷气,他说,“因为钟让?” 我笑得眼泪出来了,“你应该也不想被当做钟让的替身吧?”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我不是不可以为了季存张开双腿,我只需要把季存想象成钟让就行。 “如果你接下去喊出钟让名字的话,我肯定直接把你在床上掐死。” 季存啧了一声,直接将我从床上抱起来,我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因为我和他从来没有这样亲密接触——想了想一分钟前的我们,我又觉得这个动作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季存将我带进二楼的大浴室,直接给我放了水,然后对着我举起了淋浴喷头,就这么将水射在了我脸上。 我被呛得连连咳嗽,狠狠抹了几把脸,对着季存道,“拿开!” 季存站在那里,裸着上身,肌肤白得像个女人,却没有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弱感,反而冷漠坚毅。他冲我咧嘴笑了笑,“好好给你感受一下清醒。” 我说,“我已经醒了,你别拿水滋我!跟小孩儿似的!” 季存收手,我站在那里不停地喘气,身体被微凉的水流包裹,让我原本发烫的血液脉搏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我扭头去看对面玻璃上面的我,浑身上下的皮肤一片冷白,唯有脸上带着异样的潮红。 季存对我说,“醒了就快点上来,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咦,他今天的态度出奇的好,要是在平时,就他按这个不爽了出去开车都能撞死仨的个性,应该会直接把我摁在水里淹死。 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替你挡了一次别人的陷害,所以才对我这样?” “不然呢?” 季存转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我,“那你觉得你浑身上下还有哪点值得我给你好脸色?” 我沉默好久,我说,“你刚刚硬了。” 季存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不硬,我面子往哪搁?” 我说,“其实你可不用以身相许来替我解药的,咱俩谁跟谁啊。” 季存罕见地被我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隔了好久男人怒气冲冲砸下一个字滚,就直接一翻脸走人了。 我愣在那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季存头一次被我怼得没话说。 可我又发现,我身体惊人地习惯了季存的各种触碰。 也许是因为认识太久,又也许我本身放弃了对季存的任何抵抗,这样的习惯让我觉得恐慌,到底恐慌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只是觉得我在一个谜团里面一点一点下沉,而季存,就是始作俑者。 他所有的好和坏,用在我身上,都似乎别有用心。 我没去猜想季存到底有什么念头,只是沉默地擦着身子起来,而后我走到房间里的时候,季存正坐在那里用手机打游戏。 里面还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季存你丫是不是伏地魔?” “你懂个篮子,老子躺着都能吃鸡。” “说实话,是不是之前做了别的事情导致没力气打游戏,所以才一直躲在角落里?” 这声音我听着有点熟悉。 我说,“谁啊?” “啊?”季存不耐烦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对于我这副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随口一句,“薄止褣。” 哦……那个薄家大少啊。 看来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 或许曾经我也是,但是现在……我和他们之间,已经是云泥之别。 “房间里有女人?” 对面薄止褣通过手机问了一句,季存也毫无遮拦,“嗯,商绾。” 商绾。 薄止褣意味不明笑了几声,“商幸尧他妹妹啊?” “哟。”季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厉害啊,你什么记性,居然还记得商幸尧?” “商家没倒台之前见过几次,所以有印象。”薄止褣声音很冷,我也记得他的脸,两年前的时候他凛冽淡漠站在钟让季存他们身边,一起接受各种名媛艳羡眼神的样子。 时光真是个残忍的东西,越是对比,越是鲜明。 我当初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薄止褣还对着我打了个招呼,声音传过来,“哟商绾,好久不见了。” 他们轻描淡写地面对从那些风雨里满身伤痕走来的我,而我,却承受不起他们的风轻云淡。 我只能道,“薄少好记性,还记得我。” “太有个性的女人我是不会忘记的。”薄止褣对面笑了几声,“你还在喜欢钟让吗?” 我愣住了,薄止褣大概不知道我和钟让之间发生的事情,所以以一个局外人的口气来问我,可是这些无心之语,就跟刀子似的扎在我身上。 我想起了今天下午拍摄场地的钟让和陆曼,想起了他们挽着手笑意盈盈的画面,我只能咧嘴笑了笑,以沉默回答。随后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见季存冲我挥挥手,“过来。” “你什么情况啊季存。” 薄止褣问了一句,“商绾跟你在谈恋爱?” “你脑子是不是被枪打过啊?”季存被薄止褣的脑回路气笑了,“商绾现在是我的助理。” “哦,住你家的助理吗?” “她租我家房子,给钱的。” “……”薄止褣隔了许久才道,“牛逼。” 季存还应下了。 “钟让知道吗?” “知道。” “……”薄止褣又道,“你真牛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请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再来管我,我可比你人品好多了好么?”季存说完叫了一声,“靠,死了!” “你真的……”薄止褣道,“猪队友啊你,每次都是开局玩十分钟,然后挂掉,然后看戏。这样玩游戏真的有意思吗季老板,屏幕面前放块肉,狗都打得比你好。” “你他妈废话少说。”季存骂完薄止褣,随后从边上拿过一份文件来给我,“签字。” 我愣了一下。 “为了防止下次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我让我工作室给你拟了个合同。”季存语气淡漠,就像在说天气真好似的,“这次的事情,我会让他们额外赔偿你精神损失费。” 我说,“我没损失什么精神。” “那可能是你比较不要脸。” “……” 签了合同,季存这才从我房间走开,他的姿态那么干脆利落,似乎我们之间方才的疯狂都像是一场梦。 我也明白了,他们这类人,有的是抽身而退的资本,不管多热情,都可以在事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能足够强大的人,都是足够虚伪的。 我看着季存走出去的背影,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有一笔钱打进了我的账户,我看了眼,是五万。 最近因为季存,我账户里金额的数量飞速上升,替他误喝一次被加了东西的水就有五万块,我甚至在怀疑,这是封口费。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隔了好久钟让打电话过来,他开口就是,“你半路离开拍摄现场到底是为什么?” 我愣住了,没想到钟让能开门见山问我这个。 我说,“怎么了?” “季存在你走后至少看了十遍监控录像。” 钟让对我冷笑,“怎么,难不成在检查你们苟且有没有被监控拍下来?” 我笑红了眼,“你对我没有一点好的形容词吗?” 钟让说,“你也配?” 荒唐大笑,我说,“你很想知道真相?钟让,我告诉你,因为有人看不爽季存,想给季存使绊子,所以在他的矿泉水里下了药,但是那瓶水,在你们都出去的时候,被我喝了。” 那边的呼吸声骤然一停。 我说,“我被下药了,所以季存送我回家了,你,还有什么想骂我的吗?尽管来吧,反正从你嘴里,我什么词语没听到过?” 钟让像是没能想到能从我嘴里听见这种话,大概我从来都是对他敢怒不敢言,而这一次——这一次,大抵是因为有季存的撑腰,我敢对他口出狂言。 我说完那段话之后就沉默,冗长的沉默通过手机连接了我和钟让,随后那边意味不明笑了两声,他问我,“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成为了季存的助理,等于有人保护?” 我深呼吸一口气,“从来没有。” 钟让怒极反笑。 我道,“我已经……没人保护太久了。” 我甚至都忘了被人保护是什么滋味。 那个能够保护我,让我无法无天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钟让道,“也是啊,你已经像条流浪狗一样流浪了两年了。” 我没说话,隔了好久我说,“你现在除了能用语言刺伤我,似乎别的也伤不到我了。” 钟让立刻说道,“你确定吗商绾?我要是想伤害你,随随便便动一根手指头的事情,你别以为季存会真的保护你,在他眼里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我只是来好意提醒你一句罢了。不要真的觉得季存是什么好人。” “你特意来提醒我?” 我笑道,“多好心啊,是不是还要我谢谢你?钟让——你是怕我喜欢季存吗?” 这话让对面的呼吸声一下子急促起来,我的声音蓦地就低下去,“你也别担心,我跟别的男人怎么样,应该都不管你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问这种我和别人的问题,来故意让我觉得你会在乎我。” 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这仿佛花光了我全部的勇气,随后我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挂钟让的电话,毕竟以前我都是巴巴地看着手机等他找我。 后来我躺在床上,低头琢磨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总觉得无法理解季存某些举动。 从最开始,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季存会选择收留我,我深知自己无法担负起高额的房费,毕竟季存的公寓档次不低。 我只能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理智,尽量减少有把柄被季存抓住的情况。想了太多我干脆转移自己注意力,点进微信讨论组里,看见他们在发季存今天拍的定妆照。 男人眉眼漂亮又惊人,面对镜头也同样无惧,我总觉得季存这种人就是个懒洋洋又脾气差爱耍大牌的人,他视线慵懒但是又似乎时刻犀利,在镜头前,这种感觉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气场。我刚看了一会,有人艾特我—— 【陈婼:@商绾,绾绾你看看,这些可以吗?】 【商绾:可以的陈姐,你们挑就好了,我都行。】 【陈婼:这段时间季存的所有这方面决策工作都要交给你了,我们慢慢对接,来,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吗?】 【商绾:这个……下巴好像有点过分尖了,然后,我觉得可以再锁骨这边再打点阴影,凸显一种清瘦的感觉……】 【左手:厉害,你是化妆师吗?】 【商绾:以前喜欢自己化妆玩。】 【左手:有空来我们工作室呀。】 【商绾:哈哈谢谢。】 【陈婼:没想到绾绾懂得还蛮多呢。】 【季:她化妆等于整容。】 我吓了一跳,季存居然也在讨论组里?这里不是团队的讨论组吗?为什么连着季存也在? 【左手:你别乱说,下午刚见过,人家明明底子也很好,话说你为什么不来娱乐圈试试啊?】 又一个人问我为什么不来娱乐圈。 我深呼吸一口气,只能笑着打字说没这个兴趣,随后关掉手机躺在床上。 若是能进入娱乐圈……若是能进入…… 我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 季存对我另有图谋,那么我……我不如也互相利用吧? 我重新拿起手机,看了眼讨论组,点进去打开了陈婼的头像,随后几秒种后,我毅然决然点下了添加好友的选项。 从陈婼开始深入——季存能有今天,少不了陈婼的扶持。 ——陈婼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没人敢随便勾搭她,因为她背后有个手眼通天的弟弟陈渡。 一分钟后陈婼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我知道娱乐圈里有无数人想认识陈婼,毕竟陈婼的确算得上是有能力又抢手的王牌经纪人,我没有急着打招呼,只是发过去一句问候。 【商绾:陈姐你好,从今天起要你多担待我啦,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及时跟我说。】 【陈婼:好呀绾绾,你们还没休息吗?】 【商绾:季存应该差不多要睡了,我们下一次的广告……】 【陈婼:下一次我不跟着了,需要你独挑大梁,我记得是下周日,注意出行前准备好所有的东西,不要让季存说出来,把证件以及杂志的广告合辑都带上,还有合同。】 【商绾:好的陈姐。】 她没再回了。 我关掉手机去给它充电,躺回床上,漫长的黑夜逐渐填满了整个卧室,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像是在自己给自己催眠。 第二天早起,我去敲了季存的房门,“你今天需要出门和何止碰头。” 季存头窝在被子里,随便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说,“起来。” 季存还是不说话。 我上前一把掀开了季存的被子,男人凌乱头发压着枕头,眼睛都还没睁开,睡颜相当好看。只是被子刚被我掀开,他又一手伸过来将被子直接拽回去闷头盖住。 我:“……”这是什么骚操作? 我说,“你起来,合约上说了今天你又要和何止出门,然后故意被拍,然后炒作。他们微博头条已经买好了。” 季存说,“放心,何止迟到能力比我强。” 我说,“那你也得先起来啊,不然影响你口碑。” “口碑?”季存翻了个身,总算肯把眼睛撑开一条缝来看我,随后又漫不经心把眼睛闭上,“票房就是口碑。钱就是口碑。别的不存在的,娱乐圈里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清楚?” 我清楚,就像季存和何止这阵子因为腐女风大热,所以他们两家艺人公司签了合约互相炒cp来吸取更多的腐女粉,为期是半年。 毕竟有的腐女消费能力比一般女人还要强,看见两个长得帅的小哥就走不动道,若是娱乐圈也有这样的一对一直玩在一起的好兄弟,她们怕是能天天住在微博里,花钱买周边杂志,买同款,买街拍照片丝毫不手软。 我对季存说,“那你和何止炒cp,慕暖不会看你奇怪吧?” 这话直接戳到了季存的点上,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来,“你说什么?” 我倒退一步,激怒成功,我说,“该起床去……和何止一起逛街了。” “草。” 季存骂了一句总算爬起来,他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妈的搞的跟合约情侣一样,老子又不是真的基佬。” 我嘟囔着,给他找衣服搭配,“毕竟要赚腐女的钱,你还是忍忍吧。” 季存坐在那里,随后道,“你给我找什么衣服?” 我说,“今天何止穿巴黎世家那件独角兽,所以你也要配套穿一件雾霾蓝的……” 毕竟情侣衣,腐女会更高潮。 “老子不穿辱华的牌子。”季存说,“随便拿一件gi得了。” “后来道歉了。” “是啊,人就是贱,看来随随便便道个歉就能原谅了。balenciaga也很贱,人口多消费力强他们舍不得得罪。”季存嗤笑一声,“贱人的牌子,不穿。” 我哦了一声,随后拿了另外一件给季存。他就穿着一条裤衩大喇喇坐在床上,裸着上身微睁着眼,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他脸上,流进他眼底。 他衬着眼底一圈光晕,眯缝着眼睛看我,“你怎么穿裙子?” 我说,“我为什么不能穿?” “换裤子。”季存道,“不知道的以为我跟你炒作一样。” 我只能听从这个祖宗的话回去把自己的衣服换了,然后伺候他穿衣服,穿了衣服我过去给他挤牙膏,季存从后面搭了一条手臂在我半边肩膀上。 他斜倚着身子,笑得轻佻,“你挺像我的私人保姆的。” 我也没想多,顺口一句,“差不多了,衣食住行都包了。” 说完我和季存都愣住了。 随后男人立刻拉下冷脸,眼神不屑睨着我,“你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啊?” 我当做没听见,挤完牙膏把牙刷塞进他手机,“你快点,我去收拾要带的东西,结束了以后……” “去吃火锅。” “诶?” 我有些惊奇,“你要吃火锅?” “有阵子没吃了。”季存道,“火锅是命,你懂吗?命。你帮我订一家包间,等和何止逛完街就去吃。” “行。” 我订了三个人的座位,随后对季存道,“好了,那你快点。” 季存多看我一眼,“也就你敢这么催我。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 我说,“钱给我的勇气。” “……” ****** 半小时后我和季存出发,找到了何止,他们约了在一家甜品店见面,两个大男人在甜品店见面,怎么看怎么少女心,立刻引起了周围一堆人偷拍,我都已经想好了接下去热搜标题要怎么写—— #季存&何止一起逛街出行,引迷妹尖叫!# 我叹了口气,坐在他们旁边几桌,何止的经纪人对我笑,“习惯就好啦,反正只要能保持上热搜,不停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就能维持热度。” 果然,季存和何止私底下见面再次引起了一波轰动,微博上各种相关话题刷得满屏都是,我再度被季存的影响力所震到,原来这个世界是真的对好看的人如此偏爱。 晚上八点,季存和何止在高级私人网吧里打完了游戏,他将键盘一推,“行了,我回去了。” “季存哥,今天跟着你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何止是个比季存还要年轻几岁的高中生,听说刚成年,所以很多腐女都把季存和何止这一对看作是霸道影帝攻x年轻奶狗受。 虽然我无法接受,但是起码何止那张青春无敌的脸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小奶狗。 他眼角有颗泪痣,眯起眼来笑了笑,“是你新招的助理吗?” “话真多。”季存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来,“新招的助理,怎么了?” 他们在狗仔队面前故意笑得很开心,偶尔还会找角度来几秒钟对视,像是感情很深的样子,但是现在过了时间,狗仔拍到了东西一撤,两个人都大喇喇躺在沙发上,脖子上挂着耳机,彼此懒洋洋的。他们私底下就是朋友关系。 何止又意味深长道,“挺……漂亮的。” “看来你的作业还不够多,高中生。”季存盯着手机头都没抬,皮笑肉不笑,“还有空看女人的脸。” 何止哈哈地笑了,随后我正好听见些许声音抬头,就跟这个国民弟弟撞上。 何止愣愣看了我几秒,紧跟着抽了口冷气。 “我记起来了……” 季存总算把眼神从手机上挪开,颇为诧异地看了何止一眼,“怎么了?” “季存哥,我一直挺注意你这个新来的助理的,我现在想明白了……”何止喃喃着,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就是觉得她眼熟呢,你这个助理……是不是……是不是……商绾?” 这个名字从何止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季存抬了抬眼皮,故作含糊地问道,“嗯?” “我……”何止结巴了,“我有个姐姐,额不对,我反正……有个喊作姐姐的,亲戚……朋友……她,她之前,就,就有个朋友……叫商绾,然后听说死……死了……我见过一次照片……” 季存给何止这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给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正常点说,什么事?” “就是——”何止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商绾不是……死了吗?” 我隐约中听见了有谁在喊我的名字,看了眼时间正好可以散伙了,走上来接季存回去,正好何止看了我,眼睛越睁越大。 我心说国民弟弟看见我怎么跟看见了鬼似的,就听见他道,“你不是死了吗?” 我眉心一跳,忍不住教训起来,“小孩子没头没尾说什么话呢?我活生生站在这里……” “有人说……你死了。” 何止咽了咽口水,“还有人说,你逃到国外去了,也有别的版本说你被卖了,还有当人家二奶去了。” 我站在那里有些束手无措,只能笑了笑,“你……想象力挺丰富的,这些版本都是谁传出来的?” “人言可畏。” 季存从沙发上站起来,推了一把电脑,“商家出事以后,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消退过,你应该知道的。人心和太阳是不能直视的。” 我说不出别的话来反驳,只能应下,随后扯着嘴皮道,“那真是……辛苦你听了那么多故事版本了。” “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何止问了我一句,“我没想过商家出事以后,我还能看见你。” 我点点头,然后拆了个新的口罩给季存,“走了。” 何止有些疑惑,“你真的给他做助理?” 我道,“对,我缺钱。” 何止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开给季存做助理干什么……能在季存身边当助理超过三个月的都是非常人了。” 我挑了挑眉,“这么可怕?” “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止乐了,“季存哥的脾气,就是欠收拾。” “何止你少说两句啊,臭小子。”季存做了个要打人的动作,“先走了,你早点回去。” “嗯。”何止又道,“过几天那个……晚宴你来吗?” 就是那个当初我要挟钟让千方百计想进去的晚宴。 季存点点头,“回去,到时候再见吧,我这阵子不想出门。” “巧了,我也是。” 另外一边何止的助理也走过来了,我们各自道了别坐上面包车,随后司机发动车子,我陪着季存坐在后排。 喘了口气,我把视线看向窗外。 “听说自己死了的消息怎么样?”季存明明知道我不高兴,还要凑过脸来笑着问我,“你还不知道当时背后人们是如何传评你的吧?” 我捂住耳朵,“我不想知道。” 季存抓住而我的手,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这些消息……统统都是钟让放出去的。” 我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 紧跟着一种凉意从我的脚底板往上溢,我不可置信地说,“不……不可能……” “钟让用尽了一切要让你身败名裂。你不知道?”季存将我逼在了车子角落里,随后对我道,“得了吧,你这种人,钟让哪怕喂你毒药,你都能开开心心吃下去。” 我不说话了,只是眼眶微红,我盯着季存,随后道,“你就这么喜欢往我伤口上撒盐吗?” 季存没有否认,只是道,“差不多吧,看你一直不肯清醒,自欺欺人,也蛮好玩的。” 我低着头,季存就这么贴过来,伸手抓着我的脸,“喂,别不说话啊。你一不说话,我就少了好多乐趣。” 我说,“我不是因为你的乐趣而存在的。” “但是你现在是作为我的乐趣才能活下去。” 季存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别的,他看向我,眼珠子转过来,眉眼桀骜且讽刺,“钟让心狠手辣,你应该比我清楚。他都能让你沦落到这个地步,在外面传几句你死了,或是被人包养了,又怎么了?” 奇怪吗? 不奇怪。 我没说话,只是喘着气,随后道,“我没想到他这么恨我。” “你都能动陆曼的命,还指望人家对你仁慈?” 季存拍了拍我的脸,“其实现在很简单,商绾,如果你真的不想被纠缠,大不了从我这里赚了钱,买张机票,往国外一飞,就彻底撒手不管国内。商家欠了多少钱,你陪着我睡几次不就回来了么?” 我打开了季存的手,“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季存干脆收起了动作,他倚着靠背,对我,声音还有点强硬,说,“我女伴名额还没用。” 我身体一顿。 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对我说?” 季存立刻把冷脸一拉,“对啊,怎么了,草,你这什么表情啊?老子可怜可怜你,带你入场……” 我还记得当初我缠着钟让要进那个会场的时候,季存对我说那他就去找女伴了。 没想到还没找到。 我咽了咽口水,“你确定要让我去?” “不乐意么?”季存呵呵冷笑,“不乐意别来,好心好意带你一回还疑神疑鬼。” 我一下子抓住了季存的袖子,“去!我要去!我必须要去!” 季存被我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干什么!你撒手!” “带我去!” 我急切地对季存道,“请你带我去,我一定要去,真的——” 季存有些吃惊,“干什么……这么热情。” 我当时就端出一幅如同老鸨一般的笑容,像张卫生巾一样死死贴在季存身上,“存存大影帝,求求你啦,人家真的想去~~~” 季存差点在车上吐出来。 ****** 这天晚上我和季存出乎意料地相安无事,我还特别好心地给他做了一碗海鲜炒饭,有求于人的时候我就尤为不要脸。 季存吃完就在客厅打游戏,丢给我一个手柄。 我说,“干嘛?” “一起来开车。”季存冲我挥挥手。 我哦了一声走过去坐下,男人就直接将我整个人圈在了他怀里,我等于坐在他大腿上,他靠着沙发,对我道,“会玩吗?” 我说,“任天堂上面玩过。” 季存说,“哦,记起来了,高中时候和你在nintendo上面打过。” 我没说话,只是扭了扭身子,我说,“你干嘛非要这样?” “毕竟你在我家,不用白不用。” 季存抓了一把我的腰,把我按在他怀里,“坐好,扭什么扭?” 就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动手动脚的,我说,“你别以为我俩认识久就能这样。” 季存啧了一声干脆直接把手柄丢了,伸手从我背后衣服钻进来,“这样是什么样?” 我吓了一跳,他随随便便一动就直接解开了我背后的文胸扣,我想挣扎的时候,被男人直接从背后按住,他将我整个人压在沙发上,随后带着低音笑了一声,“是这样吗?” 我说,“季存,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寂寞?” 季存不偏不倚承认了,“是啊,忙起来连个女明星都见不到,何况你每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他声音在我耳边如同地平线上的闷雷缓缓炸开,他道,“所以,反正大家都是单身,不如一起互相安慰一下?我保证,不比钟让差。” 男人有一张相当漂亮的脸,盯着我的时候,眼里沾染上了些许我看不懂的深意。似乎瞳仁深处,他藏着什么秘密…… 我猝然惊觉,他似乎在不停用手段让我沦陷。 而让女人沦陷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先,进入她的身体。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男人将我的手死死拽住,我说,“你到底……” 这个时候我忽然间想起了有人曾经对我说过—— “有的时候,身体的寂寞,和本身的喜欢无关。” 爱都可以做了,谁还谈啊。 对于季存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女的,而他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大需要发泄,所以他可以随便就对着我也能有欲望。 但是我不行。 我低叫了一声,“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季存这两年身边女人应该不少,他起码还喜欢慕暖,但是因为他从未得到过慕暖,所以需要别的……别的女人来填补生理上的需求。 或许这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有需要,季存本身也是单身,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的时候,我就有点恐慌,若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那么我每天和季存单独相处,多得是擦枪走火的可能。 季存看我沉默了,推了我一把,“喂,你表情真的好无趣啊。” 我躺在那里没动,偏着大半边脸,衣服领子都被拽得斜斜歪歪的,头发凌乱散在沙发上,我说,“你要做是不是?” 季存一愣。 “做吧,反正我也付不起房租,不如——” 我刚想继续说下去,被季存一下子扼住了喉咙。 他眯眼笑的极狠,对我说,“商绾,你还是不够虚伪。” 我身体震了震,隔了许久,胸口缓慢浮起一种异样窒息的感觉。 他对我说,“我没想到你能这么破罐子破摔。” 我愣住了。 隔了好久,我缓缓咧嘴笑了笑,而后伸手环住了季存的脖子,贴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故意这么说来遮掩自己的尴尬吧?” 季存脸色一变,我又道,“不瞒你说,虽然我在这个圈子就跟死了一样,但是呢,钟让又告诉我一件事儿……慕暖怀了王全的孩子,过几天,要去打掉。” 所以季存这阵子如此焦躁不安,容易情绪激动。 他的眼神死死盯住我,直到我现在都自己害怕,害怕把那段话说出口。 我咽了咽口水,紧跟着道,“当我没说。” 秒怂。 毕竟惹怒季存的后果我承担不起。 季存冷笑了一声就直接将我甩开来,随后他起身,用力将我丢回了沙发上,紧跟着我怔怔看着他起身走开,惊魂未定地掏出了手机。 上面发着一句话。 【慕暖怀孕了,近期要去打胎。】 但是发件人并不是钟让,我为了能够短时间之内震慑住季存,就直接将这人报成了钟让。 我下沙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刚把门关上,对面就传来一声响亮的摔门声。 跟摔给我听似的。 我沉默了一会,缓缓顺着门板滑下来,跌在地板上,用手环住了自己的腿。 季存的所有反常都可以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那就是,他遇到了和慕暖有关的事情。 并且那件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给那人发了一句谢谢,随后将手机收回去,我所有关于娱乐圈的八卦消息都是通过这个神秘人来告诉我,但是我其实,我对他也不是特别了解。 我关掉手机,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冗长的沉默,如同死亡一样,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闭上眼睛,我就想起了刚才季存在我上方的一张脸。 最近和季存接触得实在太多,导致我有的时候第一反应想起来的都不是钟让,而是季存。 只是钟让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脏最深处,想起来的时候,稍微戳碰一下,都会有一种微痒的疼痛感。 我隔了好久深呼吸一口气,紧跟着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窗外已经是深夜,静默到吞没一切。 ****** 我和季存从这个晚上起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互相对峙状态,正好近两天没有别的活儿,我和他就整天待在别墅的两间卧室里,不出门,也不打招呼。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出门走到客厅晃了晃,空荡荡的客厅,像整栋房子没人似的。 我没说话,像个幽灵一样晃去了厨房,随后开始给自己鼓捣东西,从冰箱里拿了食材给自己做了碗面。 刚把浇头炒完,背后啪的一下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承载了我身边的灶台上。 我吓了一跳。 扭头看见季存满脸阴沉地盯着我,磨了磨牙,没说话。 但是态度明显不好。 我缩着自己的手从他怀里转了个身,转过脸来和他对视,“怎么了?” 这是我和季存那么久时间以来没交流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季存依旧是那副阴阳怪气的冷笑,他原本皮肤底子挺好的,哪怕偶尔张一粒痘,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当然也不会有眼袋。 但是这一次,我在他脸上看见了两个清晰的黑眼圈,这种程度简直超出了我以前见过的季存的所有印象。 这个被老天偏爱的男人脸上居然会有黑眼圈。 我道,“要……要用眼霜吗?” 季存不耐烦地啧了一口气,紧跟着道,“给我弄点吃的。” 我转过身去低头鼓捣自己的东西,没有说话。 季存又重重拍了一下那个灶台,道,“我说我要点吃的!” 我道,“点外卖。” 季存被我顶得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随后咬牙切齿对我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我点点头,“对。” 季存干脆松开我,转身刚走几步,扭头过来又是恶狠狠道,“二十分钟后做好端到我房间里。” 我没应。 我就觉得我今天特别有骨气。 可能在钟让那儿,骨气没处使,在季存这里,就特别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 但是他又进去把门关上以后,我愣愣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面,随后叹了口气,将它端到了季存房门门口。 敲了敲门,季存把门拉开,满脸不爽地说道,“干什么啊,事情一桩又一桩的。” “……”你有脸儿这么说别人吗? 随后我走进去把吃的放在他床头柜上,我说,“你吃完了就先放着,等我回来了,我给你收拾。” 季存没听仔细,就反口道,“行,等一等?” 我要走被他叫住。 “你回来?”他问我,“你要去哪儿?” 我晃了晃手机,“卖情报。” 季存愣住了。 我故意咧嘴笑道,我说,“你前女友怀孕的事情我要卖给报社。” 季存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五颜六色的,紧跟着他上前一把抓住我,“想干什么呢?” 我吹了声口哨,“慕暖的事儿,我想闹得人尽皆知。” 季存冷笑了一声,“你当着我的面儿说这个,你想死是吗?” 我跟他面对面站立,“慕暖还给我使绊子呢,怎么,不允许我反击?” 季存当然是站在慕暖那一边,不管我用什么理由,他对于慕暖从来都是偏袒的态度。 他把我手机抢过去,我说,“没用,我把消息自动备份到了邮箱里。” “不,要,脸。”季存在沉默许久以后,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哪怕你不出门,那个邮件,也一样会自动发送给别人吗?” 我毫无压力地点头,“是的。” 我觉得这是我从商家落魄以来干得最大胆的一件事儿,而且把所有的计划都这么坦白了摊在季存的面前,并且告诉他——面对我这样,你毫无办法。 季存将我直接拉进房间,“要怎么做你可以不把慕暖的消息发出去?” 我没说话,隔了好久笑了一声,我说,“要她给我道歉。” 道歉。 我就没想过能从慕暖的嘴巴里听到道歉两个字,但是我必须要,平时的事情就算了,她一直都有给我使绊子。但是这一次—— 唯独这一次,牵扯到了钟让。 我不想让我和钟让之间出什么差错,所以……唯有用尽一切要慕暖在钟让那里坦白。 季存声音直接冷下来,“你是想要跟我对着干吗?” 我摇摇头,“只是你站在了慕暖那一边,就等于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季存不说话,我开始倒计时。 三,二,一。 我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季存听见了,他骤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你在数什么?” “发送邮件的定时。” 我眯眼笑得极狠,“你说对了一件事,因为我这种人向来不要脸,所以平时卑微讨好这种事情做来毫不手软——” 他没说话。 我继续道,“但是不要脸的人,从来都是最不好惹的。” 可以把自己的尊严都踩在脚下只为了往上爬的人,到底有多可怕呢? 我轻轻推开了季存,随后道,“好了,那边的人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季存咬着牙,“发给哪家了?” 我笑说,“小月亮。” 小月亮。 季存变了脸色,立刻拔高了声调,“你敢?!” 我对着季存道,“等一下就要去跟她见面,你有能耐的话,最好把我一辈子都关在你的别墅里,关到我死,否则我的是机会出去,把所有的,全部的照片和黑料,统统一手甩给慕暖!” 季存大抵是没有见过这样强硬的我,或者说任何人都没有见过。 当初意气风发的商家大小姐早就死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这两年的我,所有的卑劣的词语都可以来形容,奴颜媚骨,低声下去,唯独没有强硬这个词。 我鼓起勇气来反击,竟然是因为……钟让。 想想也是有点可笑,我拍开了季存伸过来的手,季存按住我道,“商绾,你是白眼狼吗?老子白给你住那么久……” “那就把我赶出去啊。” 我这人不要脸惯了,还能笑眯眯地对着季存说,“那我现在收拾行李滚出去,总有资格曝光慕暖的黑料了吧?” 季存死死盯住我,那眼神甚至能将我直接割开,男人连连说了几声好,然后对我怒极反笑,“那你现在就他妈拿了东西滚出去!” 滚出去! 我没说话,红着眼睛看了季存许久,随后我道,“好。” 好,滚就滚了,我也不是离了你季存得死。 我离了钟让才会死,你,最多让我生不如死罢了,生不如死的事情我经历得多了去了,有什么难熬的? 我拉开房门直接摔门出去,背后传来季存的怒骂声——“商绾,早知道你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我他妈就不会给你施舍同情心!” 反正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另有图谋,装什么被背叛了的样子呢? 我没说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从最开始的时候,我的衣服就不多,季存对着我勾勾手指,无家可归的我就这么真的一提行李,跟着他回了家。 从没想过,这也不过是从一个狼穴,跨入了另一个虎窝。 我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谁,笑季存对于慕暖毫无底线的倒贴,还是在笑我自己也不过如此,半斤八两罢了。 我凌乱地将东西叠在一起,随后擦了擦梳妆桌,床上的被单被我整整齐齐铺回去,加上我平时打扫,整个房间很快变得相当整洁,就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东西,包括化妆品,而后我起身推了一把房门,打算看看外面季存在不在,在我就过阵子再走,不在我就直接出去。 岂料刚推出去,就被人又一下子推回房间里。 一双大手直直攥住了我领口的衣服,如同扼住了我的脉搏。 季存眼睛都是红的,暴怒的他如同一头野兽,将我身上的衣服揉的一团乱,随后将我直接摔在了床上,我的行李箱一脚被他踢翻,还没拉拢的拉链一下子爆开来,所有的东西被他从里面踹了出来,就像是进贼一样彻底地东飞西散,我没说话,呼吸急促。 我说,“季存,这样有意思吗?” 季存说,“让你滚你就滚?我让你别发慕暖的消息,你怎么不听?” 我被他按住,但还是使劲让自己冷静,“事关底线而已。” “底线?你还有底线?” 我笑了,“你继续抓着我吧,小月亮一个小时之内见不到我的人,就会直接公开曝光,到时候,你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季存像是被我气急了,嗓音都是嘶哑的,“商绾,你是在求速死?” “找死这种事情,但凡找过一次,没死成,就知道找死本身有多无趣了。” 我被季存换着法子刺伤,却还是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不是铁石心肠吗,多大点事啊,我不疼。 我一点儿,都不疼。 我说,“我这是在活着。有人一次次要搞死我,我没有办法,季存,我必须要反击。” “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反击的资格。”季存一字一句,语气像是恨不得吸我的血吃我的肉。 “你的意思是……被人这样下药陷害,我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都在哆嗦了。 季存啊季存,你没看见慕暖和陆曼联手起来一次一次……要将我置于死地吗? 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当年喜欢上钟让,家破人亡以后,又和季存扯上关系。 和他们有关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在内,都巴不得我死,下地狱一千次一万次。 季存看着我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说,“对,就你,支配把苦往肚子里咽,你以为你算什么?慕暖为什么会对你下手?因为她在意我。你是慕暖和陆曼的眼中钉掌中刺,人家想方设法除掉你,不是正常吗?你有什么好委屈?你问问你自己,你他妈不是活该?钟让的床不是你爬的?” 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能从季存嘴里听见这种话。 从前我以为,季存性格恶劣,但是他只是嘴巴毒而已,很多时候我总觉得不知不觉中是他在帮我解围。 可是现在—— 现在我盯着季存那张漂亮出挑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紧跟着,视野开始滚烫而又模糊。 我哆嗦了一下,仰起头的瞬间,眼泪顺着脸滑下来,随后我一把推开了季存,蹲到地上开始捡自己那些被他踢飞的东西,所有的行李被我重新折叠好了装回去。整个过程,我无声掉眼泪,季存沉默伫立在房间门口,没有任何的交流。 我把箱子拉好了重新提起来,我道,“我先走了。” 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委屈,可是事实上,我开口的那一瞬间,语气依旧溃不成军。 季存瞳仁缩了缩,他大抵是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我拖着行李箱直接离开了季存的家,拉开公寓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背后有人靠近。 扭头,季存站在台阶上看着玄关的我。 眉眼淡漠,身姿细长。背后夜色和月光透进来,在他身后布成一幅画。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前阵子拍摄主题的时候,摄影师嘴里月光下冷漠的美少年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 原来美的缘由是冷漠。 原来月光凉薄如水,他亦凉薄如月光。 ****** 我在小月亮家里哭了整整半小时,小月亮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随后翘着刚做好的指甲对我说,“男人嘛,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没了季存,还有别人啊。” 我哭得一愣,“我又不是因为没了季存。”再说我本来也没得到过季存。 “哦,我以为你移情别恋爱上季存然后又被狠狠虐了一把。”小月亮道,“还是因为钟让啊?” 我点点头,“我查到了慕暖的黑料,想出口恶气,如果不是因为她给我下药,导致我和钟让……钟让不会这么讨厌我。” 他以前顶多无视我,现在都已经对我眼里带着厌恶了。 小月亮愣住了,隔了半晌才叹口气,“江铃儿你来吧,我劝不好了。” 江铃儿说,“我也不想说话了,我只想翻白眼。” 我倒是乐了,“你新割的双眼皮挺利索啊,翻白眼累吗?” 江铃儿灵活地给我翻了个白眼,“特别利索好吗!现在看见那群小贱人,我就是一华妃娘娘,随随便便白眼秒杀那帮小bitch。” 我叹了口气,“真好,还能去剧组。” 江凌顿了顿,随后才道,“你最近……没接到演出啊?” 我趴在桌子上,拿着手机,行李箱还放在脚边,“没呢,跟在季存身边做助理,现在被炒鱿鱼了。所以卷铺盖走人。” “真惨。”江铃儿道,“我回头在我剧里给你多塞一个角色进去?” 我眼光一亮,“真的假的?那不是带资进剧组才有的待遇吗?” 江铃儿鄙视我,“老娘上面有人!” “金主爸爸。”我一下子握住了江铃儿的手,“好姐妹,苟富贵,勿相忘。什么时候带我享享福?” “滚蛋!我的金主你别想碰啊,你敢碰我和你急。”江铃儿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找新的,你……放得下身段吗?” 说到这个,我怔了怔。 “看你的脸就不是会卖自己的人。” 江铃儿扯了扯我的脸皮,“诶,纯天然的真舒服,气死我了凭什么你长这么好看,还他妈找不到男人?”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我什么脸啊?不是不要脸吗?” 江铃儿说,“得了,真会破罐子破摔,今晚陪你出去撸串吃烧烤吧,庆祝你又被男人赶出来了。” “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之前钟让生日,没有一次请过你,你不是还是回回都上门送礼么,然后每年都被人赶出来……” 小月亮在一边很不给面子哈哈大笑,拍着她家的玻璃圆桌,“哎哟!都是有故事的,商绾你早找我不好了吗。” 我低着头,“我那会觉得你不靠谱。” 小月亮摸着下巴,“那倒是,我是挺不靠谱的。” “……” “不过现在反正你没地方可以去,不如住我家好了,江铃儿常找我玩,你也正好不会尴尬。”小月亮打了个指响,随后将一叠文件给我,“不过五分钟前,季存给我打电话说,愿意花钱把这个买下来,你说……你要钱还是要出口气?”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季存人脉这么快,直接就找到了小月亮,毕竟她在业内来无影去无踪的,很少有人能直接联系上他。 第327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2 小月亮见我不说话,又对我说道,“其实呢商绾,人都是贪婪的。你是想为了自己的名声,对慕暖出气。但是季存不可能放着让你就真的把慕暖拉下台,所以,现在选择的时候到了,咽下这口气,季存给了五百万。不咽下去——” 小月亮正视我,“就等于跟季存也撕破脸了。” 我没说话,手指死死攥在一起。 小月亮说,“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给我答复,怎么样,可以吗?” 我点点头,走到她家沙发边上躺下,刚躺下江铃儿把我拉起来,“咦,干什么呢,说好了出去撸串。” 我呲牙笑了笑,“我怕让人拍到我和你。” “什么跟什么。” 江铃儿又是一个白眼,“我跟你,俩女的,被拍到又怎么了?” 说的有道理。 我又一个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化个妆,走吧!” 可是我没想到——就这么吃顿饭,居然能够碰上慕暖。 我愣住了,江铃儿和小月亮也愣住了。 慕暖身边的季存照样也有点吃惊。 我们打了个照面,都各自沉默无声地擦肩而过——我和季存当做不认识,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倒是在我和他们擦过肩以后,我听见背后有人喊我,“诶?刚刚是不是商绾?” 脚步一顿。 我硬生生停住了。 江铃儿捏了我的手臂一把,我没说话,余光瞟见江铃儿满脸紧张看着我,用口型问我,“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随后转身,与此同时也见到慕暖雍容华贵地转过身来——名模就是名模,随随便便走两步,都和别人的气场不一样。 季存陪在她身边,戴着墨镜,卫衣帽子高高翻起,我觉得季存挺拼的,平时都生怕被人抓拍到一点黑料,为了慕暖都能大半夜这样跑出来吃夜宵不顾被拍,多多少少也能证明一点他对她的感情。 可惜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大抵就是感情。 我只能扯着一张假笑脸道,“是啊,慕小姐居然还记得我,我的荣幸。” “谁不知道当年的商家千金呀。”慕暖这话里可有深意了,她上前,眼神细细打量我一番,随后对我道,“不过……你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大概是在说我平平无奇。 我没说话,能做的只是咧嘴笑了笑,而后慕暖见我没有反应,继续道,“话说之前,貌似在季存身边看见你了,怎么,最近和季存做上好朋友了?” 一边的季存原本戴着墨镜拉着嘴角,现在倒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道,“暖暖,你话别乱说。” 暖暖。这要放在以前,该是个多好听的名字,我想慕暖才是这场故事的主角,而我从头到尾也只是存在于番外。 慕暖很开心季存这样的否认,她和季存并肩站立,不用做什么暧昧的动作来证明立场,光是那个神色,就已经足够有攻击性。 她在警告我。 季存不是她的男友,却是她最强劲的备胎。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她一定不会允许我和她这个强劲的备胎产生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抬头看了季存一眼,故意说道,“没有呢,只是最近和季存……算了不说了,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出来。” 季存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连着慕暖都愣了愣,她大抵没有想到我居然能和季存签合同,隔了好久才阴阳怪气地笑说,“保密协议,不让说?没想到你是个遵守底线的。” 变着法子说我毫无下线。 没关系,我统统收下就是了。 江铃儿站在我身侧,见慕暖一直要和我纠缠,就干脆拉了我一把,问我道,“那是谁?” 她大概是睁眼说瞎话,国际超模慕暖站在她面前,她跟我说那是谁。 慕暖明显眼神凶狠起来,随后又上上下下瞟了江铃儿一眼,“我看你也挺眼生的,瞧着倒是挺像个小明星,几线的呀?我怎么没听过你?” “城乡结合部的大使怎么可能会认识我。” 江铃儿各种词汇张口就来,“你给车展站台那会,我微博粉丝都五十多万了。” 慕暖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刚要上前,季存就直接上来冲我们呵斥道,“闭嘴!” 江铃儿被季存的气势吓了一跳,紧跟着她像是不服气,又嘟囔了几句,“狗男女还挺配的,一个怀了孕找人接盘,一个倒贴当亲爹。” 季存被江铃儿这话彻彻底底惹火了,连带着慕暖都惨白了一张脸,被说得这么直白,她根本脸上挂不下去,没有多想就直接上前,直冲江铃儿而来! 啪的耳光声响起,我听见耳边传来江铃儿的尖叫声,紧跟着她扶住我,我耳边嗡嗡响着,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 江铃儿哆嗦着掏出餐巾纸,我没接,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摸到了一片血迹。 我抬头,麻木的眼神看着慕暖的脸,她竟被我这个眼神逼得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季存的身后。 季存也被这个发展吓到了,他没想到慕暖这种人竟然会被激怒到动手打人,更没想过……我会在这种时候冲上来自己接下这个巴掌。 慕暖慌了神,周围已经开始有路人在围观,她拼命遮住自己的脸,“不是我,是她自己冲上来,我原本没有想打她……” “不要这样睁眼说瞎话好么?”江铃儿大喊了一声,“是我们抬着你的手打人的?!” 我跌跌撞撞站不稳,扶着墙喘了口气,随后拿着江铃儿给我的餐巾纸把血擦掉了一点,鼻尖到人中都是被染红一片,我干脆不擦了,残留的血顺着嘴唇缓缓流到了下巴。 我没说话,抬起头那一刻,眼神如同杀人刀…… 我看见季存墨镜后面错愕的视线,他嘴巴都微张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我。 我咧嘴丑陋地笑了笑,不管多漂亮的人,挨了打,总归好看不到哪里去,我捂着脸最后被江铃儿扶着走了,季存愣了几秒,站在那里看着背影离开,随后又脱下衣服给慕暖遮住了脸,护着她离开了店里。 “时运不顺……” 到了停车场,江铃儿让我把头抬起来,给我用车上的湿巾纸擦脸,我一边呲牙咧嘴一边道,“怎么样?” 江铃儿说,“这一巴掌真狠。” “谁让你管这个了。”我道,“我说,照片的事儿。” “小月亮肯定有准备。”听到脚步声,江铃儿抬头看了一眼,道,“这不来了吗,这里!” 小月亮穿着运动鞋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莱卡,对我们道,“完美高清正面捕捉,名媛模特慕暖公众场合动手打人耳光全过程。” 我这才闭上眼睛,喃喃着,“一耳光没白挨。” “我觉得你也挺狠的。”江铃儿给我擦完了鼻血,随后道,“我没想过你能冲上来,话说你这么一冲,小月亮就有东西可以拍了,简直一气呵成。心机真重!不过还好这巴掌没打我脸上。” 我愣了愣,江铃儿说,“毕竟我鼻子打了玻尿酸,一巴掌下来不得把我鼻梁打歪了?不行不行,还是你挨巴掌比较合适。” “……”交友不慎。 小月亮笑得特别开心,“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先把季存的钱收了,不爆慕暖怀孕的料。” 我鼻子里塞着纸团,含糊道,“然后转手爆慕暖当众打人的料。” 江铃儿故作委屈道,“真可怕,女人心计。为了得到别人黑料,哪怕自己的脸都可以伸出去,商绾,得亏你没钱,你要是有钱,杀人放火你什么干不出来?” 季存好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语。 他说我这种毫无底线连自己都能利用的人,得亏没钱,要是有钱,不得翻了天。 我对此开始推脱责任,“那也得怪你一开始激怒她。” 江铃儿白眼一翻,“哪儿激怒了?我是没多认识她啊。总共就给一个蓝血做过代言开过场,能吹个无数年,我真是服了,咱别的国模专业素质比她高上一大截好么?” 我连连点头,“对对对,您是微博大流量,您有眼光,那您看看我,啥时候带我去拍vogue?不要封面,内页也行。” 江铃儿说,“等我金主把vogue买下来。” 这天晚上我去看了一趟医生,其实没必要看医生,但是主要是为了留点证据,就让医院打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 鼻腔粘膜内毛细血管受压破裂。 用人话说就是——流鼻血。 “我天,这个专业术语看着真可怕。” 江铃儿道,“走呀,把这个拍下来,然后我们挑个良辰吉日,让那对狗男女上热搜。” 我和她们俩回了小月亮的房子,江铃儿最近的戏刚杀青,乐得清闲就干脆晚上住在这里,跟我一块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小月亮在厨房里给我们鼓捣夜宵。 江铃儿指着电视机屏幕道,“哟,存存影帝的片儿?你是他粉丝啊?” 我有些无语,“随便点了个电影,没想到是季存主演的。” “啧啧。”江铃儿用下巴指了指我手边的手机,“真巧,存存影帝来电话了。” 江铃儿这张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愣愣地看着季存那个名字发呆,没想过居然有朝一日,面对季存,居然会像面对钟让来电一样措手不及。 后来想想,似乎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一类男人。 我拿起手机,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对面道,“你今天找人拍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 “钟让给你的胆子?” 他把这一切误以为是钟让令我做的,毕竟我一开始也说过慕暖怀孕了这个消息是钟让告诉我的。 所以季存就把一切统统当成了钟让出的主意。 我摇摇头,“没有,不关钟让的事。” “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替钟让背锅,要不怎么说你犯贱呢?”季存的声音冰冷传来,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现在脸上的愤怒有多漂亮,只是他道,“那么,关于我们合约中止这一件事,所有的违约金,你赔偿得起吗?”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最开始压根儿没想到这些,现在才想起来那些保密协议上巨大的数字,导致我整个人血液逆流。 “自己的把柄都还握在我的手里,商绾,就少尝试挑衅我。”季存道,“现在,回来,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这是等于公开交换互相的把柄了。 我所以为的占上风,也不过是我以为而已。 江铃儿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见我挂了电话脸色苍白,就一把抓住我,“没事吧?” 我觉得我和江铃儿的感情相当奇妙,我们属于那种很塑料的姐妹花感情,最开始是一起在一次拍广告的途中对某位耍大牌的女明星感到不满,交换了微信以后说了大半夜的那个女明星坏话,然后结果居然成为了朋友。 她现在看起来像是挺认真在关心我的,我只能道,“我得回去。” “怎么回事?” 小月亮在边上嗑瓜子,“不是好不容易出来了吗?” “没完呢。” 我颓败地放下手机,“我和季存的合约关系,是正式具有法律效益的。保密合同,入职合同,都是盖章签字的。” “哎妈呀。”江铃儿方言都出来了,“我以为你俩签的是那种什么‘我给你名分你给我低调,我心头好一回来你就让位,你敢爱上我敢怀孕我就让你去死’这种非主流的爱情协议呢。” “……”我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终于道,“你脑残言情文看多了吧?” 江铃儿说,“霸道总裁小说都这样,啥先婚后爱啊,签个协议不能动真心啊,我有时候也在想,这种协议上面法人代表和公司盖章是他妈走啥渠道的。” 小月亮说,“懂个篮子,走心。” “哈哈哈哈哈哈。”江铃儿当场笑疯掉,“走心!走心!牛逼!顶峰!” 我感觉她们俩可能还没意识到我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我尝试和她们正经交流,“我说真的,我现在要不要回去?” “他当然是拿这个威胁你。”小月亮说,“给你两种选择,第一种,回去,这样正好所有的把柄都互相抵消。第二种——不去,正面刚,慕暖身败名裂,你赔钱。不过你也得做好慕暖公关成功,然后你的曝光不痛不痒还白给她拉了一次热度的准备。” 我怎么感觉两种听着都不是很好。 握紧了手指,我说,“我先去看一趟别人,然后……我去找他。” “理智的选择。”小月亮道,“那看来这俩黑料又得先压一压了。” “嗯。” 我站起来,冲着小月亮鞠躬,“感谢你收留我几天……” 我收拾了行李,像是当初离开季存家一样,后来江铃儿送我到门口,往我手里塞了一把钞票。我说,“你干嘛呢?” “你表情像是赴死似的,我这不是怕你出事。”江铃儿道,“老娘事业上升期好歹还有点钱,出什么事……跟我说。季存我得罪不起,但是给你打钱还是可以的。” 我把钱塞回去,“留着打肉毒吧,你脸也不便宜。” 江铃儿愣住了。 她看着我远去,再后来的时候江铃儿回忆起这一幕跟我说,商绾,那个时候的你,眼神跟当初的商绾特别像。 当初那个,才惊艳绝的商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 我给季存回了微信说我两个小时后回来,季存问我为什么是两个小时,我说,去见一个人。 在那之后我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随后我对司机说,金山监狱。 监狱。 司机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后问道,“姑娘,去看人啊?” 我点点头。 半小时后我到了监狱门口,先是打了个电话给一个老朋友,后来我看见吴默从那里走出来,年轻的管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漠地对我说,“商小姐,只有十分钟时间。” 我看着吴默,想起他当年在我们家做执事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小,吴默就像是我们几个的朋友,但是一转眼,商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他转身去了钟家,没有一丝留情。 其实说来我也不该道德绑架吴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去钟家也不过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可是就算道理上是这样,我还是会很想问问吴默,做钟让的管家,就比做我们商家的管家好吗? 父亲大人曾经在跳楼前对我说,吴默是个可造之材,哪怕以后商家不行了,也别让吴默受委屈,该给的钱都得给,吴默从小是被他们从孤儿院领来的,别让吴默没了家。 商家破产了,父亲大人还在替吴默想后路。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吴默根本不需要家。 我没有多说别的,他领着我进去,后来隔着一扇玻璃窗,隔着一个小小的说话窗口,我看见了低着头坐在那里的少年。 他还有一年才成年,低着头,头发被剔成了半寸,抬头那一刻眉眼凛冽又锐利,带着相当强烈的攻击性——我想着才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岁数的脸上。 我在那里坐下,吴默背过手去站在我身后,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吴默还是我们的管家,和我们一起长大,一边和我们玩,一边喊着“小少爷小小姐注意安全”。 到头来,一把烧成了灰,什么都不剩下。 吴默成了钟家的人,我成了负罪的人。 而我的弟弟,商闻——成了一名牢犯。 我轻轻喊了一声,“商闻。” 商闻肩膀颤了下,用力抬头看我,用力到他自己唇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你怎么来了?” 少年的眉眼和我无比相似,却偏偏……恨着跟自己相似的人。 我说,“我来看看你,很久没来了。” “以后也可以不用来了。” 商闻喉结上下动了动,“商家没你一个,还是商家。” 我闭上眼睛,“商家已经没了。” 商闻笑红了眼眶,“可不是拜你所赐吗?为什么还要再来?” 我问他,“你恨我吗?” 商闻没说话。 时光在这一刻如同静止,命运三缄其口,谁都不愿意出声打破。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你恨我吗?商闻。” 商闻终于答我一声,“恨。” 我笑了,“恨就好了。商闻,再恨我,我也是你的姐姐。” “我不会承认的。”商闻死死攥紧了拳头,“吴默告诉我,你在季存身边。又告诉我,你和钟让还在继续——商绾,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已经多久没有用姐姐这两个字喊我了呢? 我用一种几乎渴求的语气问道,“既然恨我……为什么要替我认罪?” 商闻剧烈颤抖起来,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快出来了……商闻,我会找人把你所有的痕迹都抹消掉,如果你恨我,那么请你带着恨我的情绪,好好活下去。” “商绾!” 商闻低吼出声,“我不需要你这种同情——你这种罪魁祸首的同情!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大哥,我爸妈怎么会出事……” 我站起来,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那些也都是我的亲人。你承受的痛苦,我同样也在承受。” “我不用你来帮我,我哪怕死在牢里。”商闻一字一句,“也比被你救出去要强。” 我背影晃了晃,差点站不稳脚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想,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不算过分。 我走出来的时候,商闻用那种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盯着我直到门被关上,我靠着门差点滑下来。 吴默说,“你接下去要去哪里?” 我笑出眼泪来,“吴管家要送我?” 吴默颔首,“顺手之劳罢了。” 客气到看不出当年一起生活的一丝一毫。 我说,“去季存家里。” 吴默顿了顿。 “怎么了?” “你不是搬出来了吗?”他没有遮掩。 我顿住了,“你跟踪我?” “不。”吴默坦诚说,“是钟少派人监视你,而我,只不过恰巧是那个负责监视你的人而已。” 我站在那里,一时半会浑身发凉,隔了好久我才说道,“那走吧。” 吴默转身,去开车,一手来替我拉着行李。 我在他转身后才声音低微地说道,“那么,我来看我弟弟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传达到钟让那里?” 吴默顿了顿,随后颔首对我道,“商小姐,我是不可能对钟少有所隐瞒的。” 我绝望地笑了笑,“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可怜去监狱里看望商闻,一定会特别高兴。” 吴默依旧沉默,打开了商务车后备箱,轻轻松松把我觉得重的行李提了起来,放进去。 我又对着他的背影说,“不过,钟让要是知道,是你替我开后门找到的商闻,你说,他还会相信你吗?” 吴默总算有了表情波澜,他转过头来,眸光没有丝毫动容地看着我,“商小姐,我是出于过往的情分帮你……” “过往的情分。”我咧嘴笑了笑,“真是没想到吴助理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吴默顿了顿,随后又礼数周全地提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这动作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跟我们一起上下学,总会先替我们几个拉开车门等我们上去,再最后自己绕到前面的副驾驶座。 我钻入车内,吴默的动作恍惚中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两年前的商绾,出行豪车,入住豪宅,一颗心爱送给谁就送给谁,永远自由不羁。 吴默发动车子,我坐在后排报了详细的季存公寓地址,随后吴默道,“过去半小时。” “嗯。” 我看着椅子背发呆,“吴默,这车是钟让送你的吗?” “是的。” 我笑了,“还是钟家有钱。” “沉溺于过去没什么意思。” 吴默对我说,“商小姐,你还活着。活着的人应该努力活下去才是,而不是一味……怀念过去。我们谁都不是活在过去里的人。” 只有死人才会活在过去。 我闭上眼睛,“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吴默没说话了,打转方向盘,车厢内有些寂静,我便睁开眼来看后视镜,只是粗略一瞥,我心一惊。 我一下子上前抓了一把吴默的手,他被我吓了一跳,“商小姐……” “后面有车跟踪我们。” 我说,“我来的时候……偶然也看见过这辆车,跟在我的出租车后面。” 吴默眼神变了变,也跟着看了一眼后视镜,“跟踪你的……不止一个。” 我讽刺地笑,“也许还是你的同伴呢?” 吴默装作没听出我的讽刺意味,只是道,“不,不可能。这个车牌我不认识。是另有其人。” 我一颗心猛地一寒,当时就想到了季存。 是不是……季存想要灭口?好让我彻底没那个机会把慕暖的黑料爆出来? 还是说慕暖和陆曼联合起来要把我做掉? 我心里闪过去很多念头,吴默对我说,抓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默轰的一脚踩下了油门,我被惯性往后带,跌回后排椅子上,随后我们看见后面的车子也跟着一下子加速了,这可以直接确定他们跟的就是我们。 我赶紧拿出手机给季存打了个电话,对面接通了倒是比我吼得快,“你在干嘛?怎么还不滚过来?” 我怒急攻心跟着怒吼,“让你的人从我车子后面滚开!” 季存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直接走到了落地窗边,抓着手机的手指一根根收紧,“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跟什么?” “不是你找人追我?”我看了吴默一眼,对方跟我点点头,我便如实道,“有一辆车子从头到尾都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而且……感觉来者不善。” “那你现在在谁的车上?” 季存眉梢一挑,一句话问下来我就沉默了。 男人冷笑,“谁?” 我道,“吴默的车。” “钟让的人啊。”季存声音跟刀子似的砸过来,尾音都拖着森森的寒意,“那你他妈打电话找钟让求救去呀,来我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呢?我倒巴不得你被撞死,慕暖的事儿就没人挑了。尽管去找你心爱的钟让吧!” 随后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一颗心如同在瞬间沉入冰窖,分秒结冰。 “怎么样?” 吴默稍微扭了扭头过来问我,“是不是季存派人——” 就是这一错神,我尖叫了一声,“吴默,看前方!” 可是来不及了。 车子甚至没时间打转,在高架的两个出口直直冲向了了中间的分叉口,车轮压上白色导流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转不回去了。 吴默身子朝后往下扑,我也跟着压低了整个人的重心,下一秒我们的车身和坚硬的分叉口石壁相撞,发出轰的一声惊天巨响! 我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似的,我在车子里被这个惯性撞得上下翻腾,整辆车子因为一开始就处于加速状态所以导致被撞的时候力道极狠,竟然直接腾空而起,我的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和抉择—— 最后时分掠过我脑海的就寥寥数字。 我会死吗? 剧烈的轮胎摩擦声鼓动耳膜,猛烈的冲撞带来了根本无法撤回的伤害,我来不及发出尖叫,所有的一切明明发生在极短的一刹那,可是在那一刻竟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地掠过我的脑海。 随后车子重重摔在地上,轮胎朝天整辆车被掀翻过来,我和吴默也被直接甩到了最下面,车窗的碎裂声传来,玻璃碎片爆了一地,我感觉到头上被什么砸开了一个口子,一道血顺着我的额角落下来。 我闭了下眼睛,就有浓稠的血顺着我紧闭的眼皮往下淌,染红我半边脸颊。 我手指颤抖着,在这一刻,思维的清晰带给了我巨大的恐惧。 我宁可我昏死过去……可是这一刻,我还在剧痛中清醒着。 我甚至不知道吴默怎么了,我无法发出声音来,张嘴便有血地落在地上。 我被车子压住,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似乎有路人来帮忙,似乎有人在尖叫,也似乎车身还在哀嚎轰鸣,可是我却已然到了极限。 最后时分我还是拨了个电话出去,我不知道我拨给了谁,我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就差一点点……就能……呼救了。 ——我的手无力垂下,彻底失去力气,视野一片模糊。 那个电话到底有没有拨通,我已经无从知晓了。 ****** “两分钟前在外环高架上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交通事故,接到路人的电话之后本台记者正在赶往现场获取最新消息,据路人说这辆车是毫无减速地一路直接冲了过来,驾驶者是否有喝醉酒的可能呢?一切真相还得等最终结果出来……” 季存原本正在等着新闻电视台播报自己即将上映的新电影,结果一下子切换成了一个临时消息,屏幕里有滚滚浓烟和一具残破的车型,他忽然间心跳猛地一快。 五分钟前,有人曾经用一种急切的声音质问他,你在找人追我? 他怒从心起直接挂了电话,可是现在,新闻报道上就出现了一起车祸…… 这让季存内心的警铃越来越响,何况下了高架就是他家,在距离他家这么近的地方发生车祸…… 季存猛地想起来,这个女人的确是在来自己家的路上。 他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随后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甚至没有通知自己的总经纪人,当场飙车离开! 消防队到达这边现场的时候是在十分钟后,那十分钟里我的意识已经出现了短暂的昏迷,吸入过量的浓烟让我喉咙一阵疼痛,可是在昏迷中,原本嘈杂的耳边却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随后我听见有不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我忽然间接收到了那些来自外界的清晰的情报。 “先生,您不能进去。” “一般人请退后好吗!不要再拍照了!” “记者采访慢一点,让消防队先救人!” “请问是不是车主醉酒驾驶?是不是在开车的时候玩游戏或者打电话?” “啧,喝酒开车的人还是死了好了,这种人要是不撞死,早晚会去祸害别人性命。” “不遵守交通规则,这就是下场啊。” 在还没出定论的时候,舆论的方向就已经被带偏了,记者带着误导性的言论让大家甚至已经开始直接攻击车主,我最后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冲我这里狂奔而来。 “先生,您不要冲动,普通人不要太接近事发场地,因为车子很有可能会二次爆炸!”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声音被狂风裹挟着冲我劈来,“商绾!” 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随后彻底陷入一片昏迷。 ****** 我做了一场梦,梦见有人朝我狂奔而来,可是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见他一声一声喊着我的名字。 曾几何时,我的名字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如今却也能被人用这样关切的口吻再度念出……竟有些,令人想落泪。 我在梦中挣扎,最后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了江铃儿坐在我旁边。 她见我醒了,口红都不涂了,冲上来看我,“醒了醒了!” 我扭头,看见了守在一边的钟让,表情彻底僵在脸上。 钟让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眉眼淡漠,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旁边一张床上躺着吴默,他还在昏睡,看样子伤势比我重。 我大脑在这一刻还是有点懵的,看见坐在我对面的钟让那讽刺的眼神的时候,我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 随后我喃喃着,“是你派人跟在吴默的车子后面?” 钟让残忍地笑了,“我还懒得去做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事情。商绾,下次说话之前麻烦先经过一下你的大脑。” 我愣住了,一直以为是钟让找人跟在我后面,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钟让的人,吴默又岂会不认识? 见我脸色变了又变,钟让走上前来,“你不如好好想想季存。” “不是季存。”本能让我直接反驳了钟让。 钟让顿了顿,看见我这样维护季存,男人的眉梢处挑上了几分戏谑,“这么喜欢帮他说话?” 我攥紧了被子,“出事前我给季存打过电话……我以为是他,但是他全然不知道。” 在我说完不知道的下一秒,有人猛地推开了vip病房的门。紧跟着我看见季存脸色慌张站在那里,看着我被吊起来的那条腿,他瞳仁缩了缩。 我朝着季存笑,笑得似乎受伤的根本不是我。 我说,“你迟到了。” 季存站在那里,目光又挪到了一边的钟让脸上,他像是也没想到钟让在这里,后来看见躺在床上昏迷的吴默以后,才回过神来。 我和钟让一起扭头去看季存,钟让道,“你来干什么?” 季存笑得牵强,“你又来干什么?” “来证明一下我自己。”钟让抬了抬下巴,“省的总有人以为我才是幕后黑手。” 季存也怒极反笑,“那么我也需要证明一下我,省得有人一出事就把锅往我帽子上扣,我可不想成为你们新欢旧爱之间的牺牲品。” 钟让眉毛狠狠一挑,随后扭头看我,我立刻把头低下去。 怎么回事,现在这个情况搞得像是钟让和季存因为我反目成仇似的…… 我的手指死死搅在一起,随后季存上前来,不顾钟让在场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往后缩,他就按着我。 我压低了声音,“干什么?” 季存上上下下看我一眼才松开,随后又做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来,“看看你脸上有没有受伤。”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季存道,“开瓢了?” “……”这人一张嘴怎么就没有好话? 我咬着牙道,“托您的福。” “怎么就又跟我有关了?” 季存好气好笑地在一边坐下,外面还站着一个人,他挥了挥手,陈婼从外面进来了。 我吓了一跳,差点跳下床亲自迎接陈婼,只是陈婼太客气,一边让我好好躺着,一边又把她带来的礼物放在了床边。 随后女人在季存身边坐下,“绾绾,怎么就和季存斗气了呢?你看,现在腿还伤了……” 季存在一边凉凉地说道,“我上一个助理也是出车祸呢,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这个体质招车祸了。” “陈姐,我没事,我的腿不严重,只是扭了一下而已,马上可以下地了。” 我怕陈婼对我有看法,赶紧迎合道。 陈婼握住了我的手,对我说,“我知道季存脾气不好,你呢,有时候让让他,他就像个孩子,别和他闹脾气……他知道你出车祸以后,第一时间买了特别多东西,自己还不好意思送过来,喊我一并给你。” 说着又把桌子上的礼物往我这里推了推,我张大了嘴巴,指指自己,“给我的?季存买的?” 季存脖子一梗,“我和陈婼说了你不乐意做我的助理了,离家出走了,所以陈婼让我过来把你哄回来。” 你这根本就是偷换概念吧!明明是你自己把我逼走的!明明是我俩决裂了! 但是很多话对着季存我敢说,对着陈婼我不敢说。 我只能顺着陈婼的台词往下接,笑容和季存一样牵强,“没有,也就是最近有了点小摩擦……” 陈婼立刻安慰我,“你和他有摩擦,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怎么能喝多呢?多危险啊绾绾,下次季存要是再给你甩脸色,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我脑门上出现了三个问号,“什么喝酒?我没喝酒啊……” 陈婼被我这个问话问得有点愣,季存一下子站起来打断我们,随后推着陈婼往外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凶商绾了,你别跟我妈似的操心,快点回去吧……” “诶季存,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还想和绾绾多聊会……” “她会回来上班的你别担心,好了你回去吧,拜拜。” 一路把陈婼连推带挤地推出了病房,季存关上门,看着房间里的我们,一时之间气氛沉默。 随后我道,“你到底是怎么和陈婼说的?” “说你因为跟我吵架喝酒了跑出去了所以车祸了。” 季存连编借口都懒得编了,陈婼一走就恢复了原来的脸色,在边上跟个大爷似的哐当一下坐下,随后抬头看我,“怎么?你还想和陈婼实话实说?说你因为慕暖跟我决裂,然后为了找到慕暖的黑料,不惜用自己的脸去接她的巴掌?” 我红了眼,可是钟让也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我不能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我干脆抬头看天花板,随后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明白了。” 季存坐在那里挑了挑眉。 我继续道,“我明白是谁派人开车追我了。是慕暖。” 季存一下子变了脸色。 “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要拿陈婼出来挡住我所有的话语?为什么还要故意编一个假的事实来骗陈婼?表面上看似是在提醒我没办法和陈婼说出我跟你决裂的实情,事实上是为了能够堵住从我嘴巴里说出来慕暖——你知道了这是慕暖干的事情吧?” 季存盯住我,那锋利的视线几乎能一刀一刀把我的脸割开。 随后男人倏地笑了,对我道,“不算太傻。” 我握紧了手指,随后又转身看了一眼钟让。 钟让目睹了这一切,然而面无表情,季存坐在那里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走,我对钟让说,“你……是来看我的吗?还是在等吴默醒?” 钟让弥烟冷笑,“当然是等吴默醒,顺路来看看你。” 一个两个都不会好好说话。 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躺下去,腿还吊着,随后就看见季存坐在靠窗的旁边,钟让坐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然后他们两个的眼神通过我无声地对视交流,我将自己缩得更小,结果季存和钟让两个人眼神更狠了。 我说,“你俩在这儿干瞪眼吧,我起床出院行不行……” 季存和钟让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把我摁住,然后同时对我说,“不行。” 说完两个人又是一顿眼神厮杀,我只能用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住,直到后来钟让接了一个电话出去谈事情,季存才伸手把我从被子拉出来。 我喘了口气,季存看着我,“怎么了,这么紧张?钟让一在你就紧张?你见我怎么就没那么尊敬?” 我说,“我又不喜欢你,我紧张什么?” 季存卡壳了。 我说,“不过你们刚才……挺像高中时候的。” 当年海城有两大贵族重点高中,一个是弘川学府,一个是私立南高,这两所学校相爱相杀已经超过了六十个年头,就跟清华北大似的,不仅学费昂贵,里面的各种设施也是超出一般的教育机构一大截。 有钱人也是打破脑袋想把自己小孩往里塞。 我和季存就考到了弘川学府,那一年私立南高的录取分数比弘川学府高了零点五分,就是这零点五分,让我和钟让拉开了距离。 钟让以优越的成绩进入了私立南高,高二成为了学生会长,听说在学校里一呼百应。 就跟季存在我们学校一样。 两所高中一直都互相竞争,自然而然两所高中的学生会长也是互相竞争,季存看上了南高的慕暖,钟让和弘川的陆曼谈恋爱,用我们当年的话来说就是互相文化输出,不过——这些竞争里,都没有我的戏份。 我就是一小粉丝,每次在钟让来我们学校交流学术的时候偷偷跟在后面看。 季存把我拉进了学生会做文艺部部长,于是每次联欢晚会我都能和钟让见面,看见他意气风发的眉目,我偶尔也会想着,就这么在暗地里看着他,也挺好的。 只是这样的暗恋,在高二的时候一次两所学校联名的校运会上……被打破了。 我的情书被钟让当着所有人面的大声朗读而出,虽然他没有捅破是谁送的,只是读了一遍内容。但是这已经足够耻辱,我听见耳边有人耻笑,说肉麻,说矫情,说不要脸,每一句评论都能压垮我。 我哭了。 在离开那个教室以后,躲在操场升旗台下的角落里哭。 后来有人喊了我一声,我抬头,看见升旗台上有个少年逆光站着,风吹来,斑驳的树影罩在他脸上,他眉眼桀骜地盯着我,“哟,在这伤心呢?” 我擦了一把眼泪,“关你什么事。” “一会要拉拉队比拼了,文艺部部长。” 季存直接从升旗台上跳下来,在我眼前干脆利落地翻身而下,落地的瞬间扑起些许尘土。 他说,“喂,慕暖在对面啦啦队里,你可别被她比下去,那我怎么追她,面子都挂不住。” 我气急了,“我不干了,我撂担子了!” “被钟让说两句就撂担子啊。” 季存上前,似乎对于我的难过熟视无睹,他将我逼近角落里,“那以后还有更苦的呢,你是不是不要做人了?” 以后还有更苦的呢。 穿越冗长的回忆,这双眼睛此时此刻就如同当年,他注视着我,和过往那些岁月里的季存一模一样。 季存从没吃过苦头,他比常人有钱,也比常人聪明,那份桀骜的戾气从未被打磨过,愈发地嚣张跋扈。 他盯着我说,“我和钟让,令你想起了高中?” 我点点头,“刚才你们眼神对视的时候,有那么点儿像。” “挺会往你脸上贴金的。” 季存弹了弹我的脑门,力道不小,我捂着额头嘶了一声,“干什么!” “让你从回忆里清醒一下。” 季存对我说,“我和钟让都已经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傻小子了。” 这话让我恍惚了一下,随后我低头轻声说,“我也不是高中时候的那个富家千金了。” 世事无常。 季存倒是拿起一边陈婼之前带来的水果礼盒,直接开始剥了一只香蕉,旁若无人地咬了一口,咽下去后对我说,“行李呢?” 我说,“都……在吴默车里。” “车子烧坏了。” 季存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可能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那估计,你这些衣服怕是没有了。” 化妆品,名贵的衣服,还有很多我平时生活需要的小物品,都怕是烧成了灰。 除了我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机和钱包,行李箱里的一切都已经回不来了。 那些保留着我我两年前的痕迹的东西,终于也彻底被抹消了。 我觉得有点心痛,不仅仅是贵重物品没了,更觉得……两年前的商绾也没了。所有的一切终于被一场车祸摧毁了,我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一个孤零零存在于现在的,没有过去的空壳。 季存道,“怎么表情跟死了丈夫守活寡似的?不是给你钱了吗,翻着倍买回来不就好了。” 我抓紧了床单没说话,后来抬头,视线盯住季存的脸,“是慕暖造成的这一切……你没有任何想对我解释的吗?” 季存拿着香蕉一怔,随后扯了扯嘴角道,“你想我怎么做?是你自己想要得到慕暖的黑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已。商绾,你还是命大,要不然没准现在都死了,还能这样狼心狗肺跟我算账?” 狼心狗肺,我狼心狗肺?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随后道,“那你还不是想跟我用各自的把柄交换条件么?我们俩没什么区别。” 他用高额的违约金来堵住我的嘴,好让我不把慕暖当众打人的黑料爆出去,然后再花高价买下小月亮那边的慕暖怀孕的消息,为了一个慕暖——季存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无所不用其极。 季存没多说别的,隔了好久才道,“或许是吧。都挺不要脸的。” 他居然还承认了。 我闭上眼睛。 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季存继续道,“等你腿好了就赶紧回来上班,老子不想再新招一个没能耐的助理。” 这话说得我多有能耐似的,我说,“你分明是没找到下一个接盘侠。” 季存眉梢一挑,“是啊,我脾气差,圈子里的人都怕我。” “你还知道你脾气差……” “你们关系挺好的?” 钟让在外面解决完了事情,随后拿着手机走进来,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们一眼。 我浑身像是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从床上卧起,不知道在心虚解释什么,对着钟让道,“没有,就是在和季存说之后的事情……” 季存慢条斯理笑着,“还用说?赶紧回来上班行么,你不回来,陈婼就要扒了我一层皮。”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季存是故意在钟让面前这么说的。 这话刚落,钟让的表情就变得无比奇怪,随后他轻嘲道,“本事不小。” 指的是我。 季存依旧在旁边吃香蕉吃得乐呵,他这人就喜欢火上浇油,看着我面对钟让束手无策,就特别欢喜。 后来吴默悠悠转醒,钟让赶过去询问吴默现在的情况,吴默哑着嗓子说,“还行……” 他又道,“商小姐呢?” 我冲他挥挥手,“我没事,脚扭了一下,扭得不严重。” 吴默这才松了口气,随后钟让站在他面前,问道,“记下车牌号了吗?” 吴默点点头,“不过,应该是个套牌。” “你问问季存就都知道了。” 钟让看了季存一眼,“之前听到商绾说是慕暖干的,季存,这事儿是真的么?” 季存总算换了表情,随后道,“你要替商绾跟我算账?” “商绾怎么样,碍不着我什么,主要是,你的慕暖,伤到了我的管家。” 钟让这话说得振振有词,季存也笑得无所畏惧,他不用担心钟让会拿着个来威胁他,毕竟他们两个之间还有别的可以解决的办法——“那么吴默的所有治疗住院费用我来负责好了。” 钟让依旧睨着季存。 季存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安排你跟我爸吃顿饭行不行!” 钟让笑得了然,“季少聪明人啊。” 季存仰着下巴,“跟我爸打仗你还是悠着点吧,没我那么好说话。” 钟让丢了一根烟给季存,随后上去和季存击了个掌,“感谢铺路。” 季存道,“滚。” 能这样直截了当利用自己管家助理出车祸的人,到底心有多冷呢? 我猜不透钟让冷漠的眼神深处到底有着怎样深沉的城府,只是这一刻,我竟觉得有些无法直视钟让了。 他能这样迅速变换表情和我们相处,哪怕从伤口处,也要获得那些利益。 我还是这样沉默,季存和钟让之间互相交换,我也没有插话的余地,我发现兜了一个大圈子,我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季存随便伸伸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小月亮和江铃儿只能干看着,任何反抗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后来钟让把我的病房挪了出去,直接把我拉到了过道里挂盐水,这种屈辱的事情让我红了眼睛,我说,“你凭什么——” “因为你没付钱。” 钟让轻飘飘一句话就直接把我钉死在墙上,“所以,乖乖住医院过道吧。” 说完这话,他刷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死死攥着被子,整个人被钟让这话给说得如同当头一棒,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真惨啊,估计是没钱被赶出来了……” “医院也不是白给你住的呀,人医生救死扶伤,怎么能不出钱呢?” “看着好好一大姑娘,不会是个老赖吧?” 季存上了个厕所,双手插兜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边上路人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对着我指指点点走过去。 而我,和病床一起待在过道里,低着头,肩膀颤抖着。 季存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他指了指里面,“病房不是在里面吗?” 我没说话,眼眶微红,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 他明白了。 随后又道,“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我依旧攥着拳头没说话。 “哑巴了啊?”季存来火了,“被钟让欺负就这么开心呢?老子没少给你钱吧?好歹也有几万了——” 我终于扯开嗓子吼了一声,“钱我都打给商闻了!” 季存表情一顿。 从我嘴巴里听见这个名字,季存随后表情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商闻?” 他道,“是你那个永远都处在叛逆期的弟弟吗?” 我说,“商闻还小……” “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打量了。”季存凑近了我的脸,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可以喷洒在我脸上,“你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吗,商绾?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活下去,只是为了还没成年的商闻,拖着自己在努力做人。” 我呼吸急促,没说别的,只是眼底那些慌乱的情绪暴露了自己的所有想法。季存直接推了一把我的病床,带着病床下面的滚轮直接抓着我在过道里走。 我拍打着病床,“你干嘛呢……发什么神经……” 季存对我说,“给你去付钱啊傻子。” 我睁了睁眼睛,“你会替我……付钱?” “五分利。” 季存转过身来冲我张开五个手指,“就这个数!” 我直接躺回了床上,随后看着头顶伴随着季存推床铺导致一直晃动着的葡萄糖袋子,感觉人都有点恍惚。 我就这么做展览似的被季存一路直接拉到了一楼大厅,随后他长手长脚往前台那么一靠——“给我搞个vip病房。” “……” 这话说的像是在五星级大酒店开总统套房似的。 我一眼错愕的看着季存就这么给我把病床的房间开好了,一路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路人对着我围观拍照,季存脸上戴了个口罩,“没事的,放心,就你这样还上不了热搜。” 我说,“那你上热搜怎么办?” 季存眼睛一亮,“那对我来说不是特别好么?” 我再次躺下。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第二栋住院楼,季存上去的时候一路都有护士给他领路,最后进门,门一开——首先出现的是一台沙发和一架液晶电视。 这是一间套房。 随后季存进去,“嗯,这儿有wifi吗?” “有独立wifi的先生。” 我被推进去后又转了个弯才到了里面,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设施,季存吹了声口哨,“我下次拍戏来医院住多舒服啊。” “……”暴发户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啊。 ****** 吴默躺在床上,拿着ipad,随后哑着嗓子道,“钟少,季存给商小姐开了一间独立的vip病房……” 钟让背影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会,才道,“随他去。” 随他去三个字,钟让说出来的时候口气自是无所谓,却在悄然中手指一根一根收紧。 季存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当然知道。 有关于商绾的一切,季存都是故意的,从刚才进了病房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就都是演戏。 钟让想到这里,就冷笑了几声。 季存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其实很明显。想让商绾爱上他。 可是若是她爱上他,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钟让眼里划过一丝深沉,季存爱的分明是慕暖。 脑子里闪过去什么念头,紧跟着男人缓缓咧嘴笑了笑,最后他转身,对着床上的吴默道,“给你一个月的休假时间,顺便这一个月里,给我查一查慕暖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 “是。” ****** 我被季存安排在了高级病房以后,吃喝拉撒都是最好的待遇,他最近空了,拍完一个广告就暂时闲了下来,整天往我病房跑。 要不是经常听见他冷嘲热讽我,我都怀疑季存是不是看上我了。 养伤期间我问他一次,“你是不是怕我回去跟你鱼死网破,然后把慕暖的事情捅出来,就现在先对我好点儿?” 季存翻了个白眼,漂亮的脸上挂满了冷漠,“你宫心计看多了吧?” 我一噎。 就听见季存道,“不过还真是这样,先把你的嘴堵住了,回头你敢发什么新闻,我就赶通告写你个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所有的行为都是别有深意。 季存对我的好有些越了界,这甚至让我开始防备季存,我总觉得他这么做像是给谁看的,给钟让? 这天晚上季存照例过来看我,我皱着眉头看他一路进门,季存道,“什么眼神?” 我说,“你最近很不正常。” 季存原本在笑的,这个时候嘴角一装。 他也知道我清楚他在演戏,但是我们都没说穿,季存需要个人配合他这么演下去,我配合就是了。 可是现在,季存出现在我眼里的殷勤程度,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接受的范畴。 直到他缓缓而来,在我床边坐下,我才发现他手里另外拎着一个袋子。 里面放着好多罐装的啤酒,季存一听一听拎出来,统统放在了我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我一下子明白了季存这些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季存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听啤酒,沉默地直接仰头喝下,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我看见男人垂着眼睛,酒精液体淌过他的喉咙,他直接喝空了大半瓶,易拉罐被他捏的变形发出躁耳的声音,他才放下,狠狠喘了口气。 我愣住了。 季存哑着嗓子道,“慕暖把孩子打了。” 我更加呆愣。 季存死死攥着手里的易拉罐,“可是根本还没确定到底是谁的。”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道,“你,还在想慕暖的孩子有可能是你的?” 季存难过是因为慕暖一言不发直接把孩子打了,而这个可能,有可能是马强的,还有可能……是季存的。 季存和慕暖发生过关系,在慕暖跟马强好的同时。 我觉得这实在是太过罕见,季存这么高傲的人,愿意做这种事情? 可是现在我把目光放在了季存一张冷漠又隐忍的脸上的时候,忽然间又觉得,有什么不可能呢? 爱,让人不知好歹。 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懂得了季存现在对我的行为,原来是一种发泄,一种报复,慕暖不会在意,他哪怕对我再暧昧,都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跳梁小丑。 原来季存也会有这样败落的时候,哪怕他一直是个王者,也终究会败给女人。 季存喝了酒又将易拉罐随便一甩,直接隔着老远丢进了垃圾桶里,我恍惚中如同看见了少年时期他在远程投篮一般,随后我用我仅剩下的一点善心道,“你不觉得不值得吗?” 季存反问我,“你不觉得你不值得吗?” 得了,大家都一样,也没有谁比谁高贵了。我心疼他做什么?我高兴地鼓掌都来不及。 房间里陷入一阵死一样的沉默,沉默中我看见季存那张漂亮又麻木无情的脸,才惊觉他眼神深处那么寂寞。 寂寞到,跟我一模一样。 我只能无奈地说,“这算什么,两个备胎的人背地里一起诉苦吗?” 季存伸手狠狠推开我,“滚蛋,我和你不一样。” 从身份上来说,他比我光鲜亮丽很多。 可是如此光鲜亮丽的他,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就比我更加可怜了。 我脑子里就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一段话—— 站在人生的角度上,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是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的。这很可悲。 可如果一百步那个傻,逼是你。我真的他妈忍不住笑啊。 我干脆说,“季存,差不多得了。” 季存红着眼犀利讽刺我,“我可还没落魄到要被你说教。” “落魄到要喜当爹而已。”我耸耸肩膀,“可惜了,慕暖打掉了,不然这世界上又多了个不清不楚的孩子,还跟你姓呢。” “商绾。” 季存毫不犹豫伸手扼住我的喉咙,我甚至相信下一秒他就能把我掐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很多内幕,所以很了不起?” “知道内幕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直勾勾盯着季存的眼睛,而后倏地笑了,“能瞧见你痛苦,才是了不起的。” 不仅了不起,我还觉得畅快。 季存没说话,后来直接拿了另外几听放在我这里的啤酒,随后他哐当一下在我床边直接坐下,我道,“这是我的病床。” 季存眼神一凛,“钱谁付的?” 我不说话了。 他今天看来的确是心情不好,估计慕暖打胎的事情对他来说刺激不小。 当初娱乐圈不是还有一对因为演戏合作后来弄假成真上床的情侣,二字女星三字男星。 结果女方有家庭,和那个男艺人在一块等于是出轨,后来怀孕了把胎打了,气得那个小鲜肉半夜出去飙车还不小心闹上了头条。 现在想来,或许爱情最让人上瘾的就是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在名为冲动的爱情的借口下,多么肮脏的行为都可以变得容易被人谅解。 季存和慕暖也是。 我和钟让……算了吧,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可能只有新仇旧账。 季存一直在我房间里待到了深夜,我也懒得管了,到后来陈婼打电话,问我季存在哪,大家找不到他了,我坦白说,在我病房里。 对面陈婼顿了顿,才道,“我们的人现在过来接他,他半夜出入医院被人拍到了。绾绾,后续的公关你们负责应对一下。” 我吓了一跳,“季存他——” 记起来了,这次季存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口罩。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窜起,对面陈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不要怕,你的信息还暂时没人泄露出去,主要是写季存深夜去医院,外界会猜测他得了什么病,这对季存来说也是一种影响……”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了,陈姐你们多久到?” “半小时。” 其实陈婼早就知道了吧,打电话问我,也不过是试探我。 我道,“好,那我把他留在医院里等你们来接。” 陈婼又在那里嘱咐我几句,随后就挂了电话,我看着坐在我床边弓着背的男人,迎着夜色,他的背影被月光描了一层凉薄的边。 我说,“陈婼等下来了。” 季存抬头看我,醉意朦胧的眼里,倒映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为什么要告诉陈婼?” 我道,“为什么不能?她才算是你整个团队的老大……” 可是我话音还未落,季存就直接冲我扑了上来,我之前吊的针早已结束,现在就处于躺在床上休养阶段,他毫无顾忌直接翻身上床把我压住,我要尖叫的时候,被他直接伸手盖住了嘴巴。 季存说,“叫出去,让人围观?” 我眼底有惊恐在剧烈颤抖。 季存满意地咧嘴笑了,猩红的瞳仁深处有我看不懂的但是令我恐惧的情绪在逐渐蔓延上来。 我道,“你喝多了。” 季存俯身,伸出舌头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地舔了一下,就这么一勾,将我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勾了起来。 季存道,“我喝没喝多,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存挤入我被迫分开的大腿间,身体传来滚烫的触觉让我根本无法招架,我想反抗,可是,该死的,疯了,我的手不听控制了。 季存低低笑着,“我过得不好,自然也见不得你比我舒服。” 尤其是我用一种旁观者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 我没说话,季存已然扯开了我的领口,我说,“你到底想强迫我干什么——” “我要是想上你,还轮得到你反抗?”季存笑得极端漂亮,“我要是想上你,随随便便一根手指摁着你都能把你强了,你高中早就被我玩腻了,还等到现在?商绾,我就是来给你个教训,逞口舌之快早晚要付出代价,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话音未落,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我在错愕中抬头,看见了钟让那张在分秒间变作暴怒的脸。 我和季存都纷纷一惊,同时扭头看向门外,我以为是陈婼的人来了,心想着那估计得完蛋,可是发现来人是钟让。 ……那估计更完蛋。 钟让单手插兜站在那里,眯眼冲我俩笑,“干嘛呢?病房里也憋不住啊?” 季存没说话,但是他贴我那么近,转头的时候,擦着我的脸过去,目光里似乎还带着很多深沉的情绪。 随后,他维持着压着我的姿势,看了门口的钟让几秒,又将头转过来凑近我,在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季存的唇就这么直接贴了上来。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瞪大了眼睛,要不是腿扭了,我现在能一脚把他踹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仓皇地和季存接吻,可是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想过,我跟季存……他…… 疯了。 我用手狠狠推开他,季存眼底还是红着的,随后钟让走上来,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季存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钟让走过来,一把捏住了季存的后颈衣领,季存没说话,随后反手推开了他。 我躺在床上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季存转身从床沿边上站起来,看了钟让一眼。 桀骜的眉眼里带着些许我看不懂的意味,直到季存说,“你拽我干什么?” 这人要不要脸? 钟让的表情特别冷,“在干什么?” 季存舔了一圈嘴唇,随后又坐到我床边,伸手直接把我捞起来,这一幕像是故意做给钟让看的一样,对他说,“和我的助理,一块喝酒,谈人生。” 谈人生。 我没敢说话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梗。 “包括让我看你们接吻吗?”钟让眯眼笑了,随后把视线投过来,“商绾,我该夸你什么好?” 我没说话,想抬头,却被季存摁着脑袋,季存说,“没什么,我和助理之前一直都这样,钟让你不必太担心。” 他这句话好像话里有话。 钟让单手插兜站在那里好一会,隔了许久他将东西猛地往我床上一抛,随后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背绷得笔直。 我愣住了,见他走了,季存才松开我,随后我上前,看见了他丢过来的是一袋药。 消炎的,还有治跌打损伤的喷雾。 季存吹了声口哨,脸上还有点红,衬得他比女人还要漂亮,他托着下巴看我,“钟让是特意来给你送药的?” “你知道?”我忽然间想明白了,“你知道钟让要来,所以故意让他看见……” 季存耸耸肩膀,“我原本不想的,可是谁让他跟踪我。怕什么?怕捉到我和你的奸?那不如真实上演一场给他看看。从我进医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有人跟在我后面了。” 明星的反追踪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我擦了擦自己的嘴,“你让我觉得恶心。” 季存见我这样抗拒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拉着薄唇凉凉地笑,“我不是说了么?我过得不好,你自然也别想舒舒服服。” 我咬牙切齿,“钟让已经很深刻误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那又怎么样。” 季存满不在乎地又拉开了一罐新的罐装啤酒,“你被世人误会得多了去了,什么难听的名声没有背过?” 心头一刺,我攥紧了床单,随后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等下陈婼要来接你。” “她来接我了,我就走。” 季存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发,“不乐意了?” 我看着这个有些喝多的男人,眼神沉下来,“我想,没人会喜欢被别人随便捏在手里操控。” 他从始至终,都把我看做一个拿来激怒钟让的道具,或者说……拿我当一个挡箭牌。 季存又把手放下来,扯着我的嘴角,“商绾,你其实把自己看得挺明白的。” 我没说话,沉默的时候,季存又道,“其实我也会想,你能把自己看那么明白……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在钟让身上摔那么大一个跟头呢?” 同理可得,季存对慕暖也是。 慕暖把孩子打了,那个孩子可能是季存的孩子,他才会这样情绪失控,可是季存是个明星,他根本没有……可以供自己发泄的场所。 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一不小心,被曝光在镜头下。 所以季存来找我。 这个病房,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季存他为了他自己,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了,封闭,严谨,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的场所。 我道,“我已经过了需要人来安慰的地步了。” 季存一顿。 “商家家破人亡那一天……我看着家里人被押进监狱,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抬出来,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所有的日子都是美好的。” 我两眼无神盯着季存,不知道为什么喃喃着,声音像是一缕烟,“因为,再也没有能比那一天更糟糕的了。” 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接下去的吃的苦头,都不过是一叠小菜。 我对季存说,“这一切都是钟让的主使,所以你知道吗,后来活着的每一天,我的良心,都在因为钟让忍受着各种煎熬。人世间的苦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钟让……才是我这辈子的劫难。” 季存喝多了,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仿佛喝多那个人是我一样,随后他垮了表情,最后拍了拍我的脸说,“傻子,剖心剖肺的话下次不要再找我说了。” 我没忍住,整个人颤了颤。 “我呢,也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如果哪天你觉得你可以撒手人世了,就从我这儿走。去哪儿,找谁,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目前现在,商绾,你得靠着我活。” 季存将啤酒塞给我,“商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喜欢钟让,我也没喜欢慕暖……” 我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如果,季存。” 然后把啤酒一饮而尽。 季存眼里有什么情绪晃了晃,随后道,“嗯,当我没说。” 后来我们就沉默地互相抽烟,喝酒,季存细长的手指捏着啤酒瓶上端来回晃,单手支着床单,笑得乐不可支说,“你还记得有次你被钟让拒绝以后去酒吧买醉,然后正好遇上我和学校带着人来抓未成年吗?” 我道,“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然后吓得躲进厕所里……” 季存将易拉罐一丢丢进垃圾桶里,道,“正好被我抓了个正着……” 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以前听几个喜欢混夜场的朋友说有多刺激,一走进去差点没被炸聋,干脆就在小角落随便点了杯酒喝。 那个人看我一个女高中生,吓得连酒都不敢给我调,随便给了我一杯气泡,就让我端着杯子坐在那里看他们手舞足蹈。 我一边喝气泡一边掉眼泪,因为自己晚自习给钟让送去的夜宵,让他当着面打翻了。 打翻了,还不忘砸下一句话,“你能不能别来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行么,天天追我屁股后头多烦啊,我又不喜欢你。” 那是我亲手给钟让做的夜宵,这一刻,看着地上那摊东西,我觉得心脏很痛,像是整颗心也跟着被钟让砸碎了一样。 我跑了,浑浑噩噩一个人逃课去了酒吧,结果正好遇上季存带着袖章来查违规抓人,我往厕所逃的时候,就被季存看见了。 “站住!” 穿梭过电子音乐下疯狂扭动的人群,我刚推开女厕所的门,被季存一把揪着领子拉了出来,“跑,再跑啊,你跑得过我?” 我紧张地抬头,那一刻,和季存对视,他看着被他抓住扭进怀里的我,两双眼睛对视几秒,他猛地回神,脸色都变了,“怎么是你?!” 我缩着脖子,“我也不知道你能今天就出来……抓人啊。” 季存愣住了,随后直接将我的脸埋进他胸口,紧跟着后面有人追上来,“会长,有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 随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卫衣的小姑娘埋在他们高冷嚣张的学生会长胸口哆哆嗦嗦。 季存道,“这儿有个人失恋了喝多了,你们等我一会,我把她安置好。” 只字不提这人是我。 学生会成员嗯了一声,随后纷纷散开继续去别家看,查完酒吧还要查网吧,他们就喜欢玩突击这一招。 等人走了,季存才把我捞出来,捏着我的下巴,盯着我哭红的眼睛啧了一声,“商绾,至于吗?就为了一个钟让?” “你怎么知道……” “你傍晚在料理室一个人做东西的时候,我巡逻学校正好看到了。” 季存拉着我往外走,随后挑了个小角落让我坐下,抽了几张餐巾纸给我。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剑眉星目意气桀骜,穿着一身模样俊俏的学生制服,手臂上挂着一个红色袖章,眉梢一挑,年少轻狂无人可挡,到的的确确有一种霸道冷酷的学生会长的气场。他笑着对我说,“给钟让做的菜浪费了吗?你干脆给我做得了,顺路多做几份,还能让我拿去送慕暖。” 这人就不会说点好话! 我气得餐巾纸往他身上砸,“滚啊!” “文艺部部长要是被人抓住一个人来逛酒吧。”季存故意拿捏着电视剧里的腔调,“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商爱卿是怎么想的?嗯?” 我一下子没了声儿。 隔了好久,我说,“那你……” 季存咧嘴明晃晃地笑了,“给我做一个月盒饭吧。不带重样的,每次做两份,我和慕暖情侣便当。” 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从回忆里清醒,当时那张眉眼惊人的脸和现在身前的季存重叠,我晃了晃神,随后道,“后来呢?慕暖吃你的盒饭了吗?” 季存点头,将最后一瓶啤酒喝光,“嗯,还夸我手艺好。” “……”我躺回病床上喘气,喝啤酒有点急了,肚子胀。 这个时候正好陈婼回来,进来就闻到了满屋子烟味和酒味,吓了一跳,随后看见我和季存两个人盘在病床上,地上洒满了烟灰,她都愣住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啊?” 季存看见陈婼,道,“陈姐,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自己一个人不打声招呼跑出来,还好意思说呢。”陈婼上前一把将季存扶起来,“绾绾还在住院啊,你找她抽烟喝酒,你心里有没有点底子啊?” 季存道,“商绾和我好早就认识了,没事儿,自己人。” 自己人三个字,我颤了颤,随后只能帮着季存说话,“陈姐,我也有责任,他喝多了我都拦不住……你们等下把他送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婼眼神幽深看着我许久,叹了口气把季存扶起来,走的时候季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再也没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烟味酒味久久没有散去,我整个人呆在床上发愣,直到后来钟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你和季存回忆旧事……回忆完了吗?” 他难道一直都在门口听着?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对着手机问道,“你……在哪?” 终于,门再次被人推开,我看见钟让一身西装站在那里,和季存之前穿着卫衣登堂入室的那副漂亮乖戾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冷漠凛冽地盯着我许久,放下手机,“季存走了?” 我偏过脸去,“你这不是都听见了么?” 钟让意味深长地笑,“季存来找你,因为慕暖?” 我没说话。 “你不用在我面前替他保密。” 钟让看见了我犹豫的神色,随后对我说,“你跟季存,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没忍住,抬起头来看钟让,看见他眼里嘲讽的神色,只能咧嘴笑了笑说,“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要把问题反问给我。” 钟让凑近我,“用疑问句去回答别人,等于将问题抛回去,这招,还是我教你的,商绾。” 我觉得我现在头上顶着纱布,还扭了脚的样子,在钟让眼里,一定特别可笑。 比平时的我还要可笑。 我说,“季存需要一个女人……来做挡箭牌。正好,我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需要挡箭牌吗?” 钟让看着我这样,目光停留在我唇上许久,而后喉间溢出冰冷的声音,“季存是个明星,要挡箭牌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商绾。” “我知道季存不是个好人。” 我攥紧了被子,“但是目前,我没有找到别的可以依靠的人,我和季存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然呢?谁还能接受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我?钟让,你养我?” 钟让被我最后一句话所震到,男人脸上的表情放空了几秒,像是毫无防备,过了一会他冲我冷笑着,“梦还没醒?” 我就知道会这样…… 没关心,心都痛麻木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痛了。 我道,“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假惺惺过来特意提醒我季存有多恶劣。” 我和季存都知根知底对方是什么货色,只是从来不说穿罢了。 因为我们需要合作。 我还不知道他季存打得什么主意? 钟让盯着我很久,“商绾,如果商家没有出事……” “别提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我抬头,看着钟让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着他凛冽好看的面容,只能笑了笑,“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啊。” “追溯到高中。”钟让冠冕堂皇地问我,“你后悔认识我么?” 他居然还有脸问得出这种问题。 我搞不懂他今天上门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做什么,可是钟让的眼神让我无从闪躲,我只能咧嘴道,“挺后悔的,要是没有你,可能我以前喜欢的是季存。” 毕竟高中时候的小女生就喜欢长得帅的男孩子。 钟让的表情变了变,他伸手过来,随后看见了我头顶上的伤口,就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眯眼笑了笑,“你不会是来心疼我的吧?” 钟让从床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那眸光里已然带上了些许嘲讽,“你?我从来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是啊。”我喃喃着,“我送你的一切,都只会被你摔在地上而已。” 钟让顿了顿,我道,“那你可以走了,多谢钟少今天给我来送药,我不会多想的,更不会脑补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的情节,所以你不用担心。” 钟让眼神极冷,“你跟着季存,倒是学会了油腔滑调和阴阳怪气。” 我笑得开心,“拜你所赐。” 钟让转身就走,直到他的身影被病房的门隔绝,我才低下头。 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被攥紧的药袋子,盯着钟让送过来的药许久,我忽然间没忍住,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钟让啊……这点药,怎么医我的心伤…… 我在病房里待了一晚上,这一晚上我没有合眼,终于天亮了,我有点困意的时候,刚睡着没多久,陈婼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绾绾?你现在醒着吗?看看微博热搜,季存那里有点事需要你出面澄清……” 我愣住了,迷迷糊糊地说,“陈姐,什么事……” “有人拍下来季存半夜鬼鬼祟祟到医院的照片,然后现在媒体都在捕风捉影猜测他得了什么病,所以需要你……” “需要我发个微博来证明一下是吗?”我一下子清醒了,“就是把责任往我身上引导?” “对。”陈婼深呼吸一口气,“公关文你应该会写吧?剩下的……” “嗯,我写好了先发给你看一遍,然后再发微博,艾特一下季存。” “对的,就是这样。” 陈婼叮嘱了我一大堆,随后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点开微博,铺天盖地居然都是季存得了不治之症,要不就是深夜出入医院疑似探望神秘友人? 下面好多季存的粉丝在评论。 【存存影帝一生推:是真的还是假的?媒体又要说风就是雨了吧?再说了存存都特地深夜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再去打扰他?明显就是不想被新闻媒体拍到啊!狗仔真的太没有良知了!】 【i存:听说季存高中时候就有什么毛病了?会不会是……复查?是不是最近演出太累了啊?】 【我就是一路人:楼上i存那个明显是是ikun披着皮装作粉丝故意来黑季存,我一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季存没有毛病!季存身体好得很!他只是深夜去了一趟医院而已,请大家不要再随便猜测了,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让热搜就此结束吧!】 【i存:明明是季存的粉丝,还要说自己是路人,更可笑!】 【高仿号:赞我的都是季存的老婆。】 【存存存家小仙女:或许是季存有女朋友了?半夜去看自己的女朋友?】 【季夫人:不要啊!存存!你身体没事的话,就跟大家打个招呼!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还是说压力太大躲着媒体看心理医生?我希望你好好地,生病了就休息,我们会等你的!】 【热心网友小吴:粉丝真可怕,季存只是去个医院而已,这他妈都能上搜热,都什么事儿啊一天天的,不好好去读书,不好好去提升自己,忙着追偶像艺人,你们爸妈知道你们这样不思进取吗?就是因为脑残粉,所以明星才敢那么嚣张,翻了天不过是个戏子,还一堆人吹上天了,多稀奇啊。今天是科学家xxx的生日你们知道吗?】 我目瞪口呆看着网络上各种声音,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稀奇,季存的影响力的确大,随随便便抓拍几张照片然后编点东西都能上热搜,事态简直超出了季存所能控制的范畴。 我编了一段文案,随后发给陈婼看,修改以后我发了个微博,艾特了季存。 过了五分钟,季存转发,瞬间评论就破万! 【商绾sherry:大家好,我是季存的特助啦,就是季存深夜探望的人,我最近因为出了车祸导致住院休养,所以季存才会选择忙完白天的事情以后偷偷过来医院看我。我们团队的所有人都很热情,不止季存来了,我们的老大陈姐也带着她的助理过来一起了,我不知道季存会被偷拍上热搜导致让那么多人担心。大家放轻松,季存没事,他也只是过来探望一下我,请媒体停止你们捕风捉影大做文章的行为,也请那些造谣季存高中身体就有毛病的人不要再以谣传谣,造谣可耻。季存还是爱你们的,存存迷们别担心,不如好好期待季存下个月上映的新剧,加油!】 然后季存转发了我这条微博,还带了几个字——【季存cash:@转发自商绾,你不如多吃点猪蹄补补】 我刚刚关掉微博,一下子手机被无数季存的粉丝私信炸响,我挨个点开来的时候差点卡住了,季存微博下面一大堆人在喊着,天啊!存存出来正面回应了! 有人说,存存好逗比哦,居然让人家吃猪蹄。 吃啥补啥,存存实在!good job! 哈哈,季存和助理的互动好有爱呀。 你们有没有发现助理小姐姐很好看!!我已经翻完她的微博了,自拍明显是个超级大美人啊!存存对不起,我要转粉助理小姐姐了! ++1!强烈要求助理小姐姐c位出道! 果然好看的人连身边的助理都是好看的啊…… 谢谢小姐姐站出来替我们存存澄清!顺路宣传一波存存新剧,下月上映,大家一起来给存存打call吧! 我看着季存的粉丝发来无数要我好好养伤的私信,忽然间又觉得,感觉像是被无数人关心了一次。 我没有回复那些私信,正好季存微信上喊我,问我,“怎么样了?” 我说,“还行,就是微博被你的粉丝疯狂轰炸了。” “别管,粉丝就这样。一粉顶十黑,有时候低领粉丝说话都不长脑子,特别多管闲事。”季存道,“你要是觉得烦,禁止评论也行。” “没有。” 我和他连着语音,听见他那边淡漠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这么软了下来,我靠着床,看着窗外笑,“粉丝有的时候太过脑残,会拉低路人对你的好感度,可是同时……” 我喃喃着,“在你出了事的时候,毅然决然站在你身边的,还是这帮你平时嫌弃的粉丝啊。” 季存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么说,随后男人愣了愣,隔着手机,他笑着说,“商绾你有时候挺会讲人生大道理的。” “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不还是好不过这一辈子。” 我随意地扯了扯嘴角,“行了就这样吧,公关文我也帮你写了,回头你粉丝再有点事儿爆出来,我不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 季存说,“伤好了就赶紧过来,我最近要接个新电影,陈姐说把握不准,让你过来一起参考一下。” 我顿了顿,“电影?” “嗯,投资成本极小,不过呢,写得都是蛮认真的,认真又小众的玩意儿,你懂吧?” 季存道,“陈姐一直让我转型,但是我怕我要是演这个电影扑了,就会成为票房毒药,所以担心我的名声……” 我抓着手机道,“随你喜欢吧,我不负责这块,等我出院我来找你。” 算了算我何时出院,大概还需要一周。 季存道,好。 可是一周后我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一瘸一拐走到了前台,却发现有人站在那里等我。 钟让站在那里,身边跟着陆曼,他面容冷漠望着我,看样子像是在楼下等了挺久了,可是我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钟让会来接我。 直到钟让看着我在那里发呆,冷笑了一声,“傻了?” 他这副模样,和高中里遇见我的时候,那个钟让学长一模一样。 我只能摇摇头,然后一个人办完了手续,转身要出去的时候,陆曼在背后喊我。 “站住,商绾。” 我脚步没停。 “她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钟让见我无视商绾,语气发狠说了一句,“商绾,你站住!” 我总算站住,回头问他们,“你们,是在特意等我?” 特意这两个字让陆曼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的笑容,随后她挽着钟让,态度十分高傲地走到我面前来,见我手里拎着跌打损伤的药膏和喷雾,便对我道,“伤好全了?” 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关你的事,让开。”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陆曼得意地看了钟让一眼,随后对我道,“没素质的人果然就是没素质……我们呢,是见你可怜,阿让从过来弄了点药回来,给你的。” 说完她像是赏赐似的,从兜里掏出了那瓶药,然后放在我面前,“喏,拿去。” 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耻辱过。 想都未想,我直接伸手打掉了陆曼拿着喷雾的手,随后我丢下一句,“我不稀罕你们假惺惺来做这种事情,我,我不需要。” 说完我迅速转身,那一刻似乎还听见了钟让愤怒的喝斥,以及陆曼委屈的哭声,“阿让,她怎么能这样糟蹋我们的心意……” 糟蹋心意? 我很想大笑三声,笑到我眼泪落下来,钟让,到底是谁糟蹋谁的心意?! 我一个人步履略微蹒跚地走到了医院门口,却听见有人摁了一声喇叭。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我抬头,看见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窗被人缓缓按下来,随后季存戴着墨镜出现在我视野里,对我说,“上车。” 我愣住了,“你怎么会来?” 季存吹了声口哨,还是那句老话,“说你是sb,你还不信。” 我无言以对。 他抬了抬瘦削的下巴,“上车啊,站医院大门口做展览呢?你一瘸子也没啥pose好摆的吧?” 这人的嘴损到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我一下子拉开车门就上车,随后看见季存慢慢把驾驶座的车窗都升了下来,他见我坐稳了,老妈子似的嘱咐我一句,“后排系安全带。” 我道,“我在后排,没事吧?” “交规严了你懂不懂?后排不系安全偶尔也会被拍下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系上了安全带,又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 季存打转方向盘,“闲着,想到了就是想到了。” 我说,“哦。” 季存说,“是不是感动得很想要爱上我?” 我翻了两个白眼,“做梦。” 季存啧啧两声,“刚还看见钟让的车开进来了呢,你们俩碰面没有?” 我表情一僵,季存就知道我肯定是见到钟让了。 他颇有几分吃惊,“嗬,这家伙还真是去找你的啊?” “嗯,说是什么,给我从哪里进口带了药过来。” 我躺在后排椅子上,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谁,笑钟让,还是嘲笑自己,“但是一派施舍给我的姿态。” “果然是过来看你笑话的。”季存在前面很简洁明了地替我做了解释。 我没说话,隔了好久我才道,“你呢?” “嗯?”季存像是故意反问了一句,“我什么?” “你……”我深呼吸一口气,“慕暖的事儿,怎么说了?” 季存呵呵笑了两声,笑得特别应付,“还能怎么说啊,找我哭了一顿,给她打了钱买了衣服算是舒服了。” “哦。” 我干脆双手抱在胸前,睨着他后脑勺,“五十步笑一百步。” 季存没吭声,隔了好久才道,“得了别说了,过几天我和慕暖要飞去国外一趟。” 我有些吃惊,“你们俩出去?” “嗯。” 季存的语气里带着我无法揣测的深意,“带她出去散散心。” “……”男人啊,就是贱! 二十分钟我和季存到了家,我带上口罩拎着药袋子打开家门,发现家里一团乱。 进去我差点又把脚崴了。 扯下口罩关上门,我道,“这怎么回事?” 季存伸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你所见。” 衣服裤子随便乱丢,吃完了的碗没有洗就放在水池里堆得老高,东一只袜子西一只袜子不说,还有短裤就这么丢在茶几上。 我差点被这幅景象气得两眼发黑,“你不会叫一个保洁阿姨上门给你打扫吗!” “那我还得找人叫保洁阿姨。”季存嫌弃地撇撇嘴,“费劲。” “……”我一口气没传上来,然后季存说,“正好你来了,赶紧收拾一下吧。” 我拎着手里的药袋子举到季存眼前用力晃了晃,“瞧见没!我是个伤患!” “得了,四肢这不都还健在么,我看你一瘸一拐蹦跶得挺欢的。” 季存推了推我的背,“我进去洗澡,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吧,对了电影剧本放在茶几上,你有空看看。” 我张大了嘴巴就这么看着季存走进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客厅这副人间炼狱的场景里不管了,“喂,季存,你这过分了吧——” 季存嘭的一声关上了大浴室的门。 “……”我穷,我认命。 ****** 半小时后我总算把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连着地板都来来回回拖了好多遍,等到我直起腰来的时候,就看见季存毫无罪恶感地顶着一张面膜走出来,看见这么光滑的地板,他我靠了一声,差点走路摔了。 走进厨房,我已经把碗都洗了,干干净净放在一边晾干,季存咂舌,“你也有这么人妻的一面啊?” 我有气无力道,“当初……高中为了可以令钟让喜欢,让自己去做一个贤惠的女孩子,就一直在自己动手做家务。” 季存贴着面膜,下巴抬的老高对我鼓掌,“感谢钟让,没有钟让就没有今天的你。” 谁说不是呢。 多可笑啊。 我因为他,将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又因为他,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我在沙发上坐下,替季存看剧本,季存拿了牛奶过来,在我身边一块坐下,就顺路把我整个人往他身边捞了一把。 动作无比娴熟。 我被季存圈在臂弯里道,“别贴那么近啊,面膜都要蹭我脸上了。” 季存道,“分你一点精华,好让你这张老女人的脸稍微提拉紧致一下。” 我笑得咬牙切齿,“谢谢您。” “不客气。”季存弹我一下脑门,随后从边上拿起了喷雾,“是对准你脚踝喷吧?” 我点点头,“嗯。” “没玩过这个。”季存站起来,“把腿伸直,让我试试。” 趁着我还在呆愣的时候,季存就撕了面膜,把身子弯下来给我上药,我感觉脸有些烫,见他垂着睫毛,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白皙的脸有些过分的漂亮,就这么拿着喷雾剂在我脚踝附近喷了喷,又拿出药膏来。 过了一会,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伸手戳了戳我的脚趾头。 很痒。 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可是另一只没受伤的脚被季存一下子抓住了,他道,“跑什么跑?” 我缩在那里,心跳快得有些无法自控,“痒……” 特别痒。 季存起身了,我以为他这是喜怒无常要回去睡觉,岂料季存洗掉了脸上的面膜,随后把额前碎发直接往后一把扎了起来,大步回到了客厅里。 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按住我,张嘴咬在了我的大腿根部,我被刺激得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发出声音,季存按着我,随后压着我往上爬,直到我的面前,他盯着我许久。 许久,我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对方的脸。 他没说话,低头就直接咬住了我的唇。 我一直觉得,或许有的时候我和季存在这种情况相处下,早晚会走火。 这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我没想过来的那么直接。 季存因为慕暖的事情,原本好好的行程都被打乱了,听说为了带慕暖出国旅游,他甚至推掉了一档综艺节目,就为了陪慕暖出去。 可是在慕暖那里,季存永远不是唯一的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选,季存只不过是一个说出来比较有分量的备胎而已。 他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 季存吻我,我便逃,直到后来他喘着气压在我身上,他说,“你会不会想象钟让和陆曼上床是什么样子?” 我愣住了,隔了好久我才缓缓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季存往后梳着头发,些许碎发掉下来,他就这么撑在我身上看着我,让我可以看见季存的眼睛。 他眼里那么寂寞。 他需要慰藉和发泄。 但是——我推搡了季存一把,“我当然会啊,想起来的时候就赶紧抽自己两个耳光。” 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爱下去了。 季存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我,随后他用力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商绾,你在得不到钟让的日子里,是怎么忍受的?” 我笑了,“像你一样对着别人发情吗?” 季存眼神直直地压了下来,跟刀子似的几乎能一刀一刀把我割开,我推他没推动,后来季存伸手字节扣住了我的后脑勺,他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商绾,做我地下情人怎么样?” 我表情变了变,随后道,“不如说直白点,炮友吧?解决一下彼此的生理需求?” 季存笑了,哑着嗓子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尤为性感,“对。” 他还大言不惭地承认。 我觉得我要是能和季存发生一点关系,没准儿以后就直接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再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是我深深注视了季存一会,随后我深呼吸一口气,“不好。” 季存愣住了,没想到我能直白拒绝。 隔了一会他啧了一声起来,往后抓了一把头发,站在那边看了一会窗外,随后眼珠子转过来轻描淡写地瞟了我一眼,“那算了。” 算了。 我一直觉得季存这人的脑回路是相当牛逼的存在,对他而言可能这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曾经高中的时候竞选学生会会长,所有人都上去自我介绍了,还把自己的光荣历史叭叭叭地一顿夸,就季存走上去,插着兜儿倍儿装逼,老师问他,这位同学竞选学生会会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季存说,“没有,班主任让我来的。” 审核老师继续问他,“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季存说,“年级段第一。” 中。 季存的脑回路就是这样,他想到什么了就要干什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付诸行动。 比如说他觉得他现在空窗期,如要一个性伴侣。 看了一圈身边,最好的人选就是天天跟他住一起的我,那就赶紧下手,顺带冠冕堂皇光明正大问我一句,“约吗?” 此时此刻,我摇摇头,我说,“你如果非要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老鸨……” 季存漂亮的小白脸狠狠往下一拉,冷笑道,“不需要,滚!” 哦好。 我麻利的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将门一关。 我顺着房间的门缓缓滑下来。 我摸着自己胸口,感觉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有点快得过分了。 总觉得……待在季存身边,并不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他会想方设法用各种法子来让我跟他产生各种的联系,随后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渗透进入我的生活。 这种感觉让我一直觉得像是被压迫了一样,因为季存要从我身上获取的太多,而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承受。 毕竟若是一个男人想要俘获一个女人,会用尽一切办法去下手,更何况季存这种男人? 我觉得有必要自己搬出去找找房子,然而这些想法也只是现在这个瞬间划过了我的脑海而已,后来我爬上床,拿被子盖住自己,可是过了一会季存就发了微信过来。 “跑什么?” 还敢大言不惭地问我这种问题。 我深呼吸一口气,“季存,你要是发情了,你别找我。咱俩算得上是一根线上的蚱蜢,回头要是出点事儿,都不好收拾。” 我挺佩服我现在能够冷静地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或许是因为不爱吧。 如果遇到钟让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冷静了。 季存对面发来了一排微笑的表情,随后还打了一排点。 隔了好久,他说,行。 我跟他各自回了房就沉默,后来我想起来药忘在外面,想出去拿,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季存双手抱在胸前,斜倚着门,乖戾的眉目就这么带着轻嘲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在?” 季存伸出细长的手指敲了敲墙壁,还是那副表情,白皙的脸上挂着惯有的看谁都不爽的样子,“看看你什么时候出来。” “等我?”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刚刚一直在门口?” 季存冷笑一声,“你说呢?” “你直说不完了么……”我喃喃着,“非得蹲草丛里打野来吓人一跳,素质极差。” 季存一把夹住我把我从房间里扯出来,然后从厨房桌子上拿出一个袋子,“刚忘了和你说了。” 我有些疑惑看着那个袋子。 “赞助商给的,还两天,你不是要跟我去那个晚宴么。” 季存睨了我一眼,“衣服都没了,总不能光着去吧。我上面的赞助商给了一条高定裙子,你看着办吧。” 我有些意外,随后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那个盒子,再轻轻地把盒子打开。 一打开,一条旗袍改良的礼服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呼吸都有些顿住了,随后季存道,“拿走吧,人家送的,不用还回去。” 我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将礼裙拿起来,手心出了点冷汗,随后我道,“这条裙子……” 季存像是想到了我要说什么,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我说下去。 “是我哥……最后一副手稿。” 我红了眼眶,眼泪差点儿要落下来,“他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季存看了眼我的表情,没说话,隔了好久才道,“哦。” 我猛地扭头看他,“你从哪儿弄到的?” 季存退后几步,见我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对我说,“搞这么激烈干什么,不过就是一条裙子。” “你不知道这条裙子对我来说的意义……”我将裙子放回盒子里,用手来回抚摸好多次,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所以……我哥之前的手稿,都是给你了吗?你收走了?” “嗯。”季存点点头,“然后找了靠谱的公司定制了一条,按照他设计的样子。” 他们认识,这个我知道,毕竟我们这圈子里,一般都互相认识。但我不知道季存原来在我哥出事以后把他的所有作品都保护了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感谢。” “白说。” 季存嘴角一咧,笑得特别漂亮,“拿点我感兴趣的来交换。” 我眼泪一收,“那你当我没说。” …… 不要脸遇上了更不要脸的。 ****** 两天后,我穿上了这条裙子,站在季存的身边,出现在了那个晚宴上。 微博终于再度爆炸。 所有人都在猜测我是什么身份,也有人说我面熟,也有人说我只是一个人季存的助理,这次过来帮忙一起做女伴而已。 但是众说纷纭之下,那些被掩埋在时光最深处的真相便显得尤为残忍和讽刺。 这个时代变幻更迭太过频繁,时代风起云涌,所以没人还记得两年前风光万丈的商家,更没人记得我这个名字也曾经一度是谁唇齿间那些暧昧的主人。 我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镜头往我脸上打,镁光灯往我脸上照。 我便这么安静伫立,直到看见对面的钟让挽着陆曼一步步走来,再看见我那一刻,他眼底深处不期然席卷起一股轰轰烈烈的风暴。 而我,在风暴中坦身。 哥哥,我重新站回了这个圈子里,你知道吗? 季存为了跟我穿的衣服搭配,也跟着穿了一套带着民国气息的礼服,他见我这样面无表情,带着嘲弄的笑说,“怎么,是感觉一下子有了以前的气势?” 我摇头,后来走入场,里面的媒体比外面的少,我才松了口气,将表情松懈下来,“不……是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为了走到现在,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吃够了太多的苦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维持不动声色呢? 见过一句话,千锤百炼修一身从容,或许现在的我就是这样,我和季存转头,就看见钟让和陆曼跟在我们身后来了会场。 陆曼眼神死死盯着我身上的礼服,而后她冷笑着说,“这又是从哪里淘来的过气二手货?” 二手货。 我心里狠狠一抽,商幸尧的东西被说成二手货,换做他还在的时候,这海城,没一个人有这个胆子说这种话。 狠狠把所有的情绪都摒了回去,这座城市日新月异,早就不是当年商幸尧呼风唤雨的时候,我站在这里穿着他亲手设计的最后一件衣服,又有谁能认出来? 哥哥,我穿着你给我的衣服,好看吗? 无视了陆曼的攻击,我只是站在那里,用尽全力,用一种平静而又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走来,直到钟让都察觉出我的平静太不正常。 如同一片风平浪静之下,正在疯狂蠢蠢欲动的大海。 季存站在我旁边,他倒是一贯的眼神放空,从来不把谁放在眼里,所以我俩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天上天下老子第一的气场登时就到了个顶峰,我面无表情地冲着陆曼冷笑了一声,作为对于她刚才那句“哪儿来的二手货”的回答。 陆曼是想看我气急败坏来着,但是没想到我能用这么淡漠的态度回敬她,倒是让她先失了冷静,随后挽着钟让,像是故意来炫耀一样,对着我眯眼又开始笑,“怎么了,不会是这件衣服牌子来路不明……说不出口吧?” 季存往旁边一站,甚至直接挪开地方给我俩撕逼。 我回头看了季存一眼,季存把手一摊,脸上写着“你爱咋办咋办,反正老子不参与”的表情,那我只能自己把头再扭回来,又上上下下打量陆曼一番,“哪怕我说了牌子,你又不认识,说出来干什么?没意思。” 陆曼被我这话气得脸色一变,钟让都跟着出声,“商绾,注意说话的分寸。” 陆曼刚想因为钟让帮忙而笑,就听见我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又不是我主动跟她搭话的,我看她实在眼红我这件衣服,要不然,隔大老远特意上来我跟前找事干什么?” 拐弯抹角地骂陆曼自己活该。 钟让被我的语句顶得一噎,随后道,“你长本事了。” “本事天天都在涨。” 我笑着回眸,现在我学会了,不管心里有多痛,在面对旧情人的时候,怎么着,都得笑着。 我,丢不起这个人。 转身往前几步,我挽住了季存的手臂,随后道,“走。” “商绾。” 钟让在我背后喊我,“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 “我还真没怎么以为。” 我无意识攥紧了手指,拽得季存衣服都起了褶皱,季存啧了一声,“撒手,都皱了。回头给我烫妥帖。”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压低声音,“我和钟让对峙的时候,你能不能别出来掉链子。” 季存翻了个白眼,随后哦了一声,帮着我一块回头看钟让。 那一瞬间,我在钟让眼里看见了无数腥风血雨拔地而起,如同惊涛骇浪劈头盖脸而来,将我整个人倾覆。 仿佛在世界极地走了一遭,我浑身冰冷,随后麻木地牵扯着季存走开,“没什么意思,真没什么意思。” 钟让冷笑,“商绾,你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回到当年吗?踩着季存上位?” 季存听到了,脚步一顿,随后低头打量我。 我旁若无人地故意问季存,“你会生气吗?” 季存盯着我许久,桀骜的眉目漂亮又乖戾,那眼神无比锐利,而后男人倏地一笑,“我不生气。” 钟让心脏狠狠一抽,随后看着我和季存走开,他站在那里,整个人表情恍惚了很久。 ****** 没入人群后,我才偷偷问季存,“你刚刚怎么想的?” 季存从前面的糕点摊上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在我还想问的时候,一张嘴他直接用小蛋糕堵住了我的嘴巴,随后嫌弃地擦了擦手指,将餐巾纸放在一边服务员的托盘上,整个动作流畅优雅,就剩下我差点被噎死。 他看我用力地嚼吧嚼吧,才对我道,“这不是明摆着么?” 我眨眨眼睛。 “都他妈出来混社会的女人了。”季存伸手弹了弹我的脑门,“别老是摆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白莲花样子,跟真的一样。” 用力把巧克力蛋糕咽下去,我道,“我真的不明白,季存,刚刚钟让说那些话的时候,你……”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季存指了指自己,“你不就是想踩着我上位吗?” 我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也别说什么假惺惺的大道理。”季存回眸,冷冷一瞥,“我们都是一类人,不择手段往上爬。所以我能理解你。大不了就是一场互相利用。” 他清楚,我也明白。 “不必要说穿,说穿了也没什么所谓。”季存咧嘴笑了笑,“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真的什么永无芥蒂的关系,早晚会有各方面的冲突,唯有双方约定俗成有利可图,才能保持最长久舒适的联系。” 他慵懒的眼里向来都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说他毫无良心,他没准还会觉得这是在夸他。 但是事实如此,季存便是这么一个人。所以他长久地在娱乐圈火,靠得可能也是这股冷漠和自私自利。 他甚至心知肚明,我在利用他刺激钟让。 “只是我有点搞不明白。”季存笑着给我一杯橙汁,“你拿我刺激钟让,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我拿了橙汁喝了一口,随后才摇摇头,“什么都得不到。” 只是。 只是。 我也想,让他尝尝我有多难过。 钟让,如果你心里也曾经有过我一丁点影子的话……那么你也该体验体验我有多痛过。 季存听我把话说完,又长久地注视我一会,随后还是那句老台词。 “说你是sb,你还不信。” 我无所谓笑笑,都被他这么说习惯了。 随后他抢过我喝了一半的橙汁,自己眯了一口,“来谈点正事,你当初想尽办法要进来这个会场,是想遇见谁?”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季存一眼,“你怎么知道?” 季存反问我,“我怎么不能知道?” 我发现这家伙有的时候挺能猜透我在想什么的。 隔了好久,我缓缓报出一个名字,“陈渡。” 陈婼的弟弟。 季存笑了,眯起眼睛来的时候,眼里像在发光似的,“你早说啊,陈渡跟我关系不差,你找他有什么事?” “想让他帮忙……把我弟弟的刑再减少一点……” 我艰难地把话说出口,“商闻还小,不能因为坐牢耽误……” 季存好整以暇睨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 “之前就有人帮你弟弟减刑过。” 季存冷不丁地开口打断我,“是钟让。” 我攥紧了手指,红了眼眶,“我知道。” 就在我和他上完床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这个消息。看来钟让把睡我的费用拿这个抵消了。 他以为这样大家心里就可以都好过一点吗? 不,钟让,我弟弟进去,可是也都拜你所赐啊。 “钟让都主动帮忙减刑了。”季存挑眉,“你再去求求他,没准你弟弟明天就放出来了。” 他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握紧了拳头,“不可能。” “宁可求陈渡,也不想求钟让?” “对。” “有那么点儿骨气嘛。” 季存凉凉地笑,“虽然这种骨气和sb无异。” 我没说话,抿着唇。 “得了,也别拿这副深仇大恨的表情来看我。”季存上前一把捞住我的肩膀,“反正你们家一系列事情,哥哥没有插手过,现在哥哥还带你去找陈渡,你怎么着晚上也得好好回报我一下。” 我心底一阵恶寒,“你这个样子像极了无赖。” 季存带着我往后台走,一边点头恬不知耻地承认,“不用像,我就是无赖。你第一天认识我?” 我无话可说。 遇见不要脸的人,你还真没地儿说理去。 十分钟后,季存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后台,还带着各种招呼,这边季少好那边季少好久不见,季存一路带着“哥哥就是有权有势全天下人都认识”的表情推开了最里边一扇会议室的门。 陈渡穿着西装相貌堂堂坐在里面,听见有人把门推开,头都不抬,“滚啊,没看见老子在打吃鸡?” “吃鸡?吃什么鸡?”季存拖着我往里一带,随后又把门关上了,笑着说,“就你这技术,菜得和薄止褣不分上下,你还好意思组队拖累队友?” 陈渡一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笑了,刚想打个招呼,低头一看自己又死了。表情一下子拉下来,瞬息万变,“你妈,你一来我就死了。” “技术菜还怪别人。” 季存把我往陈渡面前一推,“我助理找你。” “你助理。”陈渡意味深长盯着我几秒,细长的眉目里出现了些许戏谑,“什么方面的助理啊?是不是贴身生活那种呀?” “衣冠禽兽啊你。”季存上去一把打掉了陈渡的手机,陈渡叫了几声,“诶,打手机了打手机了。着名艺人打手机啊,这玩意儿视频拍下来发网上,我告诉你,全网黑。” “发,你有本事发。” 季存眯眼笑,“我把你睡了那个女超模的事儿捅出去。” “不要脸。”陈渡和季存开了玩笑,才转了半边脸来看我,笔挺的鼻梁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他盯着我半晌,缓缓道,“你看着……有点眼熟。” 陈渡说我有点眼熟,这话让我晃了晃神,随后我笑说,“你以前认识我?” “以前可能在哪儿见过吧?” 陈渡打游戏死了以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随后季存在一边跟个大爷似的在沙发上坐下了,还自顾自倒了一杯红茶,就跟会议室主人似的,“商绾啊,这个名字你应该记得吧陈渡?” 陈渡微微一惊,像是在回忆过去,最后终于拖长声调哦了一声,“就是季存高中时候一直跟我吐槽的那个长着一张聪明脸但是干事儿每次都像个傻子的文艺部部长……” 我猛地扭头看季存,“你都是跟别人传递了关于我怎样的认知?” 季存把手一摊,“我高中印象里,你的确是这样的。” 我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到后来也只能咬着牙对着季存笑笑,“算你狠。” 季存眉梢一挑,笑得嚣张,随后道,“喏,不是有事儿要和陈渡谈谈吗,趁现在吧。” 我有些忐忑不安地看了陈渡一眼,可是陈渡好像猜出我要干什么了,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我,随后在我还没开口的时候,他就提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呀?” 我徒然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对……所以其实,我今天就是为了我弟弟的事情……” 陈渡冲我招招手。 季存眯起了眼睛。 我没看懂陈渡的动作意思。 陈渡又冲我勾勾手指。大抵是叫我过去。 我看了季存一眼,见他眸光有些冷盯着我,咽了咽口水随后上前,陈渡笑得更开心了,“过来,想让你弟弟早点出来是不是?” 我恍惚地看着陈渡,没搞懂他想做什么,然后陈渡见我一直不肯上前,干脆自己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夹住,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个叫做江铃儿的小姐妹?” 我心里咯噔一下。 “把这个小贱人帮我盘盘好,我就让你弟弟早点儿出来。” 季存在我们身后冷笑,“绕一大圈原来是想睡人家?” “滚啊。”陈渡往后看了一眼,看见季存的眼神,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架在我肩膀上斜倚着,“你懂什么,这叫交易。” “那你把老子助理放开。” 季存啧了一声,“一眼看去以为你要潜规则商绾呢。” 陈渡笑嘻嘻地放开我,看了我一眼,“嗯……那还是江铃儿那种比较符合我口味。” “你喜欢整容的?什么暴发户审美。” 季存上前将我拉过去,然后指着我说,“虽然人傻了点儿,商绾的条子还是顺的。” “你管我?” 陈渡大咧咧回到了位置上坐下,然后对我说道,“叫江铃儿过来陪我吃饭,我就给你弟弟减刑。” 这种话有必要说的这么明白吗大哥! 我只能僵硬地笑着,“这个,我……” 岂料陈渡一下子眼神压了下去,瞬间锐利无比,“我想念这个小贱人很久了。” 我没说话,隔了好久道,“江铃儿和你之前有故事吗?” 陈渡指关节按得啪啪响,“你说呢?” ………… 当我没问。 季存带着我又在办公室里联网和陈渡打了一盘吃鸡,后来陈渡抽了根烟,吐出一口烟雾来,朦胧地睨着我,“话说我很奇怪,为什么你弟弟一开始未成年,都会被抓进去?” 我放下手机,整个人一顿。 扯了扯嘴角,我只能装作无所谓地笑,“钟让什么做不到?” 陈渡耸耸肩膀,又吸了一口烟,随后看向季存,“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啊?” 季存也跟着耸耸肩膀,“又碍不着我啥事,我干嘛冲上去拦着。” 陈渡愣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就是带着笑气了,他笑得都咳嗽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贱。” 他们在开玩笑,而我只能从玩笑中感觉到万箭穿心。 季存带我走的时候,陈渡在我背后说,“回头哪天带江铃儿出来,跟我说一声。”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她?” 我实在是忍不住好气,干脆问道。 “要你管。”陈渡瞪我一眼,“好好跟着季存得了,惦记什么钟让啊,我瞧着你和季存挺配的,一个喜欢倒贴一个喜欢当备胎。” 我和季存双双背后中了一箭。 陈渡拍了一把季存道,“你说你喜欢慕暖什么?喜欢她骚吗?” 季存恶狠狠笑着,“对啊,就喜欢骚的。” 陈渡看我一眼,摇摇头,对我撇嘴道,“男人啊,就是贱。” 我感觉再说下去季存可能要打人了,拉着他就往外撤,一边撤一边道,“谢谢陈少,我先带着季存走了。” 陈渡放肆的笑声传出来,季存被我拽得一个趔趄,随后我们往外走,季存还在喘气,“把我拉开干什么?” “我怕你和陈渡打起来。” 我特别老实地说,“你那眼神跟能杀人似的,就不让别人说慕暖坏话。” “你眼睛探照灯啊。” 季存怼了我一句,“慕暖怎么了,我眼里慕暖就挺好的。” 对于季存这种选择性眼瞎的人我无话可说,只能在一边应和,“啊是啊好棒的,慕暖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季存翻了个白眼。 我们就这么一路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慕暖也在外边会场。 我愣住了,季存更愣住了。 一转身,慕暖跟我们打了个照面,一样愣住了。 季存没想到慕暖能来,慕暖也没想到,如今居然是我……站在季存身边。 “哟。” 慕暖攥紧了手里的香槟杯,让自己带着完美得体的笑容来到我们身边,看了我一眼,道,“商绾,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我站在那里,淡漠的回了一句。 季存倒是上前,直接把慕暖搂了过去,“你身体没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都不知道你要来……” “我当然要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来。” 慕暖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季存听,“你这不是……还另外带着别人嘛。我不来,我还猜不到呢。” 季存变了变表情,看了我一眼,我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因为没别的女伴了,正好商绾在……” “你的女伴?不是我吗?” 慕暖顺势直接挽住了季存的手,俊男美女站在一块,尤为养眼。 而我,退在一边,自觉无趣干脆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如走开吧。 一个人穿梭了人群,察觉到背后季存和慕暖的视线一直在跟着我,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我绷着背,把被绷得笔直逐渐淡出他们的视野,随后找了个角落,自己端了一杯牛奶拿了几块糕点,就当给自己加餐。 刚喝了一口,对面有人端着一杯橙汁,哐当一下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陈渡一下子把手挡住,“诶,悠着点悠着点。” 我乐了,“干嘛啊?” 陈渡大喇喇躺在沙发椅子上,随后对我说,“刚刚看见季存身边人换成了慕暖。” “哦。” 我继续吃东西,“关我什么事。” 陈渡颇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你不在乎吗?” 我道,“我在乎了有用吗?” 陈渡摇头。 我道,“那我在乎干嘛。” 陈渡张着嘴巴沉默了一会,随后道,“……你这个思维和季存一模一样,可惜了就是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我觉得陈渡这话十分之扎心。 后来他往外看了一眼,招招手,“这儿呢。” 我一惊,就看见有人冲着陈渡走来,扭头的时候,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 董立也一惊,原本想上前伸手讨好一下陈渡的,在看见陈渡身边人是我的时候,他冲我恶狠狠笑了笑,语气里还颇有些咬牙切齿,“哟,商绾啊。” 董立是谁,我记得太清楚了,当初钟让借他的手让我们商家倾覆,只因为我哥当初把整个董家打压出了市场,他们借着钟让给的势力卷土重来,成为了钟让的枪口,对准的,就是我们商家。 新仇旧账,都撞到了一起。 我喝了一口牛奶,故作不惊不慌,抬头笑道,“董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个词,可谓是倍含深意。 董立挑着眉对我笑得极狠,“我没想过你还能出现在我们这个圈子里。” 是啊。我自己也想不到。 我站起来,上下看了董立一眼,凑近了和他打招呼,“我也没想过你还能活着呢……怎么样,惊喜吗?” 董立完全猜不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他对着我出口嘲讽,“不要以为攀上了陈少……” “stop。”陈渡举手,“打断一下,我没有被抱大腿。”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董立以为我是陈渡带进来的。 陈渡说,“人家是季存带进来的,你要算账要报仇,找季存啊。” 季存这个名字压在董立身上,董立都不敢翻一下身。 他只能牵强客气地对着陈渡连连道好,转而看向我的时候,视线就凶狠起来,“不要以为重新认识几个圈子里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告诉你商绾,东山再起是不可能的……” 我咧嘴笑了。 贴近他的耳朵,“董立,掀翻天你也不过是我商绾的一个手下败将,何必现在张牙舞爪说自己多厉害。钟让的狗当得欢快吗?” 董立一下子攥紧了拳头,后来我转身走开的时候,董立看着陈渡,“陈少,商绾她曾经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别来我这里说坏话啊。” 陈渡把手一摊,“商绾?条顺人美,我有眼睛,要你叭叭?” 董立咬着牙,应了两声退出去,随后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是我,商绾回来了。” “今晚就动手,让她休想在这个圈子里重新起来……” 我往外走,因为接二连三撞见了太多不想见的人,干脆直接出了会场,站在喷泉池旁边,心想着今天是不是有人早就计划好了,先是钟让又是慕暖,后来能看见董立。 我怎么觉得这儿有人给我挖了个坑。 撤出会场以后,我就接到了钟让的电话,他在那里对我说,看见季存身边人换成了慕暖,来问我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 我笑了,“我什么感想,需要和你汇报吗?” “商绾,所以我是来让你认清楚自己……”对面钟让抓着手机往外走,看着窗外喷泉池边那个纤细的背影,男人的眼里出现了如同野兽锁定猎物一般的侵略性。 “你没必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打电话给我——”我话还没说完,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的时候,有人直接拿着一个瓶子往我的脸上一喷,那些带着刺激性气味的气体让我下意识一个深呼吸,紧跟着我觉得眼前的视野开始晃悠,整个人都站不稳,往前踉跄几步的那一刻,有人直接从我头上罩下一个头套。 视线——在瞬间被黑暗吞没。 “商绾你……”钟让电话打到一半,忽然间被挂断了。 男人对着那个滴滴滴的提示音发呆,他愣了愣,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回拨了一个,可是这个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关机了。 钟让顿了顿,拿着手机发呆,像是没想到能有这种结果。 不……不对…… 钟让猛地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往回赶,正好拿了饮料过来的陆曼面对钟让突然大变的态度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钟让就已经直接跑去了后面办公室。 “嚯!” 陈渡回办公室打游戏,正好季存和慕暖也坐在里面,慕暖暧昧地坐在季存的大腿上,季存搂着她穿过她身前正在打游戏,这副模样让钟让有些错愕。 听见声音,几个人回头,陈渡道,“钟少来了?” 季存眯起眼睛,抬头看向钟让,“钟让?你也有事找陈渡吗?” “也”这个字眼,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钟让直直走向陈渡,“调一下监控。” 这个说法让几个人都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商绾可能出事了。” 钟让把这句话迅速地说了出来,“调一下喷泉池旁边的监控。” 季存搂着慕暖的动作一顿,慕暖察觉到了这个,倒是故意又挽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对着钟让道,“钟少是怎么推测商绾出事了的呢?商绾那么大个成年人,怎么会说出事就出事?何况几分钟前,我们还在外面会场瞧见她了呢,钟少可能是搞错了吧?” 钟让眸光锐利看了季存半晌,随后道,“你的女伴不是商绾吗?” 慕暖脸色一僵,笑得有些勉强,“钟少真是的,季存的女伴现在是我……” “但是几分钟前是商绾。” 钟让逼近了季存,一步一步,直视季存的眼睛,直到两个男人对视,都看见了各自眼里汹涌的暗流,他一字一句,“如果商绾是因为被你换掉女伴而出事的话……” 季存瞳仁缩了缩。 钟让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身来到陈渡面前,“能调监控吗?” “真的假的……”陈渡一边打电话找人调监控,一边多看了钟让一眼,他原本以为钟让小题大做开玩笑呢……现在这样子好像弄得跟真的一样……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一来很可悲。 或许有人出事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不过是个玩笑。 ****** 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视线还不是很清晰,我只能靠着一些恍惚的意识来辨认自己在哪,可是这种时候一个巴掌直直上来,将我的耳朵打得嗡嗡响。 我晃了晃,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绑在了椅子上,下巴被人被迫抬起来,是个男人的手。 “给脸不要。” 我认出声音来了。 是董立。 努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果不其然,见董立正狞笑着看着我,用力捏紧了我的下巴。 “你还能回来,的确令我大吃一惊。” 董立提着我的头发把我脸往上拉,“不过很想告诫你一句,谁都不是当初那个人了,所以你现在在我面前挑衅,商绾,你有那个命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刚刚被打了一个耳光,导致脸上还带着火辣辣的疼,倒是让我清醒几分,我盯住眼前的男人,“你找人绑架我?” “想多了,给你吃点苦头而已。” 董立打了个指响,便有小弟从后面走上来,递上了一把刀。 “你哥哥当初因为你……把我们家逼到破产,我倒是想问问,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你们商家家破人亡的时候,滋味如何?” 我红了眼睛,“你不配——” 话音未落,第二个巴掌直直冲着我的脸扇过来,躲闪不及我只能咬着牙吃下这个耳光,咬紧了牙关,用力到牙齿间都出了血丝。 董立大笑两声,“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在回家路上纠缠骚扰了你一下罢了,你哥哥居然用尽手段来让董家破产,商绾,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老子骚扰你,那是看得起你!怪就怪你自己骚!”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董立信手拈来。 我狠狠咳嗽了一下,将所有的血丝咳回了喉咙里,“我没觉得当年被你骚扰,有多荣幸。” 董立掐住我的脖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你屁颠屁颠跟在钟让身后的时候,想过有朝一日,钟让居然会找我来对付你吗?哈哈哈,被最喜欢的人往心上捅刀子的感觉怎么样啊?这你总该感觉荣幸了吧?” 我说不出来。 除了痛心疾首,别的话,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董立用那把小刀,一刀一刀隔开了我领口的衣服。 旗袍的纽扣从我的领口崩落,落在地上。董立一脚踩碎了那颗还在晃动的纽扣,随后抬头,用小刀的刀尖挑住了我的脸。 我稍微动了一下,皮肤上便多了一道细细的划痕,不深,血珠却因为压强从里面渗透到了外面。 董立阴险地笑了,“你这是在试探吗?商绾,别担心,你敢撞上来,就直接一刀子进去,我绝对不会被吓到。” 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董立对着我笑,随后伸手来抓我,他大概是笃定了我不敢找死,事实上我的确不敢。 可是这个时候,我忽然间,含着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问了一句,“董立,你敢动我吗?” 董立整个人狠狠震了震。 “不,换个方式说,你能动我吗?” 董立像是被人踩中了痛处,整个人狠狠扭曲了,随后他一把揪断了我好多根头发,头皮处传来的刺痛让我倒抽一口凉气,我道,“你不能啊董立,因为你……” “闭嘴!” 董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闭嘴——” “因为你没有那个功能啊哈哈哈。” 我大笑,“你被钟让弄残废了呀董立,你忘了吗?你现在讨好的人,当初一样让你生不如死过啊!” 董立脑门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被人激怒到了最极点,所有的理智都在摇摇欲坠。他将绑着我的凳子直接推翻,我跟着椅子背朝下直接摔在地上,随后董立一脚就这么直接踩在了我的胸口。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疯狂上涌,叫了一声,半路又死死忍住。 董立将绑住我的绳子隔开,我顺势挣扎,狠狠用脚去踹他,董立被我一脚踹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那里深呼吸一口气,上前直接按着我的脑袋往地上砸。 额头处传来惊心的痛意,我觉得血液都快要从额头爆发出来,被董立拽着按在地上,背部踩上来一只脚,几乎要把我的骨头踩碎。 “所以不如我们连本带利来算算。” 董立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欠我的,钟让因为你欠我的,一起算清楚这次!” 我来不及说什么,事实上我可能也没别的力气说话了,董立没有办法对我进行什么侵犯,因为他的身体……残废了。 几年前,他在我放学回家路上跟踪我,想要施暴的时候,被钟让发现了,而后钟让一脚直接踹在了董立最致命的地方,从此他失去了男人的最基本能力,住院整整两个月,都没有恢复回来。 董立将这笔账算在了我的头上,恨不得将我杀了,他现在除了对我我拳打脚踢,跟本没有别的办法对我进行一丁点侮辱。 钟让毁了他的一切,起始原因是我。 而钟让,又利用他的仇恨,再让他毁了我。 董立的表情已然扭曲,他将我整个人拽到了墙壁角落,随后将我身上的衣服统统撕毁,张嘴咬住我的肩膀,用力到几乎能扯下一块肉来。 随后男人将我的头发扯住,“商绾,你很得意是不是?你觉得我没有办法治你了是不是?” 我没说话,一呼吸就疼。 “你猜猜,这一次钟让还会像几年前一样来救你吗?不可能,他比我还希望你去死!” 不可能。 我笑了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觉得我这种人就是祸害,该遗千年那种,我可以什么都不怕,刀枪不入铁石心肠,可是唯独钟让两个字,就是我最脆弱的软肋,稍一触碰,我便化灰。 我闭上眼睛那一刻,耳畔是董立狰狞的笑声,“是不是当年很感激钟让保护你?可是到头来毁了你一切的还是他,你的感激和爱太不值钱了,哈哈哈哈。” 笑声猖狂,笑我荒唐。 他说的没错。 那年我大三,被董立纠缠,一个人的回家路上被拖入了小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黑影将我彻底覆盖的时候,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那里经过,笔直挺拔地站在巷子口,随后朝我奔来。 如同刀光剑影电光火石,我看见他绷得笔直的背影,看见他最后脱下衣服将我罩住,随后狠狠一脚踩在了董立的裆部,转身离去,不顾背后董立的惨叫声,钟让眼神阴沉如同魔鬼。 那一刻,我有一个恍惚,恍惚觉得钟让心里可能还有我。 董立被钟让打废了,他带着衣衫褴褛的我回了商家,我哥得知此事暴怒,从此和董家势不两立,甚至步步紧逼,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坠入深渊。 可是——一眨眼,钟让竟为了慕暖,让董立回来,借用董立的仇恨,毁灭了整个商家。 想到这里我想笑,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钟让,如果你是我一场梦,那我觉得,我差不多也该梦醒了。 在董立的殴打之下,我早已闭上了眼睛,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幻影。 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管了,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往深渊里下坠,疼痛让我无法呼吸,到了后面我已经无法揣测时间过去了多久,董立在我身上发泄所有的不甘心和怒火,我也像个毫无反抗的死人一样悉数承受。 钟让,这是你造成的一切。 承担后果的,只有一个我。 隐约中感觉自己耳边出现了幻听,似乎有谁在耳边大喊我的名字,冲着我狂奔而来,这场景和前阵子我出车祸的样子太过相似,好像那个时候,也有人在一片熊熊烈火中将我托起,而我……却看不清人脸了。 鲜血沾满了钟让的一双手,他红了眼睛,回眸对上董立的时候,董立已然精神失常,整个人陷入狂躁的地步,被人撕扯着,还想要挣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报应!报应!你这个贱女人,你活该!你活该!” 有人姗姗来迟,看见了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我。 季存迈入房间的脚狠狠一刹,紧跟着就看见钟让哆嗦着将我抱起来,他的声音都紊乱了,和平时那副冷漠凛冽的腔调截然不同,眼里似乎能淌出血来。 季存就这么盯着钟让的背影,感觉胸腔里的心脏在一瞬间剧烈狂跳起来。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居然不敢上前查看情况,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虚。 我出现了幻觉,钟让和季存的脸在我眼前不停地变幻交错,一个人是我穷极一生都在追逐的男人,另一个则和我纠缠捆绑,彼此伤害彼此依存,不止不休。 伸手能抓住什么? 这双手又能被谁紧握? 我胡乱地念了一个名字,在下一秒没入长眠。 ****** 没有人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在沉睡的时候,时间似乎是一个静止的单位,一个黑点,永远凝固在同一幅画面。 夜莺在花园里高歌,讴歌着黑夜来临漫长危险却又令人着迷,我沉睡在蔷薇包裹的棺材中央,似乎早已死亡。 然后,血液一滴一滴从我的额头开始崩裂,身体出现了裂痕,碎片扑扑簌簌往下落,沁出血珠,有双手不停地打磨我,替我擦去鲜血,哪怕下一秒又被覆没。 我梦见了自己死亡的样子。 猛地浑身冷汗从噩梦中醒来,我觉得我的视野似乎还停留在那一片花园里,再睁眼的时候,我看见了因为疲惫伏在一边睡着的钟让。 恍惚还在梦中。 我连嘴巴都动不了,能做到的只有基本的转动眼珠,视线逐渐清晰的时候,我看清楚了趴在病床边上的男人,他似乎是睡着了,难得沉默又毫无防备,和白天冰冷的他截然不同。 我想伸手,却没有办法挪动手臂。 直到我那些细微的挣扎终于引起了钟让的注意,男人睁开眼睛来,一开始是疲惫,而后统统被压入瞳孔深处,分秒之间切换成了那副凛然又森寒的模样,他盯住我许久,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释然。 我说不了话,只能回以目光。 钟让确定我没办法开口之后,说,“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么。 我没说话,也没有变幻表情。 钟让说,“你为什么会惹怒董立?” 我笑了,哪怕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只是想笑,都会激起身体的痛意,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用力想说话,张嘴的时候,声音已然嘶哑。 像是被人割断了喉管。 钟让很快就打断了我,像是怕我接下去要说出来的话,“虽然董立跟你有旧仇,但是只要你不去激怒他,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倒是很了解董立。 毕竟是掌控了他的人。 我死死攥着拳头,钟让见我这副模样,伸手出来碰我,我往后闪躲,被他完整捕捉在眼里。 钟让压低了声音,“救了你,还不让碰?” 我一言不发,直到眼泪落下来。 泪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我不争气地摒着声音,不让自己暴露一丝一毫的难过,可是身体没有办法违抗本能,那些委屈伴随着眼泪水从身体里发泄出来,我深呼吸一口气,眼泪的味道便逐渐弥漫到了口腔里。 我不想面对钟让,一丁点都不想。 每次在这种时候保全我,却又拼命要让我生不如死。 被钟让救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的呢?当年救下我的也是他,转手却将我全家都逼到毁灭,现在呢? 钟让,现在你救了我,又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我忘记了钟让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走的时候我或许是哭累了,所以钟让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转过眼珠去看他,后来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陷入沉默,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 钟让在之后的每一天,都来看我。 从我口不能言,到后来可以勉强落地走一阵子,钟让都呆一边,看着我拄着拐杖在走廊里练习走路,他沉默地陪着,像是我的一道影子。 每当我站不稳要摔倒的时候,钟让会上来扶我一把,但是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被我狠狠甩开。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样,我在一个复健,练习走路,钟让依旧如同以前一样站在我身后。 我扶着墙壁走得有些歪歪扭扭,单脚拄着拐杖往前,正好和走过来的小护士擦了个肩,为了给人家让路,我往墙边靠了靠,没站稳,整个人差点往前摔。 钟让想上前来扶我,但是他晚了一步。 有人已经接住了差点摔倒的我,稳稳地拖着我往后了一步,随后道,“诶!行这么大礼。” 我抬头,对上季存那张漂亮得有些出挑的脸。 他戴着一副会变色的墨镜,正笑着看着我,又道,“前阵子脑子开瓢刚好了没多久,这会儿怎么连腿都瘸了?” 我磨了磨牙,“你放开我。” 季存咳嗽了一声,将我扶正了,远处钟让瞳仁幽深,像是蒙了一层黑夜里的迷雾。 季存双手抱在胸前,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之前的伤口开了?” 我点点头,脑门上的伤口就是之前车祸的旧伤又裂开了。 他又扫了一眼我的腿,“最近水逆吧?要不要我找个大师来给你驱驱邪?” 我狠狠推了季存一把,“我觉得就是因为你我才接二连三地倒霉。” 季存眼神晃了晃,像是有一秒钟的愣神,但是过了一会,他又笑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估计是慕暖今儿有事忙,你才来的吧。” 我面无表情地一瘸一拐转身,往病房走,“不稀罕你假惺惺的好意。” “假惺惺的好意也是好意。”季存跟着我走,“总比不来看你好。” 我笑了一声,“你还不如不来呢,在我心里就跟你死了一样。” 季存表情一变,随后道,“难道不是钟让吗?” 我没说话。 抬头看见了站在我病房门口的钟让。 一前一后,我都不想面对,干脆扯了扯嘴角直接进去了,也没和钟让打招呼。 季存跟在我身后也要进去,眼前忽然间伸出一只手来。 是钟让,拦住了季存的去路。 墨镜下,季存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拖长了音调,“干什么?” 好狗不挡道。 钟让的眼神压下来,“你没资格进去。” 季存顿了顿,随后也跟着冷了声调,“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你在会场里将商绾一个人丢下。” 钟让眼神像是能杀人似的,锐利无比,他看了季存几秒,而后冷笑说,“商绾就不会出事。” 这话是直直对着季存说的。 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又想起那天钟让失控冲入房间将商绾从血泊中抱起的画面。 而自己,永远是迟到的那个。 就如同那天的车祸。 可是季存不肯服输,咬了咬牙,“这一整个套儿,难道不是你给商绾下的吗?装什么好人啊,慕暖也是你让陆曼喊来的,董立也是你给用guest邀请进来的,你不就是想给商绾一点颜色看看嘛?她拼命想进入这个会场,甚至用床照威胁你,所以你要给她点苦头——只是没想过,结果会这么严重吧?” 钟让在听见季存这番话以后,瞳仁狠狠缩了缩。 我站在里面,还没彻底走进去,就听见季存在门口对着钟让的这番话,顿时心脏传来一股刺痛的感觉,我晃了晃神,要不是有拐杖支撑着我,我现在就可能摔下去。 钟让大抵是怕我想多,随后朝着我的背影看过来,我没说话,转了个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到门口。 季存和钟让一起转脸看着我。 我冲着他们笑了笑,下一秒直接冷脸一拉,砰地一声摔上门。将他们统统关在了门外。 而后我再一瘸一拐地自己回到了床边坐下,狠狠深呼吸几口气,然而胸腔的压抑根本没有减少。 我拿出手机来,看见江铃儿给我发了微信,说慕暖和别的小鲜肉模特又上热搜了。 我懂了,估计就是因为这事儿,季存才有空来看我,我猜他是和慕暖吵架了,才想到我这儿还瘸着腿呢。 我拿出手机来,【商绾:还有别的吗?】 【江铃儿:关于慕暖的?】 【商绾:对。】 【江铃儿:没了,热搜都是慕暖和一个神秘小鲜肉,但是这个小鲜肉是谁,大家都查不到。】 【商绾:季存真惨。】 【江铃儿:正常,季存应该习惯慕暖这种作风了。骚风易改,婊性难移。】 我被江铃儿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一个人缩在病床上对着手机不停打字,但是门口的季存和钟让没有那么好过了,两个人对视着,隔了好久,季存把手一摊。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 季存耸耸肩膀,“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而已。没想到她能生气把我俩关出去。” “你就是说给她听的。” 钟让的眼神几乎是在瞬间就压了下来,“季存,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 季存像是听见笑话似的,“你要是没这个心思,我想故意,我都找不着漏洞。做都做了,还怕被人说?” 钟让的表情狠狠一变,紧跟着他抓住了季存的肩膀,“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诶诶。”季存退后几步,“我没有想跟你决裂的意思。你和商绾之间,我也没那个心思拆散。只是商绾对我来说还有用,你省点心思,她出事儿,我会急。” 钟让皱着眉头,冷峻的脸上满是寒意,“你说这话想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季存反问了一遍,随后轻轻笑了一声,“证明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同一种人,钟让,你别不承认。” 钟让身体僵了僵,像是没想到能从季存嘴巴里听见这么直白的话,毕竟季存这人平时作风比较不要脸,说话就喜欢阴阳怪气,一句话能给你绕好几个圈子——可是此时此刻,季存戴着墨镜,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对着钟让道,“我呢,对自己看的比较清楚。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自然清楚我对商绾是有利可图。那么钟让你呢?” “没必要再冠冕堂皇了吧?” 见钟让沉默,季存笑了几声,“老是装着,多他妈累啊钟让。你装得不累,我一看戏的我还累呢。” 整天摆个臭脸对着别人冷言冷语,一转身却又要拼命找寻那人的消息。 多可笑啊。 季存的话令钟让的表情瞬息万变,那双眼里掠过了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无比复杂,可是到头来,钟让还是统统将那些情绪压入了瞳孔深处,他从来不喜形于色,和季存这种毫不收敛的作风截然不同。 “我对你这些字眼没有任何兴趣。” 钟让冷笑,“至于我,也没必要装。厌恶商绾只不过是身体本能罢了。” “可以。” 季存有的时候很想给钟让鼓鼓掌,这个男人大权在握掌控全局,一步一步逼着整个商家灭亡,而后又一寸一寸逼近自己的猎物。 让她一无所有,再让她无路可走。 这些演技,可比他要高明多了。 “只是钟让,我奉劝你一句。” 季存压低了声音,眼里似乎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神色,盯住钟让那张脸的时候,显得有些阴郁,“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掌握一切,尤其是人。因为人,是最难以捉摸的。” 钟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你这样逼迫商绾,哪一天商绾发了狠,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和你同归于尽。”季存低笑一声,“这还是好的。怕就怕她在你最无防备的时候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别说一起死了,她要是不打声招呼直接自杀,连个收尸的机会都不给你,钟让,那个时候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得不到。” 钟让被季存这番话说得呼吸急促,回过神来他反击,“别说这么高深莫测的话来告诫我,季存。你自己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当我不清楚吗?” “但我至少不会让商绾落入深渊。” 季存摇摇头,比钟让先一步走开,离开的时候,他嘴角还是笑着的,但是那笑已然变了味道,有些诡异难猜,“我这个深渊,她,也落不进来。” ****** 我在住院的第四天,看见了江铃儿。 她和季存的身份一样,是个明星,流量和热度虽然没有季存高,但是好歹微博上也有一千万粉丝,所以出行自然也是特别注意周围人的视线,这次来她穿着超级平民的衣服,戴着墨镜带着帽子,连妆都没化,就这么直接冲进了我的病房,我大叫一声,“干什么!” “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江铃儿接了一句,随后摘下帽子,“当当,娘娘驾到!” “您这是最近还在拍戏里边没出来呢?” 我一看是江铃儿,乐了,笑了一声和她打招呼,见她小心翼翼关上门,我道,“从剧组里溜出来的?” “对啊。” 江铃儿朝着我眨眨眼睛,“偷偷出来的,还没人发现呢。” “你放心,没人发现得了你。” 我给自己拨了个橘子,“毕竟你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素颜这么丑,没人认得出你。” “小贱人说话挺欠啊。”江铃儿婀娜地走上前来,拿捏着语气,在我的病床边坐下,随后从我手里抢走了橘子,“是不是没被人治过呢?” 我道,“那就请娘娘来治治我吧。” “本宫今儿非得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小骚蹄子不可!” 江铃儿最近在拍古装剧,所以说话腔调都有点像古装剧里边斗心机的各路妃嫔,我笑得眯着眼睛,装作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话,“对了,你知道陈渡吗?” 江铃儿表情一变,“怎么了?” “之前有个晚宴,看见他了。” 我观察着江铃儿的眼神,“顺路来问问。” 江铃儿看向别处,“没……没啊。听说过,不熟。” 哦,一般这个台词就是有故事了。 我心里下了一定论,随后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出道的来着?” 岂料问起这个江铃儿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我立刻断定她出道和陈渡有关,刚想说话,江铃儿道,“你丫哪儿来这么多禁问的问题!” “还禁问。” 我说,“这么神秘啊?那你跟我说说季存有什么黑历史。” “你跟季存不是老早认识吗,还用我说?” 江铃儿认认真真想了想,“季存好像还真没有。不过业内有传说他脾气很差,合作的时候经常让人不爽,但是好在出结果的时候质量都蛮高,大家也就随他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脾气差但是业务能力好,所以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恃靓行凶。 说的就是季存。 我往边上看了一眼,随后道,“季存在我们高中就是这样。” 一边当着学生会会长,一边每周末都去酒吧花天酒地。明明一个高中生,身边却有无数来自社会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季存坐在卡座最中央,就像年少的王者,眯起眼睛的时候,酒吧灯光折射在他瞳孔里,美得惊人。 “钟让呢?” 江铃儿看了眼我的伤口,随后道,“你和钟让不是也一早认识么,对了我听说这次你出事,是钟让第一个发现来帮忙的?” 我顿了顿,随后道,“那又能怎么样了。也是他的安排,我才会出事而已。” “真的假的?” 江铃儿吓了一跳,立刻从病床边上站起来凑近我,“他对你那么狠的心?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救你?” 我也不知道,于是沉默,沉默好久之后我才轻声道,“可能他最开始只是想给我吃个教训,让我知难而退。但是没想到董立对我的仇恨超出了他预计的范畴,于是一切都乱了套,挣脱了他的掌控。” 钟让这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掌控别人,把所有的一切都牢牢捏在自己手里。但是很多时候,突发状况都会导致各种意外发生,比如说这一次,他低估了董立人性深处的扭曲。 见我这副样子,江铃儿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肩膀,“商绾,等你伤好了来我们剧组看看吧,我给你接了个活儿,演一个丫鬟。别老是吊死在钟让身上了。” 有人刚要走进门口来,听见这句话,脚步狠狠一刹。 而我毫无察觉,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涌出来,我道,“我也想不爱他。” 如果可以,我情愿我自己彻底把过去这段回忆统统忘了,也不至于在想起来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煎熬。 我觉得喜欢钟让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最大的玩笑,最喜欢的人一眨眼成为了罪魁祸首,而我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拜他所赐。 我连恨他都做不到彻底。 江铃儿见我这副表情,就跟着我一起沉默,随后她也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了我的头顶,随后道,“好了,别去想了。可能只是因为你见过的男人不够多,要是遇见个更帅的,就一下子喜新厌旧了。” 我被江铃儿这话说的有点心酸,可是又觉得有点儿好笑,然后江铃儿见我总算放松了,过来扯着我的嘴角说,“哎呀,不要摆出这个脸色嘛。你看看季存,季存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怎么就没一点感觉呢?” 我道,“你这是让我在一个渣男和另外一个渣男里边挑。” “……”江铃儿顿了顿,随后喃喃着,“你说得有道理,哪儿哪儿都是渣男,狗眼擦亮点儿。” 门外传来了些许脚步的拖沓声,我和江铃儿同时回头,就看见钟让站在外面,眼里带着我不敢直视的阴沉,他站在那里,手里另外拎着一袋药,看样子是来给我的。 我有些吃惊,随后又多看了钟让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一下子没了声音。 他站在门口多久了? 都听到了一些什么? 我不敢去想象,钟让还是那副表情,冷漠凛然地走进来,将药袋子放在一边,随后也不管江铃儿张大的嘴巴,径直在一边坐下。 抬头,他眼神冰冷地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没说话,或者说,不敢面对。 江铃儿维持着“啊”的口型好久,猛地回神,“钟……钟少……” 钟让像是才发现她一般,把眼神转过去,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算是回应。 我听见江铃儿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 对于我们来说,钟让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但是他的的确确出现了,而且还带着药来上门看我。 江铃儿还小心翼翼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这个药带过来是来给商绾的吗?” 钟让冷冷地回复她,“你觉得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伤患吗?” 江铃儿被钟让一句话顶得没话说了,后来把眼神投到我这边来,大概是想让我说点什么好来缓解一下尴尬,但是我根本什么都不想说出口。 钟让每次出现,都是别有用意。他最擅长的就是打我一个巴掌再给我一颗糖吃,从前的我没有看明白这个套路,傻乎乎地被他伤害完了,等他给我好脸色的时候,又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钟让见我不肯接手,在边上冷笑一声,“季存来看你你就很开心,换成我,不乐意吗?” 我近乎无神地喃喃着,“季存跟我没有旧情的牵扯,我自然可以做到毫无顾忌。” 钟让的眼睛倏地就眯了起来,可是对于我这个回答,他像是想发火,又仿佛有点儿受用,干脆在一边掏出手机来,像一个男主人一样,还将我塞在床尾的报告拿了过去。 “伤口恢复得不错。”钟让自言自语了一句,“大概还要半个月可以出院。” 说完这个,他眼神朝我额头上的疤看过来,“估计是赶不上江铃儿特地为你争取的那个角色试镜了。” 他连这个都听见了? 江铃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我和她都有一种做坏事同时被人当场抓住的感觉,随后钟让对我道,“别的小心思,你想都不要想。” 他随随便便一句话放下去,这个圈子里几乎能有一半的导演和主办方不敢用我,剩下一半要不就是刚出茅庐不认识他的,要不就是自己和他关系好懂得以前一点事儿有恃无恐的。 我咽了咽口水,明知道这是钟让在给我脸色,但是我却不能做任何反驳。 他伤了我,又要现在这样威胁我。 带着药上门,看样子是像来看我,事实上不过是往我身上再补一刀罢了。 江铃儿有些看不下去了,“钟少,您这话过分了。商绾现在也是自由身,我是她好朋友,只是想着帮个忙,帮她接个角色演一下而已,您没必要这样到处说狠话封杀她吧?” 钟让眉梢一挑,“你是觉得商绾一个人被封杀还不够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江铃儿是不是也想被封杀? 但是江铃儿盯着钟让许久,忽然间就眼神一松,转而像是无所谓一样,“越是没有本事的人,越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拼了命要压倒对方。您这样封杀商绾,不就也正好在证明了您自己根本得不到商绾吗?” 钟让的声音压低,江铃儿可能是被粉丝一直捧着,导致她脾气也有些小傲慢,微博时不时就会有黑她的言论说她耍大牌又脾气差,我老觉得这些言论来形容江铃儿相当正确,因为她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欠扁的性格。 此时此刻这个怼遍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女人正替我挡住了钟让的视线,随后她道,“至于您要不要封杀我,其实我无所谓了,拍了那么多脑残洗钱的电视剧,我钱已经赚够了,何况我也拿到了外国的绿卡,住国外非常逍遥自在。” 这种人简直是演艺圈的毒瘤啊! 拿粉丝当atm机,拿大众当猴耍啊! 我一直觉得江铃儿就是个翻版女版的季存,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钟让被江铃儿这番言论说得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隔了许久还是冷冷笑了一声,“说话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好,被有心人利用了的话,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江铃儿还是挡在我面前,“怎么,你还能录下来?” 有些时候我挺佩服江铃儿的勇气的。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娱乐圈混这么久,还能一直得到话题和热度,江铃儿内心的强大程度一定是一般人没有办法匹及的。 钟让见我一直躲在江铃儿后面,只能眯眼笑,笑得极狠,我敢肯定江铃儿这番话说下去,我回去那个丫鬟的角色试镜妥妥的黄了。 钟让不会让我好过的。 江铃儿和钟让整整对峙了二十分钟,最后的结果是钟让站起来当场摔了门走,江铃儿跟打了胜仗似的一脸得意把脸扭过来,我直接啪的一下打在她的后脑勺上面。 江铃儿捂着脑袋,一脸震惊盯着我,“打我干嘛?我帮你气跑了一个渣男。” 我一脸要崩溃的样子,“大姐,这么一来我还有好果子吃吗?钟让回头肯定连着你一块对付了。” 江铃儿怔怔看着我许久。 随后恍然大悟,江铃儿道,“……那我去和他说,我和你其实是塑料姐妹花。” 我恨铁不成钢,“刚刚还帮我出气呢!现在就一下子要跟我撇清楚关系了吗?” “表面上的气势不能输啊。”江铃儿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循循善诱道,“我和你说,钟让这种人就是贱,你不能逃避他,或者说和他冷战,你越这样,他越来劲儿,要来你面前嘚瑟。” 我认真听着。 江铃儿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这一次周围到底有没有人监听,之后才再次把目光放回来,对我道,“他越是威胁你什么。你就越不在乎什么。” 我愣住了,江铃儿按住了我的下巴,然后对我一字一句,“你以为我不怕不封杀吗?错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怎么可能撇的下自己的演艺事业?只是我能这么说吗?绝对不能。但是商绾,任何时候,你绝对不能把自己这样的心情表现出来。” 我心脏狂跳着,江铃儿的话语在我耳边缓缓响起,跟针似的扎着我的耳膜。 “为什么总是会输给钟让?”江铃儿问我,“很简单,因为你的在乎太明显了。如果那你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乎,任凭钟让在你耳边说多狠的话,哪怕诅咒你全家下地狱——” 我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江铃儿笑着说,“你也得说,对,‘我挺开心见着我全家下地狱的。’,这样,他就从你身上获得不了任何快感。” 因为我太过容易被钟让的话伤到,所以才会在他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可若我破罐子破摔呢? 江铃儿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随后她拍拍我的肩膀,“想通了的话,下次就学会用这种态度来面对钟让吧。之后你就会发现,后来蠢蠢欲动得不到的人,不是你,而是他。” 钟让的眼里,明显有你。 可是这句话江铃儿没说出口,她将手收了回来,往我床边又拿了一根香蕉,刚说完那么严肃的大事儿,一下子态度转变成了无所事事的女混混,翘起二郎腿来,“江老师大课堂到此结束。” 我道,“谢谢江老师。” 江铃儿大笑,“诶对了,忘了和你说了,季存也在我们那个剧组,临时过来窜戏的,八十万一集露个相。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第328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3 我有些好奇,等着江铃儿继续把话说下去,岂料她卖了卖关子,随后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道,“季存好像……有那种倾向?” 我猛地一惊,这种敏感的话题让我眼皮子一跳,随后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才压着声音说道,“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我说那种……” 江铃儿顿了顿,“sm?” 我差点一个巴掌再往她后脑勺拍过去,“你连这种倾向都看得出来?” “那不是……咱剧里边儿,有一出那个什么,宫女被捆起来的那个剧情。” 江铃儿眨眨眼睛,“原本季存是全程大神姿态高冷地配戏的,后来看见的时候就喊了一句,‘我草刺激’,整个人表情都变了!” 我吓了一跳,往床里面挪了挪,下意识想拿被子盖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种事情会觉得毛骨悚然,随后我小心翼翼道,“不会季存真的喜欢那种事情吧?” “哇……” 江铃儿倒抽一口冷气,“那有点恐怖啊。你说季存在这方面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很鬼畜?就那种摔皮鞭……” 我抱住自己疯狂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我必须迫切从他别墅里搬出来!” 江铃儿在一边笑得像个老鸨,“笑死我了,你天天待在季存身边,没有感觉到危险吗嗯?没觉得擦枪走火概率很大吗?为了保护你的纯洁初夜,我建议你搬出来。” 我怔怔看着江铃儿几秒,随后道,“我初夜……没了。” 江铃儿差点儿从床边蹦起来,纤纤玉指指着我不停地抖,“禽兽啊!混蛋啊!说好的要做一个纯洁的黄花大闺女呢!我就知道你俩住在一起肯定有事儿!话说季存活儿好吗?” 我有些无语,笑得有些心酸道,“我是和……钟让滚床单了。” 江铃儿嘎的一下愣住了。 隔了好久,她像是灵魂出窍一样,“你再说一遍?” “和钟让。” 我道,“不是季存。” 江铃儿嘶了一声,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你和钟让怎么回事啊?钟让不是不准你碰到他一根头发吗?你——” 我道,“慕暖给我和钟让下药。” 甚至进一步导致了我和钟让关系的破裂。让他愈发憎恶我,更让陆曼对我恨之入骨。 慕暖这招棋下得好啊,一石二鸟。 江铃儿什么都明白了。 她坐下来,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个仇必须得报了。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我没说话,只是笑着,笑着笑着,我觉得自己就笑不下去了。 这人生太艰难了,等到商闻一出来,我就……没什么好留念的了。 这天晚上江铃儿陪我到很晚,我后来眼皮子都快合上了,她还在喋喋不休跟我讲八卦。 我道,“你少说点儿话吧,打的嘟嘟唇都要给你磨平了。” “你管我?” 江铃儿道,“还有,老娘不是打嘟嘟唇,老娘是唇部假体。” 我躺回床上,双目放空一会,随后缓缓闭上,我道,“你之前多漂亮啊,为什么非得做整容?原本也挺好看的……” 江铃儿故意找了个很含糊的回答,“谁会嫌自己太漂亮呢?” “还好你做的整容比较靠谱。”我撑开一条眼睛缝,看了她一眼,“至少整得挺自然的,你鼻子是打针还是线雕?” “线雕。”江铃儿想都不想,“打针打多了鼻子会大,还是线雕吧。怎么,你也想做微整?我建议你去塞个假下巴,兜财。” 我原本还想睡觉的,被她这话说得直接乐了,“我要有钱我也整,可我他妈没钱啊。” 江铃儿拍拍我的肩膀,“我给你借钱整吧,搏一搏,整容出位了,整容的钱连本带利都能赚回来。” 说完这话我和她对上了目光,隔了好久两个人都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各自挪开了视线。 江铃儿在我病房里的陪护床上过了一夜才走,我原本一直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可能她最近需要什么安慰。 不然以她这样的性格,天塌下来都不会有点事儿,一个人carry全场,见谁撕谁,根本不会有大事儿。一定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想着来找我唠唠嗑。 江铃儿嘴硬,需要安慰的时候,也不会直白地说,商绾,来哄哄我。 所以她往我病床边一坐,一坐就是一整天,跟我随便聊聊感情聊聊人生,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第二天的早起,她陪着我去复查,随后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就是额头上可能会留个疤。 “要不找个微整医院,帮你把疤去了。” 江铃儿说,“顺路给你开个眼角。” 我笑了,“得了吧,我身上疤这么多,还差这一个?” 江铃儿看我一会,随后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她问我,“如果好不了呢?” 我轻声道,“那就留着吧。有些疤,不是我不能祛,是我……不要祛。” 这些伤害,我一定要切实地保存下来,终有一天,也会反噬在别人的身上。 所以我要留着,留着丑陋的疤痕,就能看见当初那个丑陋的自己一样。 ****** 我在一个礼拜后再次检查一遍,这一次江铃儿没有陪着我,医生拿着手电筒光上上下下照了一遍我的伤口,又重新给我的腿拍了片,随后对我道,“年轻人啊,不要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儿,回头年纪大了出点毛病,就都是你这会儿不好好养生造的孽。” 我道,“谢谢大夫。” 医生说,“行了,你配个拐杖吧,最近别劳累了,骨头愈合的时候呢,多吃点高钙的东西。” 我觉得这个医生又唠叨又热心,给我讲了一堆食补要补什么,最后还唰唰唰一张条子签下来给我,“行了,你走吧。” 我哦一声,一瘸一拐走到门口。 那个中年医生又喊住我,“诶等等,小姑娘,你今年几岁啊?” 我下意识道,“23啊。” “哎哟。” 中年医生又道,“单身吗?” 我有些懵逼,随后就见他笑眯眯地说,“没啥大事儿,过阵子你再来我这儿复查一下就行了。” 什么情况啊。 这人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叔,咱俩年龄不对啊。 再一个礼拜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位医生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再去看的时候,就见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站在一边,穿着白净的衬衫,见我来了,冲我点点头。 我以为走错了,瘸着腿退出去看了一眼上面的诊室号,没错啊,张泉医生的诊室号——我再往里面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小帅哥冲我点点头。 我有些愣住了,我说,“张医生呢?” 他说,“他是我爸,前天出差去国外进行医学交流了,这一周都由我帮他接待照顾一下病人。” 我还是站在门口没进去,有些犹豫道,“这……这有点不合规矩吧?临时换医师什么的。医院也有医院的体制和规矩……” 青年推了推眼镜说,“没关系的,这医院我爸开的。” “……” 见我还是没进来,青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负责帮你复查一下,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这才一瘸一拐走进去,“你叫什么?” 他道,“张良。” “……”我说,“你是不是帮刘邦一统汉室了?” 张良笑了,细皮嫩肉的脸笑起来还怪好看的,“很多人这么问我。” 我没说话,把腿架上去,张良例行检查问了我一点细节,又帮我看了下拍出来的片子,最后替我写诊单,倒是一丝不苟,最后我出去的时候,张良问了一句,“你就是商绾?” 我有些疑惑地回头,随口应了一句,“嗯,病历单上有写啊。” 张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随后道,“那就是了,我爸特意嘱咐我多关注一下你。” 我有些浮夸地笑了笑,“感谢你们父子二人……” “顺路问一句你单身吗?” “……”我现在只想溜了,“我,我有男朋友了,谢谢。” 张良哦了一声,明显表情有些变化,随后道,“那你走吧,没事儿了。” 就为了这个?! 我强撑着自己的表情慢吞慢吞挪了出去,后来江铃儿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我顺路把事情说了。 “哎哟!”对面夸张地大喊起来,“帅不帅啊?有不有钱啊?张老医生这是想给你俩做媒呢!” 我听她背景里杂音也挺大的,只能赶紧道,“小声点儿说!你在剧组吧?” “对啊。”江铃儿抓着手机,“今天和季存对戏呢,他这会儿也在。这都是题外话,不如来说说那个张良怎么样?要是个有钱长得帅的老实人,你就从良了吧,等你弟弟出来接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那不是美滋滋?” 她连未来版图都给我规划好了,给我吓出一身冷汗,“可别给季存听见,听见能嘲讽我一整天不带重样的。” “我怎么就嘲讽你了?” 对面一道冷冷的声音横插进来,我整个人躺在病床上狠狠一个激灵。 “本事见长啊商绾,住个院还能有医生鲜肉看上你,你要是病好了来马路上不得全城轰动么?” 季存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咬牙切齿,我脸色骤变,“你怎么听着……” “江铃儿开了公放。” 季存从江铃儿手里干脆把手机抢了过去,“哪个医生?看上你了?” 我抓着手机一下子愣住,对面季存的冷笑声还在继续传过来,“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啊?” 我瑟缩了一下,随后本能反击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季存的声音一顿。 隔了半晌,咬牙切齿冲我笑笑说,“行啊,的确不关我事。” 我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来不及说别的,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江铃儿人在剧组穿着古装一脸懵逼,看着季存冷笑着将手机丢回来的样子,她道,“你好端端……挂我和商绾的电话干什么?” 季存从牙齿缝里挤出贱人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骂谁,直接隔空将手机一丢,幸好江铃儿接住了自己的手机,松了口气,“还好没丢在地上,喂季存,你耍大牌总不能连拿我手机打电话也这样,喂——” 季存听都没听转身就走远了,江铃儿瞪大了眼睛,“不听人说话……” 季存全程一张冷脸,连着陈婼都有些吃惊,“这突然间是怎么了?发什么脾气?” 季存没说话,陈婼又让助理去问,得到的回答是季存一句阴阳怪气地,“爱跟谁搞暧昧就跟谁搞暧昧。” 一行人头上都冒出了一排问号。 陈婼疑惑地看了江铃儿一眼,江铃儿力争自己清白,疯狂摆手,“跟我无关,跟我无关!” 陈婼就把事情联想到了慕暖上面,是不是慕暖又有什么消息了? 打开手机搜了一遍最新消息,几个八卦媒体的群里面也都仔仔细细翻了一遍,都没有看见最新的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问了一下大家,陈婼始终没有得到消息,对于季存这样阴晴突变的态度,她必须要好好把控所有细节,只是季存又不肯说,一堆助理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好,生怕出点意外。 季存这个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晚上剧场散伙,江铃儿卸了妆要走人,刚把口罩戴上打算打个车去医院看人,有一只手从后面直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江铃儿吓了一跳,“干什么?” 回头就见季存满脸阴沉语气冰冷地说道,“要去医院是吗?” 江铃儿点了点头,“嗯,去看看商绾。” 季存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 我住院的第四个礼拜的第一天,张良晚班过来查房,正好到了我这里是这一层的最后一间,他往我这边多看了一眼,干脆直接往我病床旁边一坐,将手里一袋东西递给我。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好意思去接,张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道,“给你带的夜宵。” 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是清淡的粥和一些茶点。 只能说了一句谢谢,张良继续冲我道,“我爸说你体质很弱,这几天看你报告也发现了一点,不过好在伤口恢复还是不错的,再住一个月的医院,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我有些恍惚,抬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窗外,没想到自己这一出事就过了那么久的时间,都快一个多月了。 张良在我耳边叨叨,跟我讲了一堆平时保养身体的要点,我喝了一口粥,味道特别好,里面还加了切成碎块的虾肉和带子,又鲜又营养。 吃到好吃的东西总归会让人心情愉悦几分,一边喝粥一边问他,“你怎么像个老干部?” 张良愣了愣,随后笑了。 笑起来还有点儿好看。 我说,“你多笑笑啊,别老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的,跟你爸一模一样。” 张良道,“没什么事,我也没必要整天挂个笑脸。” 这话倒是没错。 我又喝了一口粥,“那你平时呢?” “平时在家看书写字。” 张良回答得毫无技术水平,“然后在家门口花园池子里喂鱼。” 这他妈真的是老干部的作风了好吗! 我又有点想笑,“你这样特别像一个年纪大的老人。” “差不多吧。”张良也没否认,“我妈就说我爸把我养坏了,年纪轻轻像个小老头一样,平时在家都不出门。” “那你应该会很多那种文化人才会的手艺吧?” 我随便找了个话题,毕竟人家大半夜也带着夜宵来看我了,总归也要礼貌性聊几句,“比如说写毛笔字,下棋这类的。” “嗯,从小培养的。” 张良居然罕见地又笑了,“下次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真·直男撩妹术。 我觉得这个时候要是眼前换一个人,我肯定尴尬癌都犯了,但是搭着张良那张细皮嫩肉的脸就一点儿都不尴尬了。 这个颜值至上的肤浅的世界。 我冲他也笑笑,随后将手里的粥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你不饿吗?也吃点夜宵吧。” “不了,我吃过了。” 张良就坐在一边,随后还替我把装着春卷的盖子打开,三鲜春卷做得特别香,我也不知道他这是上哪儿买的,顺口道,“这夜宵是哪家的?” “我自己做的。” 张良这个回答让我大吃一惊,正在吃春卷的我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良那张白净的脸,而后我才缓缓放下筷子,试探性说了一句,“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张良点点头,又问我,“口味还行吗?” 我有些呆愣,完全没想到我吃的这顿夜宵居然出自张良之手,而且还……做的那么好吃。 有些忐忑不安地将盛粥的碗放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上,我道,“谢谢你大晚上的……” 张良冲我摆摆手,“没事呢,我在家闲着没事做就经常研究各种菜谱。” 我笑了笑,“巧了,我也喜欢做菜。” “嗯,那下次可以一起开发新的菜谱。” 张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把话都说完了,我感觉整个过程我像是被他牵着走一样,俗话说得好,没有套路就是最深的套路,张良这种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的老实人,就是最高配置的套路。 他上来,说,“要不要交换微信号?” 我笑的尴尬,“嗯……其实我可以来医院里找你……” “方便一点嘛。” 张良说话的语气无比自然,就跟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随后将手机递到我面前,把他的微信名片二维码露了出来,我只能上去扫了扫,随后就通过了好友。 张良说,“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 这就走了?! 大哥你也太会玩了吧! 我实在无奈,只能喊住他,奈何张良对我也从没有恶意,甚至还一直是维持着细心绅士的态度,我不知道怎么对这种人发火,或者说抱怨,只得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方式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啊。” 张良这才回过神来一样,然后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细长的手指抓着手机站在门口,对我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看来还是我太……直男了。” 果然,这人私底下已经不只被人吐槽过一次直男了吧!你这样谁看得懂啊! 张良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我,认认真真道,“我爸爸跟我说他手里有个病患很适合我,就叫我过来看看。然后,就是你。” 我抓了一把头发,“这算什么,拉郎配吗?” “不是。” 张良摇摇头,“啊,你没理解吗?我是在追你啊。我看上你了,所以想跟你谈恋爱啊。” 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张良见我这副夸张的表情,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们家里人常说我比较古板,不大懂女孩子的心情所以……我以为给你带个夜宵,你会……感受到的。” 我攥着被子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能道,“抱歉,那个,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给你造成困扰——” “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张良一听,一下子冲着我道了个歉,“抱歉,事先没询问仔细,导致让你受到惊吓了。” ……好正直的男人! 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张良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像是有点受伤似的问了我一句,“不过,我方便打听一下,你喜欢的人是谁吗?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隐私,就是想知道,你不愿意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他虽然在情商上有些直男,但是在素养方面一直是相当优秀的,只是这话还没说完,门口一道冷漠的声音直直地插了进来。 “她喜欢的人是我,怎么,你还想查什么户口?” 我和张良同时一惊,抬头去看门外的时候,就见季存穿着连帽卫衣从过道里走进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在走进来的时候搭在了门框上,然后往里看了一眼,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嘴唇一勾,像个痞子一样邪邪地笑着,“怎么,是我不够帅么,你非得跟人家医生搞在一起?” 我没说话,季存的表情太有攻击性了,说话也那么绵里藏针朦胧暧昧,我搞不清楚他过来的目的,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只是张良有些疑惑,皱着眉头,“请你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啊。” 季存转过脸去,看着张良,“你都泡妞泡到我助理头上来了,我还能给你好脸色?” 张良对于季存的态度,明显察觉到了敌意,他原本打算走的,现在反而往我病房里迈了一步,和季存对立,他转头问我道,“一会说有男朋友,一会说有喜欢的人,是他吗?” 这个问法相当直白,直白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就是这个时候季存上前,直接坐到了我的病床边,和我一同抬头看着张良,说话声音愈发冷冽,“是我,怎么了?”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季存,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季存会冲出来替我担下,只是我的表情被张良看在眼里,医生明显不信,“不可能,商绾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喜欢的,根本不是你。” 她喜欢的,根本不是你。 说出这话的时候,季存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对着他道,“你怎么就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你又是她的谁?” 季存走来我身边,张良也跟着上前,我说,“你俩别吵起来,江铃儿,扶我下床……” “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季存一看见我这个动作,就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腿还没好利索呢。” “我就是见你俩烦。要不给你俩腾地方。” 我轻轻拍掉了季存的手,“你少给我找点事儿,张良医生也是,我目前单身,不过也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感谢你半夜带夜宵来看我。” 张良是个识大体的人,看我一会,随后道,“哦,那我先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对着我,倒是没有不爽,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腔调,说完冲我点点头,我道,“路上小心。” “嗯。” 张良退出去了,季存扭过头来看我,声音里还带着些许讽刺,“想不到啊?” 站在门口的江铃儿一脸尴尬,想跟我解释,才慢慢走近来,“那个,我本来想一个人来的,但是季存非要跟我一起……” “没事。”我没让江铃儿面上过不去,只是转头看了季存一眼,“你过来干嘛呢?” “来看看你啊。”季存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不是有医生在追你么,我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了。” 我总觉得季存这话里别有深意,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没必要特意来看我笑话。” 季存被我这种语气说的一愣,他回过神来,见我额头上的伤口,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但还是有些倨傲,“你的笑话我看了多了去了,没必要特意来看你这一个。只是听说你这种人也有人追,我过来看看情况而已。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助理,谈恋爱最好也给我低调一点,少给我弄点什么花边新闻出来……” “你这是真的担心还是假的担心?” 我抬头直视季存的眼睛,咧嘴笑了笑,“吃醋啊?” 季存脸色骤变,在听见我这句话以后,眼神一下子深下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我躺回床上,“我还在想呢,什么事值得你特意跑来这一趟。戏你也看完了,可以走了。” 季存站在那里好一会,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赶他走,或者说,他来看我那么多次,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男人站在那里,漂亮的脸一拉,登时就摆出一副冷笑又不好惹的面孔,哐当往边上一坐,他说,“我晚上就坐这儿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跟个小孩儿似的。 江铃儿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或者说这样的对话有点向着她不敢想象的方向发展了,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俩别吵架,都是一个经纪公司的,艺人和助理应该是互相帮持的才对。绾绾,我就是来看看你,原本想带你出去吃点夜宵的,不过看你已经吃过了,不如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你今天剧组拍戏累吗?” “还行。” 江铃儿从包里拿出一份剧本来,“喏,给你的。还记得我上次说要带你演戏吗?这角色还留着呢,一周后去面试,你可以吗?” 我有些吃惊,“角色还在?” “对呀。” 江铃儿冲我笑了笑,“很惊讶对不对?我也以为你会被钟让封杀来着,没想到没有。” 我没说话,怔怔看着自己手里这本剧本,感觉像是握住了一份微弱的希望。 “虽然戏份少,但是有几个重点镜头。” 江铃儿道,“你好好看看内容,自己尝试磨练一下,下礼拜我带你去见我们导演。” 季存倒是见我这副表情,在边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真是不得了了,不会是一炮而红变成小花旦吧?” “你少说两句啊。” 江铃儿给季存使了个眼色,“没见过这样欺负一个病人的,改明儿商绾撂担子不做你的助理了,你上哪儿去找脾气这么好逆来顺受的?” 季存一噎,不说话了,江铃儿又道,“我来呢就是跟你说这个事情,你好好把握住机会,没准能靠这个角色在演艺圈站稳脚跟。商绾,我知道你内心藏着很多事情,但是一件一件儿,我们都得慢慢来。你要相信,总会有一天时来运转,别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知道吗?” 江铃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缓,她注视着我,这话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 对我,还是对她自己。 后来她走了,季存还留在我病房里坐着,见我对着剧本发呆,季存道,“想什么呢?” 我看了季存一眼,“角色……是不是你替我留着的?” 季存先是顿了顿,而后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还不算太傻。” 我道,“为什么要……替我留着?” “因为我喜欢令钟让不痛快。” 季存没说别的,就这么直截了当一句,“所以能看见你天天在娱乐圈晃悠恶心他,我也挺乐意的。” 我不知道季存对于钟让的那么大的恶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目前我所能知道的也就他们俩高中时期一直互相竞争比较,可是季存和钟让喜欢的也不是同一人,怎么就忽然间和他杠上了?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我干脆把被子一盖,“那我先谢谢您。” 季存又是一声哼随后看着我,我闭上眼睛,“累了,想睡觉。” “睡吧。” 季存道,“我等下睡陪护床。” 我愣住了,“你真的要在医院里陪我过夜啊?”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假的么?” 季存指了指自己,“我都换好了新衣服来的,放心,一觉睡到明天早上,我还能干干净净去剧场。” “不怕让人拍下来吗?” “怕毛线,出事了陈婼他们会替我压热搜的。” “那要是压不下去呢?” “那就拉江铃儿的黑料爆出去替我转移视线。” “……”太歹毒了吧! 我听见声音,看见季存果真慢悠悠走到了一边的陪护床上躺下,还特别自觉地给自己铺了铺被子,两条大长腿哐哐往床上一放,躺下来侧着脸看我。 应着窗外凉薄的月色,他的半边脸显得白皙又冷漠,男人垂下眼皮来,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随后他问我,“商绾,你喜欢钟让的时候,愿意承担他在外面做的一切吗?” 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存道,“就是钟让和别的女人在外面的一切。” 我摇摇头,“不能,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没办法做到不爱,就只能忍着痛苦爱下去。 季存转过身去把被子盖住,后来他问我,“你当初为什么喜欢钟让?” 我道,“长得好看吧?” 季存乐了,“我不好看吗?” “好看。”我又道,“但是可能我比较喜欢钟让那种风格吧,性冷淡那种。” 季存望着天花板几秒,又问我,“那你高中没读了以后……去……哪儿了呢?” “随便读了个成人大专。” 我说起这个,就下意识摆出一副自己没事的惯用伪装来,“用我哥给我们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钱,去了外地,但我不知道钟让大学也考来了外地,还在我们隔壁。” “所以好巧不巧你的大学还是和钟让纠缠在一起是不是?” 季存简明扼要地说了,我也无力反驳,“对的。” “所以之前那个,要对你下手的男人,就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我点点头,季存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嗤笑声,随后道,“看来在我们都分开的大学时光里,都经历了很多东西。” 我一惊,扭头去看季存,而后正好对上季存看过来的视线,他道,“商绾,要是我早认识你一点,是不是就没这么多多事儿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也得保证那会在我喜欢上你的前提下。” 季存被我气得吐血,随后冲我砸过来一个枕头,“你这辈子被钟让虐死得了!” 我笑了,随后季存也跟着被我气乐了,他道,“你这人真的,得亏你喜欢钟让钟让不喜欢你,不然估计都爬上钟让脑袋了。” 我道,“得了吧,我哪儿敢这么兴风作浪?” “你不敢?” 季存道,“高中翻墙你可是第一人。重点高中成立那么久以来,头一回出了一个会爬墙逃课的学生会成员。” 我惊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以为这段视频是谁删掉的?”季存指着自己,“是老子查监控帮你删的!” 我被季存这个语气吓得一怔,随后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季存呵呵两声,“就你这小白眼狼脾气,还指望你谢谢我?我还是赶紧抱你的大腿吧。” 这人成天到晚说话都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 我迎着月光,只觉得困意缓缓地冲我来袭,季存的说话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浅,我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陷入沉睡,似乎听不见季存的声音了。 是不是张良在粥里放了什么? 大脑已经来不及思考,所有的神经反射都已经开始迟缓下来,最终我闭上眼睛,迎接睡意来袭,一秒一秒,切换落入深渊。 这一觉睡醒,我睁眼遇上了刺目的阳光,晃了好久的神,我才发现窗边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男人。 下意识喊了一声钟让,但是在喊出口的时候,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我看清楚了季存那张脸,以及他那张脸上明晃晃的冷笑。 他道,“再喊一声我听听?” 我立马闭嘴。 季存拽着我的窗帘,帮我把它们拉开,让大面积的阳光透进来,而后才正对着我,戳着我道,“小没良心的东西!” 我说,“我这腿瘸,当初还有你一份呢。” “是吧?当初就该把你腿打断。” 季存咬牙切齿地说道,“说你是傻子,你还不信。” 我不反驳了,季存在这种时候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能用更恶劣的语气把我的话顶回来。 隔了许久这位祖宗在我病床边上坐下,我道,“你不是要出去拍戏吗?” “剧组出了点事儿,告诉我不用特意过去了。” 季存翻着手机头也不抬,“再说了,我本来就是特别出演的,不是天天都得去剧组报道的主要人物。” 我道,“哦,那就是演了个配角儿呗。” 季存杀出俩眼刀来,“会不会说话?特别出演!老子过去演戏,怎么可能给人当绿叶做配角?嗯?” 我没说话。 但是陈婼一条微信,立刻让我抽了口凉气。 她跟我说。 这阵子都别让季存去剧组。 慕暖来剧组拍戏了。 也是特别出演。 我关上手机,喃喃着,“好死不死的,真作孽。” 季存一脸疑惑看着我,“什么事啊?突然之间。” 我觉得这事情还是告诉季存比较好,瞒着他,必须得一瞒到底,要是在瞒着他的过程中有一天突然间被他发现了,下场会无比可怕,我自知没那个能力能瞒着季存做什么,所以还不如最开始就坦白。 我道,“慕暖也来特别出演了。” 季存脸上的表情统统僵住,我很难想象在他这张意气风发又桀骜漂亮的脸上能够看见这样的错愕情绪,但事实上,只要事情和慕暖相关——我就可以捕捉季存这种罕见的错愕。 谁又能逃得开爱情布下的天罗地网? 我咧嘴笑了笑,“怎么样?现在还嘲笑我吗?季存大影帝。” 季存沉默着,过了一会来拿我的手机,我把手机举高,“想干什么?” “让我看看陈婼怎么说的。”季存皱着眉头,“慕暖怎么突然间来了?” 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问问慕暖。” 季存的表情又有几分空白。 隔了好久,他才喃喃着,“前阵子……慕暖把我拉黑了。” 想来是上一次会场,他因为慕暖把我丢下,钟让又恰好找人陷害我,导致我出事,后来季存来寻我,便和慕暖有了摩擦,遂到了现在这样拉黑的田地。 我颇为嘲讽地说,“我还得谢谢你,居然会因为我,你被慕暖拉黑了。” 这说明,慕暖一定恨极了我。 季存盯着我的脸半晌,他坐了回去,“不关你的事,慕暖那边我会哄好,你别自作多情。” 到底是谁自作多情? 我背靠着床上的枕头,捂着脸低笑了一声,“季存,你一点儿都不诚实。” 你分明对我的身体有欲望。 你分明想得到我。 你分明也想把我彻底占有,哪怕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感情,你却要虎口夺食,和钟让对峙。 你的理由是什么? 你把我看做了你的一部分,像你这样拥有极端占有欲和掠夺欲的男人,在长期掌控我的生活里,将我看做你的附属品,钟让在乎我,你就要把他的在乎彻底斩断。 我抬头,对上季存的眼睛,“你有了慕暖,就不如放过我。我的存在,只会无数次引起慕暖的不快,导致你们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深。季存,你还不明白吗?慕暖因为看不惯我,已经做了不止一件极端的事情了。” 季存眸光里掠过一丝冷笑,随后男人道,“商绾,有的时候不要觉得自己的地位很高。也不要觉得自己真的看透了一个男人。” 我心一颤,见他俯下身子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 那个动作,如同扼住了我的喉咙。 让我有种无法喘息的错觉。 似乎下一秒,被他指腹触及按压的皮肤就要流血溃烂,就要片片斑驳掉落,化作粉末。 我终于发现——我的身体深处,在害怕着季存的触碰,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触碰,都令我紧张,我不懂紧张的点在于哪里,在于害怕自己被剥夺,还是说……害怕自己,被征服。 季存贴近我,“我承认对你的身体有感觉,也承认,在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你穿着一件睡衣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会让我萌生出一种疯狂的兽欲——但是商绾,这种感觉,换成另外别的女人,我也一样会有。” 血液逆流,心脏狂跳的声音已经逐渐弥漫到了耳膜。 一声一声,鼓动着我的灵魂。 “换句话说,这就是我身体最原始的欲望,因为我和你单独相处,因为我和你相识很久,因为我对你了如指掌,一切的一切,这些特定的条件在给我一个性暗示的指引,在告诉我犯罪,在催动驱使着我去对你出手。很简单,这就是空虚和身体的寂寞。但是商绾,我对你没有一丝感情,钟让都能丢掉你,更何况,对你毫无感情的我?” 我一怔,心头如刀刃剜过。 我分明没受伤,却觉得身上多出一道血粼粼的口子。 季存,我伤人到底没你狠。 后来我将自己蒙入被子里,隔着被子我听见了季存打电话叫车的声音,大概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剧组里见慕暖一面,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缩在被子里,捧着自己一颗被伤得四分五裂的心,还要质问自己,哭够了没有。 我想,这世界以痛吻我,凭何还要我报之以歌。 若我有天能够回来,以最开始的姿态回来,所有我吃的苦头,都应该有个交代。 ****** 季存走了,整个房间就都空了下来,后来张良来看我,期间他问我,“你男朋友呢?” 我反问,“什么男朋友?” “那不是你男朋友?” 张良道,“好吧,我以为之前是你们吵架了,所以……抱歉,又唐突了。” “没事。” 我见张良低头检查我病历的样子,男人垂着脸,戴着一副细边眼镜,一张相当好看的面孔。 他对我道,“后天再拍个片子,差不多能落地走了,只是也不能累着。” 我点点头,“没准你爸爸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出院了。” “那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张良冲我笑了笑,“能够看见每个伤患痊愈,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情。” 我无声地笑,太单纯的老实人。 几天后,我落地检查,确认可以暂时走路,江铃儿过来接我,一边扶着我慢慢走,一边道,“太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去面试了。最近慕暖来了剧组里,偏偏演的是你的对手……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吧。” 我平淡地说,“不然以她的咖位,怎么舍得来一个古装剧里演个丫鬟?” “估计就是来膈应你的。”江铃儿冲我眨眨眼睛,“加油,我们在演技和气势上压倒她!正好给她吃个教训!” 我笑了笑没说话,随后和她一起去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后,张良给我弹了个微信语音,他交代了很多我要注意的细节,随后问我,“之前不小心听见你们聊天了,你明天要去什么剧组面试吗?” “对的。”我没有否认,“演个配角。” “加油啊。”张良在那里顿了顿,随后道,“那个……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愣住了。 “我是说,你现在的脚也不方便长期走,所以等你面试结束,我来你剧组接你。”张良道,“你可以等下微信上发地址给我。” 沉默许久,江铃儿冲我使眼色,我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 这天夜里我没回家,住在江铃儿家里,大半夜的时候,季存发我一个微信,问我在哪。 我没回。 季存发过来一个微笑。 商绾,你胆子在发育。 我回复他,我又不是你的谁,在外过夜怎么了? 季存发过来一排微笑。 你是老子助理,必须时时刻刻在我身边面对各种突发情况,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我笑了,论场面话到底没有季存来的娴熟。 我说,你不会是在乎我夜不归宿吧? 季存那边沉默很久没了声音,我便关了手机,后来江铃儿趴在我旁边用ipad提前看他们之间拍的戏片段,把平板推过来问我,“瞧瞧你们家季存的演技。” 我正撕开一小罐酸奶,差点泼自己身上,“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我家了。这么喊钟让才对。” “得了。” 江铃儿按着我的脸往下,“喏,年少有为权倾天下的驸马爷,咱这个剧里边最悲剧的角色,就是季存来演的,总共出演就八集,但是特别有人物共鸣。” 我愣了愣,“说得这么传神,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江铃儿啧了一声,从床头掏出剧本来,我一看她这个架势就乐了,“没想到啊,你还挺正经的。我以为你这种偶像剧女主从来不看剧本呢,反正后期有配音,随便张张嘴巴做做动作就好了。” “你以为我是谁?”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我以前刚出道给人做配角那会,那个女主角就是,每次忘词了,就说,就这么撑着把自己的台词时间段撑过去,然后我们后期找配音演员给她配上去,就跟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更夸张的还有女演员全程不出面,但凡是拍背影的戏,统统找替身,等到几个重点特写的时候,上去露个脸,让镜头绕着转一圈,完事儿继续替身拍。有的时候背景都是p上去的。” 我张大了嘴巴,江铃儿拍了拍我的下巴,“不知道吧?吓一跳吧?我告诉你,我这不是还没拿个影后啥的么,等我拿了影后奖,咖位足够摆在那里的时候,我也这样。躺着都能赚钱。” 我说,“我要是评委席,绝对不会让你拿奖的。” 江铃儿把剧本放在我面前,然后替我翻开,我们两个人就一左一右躺在床上,趴着看剧本,翻到后期,江铃儿指着上面的字说,“对,从这儿开始,就是我们最近拍到的几段,季存出场了。” 季存扮演的角色类似于最后第二大boss,曾年少成名才惊艳绝,盛极一时官封长安侯,可是后来因为全家惨遭迫害,对于帝王怀恨在心。 被迫害的理由是他的父亲曾作为前朝重臣,新皇继位以后对他的父亲一直难消疑虑,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降了他们的职位,看着像是升官了,实际上是贬了他们,连带着他们手里的权利都一并夺走了。 于是后来有人想借机害了他们一家,除去劲敌,就对着遭受冷落的他们下手,长安侯大难不死,而家中却只剩他一人。新皇亦觉得贺家长安沦落至此着实不幸,又下令安抚他,有所赏赐,他一一收下。 而后贺长安忍辱负重,接近当朝最得宠的公主——平阳公主,步步惊心,而后终重扶他家回到巅峰,也就是,娶了平阳公主,一跃而上成为了当朝驸马爷。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为了报复当朝新皇做出来的计谋,哪怕连娶妻这种一辈子的大事,在他手里都变成了一种筹码。 一种复仇的筹码。 他手底下暗自培养着一批强劲的杀手,各个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对他忠心耿耿,其中有一名杀手叫花影,是一名女子,此女子身手不凡,胸怀谋略,男人见了都要甘拜下风,贺长安路过街头见她卖身葬父太过凄惨,将她赎下,后来花影便替他卖命,剑锋所指便是贺长安身影所立,虽九死其犹未悔。 “所以,这个贺长安,就是季存要扮演的人物。” 我看着介绍,顿了顿,“长安侯?后期权倾朝野,翻云覆雨的驸马爷?” 江铃儿将剧本戳出响声来,“你仔细看啊!你要面试的这个角色就是花影啊!驸马爷手下最强劲的女杀手!杀人不眨眼那种!” 我都愣住了,让我去演一个杀手,这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后来江铃儿对我说,“你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杀手要怎么演绎,眼神必须是冷的,但是唯独看长安侯的时候,是热的。” 我说,“怎么着,这个女杀手,暗恋长安侯啊?” “对的。” 江铃儿拆了一包薯片,“这不是古装剧里的标准剧情么,爱上了自己的恩人,然后这辈子为了报恩付出自己的一切。” “言下之意我最后是要死的咯?” “对的。” 江铃儿又点点头,“而且是为了心爱之人而死。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在这个花影心里啊,哪有什么后来声名赫赫野心极大的驸马爷,只有最开始那个引得全京城闺秀们红袖招的长安侯。” 所以她穷极一生都在为了贺长安寻回那个长安侯,却不料,长安侯早已死了,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个为了权利不顾一切的驸马爷。 那个能连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当筹码的驸马爷。 “怪可怜的……” 我不知道评价什么,就喃喃了一句,“那这个驸马爷呢?后来发现自己爱着谁?” “你说呢?”江铃儿翻我一个白眼,“当然是花影啊,花影死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失去了挚爱,也失去了和花影互相坦白的机会,所以才说他这个人物是悲剧的。” 从最开始的少年意气,到后来被逼绝望,在绝望中爆发黑化,落入邪念深渊,娶了平阳公主,还想着往上爬,往上爬,要了那个皇帝的狗命,再让自己……坐上那个王位。 而他却撇不下自己身边那个女杀手,每次最危险的任务都交给她去做,见她为了他奄奄一息回来,总是会横生难以名状的快感。 他看得懂花影眼底对他的爱恋和隐忍,却装作不知道,利用她的一切,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花影对他的所有付出。 残忍面对花影的一切,却刻意忽略心脏为她的跳动。 左手冷艳女杀手,右手皇家平阳公主,大权在握的贺长安可谓是人生赢家,直到女杀手为了他死去,这一切的假象终于彻底崩塌。 女杀手死了,驸马爷疯了。 我看见剧本后来对他们也有简短的描述,但是这一切若是要我们去演绎出来的话,可能需要一点精力。 毕竟那种在绝望黑暗中滋生的感情,是最难以形容,也最难以令人掌控的,我叹了口气,“唉……我就没有好结局的角色可以选吗?” “你是不是傻?” 江铃儿弹了弹我的脑门,“就是这种复杂的,具有话题性的角色,才能够让你脱颖而出好么!女主角那种带着光环的,一路刷脸过去就够了,只有像你,像季存接到的那种角色,才是真的带着血性和争议的,给人的印象也深刻。” 我没法反驳。 “再说了,你以为季存的团队是傻子吗?要是对季存没有好处,谁乐意去一部古装剧里做配角?何况季存的咖位,都能单独拉出来演男主了!肯定是这个角色身上有他们想要的,可以带起话题性的东西,比如说——真正的演技,剧情的对比,演员对角色的演绎,这一类。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铃儿啧了一声,“不成器的样子!总而言之就是这个角色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抓住机会还能让观众记住你,对你印象深刻。从此一炮而红!” 我道,“你说这个我能明白了。” 江铃儿皱着眉毛,“你不会因为是跟季存的对手戏,就不乐意接了吧?” 我摇摇头,“不,只要是能赚钱的,我都不会介意的。” “……” 江铃儿翻了个身,随后道,“其实……你也可以和季存互相炒作啊,最开始季存的粉丝肯定会骂你,可是骂你归骂你,有热度就行了啊。” “你这是让我拉季存消费啊?”我笑了,“天啊,这我可不敢啊,季存我惹不起。” “我觉得季存挺在乎你的。” 江铃儿像是嘴快,一下子说出来了。说完她咔叽一下闭上嘴巴,睁着眼睛,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隔了好久道,“……我撤回。” “……我已经听见了。” 我原本是面无表情的,现在有些茫然,“你说季存在乎我,他又在乎我什么呢?” “我觉得,是钟让在的时候,季存比较在乎你。” 江铃儿看我这副样子,像是能够接受的模样,便继续说下去,“季存肯定是把你看做他的人了,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助理也好,女性暧昧角色也好。你和季存待在一起那么久,我不信你俩心里偷偷地没有对对方有过龌龊的念头。” 我摇摇头,“我还真没有,我心里眼里都是钟让。” “恶心不恶心!” 江铃儿一边笑一边来压我,“你没有,不代表季存没有。喂拜托,商绾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在季存身边很安全吧?你不知道自己这张脸,对于男人来说——多有吸引力吗?” 我心脏一颤。 “老实说你长得很符合男人的胃口啊,所以你一直在季存身边,钟让会不爽,因为从前你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但是钟让不爽了要是想把你抢回去,季存也肯定会不爽。” 我怔怔看着江铃儿,听她道—— “因为男人,不会放过一个可口的女人,去他对手的手里。” 不管那个女人,是他的谁。 江铃儿的话让我整个人都怔了怔,随后我慢慢回神,深呼吸一口气,才把心头的悸动通通都压下去。 江铃儿玩着自己的头发对我说,“商绾,不要小看男人的占有欲,尤其是……像季存和钟让这样,在某个领域都各自站在顶端的男人。” 像他们这类习惯了掌控别人的男人,身上的侵略性一定是超乎常人的。 我没说话,睁着眼睛看着剧本好久,久到上面的字在我眼里都开始模糊了,似乎一个一个跳出了白纸,在我脑海四周盘旋,随后我闭上眼睛,整个人就这么趴着躺在了江铃儿的床上。 “你呢,目前还是稍微乖点,别让季存和钟让发现什么,然后赚够了钱,我们去国外,找个外国男人生个混血过日子,那不是美滋滋?” 我闭着眼想都不想道,“你算了吧,你都整容了,生出来小孩能好看?” “你会说话么!”江铃儿刚做的下巴差点被我气歪,“老娘底子不差好么!” “那你为什么要整容?” 江铃儿顿住了。 隔了好久,我察觉到她这样沉默有些怪异,转过头去看她,就见她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恐惧,又像是没有后路,隔了许久她转过脸来,直勾勾看着我,她问我,“如果钟让喜欢的是陆曼那张脸……那么你会为了钟让,去让自己变成陆曼吗?” 我整颗心往下狠狠一沉。 不……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用这样连一丁点自我都不剩下的方式来引起钟让的注意。 虽然我觉得我的手段已经十分无耻,可是起码我还是我,跳梁小丑的是我,自作多情的是我,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钟让纠缠的还是我——不是别人。 但是江铃儿,将自己变成了别人。 江铃儿露出了一个很苦涩的微笑,她说,“算了吧,反正我现在自己也能赚钱,没那么想别的男人了。” 这话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兴许我有钱了,眼界也不一样了。有了钱获得自由,没有爱情也无所谓。 只是这样的境界,目前的我,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 “别想太多了,季存和钟让虽然对你坏,但是也不至于到那种非要杀了你的恶意,早点脱离魔爪,我们一起出国吧。” 我隐隐能察觉,江铃儿似乎想逃离这个地方很久了,她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都在找人一起。 我没说话,后来慢慢闭上眼睛,江铃儿从后面搂着我,我说,“你别是想跟我搞蕾丝吧?” 江铃儿硬是被我气笑了,从嘴巴里吐出几个字,“滚啊!” 她只是……想要个拥抱想得太久了而已。 我看着窗边夜色渐沉,也没有反抗什么,后来我们一起睡去,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床边已经空了。 江铃儿不在了。 打开手机,她在微信上告知我一早去拍戏了,喊我好好休息,这周末就去剧组面试,随后还给我发了一个自拍。 是她在剧组里穿着古装的自拍。 当天下午我就看见江铃儿将这张照片po上了微博,随后一大堆粉丝在下面夸奖她是天女下凡,颜值无敌的小仙女,一通粉丝控评看得我直直咂舌。 果然,这个世界上,粉丝是最容易扎堆盲从的人群之一。 我在江铃儿家里一直住到了周末,这期间钟让和季存再也没来找过我一次,就仿佛我的人生好友列表里,他们俩像是死了一样,又或者说,很可能我的存在在他们心里已经死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来找我。 总之这几天我过得特别清净,忙着研究剧本内容要如何演绎,忙着和江铃儿躲开狗仔队吃东西,也忙着……用尽一切办法,把商闻早点从监狱里保出来。 这天下午我去了剧组面试,刚走进去就撞上一个背影,对方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我,眉梢一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节来,“哟?” 我笑脸一僵。 怎么一进剧组,就和季存打了个照面? “这几天是出国旅游去了么?” 季存直直拽了一把我的脸,把我的脸拽成了一个鬼脸,周围人来来往往都朝着我们看过来,但是季存没察觉有什么异样,就顾着冲我冷笑了,“挺快活啊,皮肤都变好了。” 我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腿脚不方便,在江铃儿家里住了一段日子。” “住。” 季存说话颇带着点咬牙切齿,“继续住啊。住久点儿,你再住下去,我就干脆换一个助理得了,违约金,你赔得起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抿着嘴唇不知道怎么说话,隔了好一会,季存见我不说话,又阴阳怪气道,“腿瘸了,嘴也哑了?” 我说,“没有。” 季存把我原本拿在手里的剧本抽出来,随便往后翻了几页,“哟,还认认真真注释了,商绾,这角色你拿得下吗?” 这一次,我终于有勇气正视季存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对他说,“我能。” 季存怔住,而后将剧本塞回我手里,转身往里走,“那我拭目以待。” 可是我想不到的是,跟我一起试这段戏的,居然是慕暖和她的朋友。 为了能够刁难我,慕暖拉着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来了剧组拍戏,明星大牌加盟,能给剧组带来热度和流量,还自己带资进组,导演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又怎么会把她们往外推? 所以当我看见站在我面前的慕暖和董欣的时候,顿时脸上的表情都变作了一片空白,她们来跟我对戏?对的又是哪出戏? 慕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穿着古装身子款款地逼近我,她画着得体的妆,眼波流转摄人心魄,随随便便一笑,截个图都能拿去做壁纸,对比起穿着古代侍女装的我来,一身矜贵华服的她才称得上是当朝最得宠的平阳公主。 而我,不过是驸马爷手下一条狗。 一条咬人最凶的狗。 “怎么,意外啊?” 慕暖冲我打了个招呼,压低声音对我说,“想不到吧,居然是我来演平阳公主?这样万人宠爱的角色,就应该由我来演绎才对,商绾,你休想通过这次的角色来一飞冲天,只要有我在——” 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寒意,“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垂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用力攥紧,但是此时此刻我什么都做不了,慕暖和董欣不管在家境还是人脉上都比我厉害,她们能对我放狠话,而我……没有什么资格。 “好了,可以准备开始了。慕小姐今天太漂亮了。”导演组在一边纷纷夸奖慕暖今天的角色,“平阳公主这个角色根本就是为了你量身定制的。” 慕暖欣然接受了身边人的夸赞,她的朋友董欣扮演的是平阳公主身边最要好的侍女,而我今天要试的这出戏,就是在剧里面被平阳公主看穿了对驸马爷有非分之想。 我大概已经看明白了慕暖想干什么,今天这出试戏就是她拿来冲我发泄火气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无力反驳,只能接受这样不平等的对待。 导演摆好镜头,江铃儿贴着面膜忧心忡忡过来看我,她站在一个角落里,被慕暖的亲友团们挤出去老远,季存也站在人群之中,远远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大概是他个子高,长手长脚太过显眼,加上脸上表情麻木冷漠,在一群看好戏的人里就格外出挑。 我见他无动于衷,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幼稚。 早该习惯了才是,慕暖对我的打压,季存向来都是冷脸相待,从不在意的。 导演喊了开始,按照上面分好段的节奏来,几个群演站好了位置,镜头便缓缓挪近,慕暖穿着一身淡粉色宫装靠近我,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台词的来,因为慕暖气势凌人,压着我一头,我全过程都是低着头的,只能保证自己不念错台词,这样的演技让江铃儿在一边干着急,连着导演组都摇了好几下头。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刚说完一句台词之后,啪的一个耳光直冲我而来,就这么狠厉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耳边嗡嗡作响了几秒,那几秒间我看见董欣把手收回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不是很喜欢用脸来接别人的巴掌吗?不是很喜欢让人偷拍自己被打耳光的样子吗?今天我成全你,让镜头记下来你被打耳光,怎么样?” 我想反驳,董欣又顺着台词念下去,“大胆奴婢,胆敢肖想驸马爷!” 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导演组都惊了,“等下,没有安排打耳光这一环节……” “感觉这样情绪爆发会比较激烈一点,是不是嘛?”慕暖过去安慰导演,“你看,这样矛盾冲突一下子来了,很有代入感了。” “我今天要替公主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心存歹念,意图不轨!” 董欣一字一句都是按着台词来的,中间加上了两个耳光的加戏,我站在那里,晃了晃,没让自己退一步。 不……不…… 我死死攥紧了手指,若在此刻倒退,就等于认输…… 这一刻,导演组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镜头面前。 镜头处理下,那个身穿侍女装,被压抑着所有感情的女杀手花影,被平阳公主的女婢连打两个耳光之下,竟稳稳地站在那里,而后,缓缓抬头…… 抬头的那一刻,眼神如同杀人刀…… 我没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盯着慕暖,竟逼得她退后两步,穿着一身华服瞬间失了色。 我低眉垂目,还弓着背,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看着慕暖。 像极了一个隐忍卑微却又麻木不仁的小人物。 吓得原本台词倒背如流,设计好所有情节的董欣都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回过神来她大喊导演,“停一下!停一下!” 导演组还对着镜头发呆,被董欣一下子拉回了神,才深深地喘了口气,几个人冲着我直直走来。 我被人拽了一下,抬头看着导演,导演按着我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随后转头对自己的助理道,“准备合同!” 我愣住。 慕暖和董欣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倒是江铃儿尖叫一声,跳过来替我拿合同,然后围着我一直转,“啊!商绾你成功了!这个角色你拿到了!” 我也有些震惊,直到那些白纸黑字彻底在我眼前被人一张一张展开时,才猛地意识到,我成功了…… 我接到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个角色。 一个复杂,带着争议性的,配角。 我表情茫然了几秒,后来导演对我说喊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签合同,就过来一起拍。正好这几天剧情快要进展到我出场了,让我自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我应下,而后抬头去看在一边的慕暖,她正对我怒目而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若不是她打压我,我不可能露出那样的表情,反而正是她的盛气凌人成全了我。 江铃儿去撕面膜了,导演让助理带着我去剧组后台转转看看,我跟在助理身后,她一路跟我介绍了好多演员,有的见我是个十八线小艺人,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有的倒是态度平平跟我打招呼,随后走到最里面的vip休息室,助理跟我说,这是季存的独立休息室。 我哦了一声,想往回走,转身撞上了季存。 男人穿着一身古代的衣袍,佩戴黑金抹额,连同衣袂边上都绣着金色的线,衬得他气场高级又矜贵。 冷然站在那里,面冠如玉,就如同剧本里的长安侯一样,才惊绝艳,名动京城。 他开口,语调带着惯例的嘲讽,“恭喜啊。” 我也道,“得谢谢你的白月光助攻。” 季存双手抱在胸前,袖袍垂下来一截,他挑眉看我,剑眉星目灼灼其华,“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慕暖不稀罕你的谢谢。顶了天也不过就是一个配角,还是输给她的配角,有什么好得意?” “我一点儿都不得意。” 我抬头,直视季存那双漂亮的眼睛,“你不用每次都给我加一堆心理活动,我没什么好说的。” 季存冷笑出声,“还不如先管管你自己。” 我皱眉。 他继续道,“脸都肿了,赶紧找点东西敷上去吧,不然就你这状态还演戏?路人甲都轮不到你。” 我这才意识到,他再拐着弯儿让我注意一下自己的脸。 本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季存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有些心烦意乱。 男人上前来拽我,随后将我拽进他办公室,又对着门外的助理说,“拿点冰块来。” 助理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季存下令使唤人的时候倒真的挺像个权倾朝野的驸马爷的,瞅谁都不顺眼的模样颇有几分痞气,尤其是一身古装,更像极了古代不羁放纵意气风发的美男子。 助理很快拿来了冰块,季存帮我泡开了一张压缩面膜纸,随后拿面膜纸包了两块碎冰,直接敷在了我的脸上,全过程表情都是冷冰冰的,跟我欠了他钱一样,最后还要嘀咕一句,“册,在江铃儿家吃的不错啊,黑眼圈都消失了。” 我下意识回嘴,“那肯定比待在你身边舒服。不然还要伺候你。” 季存呵呵两声,“老子不付你工资还是怎么的?拿钱干活,还有什么可逼逼的?” 我闭嘴,不说话了。 季存替我敷了脸颊,看也不看就顺手将包着冰块的面膜纸团丢进脚边垃圾桶里,长腿又顺势一勾,把边上带着滚轮的办公椅勾了过来。 他坐下后,就这么翘着脚看我,见我脸颊消肿了,他才感觉自己心情似乎稍微好了那么点儿。随后眯起眼睛来,“慕暖打你的?” 我有些意外,“你刚刚没看见谁打我?”他不是站在边上么? “要紧关头被人喊出去了。” 季存察觉到了我语调里有些意外,这说明很可能不是慕暖动手的,于是伸手过来碰了碰我的脸,“说,是谁打的?” 声音比之前更加冷。 我睫毛颤了颤,“董欣。” “慕暖那个闺蜜?” 季存咧嘴笑了,这个笑容让我看不懂他想做什么,随后他一把抓起我,直接往外走。 我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季存——” 季存瞳孔漆黑,就这么直视前方抿着唇,一路将我拉拽到了外面的场地里,导演组还在和慕暖董欣解释为什么要让我进剧组拍戏,季存就直接走了过来。 人群看见季存来了,自动分开一条道,他就跟少年天子似的,走到哪里都有人开路,直直拉拽着我到了导演组面前。 几个导演吓得同频率歪了眼睛,又齐齐推了一把,“季少,您这,这是怎么了呀?” 季少怎么表情这么可怕?谁惹了这尊大佛? 季存笑了,“你们在讨论改剧本呢?” 导演组一头雾水,对视一眼摇头,“没……没有啊。” “哦。” 季存拖长了音调,懒洋洋的目光围绕了众人一圈,随后又徒然变得凌厉,“那我想问问,我这助理的脸,是怎么回事?” 助理两个字一出,全场皆惊! 慕暖都有些尴尬了,“存,你是想干什么呢?” 董欣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助理?她不是一个十八线想往上爬的贱人吗?怎么成了你的助理?季存,我们家暖暖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话音未落,季存抬手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董欣的脸上! “啊!!” 周围爆发出一声尖叫,还有人已经开始掏出手机来拍照片,季存冷笑着,收回手,像是无惧周围那些偷拍的动作,对着董欣一字一句,“剧本里边没有打耳光这出戏,你擅自安排了,还真枪实弹地打在了我助理脸上,到底是几个意思?嗯?喜欢打戏的话,不如我来跟你配合演出一下扇耳光的戏码?!” 董欣挽着慕暖的手都开始发抖了,她捂着自己半边脸,红了眼眶,看了眼季存,又立刻挪开,求助似的看着慕暖,“暖暖……这,他怎么能打我?他打我就是在侮辱你啊……” 慕暖倒抽一口凉气,“季存,你怎么能随便动手打女人!如果你觉得这个临时加戏安排得有问题的话,大家一起坐下来讨论解决一下也可以啊,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这是在怪我没有提前和你们沟通?” 季存的眼神直直压了下来,“那董欣要加戏扇商绾耳光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吱会一声?” 慕暖整个人晃了晃,“季存……你蛮不讲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护着商绾?” “我要再重申一遍,她是我的助理。” 季存上前,没有管慕暖,大概是因为对慕暖,他也心狠不起来。他就是来收拾这个董欣的,于是逼近往后躲的董欣,“你打她的脸,等于在打我的脸。不要以为有暖暖给你撑腰就可以随便自作聪明,要不是因为你是她的朋友,我今天就不止这一个巴掌。” “可是她哪怕做错了,她是个女人,你怎么能打女人——”听见季存的话,慕暖还是有点好转的,然而一想又心疼自己闺蜜。季存不针对她,但是针对董欣。 季存疼她,不代表他也会连带着包容她的好姐妹对于他的挑衅。 “男女平等啊,犯错就要挨打,不是正常?”季存笑了,笑得冠冕堂皇,“商绾不是也挨打了吗,董欣打她,我打回来。多公平的事儿啊。” “要打回来也是商绾打——”董欣也是个大小姐,指着我,“季存你就是替这个女人出气吧!暖暖,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暖一听又红了眼眶,我站在那里进退两难,直到江铃儿撕开人群,“都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打起来了?” 冲进中间一看,是我和季存。 江铃儿狠狠喘了口气,“怎么回事?” 导演组拉着江铃儿过去,“季少动手……打了董欣!” “真的假的?”江铃儿惊呼一声,“董欣是慕暖的好姐妹啊!” “今儿个董欣……试戏的时候,也,也打了商绾。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商绾是季少的助理,季少可能觉得……自己被人挑衅了呗。” 议论声纷纷从我耳边掠过,我觉得我开始头重脚轻,连人都要站不稳了。 季存不再多说一句话,解释都懒得解释,随后转身直接离开这场闹剧,走了两步见我还站在原地,回头冲我不耐烦道,“傻站着干什么?净他妈给我丢人现眼。回头再让人打脸了,自己给我打回去!” 我心脏一颤,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鼻子都跟着酸了一下。 而后我不再往后看一眼,跌跌撞撞跟着季存出了人群,身后流言蜚语人头攒动,都化作一片模糊不清的光晕,连同慕暖的怀疑嫉妒和董欣的恨意一起,软箭一般朝我的背影射来,我深呼吸,跟上季存的步伐。 直到与他并肩,男人才低垂着眼皮看我一眼,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我跟着季存直直走进了他的vip休息室,外面跟着一堆人目光追进来,季存冷笑一声,直直将门一摔—— 哐当一声巨响。 季少生气了,摔门摆脸色了。 外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面相觑,慕暖已经气红了眼睛,踩着高跟鞋铛铛铛跟着走过来,被董欣一把拽住。 “暖暖,你这时候可不能气啊。” 董欣半边脸还是红肿的,但是她极力劝导慕暖保持风度,“你要是乱了阵脚,接下去还怎么办?” 陈婼一直是围观群众之一,这句话让人遐想无限,她皱了皱眉,往vip休息室的方向看去,随后眼神慢慢深下来。 “我……”慕暖伸手去抚摸董欣的半边脸,脸上挂满了心疼,“欣欣,都怪我……” “我不怪你。”董欣握住了慕暖的手,“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正好看清楚了商绾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没事的。” 这番姐妹情深若是看在旁人眼里,指不定感动得一塌糊涂。 慕暖被董欣握着手,在董欣的手掌下,她用力将手攥成了一个拳头。 ****** 而另一边,季存躺在休息室的大沙发上面,手里拿着手机在随便逛微博,他有个小号我知道,天天都关注什么人在他大号底下骂他,还关注了一堆网红。我探过脑袋去瞄了瞄,岂料男人手臂一伸,直接把我夹到了他的臂弯里。 季存把手机怼到我面前,“偷看啊?来来来,一起看看,你胸要是能有这么大,指不定就逆袭了。” 屏幕上正放大点开着一张卡戴珊金的照片。 我被这骤然放大的臀部和胸吓了一跳,后来季存把我按在他身边,我坐下后才喘口气,“她还需要逆袭么?她本身就有钱。” “你现在思维清晰了啊。”季存颇为诧异地看着我,“已经可以深刻意识到自己没钱了。”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随后看着季存的侧脸,盯着他的长睫毛看了一会,我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替我出气?” 季存没说话,像没听见一样。 我又轻轻推了他一把,重复了一遍,随后季存才转过头来,冷漠地对着我面无表情半晌,才道,“顺手而已。你是我的人,让人欺负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外头估计会连带着说我好欺负呢。” 你是我的人。 我心脏颤了颤,对上季存那双毫无表情的眸子,倒映出一个惊慌失措的我。 我只能立刻把头低下去,不让对视继续,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道,“我以为你会站在边上看戏。” “事不关己我自然高高挂起。” 季存大概是嫌我烦了,过来捏着我的嘴角轻轻上下拽了拽,“但是你在剧组被欺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何况陈婼还看着呢,我能让你受委屈?” 见我又沉默,季存笑了,“喂,是不是特别感动啊?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我和你说,老是想着钟让干什么呢,钟让上床都不会心疼你,还能指望他平时心疼你?你不如当我的炮友,大家还能一起爽爽。” 这人一天天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念头啊! 我赶紧往边上缩了缩,“不可能的。我早晚会……让他记住我。” 钟让已经成为了我脑子里的一个执念,从年少开始,这个名字深深扎根于我的脑海,后来的日子里,我不停地追逐,苦海无涯,回头亦无法靠岸。 我觉得,我已经偏执了,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在令他注意我。只要能够注意我,哪怕是我献丑—— 季存探过来的脑袋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凑我那么近,呼吸出来的气都能跟我的鼻息交错,男人舔了舔唇,对我说,“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做我的炮友吗?” 我一直以为季存这是拿我开玩笑,虽然我也知道他在外面肯定有类似的性伴侣,但是他也一定不缺,何必一直来问我。 但是这一刻,我盯着季存,盯着他眼里那个渺小的我,如同踩空了一级楼梯,心跳猛地加速跳动了几拍。 这个时候,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季存抬头,对上慕暖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们在……”慕暖都要站不稳了,声音里还带着颤意,“接吻?” 季存直勾勾地和慕暖对视半晌,这一刻我忽然间意识到了慕暖的演技高超,被季存盯着那几秒,短短那几秒,她的表情迅速变化,从恶毒到委屈再到痛苦难过,分秒钟切换。再后来已是梨花带雨泪如雨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随后对季存道,“你真的……一定要这样吗?” 季存坐在那里,还维持着跟我靠近的姿势,面对慕暖的质问,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道,“你不是都把我拉黑了么?我做什么,还要你管?” 我一下子明白了,季存这是在和慕暖赌气。 甚至连维护我,都是做给慕暖看的。故意当着慕暖的面刺激她,故意做这种事情让她看见——他们就像一对幼稚但是心中有彼此的情绪,在互相赌气和试探。 我没说话,就看见慕暖捂着脸,特别难过地跑了出去,vip休息室里一下子静下来,我尝试清了清喉咙,道,“人家都哭着跑了,你还不去追?” 季存嗓音沙哑地说,“关你屁事。” 看看,真面目。 我没说话,垂下眸子,讽刺地笑了笑道,“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季存,你赶紧去追吧,回头又后悔了,拿我刺激她,得不偿失怎么办?” 季存猝然加重呼吸,他大概想不到我能察觉。 再后来我听见季存站起来追出去的声音,他们俩能这么闹,估计整个剧组人员心理都能写一本霸道总裁的狗血言情了,没准儿还会有我打酱油的戏份。 我坐在vip化妆室里很久,才想起来,这不是我一个配角该来的地方。 后来走出门口,看见江铃儿卸了妆在外面等我,一出去就和她打了照面,她对我说,“我看见季存去追慕暖了。” 我说,“哦,正常,剧情就该这么发展。” 江铃儿叹了口气,跟我说,“你下午没事吧?没事就回去,明儿签了合同过来开机。” 我有些诧异,“你也拍完了?” “妆都卸了。” 江铃儿挽住我,“明天是你还有慕暖同时出场的,跟季存的对手戏。” 我心说真是嘲讽,我居然要和慕暖在戏里抢男人。 “什么表情啊。”江铃儿见我这样,原本还是疲惫的,被我逗笑了,“不乐意么?季存好歹长得帅,应该不会出戏。” “你知道么?”我和江铃儿好姐妹似的并排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背后一排人对着我们一直看,江铃儿像娘娘一样冷笑着往回看了一眼,他们才收回视线。一直到我们走出去,到了剧组外面,我才喘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压力的太大了。 江铃儿对我说,“还习惯这边的气氛吗?” 我摇摇头,“暂时习惯不了,需要点时间适应。” “你别担心。” 江铃儿低头,跟着我去外面停车场找车,“这边的人一般不会乱说,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很多事情,知道的还不如不知道的,因为一旦知道,就有可能被牵扯,也可能被出卖,所以很多时候看见了都当做没看见。明哲保身是在娱乐圈混下去的第一要素。” 我愣住了。 江铃儿看着我,她一字一句对我说,“就像你和季存之间,商绾,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要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她在隐晦地提醒我某些事情,我也已经收到了这种暗示。 点点头,江铃儿拍拍我,“今天我喊司机送你回季存那里吧,你也不能真的和他闹僵了。助理这份工资还是要拿的。” 我没多说,坐上车以后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后来到了季存公寓楼下,江铃儿冲我挥挥手,“明儿见。” “好。” 我到家以后主动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还洗了衣服,季存这人真的就是这样,我不来,他衣服就丢在沙发上,后来我分了两次才把他们统统洗掉烘干,又把厨房里的碗洗了。季存不会做菜,所以在家一般就是动手煮泡面,垃圾桶里各式各样的方便面塑料袋都积了一堆,我彻底把这些垃圾都清除掉以后,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筋拔骨了一次,躺在沙发上舒展开手脚,才觉得活了过来。 这天晚上季存没回来,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开了电视,里面放着深夜档苦情剧,但是我没看下去,就这么放空了视线。 我不知道我在想睡。 钟让,还是季存。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几点在沙发上睡着的,只知道后来醒了,是因为听见了声音,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对上季存跌跌撞撞的动作,我上去扶了一把。 季存道,“给我口水喝。” 他好像喝了不少酒。 我应了一声,把门一关,扶着季存去沙发上坐下,随后揉着睡眼打算去倒水的时候,手被人狠狠一抓。 江铃儿白天对我说过的那句话霎时间在我脑海里划过。 季存将我抓过来,宽大的沙发上,他转身,将我直直压在下面,我像是受到了驱使一般抬了头。 抬了头,和他对视。 直到他咬下来的那个瞬间,我都没再闪躲。 然后,唇齿相接,我们像是打架一样接吻着,用尽力气撕碎对方。我抓着他的后背,季存的喘息传到我耳边,接连我的脉搏鼓动着,我触及到他的舌尖,带着酒精的味道,而后缠绕,从双唇到身躯。 这个男人一步一步攻破我所有的防御。 哪怕他想得到的不是我。 哪怕我想得到的也不是他。 抱着对方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别人的面容。 他抽空得以粗喘着气问我,“为什么这个点了还在客厅不睡觉?”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说,“我在等你。” 他脱掉了衣服,不知道在发泄什么情绪,对我说,“商绾,我们做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火,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还来不及说话,季存就再次吻住我,力道大得我连呼吸都困难,男人解开我胸前的衬衫纽扣,随后手绕到我背后,一只手轻轻一捏就直接拉开了我的文胸扣。 我浑身颤栗,被触碰的每一处,都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理智在告诉我不行。 江铃儿的那句话在我耳边疯狂盘旋。 她说,就像你和季存之间,商绾,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要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我仰起脖子,季存的手指便紧贴我脖颈的肌肤一路往下,防御被全线攻占。我们之间曾经经历过很多次擦枪走火,但是那都是在互相有另外情况的条件下,像这样清晰地,知道对方不是心中所爱对象的,还是头一次。 他的眼神盯着我,我在他眼里看见了那个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自己,而后季存眯着眼,带着酒气笑了一声,他说,“商绾,你怕什么?” 在怕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不过了。我不知道应该早就理解了吗? 我颤抖着,被他攻占的每一处,都像是烧起来一样。我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不是钟让。 不是钟让。 季存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让我清楚意识到他和钟让的截然不同,可是这一刻,我又觉得他和钟让是一模一样的。 都拼了命在拉我入深渊。 “要我为你负责吗?” 他笑得惊心动魄问我,我只觉得整个人灵魂都在片片剥落,我不该的,这样会越来越错,我不应该和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有任何纠缠……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摁住我,我瞳孔骤然紧缩,而后我感知到了他的温度在靠近我,全身像是带着熔岩一样能将我整个包裹吞没,陌生而又熟悉的刺痛,令我下意识整个人都紧绷了,季存狠狠捏了一把我的腰,嘶了一声,声音凶狠,似乎是咬着牙对我说,“放松。” 我没忍住,红了眼,颤着声音说道,“你别……蹬鼻子上脸。” 季存怔了怔,伸手过来擦我的眼泪,又啧了一声,“哭个屁啊,跟老子犯罪似的。放松。” 我整个人被他压在沙发上,进退不能,像是僵硬了一样,四肢发着颤,连控制都做不到,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沙发……硌着……” 季存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笑得千回百转,他直接将我抱起来,我整个人腾空,挣扎了一下,怕滑下去下意识直接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男人道,“夹住我的腰,别掉下去。” 他伸手拖着我,没两步就风一样走进了我的卧室,把我丢在床上。 我感觉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切换了,想撑着身体坐起来,下一秒季存的身躯就直直压上来。 我叫了一声,季存又抓着我深埋,我被刺激得无语伦次,不知道该迎合还是干闪躲,他按着我的腰,直到把他所有的力量都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不一样…… 和钟让……完全不一样…… 瞳仁涣散,身体痉挛。 他的情欲来的又凶狠又直接,而我无力承受,只能被迫附和他的节奏,我根本没想过我和季存的关系会发展成这样,我们认识那么久,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疯狂过。 我想起高中时候的他,桀骜又意气风发,穿越冗长的时光,那张脸和现在的季存的连重叠,只是他现在的表情染着一层浓重的爱欲,和他对视一眼,我便觉得心脏在不停哆嗦。 “嗯?”季存放缓了速度,扶着我的腰顺势下来,“想什么?出神?” 我大脑嗡嗡作响,不自觉说道,“高中……” 季存登时笑得天地失色,那双眼睛又傲又欲,他用力撞了一下,我汗毛猝然竖立,季存一边舔着我的耳朵一边问我,“其实按照我床上性伴侣的要求来说,商绾你应该是满分的。” 他用带着沙哑的嗓音说出这段话,“撇开别的不谈,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当然也贪心。说句实话,想睡你很久了。只打炮不谈感情那种。” 想睡你很久了。 后来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度过的,感觉整个人都在深渊里不停地往下坠。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地太阳光落进来——昨天晚上没有来得及拉窗帘。 我浑身酸痛无力地翻了个身,却发现边上季存醒的比我更早,正躺在我身侧,自己顾自己玩手机。 我低头往被子里看了一眼。 哦,没穿衣服。 啧,这人渣的腹肌还挺好看的。 季存伸手按了按我的头,低沉道,“睡醒了?”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刚抬头,季存就放下手机过来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痛……”我捂着额头哀嚎了一声,季存伸手特别熟练地搂着我,重量都压了下来,“你等下几点去剧组?” 我猛地想起来今天要开始第一场戏。 季存半睁不睁着眼,打量我,“你今天演我的女侍卫。” 我更正道,“女杀手。” “一个意思,反正就是给我打工的。” 季存乐了,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我说,“然后我还要和暖暖对戏。” 我翻了个白眼,直接从他身边挪了几分,煞风景! 早上睡醒就跟我提慕暖这个名字! 季存察觉到了我的离开,又把我拽过来,我和他对视几秒,没发现别的,就发现了一点。 妈的,他睫毛真长。 改天等他喝多了,拿镊子一根一根拔下来。 季存直视我好久,道,“你说,我把我们床照现在拍下来发给钟让,他会不会气疯掉?” 我一惊,下意识去抢季存的手机,“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刺激刺激你。” 季存懒懒地撑开眼皮,而后道,“给我去拿衣服起床。” 我刚坐起来,就小小的叫了一声。 “找操啊?”季存听见我叫咧嘴笑了,我扶着腰下床,感觉自己膝盖都在打颤。 怎么……怎么会这样……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我还是哐当一下坐回了床边。 季存在边上抱着枕头笑,说话都带着笑气,他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行吧,我自己拿。” 我声音在发抖了,“畜生……” “现在给你骂两句过嘴瘾吧。”季存赤着脚踩着地板走来走去,背影高大结实,身上的肌肉紧绷又流畅,阳光落进来打在他身上,在他周遭描了一圈金边。 套了一件卫衣,季存才转身过来对我说,“反正你昨天叫得比现在好听多了。” 我现在边上要是有把刀,我能立刻捅死季存。 “别说了……” 我捂住脸,“赶紧穿上衣服啊!” 季存这人流氓风格惯了,大喇喇地晃来晃去刷牙洗脸,完了还问我,“你真的不起来?” 我说,“我再坐回。” “没用的。”季存道,“晚上带你去吃海鲜补一补是正事儿,赶紧起来,错过时间导演组会以为我耍大牌。” 我愣住了,“我迟到关你什么事儿啊。” 季存睁了睁眼睛,跟看傻子似的,“说你是sb,你还不信。” 我懵逼。 季存把内衣丢我脸上,“因为你他妈是老子的人啊!你迟到人家都会觉得是我给你的胆子!” 我心跳猛地加快了好几拍,而后我拿着内衣,季存又帮我去拿了新的内裤,我脸色爆红,“你做这种事情怎么这么顺手顺脚!” “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女人内衣还是怎么!”季存来脾气了,“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赶紧起来!” 说完他套上最后的长裤直接往外一走,留下我一个人在卧室里发懵。 身体四周传来的酸痛还在提醒我一个不容忽略的事实。 我和季存做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 昨晚喝酒的是季存,他乱性可以解释。可是我没有,为什么…… 我不安地换好衣服,忧心忡忡地洗了澡,洗了脸,后来坐在季存对面和他吃早餐,我才发现早餐是季存做的。 他做的最拿手的大概就是泡面。 季存顾着玩游戏,对面薄止褣的声音不停地传出来,“你丫声音怎么听着像事后一样?” 我心脏一抖。 季存还承认了,“啊是啊,生活满分。” “宗桑!”薄止褣爆了一句方言粗口,“谁啊?” 季存眯眼笑得特别开心,嘴角一勾,玩味地看了我一眼,又对薄止褣道,“你猜。” “你这个语调太恶心了!” 薄止褣在对面说,“老子差点连吃鸡都不想吃了,别卖关子了,你最近状态很诡异,感觉一会是高兴的一会又是负能量,像是精分一样。我说你不会是在脚踩两条船吧?才导致你跟人格分裂似的。” 季存被薄止褣这种分析的话语给说得噎住了,竟然不知道回怼什么,隔了好久他道,“我tm……哪来的船?” “也是,慕暖的船不止你能开。”对面薄止褣特别贱地哈哈大笑,“季存,你还不如操粉呢!” 季存脸都绿了,“就你长嘴了,一天叭叭的。” “商绾不是不错嘛。”薄止褣不知道我也在听着,他们私底下谈论别的女人就像谈论货物一样,“虽然……出了点事儿导致现在的商绾,和以前不一样。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不对?商绾条顺人美,你不吃亏啊。” 季存阴恻恻地笑了,“是啊,我不吃亏。” 这话说得太过意味深长,我在边上不停地给季存使眼色,他当做没看见似的,还幽幽地喊了一声,“干什么?眼里有沙子?” “草啊,季存你丫在跟女人同居?” 对面薄止褣一下子喊出了声音,“真是不得了啊季存,是不是商绾!是不是!” 我在一边很尴尬地出声道,“你好薄少。” “……”对面薄止褣沉默了几秒,随后爆出一句脏话,“妈的居然是真的。季存你这个畜生……” 季存一边喝水一边笑,差点笑得咳嗽,“怎么了?我怎么就变畜生了?我劝你说话态度放端正点,否则你老婆的事情我就说出去了。” “呸。” 薄止褣气得在对面直喘气,“不要脸。” 季存欣然接下,还觉得这是夸奖。 打完游戏,季存把手机随便往桌上一丢,然后见我在收拾碗筷,跟着我走进了厨房。 我刚把碗洗好,他就从背后抱上来。 这个动作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回身,季存的鼻息喷洒在我耳畔,他说,“我有点想回味一下。” 我拉出一个冷笑,“那你想想吧。” 季存啧了一声,“拔屌无情。” 我把他推开了一点距离,开始转移话题,“去剧组吧,今天司机来接吗?” 季存高抬着下巴,从上往下慵懒地注视我一会,随后对我道,“不,我开车。” 我有些错愕,这祖宗居然不用专车送了? 季存走出去,拐到茶几上顺手拿起一副墨镜,架在了自己高高的鼻梁上,而后扭头对着我扯着嘴皮笑了笑,模样颇有几分大牌超模的气势,他说,“难得心情好,开车顺路带你去剧组,你这什么表情?给老子收起来!” 我干脆利落整合了表情,拿起沙发上的包就乖乖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我第一次坐季存的私人车,他车库里有两辆跑车,随便开了一辆就踩油门发动,我看了眼方向盘,“你什么时候买的第一辆车?” 季存头也不抬,直视前方,像是随口回答一般道,“高中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 “……”我噎了噎,“你家有钱,你干什么,干什么还来演艺圈混?” “你都说了。” 季存这会儿咧嘴笑了,推了推墨镜,薄唇一拉,就像个桀骜不羁的痞子,他道,“有钱,所以想来当当搅屎棍,浑水摸鱼。我这人就特别喜欢花钱把人家的角色和代言抢过来。” “……”真贱!!! 我没说话了,季存开车技术不是盖的,后来一路飙车到剧组的时候,我走下来感觉自己两腿发软,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季存倒是人母狗从车里钻出来,墨镜一摘,周围一堆正在等候探班的粉丝们就开始尖叫。 “靠。”季存一下子把墨镜戴了回去,扭头回来怼我,“你怎么没跟我说今天有粉丝探班?” 我退后一步,“我哪儿知道?你粉丝天天都有探班的——” “妈的,让人拍了你坐我的车。” 季存伸手指来戳我,带着克罗心的手指几乎能怼到我睫毛面前,“陈婼没提前通知你?” 周围一片粉丝尖叫,“存存!季存我爱你!!” “存存今天拍戏吗!还是演那个驸马爷角色吗!” “存存能不能一起合个照,我从国外飞回来探班的!” “季存,那个是你新女友吗!” 我和季存的表情几乎是在同时倏地一僵,透过墨镜我都能看到季存脸上咬牙切齿地笑意,他回头总算道,“不是,是我的助理。” “助理为什么可以坐你的车?” “助理跟你一起来拍戏吗?” 我和季存面对粉丝丢过来的问题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正好这个时候陈婼带着另外几个助理走出来接我们,替我们解释,“哎呀!大家都在等你们两个,还好一块来了。” “就是,原本还想说让季存去接你一起节省时间呢,赶紧进来试戏了。” 周围粉丝这才把声音压下去一些。 “原来是赶时间。” “吓死我了,以为存存和女助理搞上了。” “搞上了”这三个字,可真是博大精深。 我和季存对视了一眼,是我先挪开视线。季存倒是笑得意味不明,后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身后没人了,故意蹭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特别贱地问我,“商助理,晚上搞吗?” 我特别想一耳光扇过去,蹬鼻子上脸!! 我没说话,抬头却发现前面陈婼正在观察我,那个眼神没有任何的掩饰,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一会,让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做坏事当场被抓住的感觉。 深呼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跟着大家一起到了剧组,坐下后就有人过来给我化妆。慕暖和董欣比我们到得要早,坐在那里耍大牌,又要吃这个,又要喝那个,边上一堆助理不停地迎合,转身又是满头大汗去帮忙采购。 江铃儿刚拍了两段,穿着宫装过来,还捏了一把戏里面的腔调,“哟,美人儿,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我笑了,“娘娘有何事?” “该死,见到本宫,不自称奴婢?” 江铃儿眉梢一挑,一派骄纵嚣张的模样,在我身边坐下后,直接抢走了我的矿泉水,喝了几口才道,“我告诉你,你和季存没来的时候,慕暖就这么站在门口,时不时往外看,就跟望夫石似的。” 我道,“然后呢?” “然后?千盼万盼啊,这倒是盼来了你和季存一块出现。我和你说,慕暖那个表情,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真的是扭曲了!” 江铃儿笑得要撑不住了,捂着嘴,肩膀不停哆嗦,我给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她还把手机掏出来,“我偷拍了点儿,给你看看,哈哈。” “你这人怎么这么欠,还偷拍。” 我往手机看了一眼,就看见画面上我和季存交头接耳走进来,然后站在一边慕暖那个恨不得杀了我的小眼神,我放大看了好久,“这个,发给我。” “哈哈哈,你也欠。”江铃儿兜着自己的下巴,“不行了,假体要笑飞了。” 我大喇喇躺在躺椅上,妆已经画好了,就等着喊我过去上场,我瞄了江铃儿一眼,“刚换的新下巴,你可悠着点。” “诶,我倒是察觉了你和昨天有点不一样。” 江铃儿用那种很难以描述的眼神打量我许久,看了眼周围,探过脑袋来对我说,“你和季存……上床了?” 我内心咯噔一下,心说这个姑奶奶是怎么看出来了,这太要人命了吧! “我是觉得今天你俩之间的气氛不一样。”江铃儿在裙子下叠了个二郎腿,“季存看你的眼神……特别意犹未尽。” 意犹未尽这四个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了,他心头白月光是慕暖。” 我摆摆手,“我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做不做又是一回事。” 江铃儿对我说,“不该做的,你还是做了。” 我被她这句话说得浑身有点发冷,正巧这个时候,季存耍完大牌换好衣服过来了。 我看见他过来就心里发毛,“你来干什么?” “我要和你对戏啊。” 季存还是之前那一身黑金色的古装,上面绣着飞鱼,鼻梁高挺,眼神深邃,他注视我一会,“等下是你第一次拍戏,记得代入情绪。” 他的唇一张一合,“在戏里,不要把我当季存。” 我的呼吸一顿。 后来外面导演喊,我还在懵逼,江铃儿推了我一把,“该到你俩第一次出场了。” 我哦了一声,季存眼神深沉看了我一眼,随后我跟着他走出去,边上慕暖拍完下来了,狠狠地盯着我,我走到导演面前打了个招呼。 “第一幕,来吧,镜头记得转,季少你坐在那个窗边就好,我们要拍你从高楼往下看,目睹下面平民百姓的场景。” 少年帝王一般坐在楼阁上,似是随意回眸一瞥,却足够惊艳这整片江湖。他是朝堂里争锋杀出的一柄利剑,是这王朝最才惊绝艳的驸马爷——长安侯! 这个镜头来来回回拍了五次,季存坐在那里,摄像机找角度绕着他转,长发翻飞间,男人眉目淡漠,睁着眼转过脸来,而后低头看着窗边卑谦匍匐着的人。 “起来。” 现场收了季存的原声,他一声起来,我才从地上站起来,“主子,有消息了。” 我没有抬头。 戏里我是个深爱季存又忍了一辈子的女人。 我是他手里杀人最快的刀,是本该没有任何感情才对。 季存高傲地看着我,斜倚栏干,一身长袍潇洒又矜贵,眉梢一挑,“怎么说?是谁干的,找出来了吗?” “是……皇上。” 我说完这话又跪了下去,“属下循着线索,最后……查到了皇家的令牌!” 季存冷笑一声,这声冷笑让我汗毛倒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拉入了剧情里,仿佛真的成为了他身边那个和他一同步步惊心权谋天下的女杀手。 这场对戏我们拍了两个多小时,后来导演喊咔,我才猛地抽了口气,站在原地没回神。 江铃儿比我激动,“你太棒啦,没有僵硬!起码算是合格了,再努力一把,以后可以做个演员。” 季存一弹袖袍,懒懒地看了我一眼,“一般。” 能从季存嘴巴里听见“一般”这种形容词,说明他其实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不然早就把我贬得一文不值,然后再给个高贵冷艳的白眼。 我看着季存从我身边经过,一时半会还没把表情换回来,江铃儿拉着我走出片场,端给我一份盒饭,“喏,奖励你的。” 我在边上坐下,身上还穿着拍戏用的衣服,手腕上用带子绑住了,像一个女侠客,江铃儿替我把绳子解开,随后道,“至少你和季存对戏的时候,没有被碾压,还是能一路看下来的。” 我往季存的背影看了一眼,男人正站在外面和自己过来探班的粉丝聊天,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部分照进来的阳光,此时此刻正笑着回答粉底各种带着激动的声音。 “存存,今天拍戏累吗?” “还行吧,拍戏向来如此。” 季存倚着墙,一身黑金衣袍,尊贵又深沉,他双手抱在胸前,眉目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大概是面对粉丝,总得虚伪一下。但是眼底还是冷的,可是偏偏就是这种表情,让粉丝觉得,她们的爱豆实在太令人欲罢不能了! “存存,我们送给你的礼物有收到吗?” “啊。”季存调整了一下站姿,“说起这个,我要和大家说一件事。以后不用那么费心给我寄东西啦,有你们的心意我就很满足了,我看好多人给我买了特别大的玩具熊寄到经纪公司,还有送香水,还有零食大礼包的,你们这么热情,都有点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季存笑了笑,“下次不用这样浪费钱,大家都是学生党,记得要为自己打算,回家多看看我的电视剧就好了啦。” 我和江铃儿:草啊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虚伪! 粉丝:“存存喜欢就好!我们没关系的!我们攒钱就是为了看你!” “存存真是实力宠粉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偶像!” “全世界最好的季存,我爱你一辈子!” “我真的没有粉错人,太感动了,存存这样又有颜值心地还善良的人简直是上帝送给我们人间的礼物,这是天上的神仙吧,呜呜呜。” 我和江铃儿:…… 聊了快半个小时,当中也有粉丝提及了我,但是季存的面部表情掌控得特别好,跟我有关的问题可以游刃有余地转移过去,而且不露出任何马脚。 “其实我发现……存存的助理小姐姐很漂亮。” 有个女粉丝悄悄说了一句,“我们可以和助理小姐姐合照吗?” 季存顿了顿,我也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该不该公开露面,倒是江铃儿第一个出声,“可以呀可以呀!存存的助理就是大家的助理,一起拍合照好了。” “啊!江铃儿居然也在现场!刚刚怎么没看见?” “估计被存存挡住了,她们两个在给存存让路呢,真低调。” “铃儿小姐姐本人比照片还要美啊!” “存存的助理和他们站在一起居然毫无违和感,果然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玩啊……” 江铃儿就这么将粉丝的疑惑心态直接盖了过去,随后我们麻烦陈婼拿着手机,站在外面和粉丝一起合了照,季存笑着说,“我会po上微博的,等下大家自己去我的微博照片里找自己哦。” “天啊!能被存存发上微博,好激动啊!” “一定会的!”有粉丝加油鼓劲,“999+评论盖起来!给我们存存刷上热搜!” 后来季存又要回去拍戏了,那帮粉丝还拿着手机依依不舍,最后是我们的人拎着奶茶出现,一帮粉丝都激动得尖叫起来。 “感谢你们大热天来看我。” 季存穿着长袍,如同古代皇宫里走出来的潇洒公子,斜眉一挑便是桀骜的少年模样,他道,“所以我和江铃儿还有助理小姐姐请你们喝奶茶。” “爱季存一辈子啊啊啊!” “季存!季存!季存!” “要对助理小姐姐也路转粉了!” “江铃儿真是小仙女!” 外面的声音那么疯狂,我们三人和大家打完招呼就转身又进了片场,安排了保安把那群粉丝都有秩序地撤离出去。 我看着季存脸上带笑和大家告别,结果转身一瞬间,当场把脸一拉,直直迈着步子走进剧组,随手抓起一杯还没拆封的奶茶,“靠,热死我了。大热天的还要穿着这么厚重的长袍和粉丝聊天,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我找人安排的。”陈婼在一边道,“不过,买奶茶这个点子是谁想的?这样很好啊,还能上一下热搜曝光,增加一下路人的好感度。” 季存说,“商绾想的。” 陈婼有些意外,倒是多看了我几眼,随后道,“很好啊绾绾,这样的事情做的不错。” 我低下头去,对面季存又给了我一瓶奶茶,“喝吗?” 我摇摇头,“不口渴。” “啧,老子又不是不给你报销。” 季存帮我把吸管戳进去,拿着奶茶怼到我面前,我只能伸过手去接,可是那一秒,他的手指跟我的指尖碰到,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反射就是一颤,紧跟着奶茶便这么直直摔在了地上。 导演组的人往这里看过来,叫别的小助理赶紧去收拾,还过来问我们,“怎么回事,是生气了还是?” “没,是我没抓稳。”我带着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吓到大家了。” “没事没事。” 导演冲我摆摆手,“那你们休息一会再来吧,慕小姐呢?到您的片段了。” “来了。” 慕暖和董欣款款走来,步伐优雅,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慕暖眼珠子转着往我这里看了一眼,随后冷笑着又转了回去。 我站在原地发呆,直到对面季存问我,“为什么没抓稳?” 他的声音有些冷。 我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话有些困难,“因为……不小心碰到你了。” 季存跟听见笑话似的,“我碰你的地方还少?是故意做给慕暖看,引起她注意的吧?” 好让慕暖误会这是季存特意在喂我喝奶茶。 我眼神闪了闪,“没有,你别想那么多。” 季存张嘴就想笑,结果边上江铃儿冲出来,“喝我的喝我的,多大点事啊。一杯奶茶而已,又不是给你喂春药。” 我脑子里猛地就想起当初给季存做助理的时候,有人陷害他给他下药,结果不小心让我喝了的事情。 季存脸色也没多好看,冲着我冷哼一声,随后转身去剧组和慕暖对戏,接下去暂时还没我出场的份儿,我就在剧组玩手机,顺带拿着季存的手机发微博。 将我们刚才拍的合照发出去之后,很快季存的微博就上了热搜,我在这边片场等季存拍完戏,结果等来的消息却是季存的一条微信—— 自己回去。 短短四个字加一个句号,无比的冷漠和迅速。 我看了一眼,又往片场看去,看见季存和慕暖还在聊天,大概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就自己识趣地收拾了东西先走。 走出没几步,江铃儿喊我,“商绾,坐我的车?” “不了。”我摆摆手,“让狗仔拍到你的保姆车停在季存家楼下,怕是要腥风血雨。” 江铃儿道,“还有点道理,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回了一声嗯,随后转身出门,因为剧组在郊区拍戏,所以我站在路边大半天都没有打到一辆车,倒是看见季存开着跑车直直带着慕暖从我身边蹭的一下飞过去。 这一次,坐在他车子副驾驶座上的人,换成了慕暖。 我隐约还看见了慕暖脸上不屑的笑容,大概是在嘲讽我,可是这个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我看着季存的跑车开远,站在路边好久没回过神来。 季存盯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慕暖伸手,过去握住了季存刚从档位上面松开的手,她缠上去,“还在关注商绾啊?她随便打车回去就好了,你早上居然还送她过来。这车子不是只有我能坐吗?” 季存笑了笑,“那不是为了故意刺激你嘛。” “好了,人家现在特别生气!你得哄我!” 慕暖撒着娇,“你太坏了,就知道搞这些小动作来试探我心里有没有你,我只是拉黑了你几天而已,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季存继续笑着,只是眼神幽深。 ****** 而我,等在路边继续打车,隔了好久没打到车,倒是有一辆商务车自动在我面前停下了。 车窗被人摁下,我看见了吴默的脸。 “吴默?” 我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车子后排传来一道声音,“上车。” 我浑身一僵。 而后就看见后面的车窗也被人放下,钟让坐在那里,眉梢灼热,眼神冷漠,盯住我的时候,那种被他逼迫掌控的感觉又再一次重新回到我身体里。 我无法呼吸,光是被他注视着,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钟让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真皮座椅,“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上车。” 我怔在那里许久没有回神,吴默冲我摆摆手,“商小姐?” 我退了一步。 看出我要离开的动作,钟让干脆利落下车,在我来不及转身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我,他抓着我进车,我还有点推搡,“等下,钟让,你要做什么——” “上车。” 钟让看我一眼,随后吴默也跟着下车,到一边把车门关上,才回到驾驶座重新发动车子。 我就这么被钟让强行带进了车子里,他坐在我身边,冷漠的眉目一如往昔,似乎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我感觉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你为什么……会过来?” “看到了微博。” 钟让转过脸来,他较之于季存,更多的是深沉和凛冽。季存太过张扬,而钟让却内敛更多,所有的事情,都压在眼底。 他见我沉默,继续道,“发现你和季存在一起拍戏。怎么,面试角色成功了?” 我说,“嗯。” “可喜可贺。” 说这话的时候,钟让的声音里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嘲讽,“算是可以崭露头角了?不容易。” 大概是在嘲讽我这往上爬的一路。 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一点,“对的,得谢谢你把我往死路上逼。” 听见这话的时候,钟让的声音一顿。 他眸光幽深,直勾勾注视着我,“我逼你?我如果真的想让你死,你觉得,你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有点想笑了,“是啊,那我更要谢谢你,高抬贵手,留下我一条小命苟延残喘。” 我得感恩戴德呢。 这是钟让赏赐给我的,我都得接着。 钟让发出一声嗤笑,上来捏我的下巴,被我一下子闪避躲开。 他往我脖子上看了一眼,瞳仁一缩。 随后男人的手指倏地冲我抓来,我毫无防备,被他压在了车子后排,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怒情绪让我脑海里的警铃猛地嗡声大作,钟让如同一头猎豹,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我扑倒撕咬,他问我,“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我呼吸一停,心脏都要跳出喉咙口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的手指用力擦过我脖颈上的某一处,用力到能把我的皮肤擦红挤出血来,问我,“我在问你,这是什么?” 我颤抖着,却咬着牙不肯服输,“你看见了,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商绾!”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里挤出的我的名字,恨到能把我掐死,我能察觉到钟让浑身肌肉都紧绷了,在隐隐发颤,什么事可以令他愤怒成这样? “你和季存……”钟让没把话说完,“是不是季存?” 是不是季存? 当时拥抱季存的时候,期待的是谁的面孔呢? 我笑红了眼,“是。” 那一瞬间,我看见钟让眼里的暴风雪拔地而起,浩浩荡荡,如同冲我袭来的整片风暴,顷刻间就可以把我吞没。 我和他对视,对视那几秒仿佛到了世界的尽头,时间都停止凝固了。 吴默在前面开车,车厢里一片寂静。 我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气氛特别冷。 钟让收紧了手指,“你和季存做了?你跟季存上床?商绾,你的作风真的突破了我对你的设想。” 见到他这幅样子,我又痛又快,“我能怎么办呢?有你钟让在一天,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你不是要逼死我吗?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找别的男人寻出路,季存给我这个角色,我就给他睡一次,不是很公平吗?这个角色是他给我留的,也只有他,敢留给我——钟让,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想要封杀我,季存却敢逆他而行。娱乐圈里能和钟家争锋相对的太少,我只能抱紧季存,哪怕他要我,要发泄欲望,我给就是了。 钟让也气红了眼,那一刻,我能察觉到他的愤怒,“你还会在乎这个吗?钟让?” 他僵住,紧跟着掐着我的手也开始微微哆嗦起来。 在乎? 他会在乎我? 天大的笑话。 钟让没说话,在停顿了几秒之后,他开始疯狂撕扯我的衣服,像是在急切地寻找什么。 寻找一个证明,让他可以安心的证明。 让他可以安心的,我还属于他的证明。 他拉拽着我的领子,全身的重量都压下来,我慌了神,“放开我,钟让——这里是车上。” “车上?” 钟让笑着反问我,他拉住我的头发,像是气狠了怒极反笑,将我的衣服拉开,我惊恐地看着前方吴默,可是吴默像是一个机器人,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我不指望吴默帮我。 钟让抽出皮带把我的手举过头顶绑住,这个动作让我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一般屈辱,“你放开我,钟让!” “怎么,是觉得爬过季存的床,现在就有肆无忌惮的本事了吗?” 钟让猩红的眼暴露了他的疯狂,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他一直都是深沉凛冽的。 可是现在,我看着钟让近乎扭曲的表情,只觉得绝望。 他像是发泄一样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这种感觉惊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我扭动挣扎着,钟让两手死死按住我的腰,他问我,“什么时候,你和季存……” 他说不下去了。 我眼泪落下来,泪眼朦胧中抬头看钟让,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眼里看见了痛苦。 痛苦? 为我? 我笑得泪花往外冒,口不择言,“关你屁事?” 钟让发了狠,他分开我的腿,我狠狠踹他,被他躲开,情急之下我嗓子都哑了,“我警告你钟让,别想再碰我——” 钟让没说话,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裤子纽扣。 我牙齿咬得咯咯哆嗦,钟让将我控制住,这一刻,前面传来声音。 吴默说,“钟少,等下下了高架,把商小姐送去哪里?” 钟让所有的动作都停在了那一秒,而后他像是被倏地拉回到了现实清醒的世界一般,停在我身上好一会,他起身,看着凌乱的我许久。 我没忍住,眼泪直接决堤。 钟让沉默地在车厢里连着抽了五根烟,那几根烟的时间里,我都在努力平息我的情绪,到后来我喘气都咳嗽,自己爬起来,手抖着把衣服整理好,钟让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一刹那,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你还住在季存那里?” 我肩膀抖了抖,随后很小声地应了一声。 钟让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随后对吴默道,“送她到季存家楼下。” 吴默看了一眼后面的我们,默默转动方向盘变道。 我望着车顶,让自己的眼泪倒流回去,十五分钟后吴默开到了季存的小区里,然后在小区门口停下。 我去拉车门,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谢谢。 我想,钟让也不稀罕我这一声谢谢,何况,他刚刚对我所作的行为,我根本说不出口谢谢。 可是钟让却在我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叫住我。 我回头,眼泪还没干,红着眼眶看着这个我深爱的男人。 我深爱的,却又不停地将我打入地狱的男人。 钟让对我说,商绾,要滚就赶紧滚,我现在碰你一下,都觉得恶心。 我仓皇地笑了,笑得开门的手都是哆嗦的,拉开车门我踉跄了一步,吴默想来扶我,被钟让呵止了。 我想,钟让还是有这个本事,能把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得透彻,伤得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吴默看着我一个人走远,直到走远了,他转身回去看坐在车厢内的钟让。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收成了拳头,而后钟让收回不知道在看谁的视线,对着吴默道,“走吧。” 吴默应下。 “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让我听见有关于她的消息。” ****** 我一个人凌乱地回到季存家的时候,感觉这个场景有点可笑,又有点似曾相识。 当初和钟让的第一夜,我也是一路蹒跚回来的,推门进去就听见季存对我笑。 我按下密码锁,随后把门打开,意外的是季存这一次居然在家。我以为他会陪着慕暖出去玩。 季存倒是不意外,转过头来看我,手里还拎着一听可乐,曲着一节细长的手指,仰着下巴,人模狗样地看着我,“你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早。” 我一瘸一拐走进来,季存的眼睛就倏地眯起来。 “你身上……怎么了?” 我咧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是和慕暖走了吗?怎么还会关心我?” “说话语气放端正点,我该带你的?我带谁走跟你没关系。”季存啧了一声,放下可乐,大长腿一迈就往前来,“怎么回事?” 我没说话,只想着回房间洗澡,把一切都洗掉。 他抓住我,“你在路上……出事了?” 我道,“如果出事了呢,你良心会不会有一丁点愧疚?” 季存桀骜漂亮的眉目在瞬间变得尤为复杂,“你认真点说!商绾,你一个人回家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他现在的表情在我眼里看来就是假惺惺。也是啊,季存什么人?演戏厉害着呢,我为什么要当真? 我狠狠甩开他,“遇见钟让了。就这样了。” 随后我撞开他的肩膀,“没错,你们都不欠我。” 是我欠你们。是我还不清。 我和季存这一闹就又是彼此冷战,或者说各自在给各自脸色看,这天晚上我睡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后来问江铃儿。 到底如何能摆脱。 江铃儿回复我两个字。 变强。 短短两个字,让我直愣愣发呆盯着屏幕看了一分钟。 午夜梦回,我无数次在期待着自己真正变强的那一天,其实也说不上要多强大,只要能把那些拿回来就行。 我闭上眼睛,想起父母跳楼那天耳边吹过的飒飒狂风,裹挟着刀光剑影,利刃一般冲我扎来。 我听见商闻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商绾,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过往一切就如同一面一触碰就会碎的玻璃,从我父母坠落的那一刻,摔碎了,破裂了,渣滓都化作粉末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我就是去坐牢,我也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到现在仍能刺伤我,刺伤我直到浑身血液冰凉,疯狂冲撞着寻找一个出口。我喘着气握紧了手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算着商闻出狱的日子。 还有几个月,还有几个月商闻就可以出来了。 他是商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男孩子了,我可以没有,但是他不行,他没了,商家就没了。 我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收回手机,爬起来重新看了一遍剧本,仔细揣摩了一遍我要演绎的角色的心情,才将剧本放回去,随后闭眼,我收心,把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压入心底。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可以停止这无尽的争吵? 变强。 远走高飞。 ****** 第二天醒来,我照例是和季存打了个照面,像没事人一样给他做了早餐,吃完我们并肩出门。这期间季存的眼睛时不时往我身上瞟,大概是以前都习惯性跟我互相扯着冷脸,愣是没想到这一次我态度能比他还要正常熟练地虚与委蛇。 到了剧组,江铃儿等在那里,刚在和导演交流要如何演戏,见我来了给我打了个招呼,也和季存打了声招呼,随后我刚往前一步,就有人从边上狠狠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愣住了,季存也愣住了,下一秒有人直直挂住了季存的胳膊,笑着对季存说,“你今天来的挺早啊。” 我抬头,看见了慕暖那张笑着的脸,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放在季存身上,甚至连撞了我都不置一词,随随便便就走开了。 江铃儿把我牵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对我说,“别管这个,让他们狗男女站一块吧。” 我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导演在一边喊我们,我和江铃儿走过去,背后慕暖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背上。 我没说话,走到导演旁边,助理带我去换衣服,出来了以后看了眼季存和慕暖,还是这副贴在一起的样子。 我旁边的江铃儿翻了个超级夸张的白眼,我没忍住笑出声来,江铃儿手指一捏,像极了以前骄纵的贵妃,对我道,“你瞧瞧他们,要是在本宫的宫斗戏里,估计活不过一个开头。” 我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肉,说道,“走吧,不要管他们了。” “你今天看起来和之前都不一样。” 江铃儿看了眼季存,又看了眼我,“以前我总觉得你和季存之间的关系无比暧昧,看着像是一对,事实上又彼此分离,可是你俩看着又真的特别像一对。” 我低头笑了笑没说话,要是放在以前,江铃儿说这话,我不会懂。 但是现在,我懂了。 或许我和季存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他贪图我的肉体,我想要他的名誉。 进场的时候导演在一边嘱咐我们要如何去演绎今天这段戏,我一边听,一边让自己开始有情绪。这个时候有人从背后单手伸过来—— 这种条件反射让我直接一个转身捏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从未有过的大。 发现来人是换了衣服的季存,我抬头,季存一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惊讶,只是那一瞬间,季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顷刻间他掠过错愕的情绪,紧跟着眼神直直压下来,他张嘴喊我,喊的不是我的名字。 他说。 花影。 我直勾勾盯着季存,随后一根根松开了攥住他手腕的手指。 江铃儿退了两步,所有人都退了两步。 导演组紧急喊了开始,就这么直接把镜头扛上肩膀冲我们跑了过来。 我看着眼前的季存,这一眼穿越冗长的岁月,回到了那个万人来朝歌舞飘摇的太平盛世。仿佛看见了后宫的步步攻心和朝堂的城府谋略,仿佛看见了被这盛世掩盖的马蹄踏破和刀光剑影—— 仿佛看见那个惊为天人的长安侯就站在我的对面。 凉风入肺,黑发飞扬,他一身黑金色蟒袍伫立于我对岸,带着昭然若揭的野心和弹压山川的戾气,眉目一挑便从轰轰烈烈的历史洪流里脱身而出,冲我道,花影。 我松开他,犹豫半晌直直单膝跪下,“属下在。” ****** 这场戏我们整整拍了五个小时,到后来导演喊咔的时候,整个剧组里面还是一片寂静的。 我低着头,背绷得笔直站在那里,江铃儿来扶我一把,我才猛地回神,抬头看着对面穿着戏服的季存,退了两步。 季存想上前跟我说话,被江铃儿一把拦住。 她说,“绾绾入戏了,你给她点时间整理。” 季存站在那里,脱了外面宽大的衣袍,露出一截雪白的内衬,宫装也是上好的面料,领口紧贴他脖颈的脉搏,显得无比矜贵。 我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导演,“我今天要拍的片段是不是……都已经过了?” “是的。” 导演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点点头,“不过……有的地方台词可能需要你后期重新再念一遍,回头我们再看看,有需要重演的话,就要再来一遍了。” “没事。” 我和江铃儿并肩站立,能明显察觉到导演组对我的态度有了不一样的转变。 江铃儿给我开了水,是直接从慕暖她们桌子上拿的,慕暖气红了眼,“那是我的水。” “喝水之前不会打声招呼?”董欣也走过来替慕暖说话。 “放剧组里的就是大家的。”江铃儿道,“你耍什么大牌啊。” 这话可谓是火星味爆炸,江铃儿帮着我,董欣帮着慕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我们两方不合,但是愣是没人说破,慕暖委屈地直直抓住季存的手臂,把他的内襟都弄皱了,季存皱眉看我,我就更加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把慕暖的水喝掉了。 回到后台,我替江铃儿顺手编头发,江铃儿对我说,“你刚刚感觉太棒了。” 我低着头,江铃儿道,“你是不是要等季存拍完一起回去?” 我点点头,“不过我现在看见他跟慕暖这幅样子就烦。” “那正好,眼不见为净。” 江铃儿冲我笑了笑,“我在想啊,绾绾,你要是靠着这部戏火了……那我们以后或许就风光了,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以后的路了。” 我想到了商闻,想到了他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间抓住了江铃儿的手。 我说,“如果商闻出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江铃儿被我这话说的一惊,她弹了弹我的脑门,“想什么呢?搞得像是遗言一样。我告诉你商绾,你的人生现在才刚刚开始呢。看过小说没有?里边都说,人生不过是一场重头再来。忘了钟让,甩了季存,我们自己做自己的女王。” 我对此只能笑一笑表示附和,但我清楚知道,这些鸡汤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我的内心苍老地像是一块腐朽经年的磐石,不管再遭受什么,都已经不会有任何的波澜。 我愿意为了演戏往上爬,愿意跳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愿意用尽一切方法去获得钱——我只是为了,让商闻活下去。 可是未来的计划里,我没有打算过我自己。 江铃儿出去对戏了,我一个人坐在休息室后台,这个时候门从外面被人推进来,我一愣,抬头看见了陈婼。 呼吸加速。 陈婼现在这种时候来找我……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商绾。” 陈婼连名带姓喊我的名字,随后走到我面前来,抽开椅子坐下。 她直视我,温润却又带着令人不敢小觑的庄重严肃,见我表情有些茫然慌张,她开口道,“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现在正好只有你空着……有些事情,想找你聊聊。” 我坐直了身体,“陈姐,你说。” “你和季存之间。”陈婼大方挑明了自己的来意,“是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一句话,我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我不清楚自己这一刻到底要如何解释,如果季存在,他又会怎么处理。 只是见到我这个表情,陈婼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按在我肩膀上,“绾绾,季存现在是我们公司最大的招牌,他这个人性格脾气很差,稍不留神就容易被黑,你们之间的地下情我不多说什么,都是成年人,孰轻孰重应该分得清楚。” 我立刻摆手,“不……不是的陈姐,我和季存,没有谈恋爱。” 陈婼大概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她微微皱起眉毛,“绾绾,我是有心想要提拔你的,有些事情,你大可不必瞒着我。” 我攥紧了手指没说话,隔了好久才道,“陈姐,我和季存真的没有……” 谈恋爱?我和季存?怎么可能呢。 我们心头各自有各自的白月光,那一次的擦枪走火,也不过是身体寂寞,彼此安慰罢了。 若是真的谈恋爱,我和季存,大抵是要互相折磨的。 所以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说法,摇摇头道,“陈姐,谈恋爱这事情,我和季存不可能发生。他心里有人,我知道。我心里藏着谁,季存也清楚,我们两个都是坦白了说的。” 陈婼直直打量我好久,似乎是在揣测我话里的真实含量,到了后来她才松了口气,将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换做了另外一个温柔但是没有给人压力的声音道,“绾绾,可能是我多虑了。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和季存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我知道陈婼指的这个奇怪是指什么。 事实上,江铃儿也有察觉。 可是有的时候,可能越是暧昧,越不会突破界限。因为有的人追求的是暧昧本身,而不是超越暧昧。 我想我和季存的关系大概也已经到了最高峰,若要朝着暧昧上面再提升,也已经没有空间了。 好感这两个词,已经够看得起我。 陈婼见我这样,对我说,“很多时候,绾绾,我会觉得你们两个不简单,可是又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你们像敌人。所以我其实一直在观察你们,打探你们两个的关系,可是到现在,我都没有确定什么。” 我和季存的关系千奇百怪,慕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是他最好的享乐工具,慕暖在他身边的时候,我便是他可以一脚踢开的垃圾。 我想,可能季存比钟让更狠心一点,毕竟钟让干脆利落叫我滚;而季存,却让我滚了,再让我滚回来,来来去去,来来去去,就是不爱我。 对于这些我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只能对着陈婼说,“我们各取所需罢了,陈姐,我看得很明白,你放心。” 这话背后的意思就是,我不会傻到真的去爱上季存,我清楚掂量过自己的分量,也了解自己没资格做这种事情。 “绾绾,我不是想听到你贬低自己……” 陈婼以为我伤了心,或许是我故意摆出来的表情让她觉得我在伤心,她过来安慰我,“没有是最好的,是我多疑了。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怕影响到你们两个人的前程……” “嗯,陈姐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我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苦笑对着陈婼,可能因为入戏,才能让陈婼心生怜悯。 随后我握住了陈婼的手,“陈姐,我会努力好好演戏,不给季存,给公司丢人的。” 陈婼眼睛微微睁大了看了我半晌,许久女人站起来,应了一声,便朝着门口走去。 我盯着陈婼走出去的背影许久,见她离开关上门,才如得大赦一样瘫软下来,整个人往后靠去,靠在沙发上喘了口气。 和陈婼打交道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有些入戏。 像那个,深爱着谁,却又不能说,隐忍深刻付出一切的女杀手。 ****** 晚上收工的时候,导演组一边拆摄影机,一边指挥着助理给大家发夜宵盒饭,到我手里是一盒烤肉饭,江铃儿见了,要跟我交换,谁知我刚打算给她,背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把我的盒饭拿走了。 我转过身去,看见季存挑眉,笑得桀骜,“跟我换下。” “商绾先说了给我的。”江铃儿手里拿着肥牛盖浇饭,急得差点跳起来,“你半路抢人家的做什么?” 季存咧嘴笑了笑,“我就喜欢半路抢别人的。” 说的还特别意犹未尽。 我缩了缩脖子,安抚江铃儿,“算了,我和季存换吧,等下拿去车上吃,赶着回家。” “哦。”江铃儿委屈地哦了一声,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刚好在慕暖和董欣走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季存怎么就这么喜欢你的东西?什么都要你的,真小气。” 慕暖原本还笑着呢,表情一僵,见到我和季存交换盒饭的动作,她气得嘴角都扭曲了几分,却还要端着狰狞的笑脸走上前来,“哎呀,真巧,商绾,你也在?” 我当着她的面,把季存的盒饭收过来,再把自己的递过去,随后大大方方道,“真巧。” “不过。”再一转身,我道,“我和季存要回去了,没时间和你聊天。走吧,季存。” 余光瞟见慕暖咬牙切齿的神色,我好心情地眯眼笑,季存倒是像看戏似的,目光在我们两个之间来来回回,随后对我说,“正好,回去吧,陈姐,我们先走了。” “好。”陈婼在一边吃东西,“路上注意安全啊,明天记得准时!” 这一次,等不及季存说话,我就道,“没事儿陈姐,有我呢,不可能让季存迟到。” 这话,一千个人听来就有一千个意思。 陈婼耳朵里可能是我工作认真,能为季存安排一切做到一切—— ——慕暖耳朵里,那就是,季存跟我关系很亲密,我就能代表季存。 果不其然,我听见董欣小声骂了一句不要脸,我转过眼珠自去看她们两个,就看到董欣轻轻握着慕暖的手使眼色。我又转过脸来,当做没看见似的,拿了盒饭就往外走。 身后季存跟着我一步一步迈出来,外面已经是一片夜色,头顶星光熠熠,因为剧组在郊区,所以夜晚的星河就显得无比广阔辽远,和地平线互相吞没,如同接连着一整个黑洞。 我抬头看着这片星河,感觉人类站在这穹顶之下显得无比渺小和卑微,可是影子却被光拉出了细长又飘荡的纬度,感慨一会,我扭头,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因为是漆黑的车子,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里,所以我刚才还没发现。 感觉好奇我便走近了一些看,岂料刚朝着那辆车的方向走了几步,那车子便猝然发动,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一脚油门下去直接飞速离开了原地,只留了一车尾灯一闪而过,红色的闪烁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我怔怔的站在车子原来停着的地方,风吹过,带来些许萧瑟的声音,我还没回神,身后季存上前架住了我的肩膀。 他凑在我耳边,低声对我道,“刚才是钟让的车。” 我一惊,错愕地转脸过去,对上季存的眼睛,夜幕倒影在他瞳孔里,如同天罗地网铺盖下来,他说,“是不是钟让在等你?” 本能让我摇头,让我不敢接受这种事情,我道,“不可能。” 钟让恨极了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上一次半道载我,就差点在车上强迫我,对他而言,能伤害我的事,就都能愉悦他。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来特意等着我? “我觉得,钟让对你有感觉。” 季存站在我身边对我说,“认识他这么多年,从高中到现在,作为高中时期最大的竞争对手,我想当了解这个男人。他一定对你有感觉。” 这话说的我心一颤一颤的,可是我还是不想让自己当真。类似这样自我感动的事情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我道,“钟让心里是陆曼,整个海城无人不知。” “没人说过,心里的位置只能容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季存,笑容轻佻,声音却是极冷的,他靠在我身侧,和我像极了一对亲密的情侣,说的话却令我浑身冰冷,“钟让的心里或许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以为最爱的,一个是他自己以为最恨的。” 我倒抽一口凉气,季存将架在我脖子上的手放下来,随后领着我往我们自己的保姆车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今天看见陈婼去休息室找你了。” 我脚步一缓。 “不该说的我没说。” 我低着头进入车子里,季存跟在我身后进来,我们俩坐在后排等前面司机发动,他听见我这么说,就笑了一声,“什么叫不该说?嗯?商绾,你和我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我想问他,我和你上床,算不算见不得人? 季存像是能猜透我想法似的,“成年人之间的一夜情,大可不必作数。我想,你应该也没当真吧?” 我像是反击一样道,“当然没有,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我们之间睡过这件事。” 季存原本玩味的笑容化作冷笑,他冲我道,“不过真的不把你当回事儿的,应该是钟让吧?你诚心诚意献上的,他都不屑正眼看。” 我假装没听见,一脸铁石心肠地样子打开盒饭自顾自吃,季存觉得我不回应也没意思,一个人在边上玩起了游戏。 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吃我的烤肉饭,他就是喜欢抢我的。只要能抢来了,他就高兴。 打心眼里的坏。 可是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我就觉得我肚子不对劲,开始痛。 一开始只是阵痛,我以为是正常的肠胃消化蠕动,可是到了夜里,我便浑身冒起了冷汗,哆哆嗦嗦把墙壁上的灯打开,拿起手机,又没抓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季存听见动静,穿着浴袍开门进来,见我捂着肚子浑身哆嗦躺在床上,脸色变了变,“你……肚子不舒服?” 我心里一颤,“嗯……你为什么会知道?” 季存表情变了变,像是想张嘴解释,却又没发出声音。 我虚弱地笑了,笑得了然。 他早就知道那盒盒饭里有东西。他知道剧组里有人要对他下手。演艺圈阴暗的事情多了去了,季存自然防着别人。 他是故意让给我吃的。 我脸色惨白抬头看着季存,用尽力气,从嘴巴里挤出一句痛到了极点的话,“你就这么讨厌我?” 季存的脸上闪过片刻的慌乱,他立刻走到床边过来扶我,“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已经没有意思。我捂着肚子苍白着脸,将身体转过去,我听见季存喘了几口气,直接将我从床上抱了起来。 我说,“你要干什么……” “送你去医院。” 季存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没有办法猜测他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就已经被他直直搂在了怀中,我缩成一团,“刚卸妆。” “又不是没见过。” 季存啧了一声,带着我出门,走到客厅路过茶几的时候,一把抓起了车钥匙,他说,“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我红了眼,“装什么装啊,盒饭不是你给我的吗?现在搞得像是多关心我的样子,季存,你戏太多了吧?” 季存被我这话说的脚步一顿,声音都跟着咬牙切齿了,“别不知好歹。” 我要不是现在生了病没力气,估计能大笑,“是啊,我哪儿敢拒绝您施舍下来的好意呢?” 季存估计是被我这个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得有些心里不舒服,他干脆将我往门口一推,随后我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男人又从背后将我拦腰抱起。 我怕掉下去,只能按着季存的肩膀,“不用你现在假惺惺来对我好,你别像个鸡一样又当又立,非要交换盒饭的不是你吗?怎么,现在我这样你看了不高兴吗?我要是你,我都能鼓掌了呢。” 季存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眼神死死盯着我,“再多说一个字试试,商绾,我能把你直接丢在门口不管死活。” 我小腹跟着痉挛着痛了一下,阵痛让我脸色惨白,倒抽一口凉气。季存原本凶狠的表情顿了顿,但还是拿捏着一派冷漠又高高在上的腔调,冷笑一声把我往电梯里带。我反抗不过他,干脆就束手就擒,后来坐上车子的时候,季存替我系安全带,我低头就能看见他的脑袋探过来,垂着眼睛动手帮我,节骨分明的手指咔哒按了一下锁,将安全带扣上。 我闭眼,任凭季存一脚踩下油门。 我觉得好笑。 盒饭是你执意要给我的。 现在还要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来送我去医院。 季存,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但是季存显然没有管我怎么想,他就顾着把我往医院送,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我也习惯了他说风就是雨。 季存想害一个人是他的事儿,回过头来又想帮一个人,也是他的事。我没有任何权利干涉,或者说,我也没那个本事,让季存半道停下。 到了医院,季存打了个电话,替我解决了所有挂号急诊的流程,最后我拍了个片子就被送去洗胃,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我整个人像是迅速消瘦了一圈一样,眼眶都已经凹了进去。 脸色白到发青,但是又不能随便吃东西,目前只能靠着挂营养针来替我身体维持基本所需的能量。 季存坐在床边沉默,看着窗外的月色,我跟着他一起看。 有什么好看呢。 我笑了一声,“你没事可以先回去。” 季存把脸转过来,“吐舒服了?” 大抵是刚才说我洗胃的事情。 我靠在床头轻轻喘着气,还在害怕之前时不时涌上来的灼热的呕吐感,没有回答季存,季存便自己凑上来,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对我道,“你休息几天就好了,剧组那边有我帮你请假。” 这会儿弄得多一往情深似的,把毒药塞我手里的时候,可是一点儿没手软。 我不想再看见季存这张两面三刀的脸,他太虚伪了,相比起钟让那种对于厌恶的人就一脸冷漠的性格来,季存才更危险。 他讨厌你,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他也什么都不表达出来,让你以为他对你毫无恶意。事实上呢,就差亲手一刀捅死你了,却还在对着你笑眯眯。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请假。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了,你明天要拍的戏份比我多吧。” 季存将头靠过来,和我对视很久,他问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红了眼,“是啊,最委屈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有的人,遇见了,还不如不要遇见。 季存一噎,随后道,“商绾,你的脑子太一根筋了,我这是给你吃点教训,让你经历体验一下社会的险恶——” 我差点笑出声来,感情还是为我好呢?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敲门。 我抬头,还是那张戴着眼镜清俊白皙的脸。 张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冲我打招呼,“商绾,晚上好。” “……”一本正经大晚上的到人家病房里道晚上好吗? 我也只能扯着嘴角笑道,“晚上好啊。” “我过来看看你。”张良温吞吞地挪了进来,季存一看他要过来的动作,眼睛就直了,“慢着!” 张良一愣。 季存不怀好意地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我病床边,活脱脱一幅保护我方友军的阵势,“你来这里,干嘛呢?” 张良看我一眼,指指季存身后的我,“看商绾来啊。” “我允许你看商绾了吗?” 季存更加不爽了,也不知道哪里不爽,但是就是浑身不爽,这个四眼仔长得细皮嫩肉的,大半夜的来看病人,是想干嘛呢! 岂料张良道,“不是……我看商绾是我的事儿,商绾让不让我看是她的事儿,我俩之间的问题,干你什么事儿啊。” 季存被张良这话顶得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他眼睛瞪圆了,像是不敢相信还能有人这样跟他顶嘴,“你这什么是意思啊?商绾跟你熟吗你就上来这么说话。” “商绾跟我熟不熟……”张良沉默半晌,吐露出一句,“那……跟你也没关系吧?” 季存牙齿都咬得咯咯响了,“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张良变戏法似的,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手伸出来,变出一袋夜宵来,“没呢,我给商绾熬了粥。” 我在床上说了一声谢谢,“我刚洗胃完,不知道能不能吃。” “我之前看见你的住院记录了。” 张良自说自话,直接走上来了,也不管边上季存那个能够杀人的眼神,就走到我旁边,还将那些夜宵拎了上来,“你瘦了。” 我对于直男一向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坦白道,“是的,最近在忙着拍戏。” “啊,那你要当大明星了啊。” 张良还是那副直男的腔调,坐在边上,自己也不觉得尴尬,没察觉出我和季存之间气氛有些难以描述,上来还看了眼我的报告,认认真真分析道,“你这是吃了什么啊……”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吃了什么,总之后来到了夜里,肚子就开始疼……” 张良习惯性扶眼镜,随后对我道,“我和你说,你这个情况,就跟我家隔壁小孩,吃草莓太着急洗都不洗,结果因为草莓上喷了农药一起被他吃进肚子里导致大半夜上吐下泻的样子特别像。” “……”你这意思就是说我像喝了农药的呗! 季存磨了磨牙,往这边看过来,他道,“你怎么这个时间点还在医院里面晃悠?” 张良总算多看了季存一眼,说话还是慢吞慢吞的,“我今儿值班,就过来看看商绾,我记得我和你说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我说的,我有些吃惊,打开手机一看,的确,他发过我消息,我看过就给忘了,丢在一般,压根没想起来他等下要过来。 “我知道你是忘记了。”张良倒也不觉得尴尬,还替我铺了台阶,“你最近在拍戏比较忙,所以我知道你会看过就忘。” 说完他倒是自己把夜宵打开了,我愣住了,“这不是给我吃的吗?” “对啊。”张良垂着眼睛,“但是你现在不能吃,所以我吃了。总不能浪费食物吧?” 这人的脑回路从某种方面来说真的是一个非常牛逼的存在啊。 在我和季存的注视下,张良一点儿都没避嫌地自己拆了粥开始喝,还吹了吹勺子问我,“真的不要来一点儿吗?” 我说,“您真客气。” “嗨,甭跟我客气。”张良将一勺粥放进自己嘴巴里,“我是怕你饿呢,给忘了你现在不能吃东西的事儿。” 季存在边上翘着大长腿,“我总觉得,你这架势倒是有越来越自来熟的样子的啊?怎么,是对我家商绾有意思么?” 我家商绾。 这话怎么听怎么玩味。 我顿了顿,刚想在张良面前解释什么,就听见张良道,“啊是啊。我老早就说过——” 他把头扭过来看着我,“我在追商绾啊,你不知道吗?” 季存猛地倒抽一口气,“你说什么?你追她?她有什么好追的?!” 张良放下勺子,认认真真看我一眼,“可是……商绾长得好看啊。” “肤浅!” 季存嗤之以鼻。 “随便你怎么说。” 张良没有和季存多纠缠,只是道,“那既然你觉得喜欢商绾是一件肤浅的事情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拦在我和商绾中间了。” 第329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4 季存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先是上上下下看了张良一通,随后朝着我的方向坐近了一点,看着张良在那里自顾自吃东西,季存挑着眉,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眯着,表情明显不善。 他大概不喜欢有人进来打破这种空间,或者说,季存总是把我存在的地方,看做是他的私人空间——所以现在张良突然走进来,还跟我像一对老熟人,导致季存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 我也有些无语,张良在那里吃完了,就拧了一瓶矿泉水,我看了一眼,这矿泉水牌子不便宜。 但是张良没觉得这个有什么,他漱了口之后就对我说,“你现在还难受吗?胃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我点点头。“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张良就道,“我明天来看你的时候,顺路去问问隔壁的部门主任你适合吃什么吧,然后晚上给你带点你能吃的东西来。” 我尴尬地笑,“太客气了,不用这样的,何况你难道不知道什么不能吃吗?” 张良点点头,“我不是内科医生啊,我不知道。” “……”真坦诚。 他又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ipad,跟我说,“我帮你下载了一点片子,你晚上要是肚子疼睡不着,闲着没事可以看。” 这个让我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直男还挺多花样的,又是送夜宵又是帮我下片子,而且还是大半夜来,实在是有心。 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不了,我晚上正好看剧本呢。” 张良仍旧保持着那个把ipad递给我的姿势,季存在一边看了就不舒服了,啧了一声,随后一把将ipad抢过来,“行了,我替商绾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张良倒还真的哦了一声,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腿,长手长脚站在那里,占据了不小的位置,随后他冲我道,“那我先走了。” 全过程来去自如,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我都觉得有些惊奇,张良这个人似乎是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维持着自己的思想。 像是一个独立运行的星球。从来不参与任何星系的运动和爆炸。 看着他走出去,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季存在边上把从张良手里拿过来的ipad直接丢到了我怀里,然后对我说,“喏,人家特意给你下载了好看的片子呢,你不看看?” “阴阳怪气的。” 我轻轻说了一句,把ipad打开,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张良把各种类型的片子都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看了一眼,连动画片都有。 “真细心。” 季存又在边上说道,“你看看人家,对你这么好,又傻不拉几的,这不就是你们这种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老实人吗?赶紧从了吧。” 我没说话,随便挑了个片子点开来,季存把头探过来跟我一起看,我就把ipad收起来,“你干什么?” “一起看啊。” 季存显然把我的东西都熟门熟路地当做他的东西,我觉得这张病床要是再大点儿,他估计能鞋子一拖腿一抻直接躺我边上。 在我刚落下这个想法没多久,季存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直接把鞋子一脱,几千块的鞋子就这么往地上一甩,跟在家似的左一只右一只甩飞出去,然后男人把被子一掀—— “你——” 我接下去的话被季存直接捂住了,他就这么整个人钻进了我的被窝里,带着温度的身体贴上来,直接将我半边身子搂了过去,然后拿起了ipad,“看哪个啊?” 我被季存按在怀里,像是一对小情侣在床上互相靠着看视频似的,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你注意点行为素质……” “怎么的?”季存多稀奇似的,“哎哟,你在害羞啊?我们什么事儿没干过啊?” 我还是有些不习惯,往边上挤,又差点摔下去,本来就不大一张床,季存非要蹭上来,导致我们两个只能紧紧挨在一起才能不掉。他倒是反客为主占了大半边位置,让我半边压在他胸膛上,就跟缩在他怀里小鸟依人一般,随后男人这才满意了,将视频点开。 “《非自然死亡》?”季存嘟囔一句,“品味挺不错的,当医生的都喜欢看和自己类似的职业嘛?” 我看到了石原里美扮演的法医,“挺漂亮啊。” “切。” 季存扭头来看我,“我觉得你比她好看。” 居然夸我?我等着季存说下去,因为我总觉得他这话说完跟着就要损我一通,可是我没想到,等他这句话说完以后,居然没声了。 我有点吃惊,抬头看季存,正好对上季存看过来的眼神,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搞什么?干嘛偷看我?” 我说,“你靠我那么近,我不看你我看谁?看窗外夜色?” “还学会顶嘴了啊。” 季存把ipad上面正在播放的视频按了暂停,“有行情了就开始嚣张了嘛。” 这话已经是惯例,我听见了都不痛不痒。 季存伸过手来把我下巴捏住,我皱眉,“干什么?” 季存把暂停的ipad拿过来,举到我眼前,像是在让我自己作比较似的,然后道,“老子难得站在良心道德的层面上夸你几句,你还跟我顶嘴,嗯?” 我意外,“你也会夸人?” 季存气得龇牙咧嘴,“说你是sb,你还不信。” 也不知道是摁到了哪里,他随便切换着播放列表,切着切着就切到了另外一个画面,上面是白花花的大腿和胸,各种人影闪来闪去,还带着一连串刺激的声音,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喘息,杂糅在一起,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如同一把火,把整个房间的气氛都烧热了。 我和季存的身体同时一僵。 “册……” 这视频愣是让季存的眼睛都看红了,他嘶了一声道,“张良这人口味挺重啊……” 看着ipad上面明晃晃的一片太过震撼的画面,我吓了一跳,“你把它关了啊!” “关了干什么。” 季存还往我这靠过来了,“这是张良给你看的,你多看看啊,别浪费人家一番心意。” “你这人太无耻了吧,这明显是张良自己的私货,没成想给你翻出来了。” 我把ipad推到一边,“关了,不看这种东西。” 季存没说话,盯着视频沉默了好久。 隔了一会他说,“商绾,这女优也没你好看。” 我当时就想拿起边上的电热水壶直接把季存的脑袋砸个坑出来,岂料男人认认真真看了,之后咔擦把ipad一关,扭过头来看我。 看我好久。 他眼底像是有一团在耸动的红色的血雾。 他说,“商绾,我发现你长得挺好看的,不比慕暖丑。” 我心颤了颤,“你少在这里说什么好话,我告诉你,我现在住院还得怪你呢,自从认识你,我就没遇到过好事情……” 季存自顾自说着,“奇怪,那我高中时候怎么没看上你呢?” 我条件反射,“我也没看上你,你没那福气。” 季存被我气到了,隔了半晌又被我气笑了,可是这个笑容,让我觉得无比危险,他靠近我,滚烫的气息缠绕在我周边,“高中时候你不是忙着追钟让吗?现在看看,不觉得很讽刺吗?你居然跟我在一起。” 是啊,我也原本以为,我这辈子要是追不到钟让,我就孤独终老了。 我更加没想过我会跟季存发生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若是光靠一个“老朋友”的词语来形容我和季存,根本没办法承载我们两个的重量。 那么,我和季存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我给不出答案。 季存伸手将我拉过来,随后舌头在我耳垂描了一圈,他的喘息声有些加粗,让我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我还住着院……” “嗯。”季存就这么应了一声,随后将我收紧,喘了口气道,“要换做平时——” 他顿了顿,“老子早把你丢床上睡得服服帖帖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身体的反应有些超出我的预料,只能强行忍住自己身体深处传来的焦灼感,转过头去,“你不是很喜欢慕暖吗?为什么……要跟我上床?” “我跟你上床,不代表我对你有意思啊。” 季存总算不折腾我了,松开我,然后替我把头发理好,“慕暖不在的时候,我也是个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 直接说把我当做发泄生理需求的工具不就得了吗。 可是。 我清楚知道自己没喝酒,我也没醉,可是我的嘴巴不听我的控制,“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出来维护我?” 季存躺在我身边一顿,我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异常,随后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整个人转过来,直接欺身而上,原本还躺在我身侧,现在干脆起来将我整个人压住了,双手撑在我脸旁边,他低头,直视我。 那双漆黑的,没有尽头的瞳仁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是他眉梢上尽是暧昧和爱欲,要将我吞没。 他直直看着我,直到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眼神,想闭眼转开的时候,季存按住了我。 他对我说,“想知道为什么吗?忘了钟让,做我地下情人,我就告诉你。”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如同惊涛骇浪过境,城墙在瞬间轰轰烈烈崩塌,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场暴风雨过境——可是在那轰然倾塌的城墙后面,硝烟弥漫过后的空旷大地上,只站着一个男人。 他比任何滔天暴雨都来得猛烈。 是季存。 我整个人都隐隐颤抖起来,季存伸手探入我的衣服,像是在试探一样,他对我说,“听明白了吗?商绾?”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我的灵魂都在剧烈颤抖,“你明明知道我爱的是钟让……” “你可以不用爱上我。” 季存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眉目惊心动魄,我想,如果这样一个男人,真的要去俘获谁,大概没人可以逃得开。 “只要做我的情人就够了,情人是什么意思?”季存自问自答着,“就是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做我的女人就可以。商绾,你想往上爬,我可以成全你。那些人不敢违逆钟让,但是我敢。所以你来讨好我不就可以了吗?” 他知道我的野心,也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打蛇打七寸,他现在也一样拿捏着我的软肋。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慕暖,可能这么多年下来,季存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他只是在这么多年的追逐里,就像我追逐钟让一样养成了习惯。 很多时候哪怕身体早已精疲力尽,却还会在看见那个人的下一秒本能反应继续去追,去讨好。 他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于是,他找上了我。他觉得某种方面我们甚至是一类人。 “我还能帮你打击报复钟让呢。” 季存低下头来,像是情侣一样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含着浓浓的欲望,他喊着我的名字,“想清楚了吗?”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在往深渊里下坠,或者说刚从某个沼泽地里用尽力气爬起,就又摔在了另外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里。 我深知,季存和钟让,一个都不能选择。摇着头,我闭上眼睛,“季存,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说需要我做什么才对我这样,只是我们之间不能发展成这种关系……” 我睁开眼睛,一字一句盯着季存说,“那样会回不去的。” 我和季存从高中到现在,大概已经到了混乱的巅峰。 高中的时候就有人时常怀疑我和季存是一对,但是我们又有各自的名声在外,都说商绾喜欢钟让,季存喜欢慕暖。 那商绾和季存又是怎么回事呢? 没人给得出答案,包括我和季存自己。 季存直勾勾盯着我看了一会,我深呼吸一口气,总觉得季存那么迫切让我当他的炮友或者是性伴侣,是因为有别的事情发生了,他另有所求。 我不能知道这是个坑,还直接跳下去。 季存刚想说什么,门口有人走进来,看见我们床上这幅样子,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音,“啊……” 我和季存齐齐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良。 张良有些慌张地推了一下眼镜,“我……打扰到你们了?” 季存冷笑,“你觉得呢?” “不是……我就是来找商绾说下事儿,刚才忘记了。”张良站在门口,指了指床边上的ipad,“那个……有个文件你别打开来看……” 大概他这是临时想起来自己ipad里面有那种肉肉的小视频了。 可是问题是,这已经被季存翻出来了…… 于是季存冷笑得更加嚣张了,“哦?你是说那个很多人一起在床上翻滚的小视频吗?” 张良脸色一白。 “你戳人家痛处干什么……”我狠狠推了季存一把,随后尴尬地笑着把ipad举起来,“不好意思,他乱翻,一不小心看到了。那个,你要是觉得尴尬的话,可以把ipad拿回去。” “是我不好意思……”张良上来了,还偏着脸过来拿ipad,“原本想让你放松一下心情的,没想到你会看到……” 季存被我推翻了在身侧,他托着下巴看张良,随后嘶了一声,“我说你是不是故意半路折返的?” 张良摇摇头,“不是。” “哦。”季存表情不善,“那还不赶紧走,打扰我和商绾的私人空间做什么?” 张良张了张嘴巴想说话,但是又没说出来,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我多看了他一眼,见他这次出门,没再回来的架势,才喘了口气。 季存还躺在我身侧,小小一张病床挤着两个人,空间明显不够。 他对我说,“张良这就是对你有意思。” 我稍微往外挪了挪,他伸手扣住了我的腰。 他似乎是在防止我逃离他身边。 可是我看季存的眼睛,那么黑那么空,像是蒙着一团雾。我根本看不清他对我的感情,又或者说,有没有感情,都没有办法确认。 我到底要如何处理我和季存的这段关系? 季存道,“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最开始就是他先提起来的,这会儿倒像是他识大体似的。 我被季存按在怀里,他的体温逐渐过渡到我身上来,导致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而正是这片混乱加重了我的疲惫,在胡思乱想片刻之后我便混混沌沌睡去,早上醒来的时候,没防备一转身,就贴上了季存的脸。 “我他妈……”季存睁开眼睛爆了粗口,“你有病啊,一大早亲我干什么?!” 我拿被子捂着自己的脸,“谁知道你贴我这么近!” “滚。”季存起床气上来了,“占我便宜还有脸说!” 我被季存的思维逻辑气得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走到窗边看景色,转头问季存,“你不去拍戏?” 季存缩在床上,眼睛撑开一条细看手机,“不去。” “今天有你戏份啊。” 我皱眉,“你怎么就不去了?你这样传出去耍大牌的名声怎么办?” “我耍大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季存冲我招招手,“过来。” 我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你简直是娱乐圈的毒瘤。” “哎哟,跟某个二字女星比起来我还是差远了。” 季存看我一眼,“哦,没说你。你还不算女星,你算野模。” “你信不信我打你手机?” 我上前一把打掉了季存的手机,季存来兴趣了,“诶诶诶,女艺人打手机了打手机了!一生黑啊我告诉你!” 我穿着病号服被季存拉了一把,整个人跌坐在床的边缘,他便从床上搂住我,将我整个人拽下来,“你别闹……” 我俩这样跟情侣似的…… 季存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只是眯眼,高深莫测望着我对我说,“你几点去检查?” “下午。”我用力扳开了季存的手,季存在边上啧了一声,我道,“你搞什么呢?让我大半夜送医院洗胃的,不就是你吗?” 盒饭都是你递给我的。 季存神色有半刻的怔忪,随后男人咬牙切齿看着我,“记坏不记好,白眼狼。” “彼此彼此。” 我要去楼下散步,不打算在病房里陪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迂回,随后拉开门往下走,却不料在我转身出门的时候,背后的季存猛地变了表情。 他拨了个电话,“钟让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那边有人简短叙述了一下报告。 听完那些叙述的季存,却是咧嘴笑了笑,“没关系……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什么都不会拦着。” ****** 这是我意外在花园里看见遛鸟的张良。 男人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乍一眼就民国穿越过来的清白公子一样,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绿毛鹦鹉,正睁着眼睛偏着头不停地四处看。 我打了声招呼,“张良。” 张良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我,冲我斯文地笑了笑,“早啊,你这么早醒了?” “嗯,下来花园散步。”我觉得我脚步还有点虚浮,大抵是昨天夜里洗胃导致身体虚,“医生说还要住几天院,我闲不住,就下来走走。” “哈哈。”张良上前,将鸟笼子拎到我面前,“你喜欢鸟吗?” 我听张良说起过他那些如同老年人一般的爱好,看了眼笼子里那只机灵的鹦鹉,问道,“叫什么名字?” “aoi。” 张良丢给我一个英文发音,“她是个漂亮的姑娘。” 绿毛鹦鹉像是听懂了张良在夸奖她一样,张开翅膀抖了抖羽毛,随后从笼子的这边跳到了另一边。 “你每天的兴趣爱好就是这些吗?”我看着张良逗鸟,觉得他这张脸实在是不配他身体里的灵魂。 他将笼子放在一边的长凳上,转过身来正视我,“差不多吧,闲着还会和公园里的老爷爷下棋。” 他果然是穿越了吧…… 边上有小护士走过来,脸蛋红扑扑地和张良说了一声早上好,张良也回了一句,结果看见小护士的眼神在我和张良之间扫来扫去,之后飞快走了,我有些咋舌,“你在医院里挺受欢迎的啊。” “不知道。”张良低着头逗鸟,垂下一节长长的睫毛,“我不在意这种事情,话说商绾,我在意你。” 我整个人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 “我看见你和那个大明星在一起,十分不舒服。”张良起身,皱着眉头,眼神坦诚看着我,“尤其是想到你和他晚上一起睡,我回去以后一晚上没睡好觉。” 面对张良这样坦白的话语,我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太过真挚,就如同我若是不给出个回答——就会等于践踏了他一颗真心一样。 咽了咽口水,我只能干巴巴笑着,“放心,我和那个大明星……” “没什么吗?” 张良接着我的话继续下去,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到底是真的情商低,还是说为人太过直白,“可是我觉得你俩有事儿,我甚至觉得他会让你栽跟头。” 张良的语气很严肃认真,我愣了愣,他发现了我的愣神,随后才喃喃着,“啊……我不该直白说这些。我爸老是嫌弃我没有情调,说话会惹得姑娘不开心。” “没事没事。”我尴尬地摆摆手,在这种事情上我不好反驳张良什么,某种方面来说,他这个旁观者,可能看得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 张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站在一边逗鸟,隔了一会,他问我,“那你,这周末有没有空?” 我想了想,“周六上午剧组有戏,不过拍完就没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 张良转过身来,提着鸟笼,里面绿色的鹦鹉歪着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他像个民国书生一般清冷,对我道,“女孩子不开心了不是都喜欢吃东西吗?我赔礼道歉,请你吃东西。” 我笑得有点不知所措,“没必要这么隆重的,何况我也没把话放心上……” “那就这样说好了吧。”张良自顾自道,“你回头能把周六拍戏的地址发我吗?结束了,我来接你。” 这样的热情邀请我实在是承受不住,想了想还是道,“我能带上朋友吗?” 张良点点头,“女的可以,男的不可以。”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我在楼下花园逛了一会,走回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季存站在床边寄纽扣的纽扣,露着一节干脆利落的手腕,高高瘦瘦的身躯被床边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的确好看得不像话。 听见我回来,季存眯起眼睛来看我,“刚在楼下看见你和张良站在一起聊天了。” 我吃惊,“你怎么看到的?” “我这角度看下去。”扣好纽扣,季存指了指身后的窗台,“正好。” 啧,真倒霉。 我点点头,“周末……和他吃饭。” “跟我报备干什么。”季存阴阳怪气地说,“你又不需要我的批准。” “也是。”听见他用上了惯用的口吻,我也无力,懒得争吵,只能道,“但是毕竟我还是你的助理,有必要……和你打个报告。” “哟,你还知道呢。” 季存看我一眼,“今儿在医院里有事儿吗?” “嗯,要挂水。来的路上问小护士了。” 我道,“你,有事?” “几点挂水?” “都行。” “那好。” 季存刚整理好衣服,又哐当一声在床边坐下了,他道,“我先陪你挂完水,挂了水,你陪我去见一个人。” 他这副大爷的腔调像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决定好了,压根没问过我。 我举手,“我这儿不同意。” “不同意无效。” 季存替我按了服务铃,“赶紧的,我急事儿。” “……”虽然早点挂水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被季存这么使唤着,就是令我很不爽。 不爽也没用,三个小时后,我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喘了口气,“有事快说。” 季存翻着手机,不知道在找什么,随后找到了,“我找到一家民宿。” “民……民宿?” 我有点惊了,“你要出去旅游啊?” 季存摇摇头,“就在这市中心,打车过去二十分钟。” 我十分看不懂季存这是什么操作,不过想了想这人想来想一出是一出,也就由着他带了我出门,男人一出去就自动带上了帽子和墨镜,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变出第二顶帽子扣在我脑袋上,对我说,“小心点。” “你到底想干嘛?” “嘘。”季存晃了晃手机,“我这儿有人查岗,需要你帮我顶一下。” 说着我们走出电梯,季存在医院停车库里找到了自己的兰博基尼,他有钱我是向来知道的,但是看到他这辆限量款的时候,我还是惊了惊,“你tm……” “隔壁市陆在清的车子。”季存瞟我一眼,“被我抢来的。” “啊?”我疑惑,“为什么要开他的车子。” “你看,这要是被拍了,人家写的就是陆在清怎么怎么怎么,写不到我头上来。” “……”我懵逼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这人也太损了吧,那陆在清为什么借给你……” “哈哈哈!”季存拍着方向盘,“他老婆嫌弃这辆车子,他干脆放着不开,就给我开来了。” “……”还真是搞不懂你们有钱人的喜好。 只是这些名字我都不陌生,看见季存发动车子,我就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和他们家有联系?” “没联系没合作。就是玩的好而已。”季存说得一脸无所谓,“人家家里是商人,我家里是暴发户。” ??? 见我不懂,季存又转过脸来说,“认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好像没去了解过。我只知道你挺有钱的。” “嘿,这话说得挺好听。”季存踩了一脚油门,“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家里的行业呢,好听点说,就是做建筑,难听点说,就是包工头。” 我一惊,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正好红灯,季存一个急刹车让车子停下来,随后随手指了一家高消费的高级商场,“这个商场是我家十年前造的。”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哪有,真没开玩笑。”季存摇摇头,话语的语气无比随意,“小的那会恒隆广场还是个钢精骨架的时候我就下去玩泥巴了,戴着个安全帽,被我二爷爷抱着在工地里走,咯咯咯乱笑。” 我倒抽一口气,“赚钱吗?” “之前很赚钱,现在建筑行业市场快饱和了,不过也赚钱。”红绿灯一切换,季存就跟抢着送死似的超车飞出去,“这边好多商场都是我们造起来的,以前便宜,现在房价涨得飞快,妈的跟白赚一笔横财一样。不过干这行也累,我爸都不想干了。” “建筑行业这么赚钱吗……我以前只以为那种商人做生意很赚钱。”咽了咽口水,我道,“你们家的事业,出乎我的意料。” 季存看起来就是那种超有钱的样子,根本不把钱当钱的那种,我以为是家里世世代代做生意开公司的。 “想什么呢?我们也有正经公司的好吗?”季存摸着下巴,“最近想着搞块农场,郊区那边我们还有好多片空着的地,是之前别人还不起债的时候拿地抵给我们的。我爸问我造房子建小区还是开发农场,我觉得开发农场可以。” 他一路给我讲了他以前下工地的时候的事儿,那个时候他还小,压根都不懂,现在想起来,那些工地建成后,一个个都成了这座城市最出名最贵的高级小区,或者租给奢侈品商场变成了富人最爱的购物中心。 季存他这不是名门阔少贵公子,他这分明就是大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我目瞪口呆下车,季存压低帽檐拉我出来,“上来,房间我订好了。” 这家民宿是日式的,走进去就能听到三味线的背景乐,我们直接坐电梯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号,然后短信发来密码锁的密码,推门进去就算入住。 季存进去找位置,“这个地方光线好。” 我被他动作看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见到季存掏出手机开始用自拍角度看的时候,我都懵逼了,“你这是想做什么?” “快过来快过来。”季存冲我招招手,“啧,怎么不化妆?算了你素颜也不算丑,我开个美颜就好。” “什么事——” 我话音还没落,季存就往榻榻米上一坐,随后对面微信响起了视频通话的声音,他点开,“喂妈。” 我吓得脸色煞白,季存冲我眨眼睛,意思是让我过去。 我小步小步挪了过去。 镜头对面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季存的妈妈,又土又豪又好看,五根手指上三只鸽子蛋,烫着波浪卷儿,大眼睛红嘴唇,明显是被家里人宠着的幸福太太样——一见我,捂着嘴咯咯咯笑,“哎呀!存存你们这是在哪呀?” “外面民宿呢。” “开房了啊。” 对面妈妈乐得像个小孩啪啪直鼓掌,“什么时候打算生小孩呢?” “妈,你别多问,我就是被你问得烦了,这才给你见一面。”季存揉揉眉心,“我最近忙着拍戏呢。” “我看见微博了。”季存妈妈心态像个年轻人一样,“我可喜欢剧组里那个江铃儿了,小姑娘多好看啊,你回头给我要个签名。” “她那脸是整的。” “你瞎说,我就看不出来动刀子。”季存妈妈不高兴了,但是转念一想我在,又看过来,“姑娘,你叫什么呀?” 我被季存眼神冷冷一瞥,夹紧了肩膀陪着他演下去,“我叫商绾。” “耳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季存妈妈道,“你和我们家存存谈恋爱多久了啊?” 谈恋爱……?我什么时候跟他谈恋爱了?! “哎呀,小姑娘别害羞,咱们季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会看不起谁。”季存妈妈性格特别豪爽,以为我这是不好意思,她张口就来,“反正不是慕暖那个女人,别人我都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察觉到了季存的表情有些僵硬,可能自己的妈妈不喜欢慕暖,让他心里有点不爽快了。 可是没办法,戏还是要演下去,我和季存坐在日式榻榻米的房间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看了让对面的季妈妈特别满意,直接拿了另一只手机,把二维码露出来给我,“商绾啊,你加我个微信——” “妈,你搞什么呢!” 季存急眼了,“别一下子加人家小姑娘微信好不好啊!话说你哪儿来的第二只手机?” “切,人家跟你视频的这只是美图手机,这样我和你视频的时候也是美美的。”季存的妈妈对着我挥了挥,“小姑娘,你微信号多少呀?” 我特别尴尬地笑着,最后迫于他妈妈如此殷切的眼神,不得已加上了她的微信,季存的妈妈还微微笑着问我,“商绾现在在做什么呀?” “阿姨,我现在是他的私人助理……”我理了理头发,有些许慌乱。 “哎呀!那我放心了,你帮着季存管理,肯定靠谱。” 季存的妈妈背后传来了几声狗叫,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能跟我摆摆手,“不好意思,我要出去遛狗了,季可爱还没出去走过呢。” 给狗取名字叫季可爱?我没多吐槽,也就撑着一张假脸笑,等他妈妈终于挂了电话,季存这才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脸来看我,“你别当真,我烦死我妈了都。这两天拍到了我和慕暖,但是没有拍到慕暖正脸,我妈看见新闻了,问我是谁,我总不能真说是慕暖吧?” 我自然理解,随后道,“但是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要不过俩礼拜你去跟你妈说,我俩分手了吧,我也少点麻烦。” “……”季存用一种看sb的眼神看着我许久,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你还很委屈?” 我一看他这个表情,就没多说话,我知道我要是再接下去说什么,季存嘴巴里的话就估计又要开始那种阴阳怪气的嘲讽了。 “反正就是让我妈安心一下,她死活不肯让慕暖接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季存搂着我直接在沙发上靠着,“不过房间开都开了,你下午要是累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 “我下午还要检查呢。”我指了指自己喉咙,“之前洗胃的时候伤到了喉咙……” 季存扭过脸来看我,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扫视我好久,才说着,“我下午……要去见一趟钟让。” 听见钟让这两个字,我脑子里一下子拉响了警铃,看着季存那双带笑的眼睛我都觉得意味深长,“你找钟让干什么?” “跟他算点账。”季存按了按指关节,要笑不笑的表情反而令我愈发紧张,“你跟钟让没仇吧?” “没仇?” 季存吹了声口哨,“现在有了。” 我愣住。 季存直勾勾盯着我,“你。” 我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季存又一下子把眼神收了回去,接着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把我整个人拽了起来,往客房里面走。 我被他拽得趔趄了两步,“等等……你干什么——” 季存将我拖进里间,然后不管我反抗将我整个人横抱起来丢上床,“季存!”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 季存扯了一把领结,随后压上来,我被他压着贴在床上,听见他喘着气说,“叫得像老子要对你做什么一样,你还要去检查呢,我能这么缺德吗?” 你还真能这么缺德。 但这话我没说出口,就任由他抱着我,后来下午阳光太过惬意,我直接缩在季存怀里睡着了,一觉睡醒的时候,我和季存两脸懵逼,一个错过了预约的检查,一个放了钟让的鸽子。 季存扶着脑袋坐起来,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拿起手机,啧了一声,“钟让打了两个电话,完了,梁子结下了。” 我揉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咦,你妈也给我弹了两个微信视频。” “她……”季存大概是想爆粗口,但是想到这人是自己老妈,又硬生生忍住了,“她大概太闲了。” 我撑着脑袋,“你赶紧去跟你妈说咱俩分手了吧。” “搞得像是在一起过。” 季存下床伸懒腰,迎着夕阳描上了一圈金边,他背对着我,“你住院要多久?” “三到五天。”我闭着眼睛不去看他的背影,“算了算,这几天正好没有我的戏。” “嗯,好了就快点来医院,我现在去找钟让,正好送你回去。” 季存回头,“记得,先别跟我妈坦白,在她那里演一演,回头我说可以摊牌了再摊牌。”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啊。” 我无聊嘟囔了一句,“无非就是拉我做慕暖的挡箭牌呗。” 季存的背影一僵,像是被我说中了似的,随后男人回头,眉目凛冽,咧嘴一笑,“对啊,怎么,你是才反应过来?”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没有,我倍感荣幸。” “那就把你的表情收起来。” 季存扯了扯睡歪了的领子,对着我说,“看着碍眼。” 得,我微笑就是了。不就是假笑吗,谁不会啊。 我跟着季存一路走了出去,随后各自戴上帽子和墨镜。他将我送回了医院vip病房,走出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小护士,小护士抬头一惊。 “季——季存?!” 我擦,遮成这样都能认出来?季存赶紧大步离开,小护士又想追又碍于职业道德走不开,急得脸都红了,最后一脸不好意思地跑进来问我,“你好……请问刚刚……” “我不知道。” 我微笑,“现在预约检查还来得及吗?” 小护士晃了晃神,这才喃喃着,“来得及,我带您去……” ****** 三天后,我痊愈出院,张良过来送我,季存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仿佛那一次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慕暖的事情做个遮掩,目的达到了以后,他就连好脸色也懒得给我装了,干脆见面都不见,随便我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我坐上张良的车,吓了一跳。 奥迪r8 这不是钟让之前很喜欢的一款车吗? 张良开着豪车就跟开着普通四轮一样,脸色如常,还很贴心地问我,“家在哪儿?” 我报了个地址,张良导航过去,他虽然开的是跑车,但是从来不用力踩油门,慢悠悠的60码一路开上高架,直到后面的车子哪怕按喇叭违规都要响两声提醒他踩油门加速的时候,他这才记起来,总算肯上了八十码。 到了家楼下,我和张良刚下车,就正好对上季存和慕暖来停车库。 慕暖见了我身边的张良,有些错愕,又过去看了一眼张良的车,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斯斯文文一个小白脸,家里能这么有钱? 我走上去,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嗯。”季存冷冷撇我一眼,“出院了?” “对的。” “那就明天过来剧组。” “好。” 我们的对话就像是两个偶尔有交往的陌生人一般,说完了就各自擦着各自的肩膀过去,丝毫看不出前几天在民宿里能够躺在一起睡觉的样子。 很可能我所处的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交情冷漠,如同塑料。 上了楼,我喘了口气,张良问我,“你和他是住在一起的?” 我没说话。 张良的眉毛明显皱起来了,“这样不好。” “的确不好。” 我回头冲着张良笑笑,“可是我没钱没势力,现在就是寄人篱下。我出去了,钟让能把我封杀,只有在季存这里,我能捞到一点油水。” “你也可以不必要靠这个。” “但是这个圈子来钱最快。靠出卖美色赚钱,是最快的。” “你为什么要赚快钱?” “因为我需要钱。” 因为商闻需要钱。 因为我走了,撇不下商闻一个人吃苦头。商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张良沉默许久,“如果你……急需要什么钱,去做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借你钱……” “不。”我无力地笑着,“没事,也就这几个月吧。撑过这几个月,搞到钱,我就没什么牵挂了。” 正好商闻也要出来了。 在那之前,爱恨纠缠,新仇旧账,我都一一受着。 我走进门去,也没有邀请张良进来,直接关上了身后的门。 我不知道张良有没有被我这样毫无素质地隔绝给气到,也不知道他在季存家门口站了多久,我缓缓在玄关处蹲下来,无声地发了好久的呆,下意识抹了一把脸,抹到了满手的眼泪。 我咬着牙站起来,天已经黑了,我也没开灯,摸索着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爬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客厅还是一片安详——这表示着昨天季存没回家,他要是回来,就他那个混世魔王的性格,衣服裤子照例应该甩了满地。 我叹了口气起床给自己做早餐,掐着表去剧组,进去的时候,已经听到里面有人在阿谀奉承,走近了一瞧,发现是季存和慕暖站在一块有说有笑,周围人围着他们聊天,像是坦然面对了他们的关系一样。 娱乐圈有很多明星都是剧组夫妻,就是在剧组里拍戏的时候一块打炮,拍完戏就各奔东西。面对这些,大家心知肚明,也见怪不怪,自然而然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于是当季存搂着慕暖的时候,也没多少人惊讶。 就是江铃儿见我来,故意拔高声调道,“咦,绾绾,你来啦~早安。” “早啊。”我笑笑,放下包,“吃早饭没有?” 季存和慕暖的眼神明显看了过来。 尤其是慕暖,听见我来了,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接受大家的赞美,变作一种尤为复杂的神色。 像是炫耀,又像是在跟我宣誓主权,就仿佛不管我怎么变着法子勾引季存,他始终都是她的。 我觉得她脸上这副像是打了胜仗似的表情着实令我不爽,看着也刺眼,就没多说话,扯着嘴角打了打招呼就进入化妆室,江铃儿跟在身后进来,问我,“你和季存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睡过的地步。” 我随口一提,“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想和季存变成什么关系,他今天怎么想着公开了?” “因为……听说是慕暖主动找他了。”江铃儿凑过来,“慕暖的金主……被人撬了,就回来找季存了。” 我一边贴着快速面膜一边呵呵笑,“季存真惨。” “你放心,什么人配什么人,慕暖这种烂女人,季存能跟她般配,说明他肯定还有更贱更烂的一面。”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后来化妆师进来帮我化妆,我换了戏服,脑子里重新背了一遍台词,就走去外面拍戏,那边季存也已经换好衣服等我了,人如玉树,挺拔俊美。 导演喊了开始,我喘了口气走入镜头。 不远处他一身深蓝色常服,正冲我勾唇笑着,娶了帝王家最受宠的公主,如今的他可谓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鲤鱼跃龙门,一举成为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大官,还是当朝的驸马爷,风头正盛,无人比肩。 栏杆踏遍,少年意气,他眉眼里净是桀骜,看人的时候,漂亮又乖张,带着不可捉摸的丈量。 而这个人,是我最可念不可说的奢望,是我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底最深处,最肮脏的秘密。 我叫花影,我是贺长安的——不,我是当朝驸马爷的暗影,是他手里杀人最快的一把刀。 “你来了。” “驸马爷。”在外人面前,我称呼他为驸马爷,在私底下,我喊他主子。 我这辈子,都为了“主子”这两个字,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可惜了到了后来,他终究只是我的一个主子。 他屏退了平阳公主的奴婢,书房里周遭再无一人,见此,我才半跪着从地上起来,上前一步,“主子,有事吩咐。” “过一阵子,有个赏月大会,皇帝会摆宴百花园,邀请满朝文武以及各大世家的少爷千金们过来一起吟诗作乐。”顿了顿,他冲我道,“我到时候会给你安排一个身份。” 我有着一段冗长的沉默,随后才道,“主子的意思是……是要我……出面?” “花影,我要你拔得头筹。”那个时候的贺长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极为渺小的一个倒影,他说,“拔得头筹,惊艳众人,接近皇帝——成为他的女人。” 不知为何浑身一震,我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带上了些许颤抖,“主子……” “是不愿意?” 贺长安靠近我,那张一直以来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的面孔一下子贴得我极近,我不知道做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靠近我,靠近我,直到呼吸交错,他的鼻息轻轻喷洒在我脸上。 我的气息一下子乱了。 而他平静如常。 贺长安冲我咧嘴笑了笑,薄情的唇抿出了一个极为优雅的弧度,他在我耳边说话,唇瓣便贴着我的耳垂,如同调情,引诱着我跳下陷阱,“放心,花影,我只是想让你成为我控制皇帝的一条绳索而已。你是我的人,我就是你的靠山,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他上天入地。 万丈深渊,也教我头也不回往下跳。 再抬头时,我已是红了眼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说,“好。” “咔——!!” “一条过!” 江铃儿倒是比我先一步窜起来了,随后像是我的助理似的,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眼神太有戏了!商绾!你太棒了!” 我还没从戏里出来,这会儿精神都是恍惚的,季存已经接着去和慕暖拍对手戏了,江铃儿领着我到了幕后,我用力坐在了椅子上。 拍拍胸脯,我给自己顺着气。 “太行了啊商绾。”江铃儿按着我的肩膀,“你真的捕捉到了花影的精髓,就是那个眼神!看谁都是冷的,只有看贺长安的时候,是热的。” 我是一个杀手,所以我的眼神那么冷那么锋利,像是没有一丝感情——可是唯有在面对贺长安的时候,我变得那么脆弱,像是被卸去了一身的盔甲,又被人攥住了软肋。 因为我爱他。 我的戏至此,再要往下,就是要等待拍百花园那场了。可是我没想到进度能那么快,当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就拍到了百花园,化妆师带着我去试衣服,说要拍一些剧照。 摄影师在边上举着相机,导演也跟在后头,跟我说,“商绾啊,这次我们要拍点剧照,拍你的,拍贺长安的,还有拍你和皇帝对视的——总之要那种爱恨情仇的眼神,记住,剧照绝对不能表情空洞……” “嗯。”我在一边试图代入情绪,后来有人帮我穿上大红色宫装的时候,我全程都是眼神麻木的,大家也都习惯了演员拍戏的时候这种状态,全程寂寞无声地替我换了装,又化了妆,还替我在额头描了一朵花钿。 我没说话,季存比我们先换好衣服,进来看了一眼,一愣。 我缓缓抬头,眼神在看见他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好了,可以去拍剧照了。黄钦那边怎么说了?” “黄钦那边也好了!” “那就先拍皇帝和花影的!” 我被人慢慢扶着走了出去,正好夕阳西下,烧得天边一片火红,我和黄钦对视了一眼,他穿着一身明黄色帝王袍,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和黄钦之前在剧组里一直都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他为人比较低调,这次做主角,也没有摆架子,倒是季存架子摆得大,整个剧组都得哄着。 介于这是我和他第一场对手戏,我们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而后摄影师就开始找角度立三脚架,导演也跟着过来,“就这片花园——好,就这儿,来,花影你坐在亭子里,背对我们,露个侧脸,皇帝,皇帝站这里,和她对视。” 导演在那里一通指挥,我们终于各自坐在了各自的角度上,然后他说,“行,找找感觉。” 我抬头冲着皇帝看去,察觉黄钦也在看我,我笑着,妆容是冷艳的,眼神却是带着招惹的气息,导演连连挥手,和摄影师在一边狂按快门,拍完这一幕,导演又让我们换了个姿势,就是皇帝到了花园亭子里,将我按在古亭一根柱子上的画面。 我一听到要和男演员有亲密接触,本能破功了一下,有些愣怔,就听到边上江铃儿和季存齐齐说道,“不行!” 导演懵逼了。 “不是……江铃儿你又不是商绾的家长,你着急什么呢?” 估计是江铃儿的声音比较大,把季存的盖过去了,一帮人注意力都在江铃儿身上,只有我靠得近,听到季存也不同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他早就已经收起了之前的神色,现在一派淡然的样子,像是不管我跟谁拍亲密的戏都无所谓,倒是江铃儿急红了脸,“我家绾绾第一次拍戏呢,怎么能太亲密?” 周围人都乐了,“江铃儿着急了哈哈。” “怎么感觉江铃儿和商绾像一对似的。” “哈哈,没事,就拍一下嘛,以后我们商绾肯定会火的。” “就是,黄钦这个皇帝这么帅,拍一下不吃亏。” 导演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我往外拉了拉,我一身红袍被晚风吹动,从季存眼前翩翩掠过,他眼睛睁了睁,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袖摆。 我愣住,回眸,对上季存的脸。 “袖子太大了,刚刚挡着我了。” 季存说完这话又放开了我的袖袍,众人也没当回事,只有我心脏颤了颤,随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导演往前走。 黄钦身影挺拔走在最前面,导演让我们回到亭子里,然后让我贴在亭子的柱子上,再让黄钦身着皇袍压上来。 他一只手靠在我头上,斜倚着我,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没事,我不尴尬,你呢?” 黄钦乐了,“我还行,跟女演员这样合作习惯了。” 哦,那就没事了。我点点头,对着黄钦道,“那就……委屈你撑一下这个姿势了。” “诶!花影!手!手!你的全身动作要做出那种欲拒还迎——你是要去勾引皇帝的人,知道吗?勾引皇帝!” 勾引皇帝这四个字让我脸色一红,我抬头看着黄钦的脸,随后黄钦道,“别紧张,很快就拍好的。” 我没说话,和他无声对视,摄影师找好了角度就开始按快门,我和黄钦情绪正好投入的时候,就听见一边传来助理的声音—— “等下,存存,你怎么摔矿泉水了?存存,你生气了?别走人啊——” 我们刚拍完剧照,就听到边上传来动静,不知道季存这个祖宗又是怎么了,听人说把矿泉水瓶往地上一摔直接翻脸走人,拉都拉不住。 陈婼也匆匆赶过来看情况,对我说,“绾绾,你帮我去劝劝……” 我一身红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赶紧跟上了从剧组里撒完气大步离开的季存。 ****** “季存!” 影视城里遍地都是花园,我追着季存一条街,大概就是从一个宫殿追到了另一个宫殿口,这人听见我喊他,步伐总算慢了慢,穿出这片上朝的乾坤宫,就算是走出剧组了,他慢了几步,我追上去,“大家都在着急,你突然间怎么了?” 穿着深蓝色常服的男人将宽大的衣袍一甩,挥出来的风直逼我而去,我头上插着的簪子被他挥出来的袖风吹得叮当作响,季存转身,桀骜眉目盯住我,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爽,“啊?你在问我?我耍大牌需要理由吗?我爱耍大牌了,我就耍大牌。” “没头没尾的,在闹什么呢?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 “你过来和什么稀泥啊。”季存嘲弄地看着我,矜贵气派,又不可一世,“显得你能力特强是不是?陈婼都哄不好我,你过来自找没趣?” 我没说话,只是嘴唇颤了颤,“季存……” “不是跟黄钦搭cp特有感觉吗。”季存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潇洒不羁,蹲下来挑眉看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喏,去和黄钦一起炒作,弄个什么副cp什么党出来,立马就火了,你信不信?” “你是不是……” 我没忍住,话还是说出口了,“在意我和黄钦拍照的事情?” “我在意这个做什么?” 季存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我看你拍的挺开心的,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抓住他的衣摆,光滑的布料被我攥住上下摇了摇,我说,“那不管是什么理由,你能不能别生气了?接下去是轮到你拍,整个剧组都在等你一个人。” “商绾。”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视线落在我一身红色的宫装上,先前因为追着季存跑,导致我原本缠在手上和腰间的披帛和水袖都歪歪扭扭滑了下来,我勉勉强强挽着,又一只手抓着季存的袖子,导致他先是盯着被我攥住的那一块衣角好一会,而后抬起头来看我,“勾引皇帝和勾引黄钦是两个概念,你听得懂吗?” 我一愣,“你是指我……没有啊,我和黄钦一次合作都没有,何况我最多在戏里勾引他,剧情需要不是吗……再说了,那,那也是你下的命令啊。” “那不是我!”季存勃然大怒,“那是贺长安!贺长安你懂不懂!靠!贺长安又不等于我!” “贺长安不是你吗?” “那他妈也是我演的角色而已!我只是叫你在戏里勾引皇帝,作为一个角色勾引另外一个角色,没叫你拍剧照的时候用那种眼神——”季存一口气没喘上来,“你搞没搞懂?” 我抬头看他,他又是一脸怒意,“总之,没让你真的去和演员本人黄钦搞什么暧昧,人家家里当官的,你最好小心点,要是他家里人知道了,不一定会放过你——” “我没有啊。” 我一脸懵逼,“你怎么想到的我和黄钦,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跟江铃儿都比和黄钦有可能。” 江铃儿在百花园猛地就打了一个喷嚏。 好说歹说终于把季存这尊大佛捋顺了毛,然后将他拖回片场,剧组里的人都一脸惊异看着我,大概是觉得我居然能把季存拽回来,大概也本事不小。尤其是慕暖,正在喝水的,差点噎住了,看见季存皱着眉毛被我拉回来,像是自己男人被抢了似的,一下子放下水杯窜到我身边,“你们刚刚去干吗了?” 我公事公办的口吻,“存哥是看不下去我初学者的演技,觉得我给他丢人,所以摔矿泉水走了,刚刚我给他认错了,刚才拍剧照的时候的确有些紧张,下次不会拖慢大家进度。” “原来是这样。” “存哥你也别要求太高嘛,商绾本来只是你的助理,临时拉来演戏,肯定会不适应啊。” “就是,商绾穿红色裙子这么美,不用演技当个花瓶也行。” “哈哈,估计是商绾第一次接到和男性亲密接触的戏,导致刚才不知道如何摆动作,导演发话了,存哥觉得商绾给他丢人了吧?存哥你别在意啊,这组片子拍出来效果还可以的。” 连着摄影师都过来一起解围,他扛着摄影机到处跑,也不知道刚才跑去哪了,气喘吁吁的,说话都有点不顺畅。但是因为帮着说话了,我还有点感激。 接下去我看了季存一眼,这位大爷还是眯缝着眼睛,不过因为脸好看,所以生气的时候表情也是极为好看的,他在一边坐下,我立刻道,“好了好了,大家别担心了,该继续的继续——” “轮到慕暖小姐和存哥了啊,你俩cp感一定特别强,小刘过来帮他们补个妆,摄影师!” “来了来了。”摄影师忙不叠加扛着照相机,黄钦下场,走过来冲我笑笑,“是不是我刚刚给你太大压力了?” “没有没有。”我连连摆手,“我这里的问题,你别多想。” 季存袖子一甩从我身边经过,冷哼一声就上场去和慕暖拍剧照,他们俩不管从外形上还是从名声上来说都是相当般配的,明星配超模,红上加红,穿着古装合作拍戏的时候,也是一派养眼的模样,我看着季存和慕暖并肩而立的背影好一会,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季存到底和慕暖在一起吗?” 黄钦不知何时在我耳边问我。 我愣了愣,下意识道,“不知道啊,应该在一起吧?” “哈哈,你这个助理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黄钦眨眨眼睛,“怎么能这么随口说出季存的事情呢,很容易被人套话的。” 我立马闭嘴。 黄钦被我这个反应逗乐了,在一边笑,“不过不用担心,剧组里的人都清楚,也不会往外说——大家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噢。”我应了一声,“我感觉他俩是有感情的……” “听说好多年了?”黄钦帮我开了一瓶矿泉水,我有些意外,说了句谢谢,他微笑,“家里有些关系,和季存那边认识,季存和慕暖认识很久了吧?听说从高中就认识了,他追她很久。” 我很想说其实我也是,我也是同样认识他那么久,却被遗忘在岁月角落里。 不管在钟让,还是在季存的故事里面,我始终是个配角。 没人记得我。 “完全可以炒作一波深情男主的人设嘛。”黄钦喃喃着。 我笑了,“不过……季存这个样子,说出去谁也不信他深情吧。说他薄情倒是可以。” “谁能相信他能惦记一个人这么久呢。” 黄钦看着他们在那里摆姿势拍剧照,低头来看我,对我说,“你真的是第一次演戏?” 我点点头。 “你气质很像一个人,不过我说不上来。” 我只能冲他抿嘴干笑,“为了赚钱,所以来演戏。” “你缺钱?”黄钦多看我一眼,我点点头,“嗯,缺钱。原本只是季存的助理而已,只是……钱不够,所以顺路过来一起拍戏。” “哦。”黄钦没有多问,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面对他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松了口气。 季存和慕暖的照片拍了两小时,结束的时候导演说散场了,大家一边走回去卸妆,一边想着等下去哪里吃完休息。 “我等下……”点开手机备忘录,我道,“我要去吃港式火锅。” “啊,最近很火的那个花胶鸡汤底的火锅吧?” 江铃儿转过头来,“跟谁,带我吗?” 我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我没和人家说了带人……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我问问。” “哦哟!”江铃儿发现新大陆似的,过来挽着我的手臂,“是不是最近新找了男人啊?” 前面和慕暖并肩走路的季存一顿,折返过来看我,眉目深刻凛冽,“去哪吃?” “南京西路那家……”我下意识报了个地址,季存笑得愈发嘲讽,“还真是约了人啊。” 我想到张良那张斯斯文文的脸,就叹了口气,原本是打算趁着这顿饭和他说白了然后继续做朋友的,但是季存肯定不会相信。 “要我送你吗?我家在南京西路附近。”黄钦在边上问,我们一路走到了剧组外面,我刚想说不用了,就看到一辆熟悉的r8停在外面。 季存的脸色猛的一变。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随后看见张良下车,冲着我招招手,一路走过来,直到走到我跟前,“正好时间掐准了。” 江铃儿倒抽一口凉气,迅速扭脸看我,“你丫哪里找的金龟婿?” 我百口莫辩,“我……不是……今晚是我请他吃饭的……我俩没什么……” “哎哟!商绾,你别藏着掖着了,这位——”江铃儿左看右看张良的脸,“啧,好眼熟,你是那个医生吗?” 张良点点头。 然后看向我,“商绾,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夸奖我,而且表情如此坦诚,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我回过味来了,抬头,就看见对面季存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扯了扯嘴角,像是和张良抬杠似的,“漂亮?她漂亮?我怎么看不出来?” 张良倍儿老实地说,“那可能是我对商绾有好感导致看她怎么都好看吧。” “哎哟!情话一百分!” “这位帅哥是打哪儿来的呀,追我们商绾吗?” 我听过无数男人带着套路的吹嘘,独独听到张良这种老实巴交的声音的时候,一下子蹿红了耳根,“你少说两句,我等下卸个妆就出去带你吃饭……” “啊,你还真的要请我吃饭啊。”张良有些意外,“别了吧,我跟你客气呢,怎么能让你买单,一会我付钱吧。” “……”这人怎么什么事都这么较真! 然而我和张良这样的互动,让一边看戏的季存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眼神里,我有些心里发虚,只能给张良使眼色,张良也不知道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他对我说,“那我等你换身衣服吧,妆别卸了,很好看的。” 季存在一边呵呵冷笑。 我心脏跟着一颤一颤的,走进单独的休息室去卸妆,毕竟我是跟着季存进来的,季存咖位大,从来都是单独休息室。 进去了,季存跟在我身后也走进来,随后哐当一摔门,发出巨大一声响。 我古装脱到一半愣住了,看见季存走过来,本能后退两步,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脱到一半露出来的半边肩膀,“你怎么……进来了?我还在换衣服。” “你用的是谁的休息室你知道吗?”季存要笑不笑地说着,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本能让我觉得他这个眼神十分不善,可是我又无处闪躲。紧跟着听见他继续说着,“这是我的休息室,你能用,那他妈是因为你沾了我的光,还想让我等在外面?你哪来的脸。” 我面红耳赤,只能低声下气道,“可我现在在换衣服……” “脱,脱啊,你哪儿我没看过?” 季存不但这么说着,还上前逼近了一步,我往后退,他便一把拉住我,估计是力道太大了,我头上的发钗没有承受住重量,从发间摔落,连着我原本被盘起来的头发都一下子倾泻下来——季存原来是想继续说点什么的,看见我头发倾泻衣衫不整,猛地乱了眼神。 “你……”季存变了表情,上前一把将我压在墙壁上,后面是一整面镜子,我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我发现了,张良那话其实没说错。” 季存的口齿间辗转着令我心惊的欲望,他顶住我,伸手拂过我的喉咙,手指一根根收紧,他像是想要掐死我,却又偏偏像在调情,男人对我说,“你这幅样子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味道的……” “你疯了!” 在季存眼底看到了清清楚楚的情欲,我浑身汗毛倒立,“放开,这里实在剧组里面——张良还在外面等我。” 季存没说话,俯身下来,顺着我的脖子一路舔,舔到我的锁骨,我全身颤抖着,“季存,你别这样……” 季存的手透过我身上薄薄的宫装传来令我心悸的热度,他伸手到我的背后,用力按住我的腰臀,我头发乱了,被他毫无章法地撩去,他眼神灼热盯着我的凌乱的模样许久,又笑了一声,“真骚。” 我对此的反应是浑身发烫,用力推了季存一把,季存退后两步,反而将我的衣服丢给我,他说,“你吃完饭还有事吗?” “要干什么……”死死攥着自己手里的衣服,我问道。 “没什么,我就问问,想看看你和张良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季存啧了一声,挑起眉毛似乎是嘲弄,他眉眼戏谑,见我被他弄成这副样子,像是看好戏似的,抽身而退便能高高挂起,“快换衣服吧,你的张良还在外面等你呢。” 我没说话,只是抓着衣服的手已经开始不争气地哆嗦。 季存……你把我当什么?一个来兴趣了就随便玩两下的玩具吗? 季存大概是看懂了我眼里的意思,原本还带着嘲笑的眸光一下子变冷了,连着半分笑意都敛去了,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随后又像来时一般用力将门一摔—— 来去自如。 我撑住自己的额头,嘴唇蠕动着,眼眶微红。为了忍住情绪,我死死攥着衣服,发泄着自己走投无路的颤抖。 这一次,没让眼泪掉下来。 ****** 我走出来的时候,张良正在被剧组的人围观。 “张良你是做医生的啊?太厉害了。” “这没什么,每个人选择的职业不同而已。” “你好帅啊,有没有想来娱乐圈发展?” “不了吧,我还是喜欢当医生。” “哇……你脾气好酷哦。” “是吗?我爸爸常说我没有情调。” “哈哈,偶尔这样子其实也很吃香的。毕竟现在的人油嘴滑舌多了去了,你这样的反而少见。” “谢谢。” “话说,你是商绾的新男友吗?”江铃儿听着周围一圈人问了半天都没有打听到重点,着急了,干脆挤进来问道,“怎么今天突然间来接商绾了?” “男朋友?” 张良愣了愣,“啊,我不是。就是之前约好了一起吃饭,所以我来接她的。” “什么?还不是吗?我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唉……白激动了,还想多听点八卦呢。” 江铃儿不死心,“那你现在在追商绾吗?” 张良无畏地点点头,“嗯,这个算是。” 边上剥桔子的季存猛地动作一僵。 我走出去的时候,正好张良回答完江铃儿的问题,冲我看过来,“感觉好像还是你刚才穿着红袍的样子令我惊艳。” 我失笑,“张良,你下次面对女孩子,应该说,你管你什么时候的样子都是最好看的。” “好吧,又是我直男了。”张良摸了摸鼻子,可能是不好意思了,上前来帮我拿包,“位置我订好了。” “真贴心。”江铃儿唯恐天下不乱,还故意抛话题给季存,“存哥,有人想撬你的墙角啦。” 这话不懂的人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季存助理被人追了所以叫撬墙角。 但是懂的人听到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季存,你后宫炮友被人看上啦。 季存当场就笑出声来,无比凶狠,“是吗?随她去好了,我想看看追她的人什么样。” 我咬牙,江铃儿又帮我怼回去,“什么样?你看看,个高有钱长得帅,还是个做医生的,估计心也善,您当家长的满意不满意?” 季存被江铃儿这副蹬鼻子上脸的态度气得说话都染上了杀意,偏偏还要笑着,说,“满意啊,特别满意。我同意你们了,结婚什么时候,记得喊我。” 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令人捉摸不透起来。 我特别尴尬地笑着,陈婼出来圆场,“你俩一唱一和,倒真的像是绾绾家长一样,真是小孩子气。好了绾绾,不是要去吃饭吗,大家正好也散了,一块走吧。” “对,一块走一块走。” “帅哥顺路吗,捎我一程呗。” “你想得美呢,人家开的r8双人座,坐了商绾就满了,多一个你上哪捎去?” “那我……躺发动机那儿吧。” “哈哈哈哈!” 气氛总算重新活跃起来,我往回看了一眼,季存和慕暖是最后两个走出来的,不知道是故意做给我看还是什么,总之慕暖一路一直抱着季存的手臂,要是人小一点就跟树懒枹树似的,我总感觉季存高低肩都要被她拽下来了。 我坐上张良的车子,他说,“安全带别忘了啊。” “您60码也能出事吗?”我在一边打趣道。 “说不准儿,跑车不经撞。”张良发动车子,“我早跟我爸说了要沃尔沃,沃尔沃特别耐撞,而且安全系数高。他非得跟我说这车适合年轻人。” “的确是的。”我点点头,“你还这么年轻,干嘛非得开那种笨重的车子,跟个老年人一样。” “可能我……比较古板吧。”张良踩下油门,果不其然又是一路六十码慢悠悠地上高架,我都服了他这个开车的水平,不慌不躁地,要换做季存,红绿灯切换时前面的车油门慢踩一秒都要被他骂个半天。 半小时后我们到达网红火锅店,张良定了个包厢,进去坐下后他把菜单递给我,让我挑。 我摆摆手,“你来吧,这顿我请你,你说了算。” 他非得跟我争,我说,要不剪刀石头布,张良不说话了,隔了半天说,行,这顿你来,那下次我再请你。 我点点头,张良也不多扭捏,拿了菜单就开始点菜。期间我想出去透个气上个厕所,结果刚拉开包间的门,对面也出来一个人影。 互相打了一个照面,我愣住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季存漂亮的小白脸上写满了不爽,高扬着下巴,谁都看不起似的,几乎是在用鼻孔看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巧,我也来这里,吃,夜,宵。” 季存这话又欠扁又不耐烦,像是我故意曲解了他在我隔壁吃饭似的,随后男人又上上下下看我一眼,对我说,“你身上外套是谁的?” 我一愣,随后将外套拿下来,“张良之前放在车上的,说天气冷了,怕我晚上出来吃饭着凉……” “真贴心。” 季存冷哼一声,“那你跟他多吃点儿,多待会儿,人家这么认真,你不也得舍命陪君子,好好陪陪他?” 我皱眉,想说话,这贱人迈开大长腿跟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估计也是去厕所了。 我叹了口气,往季存那个包间看了一眼,他大概就是故意坐在我隔壁的,很可能带着慕暖一块,又能看我笑话,又能膈应我,绝对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个人上了厕所,接下去的路程里也没再碰上季存,我回了自己的包间把门一关,张良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撒谎不打草稿,“一开始没找到厕所在哪,服务员帮我指了才找到。” 张良摘下眼镜来,用餐巾纸擦着眼镜片,随后对我笑着说,“找个厕所都能迷路啊。” 我愣了愣,看了会张良的脸。 张良见我愣了,也跟着发呆,“怎么了?” “你……”我上去撩了撩他的头发,“挺好看啊。” 张良噗嗤一声乐了,指指自己,“你说我啊?” “对啊,我觉得你不戴眼镜好看,戴了眼镜吧……反而有些古板。” 我看了眼张良手里的眼镜,“都怪这个粗框眼镜太丑了,回头我给你挑个好看的吧。” “行啊。”张良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表。” “从小到大夸你帅的人应该挺多的吧?” 张良老实巴交点点头,“但是我都没当回事。毕竟这个社会,叫人一声帅哥或者美女,比较能一下子拉近距离。” 这倒是。 我笑了,“剧组里的人一见到你就劝你来演戏了,我现在才发觉你眼睛特别好看,之前你戴眼镜的时候,我就只是觉得你斯文细致。” “是吗?那我应该早点摘下来的。”张良又把眼镜戴了回去,“毕竟,长得好看比较加分。” 我点点头,“对。” 正巧这个时候,服务员将我们点的菜都慢慢端了上来,港式火锅不比那些麻辣的重口味火锅,它烧开了加入花胶后,汤底会愈发金黄和浓稠,一锅的精华都在里面了。高汤熬的鸡,以及花胶的弹力滋补,这是一道养生火锅没错了,一个锅底也着实不便宜。 服务员帮我和张良一人盛了一碗,喝了汤我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这天气也开始渐渐转凉,大概是要入秋了,这种时候喝一碗汤,的确是最舒服的,我对张良说,“怎么样?” “还行。”张良认认真真喝了汤,抬头看着我,“我回头研究一下成分,自己家里也能熬。” “你这么专注的吗?”我开玩笑似的,“回头都能开饭店了啊。” 张良还接上了我的话,“被你猜中了,我其实就想当个厨师来着,但我爸非让我学医。” “……” ****** 时间:晚上九点。 地点:隔壁包间。 人物:地主家的傻儿子;社会精英;我就喜欢整容脸;老子的老婆是女神;以及女神本人。 “你这打火机开开关关几次了。”费矢在一边不耐烦地对季存说着,“到底抽不抽啊?” “诶诶,不准抽。” 陈渡过去一把拍掉了季存手里的烟,“你没看到人家墙上贴着禁烟吗?现在全面禁烟,抓到了罚款,罚款两千!” “罚,罚我啊!”季存一拍桌子,“没钱还怎么?” “不要脸,我可打电话给傅峥嵘喊他来抓你了啊。”陈渡戳着桌面,“快把烟收回去。” “喊,喊他个人民警察过来。”季存不乐意了,眉毛皱得老高,“不就罚款两千吗?我给他一万,我再当着他的面把剩下的八千抽了。” “啧啧。”尉嬴摇摇头,“真是不要脸至极,你看看你,你还是个明星呢,公众人物要有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 “公众人物?” 季存被尉嬴的话给气笑了,“我这种人能当上公众人物,除了我本身不要脸和无耻以外,最他妈应该怪的就是那群脑残粉。没有他们,能有我今天?我还真不知道我这样的,小姑娘能这么上心。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好地非得去追星,你又追不着我,还天天搞得像个小团队一样给我刷数据。我说实话,给我刷数据,还不如直接来个富婆包养我给我打钱。” “你这人素质极差。” 辛妲坐不住了,“可是你既然成了公众人物,就应该有自觉。还有,社会不是你一个人的家庭,我在业内不止一次听说你耍大牌了。” “女神说话到底是不一样。”陈渡感慨,“不得了,我再给您鼓鼓掌。” 尉嬴当时就脸上嘚瑟起来了,“那可不?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女人?册那,这是你尉哥哥的女人!” “得了,收敛点啊。”费矢在边上插了一句,“秀恩爱分得快。话说我们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被突然间喊过来的?” 一帮人立刻把眼神投到了季存身上。 季存被他们这个探照灯似的目光照得浑身发毛,十分不自在,“干什么……我就是闲来无事,想到很久没和你们见面了……这不是,就请你们吃火锅么?” 一帮人脸上写满了“你tm当我傻呢”的表情。 季存脖子一梗,“干什么?都干什么?老子花钱请你们吃饭,没册那花钱请你们八卦。” “哦……”尉嬴开始刷手机,“我刚刚进来的时候问了下,今天订包厢的都是什么人。” 季存一僵。 尉嬴咧嘴贱兮兮地笑了,“商绾……也在隔壁啊……啊?小季季。” 小季季这个称呼气得季存差点掀桌而起, “尉嬴你什么人啊?居然这都知道?”陈渡明显震惊了,“我以为就我一个人知道季存和商绾地下情呢,册,我还偷着乐了好久。” “老子可是号称娱乐圈纪检委好吗?什么事情瞒得过我?”尉嬴一脸得意。 “地下情?”另一边费矢抓住了重点。 “狗屎地下情。”季存想也没想直接反驳,“我地下情能看上她那样的?我放着慕暖不要,我要商绾?” “商绾哪儿不好了?” 辛妲在一边听不下去了,“你不要老是贬低别人好吗?商绾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好吧。”季存举起双手,“女神发话了,那我不说了。我们就吃,吃,行不行?” 尉嬴夹了一块鸡肉放在辛妲的碗里,季存看不下去了,“我喊你来就是个失误。” “诶,没办法啊,谁让你们还是单身狗呢。”尉嬴给自己倒了酒,又问季存,“来点儿?” “我看行。借酒消愁吧。”边上陈渡起哄,“今儿商绾和别的男人出来吃饭,所以季存大动干戈拉了咱哥几个凑一桌监视。” “中。” 费矢用手指叩桌面,“一针见血。” “少说两句啊都。” 季存用筷子头毫无素养地嗙嗙嗙敲碗,也就在这几个好朋友面前他显得像个真真切切的暴发户,“我先说好,我可不在乎商绾跟谁吃饭,我是听说这儿火锅很有名,所以才喊你们来吃的。一群白眼狼,吃了老子的火锅,胳膊肘还要往外拐。” 陈渡翻了个白眼,“嘴硬。” “再翻。”季存恶狠狠说道,“眼珠子挖出来给你烫火锅里。” “嘶。”陈渡丢下筷子,“我去上个厕所!放我一马!” ——岂料他一拉开门, 又他妈跟我打了个照面。 “啊。”今天刮得这是什么风啊,我愣住了,回过神来,“陈少。” “商绾。” 陈渡看了我一眼,“出来约会啊?” 我表情有些尴尬,“没呢,倒是陈少,您今儿出来和季存一块吃饭?” “你知道啊?”陈渡笑了,“对啊,季存拉我们几个吃火锅呢,尉嬴还有辛妲也在里面,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一听到辛妲,我还有些激动,商家没破产的时候,我和辛妲一直都有联系,只可惜现在…… 想了想现在的自己,我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摇摇头,“算了吧,我这样唐突进去也不好。” “噢。”陈渡应了一声,“我去上个厕所。你呢?” “我去外面偷偷买个单。”我往里回看了一眼,确认门关严实了以后,才和陈渡并肩往外走,一边小声说着,“我怕张良最后又抢着跟我买单,所以先出来。” “这不是拐着弯拒绝人家吗?” 陈渡一脸好奇,“怎么,是为了季存拒绝别人吗?” 我失笑,“怎么可能。” “切。”陈渡脸上的失望遮都遮不住了,“原本还想听到一点激情内幕呢,比如说为了季存放弃一大片前途什么的,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有,你俩太没劲了。” 我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陈少,你搞错对象了。要听这个,你得采访季存和慕暖,至于我……我就只喜欢钟让。” 陈渡愣了。 他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让我都跟着愣住了。 钟让单手插兜,刚付完钱拿了单子,冲我这里看过来,凛冽的眉目里夹杂着海上的寒风,伴随刀锋般的眸光一并冲我刮来,他完完整整听去了,“哦?” 我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季存在,陈渡在,钟让也在?! 今天刮得这是什么妖风啊!! 陈渡大概也没想到钟让也在这里,他露出了跟我一样的表情,一起转头看向边上刚买好单的钟让,钟让站在那里,修长挺拔的身躯引得来来往往的人都纷纷看他一眼,然而他一动不动盯着我,似乎无所谓周围人的打量。 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只能尴尬地笑着,“钟少……” “你和陈渡认识?” 钟让意味深长看着我许久,迈开步子冲我走开,“真是意外啊……” 他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我靠近陈渡是为了什么。 陈渡的高干势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接近他,我就可以为商闻减刑,钟让绝对猜得到这一点。 于是这么一来,他打量我的眼神愈发高深莫测了,走到陈渡旁边后,随手给了陈渡一支烟,陈渡笑说,“室内禁烟。” “哦,给忘了。”钟让又优雅地把香烟收回去,和陈渡并肩站立。 我意识到,他们才是一个圈子的人。 他们可以说是各自的是敌人,更是朋友。 “今天碰上你们俩真是巧了。” 我咧嘴笑了笑,“我就出来买个单,接二连三撞见你们。” “你不是和陈渡一起吃饭的?” 钟让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我懂了,他大概以为今天是我和陈渡在私底下吃饭联系呢。 陈渡摇摇头,“怎么可能,我是跟着季存一块吃东西的,商绾嘛……今儿个还有别的小哥哥约会,怎么轮得到我呢?” 钟让似笑非笑睨着我,“有段时间不见了,商绾。” 我攥紧了身侧的拳头,面对钟让话里话外的嘲讽语气,我装作没听见似的,用力笑出来,“是啊,好久不见了钟少。” “你在季存那儿……”钟让上上下下瞄了我一眼,“拿了不少钱?” 我没说话,隔了一会我道,“总归是比不上钟少一次性给我得多。” 这是在说他最开始跟我上床事后那一次,劈头盖脸砸在我身上的一张银行卡金额。 钟让一下子变了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恍惚,他上前来,我便退后,陈渡这会儿终于不无聊了,一下子来了兴趣,好整以暇看着我和钟让你来我往,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压低了声音,“你打算做什么?季存的情妇?” 我低笑,“高看我了,我怎么可能配得上情妇这两个字?” 钟让冷笑一声,“你在他那里,这点儿地位都配不上,还巴巴地缠着人家做什么?” 陈渡在一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他俩不是在谈恋爱吗?” 我和钟让纷纷吃了一惊。 钟让眼里的情绪一下子炸裂开来,我看得心有余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不要多想,我和季存没有谈恋爱。” 陈渡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继续火上添油,“那他今儿叫我们出来吃火锅监视你干嘛?” “监视我?” 我一个头两个大,“吃饱了撑着?监视我干嘛?” “我以为……”陈渡顿了顿,“季存是怕你……跟别人好上呢。” 这话一出,我僵住了,随后抬头就看见钟让脸上笑意更甚——明显是怒极反笑,我连连退了两步,“没有的陈少,您别瞎想,我和季存不可能的,我先回去了,包厢里还有人等我。” “那今儿和你吃饭的是男是女呀?” 陈渡又追问一句。 我脚步一刹,真的想给陈渡跪下来。钟让看我那个眼神简直是五彩斑斓,求求他别再说下去了! 扯了个笑意,我道,“之前医院里认识的一个医生……帮我挺大忙的,就是还个人情。” “哦。”陈渡点点头,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我就不拦着你了。钟少,不如你等下来我们这儿坐回儿,聊聊天,怎么样?” “可以。”钟让举了举手里的单子,“我正好买个单回去,送曼曼回家,等下就来找你们。” “陆曼啊。”陈渡眯起眼睛来,“有阵子没见她了,她现在怎么样。” 说起陆曼,钟让眼里都是温柔,连着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就这样,挺好的,她最近想搞服装设计。” “厉害啊,都要开始做奢侈品牌咯?” 陈渡上去拍了拍钟让的肩膀,“那回见,你先去陪你女友吧。” 女友这两个字,令钟让的睫毛颤了颤,不过他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和陈渡擦身而过。 我一路不敢喘气回到包间里,门一关,才猛地深呼吸一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啊?” 张良有些好奇,“出去像没了半条命似的。” “我……”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瞒着张良了,毕竟张良也从来没有瞒过我什么,过去坐下后,坦白道,“在出去路上,我遇到了我喜欢的人。” “季存?” 张良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后又自己否定了,“不,不是季存。” 我意外地看了张良一眼,“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你看着季存的眼里没有爱意。” 张良认认真真说道,“所以你喜欢的一定不是季存。是另有其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怎么发觉的?” “不知道。但是我真的能看出来。”张良推了推眼镜,“莫名其妙就能看出来你和他之间没有真感情。哪怕你们一起圆谎,我也看得出来。” 大抵是因为张良自身太过透明坦白,所以看别人,也能一看到背后的真实。 点点头,我道,“没错,我喜欢的的确不是季存。” “是谁?” “钟让。” 这个名字从我口中念出来的时候,心脏深处又痉挛着浮起一股刺痛感。原来不管过了多久,我始终会被钟让锁击溃。 “我知道这个人。”张良的语气稍稍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在等我的反应,观察了一下我没有过激的反应以后,他才继续说道,“就是听说过,钟家大少。” “嗯,没错。”我撑着下巴,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久到可以追溯到商家没破产的时候,久到可以贯穿我所有的青春年少。 那些曾经冲动的年轻岁月,不留余力地为了钟让燃烧着。 “这么听起来……像是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那倒没有。” 我喃喃着,“很小的时候好像见过一次面,之后就没有了。再后来就是读高中,他有一次过来联合校运会,太帅了,迷死我了。” “然后就喜欢了?” “是呀,那会我们两大重点高中经常在一次组织各种比赛,所以我一直能见到他。” 我想起那些日子,总会为自己的年少孤勇而感觉感慨,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而我,也再也没有那样子的,为了钟让不顾一切的勇气了。 “很小的时候那次呢?” “记不清了。我好像发烧了,那个时候我家没破产,家里后面有个大花园,当时来了好多熟人的小孩子在楼下玩,我因为生病不舒服就躺在楼上卧室里没下去。” 张良给我烫了一些菜放入我碗里,示意我继续说。 我喝了一口汤才说道,“然后……玻璃窗被人用篮球砸破了,就有人爬上来,就发现了我发烧特别厉害,把我哥喊过来,然后我就被送去了医院。” “是他吗?” “嗯……我就记得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了,那会真的发烧厉害,年纪又小,都已经烧得睁不开眼睛浑身发软,要不是钟让进来,我真的有可能被烧傻掉。” “你从小体质就这么差啊。” 张良变身职业老中医,“我得给你做一份食补的菜单了,让你好好调养生息。” “别别别,没必要那么隆重。”我笑着摆摆手,笑着笑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当时那个瘦弱的背影。 “你没事吧?” “你怎么了?浑身好烫,你是叫商绾吗?” “生病怎么不说一声,偷偷躲起来了?” “商大哥,商大哥,商绾发烧了!” 我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我耳边掠过,像是有人狂奔着抛下了楼梯,我只看白皙稚嫩的脸上,有一双那么深那么深的眼睛。可惜了黑发黑眸一闪而过,没等我认出来他具体长什么样,就转身去喊我哥了。 醒来后,就是我哥和钟家的几个大人围着我坐住,我哥一脸心疼,“你发烧了,为什么不说?” “家里有客人……说出来,怕影响到你们。”我试图捂着嘴巴,被我哥一把打掉,“放心,不会传染给我的,不要担心这个!” “太感谢钟让了。”我哥叹了口气,看向钟家的长辈,“钟让呢?” “他去和别人打篮球了,这孩子,真是。”钟家长辈慈爱地看着我,“没事儿,绾绾,下次不舒服,记得说出来,好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默默记住了钟让的名字。 钟让,钟让。 张良伸出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想谁呢?” 我猛地回神,歉意地抿唇笑,“不好意思,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隔壁包间的季存猛地打了一喷嚏,“我——靠!谁想我了?” “打一个,这是有人骂你呢。”费矢涮着肉片,“要不就是感冒了。” “妈的,我不感冒没事,一感冒准发烧。”季存喃喃着,“跟个魔咒似的。” “怎么了?”尉嬴好奇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不怎么生病,就前几年发烧一场,人要傻了似的。” “从小这样。”季存擦了擦鼻子,“小病没有,一得大病就跟要死一样。很小时候打个篮球就被传染发烧了,在家躺了半个月没法出门见人,我妈说我最烫那会脑门上都能煎鸡蛋。” 陈渡有些诧异地看了季存一眼,“你还得过这么一场大病呢?” “是吧?” 季存百无聊赖地捞着火锅里的肉,“我都记忆模糊了,也烧糊涂了。总之就是记得去别人家作客,然后和别人打篮球,估计是打篮球打成这副吊样了。” “篮球可不背这个锅,一定是你接触了别的病人导致被传染了。” 尉嬴在一边又开了一瓶酒,辛妲皱眉,“别喝了。” “就一点点。” 尉嬴用手指比了一下,“就这么一咪咪。” 季存看着尉嬴和辛妲,放下筷子,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 我和张良吃完是在一个小时后,出门的时候张良过去买单,被告知我已经买好了,男人立刻耷拉下脸来,“你怎么这么较真。” “说了我请客,就是我请客。”我笑眯眯看着张良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好了,别想了。” “你这是在变相拒绝我吗?” 张良低头看了我一眼,“不肯接受我给你的好意还是什么?你都这么缺钱了,这顿火锅还要坚持自己掏钱,所以一定是不想让我误会你对我有好感吧?” 我盯着张良的眼睛好久,而后喃喃着,“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没办法欺骗张良。我可以利用男人对我的好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我利用不了张良。 他太透明了。 “好吧。” 张良声音低了下来,“我懂了,我这是被拒绝了。” “你别……摆出这样的表情。”我无奈地笑了笑,“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 “没呢没呢。”张良摸了摸鼻子,随后对我道,“那,咱们走吧,我送你回家?还是季存那儿吗?” “对。”我点点头,跟着张良往外走,这一路再没遇见季存他们,平安无事地被张良送到了季存家楼下,我刚要下车,张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他对我说,“我觉得……就算,你和季存没感情,住在他那里也不好,要不你搬出来住?要是租不起房子,我可以低价租给你一套空着的公寓……” 我睁了睁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良,轻轻喘了口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 张良皱眉,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这样复杂的情绪,毕竟他向来直来直往,也没有心事藏着掖着,所以这样复杂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表情,让我觉得张良现在内心一定有超多想说的话,但是他说出来,又是寥寥几句,“我……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我,不想看着你和季存继续这样相处下去。我觉得很难受,又很气愤。你们没感情,住在一起,这样是你吃亏……商绾,你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我鼻子一酸,不知道哪儿来的想哭的冲动差点把我淹没。我攥紧了拳头,用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对张良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快点搬出来,不受季存影响的。” 张良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好,要搬家的话,跟我说,我回来帮忙的。” 我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张良转身回车里,掉头就要回去,我冲他挥挥手,他也按下车窗来跟我挥手告别。等到张良的车子消失在我视线尽头,我才叹了口气,朝着电梯走去。 然而等我到了公寓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季存带了女人回家?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完火锅的,或许是比我早,所以甚至先我一步带了人回来,我走到玄关处就听到女人的娇笑声,并且认出来了这把声音。 是慕暖。 果然。 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要走,慕暖听见了声音转头,“诶?你怎么来了?” 我皮笑肉不笑,“打扰了。” “等等。” 慕暖从季存的大腿上下来,超短裙下一双修长的腿令无数男人为之倾倒,她一步一步走到面前,自上而下打量我,“你不是出去找别的男人了吗?还有脸回来?” “我找不找男人,回不回来,和你有关系?”指了指脚下的地板,我说,“这个家,难道在你名下?” 言下之意,我的事儿,你少管。 慕暖没想到我能这么直白地怼回去,哽住了,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商绾,别不知好歹!季存这里可不是你的家,来来往往这么随便,还带着一身别的男人的味道——你有脸吗你?赶紧滚出去吧!你这种人就该睡大街!” 别的男人的味道? “你tm属狗啊?”我给慕暖气笑了,“我跟季存的事情,有你指手画脚的份吗?就算是赶我走,也是季存出声说话,轮得到你在这里喧宾夺主?” 慕暖被我一通反驳气得脸色先是涨红,又愤怒到煞白,她指着我,细长的手指都在哆嗦,“商绾,好啊你,现在拍了几次戏就敢这样跟我说话了,自己是什么东西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一个讨饭的,都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季存眼看着我们吵起来了,接下去甚至很可能要动起手来,过来看情况,慕暖就红着眼睛一下子扑到了季存的怀里。 我深呼吸一口气,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搂搂抱抱。 季存问我,“你嗓门很大啊?” 我笑了,“我欠你的欠钟让的,但没有欠她慕暖,她在我这里算什么?难道要像你一样把她供起来?” 季存脸上有了愠色,“商绾,说话火药气息太重了。” “她在,我就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一下子到了顶点,“你天天给我摆脸色也就算了,连着慕暖也能在我这里发脾气了?她仗着你的宠爱来我这里嘚瑟炫耀干什么,先撩者贱这个词语没听说过吗?” 季存被我的咄咄逼人给怔到,回过神来他暴怒,“商绾,你疯了是不是!当着我的面说——” “我就是当着你的面!” 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在这一刻到达了一个巅峰,我像是报复一般,不留余力地对着慕暖说道,“你不就是看我不爽吗?不就是因为我的存在,影响到了你套牢季存这个长期备胎吗?季存在你那里犯贱是他的事情,你把账算到我头上来,当了绿茶婊还要立牌坊,到底谁不要脸?慕暖,你又要金主又要前途还他妈又要吊着季存,什么甜头都给你拿去了,到头来还叫我滚?你跟季存两个人的气,撒在我身上,我商绾欠你的?” 我的话太直白,慕暖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她瞬间失去了刚才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一把抓住了季存的手腕,“存存,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乱说,我没有这样看待你——” “滚。” 季存像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眼神变得锋利又冰冷,慕暖被季存这个眼神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存存——” 季存举手指着我,白皙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戾气,“你滚。” 整个房子有几秒钟的寂静,那几秒钟里时间似乎都被人按了暂停键,停止了流动。 “我收留你,那是我大发慈悲,你自己端着点自己的身份,慕暖什么样,轮得到你说?”季存漂亮的眉目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起来,“没钱,就少捡着骨气来做人。等你有钱了,再来打脸也不迟。” 没钱。 这两个字击碎了我所有的防御。 我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好,好,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我红着眼睛看着季存一会,终是松开了自己刚才一直牢牢抓着的门把,后退一步,似乎跌进了万丈深渊。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说,“我滚。” 拉开门,关上门,夺门而出。 季存怔怔看着那扇门被人用力甩上,剧烈一声震天响,随后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之前的寂静循环里。 死一样的沉默。 慕暖被这样的变故吓得不敢说话,隔了好久才抓了一把季存的袖角——毕竟季存在她面前都是一副事事顺着她的模样,很少会露出这样……暴怒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说,“存存……你别生气了,商绾走了就好了,她走了我们清净。” 季存一言不发,眼睛黑得像一片黑洞。 ****** 我站在楼下打电话给江铃儿,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 我愣住了,“你……你谁啊?” 对面笑了,“你猜啊。” “……陈少。”不要脸的!!我在心底咆哮,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我有事儿找铃儿,麻烦您递一下手机。” “她没空。” “陈渡你个狗日的你干什么!把手机还给——”我字还没传过来,那边冷笑一声直接挂断了通话。 我抓着传出嘟嘟嘟提示音的手机发呆。 吸了吸鼻子,我喃喃着,“自身难保了,还是不麻烦她了吧。” 我迎着夜风,茫然地蹲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天大地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处。 想了想,我打车回了商家,那个原本的我的家——而它去年就已经被拍卖,也不知道如今……到底在谁手里。 二十分钟后,我到了商家大宅,出乎意料的是,商家的装修从外面看来没有一丝改动,花园还是那个花园,铁门还是那个铁门,甚至连密码—— 我在大门口按了密码,滴的一声,大门开了。 我彻彻底底愣住。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胸口浮起来,这样完好无损的商家大宅给我一种错觉,一种商家还未家破人亡的错觉,只要我走进去——走进去,就可以看到我哥商幸尧坐在沙发上冲我温和地笑,一边是商闻一脸不耐烦地双手抱胸前对我说,“是不是又出去夜不归宿了?” 我恍惚了一下,穿过路灯,推开别墅的大门,刹那间,从梦境跌落到了冰冷的现实里。 钟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猝然抬头,眼中有些许震惊看着我,“你……?” 我倒退两步,声音发抖,“怎么是你?” 钟让也震惊了,完全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我,或者说,他哪怕买了这栋别墅,也没想过还有人能这么不要脸地回来。 可是我来了。 我一颗心哆嗦着,不可置信盯着钟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是我家……” “准确意义上来说。”钟让在顷刻间就恢复了一片冷漠的模样,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他冲我抬了抬下巴,眼里毫无波澜,“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了。” “你买下了商家的的大宅?” 我退后两步,感觉下一步就要踩空落进深渊,商家出事以后,任何可以被瓜分的财产都被人抢走了,商幸尧的设计手稿被人包下,商家的别墅也被人夺走,所有值钱的,有价值的,全都变成了别人的所有物。 我这个商幸尧的亲妹妹,终究是什么也没得到。 我站在那里红了眼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事情,需要和你报告吗?” 钟让眯起眼睛来,“不过就是看着商家这地段这装修不错而已,顺手掏钱买下了,怎么,你还能想出什么别的可能?” 我攥紧了拳头,“你——” “话说,倒是你。”钟让话锋一转,将所有的矛头指到了我身上,“怎么会夜里来这个地方?你不是和季存住在一起么?” 他的表情变得令人无法直视,嘲讽又冰冷的笑容如同刀子割开我的心脏,钟让继续说道,“不会是被人赶出来了吧?走投无路,就回到自己的老房子里来寻求安慰?” 我如同被人一记重锤敲打在心头,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钟让从沙发上站起来,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我这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像是极度取悦他似的,我想要退出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放开——” 我刚要说话,钟让另一只手直接将我拉过来,不顾门没关,直接把我压在了一边的墙上! “你都送上门了。”他一字一句,带着如同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恨意,“我哪有收手的道理?” 不……我没有…… 我惊恐地看着钟让压下来,下意识要跑,他却将我整个人拉拽到了沙发上按住,挣扎的时候惹急了他,钟让解开自己的皮带,直接将我的双手举过头顶,然后用皮带狠狠缠住! 他就喜欢这么对我,就喜欢看我束手无策被他侵占。 我撇过脸去,他压在我身上,强迫性捏住了我的下巴,让我和他对视。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令我心惊的凶狠,和季存纯粹的情欲截然不同——他像是恨我至极,所以才会有这样无法形容的眼神。 “和季存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他上次在脖子上留吻痕了是不是?” 钟让指的是那次我从他车上落荒而逃的事情。 “你不是……叫我滚,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我红着眼睛,“那么,我怎么样,都应该和你没有关系了吧?钟让,我再也没有打扰过你和陆曼,为什么你却偏偏要——” 他加重力道抬起我的下巴,随后道,“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来商家找我的。哦不对,这个家,已经不是你的商家了。你为什么要回来,自取其辱吗?” 自取其辱四个字,就像一柄利剑直直刺穿了我的肺腑,我倒抽一口凉气,钟让一刻不停地让我反复回温着商家家破人亡的过去,让我痛让我恨。 我没说话,眼泪却止不住从眼眶里掉下来。 我近乎无力地说着,“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来自取其辱的,我没家了,也没后路了,我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我这样绝望的态度让钟让一惊。 “你。”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从情绪,钟让变了变表情,又瞬间恢复了冷冽,“你没后路了?哈哈,你去陪季存哄他高兴了,不就什么都有了吗?怎么,难道是床上没能够让季存满意?” 我死死咬着嘴唇没说话。 钟让拔高声调,像是迫切在寻求什么证明一般,“说啊!是不是真的被季存包了!你的那些戏份,是不是季存给你!你陪他睡,他给你钱?” 我无力承受钟让语气里面的恶意,到头来只剩下虚无缥缈的一个字,“对。” 对。 做了。 真的做了。 钟让瞳仁狠狠缩了缩,整个人居然开始隐隐发起抖来,之前虽然看到了一些场面所以严重怀疑,但是至少……至少他认为商绾爱的是他不是吗?怎么会和别人上床?可是如今亲口听见这个回答的时候,钟让心里像是有什么猛地碎掉了一样,“商绾……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还记得她身体里的温度,还记得他第一次掠夺她时,她在他身下痛哭流泪的模样。当时钟让内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是疯狂的快感,是强烈的侵占欲。他要,他要这个烂货这辈子只能在她身下哭,哪怕她就是个贱人—— 她只能因为他变成贱人。 钟让像是疯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随后用力将我的领口狠狠扯开,我尖叫一声,“钟让!” “怎么。”钟让感觉自己口齿间都能尝到因为咬紧牙关而导致的细微血腥味,“都跟季存玩这么开了,也不给我碰一下?你可别忘了自己第一个男人是谁吧啊?商绾?要么你那张膜就是tm骗我的!” “我没骗你——”我喉咙口都在哆嗦,“但是……别碰我……钟让,你犯不着这样对我,我都家破人亡了,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 他想把她关起来,想把她占有,想把她变成他一个人的。凭什么,她凭什么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变成他内心里那么龌龊的一个念想?这张脸……这张脸?凭什么令他钟让念念不忘?! 钟让气急了,按着我,解开自己的裤子,我声音都颤抖变调了,“钟让……别这样,你让我回去……” “回去?你去哪?商绾,你在说笑话吗?”钟让笑了,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却令我整颗心都寒了,他说,“你现在能回去哪里?季存那里吗?为了生存再低头,再去陪他上个床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商绾,你能不能别这样下贱?” 我没说话,任凭钟让的手在我身上摩挲掠夺,就像在我身上点火,我觉得全身都烫得发疼,大脑开始浑浑噩噩。 不要面对,什么都不要面对…… 我的猝然清醒是在钟让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这道铃声打断了钟让所有的动作,而后男人眼眶猩红盯住我,盯住我几秒后,他起身去拿起手机。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剧烈颤抖的,得到了解脱,手却还被绑着,我用力让自己先坐起来,结果就听见钟让对着手机道,“季存?” “是我。” 季存坐在家中,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戾气,“把商绾给我完好无损送回来。” 钟让冷笑一声眯起眼睛,他不用多想季存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这类人总有办法查到一些别人差不到的东西。他走过来,趁着我还没彻底起身,又将我按下去,我吃痛叫了一声,手还被绑着,根本无法反击,“你——” 季存在手机里听到我传出来的声音,呼吸猝然加重,“你想干什么?给我直播你们做爱么?我可没兴趣听她跟你的叫床声。” “那你现在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钟让眸光跟刀子一样锋利,“阻止我们上床?” 对面季存正在抽烟的手一顿,不知道为什么,烟灰被抖了一下,缓缓落在了烟灰缸外面。 “你不知道她现在是归我的么?你要玩她,也等我玩腻了。” 季存怒极反笑,“至于你,买下商家大宅,一个人住在里面好好缅怀就好了,还他妈现在想从我嘴里抢肉吃?商家没破产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装什么烂好人假情深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跟我对商绾的态度不一样呢。” “季存,你是想要撕破脸吗?” 钟让被季存这话激怒了,太罕见了,他居然被激怒了。 “撕破脸?我又不要脸,怎么撕破?”季存站起来,似乎是要出门,“我告诉你,别他妈动我手底下的人,我就是不要了,也轮不到你。人家当初心甘情愿上赶着倒贴给你的时候,你不是不要吗?正好,我捡便宜了,多个炮友多个出气筒,你还管不着,有什么意见吗?” 他还敢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说一遍,借此来讽刺他钟让! 钟让气得抓着手机都在发抖,对面季存呵呵笑了一声挂断电话,随后猛地拉下一张脸,再也不见了刚才面对钟让时的嚣张和纨绔,冷着脸大步往外走。 ****** 钟让站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 他很少发呆。 而这一次却发呆了那么久。 久到我自己也跟着陷入了冗长的沉默,时间缄默,岁月无声。 钟让终于回过神来,朝着我走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妈妈没教过你办坏事要先关门吗?”季存出现在门口,斜倚着门,细长的手指扣了扣门板,“你这样的……大门形同虚设的,我他妈闯进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钟让愣住了。他还按着我,身下压着同样懵逼的我。 季存看见这副场景,他的眉毛狠狠一跳,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愣着干什么?起来啊!老子的别墅是没有你这老家破房子装修好还是没它地段贵啊?” 我双手被绑着,声音哽咽,“我……” “骂你两句还tm真跑了,你怎么这么不经骂?以前也这样,没见你受那么大刺激,搞得我还以为你是个咬紧牙关卧薪尝胆的人呢,今儿吃错药了和慕暖开火?当着我的面你这么说慕暖,我不要脸啊?还怪我让你滚,你说说你是不是自己找骂?炮都还没打呢,你把老子炮架气走了……” 季存还想继续骂我,看见我在哭。声音一顿。 “哭……哭个毛啊!” 我哭得一愣,这人做了坏事还能这么冠冕堂皇把所有责任撇清楚,真是不要脸至极。 季存站在那里,眼神盯着钟让抓住的我的手,他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乖戾,而后抬头看向钟让,“松开。” 钟让解开了缠住我双手的皮带,目光触及我手腕处被勒红的痕迹的时候,深了深,随后却反手抓了我的手腕,将我直接拉向了他身边! 气氛在瞬间变得拔剑张弩! 季存又压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让你松开。” “不好意思。” 钟让眸光冷冷,“你根本不是商绾的谁,所以我没必要在商绾的事情上对你有什么迁就。” 季存咬了咬牙,笑得阴森又嚣张,“瞎说什么漂亮话呢?能骗过谁?骗过我,骗过商绾,还是能骗过你自己?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这样子抱着商绾不放,我打电话喊陆曼来,你他妈就是一个‘死’字?!” 陆曼这两个字牵扯到了钟让最致命的神经末梢,他的表情狠狠变了变,声音都跟着沾染上了寒意,“季存,你是在试图威胁我?” “就字面上的意思,你爱咋翻译就咋翻译。”季存两手一摊,看见我还靠在钟让身边,怒从心起,“过来!” 我颤了颤,“你叫我过去?” 之前不是还让我滚吗? 钟让抓着我的手指倏地攥紧,就如同在害怕我从他身边离开一般。 我错愕地抬头看向钟让,不清楚他对我这样的动作到底是为什么,他盯住我,似乎这个动作在还没经过他大脑决定的时候就擅自发生了。 等他回过神来,又微微松开几分手指。 他惯性抓紧我,理智又让他放手。 我一颗心就像被人攥在掌心用力撕扯,钟让的行为让我像是被刺痛一样,明知道有些事情,真相如此赤裸裸,却还要再去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他在乎我。 季存见我这样,对着钟让的眼神还有点委屈,眉心一跳,干脆自己上前来,直接牵起了我另一只手,嘴巴里还念念叨叨,“你真的烦。” 想拉我走,那边钟让却没放手。 那一瞬间,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我猝然抬头看向钟让,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曾经不会有的情绪。 他……为什么不肯放手? “放手啊。” 我红着眼睛说了一句,“钟让,放手啊。” “去季存那里就这么让你迫不及待吗?” 钟让口不择言,“他让你走投无路,把你赶得无家可归来这里,你现在还要跟他回去?你是还嫌自己苦头没吃够吗?还是说你商绾就是天生的贱,就喜欢往不爱你的男人身边凑?” “你不爱我……”我哽咽了,“我不是也在你背后巴巴地凑了那么多年吗?” 钟让浑身一震。 他的冷言冷语我都已经听习惯了,这么多年来,我凑在钟让身边,也够还清他恨我的一切了吧。 “放手。” 我又道,“我无家可归……也是因为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我也犯不着这样去讨好季存,我觉得你应该开心才对,怎么现在还要劝我迷途知返?” 钟让喉结上下动了动,一动不动,与昔日凛冽英俊的脸不同的是,眉眼间似乎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商绾你是不是喜欢季存?” “我让你放手啊!” 我哭喊着用力,一把甩开了钟让的手。 钟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整个人都晃了晃,往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看着我,我红着眼睛被季存头也不回地拽了出去。 头也不回。 “……” 钟让嘴巴张了张,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视线像是涣散了一样。 却在整个家里都空荡荡静下来之后,对着那扇早已空无一人,慢慢晃动合上的门,缓缓念了一声。 “……商绾。” ****** “说你是sb,你还不信。” 季存拉着我到了车边,翻出餐巾纸来丢在我的脸上,“擦一擦!” “不劳烦您了。”我站在路边,“谢谢你把我带出来,我等下就自己找个地方……” “你有病是不是?” 季存来火了,“非得跟我唱反调啊?我让你滚的时候,你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你都让我滚了。”我抬头,眼里亮得逼人,“我留在那里还有意义吗?” “我……” 季存被我这个眼神震到了,隔了一会才道,“我那会……生气,冲动。慕暖都走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 “那我还得谢谢你让我滚是不是?”我含着眼泪笑了,“是啊,你让我滚可是我的荣幸呢。” 季存眼神一闪,我又道,“不过你放心,我脸皮也没那么厚,你都让我滚了,我不会再腆着脸回去。” “那你还能去哪?” 季存抽了根烟,靠在车子旁边冷笑,“你还有朋友吗?” 我攥紧了手指,“我可以出去租房子。” 季存愣了愣,表情有几分空白,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反问一句,“租房子?商绾,就你这个钻钱眼里的性格,你还能租房子?你他妈付老子房费了吗?” “房费我今晚会打给你!”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我有钱……我有钱!!” “你的钱不是都藏着给你弟弟么?” 季存又是眉目嘲讽,“怎么,你舍得吗?” 我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眶看了季存一会,而后我轻轻地说着,“其实说来我真的应该谢谢你,至少你让我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上的游戏规则。我会搬出去,欠你的房租费也会给你,然后……你要是觉得我不靠谱,把我辞退了也没事,戏我会努力拍完。” “你交代后事呢?” 话还没说完,季存抽完烟,就过来把我塞进他车子里,我吓了一跳,“季存——” “少用这种胆颤心惊的语气喊我。” 季存微怒,“跟tm喊钟让似的,我跟他能一样吗?老子比他好多了!” 我闭嘴,季存回去摔上车门,又过来发动车子,“放你出去?放你出去跟别的野男人厮混吗?小贱人,我没允许你搬出去,你一只脚都别想给我溜出去!”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叫我滚? 我笑着笑着眼泪就又出来了,季存,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自相矛盾吗?在慕暖面前口口声声让我滚,却又要在我滚了以后过来找我,强行带我回去。 凭什么呢?凭什么你觉得,我离了你,就是走投无路,就得死? 我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喃喃着,“季存,其实你和钟让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季存开车的手一顿。 “只不过,钟让对我做得更狠,他毁了我的一切。而你……也从没在意过我的死活,你只是不喜欢你身边的玩具被钟让抢走了,所以才要我回去。” 我从来没被人真正在乎过。 季存沉默许久,应了两声,“对,你非得这么说也没错。所以呢?呆在我身边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只要乖一点,我就不会让你滚,就不会冲你发火。做我情人比做钟让要好多了吧?” 我没说话,沉默地跟着季存回了家,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从身后压上来,我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就像是原始的雄性动物在确认自己的领地是否受到侵犯一样,要重新建立标记来证明这是他的所有物。我被他压在沙发上,男人滚烫的手指顺着我的衣服往下,一路探进来,问我,“钟让碰你哪了?” 我一言不发。 “不说?” 季存眯眼笑得极狠,“也好,留着点力气叫床。” 我一惊,他扯开我的衣服,“季存等下,我今天不想……” “不想?” 季存吻着我的脖子,“我想就行。” 太多次的亲密接触让我的身体对于季存的接纳程度早已远远超出了钟让,我惊恐于自己的反应,更惊恐季存对我做的一切,直至他进入,我都在颤抖。 我被迫迎合季存的一切,他不留余力地问我索取,撞碎我所有防御,我抓着他的肩膀,“季存……” “嗯。” 季存扯着嘴角邪笑,“再叫一遍。” “季存……”你还记得慕暖吗? 无所谓了,能够做爱,什么样都好。 仅仅是为了与你相连而已,何必要冠冕堂皇去说那些藏在心里的白月光。 季存抱着我去浴室的时候,我睫毛上还沾着泪。他放了水,更破天荒帮我洗澡,大抵是因为我伺候得他舒舒服服所以好心情施舍我一点好脸色,结束后他将我擦干抱上床,我全过程没有任何挣扎,像是真的被驯服了一样。 季存很满意我这种态度,不管是装的还是什么,最好以后都是这样,方便又好使。 然而这天夜里,我没有入睡。趁着季存熟睡的时候,我悄无声息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然后深夜潜逃。 张良呵着气在别的小区楼下等到我的时候,我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大半夜还叫你……” “我知道,你肯定是被逼无奈了才找我的。”张良让开身后的路,直达那套他之前说了可以便宜点租给我的房子,“不然你根本拉不下脸皮来求我帮忙。” “谢谢……”我低头喃喃着。 “没事,话说你——”张良伸手过来在我脖子上按了按,我吓了一跳,他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缩回手,“不好意思……还以为你受伤了,夜里没看清。” 随后他转身领着我去了房子里,帮我开灯提行李,我连连摆手说不用,张良一定要坚持,我只能服从。 替我收拾好空房子的一切,最后要走的时候他说,“被子可能有点旧了,等过几天你不拍戏了,空出时间来我陪你去买一套新的。今晚先凑合一下,明天白天起来再做个彻底的大扫除吧。” 我抿唇,“对你不怎么公平。” “也是。” 张良想了想,“那你再请我吃一顿饭吧。” 我笑了,“行。” 张良走了以后,我走到房浴室镜子前,眼神一惊。 张良按过我脖子的地方,留着一抹季存留下的吻痕。 我眼神一深,难怪当时张良会有这么尴尬的表情,原来是他想到了这些痕迹背后的含义,才会猛地把手伸回去。 我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好久,后来叹了口气,进去冲个澡出来,找了干的浴巾出来,随后在最大的主卧里躺下。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出来之后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家里,看着自己还堆在一起的行李,我闭上眼睛。 睡吧,哪怕明天不会到来。 ****** 我一觉睡醒的时候,拿起手机,刚想看看消息,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我昨天匆忙洗漱,也没顾上手机有没有充电,难怪今天起床没有闹钟铃声。 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还好,还没算错过时间,甚至还算早。我起身打扮了一下就打车出门,打算去剧组再充电。 刚到剧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没有提前那么早到剧组的打算,我看了眼空荡荡的片场,在想今天季存又会几点来。 没我叫他起床的话……算了,我又何必想这么多,季存又不是没了我不能起床。 我走近休息室,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 “我说了我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现在以为陈渡给你撑腰很了不起吗?” “你有病啊扯什么陈渡!商绾去哪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没有管好商绾——” 我推门进去,江铃儿和季存双双转过头来,看见是我的时候,都愣住了。 跟着江铃儿大喊一声,“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了我没有藏着她吧!你看商绾好好的!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季存脸色暴怒,他们两个像是说好了似的提早来这边谈事情,所以导致片场没人,就我们三个站在休息室——这个情况下季存带着怒气冲我走来,我倒退两步,“你——” “你去哪了?” 季存的声音跟一座山一样直直压下来,在瞬间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闪躲着,“我搬出去了。” “搬出去?” 季存笑得跟朵花似的,我知道他笑起来眉目张扬又漂亮,就是可惜了——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凶狠得像头狼,“你大半夜搬去哪里?哪个房屋中介大半夜的接你生意啊?” 我抿唇,“我个人私生活,应该不用和你多说吧?欠你的房费我都还了……我在外面租的房子也是安全的,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那我谢谢你的好意……” “商绾你别给我装作听不懂!” 季存上前一把将我拉住,我吓了一跳,江铃儿也道,“你想干嘛?” “给我搬回来。” “我不。” “为什么?” “为什么?”我抬头,“这话应该是我反问你吧?” 季存被我这个质问问得一愣,随后低声又咬牙切齿喃喃着,“商绾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 “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要让我跟你住一起。你需要人陪吗?慕暖不是可以?” 季存脸色一僵。 “好吧,如果你想我了完全可以给我打电话的,我住的地方离你的地方不远。”我拍拍季存的肩膀,自认为这话说得特别周到又给面子,“半夜陪你出来吃夜宵或者唱唱歌还是没压力的。当然你的工作我还是会帮忙的,毕竟你还没有开除我嘛。” 季存直勾勾盯着我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现在开始就可以不用帮忙了。” 我一愣。 季存眯眼,“你被开除了。” “这角色你自己爱怎么演就怎么演,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助理了,你要是有能耐,自己去娱乐圈闯个一片天出来也行。尽管住外边去吧。” 说完这话季存转身就走了,脚步快得像是一阵风,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炒了,一切交谈就都已经结束了。 我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江铃儿也被这样的变故吓到了,后来她上去喊了几声季存,季存没回应,好像走出片场了。 江铃儿又走回来看我,“没事吧?” 我喃喃着,“没事啊……” “你魂都快没了一样。” 江铃儿偏着脑袋,“也好,以后省得和季存暧昧不清了,搬出来就搬出来吧,这个角色过了以后,你应该能火一把,我们就靠着自己赚钱,怎么样?” 江铃儿说的没错。 这或许就是我和季存互相撇清楚关系的时候。 我没说话,沉默地低着头。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着,稍微有些许钝痛。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哪里,可能是要和过去那些生活说再见了吧。 这一天拍戏我全程不在状态,导演看了都着急,倒是合了边上的慕暖和董欣的意,两个人站在边上看好戏,就听着张导在一边指导我,巴不得我被整个剧组嫌弃。 我和季存的片段来来往往重复了无数次,一直都是ng,望着他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没办法代入长安侯了。 我也没办法再把自己变作花影。 休息期间我一个人呆在剧组的角落里发呆,闲着没事就盯着矿泉水。导演放了我三天假,让我去好好找回之前的感觉,他们先把后面的剧情拍了。 我就等于是被提早放了三天假。 发着呆,我一个人慢慢往剧组出口走,却正好遇上了在外面抽烟的季存。 天气逐渐变凉,他肩膀上盖着薄薄的外套,里面倒还是古装没换,这么现代古代的搭配让他穿着倒也不违和。迎面吹来的风弥漫了烟雾,他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看见我的时候,用力吸了一口烟。 然后缓缓吐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喉咙口发紧。 “今天状态不行?” 打破沉默的是季存的声音,他先开口说话了,慵懒地睨着我,像是随口一问,我却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摇摇头,我说,“嗯……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所以状态不好。” “连夜逃出去,能睡得多安稳?” 季存凉凉地丢出一句话,随后他找了个地方灭烟头,我看着他一举一动,离得远远的站着,没有上前。 “回去了?” “嗯。” “也好。”季存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随随便便说了一句,“你不在我身边,我至少省点心。不用收拾你的烂摊子。”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好像每次我出点事儿,或者被钟让缠着的时候,到头来最后一把抓着我走的人,都是季存。 虽然过程里他对我冷言冷语又是伤害又是嘲讽,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他,我逃过了太多次钟让的魔爪。 还是说句谢谢吧,我和季存虽然平时争锋相对,但是要真算起来,倒也无冤无仇,没什么深仇大恨。哪怕以后不联系了,也要好聚好散。 我强打着精神冲季存露出一个笑脸,我道,“对了季存,以后要是真的没什么交集了,那就联系不上了。虽然我们联系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那个,还是要说一句,这阵子谢谢你收留我。” 他真实伤害我,也真实地在我于水火之中留了一条后路。 我说不下去了,声音戛然而止。 就看见季存站在那里,也不朝我走来,也不后退,只是冷漠地看着我,后来一偏头,他笑了一声,“说你是sb,你还不信。” 这话,我都不知道从季存嘴里听到过几遍了。 听都要听腻了。 我摇摇头,该说的其实也都说完了,剩下不该说的……我对季存有什么不该说的呢? 走到路边去打车,季存的声音远远地飘来,他问我,“之后你想好要去干嘛了吗?” “没想好,也就这样吧。” 我自嘲地笑了,随后拉开了出租车的门,“不过……反正以后我一个人没什么顾虑,也无所谓吧,要是火了,我就进娱乐圈赚钱,要是没火……再想想吧。” “哦。” “祝你早日追到慕暖。” “嗯,也祝你快点把钟让骗过来。” 我都不知道我们两个能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就像是一桩生意做到了最终点,双方一起客客气气握个手然后告别。 之前还在火冒三丈地彼此刺伤,现在的一切却平和得不可思议,像是宣告着一场悄无声息的结束。 我坐上车了,季存也转身走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好像在我的出租车离开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收回视线,我也不去看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报了个地址,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回家。 我到家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是钟让发来的。 他让我明天去咖啡厅。 我有些愣住了。 见我不回,钟让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为什么不回消息?” “我……以为你发错了。”我给他找台阶下,“是要发给陆曼的吧?” “你是故意这么说来逃避我吗?”钟让在对面的声音很冷,冷到像是毫无感情一样,“商绾,我是在让你明天来咖啡厅。” “我不是你的佣人。”顿了顿,我继续说,“你不要用这种口气来使唤我。还有,我拒绝你的邀请,谢谢。” 对面钟让似乎是深呼吸一口气,他坐在办公室里,周遭空气寂静得可怕。 吴默在一边低着头沉默,钟让死死抓着手机,像是生怕它掉下去一般,随后,僵硬又冷漠地说道,“那么,我换个说法。我请你,明天,来咖啡厅呢?” 我一惊,完全没想到能从钟让嘴里听见这种字眼,或者说,他这样尊贵的身份,自负的性格,能从嘴巴里说出“请”这个字。 我沉默了一会,“你想干什么?” “来了就知道。地址我会让吴默发给你。” 对面说完就迅速挂了电话,我茫然地对着手机发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这会儿季存在,肯定要眯着眼睛嘲讽我,“哟,这是打算约会了吗?” 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没用的想法甩掉,我喘了口气躺在床上,举着剧本一字一句地看。 我希望自己能够快点走出这个状态,为什么和季存产生矛盾以后,会影响我这么多心情呢? 曾经在剧组里和季存面对面争锋相对的时候,我也可以完美演绎花影,而现在…… 我抓着剧本的手指用力收紧,在剧本的纸张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看着上面的字,我的思绪逐渐飘远。 “主子……” “花影,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皇帝当真对你留意了,那日百花园,你的出场令皇帝注意到了你,你记得小心自己往后的一言一行。” “主子,可是属下……” “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不管怎么样,给我成为埋伏在皇帝身边的线人,向我传递一切皇帝的消息。” 花影望着站在楼阁窗口边上的黑袍男子,一袭黑衣衣袍猎猎,衬得他眉目惊人又凛冽,贺长安转过身来,无情的眸子盯住花影白皙的脸,,“我要娶公主为妻了,很快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驸马爷——花影,只要你好好帮我完成使命,我以后定然不会亏待你。” 完成使命,什么是完成使命?让她爬上皇帝的龙榻吗? 花影红了眼眶,“可我……不爱皇帝。” “皇帝身边那个位置,不需要真心。”贺长安朝着花影走去,捏住她的下巴,一眼便能望进她瞳仁深处,“只要你坐到了他身边……” 花影的瞳仁缩了缩。 “你就会爱上那个位置。”贺长安的声音冰冷,“哪怕你不爱皇帝。” 不……我不会爱上皇帝的。因为我爱你。 可是到头来,花影单膝跪下,说出口的只有冰冷的四个字,“属下听令。”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情节,又想了好久要怎么演绎花影的这种复杂和绝望,可是不管想几遍,当把季存的脸代入对戏的长安侯的时候,我就会一下子出戏。 我猛地察觉到,不是我变不成花影,演不出花影,而是我……没办法面对季存了。 这个认知让我背后起了一层冷汗,我为什么没办法面对季存了? 我想起季存那双眼睛,就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这绝对不能被季存知道,他如果知道了…… 一定会变成他控制我的把柄。 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克制自己所有的意识去联想任何有关于季存的东西,一遍一遍读剧本,让自己麻木,再让自己入戏。 这天晚上张良过来看我,问我第一天住在这里感觉如何,我笑说还行,“你什么时候有空?这两天我空着,请你吃饭。” “明天我有一台手术,后天?” 正好,明天我要去见季存。 点点头,我去开门,“谢谢。” 是外卖到了。 “你在家点外卖啊?” 张良有些意外,“不做东西吃吗?我记得你也蛮喜欢做菜吧?” “是的,但我比较懒,一个人的话……烧泡面就够了,一般情况下不动厨房里的东西,点外卖比较方便。”我撩了撩头发,对着张良道,“双人份,要不要一起吃?” “行。”张良搬了把椅子坐过来一起,他对我道,“不如这样,后天我带点菜过来吧,不要出去吃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做饭吃啊?” 我咬着筷子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那我不是拖你的后腿了吗?” “怎么会。” 张良拆开了他那份外卖,“就做各自擅长的吧,我也好久没有吃家常菜了,最近我老爸在家也一直喊外卖——明明自己做的更干净……” “哈哈。”我打开可乐,“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忙起来,让自己忙起来。 扩大我的圈子,去社交,去认识新朋友,去和这个社会慢慢接轨。 不要分心去想别的人和别的事情。 晚上七点我送张良走,他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雨了,回过头来看我,“有雨伞吗?” “啊,有。” 我去了里面匆匆忙忙拿了一把雨伞给他,张良道了一句谢谢。 “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张良看了眼周围,“一个人住,晚上记得不要随便开门。” 我乐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吧,是我直男了。”张良道,“那我先走了。晚安。” “早点睡。” 送走张良后,整个房子一下子又静了下来,我闲着无聊,从手机列表里翻出江铃儿打过去,结果接电话的又是一个冷冷的男声—— “我严重怀疑你丫是不是在背着我和江铃儿谈恋爱?一天不打电话浑身难受?” 我愣住了。 “陈渡,你凶什么凶!不许凶商绾!” 里面传来江铃儿的声音。 “老子他妈凶不了你,还不能凶商绾?” “对的!” “你别蹬鼻子上脸!” 我笑得有点尴尬,“那个,是不是我的存在打扰到了你们?” “也没有。” 陈渡拿着江铃儿的手机对我道,“我们正在一起打游戏呢,你要不要过来网吧?” “啊?打得什么?” “吃鸡啊。” “我不会。” “那你过来,江铃儿也不会,急需要有人陪她打连连看。” “……”原来就是这个作用。 半小时后我打车到了他们所在的私人网吧,抽开江铃儿身边的椅子,陈渡坐在她另一边,偏着半边脸,白皙又帅气,“来了?” “嗯。” 我看了眼江铃儿,“你最近没事吧?” 江铃儿往我身上倒,“遇到这个祖宗,你说呢?哎哟,我腰酸背痛。” “老子找了你这么久,总得要点利息。”陈渡打到一半死了,骂了两句娘,回过头来看江铃儿,“小贱人,睡你两次不过分。” “你身边还有谁啊?” 电脑里传出来另外一个声音。 我猛地愣住了,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开了语音,在联机打游戏。 “陈渡厉害了啊,现在两个女人陪,双飞啊?”薄止褣隔着网络笑,“玩还是你会玩。” “双飞你妈。” 陈渡又骂,“是商绾啊,季存家的婆娘,不关我事儿,我可不敢招惹她。” 我坐在江铃儿身边特别尴尬,尤其是江铃儿看我那个眼神,“你和季存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我说话声音有点发抖,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掰了。” “啊?” 陈渡抽着烟转过头来看我,“你和季存掰了?” 这个时候,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来,是季存呵呵两声冷笑,“怎么,你才知道?” 他居然也在和他们联机一起打游戏? 那刚刚的对话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我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干脆在一边不说话收声,陈渡看看我的脸,又转头打开游戏,一边和季存说话,“你对我们的商大美女做了什么?人家一听到你声音就跟一只瘟鸡一样歇菜了。” 陈渡这张嘴啊!真是太贱了!! 我现在几乎都能想象季存在房间里一个人打着游戏冷笑的画面,赶紧说道,“陈少你别说了,我和季存没什么……” “你怎么这么替他说话啊。”陈渡好奇地扭过头来,唯恐天下不乱。 我自从那次吃火锅偶遇到他,就差不多已经摸清了陈渡这个人跟搅屎棍一样的性格,他那一次还在钟让面前煽风点火,现在又来我这里添油加醋,巴不得天天看点八卦——纯属太闲。 我只能道,“那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他坏话吧。” “哦哟,你有季存的坏话?”陈渡兴奋得游戏都不打了,搓着手,牙齿咬着烟尾巴,“快说快说,季存你听到没有,你背地里肯定没少干好事。” “随便她怎么说。”季存在另一端百无聊赖地整理着自己电脑桌面上的鼠标,装作不经意似的随口一句,“反正跟我没关系。” “你这人可真拔屌无情。” “不然呢?” 季存跟听见笑话似的,“你还指望我跟她谈恋爱啊?怎么着,你看我像是那种从良的人吗?” “我他妈看你就一人渣。”陈渡被季存这话逗到了,然而我听着季存这话,却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他当着陈渡和江铃儿的面都能这么说,他是真的无所谓我的去留。 我在,多了个炮友,我去——他也不会少一个人,他又不缺性伴侣。 我垂下眼睛,江铃儿察觉到我的表情不对接,就拉着我站起来,“我和商绾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咖啡,你先玩。” “要是被我发现你敢偷偷逃跑——”陈渡眼珠子转过来看着江铃儿,凉凉说道,“轮椅我已经给你挑好了,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跑了。” 我和江铃儿被陈渡这句话吓得一身冷汗,小心翼翼退出去后,江铃儿猛地喘了口气,“如你所见。” “陈渡想干什么?” 当我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必要问。 陈渡想干什么,一清二楚。 他和季存,和钟让,和薄止褣他们都是一类人。 江铃儿伸手,撩开了我半边头发,忽然间对着我笑,“商绾,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活着,就是为了自己活着。” 我看着江铃儿的脸,“你为了谁。” 江铃儿自嘲一笑,我知道不用再问下去了,陈渡爱得不过是江铃儿那张脸——而这张脸,原本也不属于江铃儿。 她将自己变成了她,陈渡才会抓着她不放。 或许江铃儿比我更可悲,这辈子,背负这张脸这个人,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江铃儿。 “你本来底子就很好看,完全可以……把鼻子上的假体取下来,把美瞳摘了,唇部假体也……” “没用的。”江铃儿无神望着我,“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变不成她。” 用尽全力,终究是不变成她。 “所以商绾,我会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能够把自己变回来的钱,然后彻底逃离这个圈子。 她抓住我的手,“那一天到来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一起走? 走去哪? 我嘴巴上笑着应和下,心却渐渐沉入深渊。 江铃儿,我无处可逃。 天大地大,却没有我容身之所。 ****** 这天晚上江铃儿叫车把我送回家,我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了,被江铃儿送到了门口。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是不是?”江铃儿问我,“不会改地址了吧?” “嗯,不改了。” 我揉着眼睛,睡意太强烈了,我刚刚差点在网吧睡着,“有事就来找我吧,我先进去睡了。” 关上房门,我掏出手机,却发现12点的时候,有人准时发送了一条短信给我。 点开来,是钟让。 他说,白天咖啡馆不要忘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收起手机,打着哈欠去睡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时浑身一个机灵,甚至连困意都被吓醒了。 我怔怔地抬出手机来,对着钟让那排字又看了一遍。 呼吸一顿。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这几天不对劲,为什么我没办法代入花影,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在离开后再面对季存,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麻木和冷漠,变得不想出门不想社交,甚至连钟让特意喊我,我都了无波澜。 因为我对钟让……没有了以前那种感觉。 心脏狂跳,意识到这个以后,我便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一样。这些日子如同行尸走肉,失去了往常鲜活的色彩,我抓着手机的手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手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我喘着气,颤了颤肩膀没有去捡起来。 我发了很久的呆,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那漫长的时间过渡里,我强迫自己接受了一个现实。 我悲哀地发现, 我好像不爱钟让了。 ****** 这天下午,我如约和钟让见面,我一觉睡醒准备好一切后,拉开门就看到了吴默等在门口,面无表情,“商小姐,我来接你。” ……真是比机器人还精准啊。 就这样,我被吴默送到了钟让面前。 钟让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至少他眼底比以前多了一圈浅浅的黑眼圈,虽然不影响他那张可以令万千少女疯狂的脸——但是这样不加掩饰的黑眼圈让我有些吃惊。 毕竟钟让以前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从来不会让自己露出一点什么疲惫或者状态不佳的样子。 “你来了。” “嗯。” 我坐下后,面对钟让,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你昨晚几点睡的。” “你是不是没睡好?” 钟让和我同时说话,前一句他问我,后一句我问他。 问完之后,我和他又是一起闭嘴。 隔了许久,钟让应了一声,“对,我是早上才睡的。” 我有点猜不透今天的钟让想干嘛,以前的他显然是不想跟我说话的,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浪费,现在却…… “你弟弟的刑还差多少?” “五个月。” “我可以帮你减刑。” 钟让忽然间说出口这句话,随后一动不动望着我,“然而条件是……” 在他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我过于激动直接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大发慈悲到要帮我弟弟减刑?他不是巴不得我们全家都被关进去一辈子吗! “商绾,你坐下冷静点,我还没把要求说完。”钟让眼神冷漠望着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来,“你的要求是什么?” 他今天的行为太反常了…… 可是还没等我消化完他刚才的话,钟让就又掏出了一张卡,和一份协议。 我拿起协议看了看,瞳仁一缩。 “你……” 这算什么……“你要我做你的合约情人?” 我如遭雷劈僵在那里,一开始只是僵硬地攥着纸,到后来攥着纸张扑扑簌簌地发起抖来,“钟让,你这算什么——侮辱我吗!” 一千万,合约情人五个月——商闻坐多久的牢,我就做他多久的合约情人! “事实上,你也可以只选择一个月。”钟让的眼底如同有一圈幽幽的火光,“但是这样,商闻就只能少坐一个月的牢——如果你签下五个月,我甚至可以立刻让他被释放。” 他威胁我? “钟让……你太无耻了……” “你是在怀疑我的本事吗?”钟让眯起眼睛,“我当年能把未成年的商闻关进去坐牢,现在就一样有本事让他马上出来。” 他当然有这个本事!这座城市敢跟他比肩的才有几个人? 我和季存掰了,他收到消息了,知道我失去了一做强大的靠山,才会这样上前来侮辱我! 我气红了眼眶,整个人不停地抖,“不,我拒绝。” 钟让不可置信地睁了睁眼睛。 “你说什么?” “我拒绝。” 我红着眼睛看着钟让,“我不会同意的——我拒绝你碰我,也拒绝你进入我的生活,这份合同我是绝对不会签的。五个月就五个月,难道没有季存的这五个月,我就做不了人了吗!!!”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还好是在独立的包间,不然绝对会引起无数人的围观。 “商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我哆嗦了一下,将那叠纸洋洋洒洒摔在了地上,“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谈这个,那么钟让,就当我们没见过。不管你威胁我几次,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钟让心口猛地一紧,这样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将眼前这个女人绑在身边,从那次在商家老宅,眼睁睁看着季存从他身边把她拽走的那一刻起——他惊觉自己胸腔在刺痛。 所以,趁着还来得及,他要将她抢回来。 抢回来,锁在自己身边。 脑子里掠过的这些想法占据了钟让全部思维,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被我狠狠打开,“钟让,你闹够了吗!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听你的控制!” 这句话让钟让脸色剧变,忽然间就联想到了那日在医院病房门口,季存眉眼桀骜乖张盯着他说的一段话。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掌握一切,尤其是人。因为人,是最难以捉摸的。” “你这样逼迫商绾,哪一天商绾发了狠,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和你同归于尽。这还是好的。怕就怕她在你最无防备的时候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别说一起死了,她要是不打声招呼直接自杀,连个收尸的机会都不给你,钟让,那个时候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得不到。” 什么,都得不到。 钟让呼吸加速,将我死死压在墙上,我去推他,却发现他纹丝不动,“钟让你放开我——” “你还记得,你被季存从我身边带走那天,你说了什么吗?” “你一遍一遍叫我松手……”钟让的话让我耳膜开始发疼,我有点不敢听下去。 直到听见他带着颤音说,“那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了呢?” 第330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5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了呢?” 这句话就如同重锤敲下,敲得我灵魂都在发颤。 脑海里在瞬间就掀起了惊天巨浪,我被钟让死死抓住了手,就如同锁链的桎梏,让我根本挣脱不开,我看着钟让那双眼睛,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商绾。”钟让盯住我的脸,“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吗?你不是追了我那么久吗——你要的不就是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吗?” 我像是被人掏空了力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钟让的眼里像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我后悔了。” “我不想放你走了。” “你开什么玩笑!” 在听完他最后一句话之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用力打开了钟让控制我的手,男人被我突如其来的力道给震到,回过神来,他神色诧异盯着我,紧跟着暴怒,“你别不知好歹——”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我高喊了一声,“你不要妄想天开了!” 钟让接下去的话被我悉数打断。 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现在跟我说不想放我走了?你想表达什么?你想说你对我有那么点儿好感了?钟让,你的良心是喂狗了吗!我商家家破人亡,我哥哥没了我弟弟还关在牢里!这一切都拜你所赐!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不想放我走,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要诛我的心吗!” 钟让瞳仁紧缩成针孔状,看着我,他试图在上前来抓我,又被我打掉,“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报你的仇,我走我的路。” “我不知道会这样……”钟让停住了,“我的确恨你,商绾。可是……我不想放你走,我不想让你回季存身边。” “这话可真不像是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啊。”我笑红了眼睛,“这又是什么新式的骗人招数?看着我傻乎乎再当真,然后再被你一脚踹开吗?钟让,这种手段你玩得还少?” “商绾。你说话注意一点,我没有强迫你,我甚至给了你台阶下,只要你跟了我,不管多久,你跟我一天,我就给商闻减掉一天,对大家都有利不是吗?” “你以为——人的所有感情可以像加减法一样就这么轻轻松松抵消的吗?” 喉咙口溢出崩溃的声音,“你毁了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在内,你凭什么现在来说要让我跟你,你还要再毁我到什么地步,非得要我去死才甘心吗?钟让,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我发着抖,连同视线一起,我这副样子刺了钟让的眼,男人站在那里,头一次,露出了如同天塌般的表情,“你不是……爱我吗?” “我不爱你了……” 我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我后退两步,背顶上墙,“我不爱你了,钟让……我不爱你了。” 我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说给钟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钟让像是被刺激到一样,不管不顾上前来拎住我胸口的衣领,“闭嘴。” 我无神望着他,“我不爱你了,我的爱被你挥霍完了,我已经……没有爱了。” “闭嘴啊……”钟让攥着我衣领的手在隐隐发颤,到后来声音都有些无法控制了,“我叫你闭嘴啊商绾!”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沉默,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从脸上落下来。 我张了张嘴巴,又被钟让捂住,我不肯去看他,钟让就这么将我压在墙上,捏着我的下巴,“看着我,商绾,睁开眼看我。” 到后来我的下巴传来刺痛感,我才睁开眼睛,对上钟让通红的视线,他极少露出这副失控的模样,钟让和季存不同,从来不明面上发脾气——然而现在。 现在,他却像是一座即将要喷发的火山,滚烫又炽热,我碰不得,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感觉像要被灼伤。 “你翅膀长硬了是吗?连刚才的话都敢说出口了是吗?”钟让愤怒到了极点,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给吴默打了一个电话,我惊慌失措地去挣扎,“你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几乎没几分钟,就有一群黑衣人从包间门口冲进来,我被人狠狠按住,我慌张地要跑,却被人抓住了手直接扭到了背后! “把她给我带走。” 钟让的眼睛漆黑一片,我看不到任何光。 “钟让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他要软禁我?他敢软禁我? “我怎么不敢?”钟让凛冽的眉目染上一层冰冷的杀意,足够将我逼死一千次一万次,“带走!” “不——你休想,我告诉你——”有人拿着浸泡过乙醚的布直直蒙住了我的口鼻,我的救命还没喊出口,下一秒就原地昏迷过去。 “等下。” 钟让忽然间喊停,一群黑衣人不理解地看着他,见他走上前,低声道,“我自己来。” 一群人纷纷让开路。 看着那个冷漠的钟少将昏迷的女人原地横抱起来,随后声音才稍微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和理智。 他说,“走吧。” ******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唯一清楚的是,我现在,在钟让家里。 他的家我太熟悉不过了,商家没破产的时候,我就经常屁颠屁颠追着去他家玩,钟让烦我烦得不得了,很多时候一开门发现是我,会直接哐当一声把门摔上。 钟让的妈妈倒是很欢迎我,她说钟让因为性格太冷没什么朋友,偶尔看见我充满活力跟在他身后,还会有些许安慰。 然后为了不让我被赶出去,我后来去找钟让的时候,就会拉着季存一起。 季存在高中的时候经常对我嗤之以鼻,“你丫就是一小贱人,换做别的男人,你还真爱不上。你就喜欢钟让这种不给面子又不爱你的。” 我也嘴上不饶人,“彼此彼此,慕暖那儿没给你好脸色,你不也天天换着法子讨她开心吗?听说慕暖又换了个学生会体育部的男朋友,季存,你在哪呀?” 季存气得小白脸都扭曲了,“商绾你这样活该追不到钟让!” “搞得像你能追到慕暖似的!” “祝你早日追到慕暖。” “嗯,也祝你快点把钟让骗过来。” 可是声音一换,立刻就变成了那日剧组里我和季存和平告别,面对彼此的脸,我们互送祝福。 到底是言不由衷,还是发自真心,谁也无从得知,连我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答案。 结束回想,我扶着还有点昏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随后下地。刚走没几步,门口就有人推门开来,“你醒了?” “嗯。”我看了钟让一眼,“你把我带回你家做什么?你不怕你家里人——” “家里人都出去旅游了,没有一两个月不回来。”钟让眼神直勾勾看着我,“我整个家周围三公里以内都有人24小时守着,商绾,你逃不掉。” 他将他的家,铸成了我的牢。 我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惊恐,“你到底想怎么样?钟让,你想把我关起来切断外界一切联系吗?” “没错。” 钟让直勾勾看着我,“直到你放弃抵抗为止。” 我觉得,这要是换做当年的我,钟让要囚禁我,我可能会亲手伸出两只手,让他给我带上镣铐。 这可是钟让啊,这可是,我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啊。 可是现如今……我除了心寒,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不会服从的。”我攥紧了手指,“如果你想囚禁我,最好囚禁我一辈子,不要让我有任何逃出去的机会。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商绾,你非要跟我这么闹吗!” “现在是你缠着我不放!” 我歇斯底里地吼着,一边吼一边倒退,“是你不肯放过我,钟让……现在是你不肯放我走。” “我说了,我后悔了,我要你把你留在身边,这话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钟让上前一把抓住我,“非要我把话说全吗,商绾,过去的不算,你跟了我,我们重来——” “你觉得人心是可以像电脑一样重新开机重头来过的吗?” 我红了眼睛,“钟让……你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说重来就自私自利地要重来?你把我当什么!” “你装什么矜持?”钟让按住我,拽着我将我拉上房间的床,我拼命踢他,钟让大概是被我踢痛了,愤怒到了极点,男人拽住我,“你不是爱我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了,你装什么矜持,装什么欲拒还迎——” “我说了我不爱你了——” 钟让怒从心底,用力掐住我的肚子,我吃痛叫了一声,“钟让,你弄疼我了……” “疼就记住,第一次疼吗?后来和钟让呢?你给我记住,这辈子只有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他在嫉妒,他在失控。他根本不是那个钟让了,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捏住了我的手高举过头顶,屈辱的姿势让我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一般接受来自他的鞭笞,钟让扯开我领口,“还敢让季存带你走吗?还敢让他碰你吗?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吗?那你也未免太脏了一点!” 我情绪起伏太过激烈,钟让的触碰让我浑身上下都反感并且起了鸡皮疙瘩,慌乱中我察觉到有什么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我苍白了脸,牙齿咬得咯咯响,“钟让,别碰我,我……” 钟让低头,呼吸一滞。 血。 ****** “你知不知道商绾在哪里?”一天后,季存接到了来自张良的电话。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的?”季存皱眉,“商绾在哪关我什么事?” “你之前来医院登记病房的时候留下的。”张良的口气有些急,不像往常一样平稳,“我找不到商绾,所以找你……” “找不到,说明你被甩了呗。恭喜你,老实人。”季存坐在家中客厅里,拿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干嘛给我打电话?我可没空再对一个用过的女人来兴趣。” “不……商绾没什么朋友。”张良抿唇,“江铃儿的联系方式我没有,只能找你。前天我去找商绾去她家吃了东西,晚上回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下雨了,我就问她借了伞,原本打算再过一天找她一起做菜的时候把伞带过来还给她的,但是……她不在房子里,我在门口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而且她手机打不通。” “你去了她新住的地方?”季存眉心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刺,“呵呵,还约了一起做菜,你们情调蛮好啊。” “请你不要搞错重点,重点是商绾失踪了,季存,我担心她出事,所以才来找你的。” “她没有来找我。”季存的声音猛地冷了下去,“都有你陪着了,她会想起我?她这种吃里扒外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可能来找我?” “那她去哪了?” “我——”季存说话一顿,去哪了?去哪了?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死活,他一定要管吗! “等等,我这里接到了一条短信。”张良在家换了个姿势拿手机,他把手机开了扬声器,直接打开短信,一边看一边说道,“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我当医生的同行朋友,让他帮忙留意有没有叫商绾的病患入住的消息,然后他给我发来了短信,可能是有消息了……” “妇科……住院……” 季存的心猛地一紧,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窒息感逐渐浮了上来。 “她……”张良的气息不稳了,季存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着急,“她怎么了?她住院怎么回事?” “做清宫手术……清宫……”张良感觉拿不稳手机了,“她流产了?” “流产?” 季存失声喊了一声,“什么时候?她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就过来找你面对面!” 张良报了个地址,下一秒又有短信发进来,“我朋友帮我看了当时的记录,过来给她做手术签字的是……是……” 季存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钟让。” 季存的手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钟让带着商绾做了二次清宫,什么是清宫?就是流产没流干净,进行的第二次刮宫,把子宫里面残存的胚胎残絮都刮出来。 言下之意就是……第一次流产,没有做正规。 季存不敢去想,他一个大男人,这会儿都觉得有点腿软。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响:为什么会第二次清宫,那么第一次流产的她……经历了什么? 季存几乎是没有多想就抓着钥匙出门,到了地下车库拉开车门就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 张良报了个地址给季存,“你别来找我了,我们一起去医院吧,医院门口见。” 季存没说话,对面张良挂了电话。 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抖,脑子里各种声音一股脑儿涌上来,逼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问自己,商绾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 我在经历了第二次手术之后整个人特别虚弱,只能靠着营养针来维持身体,钟让坐在我窗前,眸光冰冷,“如果那天你同意直接做人流,也不至于吃现在这个苦头。” 我虚弱地笑,“要不是你非得强迫我,导致我情绪波动,我怎么会出现流产征兆?” 钟让原本想强迫我,却发现我情绪起伏太激烈刺激到了身体,出现了流产征兆,当时都震惊了,他没想到会怀孕,更没想到……我会因为反抗他太剧烈而流产。 “商绾,你疯了吗!” 那个时候钟让死死掐着我的脖子,“你怀孕了?你怀孕了?谁的孩子,你告诉我——你怎么敢!” 他恨不得掐死我! 我因为疼痛脸色惨白,气若游丝,“钟让……放开我,痛……” 再往后我直接昏了过去。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并没有被送去医院,而是依旧在钟让家中。 我如遭雷劈,睁开眼睛是钟让那张冷漠的脸,腹部的坠痛依旧还在持续,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摸着肚子,“你想如何?” “把孩子打了。” 钟让眼里迸射出冰冷的光,“我让医生过来给你动手术。” 我心知肚明这个孩子我没本事养,可是只有我自己能选择打或不打,钟让他没那个资格! 于是我咬着牙和钟让对峙,“休想!” 我的对抗使得钟让误以为这是我想保住孩子,他暴怒,俊美的脸上再也不见了往日的冷静理智,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杀意,“商绾!你到底怀了哪个男人的野种?这个孩子是谁的?我那么久没碰你——妊娠反应报告给出来的这段日子,这段日子,我没碰过你,我没碰过你!” 他清楚知道了,知道了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他的,所以才会对我这么狠,连同对待这个孩子一起,“我不会允许你生下他的,你没资格怀上别人的孩子,除了我——只能是我!” 他拿起手术协议书,直逼我而来,“签字!我安排人打掉这个野种!” 野种!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还是一时被气昏了头脑,就要和钟让对着干。他这样囚禁我,我哪怕拖累自己的身体,都不要如他的意! 我红了眼睛,“我拒绝!钟让你休想!” “商绾你敢!” 钟让的眼里像是能滴出血来一样,“是季存吗?是不是季存?你和季存上床了,你还怀了他的小孩。商绾,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我告诉你,这个小孩,我留不得他!” “你没有权利来决定我的小孩生死!” 我歇斯底里地吼回去,“我就算胎死腹中一尸两命,都不要你来指手画脚!” “你尽管试试!” 被我最后这句嘶吼激到失去理智,钟让像是疯了一样,他怎么能想到……怎么能想到我会怀孕,他想一切重来的,他要让所有的都回归到原点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季存的种,季存的种! 该死的,为什么是季存!为什么不是他钟让! “你爱的不是我吗?”钟让眼神黑得可怕,“你怎么能怀上别人的孩子?商绾,我告诉你,我不会留下他的……你今天这个孩子,不打也得打!” 钟让恨得口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他用力咬紧牙关,我能观察到他咬肌都在颤抖,像是摒足了力气在压抑,上前来按住我,“签字。” 我说,“你把我手指砍了吧,拿着我砍下来的手指去按手印,至少能遂你的愿。” 钟让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滔天怒火吞噬他全部理智,“不肯打是不是?非要这个小孩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吴默!” 门被人哐当一声从外面打开,吴默手里端着盘子进来,我一惊,“做什么?!” “现代医学上,终止妊娠反应有两种手术。”钟让面无表情看着我,“我给过你选择去做无痛人流的,商绾,可是你不要——那就药流吧。” 药流。 我看到了吴默端着的盘子上放着方方正正一个药盒,钟让有这个本事从医院里调出药流的药来,可是这一刻,我只觉得恐慌和心寒。 我没有任何人生自由,连肚子里孩子的去留都由不得我。 我被剥夺了一切资格,眼睁睁看着吴默上前,将药递给钟让,钟让捏着药冲我而来,我瞳孔紧缩。 “不……” 我连连摇头,“我不……钟让你不能这么无情,我有最基本的人权……你不能这样不尊重我……” 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哪怕一个人去医院打胎,也是光明磊落不偷不抢的,但是现在这样算什么……算什么!被迫吞下药,失去这个孩子,这样算什么! 可是钟让无视了我的挣扎,派人将我按住,我终于绝望呼救,“救命……钟让,别这样,钟让,我去打胎,我会去打胎,你不要强迫我——” 不要……这样肆意践踏我的尊严…… 坚硬的药丸从我喉咙里淌过,我如同吞下了一根针一般剧烈干呕着,可是钟让压着我,不让我吐出来,胃部在痉挛,在本能排异,我哭叫着,“钟让,我恨你,我恨你!” “钟少……”吴默没忍住,声音居然在隐隐发抖,“药流可能会出现流不干净的情况……要不……还是做人流吧,至少利落干净给个痛快……” “不用你管。” 钟让狠狠抬高了我的下巴,看着泪眼朦胧的我,“痛就好好记着,给过你无痛人流的选择,是你亲手不要的。季存的种就这么重要吗?好啊,商绾,那我成全你,让你一点一点享受胚胎脱落从身体里排出的感觉吧。” 这一刻,透过眼泪,我觉得我看不清楚眼前男人的脸了。 我爱的到底是他什么? 不……我已经什么都不爱了。 后来钟让离开了,我感觉身下不停地在流血,吴默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商绾……” 他喊我商绾,他还会喊我。 我又哭又笑,“吴默……我流产了,我要流产了……我的血停不下来,吴默……” 救救我……救救我……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当年商家待你如亲生! 吴默绝望地闭上眼睛,“商绾……对不起。” 说完他像是逃一样逃离了这个房间。 我躺在床上再次昏迷,直到我身下流出的血染红了整片床单。 ****** 我醒来时因为剧痛,四肢无力,整个人都在哆嗦,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只是一个小时。 但是我可以清晰感受到,孩子没了……已经没了,我这副身体已经伤了,以后还如何补得回来? 哥哥……我眼泪往下掉,哥哥……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钟让推门进来,靠近我的时候,看见我床单上汹涌的血迹,瞳仁狠狠一缩,“怎么会这么多血?”他伸手一摸我身下的血,还是温热的…… “吴默,吴默!” 钟让叫喊声带着颤音,“叫医生来,叫医生来!” ****** “钟先生,夫人因为药流没流干净,加上情绪激烈比较严重,身体又虚弱,药流没流好,可能要二次清宫才能彻底刮干净。” 医生把单子递给钟让,随后戴上口罩,“您在这儿签名字就好,我们马上准备为夫人做手术。” 医院里的人以为钟让送来的,是他的老婆。 钟让没有说别的,快速签下字,医生随口一问,“怎么不做无痛人流呢?” “听说……药流伤害比较小。” “是比较小,但是也会出现流不干净的情况,这样的情况还要刮宫,伤害就比人流更大了。”医生叹了口气,“何况夫人底子还这么虚,营养不良啊。先生,好好照顾夫人吧,她这次是伤大了,伤了根基,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话说……” 医生顿了顿,“先生看着不缺钱的样子,怎么非要打掉这个小孩?您和夫人多个孩子,一家三口多好啊。” 多好啊。 钟让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笔。 不,季存的种,他留不得! 狠心签了字,钟让道,“麻烦你们了,一定要保宫……” “我们懂,先生您坐那儿等一会吧。” ****** 我再次醒来,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钟让坐在我窗前,刚对我说完我这是自讨苦吃的话,又对我冷笑,“还敢吗?” 我没说话,两眼无神望着窗外。 钟让上前来,恶狠狠道,“想谁?想季存?连孩子都没有了,你还想着他?” 孩子没有了这几个字牵扯到了我最痛的神经末梢,我原本死气沉沉的人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冲着钟让砸去,“滚——滚!” 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你凭什么!钟让你这个魔鬼! “滚?你敢对我说滚?”钟让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按住我,“商绾你找死是不是!怎么,为了季存的那个野种居然要跟我作对?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爱上谁都跟你没关系!” 我崩溃地推着他,如果可以,我甚至用尽一切想要撕咬他,我摔碎了一切可以触碰的东西,钟让勃然大怒按住我,把我死死按在床上。我眼前视线摇摇欲坠,满目白光,“我就是在找死!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钟让,你不是要诛我的心吗!来啊,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能对我做什么,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商绾!” 钟让发出又粗又沉的叫喊声,“你还想不想身体好了!” “在干什么?” 嘭的一声惊天巨响之后,门口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脚步声不急不缓——这是我熟知的节奏。只属于,季存的步伐。 季存走进来,瞳仁不着痕迹缩了缩,而后声音微微压低,“钟让?放手。” “你怎么进来的?” 钟让没有松开我,反而和季存对峙。 “你的人太弱了。” 季存深呼吸一口气,眸光里带着戾气,“打不过我。” 钟让一震,“你来干什么?” “张良找商绾找得着急,问我把她关哪去了,我总得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季存皮笑肉不笑上前,身后跟着张良,“你把人弄流产送医院是几个意思?” 张良一下子来到我身边,“你没事吧?” 我浑身哆嗦,瞳仁涣散,近乎无力念着,“季存……” 可是季存对此充耳不闻,随后看向钟让,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自己攥成拳头的手指,早已在隐隐发颤。 钟让盯着季存这张防备的脸,忽然间笑了。 季存喉结上下一动。 “流产?你也知道她流产了?” 钟让眸光极狠,“我让她做人流,她不肯同意,既然如此我就替她选择了药流,可惜了……药流没流干净,又刮了一次宫,这不,总算把孩子打干净了。” 他残忍地说着如此惊悚的话语。 季存感觉自己背后升起了一阵寒意,他原本只是过来凑个热闹,顺带看看情况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这么殷切帮人家打胎干什么?商绾虽然跟我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吧?”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钟让咧嘴笑了,我祈求他不要说下去,可是他不管不顾,将我的心血淋淋挖出来,还要再插上一刀。他说,“孩子要是我的,我能把它打了吗?” 季存脑子嗡的一声作响! 他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失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钟让极少看见意气风发的季存能有这样的表情,他觉得他终于赢了一把,扳倒了这个男人一把,于是像是报复一样,“你连你自己在外面有了种都不知道吗?天啊,堂堂季家大少爷,居然不清楚自己睡过的女人怀孕了?” 季存倒退两步,看向我,我能做的只有绝望地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季存猝然爆发的怒吼,声音里夹杂着惊天杀意,刀子一样扎进我身体里,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钟让的衣服,用力攥紧,愤怒到指关节咯咯作响,“钟让……” 钟让……钟让!!! 他敢!他居然,他居然把他的孩子打掉了! 季存如同野兽一般低吼,抓起边上一根板凳冲上去,几乎要和钟让拼命,“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要不是钟让躲得及时,这根板凳能在他脑门上敲出一个血窟窿来,季存管不了那么多,他弄死钟让的心都有! “我把商绾怀着的你的孩子打了。”钟让像是疯了一样,倒笑出声来,“怎么了,你很在乎吗?反正这个女人是个累赘,我替你打了,你还省心——” 季存一拳挥过来,张良和门口的吴默冲进来拉他们,“钟少!” “季存!” 我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想去听,不想去面对,这一切……这一切…… 季存红了眼睛,身体已经不停大脑控制了,他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浑身上下都带着狂暴的戾气,被张良拉开后,还要摆脱张良。 疯了!疯了!商绾的孩子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为什么!! ——他的孩子没了! 他盯着钟让那张得逞一般的脸,从喉咙口发出狼一样的嘶吼,“找死!!” 因为这场变故惊动了保安,后来整个医院的保安都出动了,张良疯狂抓着季存,季存失控咆哮,“放开我!” “你疯了,你是明星,传出去怎么办?”张良差点自己都挨了季存的揍,拼命去压制他。钟让被吴默拽住,吴默着急地说话语速飞快,“您为什么要激怒季存?你们俩闹起来有什么好处吗?!” 钟让喘着气不说话,眸光那么深,像是一个黑洞。后来保安把他俩几个人统统拉了出去,剩下病房里一个我,我望着洁白的墙数秒,无声落下最后一滴眼泪。 ****** 季存出去打了个电话,几乎没多久医院门口就来了无数人,其中走得最快的就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凶狠虎背熊腰,女的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急匆匆往这里跑。看见季存,女人发出一声哭喊,“存存!” 季存回头,看见自己爸妈站在那里,整个人颤了颤。 温芷如一把拉住季存的衣服,“绾绾呢?绾绾在哪?我要去看她……” “在……病房里休息。”出声说话的时候,季存才惊觉自己喉咙是哑的,他抬头看自己的爸爸,季大发眼睛一瞪,跟老虎要吃人一样,没有一丁点慈善的模样,话没多说一巴掌打在季存脸上,“畜生!” 季存被自己父亲打得整个人晃了晃,鼻血都飞溅出来。 “季大发你再敢动手试试看!”温芷如尖叫一声,“我的儿子!” “给老子去挂个号看伤!”季大发怒吼一声,“记得挂个科看脑子,我看你tm就是一不带脑子的,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季存没说话,温芷如扶着他,掏出纸巾给他擦鼻血。“你骂什么啊,你骂什么啊季大发!你要再敢骂他,我和你离婚!” 季大发深呼吸一口气,回身看向走廊另一端的钟让,和他背后的保镖。 “处理完家事……”季大发转头,磅礴的身材往那里一站,肌肉上青筋一根一根绽起。他遮挡住背后柔弱的女人和自己高高瘦瘦的儿子,像是一座强大的靠山,浑身都是凶狠的蛮劲,看向钟让,“钟少,不如我们来处理一下我们两家之间的事情?” 钟让面对这样老练凶狠的季大发,居然神智一颤。 季大发名字听着老实巴交甚至还有点土土的,但是人并不好欺负。你对他好的时候他对你也好,广交朋友,喝酒也豪气——一点儿不带他们生意人的虚伪。但若你敢冒犯他,季大发也可以翻脸不认人,他不做那种尔虞我诈的事情,该什么就是什么,就如同此时此刻,季大发盯着钟让的脸,质问他,“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越来越不把责任当一回事了?!” 季存想说点什么,季大发察觉到了,回头又对着季存怒目而视,“你tm别想给我出声!我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我怎么对你妈妈的!你怎么就学不到一点半点!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季大发和做生意的商人不同,当年季存的妈妈温芷如也是无数男人心里的梦中情人名门闺秀,那么多人追她,偏偏她选择了貌不惊人甚至还有点虎虎的季大发。 别人问,你为什么不嫁给一个富商,非要嫁给暴发户?暴发户虽然有钱,但是素质和教养到底和人家富豪不一样啊。 温芷如笑得像朵花似的,挽住季大发的手臂,给予他所有的信任,“他对我好,就够了。” 季大发不会那些浪漫的手段,凭着傻劲儿追温芷如,人家都说季大发能娶到温芷如那是中了天大的彩票了,但是温芷如并没有这么觉得。 她看透了虚情假意,能遇到季大发,是她的幸运。结婚后两家人在资源方面互相合作,季大发现在赚钱越来越多,依旧不给自己留一分钱,所有的钱,都是老婆大人管。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居然一点儿都没学会真心! 季大发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季存,你是觉得现在你老子我有钱,足够你挥霍,你就可以随便玩女人吗!” 季存脸色苍白,“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你tm是没读过书?不知道不知道,这是理由吗?”季大发伸手快要在季存脑门上戳一个洞出来,嗓门粗嘎声音洪亮,“我先找钟让谈谈,回头收拾你,现在陪你妈去看看人家姑娘!” 温芷如心疼季存,急得眼睛都红了,“季大发你别凶!” 季大发一看自己老婆委屈,立刻放软了,就像凶猛的老虎在瞬间变成了呆萌的大猫,“如如,我不凶,我不凶——就是季存不争气,我跟着气啊,诶……如如你别哭,你俩进去病房,外边有我呢,昂,知道吗?有我呢。” 温芷如拉着季存进门去了,一推开门,我条件反射颤了颤,看见季存脸上带着伤站在门外,我目光涣散,低低喊了一声,“季存……” 温芷如几乎是哭着扑上来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这位被季大发宠爱得像个仙女一般的贵妇人不停地抚摸我,“绾绾,你受苦了,啊?” 到后来温芷如泣不成声,“我们季家……对不起你啊……” 我没说话,原本以为眼泪已经流干了,这会儿听着温芷如的哭声,居然忍不住又落了下来,我颤抖着,“阿姨……您别这样,我……”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温芷如不知道我和季存之前那些暗流涌动的事情,还以为我俩在谈恋爱,就当做我是被钟让半路劫走受到虐待导致流产的,心疼得不得了,“都怪季存没保护好你,你现在身体一定要好好养着,孩子还能有的……绾绾啊。” 她把我当亲生的一样,让我鼻子猛地一酸。 我太久没有被人这样真切地保护过。 “存存?存存你给我过来!” 温芷如忍不住拔高了声调,看向季存,“你过来!” 季存站在门口没动。 “干什么不过来,你怎么不来安慰一下商绾?你知不知道……”温芷如情绪比我还激动,一说眼泪就冒出来,“知不知道女人怀孕要吃多少苦头?知不知道孩子没了对她伤害有多大!季存!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妈……”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我……”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可是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绾绾不难过,啊。不难过。阿姨晚点给你换一家医院住,是我以前怀着季存的时候住的地方,那边是专业的,一定能帮你调理好。”温芷如握着我的手,“唉……人都瘦了这么多,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啊,季存一定饿着你了对不对?” “我哪有……”季存转过身去,“我没有饿着她。我们没住在一起,我怎么知道她吃多少……”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温芷如一惊,“之前视频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妈……很抱歉我骗了你。”季存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商绾……是我朋友,从小到大认识的,很熟的那种。我……我那天是因为你一直催我,我就拉着她给你表演。” “你怎么能这样!!” 温芷如尖叫一声,死死抓住了我的手,我整颗心都在哆嗦,红着眼睛看向季存。 季大发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一时之间没忍住气愤,勃然大怒,转身走进病房,狠狠一脚踹在季存的腿上,发出一声怒吼,“你给老子跪下!” 季存没吭声,扑通一声磕下来。 季大发气得浑身发抖,“孽子!!骗你妈,还要拉无辜的小姑娘下水,好朋友?你到是说说好朋友怀了你的孕算怎么回事!这tm是好朋友吗!” 我大脑剧烈疼痛,皱着眉闭上眼睛,温芷如手忙脚乱来安慰我,“绾绾,你别难过,你别寒了心,阿姨一定帮你讨回公道,阿姨不偏袒季存,这都是我们季家的错……阿姨帮着你的,绾绾,你别寒心……” 她一遍遍叫我不要寒心,却叫我更加心痛。 季存用力咬着自己的牙齿,季大发转身又出去谈事情了,他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温芷如说,“季存,你快起来,过来陪绾绾说会话,妈给你俩让地方。” 季存摇摇晃晃站起来。 我呼吸加速。 “感情的事情,我不好打骂你们,给你们小辈一点儿空间。你要理解你爸爸他脑子直,他从工地闯出来的,只会暴力解决问题,我希望你不要怨你爸,你爸一听说出事了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他只是脾气上来了控制不住自己,存存。”温芷如过去擦着季存脸上的伤口,季存的脸很显然遗传了温芷如所有优秀的地方,五官漂亮又出挑,天生的明星料子。 贵妇人轻声道,“你干的事情超出了你爸爸的承受能力,他觉得不对,却又因为文化低不会劝解你,嘴巴笨,只能靠打你……我替爸爸跟你道歉。” 我看着温芷如在那里温声细语和季存说话,虽然妇人的声音还在抖,明显是她也受了刺激,但是她良好的教养和一身矜贵的气质让我觉得,她一定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吧。 季存的爸爸风风火火,正好有季存妈妈这样温柔的女子陪着,才算完美吧。 季存眼神闪了闪,温芷如道,“好了,好好去陪陪绾绾吧,等她稍微好点了,我们给她转地方。” 说完温芷如就闪身出去了,“我不放心你爸一个人,万一又和别人起冲突,先动手的那个人吃亏,我出去看看。” 温芷如出去还带上了门,病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季存走到我床边,在边上坐下,看我好久,才道,“好了,都挂彩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装作没事,龇牙咧嘴冲他笑,“你是……外伤。我是内伤。” 季存喉结上了动了动,声音都哑了,“……傻子。” “嗯?”我红着眼眶,强忍着笑意,“你说什么?” “说你是sb,你还不信。” 季存转过脸去,弓着背坐在我床边,拉出一节干脆利落的脊线。他低头,声音有些颤抖,“什么……时候怀孕的?” “我不知道……” 我无神望着天花板,讽刺地笑了笑,“现实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耳光啊。” 可是这个孩子,在季存得知的同时,也已经死掉了。 “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季存放空了视线,对我喃喃着,“商绾,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己也不想信。可事实真的,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是因为你的小孩被打掉了吗?”我想把脸闷进被子里,不去看季存的眼睛。他太少露出这样茫然的模样了,因为在那之前,季存拥有一切,也可以掌握一切,从来不会有失控或是——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不知道,又或许是吧。我骗不了自己。”季存低下头去,“但是我当时真的很愤怒。” 他将手摊开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你……被关在钟让家里的事情,经历了什么?”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求求你了,别再问了。” 季存深呼吸一口气,他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会这样,换做以前,要怀孕那也是慕暖怀孕,根本没想过最后怀了他孩子的人……竟然会是我。 老天爷啊,可不可以适可而止放过我啊…… “剧组那里,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和他们说了,先飞页拍别的,角色给你保留着,等你好了回去补拍。” 季存没等我说完就直接打断了我。 我愣住了,而后笑了,“是因为看在这个死掉的孩子份上吗?” “如果说是,你会心里好过点的话。” 心里好过…… 我仓皇大笑,“真是谢谢你。” 季存干脆不说话了,沉默好久他说,“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总之钟让那里我爸会摆平,你……好好养身体。” 我问他,“张良呢?” “他刚刚被他爸爸有事情叫出去了。”季存见我脸色苍白,伸手想来碰我,可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他说,“你想要什么?” 这是在……问我要什么补偿吗? 我笑着摇头,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离你们远远的,远远的……” 季存皱眉,“说点什么吧,商绾。我能补偿你的都会给你。你这样……” 这样别无所求,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我应该报多大的数字,会让你安心?”我转头看向季存,“几百万?几千万?是不是你就踏实了?” 季存头一次被我顶得说不出话来,像是哑巴了一样。 “没用的。”我无神地喃喃着,“你和钟让欠我一条命,我这辈子都记着,到死我都会记得的……” “商绾。”季存拉住了我的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要想的是如何让伤害减到最轻——” “你说的出口这种话?”我红着眼睛看向季存,“你怎么……说得出口。受伤害的是我,承受一切的是我!是我,没有孩子的是我——” 我情绪崩溃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被迫打胎的是我,被关起来的是我,到头来一无所有的,还是我!” 季存被我的话震住了,他见我这副样子,瞳仁缩了缩,不知道为何,他竟觉得自己喘不上气。 这和当初面对慕暖和王全时他的心情截然不同。 季存用力呼吸着,随后看向我,“你冷静点,不要激动,伤口要慢慢复原……” “不会复原的。” 那个时候的我,看着季存,灵魂几欲斑驳粉碎,我伸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喃喃着,“不会复原的……伤口这辈子,都不会复原的。” ****** “少爷,我们的人收集到消息,商绾小姐她……” 偌大的房间里,有人站在一侧,低着头表情谦卑,眼里写满了心痛,“被……强迫吃了药,流产,然后二次刮宫,现在……在住院……” 听到这个消息的男人没有握住杯子,失控打碎了手里的马克杯。 “怎么回事……”俊美的男人脸上写满了暴怒和痛苦,一把抓住了手下的衣领,“我问你怎么回事啊!绾绾为什么——” “对不起少爷,我们刚刚查出来是钟让做的,季存现在在陪着商绾小姐,我们的人开始也没收到风声,突然间就发生了……” “绾绾……”男人眉间出现了失控的情绪,“再去查!我要商绾平安无事,平安无事,听到没有!” ****** 这天晚上,医院走廊外面终于趋于平静。 我不知道季家和钟家两家人交涉了什么,我也不想去问,后来季存一家三口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疲惫地睁开眼睛。 温芷如立刻道,“绾绾,吵到你了吗?” 我咧嘴笑了笑,“没有,正好我也没睡着。” “睡不着吗?”温芷如来我身边坐下,温柔地看着我,“疼吗?明天我让保姆炖点汤给你补补。” 我没有拒绝。 季大发这会儿不凶了,他不凶的时候看着就老实巴交的,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季存在他身边站着,和他爸爸一块看着我。 季大发上上下下打量我很久,那个眼神看得我发毛。 季存没忍住,皱眉,“爸,你这么盯着人家看干嘛?” 季大发没好气,“老子看看儿媳妇不行吗?” 我和季存都惊了,我立刻道,“叔叔您误会了!我和他……” 刚要解释,就见粗犷的季大发大手一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季存和我齐齐无语。 温芷如倒是捂着嘴,一边轻轻拍着我,一边道,“绾绾,你别怕,钟让已经回去了,他不会再来烦你了,要是再敢打扰你,你就和季存说,或者直接跟我说。我们季家帮着你。” 我望天沉默,温芷如狠狠掐了一把季存的大腿,疼得他大叫一声。温芷如道,“你发什么呆,快点表明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季存愣住了,回过神来立刻道,“啊,哦……那个,你好好休息。” ??? 季大发用鼻孔看自己小儿子,“没了?说完了?” 季存像是挤牙膏一样,难得见他这幅样子,又吞吞吐吐说着,“别……别着凉。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季大发又道,“没啦?” 季存咬牙,硬着头皮,“平时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让人给你买过来。” “还有呢!”当爹的季大发一拍大腿,“妈的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季存深呼吸一口气,像背书一样硬是背出来了,“钟让要是再烦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带人过来揍他个满地找牙平时注意照顾自己身体还有要按时吃药睡觉记得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一旦感觉身体不对劲了一定要及时通知医生和我这两天我跟我妈会一直来看你给你买点喜欢的东西剩下还有什么事你想到了就找我反正这几天我一定会接你电话的!” 我吓得呆若木鸡缩在床上,“你……你吃错药了吗?” 季存冷脸一拉就要张口骂我,被自己边上的老父亲硬是用眼神瞪了回去。 季大发过来对我说,“姑娘,你放心吧。季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说实话,我有点怕季存的父亲。颤了颤,我道,“谢谢叔叔……” “哎呀,谢啥呀,都一家人。”季大发俨然把我看作他的儿媳妇了,“我儿子虽然人不咋地,挑儿媳妇眼光还是不错的。跟他妈妈一样美!” 温芷如在边上笑,“你别吓着绾绾。” “哪能吓着呢?我……”季大发摸遍全身也不见有什么值钱的,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块金条来,使劲怼我手里,特别实诚地说,“你拿着,我们季家……也没什么好的。就是有钱,你拿着,姑娘。” 温芷如立刻上去打了季大发一下,“你说的什么话呢!像是侮辱绾绾似的!” “啊!”季大发愣住了,“那,那要怎么说?老婆,你会说话,你来。我……我就是想给两个小辈补偿一点儿,让姑娘自己买点吃的……我这,我这就这个东西啊,季家也没别的……要不……” 季大发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我让人拨几台进口大型挖掘机转到你名下去?一台一百多万呢,也不少钱了,姑娘你要不要?” ……暴发户的思维还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好说歹说季大发和温芷如终于要走了,临走的时候,温芷如指指我的床位,又对季存说,“你晚上在这里陪她。” 季存出奇地没有拒绝,居然同意了,将爹妈送到楼下之后,他又折返,回来找我。 彼时我正躺在床上闭眼,说是睡觉,其实我也睡不着,我只能让自己闭着眼睛,骗自己我这是睡着了。 “不要装睡了。”季存凉薄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一些疲惫,“真睡不着的话……再聊会天也行。” “我睡不着……”我红着眼笑,“我睡着了,就会做噩梦。” “……”季存顿了顿,隔了很久他竟说,“抱歉。” 他说什么?抱歉? 我笑了,像是无所谓似的,“哦,我原谅你了。” 季存一僵,“不乐意说就不用说了。” 我干脆选择闭嘴。 这一夜我和季存再没说别的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等我睡醒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射进来暖洋洋的。我睁眼,看到坐在床边长椅上的季存正闭着眼睛,他像是在这里坐了一夜,坐着睡着了。 我睁开眼睛看他的睡脸,看到了他眼底淡淡的青色黑眼圈。 我麻木地收回视线,见他还在沉睡,也没说话,就这么呆着。隔了好久季存转醒,他维持一个姿势睡觉,导致醒来浑身酸痛,舒展着手脚,季存皱眉看我,“你醒了?” “嗯。” 他说,“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 “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 季存噎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你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刚说完这话,门口有人用力拉开门,一道身影冲进来,红着眼睛扑向我,“绾绾!” 我愣住了,“江铃儿……” “你怎么……你怎么……”江铃儿见到我这样,哇哇大哭,转身就去撕扯季存,“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商绾!” “冷静点!”季存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招架不住,他看向门口站着的男人,“陈渡!把你女人拉开!” 陈渡站在那里,看着江铃儿好久,才喊她名字。 江铃儿置若罔闻。 陈渡加重力道喊了一声,“江铃儿!” 江铃儿浑身一颤,这才放开季存,季存胸口的衣服都被她攥得起了褶皱,她看看季存,又看看陈渡,忽然间吐出一句话,“陈渡,以后我这样了,你会跟季存一样吗?” 陈渡表情瞬息万变! 江铃儿头一回没去管陈渡什么心思,转身一步步走到我床边,拉着我的手坐下,她问我,“疼吗?” 光这两个字,就让我眼泪在瞬间决堤。 我咬着嘴唇,江铃儿看着我,从床头柜抽出餐巾纸来给我擦眼泪,我没说话,江铃儿对我说,“别犯傻,商绾。” 我点头,她又摸我的脸,“快点好起来……” 季存在旁边沉默,他睁着一双眼睛,眼神深得像是蒙着一层雾。 一言不发,坐在一边,如同一尊雕像。 ****** 没过多久温芷如和季大发便又过来看我了,这次季大发来的时候手里拎满了礼物,又是滋补品又是贵重首饰,恨不得把家产都掏到我面前来,哐当一身打开门,庞大的身躯就跟扎马步似的迈进来,嗓门洪亮,“儿媳妇!今儿个身体怎么样!” 我们坐在里面的人都被季大发这个架势吓了一跳。 季存皱眉,“爸……你瞎搞什么?” “王八蛋老子还没训你呢,你tm一大早来训你老子?” 季大发把手里的礼物怼到我脸上,转身伸手又去戳季存的脑门,“臭小子,昨天晚上跟人家道歉没有?” 季存眼神冷漠说,“有。” “算是个人。”季大发从鼻孔里哼了口气,温芷如上前来看我,“今儿挂几瓶?” “两瓶。” 我看了眼温芷如,她还是冲我温柔地笑。我就在想,温芷如这么有气质的一个贵妇人,怎么就养出了季存这么个冷血的儿子…… 他们陪我聊了一下午的天,全过程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到头来也忘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温芷如和季大发起身要走的时候,季存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干嘛?” 季大发一看自己小儿子就没好气,“好好在这儿陪我儿媳妇。” “没结婚呢。”季存咬牙,“爸,我自己也有点事儿要走……” “你知不知轻重?你现在出去?你知不知道老子把你的消息压下去花了多少钱?你肯定是出去见慕暖那个女的吧!我告诉你,你休想!” 季大发指着季存一顿恶骂,我明显看到季存手指倏地收紧了,像是生气似的,可是到头来他又硬生生忍住了,等到季大发和温芷如彻底走了,他没说话,回来坐下后就这么绷得笔直笔直。 我一直觉得这几天的季存沉默得不像话,和以前截然不同。 他似乎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憋了回去。 江铃儿坐在我床边,一边跟我看视频,一边悄悄安慰我,“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等好起来了,我们去找钟让再算一次账。” 说实话,其实季存在这件事情里对我造成的伤害远远没有钟让来得大,我怀孕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季存更加不可能知道了。他收到消息也是一脸懵逼,现在孩子在我们都没经过同意的情况下被打了,钟让自然是罪魁祸首。 但是我也不敢想,如果季存提前知道了,会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后来陈渡和季存出去抽烟,走远了,陈渡往回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吐出雾来问季存,“具体到底怎么回事?” “商绾怀孕了,钟让强制她打胎。” 季存眉目凛冽,眼神比往常还要冷。 陈渡一听就笑了,“那关你屁事啊?怎么搞得你像个罪人一样,看不懂了。” 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孩子是我的。” 陈渡愣住了,隔了好久,他才缓缓问道,“你是说,钟让打掉的那个孩子,是你的?” “对。” “你们之间不知道吗?” “不知道,没预料到。也没人告诉我。但我觉得商绾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她没有瞒着我的理由,也不是那种隐忍负重自我感动一个人跑去把孩子生下来的sb,所以我推测她也是提前没想到自己怀孕了。”季存捏了一下眉心,“不然我也不至于收到消息风风火火赶过来。何况有孩子对我来说不是坏事,哪怕怀孕的是商绾,生下来季家也养得起——” 季存在承认这件事的时候,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随后又趋于平静,“可是就是因为商绾怀孕了,是我的。所以钟让才控制她打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陈渡意味深长突出一句话,“倒也不是,你对商绾没什么恨意,只是钟让比较恨你和商绾而已。咽的下这口气?” 季存眼里杀意顿显,声音猝然阴冷,“你觉得呢?” “没有人会接受孩子被别的男人打掉。”陈渡夹着烟,眯起眼睛来,“就算是打胎,也得经过本人的同意。钟让为什么这么做,你想过吗?” 季存正视陈渡,“你想表达什么?” “表达钟让在乎商绾。” 陈渡一字一句,“不然,他为什么要打了商绾的胎?毕竟按照正常来说,商绾怀谁的孩子,都跟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打掉你的小孩——他为什么会恨你?” 季存一愣,紧跟着立刻反应过来,“可是钟让那里有陆曼——” “没错,这就问题来了。”陈渡将没有抽完的烟丢下去,踩灭在了脚底,“钟让做的这些事情,一定会传到陆曼的耳朵里,就如同你忍受不了你的小孩被人打掉,陆曼一样忍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去为了一个女人强制她打胎。” 季存瞳仁缩了缩。 “做好准备吧,季存。这只是一个开端。”陈渡眼神深邃盯着季存,“慕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都互相纠缠错了人。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季存看着洁白的走廊,眼神一寸一寸沉了下来。 ****** 江铃儿陪我到了晚上,季存和陈渡两个人出去谈事情谈了很久,回来的时候给我俩带了晚饭,季存高高瘦瘦垂着眼走进来的时候,我有些愣怔。 “吃啊。”季存看我一眼,“给你带的,省得回头我爸又骂我没良心。” “你是挺没良心的……”我喃喃着,总觉得我和季存身份像是换过来一样,现在是他伺候我。 看了眼季存打包来的菜,江铃儿在边上流口水,她说,“你看,两双筷子呢!季存一定是给我也带了一份。” 陈渡在边上气得哼哼,“哎呀,怎么,吃我的不够,还要吃季存的啊?” “你的我不爱吃。”江铃儿把陈渡带来的打包盒推到一边,“明显季存的好吃点儿。” 陈渡脸都绿了,“小贱人,还挑!” 晚上八点,江铃儿被陈渡带走了,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我和季存,护工过来收拾完东西,整个房间又是干干净净的,江铃儿留下的那些生活气息也被人打扫了,我倒回床上,拔掉了针头,茫然放空视线。 季存和昨天一样,一动不动坐在一边,我觉得我要是不说点儿什么,今天他可能又是这样坐在椅子上等到累了闭眼睡一夜。 “你要是真的觉得麻烦,可以不用来的。” “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季存给出了一个理由。 “孩子已经没了。”我下意识收紧了手指,“也不是你让我打胎的,非得拉着你跟我一块半死不活,的确挺委屈你的。” “商绾,你想过以后吗?” 季存忽然间开口说这种事情,让我有些不敢面对。 不,是我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敢面对季存。 从我发觉自己不爱钟让了之后。 “以后?我觉得你没必要真的觉得愧疚,这个小孩来的时候是意外,我和你都没做准备,你情我愿的事情忽然间就多了个小孩出来。你也可以安慰我说,如果我怀孕了,你愿意养——你倒是想养啊,可惜孩子被钟让弄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种话,说着说着鼻子一酸,“你跟你爸妈都坦白了吧?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也挺好的,我养好身体,其实跟你也没什么大牵扯了,对孩子下手的不是你,我要算账,也该找钟让。” 我把季存撇得干干净净。 季存站起来,走向我。 我转过脸去,不看他。 “看着我。”季存的声音还是那样凉薄,“商绾,看着我。” “我没事啊,干什么非得看你……”我蜷缩在床的一角,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攥住,“你要是没事回去吧。” “你出来,我们谈一谈。” 季存拽着我被子的一角,“逃避是没用的,商绾,你看着我,我们谈一谈。” 谈,谈什么呢?谈我这破烂的人生吗? 还有什么好谈? 我更加用力缩入被子里,“没有什么好谈的,季存。我也不想再跟你谈了。” 季存察觉到了我的抗拒,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从来没戳穿。 他那么聪明,肯定早就已经想通了一切。 为什么我要逃避他。 或许只是我,自己欺骗自己,自己不肯给自己答案。 季存站在那里许久,他伸手将我的被子轻轻扯下来,我原本以为季存是强制性过来拽我的,没想到他力道这么轻,一点一点把我蒙着脸的被子拉下来,我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季存对我说,“商绾,以后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做个选择。” 除此之外,他再也没说别的。 以后? 我在心里无声地笑,季存,你看看我,我还有以后吗? ******* 季存照例在长椅上坐了一夜,睡醒的时候满脸疲惫,但到底是好看的皮囊,让他也不显邋遢,进去厕所冲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还是漂亮又精致的面孔。 他和前一天一样,如同例行公事一般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道,“好点了。” “再过几天我带着你出去,我妈说了,让你回我们家休养。她请了专业的医生和保姆团队。”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用太麻烦阿姨了吧?” “还是要的。”季存深深看我一眼,“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早点把身体养好一点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真的要复仇。” 他顿了顿,“不管向谁算账,都先让自己好起来。” 我攥紧了被子,红着眼睛看季存,很想问他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照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心里能好过一点吗? 为了能让温芷如和季大发放心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丝善意,在我商家大势已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坠落深渊。 季存替我去买早餐,可是在这期间,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让我整个人一惊。 高跟鞋的声音逼近,紧跟着高挑窈窕的身影便出现在我视线里,慕暖一身淡粉色风衣,穿得精致夺目地上门来,就像是贵妇来和小三算账一样,戴着墨镜勾着红唇就这么闯了进来。 我皱眉,“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好好看看你自己。”慕暖摘下眼镜,精致的妆容有片刻扭曲,“你也配叫我滚?商绾,我今儿过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给我离季存远点!” “我和季存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我浑身气血上涌,“我倒想让你和季存赶紧滚出我的生活,他不是你的备胎吗?奇了怪了,怎么不听你的话?你气急败坏来算我的账吗?难道是因为——季存为了我,分心了?” 慕暖被人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野鸡一只还想高攀季存,季存你配得起吗!我告诉你,商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商家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季存特意过来照顾你,你的胎打掉了倒好,钟让总算干了一件好事儿,就你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做一个母亲!” 这话跟刀子似的冲我明晃晃扎过来,我倒抽一口冷气,低估了慕暖从嘴巴里说出来的恶意。 “你明明是嫉妒得发疯吧?”可是我不能让自己暴露半分的脆弱,在慕暖这种女人面前,只要我退让一步,她能往前得寸进尺地逼十步! 慕暖表情一僵,跟着恶狠狠盯住我,“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其实就是在嫉妒我吧!嫉妒现在我出事了,季家光明正大照顾我,嫉妒我可以被季家这样对待,嫉妒我天天都有季存陪着——这个原本都是属于你的一切,现在却被我享用着,慕暖,你心里恨不得杀了我吧!” “你这个贱人!!”慕暖歇斯底里喊了一声,跟着就要冲上前来,“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话的!季存是我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我怎么对待他,他爱的永远都是我!你不过就是个发泄欲望的工具,你居然敢来跟我对峙!商绾,你太不要脸了!” 这一连串恶毒的话语足以见得慕暖现在有多气急败坏,甚至连自己的形象都不要了,就顾着冲上来跟我撕扯,我原本在吊水的手被她打了一下,紧跟着手背针孔处就鼓起一个大大的乌青,我嘶了一声,“少在这里装,往我头上泼脏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跟别人鬼混的时候你就该想到,季存早晚有一天亲手不要你!他追你的时候你是女神,不追你的时候你是什么?跟我一样,是个贱人!” “商绾我撕了你的嘴!” 慕暖高高抬起手,往我脸上一个巴掌打下来,清脆结实一声响让我一下子懵了,在那一瞬间像是所有的思维和攻击都被一下子打散,大脑一片空白——可是紧跟着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另外一个巴掌声响起,比之前慕暖打我的还要响亮。 慕暖晃了晃,身后的董欣一把扶住了她。 我抬头,视线晃动,隔了好久终于缓慢聚焦,一点一点,定格在了高扬着手还没放下的季存身上。 男人眉目间夹杂着戾气,几乎是用喝斥的声音对着慕暖道,“闹够了吗?” 慕暖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半边脸,哆哆嗦嗦地被董欣扶住,她在瞬间就红了眼眶,伸手直指季存而去,“你……你打我……?” 我也愣住了。直到脸颊的刺痛感将我的所有神智都拉回来。 季存另一只手里还拎着早餐,他重重一声响将早餐放在了我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随后转头看向慕暖,声音冷漠到像是一个路人,“有事?” “存存……”慕暖顷刻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刚刚打我?季存,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季存没说话,门口处又走进来两个人。 是江铃儿和陈渡。看来刚才季存出去那么久,不只是买早餐去了,还去接了他们。 “真难看啊。”江铃儿冷笑着走进来,只有在走到我旁边的时候,眼里才有了心疼的情绪,低声问我,“疼吗?” 我一看见她,整个人就变得无比脆弱,我说,“疼……” “你少在那里装什么柔弱!”慕暖见到我掉眼泪,一下子就怒气横生,似乎我学会了她惯用的手段来吸取别人的同情一般,纤细的手指指着我,气得说话都撕扯开了嗓门,“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博取同情吗!商绾,你就是个不要脸的——” “再伸手指一下。” 季存倏地出声,一字一句,硬得几乎能掉在地上一砸一个坑。 慕暖一哆嗦。 季存抬头,瞳仁深处像是有暴风雪铺天盖地灌顶而来,他面无表情盯着慕暖的脸,“这根手指不想要了?” 慕暖受惊,如同一只被追杀的无辜小白兔,红着眼睛哆嗦,“存,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怎么可以……” 季存啧了一声,就这一声,寒意扑面而来,“别给我添麻烦,懂吗?” 慕暖被这样子的季存吓了一跳,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不管怎么闹腾,季存始终听信自己疼爱自己,可是现在……为什么…… 她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恐感? “都是你……”慕暖喃喃着,随后把怨恨的眼神挪向我,“是你勾引了季存——” “你说够了吗!” 江铃儿抄起边上的水杯,把里面的水毫不犹豫直直泼到了慕暖的脸上! “我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吧!季存是你的狗吗?什么事都听你使唤?还有,商绾行得正站得直,少在那里血口喷人,左一个勾引右一个勾引,你技不如人而已。要我直白说吗?就是tm你没那个魅力和本事!” 慕暖被江铃儿一番直白的话气得脸色煞白,破口大骂,“你一个被包养的懂什么!” “你有本事你tm去找包养呀!孩子都为了王全怀了,人家都不肯承认你,回头来找季存,没想到季存不买账吧?你打胎那会,季存没有这么成天照顾你吧?眼红商绾眼红得不得了吧?出来卖的还有歧视链呢,你这种又当又立的,连坐台的都看不起你!” 江铃儿气得口不择言,“给我滚!我告诉你慕暖,从今天起别让我在商绾身边看见你,我见一次你打一次,哪怕老娘娱乐圈不混了豁出去!你尽管试试!” 陈渡一听,一拍大腿举手,“别混了别混了,快点息影,专心做我的小贱人!讨好我比拍电影赚钱多了!” 江铃儿涨红了一张脸,“女人撕逼男人别插嘴!” 陈渡立刻道,“你先撕,出事了我和季存顶着。” 直接把季存拉到我们阵容来了,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慕暖。 慕暖在董欣怀里哭得呼天抢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不过名模不愧是名模,哭起来的样子都无比惹人怜爱,她大概觉得自己还能牵动季存,一直朝着季存使眼色,岂料陈渡拉着季存一个转身,两个大爷在椅子上哐当一坐。 陈渡开始拆早餐,“来来来,趁热吃。” 江铃儿笑了,“哎哟,季存给商绾买的啊?这不是要排队的那家吗!” 慕暖的脸色当场扭曲了。 江铃儿要来吃,刚拿了筷子,被季存啪的一下打掉。 “太君,自己人,自己人。”一帮人当做慕暖不存在似的,江铃儿举手,“别动手,自己人。” “老子花钱买商绾早餐,没tm花钱买你吃。”季存眼神里一个刀子杀过来,“要吃让陈渡给你买。” “陈渡你看季存,太小气了!”江铃儿炫耀似的看了慕暖一眼,“哎哟,还站在这里干嘛呀,看我们恩恩爱爱吃早餐吗?” 江铃儿说完就挽住了陈渡的手,也可能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如此顺从,让陈渡很受用,也跟着搭腔抬头看慕暖,“慕小姐还有事吗?” 慕暖脸上还滴着水,是江铃儿先前泼的,但是这会儿,这个泼她水的女人一脸无辜,就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靠着陈渡笑眯眯地注视她,完全没想过自己对慕暖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季存在一边问我,“吃卤蛋吗?” 我愣住了,总觉得今天的季存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季存见我没声音,表情更臭了,拉着一张冷脸,“吃不吃?” 我立刻说,“吃,吃。” 慕暖和董欣站在那里,两个人就如同被周围人物忽略了,季存帮我把病床摇起来,看到了我手背上肿起的乌青。 男人一顿,紧跟着冰冷的声音就砸了下来,“怎么回事?” 我咬牙,“可能刚刚一不小心碰动了针头。” 季存冷笑更甚,“你tm是活靶子吗?就躺在那里让人欺负?你骂我的时候不是特别有劲吗?怎么现在就虚了!” 我缩在那里没说话。 慕暖听到这番话,就开口道,“季存,你是在责怪我吗?” “别出声。”季存转身一瞥冷漠到了极点,“我现在还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慕暖红着眼睛一噎。 转过脸来,季存继续跟我算账,要笑不笑睨着我,看谁都不爽的样子像个无赖,“说话啊,哑巴了?你不是特别能说会道吗!手上肿个乌青都能忍了,啥脾气啊这么能忍?” 我说,“你干嘛针对我?” “我不针对你——”季存抬手跟要打人似的,“我针对谁?手肿了不说吗?” 说完他去摁了一下墙壁上的呼叫按钮,隔了一会就有小护士进来帮我重新调整针孔,季存说,“你们这儿有纸板盒吗?就那个,能给小孩子缠在手上的。” “有啊先生。”小护士乐了,“不过那都是给喜欢动的小孩子贴的,贴在手掌心然后和针头缠住。” “给她。”季存伸手直指我而来,“缠一个,省得再触动针头。” 我脸色涨红,“我不是小孩了!” “我看你就跟低能似的。”季存依旧不给我好脸色,“是不是在这儿彰显自己特能忍呢?疼就叫出来知道吗?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没听说过?” 我红着眼睛,“这是慕暖造成的,我哪敢说?” 季存一僵,连着门口慕暖都变了变表情。 而后男人咬牙切齿对着我,“我告诉你,你这句话再说一遍,我以后随便你怎么死,绝对不帮一下!” 江铃儿着急了,“凶什么凶!” 陈渡学着江铃儿的声音也娇滴滴喊道,“凶什么凶~~” 倒是小护士以为我和季存在互相斗气,还在边上笑着打圆场,“哎呀,小情侣之间没有什么好闹的,好了,我先走了,有事儿再喊我。” 我和季存齐齐喊道,“不是情侣!” 小护跟没听见一样,推着推车出去,外面就传来一阵议论声,“里面那对小夫妻吵架真有劲,打情骂俏的。” 得了,不是情侣,凭空给我俩升级成小夫妻了。 慕暖和董欣站在门口,就像是两个外人,从刚才一直尴尬到现在,这会儿季存总算回头看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慕暖指指自己,“你在对我说话吗?” 季存皱眉,“不然呢?” 慕暖又变得楚楚可怜,她用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看着季存,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何况是男人? “存,你终于不生气了吗?愿意跟我说话了吗?”慕暖放下身段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何况是……一直追着慕暖的季存? 季存瞧她一眼,可能是心软了,“我让人送你走。” “存!” 慕暖往里走了一步,江铃儿眼睛一眯,“退回去!” 慕暖吓了一跳,又可怜巴巴看向季存,季存低着头在那里叫车,“地址告诉我,我给你约车。” “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来找你,这几天一直找不到你,然后听说你被你家逼着来医院里照顾商绾,我是心疼你……” 慕暖这话说得自己像是为了季存在退步一样,伟大到就差背后亮个菩萨光环,结果听见江铃儿在边上插嘴,“你谁啊你,季存用得着你心疼吗?季存微博上八千多万粉丝挨个排队都能排个一年半载,轮得到你心疼?还有,季存什么时候被逼了?你这话说的像是商绾胁迫季存一样,你没本事就不要老是道德绑架别人!” 慕暖气得脸色铁青,“江铃儿,你别动不动就过来故意转移话题!” “我转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江铃儿两手一摊,“我还是商绾朋友呢,你是商绾的谁?商绾跟你不熟吧?你来病房做什么?” 慕暖被江铃儿堵得说不出话,然后江铃儿问我,“绾绾,你认识她吗?” 我说,“不认识。” “商绾你欺人太甚!” 慕暖说完这个,又扭头看向季存,季存放下手机,“你走吧。” “存……”慕暖慌了,“季存,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我甚至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就不要联系了,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很久? 我有些疑惑,难道季存很久没去找慕暖了?之前不是还在家里搂着慕暖让我滚吗?莫非是在那之后? 季存只是说,“我给你叫了车。已经到楼下了。” 慕暖不可置信看着季存的脸,想说什么,却被董欣狠狠拽了一把,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下次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商绾生着病,加上之前孩子是季存的,季存肯定偏着她!” 慕暖眼里各种各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欣欣,我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先忍了,季存自知这一次亏欠你,我们肯定还会有机会扭转的。” 慕暖舍不得,被董欣一步一回头地拽走了,走到门口才发现,季大发和温芷如一直都在门口看着。 夫妻俩面无表情送走这两人,才走进来跟我们打招呼。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季存的爸妈都在门口观察,所以他也不能太光明正大向着慕暖。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一定是这样吧。 我强忍住心口酸涩的感觉,让自己不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没关系的,商绾,像以前一样笑出来就好了,不管是面对谁,不管再难过,都没关系的。 我摆出笑脸和季存父母打招呼,就像是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的模样,所有的尺度我都拿捏得正好——我甚至不知道,我原来可以将痊愈的人把握得如此精准,哪怕我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 我问自己,那些历尽千帆仍能笑出来的人,到底是发自内心地笑,还是如同我一样,已经被挂上了面具呢? 季存转过身来,“爸,妈。” 季大发冷哼一声,“总算像个人样。” “我不想再看见慕暖。”温芷如也难得强硬了一把,“存存,慕暖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再和她来往……” “我都知道,您不用一遍遍说。”季存提前打断了温芷如的话,“你们来了,我就先走了。” “你又要去找慕暖是不是!” 季大发脾气上来了,“上一回是这样,这一次又要走。慕暖就这么重要?” 这一次季存没有再任由自己听从父母的话,他转头,眼神凛冽到像是一头狼,狠狠看了季大发一眼,那一眼把季大发吓到了,他回过神来怒吼,“你这什么表情!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敢走出去一步——” 哐当一声,季存摔门而出。 ******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 烟雾缭绕的休息室里,遮阳的幕布被人通通放了下来,静谧漆黑的环境就如同空无一人的电影观众席,有人在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不来找你?”季存冷笑一声,“那老子头上的脏水怎么办?” 钟让夹着烟,细长的眼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你说什么?” “时间往前推。”季存凑近了钟让,眼睛一眨不眨,“商绾有一次在剧组里吃了盒饭,晚上回去肚子痛,后来洗胃住院这事儿,是你干的吧?” “说什么,听不懂。” “我和商绾看见了你当时停在剧组外面的车了,别装傻。”季存指关节按得啪啪响,要笑不笑睨着钟让,“商绾那会送医院之前指着我鼻子骂呢,没跟你计较。前几天就一直想来找你,只不过家里事情没处理完。我现在能心平气和坐在你面前跟你说话,你最好端着点,别tm真的惹急我,就你干得那些事情我拿来当垃圾小说看都不稀罕。” 钟让声音极冷,“跟我对抗?” “对抗?”季存像听见笑话似的,站起来走到窗边,嘶啦一下将那些幕布通通拉开,大片刺目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强光中他的瞳仁紧缩成针孔状,衬得周围一圈虹膜的颜色尤为妖冶,季存转身看着钟让,一字一句,“我没那个兴趣跟你争什么商绾,但是你别来惹我,陆曼那里的事情你收拾好了吗?” 陆曼两个字令钟让表情剧变,“是你告诉的陆曼?!” 季存早在陈渡提醒他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陆曼! “你让我棘手,我能让你安宁?”季存冲着钟让笑了笑,“打掉我一个孩子,我也得让你割块肉。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和陆家打好关系吧。陆曼好哄,陆在清可不好哄。” 陆在清?陆家现任掌权人?! “你是在跟我挑衅吗?”钟让的声音里已然动了杀气。 从高中时候起,他们就已经争锋相对了。 季存没说话,直直拉开门去——这场光明正大的战斗,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迟到了太久。 到底是挑衅,还是借机? 季存面无表情推门而出,阳光落在他身后,照得一室通明,男人头也不回离开了。 这天晚上季存没有回来,季大发和温芷如在我的病房里等了他好几个小时,连着手机电话都打爆了,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我躺着,静静看着新挂上去的液体慢慢顺着输液管流下来,双目放空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温芷如以为我是因为季存扭头就走受到打击了,还过来安慰我,“季存这孩子,是被我宠坏了,绾绾,你别难受,我们回头一定叫他过来好好陪你。” 我轻轻摇着头,“阿姨,没必要这样强迫,不然季存跟我之间只会矛盾越来越大。” 温芷如愣住了,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们单方面强迫季存一直来照顾我,却没想过这样做的方式,会令季存越来越反感我。 这么一来,就像是在帮倒忙。 温芷如看向我,“绾绾……” “我没有什么所求的,阿姨,真的。” 或许是我眼神太空太空了,空到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让温芷如一直想要安慰我。我扣问自己,如果真的好起来的话,我又该问季存那里索取一点什么呢?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不要了。 江铃儿和陈渡一直没出声,这会儿说话了,说到一半温芷如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姑娘……那个,我看着你挺眼熟的,你是不是演那个小皇妃的……” “啊!”江铃儿有些惊喜,“是我。” “真的是江铃儿!” 温芷如立刻捂住嘴巴,“天啊老公,是江铃儿,我最喜欢的女明星!” 江铃儿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发,“阿姨,您这样的大美人喜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给我签个名吧,没想到你和绾绾关系这么好……”温芷如拽着季大发的衣服,“就签在他衣服上吧!” 季大发像是要英勇就义一样,将自己的衣服拽长一截,“媳妇儿咋说就咋样,签我衣服上吧!” 我看着他们在那里笑着闹,却仿佛在瞬间跟我拉远了无数的距离。 我感觉不到欢乐,我甚至同样失去了别的情绪,感官知觉被人夺走,我的多巴胺失去了让我快乐的能力。 直到送走江铃儿以及温芷如等人,我笑着目送他们远去——在离开房间,病房门被关上那一刻,我彻底笑不下去了,将自己卷入被窝里。 在被窝里昏暗的光线下,我盯着自己手背上千疮百孔的针眼,盯住直到视线一点一点模糊。 ****** 第二天季存没来,张良倒是来了,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有点吃惊,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张良一下子拉住我,“你不用着急动,躺着就行!” 我笑了,“你跟我主治医师一样。” “习惯使然……”张良回答道,随后上前,“不好意思前几天没来,刚刚结束一台大手术,又被我爸爸拉着马不停蹄参加了一次研讨大会……” “没事。”我指了指周围一堆滋补品,“有什么要吃的吗?我不方便动,你自己拿吧,别客气。” “我吃饱了来的。”张良看了一圈,“没饮料吗?” “有燕窝饮品。”我乐了,“你拆一盒吧,滋补美颜。” “别了吧。”张良无奈地笑了,“怪我,上门来看你也忘记买东西了。” 我故意说道,“是吧?我还指望着你做的夜宵呢。” “哦。”张良应下来,“那我下次给你做。你现在人感觉怎么样?” 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早就已经麻木了,例行惯例一般用一个模板的话回答着,“感觉比之前好多了,慢慢来应该会好的。” “你至少得修养一个月。”张良坐在我旁边,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你会出这种事情,早知道我该提前一天给季存打电话,至少还能阻止一下事情的发展。” 想起这件事情,血淋淋的一幕幕就在我脑海里出现,我摇摇头,用尽力气克制住自己各种想法,让自己不要去回忆,“这不怪你。” 张良想说话,对上我的表情,他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有一句没一句跟我聊着天。他不善于聊天,找话题找得累,而我,装没事人也装得累,靠着床发呆,时间就在发呆的过程中从我指缝里溜走。 季存过来是在下午,他进门的时候见到张良在里面,先是一愣,跟着眉头就皱起来了,“你怎么在?” “我过来看看她。”张良一脸坦然,“你上午去哪了?” “你是我爹啊?”季存说话语气很不善,“我必须得给你汇报?” 张良不说话了,大概是知道继续和季存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好话听。 季存给我买了吃的,放在一边后就坐了下来,对我说,“你弟弟的事情有进展了。” 毫无波动的内心忽然间就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我没办法装作置身事外,立刻问道,“商闻怎么了?!” “减刑了,还能怎么样?” 季存头也不抬,顾着翻手机,后来翻出一条消息来给我,“你看,那边的人告诉我的。” 我内心起疑,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你做了点什么?” 季存搞笑一样看着我,“我?我能做什么?又不是我把商闻送进去的,我tm还能干什么?你不如去问问钟让。” 钟让。 这个名字是我内心一根最尖锐的刺。 我肩膀缩了缩,“不了吧。”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季存嘲弄地看我一眼,“最近钟家出了点事情,你可以安心了。” 出了事情?谁能撼动钟家? 我猝然抬头看季存,“你对钟家下手了?” “平时跟个sb似的,这种时候脑子转得挺快啊。”季存微微有些吃惊,他吃惊在于我能猜到,而不是做坏事暴露,“怎么,不高兴吗?我还帮你出了口恶气呢,钟家差点也没了一个孙子。” 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张良坐在一边觉得气氛有些凝重,“那个,你们谈的事情,我能听吗?不能的话,要么我先出去?” “随便你。”季存耸耸肩膀,不去管坐在一边的张良,转脸直勾勾看着我,“陆曼昨天被临时送进医院抢救了,通知书都发了无数张。” 我倒抽一口凉气,“陆曼……怎么了?” “半夜差点先兆流产。”季存在说出这个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随意,“送进医院抢救,保大人保小孩都闹了半天,不过最后还是一起保住了。” 我感觉背后有些发寒,“陆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等等……那她之前是怀孕了?孩子……孩子……” “钟让的。”季存冲我眯眼笑笑,我觉得换做平时,季存这张脸要笑起来,那是绝对漂亮的,但是现在他的笑容在我眼里却仿佛带着一股杀意,分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冰冷到像是一个杀人犯。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他做来不过是一个顺手,“陆曼知道了钟让的事情,所以情绪太过激动,差点流产。” 我耳边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 季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钟让让我情绪剧烈,现在的他用同样的手段去让钟让和陆曼不得安宁,哪怕代价是让陆曼这个孩子也无辜流产,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可惜,没有流产成功。 季存看着我,好像是在等待我做出一点反应来,他用一样的手法去令钟让承受了同等痛苦的一切,然后转身神色如常跟我传递这个消息,似乎不是经自己手一般。 我的内心在感觉到恐惧,季存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早晚有一天若是我站在他的对立面,也会被这样对待。 “钟家现在……怎么样了?”我用自己的全部理智问了他一个问题,问完听见季存笑了笑,“你想听点什么消息?好的还是坏的?”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我脸色苍白,季存说,“坏消息呢,就是你和钟让的事情被整个陆家知道了,这也是陆曼气得差点流产的理由,她出事那会陆家都乱翻天了,钟让自然不能避免责任,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如何收拾这一切。不过伴随着这一切,好消息就来了,因为这件事,陆家暂时单方面收回了两家的联姻,也就意味着,陆曼和钟让现在是短暂性分手的状态,你的春天来了,是不是很高兴?” 我不知道季存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哪怕他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哪怕他出了一口恶气,可是现在——我感觉到的,满满的都是寒意。 我应该高兴的,季存没说错,我应该笑出来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我惨白着脸,“季存,你……” “我同时也帮你报仇了呢,之后你想做什么,等你恢复好了随便去报复钟让,我都不拦着。”季存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笑一个,嗯?” “陆家……陆家若是知道了我和钟让的事情……”我满目惊慌,“他们……” “他们不会来找你的。”季存像是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一样,“陆在清那里我打过招呼了,现在陆家没人责怪你,责任统统在钟让身上——事实上,真相的确是这样。你遭遇的这一切,都是钟让造成的,陆家哪怕要因为这件事算账,也该算在钟让头上。你安安心心住院吧。” 我愣住,浑身发冷。 “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会儿,在心疼一个侮辱过你,最后还强迫你打胎流产的男人吧?”见我发愣,季存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得无比阴沉,他低笑,喊着我的名字,“商绾,要是真的这样,我也对你没话说。你脑子都能昏成这样了,没得救了,我能为你做的就是亲手把你送回钟让身边,我看,你们渣男贱女,般配得很。” 我直勾勾盯着季存,直到他把所有的话说完,我才颤着声问他,“你说够了吗?” “嗯?”季存含笑注视我,“够啊,我当然够了。你都这样大公无私关心钟让了,可真是几千年难得一遇的圣母,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狠狠推开了凑近我的季存,“别拿你的想法来揣测我。” “小心点。”季存一把抓住了我推开他的手腕,上面还吊着针,他强行拽着我的手腕压下去,“别到时候又触动针头导致手背起一个乌青。” 他嘴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的眼里我却看不到任何感情。 随后季存在我旁边坐下,期间张良一直沉默,很合时宜地没有加入我们两个人的交流,等到季存坐下后,他才道,“你们……事情谈完了?” “差不多。”季存眯着眼睛打量张良,“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商绾的。”张良知道季存这会儿面对他表情十分不善,但是他直来直往习惯了,哪怕季存的脸再臭,他都平静如常,“绾绾出院日期你知道吗?” “你不是医生吗?你推测推测。”季存双手抱在胸前,“推测出来了顺路让我听听。” “你其实完全不必要对我敌意这么大。” 张良一根筋的人,居然直白一句话怼得季存哑声,他道,“第一我没有伤害过商绾,第二商绾单身,我追求她碍不着你什么。以前你说商绾是你的助理,我追她会连带着影响你,但是现在商绾不是了,她被你炒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地方再惹到你。季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就因为,我喜欢商绾吗?” 就因为,我喜欢商绾吗? 我耳边嗡嗡作响,慌张地去拽张良的衣服,“你怎么了,别说了,季存要是生气起来……” 张良见我一脸担忧的表情,还倍儿淡定地说,“你放心。季存不爱你,不会因为我跟你生气的。” 他哪来的自信!! 我被这话说得心口一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难受。 季存当时眉心一跳,“你现在是在跟我摆谱?” “也不是摆谱。”张良慢吞慢吞地说着,压根没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态度在季存眼里就是挑衅,他是真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我觉得我和你压根没有互相争对的点儿,就没必要这样老是说话带刺,不是吗,季存?” 不是吗? 季存眼睛倏地眯起,怒极反笑,“你说得可真没错!你追商绾是你的事,我多管闲事了才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无差别针对你。你说的都没错,咱俩不该这样闹僵,我可不该跟你拜个把子当好兄弟吗!” “季存!” 我拔高声调喊了一声,“够了!” 季存被我这声喊得一怔,随后他不可置信地朝我看过来,“你在跟我说?” “对。”我咬牙,“张良性格直了点,你也知道。没必要这样话里带话说。再退一万步讲,你话里带话了,张良也听不出来,不如有什么不爽快就当面直白说。” “你在为了张良教训我?” 我从未见过季存那张可以称作漂亮的脸上会出现过这样气急败坏的表情,因为更多的,这种表情只会出现在小孩脸上—— 被抢走了挚爱玩具的小孩脸上。 我愣了愣,就见季存那双看起来无比名贵的瞳仁深处似乎点燃了一把无名火,他坐在那里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许久,许久之后男人猛地站起来。 他笑着,不知道为何笑得极狠,眉眼深处却还带着些许仓促,“啊是吗?那倒是我小肚鸡肠了。那,我让位置给你们。我说够了,给你俩腾地方。” 我来不及解释一个字,季存转身而出,平时若是生气了,他必定摆着一张冷脸摔出一声震天响的敲门声,可是这次。 这次,他脚步飞快又悄无声息,快到我无法捕捉,只能眼睁睁看着背影。 给我最多的,永远都是背影。 病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张良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又得罪了什么人,转过头来问我,“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我无力地摇头,“没有。” “那他怎么……” “是我们之间出了点事情,和你无关。”我低下头去,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按住了胸口。 在疼。心在疼。 我用力喘了口气,像是铆足了力气,拼命地,将心脏深处漫上来的那些细密的疼痛,缓缓地,缓缓地压了下去。 ****** “……”陆在清不可置信看着闯进办公室来的男人,回过神来拼命拍打着特助方城的肩膀,大喊着,“护驾护驾!!大胆刁民竟敢擅闯皇宫!来人呐!护驾啊!” 季存挺想抄起陆在清总裁办公室里的烟灰缸直接怼他脸上的,“狗皇帝,整个紫禁城已经被我包围了!” “你居然敢妄想谋朝篡位!朕要诛你九族!”陆在清说着说着被自己逗乐了,在那里扑哧一声笑了破功,“诶,等一等——你来干嘛啊?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来的路上有没有被人看见?” 季存不说话。 陆在清哐当一拍办公桌,“你——你从哪进来的?” “我大概还能从大楼外面爬窗进来。”季存翻了个白眼,“37楼,我就是蜘蛛侠我都怕。” 陆在清瞪大眼睛,“你从正门进来的?!” “废话。” “那不是——” 陆在清立刻看了眼门口,正好这个时候没人从外面经过,他试了一个颜色,助理方城就马上过去关上门,然后替陆在清守在了门口。陆在清这才敢说话,压低了声音道,“那不是很容易被人看见吗?人家要是知道你来找我,就会知道我跟你关系好,传到钟让耳朵里去,他那种人精一下子就能知道是我俩串通过了!” 季存在边上坐下,自顾自用着陆在清的咖啡机,他说,“怎么了?我俩的确串通过要在背后搞他啊,你干嘛怕他发现?你都帮我了,还怕被他知道你站队了?” “那不是废话么。”陆在清皱眉,“我这是背地里和你串通,跟你不一样,我和钟让还不算彻底撕破脸呢,只是现在因为家里事故导致立场对立。你不要和钟让好,我还要和钟让假惺惺好呢!” “你想得挺美啊。”季存被陆在清气笑了,“我把你拖下水,你就休想维持和钟让的塑料友情。” “你妈,太渣了吧,上了你的狗当。”陆在清怪叫一声,“然后呢,你现在过来找我干嘛?据我所知,这会儿,商绾在医院吧。你不去照顾她?” “她有人陪着,哪儿需要我。”季存阴阳怪气地在那里扯着嘴角,“我过去就是太没有眼见力了,打扰到他们相亲相爱酝酿感情。” “哎哟季小发,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陆在清乐了,“谁啊?” “张良。” “哦。”陆在清有印象,“我爸胆结石是他动的手术呢。听说技术挺好的。他爸好像更厉害更资深一点。” 季存呵呵两声,“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先别管我,先来管管你的事儿。”陆在清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怎么了,商绾有男人陪了,你就自知卑微,然后退场了?” “有没有句好话了?”季存杀过去一个眼刀,“我又不在乎。” 陆在清看看他表情,啧啧两声,脸上写满了不信,看好戏似的在一边道,“继续,继续说。” “我真不在乎。” “……”陆在清顿了一下,“可以,我看看你嘴硬到什么地步。你不在乎,你来找我一块对付钟让?” “我这不是给自己出气么?” “是是是。”陆在清随便应付他,“你说的都没错,你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商绾。” “为了她干嘛,我又不指望她那种白眼狼能回报我。”季存两腿驾到了茶几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爽的样子,“晚上找陈渡出来喝酒?” “怕是不行。”陆在清咧嘴笑了,嘚瑟似的,“我晚上要陪儿子做作业。” “……”妈的,防不胜防。 “我看你现在就像在生气。”陆在清摸着下巴,“我推测一下,大概就是你在病房里看见了商绾和张良,或者你和他们起了什么冲突,然后你被气得直接冲我这儿撒气来了。” 季存被陆在清说得一愣一愣的,“你丫……你这智商什么时候突飞猛进了?” “呵呵,因为爱情!”陆在清没个正经走到季存旁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想想商绾和张良的样子,就是爱情!” 不说还好,一说季存的火气刚熄下去现在又蹭的一下窜上来了,比之前在病房里强忍着怒意还要可怕,更加汹涌地一次性爆发出来,甚至口不择言爆粗口,“爱tm了个逼!” “诶!”陆在清原本只是开玩笑,被季存这样子弄得吓了一跳,“我开个玩笑,你当真干什么?” “我当真?我什么时候当真了?”季存呵呵冷笑,“关我屁事,商绾爱怎么样怎么样!” “……你真的在生气啊。”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火冒三丈?” “我都说了我没有!” “你看看你自己,一说到商绾和张良就像被人戳中痛处一样。” “我没——”季存忍无可忍,气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现在钱医院里无处发泄的暴怒在这一刻彻底被激发出来,他狠狠踹了一脚茶几,脑子里忽然间闪过当初张良对他说的那句话—— 季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就因为,我喜欢商绾吗? 陆在清看得目瞪口呆,紧跟着听见季存怒吼,“对!我有!我生气了,看见他们两个,老子tm气到爆炸!” 说完这话以后整个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季存粗喘气的声音,以及陆在清吓得咽了咽口水的声音。 “你……” 陆在清怔怔地看着发怒火的季存,随后才喃喃着,“莫名其妙的,干嘛忽然间发那么大火,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开心? 季存一想到张良就想爆粗口,还开心!开心tm戈壁! 他没说话,沉默好久一把抓起马克杯,把刚磨出来的咖啡吨吨吨灌了下去,陆在清稀奇道,“火气这么大,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啊。” 季存喝完把杯子朝着茶几上一放,紧跟着才坐下来,“看张良烦。” “张良可没有什么要对付的地方,人家根红苗正。”陆在清看戏似的笑了,“你还想对付张良啊?张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没有。 的确没有。呵呵了。 季存不说话,他拿起手机看消息,微信第一次这么平静。这几天他忙着家里和医院两头跑,没去剧组,不过剧组里的人也不敢催他,他随便在微信群里问了一句,戏拍到哪了。 一下子窜出来好多人抱大腿的,说存哥好久不见,问他最近去哪里玩,但是都是那种阿谀奉承的口气,看着让季存十分不爽。 都只是为了名气才和他亲近的一群人罢了。 关掉手机,季存看了眼百无聊赖的陆在清,“晚上还是一起出去吧?” “不,我从良了。我现在是良家少夫。”陆在清乐了,“我可不是你这种阅女无数的万人斩。” “你丫几年前自己多浪都忘了吗?”季存被陆在清这个态度气笑了,“行吧,我还去找陈渡和薄止褣比较好。离你远点,省得你被我带坏。” 陆在清说,“你还是少出去,最近慕暖捆绑你炒作太多了,你被人发现去夜店,估计又要引起微博轰动。” “吃饱了撑着……”季存拿出手机来,“这些粉丝好好地看我演的电视剧就好了,还非得关注我私生活。还非要控评。我要他们控评了吗?我本来私生活就不咋地,瞎几把脑补一堆理由帮我洗白,看着都累。看看剧看看电影得了,我私生活咋样要他们说话吗?跟我爹妈似的,对自己爹妈都没那么殷勤吧。” “你也不能这么说,你毕竟偶像,偶像具有很大的公众影响力,在是非观念上,偶像就像是一种标杆,对于追逐你的人来说,你的选择可能就会影响到他们的选择。能够帮你说话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洗白,从感情上来说,他们是喜欢你的。出于喜欢,才会帮你说话,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真相不分青红皂白——还会被人扣上脑残粉乱洗白这样的标签。” 陆在清顿了顿,“理智上来说,他们的确有的时候一味护着偶像没有是非观念,挺傻缺的,我也觉得脑残粉真的没脑子。但是外人可以骂他们脑残,可以和他们对喷,他们的偶像不可以。” 季存愣住了。 陆在清扭头看着季存,“这帮傻子哪怕知道你多烂,都能自发性替你控评,为你创建各种后援团账号,为了你拍再烂的电视剧都能看下去——他们是傻子啊,站在我们角度上,说脑残都行。但是唯独你,你不能骂你的粉丝。” 季存没说话,陆在清自己又过去倒了一杯咖啡,“明白了吗?有人喜欢你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你总是嫌弃自己的粉丝。你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捧起你,也能亲手摔死你。” 有人喜欢你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 季存不知道通过这句话想到了什么,沉默许久才把心思放回陆在清刚刚那段话上,“怎么,我要把粉丝当我的亲生父母吗?” “那倒不至于,衣食父母吧。”陆在清眨眨眼睛,“毕竟你要来娱乐圈,不是和你爹发誓了不问他要一分钱嘛。” 陆在清还记得季存为了慕暖要来娱乐圈的时候,季大发气得脸色铁青。那会季存从家里搬出来住在陆家,季大发带着一队挖掘机过来抓人,轰轰烈烈拉了个雄伟的排场,丝毫不管这是大名鼎鼎的陆家,就要把季存揪出来。 跟讨债似的拿个喇叭大喊,在陆家门口大喊,“季存,你要是敢去娱乐圈,老子发誓,你从老子这里拿不到一分钱!” “拿不到就拿不到!”季存也是个暴脾气,估计是遗传季大发的,季大发拿喇叭,他就把陆在清家地下室ktv里边的四个大音箱统统搬出来,抓着话筒对着季大发吼回去,“你个工地里出来的野蛮人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就是在外面饿死,我都不会问你要一分钱!” “老子把你家拆了信不信!”季大发怒从心底,吓得陆在清两脚发软,使不得使不得,叔叔这是陆家啊!你们要打去外面打! 季存也吼,“拆啊!季大发你今儿不把这里夷为平地,我就看不起你!你拆一块陆家的砖试试!” 陆在清弱弱地拿出手机选择了报警。 …… 想到这里陆在清就笑,“你脾气跟你爸一模一样,比你爸还要暴躁。” “谁让他天天跟我抬杠。”季存翻了个白眼,“我就烦别人跟我抬杠,商绾也是,成天跟我抬杠。估计跟我爸一个工地出来的。” “……”话题怎么又绕回商绾那里了啊。陆在清想。 他刚想说你怎么回事,就看见季存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收回去,喃喃着,“妈的,平时叽叽喳喳阴阳怪气的,现在一条微信都不发,没看到拍戏群里我说话了吗?也不出来冒个泡,死了吗?” “……”你在说谁啊。不过这个陆在清没敢问。 季存又拿出手机来看了看,还是收了回去,敢情他刚刚一直看手机其实就是在关注微信的动静。一看还是没消息,季存咬牙切齿,“哟呵,看来和张良相处很愉快。” 陆在清笑了! “笑什么笑!”季存丢过去一对眼刀。 “看来你对张良的敌意真的很大。”陆在清耸耸肩摊开双手,“张良真无辜。” 季存没说话,收回手机,眼神逐渐沉了下去。 ****** 我再一次看见季存,是在隔了一天之后的新闻媒体上面,季存和富二代少爷在夜里出去玩被人拍下来了,一时之间各种消息沸沸扬扬炸了开来,我看了一眼狗仔偷拍的照片,认出来季存身边那个富二代少爷是陈渡,感觉有些好笑。 他没再来看过我,像是说到做到似的,给我和张良腾出了绰绰有余的相处空间,而他,就跟消失了一样,如同在瞬间抽离了变作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再也不管我的死活。 一个礼拜后,我被季大发和温芷如接去了季家府邸,虽然我一直拒绝,但是温芷如不放心,生怕我在外面医院出事,愣是把我接回了季家好吃好喝照顾着,连着保姆都是从专业医院里调过来的,整个医护团队都为了我而服务。 我住在季家第一天,季存没回来。 第二天,季存还是没回来。我有一次试着下楼,听到了季大发在那里破口大骂,温芷如小心翼翼安抚他。 我没说话,无言地望着季家豪华的天花板,心脏跳动伴随着刺痛,直到我悄无声息红了眼眶。 第三天,季大发一个电话下去,“把那个王八蛋给老子抓回来!打断他的腿也要给我带回来!” “季大发!”温芷如惊了,“你别和存存杠上,那孩子吃软不吃硬!” “那我就看看他能有多硬气!老婆都小产坐月子了,还在外面吃喝玩乐!”季大发说完挂了电话,话筒挂下去的时候力道极大,我都觉得家里电话座机差点让他砸坏,他打完电话发现我站在二楼走廊处,立刻和温芷如从楼梯口走上来,“儿媳妇,你……” “我还不是呢,叔叔,您没必要这样。”我用力让自己笑出来,“强行把我和季存捆绑在一起,对我们俩都不好。叔叔,您别那么叫我了。” 季大发想说很多话,最后都说不出来,只剩下长长叹了一口气,“姑娘……我们季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你要什么,你说吧。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但是,你也知道,补偿是必须的。” 我站在那里,红着眼睛许久,笑着说,“叔叔,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好,好。”我能够接纳,对季大发来说也是一种减轻负担,他立刻拍拍我的肩膀,“那,等你好起来了说。啊?” 我点点头,季大发又让保姆给我炖东西喝,我没有拒绝,转身回了卧室里,盖着被子躺下。 这天晚上我给江铃儿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我到底该不该要季家的补偿,我又该要点什么。 “钱。” 江铃儿在电话里对着我如此说道。我没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商绾,要钱。” “可是……” “我知道,拿着季存的钱,会让你觉得很屈辱,甚至季存和钟让都会看不起你。但是商绾,钱是最好的补偿。” 我喉间声音隐隐颤抖,“你怎么看呢?” “听说过一句话吗?《legalhigh》里面的。”江铃儿的声音跟刀子似的扎进我的耳朵,“钱是什么?钱,就是向对手报一箭之仇,见识你们的骨气的东西,是夺回被剥夺的东西和被践踏的尊严最适合的代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我耳朵外面嗡嗡作响。 “问他们要钱,季家,钟家,一点不留羞耻心和同情心地要钱,为了自己去要钱,为了商闻——”江铃儿顿了顿,“商绾,不要去管季存怎么看你。一切等到商闻出来,就都结束了。到时候哪怕他再用捏你,都留不住你。” ****** 我在季家住了一个多月,加上在医院里住的日子,差不多快两个月了。等身体开始康复以后,我从季家搬了出来,那一天跟我一起走的,还有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我和温芷如坦白,道了歉。她是个那么温柔又那么心细的女人,我对她说了谢谢,也说了再也不见。 我回到之前问张良租的公寓里,里面已经落了一层灰,我喊来了钟点工帮我打扫,钟点工是个中年妇女,问我,“小姑娘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啊?” 我笑了笑,“是啊。” “那要注意自己安全啊。”中年妇女冲我慈祥地笑了笑,帮我收拾完屋子就走人了。这天晚上张良过来我家做饭吃,我和他一起做了菜,张良吃了以后表情明显变了,有些惊喜,“你的手艺真的可以。” 我没说话,只是继续吃,吃完以后张良要走,顺路把上次拿走的伞还给了我,对我说,“这周末你有空吗?” 我认真想了想,“得去一趟剧组看看情况,不能马上回复你。” “好,你有空,就告诉我吧。”张良对我道,“我想请你看个电影。” ****** 这天晚上我在微信上破天荒主动找了一次季存,我告诉他,我养好身体了,什么时候去剧组拍戏? “你养好了?” 季存居然直接敲了一个电话过来,我有些吃惊,“嗯,好了。” “哦,那你明天就来剧组好了,这种小事还来特意烦我。” “不好意思啊。”我用力攥紧了手指,“只是想着这个角色到底是你安排给我的,问你一声比较周全。打扰到你抱歉了,我挂了。” “等等——” 季存又冷着声音喊了一声,我几乎能够想象另一端季存拉着冷脸的样子,他凉凉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出来,“你现在在哪?” “在家。” “又是张良的房子?那破房子有什么好住的?” “我每个月付钱的,你别把这话说得像是我再被他包养一样。” “你不是被我爸妈接走了吗?我家里住着不开心吗嗯?把你当大爷似的供起来。干嘛回去张良的房子啊?” “你打电话给我是来吵架的吗?” “……”季存深呼吸一口气,“周末出来。” “出来干嘛?” “你翅膀硬了嘛?”季存冷笑着,“名侦探柯南剧场版,不看?” 我愣住了,“你……找我看电影啊?”多大人了还看名侦探柯南。 “也不是,主要没人出来,加上我公众人物。”季存抽着烟,通过手机传来呼呼的风声,我有些诧异,他难道这会儿在外面? 想了想,我道,“不了吧,我周末没空。” “商绾你是不是不知好歹?” 季存那里传来一声咒骂,我刚想说话,忽然间听见了门锁传来一声撬动。 “喂?不说话?死了吗?”季存听见我没有回复,一下子来了火气,“老子难得想看一部电影——” “等一等……”我抽了口凉气,整个人缩进床里,“等一等,季存……”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我的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季存……” 季存被我的态度变化吓到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一下子挂断了。 手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我被人死死捂住嘴巴,整个人不停地扑腾。黑夜里我看不清楚闯进来的人是谁,只能死命挣扎。 “不要动,我们只是那点钱,你非要这样,那就没命了。” 进……进贼了?! 我压根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情况,我想呼救,被人察觉,随后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卷透明胶带,直接撕下一大片来将我的嘴巴封住。 我惊恐地呜咽着,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下手极重,他问我,“钱在哪里?!”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放在枕头底下的五百万支票,整个人紧张起来,入室抢劫的强盗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扼住我的脖子,“听说你很有钱?” 有钱?我只是刚拿到季家给的钱而已…… 为什么,一切那么巧合? 我不敢说话,那个人就冲我阴鸷地笑,“我告诉你,你敢报警,今天你就没命了!我知道你一个人住着,没人帮忙!” 我整个人被按在床上瑟瑟发抖,他又说,“眼睛闭上!你要是敢看到我的脸,你就死定了!” 我认命照做,那人又掏出一块布来将我的眼睛彻底蒙住,漆黑一片中我又被人绑住了手脚,紧跟着我听见了开灯的声音,那人捆住我又遮住了我的眼睛,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没办法看见他的行动了,所以在我家里大翻特翻。我听到了各种东西被推翻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整个人缩在墙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有的感觉都被切断了,我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却轻得可怜,那人行为十分粗鲁,哐当一脚把我的椅子和沙发踹翻,又大力开关着衣柜的门,砰砰巨响不停地传来,我绝望地抬头,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钱呢!你不是很有钱吗!钱呢!” 我嘴巴被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脚步靠近我,用力狠狠踹了我一脚,“钱呢!” 我整个人从床上滚落下来,手脚受限制根本无法保护自己,男人顿了顿,随后一把抓住了我睡衣领子。 “没钱是吗?” 他三下两下就扯开了我的衣服,足以显得他蛮力有多大,“身材倒是不错,没有钱,那就不如让我爽爽!” 我喉间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可惜于事无补,在这样情况下的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死死闭着眼睛,身体僵直了哆嗦着去反抗,那个人一把抓住我的大腿,我在毛毯上想要借着翻滚来保护自己,但是他察觉出了我的动作,一下子就拽住了我,捏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提起来。 头皮传来刺痛,我狠狠抽了一口冷气。 “不是听说你很有钱吗?怎么没钱了!没钱就用你的人来还,妈的老不死的居然骗我说你有钱,钱呢!” 老不死的?谁骗他说我有钱? 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忽然间听见另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看到男人蹭的一下从我身边站起来,“妈的贱女人,还说一个人住,你喊人来了?” 我所有的行动都被封锁了,怎么可能?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的? 只是接下去我听见了一声钝钝的闷响,再紧接着传来的是刚刚入室强盗的落地惨叫的声音,随后有人冲我这里跑过来,步伐飞快,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件外套直直落在了我肩膀上。‘ 香水味传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一怔。 所有的一切发生和结束在极短的一个时间段内,加上我蒙着眼睛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导致我的大脑就传递给我这样一个概念,很快发生了,又很快结束了。 而我不知所措躺在地上,听见那个人不停地在喊疼,可能是什么地方关节脱臼了。 “你……你是谁!” “我已经报警了。”有人说完这句话凑近我,先是帮我松绑,紧跟着一下子替我撕开了贴在我嘴上的透明胶,撕拉带起一阵皮肤刺痛让我下意识叫出声来,“很痛!” “痛忍一忍啊。屁大点事。”说完他将手伸到我后脑勺,将我眼前的布摘了下来,刺眼的光一下子射进我瞳孔里,我眨了眨眼睛,感觉不知为何鼻子有点酸。 灯光下男人高扬着下巴看着躺在地上的我,神情冷漠,眉目桀骜,“发什么呆啊,来收拾自己,等下我带你去做笔录,sb。”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季存的脸也跟着一并模糊了,连同光线也被眼泪晕染成了一块一块晦涩的光晕,我还没说什么,季存蹲下来看我,“起来啊。” 我慌张地站起来,肩膀上他的大衣顺着往下滑,季存过去接了一把,又将大衣帮我披了上去,他不耐烦地看着我,还在喘气,显然是刚刚动手导致他气息不顺畅,“说你是sb,你还不信。一个人住着没一点安全意识吗?”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没告诉过别人——” 想到这里,我立刻愣住了。 不,我告诉过别人。就是那个之前来我家打扫的中年妇女!她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我说是。 那么她一定是在帮我收拾屋子的时候看见了我枕头底下的支票了,贸然拿走对她来说嫌疑太大,所以……派了个人在晚上过来入室抢劫! 我看见季存往前走,将原本绑住我的绳子拿去绑那个强盗,全都绑住以后,他找了把椅子过来坐下,随手拨了几个电话。 全过程我站在那里茫然,季存出现得太过巧合,我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我怎么会被季存救了呢? “怎么,看见我很稀奇?”季存冷笑,“是啊,你满脑子只有张良,看见我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要摆什么表情吧?” 我没说话,隔了很久我才说,“谢谢。” “我也不指望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季存喊了人过来,我听到了外面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他说,“谢谢俩字要是觉得勉强,也不用说了。搞得像我逼你一样。” 我抿唇,抢匪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着惨叫,季存喊来了警察也喊来了陈渡,陈渡一进门吓了一跳,看了眼地上的胶带和绳子还有布状的眼罩,指着季存,“你丫不会这么禽兽吧,对商绾做这种事情?!” 季存小脸气得煞白,“你特么瞎啊!躺在地上那么大个男人没看见啊!” “你绑人的手法怎么会这么熟练!” “……” 十分钟后,我们出门一起上了警车。 再半小时后,我做完笔录被放出来,正好季存也结束了,站在警局门口抽烟,我看着他的背影问他,“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家?” “之前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人就在外面开车。所以过来很快。” 季存回答得很迅速,“听见你说话不对劲就过来看看情况。” 我没说话,应着冷风,他站在路灯下,拉出了细细长长一道影子,随着接触不良的路灯一跳一跳的,如同幽灵一般忽明忽暗。 我不知道到底是大脑哪里出错了,我喊他,“季存。” 季存停住,丢了烟踩灭,没有回头。 我喉间干哑,心脏仿佛在痉挛。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过来救我……” 季存站在那里沉默,沉默过后他选择又掏出香烟来,点燃了,夹在之间就任由它缓缓燃烧殆尽。 我看红了眼。 总觉得这些日子那些隐藏在麻木之下濒临崩溃的情绪逐渐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在蠢蠢欲动着想要爆发。 为什么我会这样?回溯到最初,为什么我会被季存赶出家门?为什么我会被炒? 为什么,以前都能平常面对的他和慕暖,现在会如此令我厌恶,以至于对着慕暖直白恶言相向导致惹怒季存? 为什么…… 我狠狠深呼吸一口气。 我会不爱钟让?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过,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瑟缩了一下,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朝着季存细瘦的背影看去。 季存依旧一言不发,如同凝成了一座雕像。 我上前一步,“季存。” “没有为什么。”季存的声音伴随着冷风一并袭来,呼呼掠过我耳畔,“也不要想为什么,商绾。” 我愣住了,“你这样……算回答吗?” 季存转身朝我走过来,上手替我整理了一下外套,他说,“不要想什么有的没的。不可能的,商绾。” 我哆嗦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心疼。 我说,“那如果……我说如果是我,是我先……” “没有如果。” 季存看向我,依旧是那张漂亮桀骜的脸,依旧是那副乖张无畏的表情,他看我许久,冲我吐出一句话,“别再说下去了,商绾。” 我手指倏地攥紧,感觉秋冬季节的寒风从我身体里穿过,明明披着他给的大衣,却什么温度都得不到。 “我妈说给了你钱了。”季存继续说,“后续钟家也会给你相应的赔偿。这两笔钱加起来数字不小了,等钱都拿到了,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和商闻一起。” 他以前死死缠着我,如今亲手放我走。 “我不想这样呢呢?如果我说我不想呢,季存……你肯定知道为什么,我——”我声音都在颤抖了。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为什么人的忘性这么大,明明当初已经痛过那么多遍了,吃够了爱情的苦,却还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往下跳? 这和当初……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身体才刚好,稍微脑子清醒点可以吗?”季存给我的回答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我站在那里,却仿佛已经从极地走了一遭,心脏在瞬间冰封,沿着血管脉络,一点一点冻住我全身。 他在拐着弯说我不够自重,再直白点,就是说我犯贱。 他那么聪明,一定……他一定,一定已经知道了吧? 是吧,我也觉着我自己贱得可以。 他说的没错。 “上车,送你回去吧。” 说完这话,季存便转身大步向前,他来到停在路边的车子边,见我没有跟上来,皱着眉回头看我,“又怎么了?” 这一刻,我知道,纵使我再声嘶力竭,也只是徒劳无功。 我使劲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随后对季存说,“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衣服我干洗洗好会送去你家。” 季存盯着我许久,最后没说话,拉开了车门,发动车子远离了原地。 我站在马路边,直到他的车子消失不见,眼泪终于一颗一颗,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我一个人打车回家,到了家张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问我,“你家里出事了?” 我一愣,“你怎么……” “邻居跟我说的,你一个小姑娘独居,家里进贼了,她听到了动静。”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在玄关换鞋子,“嗯,不过没事,刚从警局回来。” “人没受伤吧?” “嗯。” “商绾?” 我有些奇怪,就听见张良在手机的另一端问我,“你没事吧?声音听着有点低落。” 原来我的难过已经明显到了,连一个外人都能听出我在难过的地步了啊…… 我吸了吸鼻子,“没事,明天还要早起去剧组呢。” “季存会跟你对戏吗?” 说起季存这个名字,血液倒流回心头三存,我抓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紧了紧,随后我笑说,“当然会啊,我演的角色就是他的手下。” “那要我晚上来接你吗?” “不用了,一直这样太麻烦你了。” 我没有再逃避张良,而是直白拒绝,“很抱歉,回应不了你的感情。” 那边沉默了好久,许久之后张良才缓慢地对我说,“嗯……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喘了口气,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当然可以啦。” 张良听到我语气正常,就跟我道了晚安,挂了电话以后,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陷入一种茫然的地步。 接下去的日子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离商闻出来还有三个月,还剩下三个月…… 我咬着牙站起来,去了厨房给自己鼓捣夜宵,端出一碗面之后,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饭。 电视机的音量被我刻意加大,营造出一种这个家里热闹腾腾的感觉。我坐在餐桌边,头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明天和季存的见面。 我先是抓着筷子愣了几秒,随后像是突然被人摁了开始键一样,一个人拼命吃,为了能够感觉到自我的存在,我不停地吃,把东西吃进去,让我的肚子感觉到饱意,似乎这样,我就可以肯定我自己活着。 不这样的话,或许时隔数月会有人敲响这栋房子的门,进来看见的是一具我高度腐烂膨胀的尸体。轻轻一戳,那些情绪就如同腐败的皮肉组织迅速爆炸飞溅,没有人会想要理会我活着时内心曾经有过多少惊涛骇浪,就像没有人会想要去仔细观察死人的身体一般——在大众眼里,或许都是一样的,腐烂,过时,恶心,又令人抗拒。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会在难过的时候想要暴饮暴食,亦或是一丁点食物都不汲取。极端的两面都像是一种为了感知自我的行为,我靠吃来填补空虚,我的身体太空了,空得要人命。 我埋着头一个人吃面,用力将吃面的声音发出到最大,我不怕的,我一个人这么久都过来了,我都没有一刻怕过。 窗外万家灯火,独独没有一盏在等我。 我将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嚼了嚼艰难地咽下去。 咽下去,直到一颗眼泪悄无声息砸进了碗里。 ******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盯着天边鱼肚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慢吞慢吞从床上爬起来。 刷牙,洗脸,洗澡,吹头发,敷面膜所有的一切我都精致地打扮,到了后来我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素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是温热的。 还是真实的。 我看了眼时间,在发了半小时呆以后,我起身换衣服出门,出发去剧组。 张良租给我的房子离剧组近,不稍片刻我便到达了目的地,下去的时候先去了更衣室把戏服换上,然后在群里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哇,是商绾吗?” “你今天好早啊,我们还在来的路上。” “祝贺呀,存哥说你生病住院去了,现在身体怎么样啦?” 我顿了顿,随后在键盘上打出几个字——我现在特别精神,谢谢大家关心。戏拍到哪里了? “快要到大结局了,不过你的戏份还没拍,今天可以先搞你的了。” 过了一会我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点开来一看,发现是黄钦。 居然是黄钦本人? 黄钦他在我们戏里是主角,扮演那个皇帝,也就是我在剧中要勾引的对象。后来因为事情太多,我和他拍完定妆照就再没一起合作过,直到现在。 黄钦主动来问我,【事情解决了?】 【嗯。】 【那可以安安心心拍戏了,哈哈。】 【感谢黄大帅哥还来找我聊天,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什么话呀,都是一个剧组的。最近情绪酝酿得怎么样了?】 【肯定比之前好,放心吧!我争取一条过,不ng!】 【有志气啊商绾哈哈。】 黄钦是个很随和的人,也非常有礼貌,从之前和他拍定妆照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出来,我想了想今天的戏份,大概就是先和贺长安来一出对手戏,再紧跟着就是之前没拍的百花园勾引皇帝细节。 深呼吸一口气,我收回手机,坐在化妆镜面前,一边背着台词,一边等着他们的到来。 ****** 半小时后,人开始陆陆续续来齐,黄钦到了场地里,就搬了一根小板凳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故作严肃正经的语气,“来来来,商同学,我们来排演一下。” 我笑了,“遵命!” 季存被陈婼带进来的时候,导演组还在调设备,我和黄钦都化了妆换好衣服在边上对细节台词,黄钦指着剧本跟我说,“这里,你眼神要那种冷艳,但是勾人,知道吗?你演的这个角色没有柔软的性格,自然也没有那种柔弱又令人想要怜爱的感觉。所以你的勾引,就是要用力,就是要艳压众人那种勾引,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起皇帝注意,为了贺长安,什么苦都吃得下去的那种勾引。” 他的解释太到位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要如何去具体演绎这一段,等我和黄钦聊完心得一抬头,季存就站在我们不远处。 人如玉树,衣袍猎猎。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玉的袍子,高高瘦瘦又气质冷漠,精致的五官担得起小说里描写的“剑眉星目”四个字。光是站在那里,不用说一句话,我就仿佛看见了那个名动京城才惊绝艳的长安侯。 贺长安啊贺长安,你到底有真心爱过谁吗? 你爱的,永远是那个穷极一生都登不上的皇位。 季存这会儿双手抱在胸前,皮笑肉不笑看着我,“聊得挺认真啊?” 似乎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强忍着内心的心酸,笑着说,“是啊,太久没回剧组了,总要找人请教重温一下感觉。” 季存对我这个说法回以冷笑,随后对我说,“行啊,这会儿,可千万别ng了。” 我没说话,倒是黄钦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导演组准备好了,你和季存先准备。” “嗯。” 我点点头,跟在季存身后进场,导演组对着我笑眯眯地喊了早上好,随后跟我提了几个要素,这便开始。 喊下开始那个瞬间,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回到了我身体里,那些我早已背得烂熟的剧情,那些铭记于心的台词和细节,我看着季存,他却在我眼里化作贺长安。 化作那个我深爱着却永远爱而不得的男人。 “今日百花园,你可准备好了?” “报告主子,已经准备好。” “衣服呢?” “衣服还未……” “我命人去订了一套红色花钗大袖,你今日穿上,去见皇帝。” 贺长安一个眼神,就有下人端着一个贵重的红木箱子上前,打开箱子,我看到了一套相当华丽的衣服,以及连带的一整套秀丽发簪。边上摆着一对花钿。 愣住,我缓缓抬头看贺长安,听见他说,“穿上这套,皇帝一定会注意到你。”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今日,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将我梳妆打扮,只为了让我去替他勾引皇帝。 镜头在我脸上定格了好几秒,就为了拍摄我见到衣服后的眼神和表情。而后我接过那套袖衫,缓缓跪下,“花影……听令。” ****** 皇帝设宴百花园,众臣从之,后宫妃嫔也跟着花枝招展地来了,包括受邀一起来的名门贵妇,或是深闺千金。我在暗处,看见贺长安带着平阳公主和众人笑意盈盈地打招呼,我想,贺长安啊,你原来还能笑得如此热。 贺长安对皇帝说,路过异域顺路买下了一位孤身女子,善歌舞,今日带来一并给皇帝助兴,皇帝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自然是笑着答应,这一答应,就到了我出场的时候。 一身红袍如同天降,伴随着身影的降落,树上落下叶子和花瓣来。眉间一朵花钿,眼尾一抹嫣红,绮罗纤缕见肌肤,是谁绸缎迷人眼。 我正灼热又绝望地看着谁? 穿过皇帝,我正看着贺长安。 ——“咔!” “快,放商绾下来!” 我猝然清醒,整个人还吊在威压上,机器慢悠悠地将我安稳放下,我这才踉跄两步站稳。 挽了挽宽大的袖袍,我看见黄钦还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茫然看着我,我上前挥挥手冲他打招呼,“怎么了?” “拍得真好……” 黄钦下意识伸手来摸我的衣服,“这衣服太飘逸了吧,你出现那个画面搭配它简直美翻了。质感真舒服。” “我演得没有让你尴尬就好啦。”我笑着说,“你喜欢?我给你订一套。” 周围人哈哈大笑。 “黄钦不会有那种女装的爱好吧!” “不得了了,这一下可挖出八卦大新闻了。” 远远感觉有人目光冰冷看着我,我一僵,转身对上季存冰冷的眼睛。 瑟缩了一下,我还是继续让自己维持着笑意,季存没说话,只是盯着我许久,转身走开。 “他怎么了?” “没事,估计还在入戏。这种情况正常。”黄钦安慰我,“我刚刚也还在入戏呢。” 所有人都一边休息一边跑去看导演的机子,导演替我们回放了一遍刚才的情形,大家都夸赞我这一条拍得太好,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俩月经历了什么呀?眼神更有感觉了。” 经历了什么? 我无声地笑,却一言不发。 画面又回放到我从树上跳下落到百花园中央的慢镜头,又迅速切了一秒黄钦被惊艳的表情,导演特别满意,“哎呀商绾,你看你现在状态,比之前好得不是一点半点嘛!我感觉你这部戏拍完就火了!” 黄钦笑眯眯地说,“是呢。” 我摸了摸鼻子,“别夸我啦,再夸我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大家看完演出都散去继续忙接下去的任务,唯有季存站在原地,用力攥紧了矿泉水瓶,发出一阵刺耳的瓶子变形声。 这天的戏一直拍到了晚上,后来收工的时候导演组为了庆祝我现在伤好出院,说什么也要带着我们几个出去吃一顿,我实在拗不过大家,只能笑着迎合,“那好吧,我来请客吧。” “别别别,公款!公款吃喝!报销的!” 导演在那里笑着,“莫慌!今儿就挑贵的吃!” 一群人开始在那里叽叽喳喳挑吃饭的地点,只有季存整个团队都挺沉默的,有人上去问了一下,“存哥,你有什么意见吗?” 季存没说话,隔了好久才说,“随便。” 随便这俩字最难伺候了。 外人不知道我和季存之前发生过什么,还以为是今天慕暖没来导致季存心情不好,毕竟在她们眼里,季存和慕暖还是这个剧组的剧组夫妻,黄钦开玩笑说了一句,“是不是今天慕暖小姐姐不在,所以我们存哥兴致不大高?” 季存的眼神一下子变了,连着我都有些做贼心虚,黄钦倒是没看出来,“好了啦,晚上一起去吃一顿日料怎么样?” “赞成!” 化妆师第一个举手,“哇,我都想好要吃什么了,我们去吃高级自助吧,不然要是单点的话,我怕把剧组吃穷!” 我笑着说行,几个人就凑在一起定位置,今天江铃儿也没来,我挺担心的,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要不要晚上一起来吃饭,结果江铃儿在另一端哑着嗓子说,“商绾,我最近来不了了。” “怎么回事啊你?”我有些着急,“声音听着很虚弱啊。” 江铃儿喘了口气,“感冒发烧严重呢,不然我这几天早来看你了。诶,等我病好点儿我就回来拍戏。” “我的戏份快过去了。”我顿了顿,“皇帝纳我入宫,然后我就死了。” “那就……杀青见吧。”江铃儿喘着气笑,“先不说了,你去忙吧,晚上吃日料吗?多吃点。” “嗯,你照顾好你自己。”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向朝我走过来的人,黄钦眨眨眼睛,“喊你好闺蜜江铃儿过来呢?” “对的。”我晃了晃手机,“不过她身体不舒服,今晚吃大餐可能是轮不到了。” “遗憾。”黄钦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撇撇嘴,“不过也好,江铃儿胃口大,要是去吃自助,餐厅的人看见她都得哭。” 跟着周围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坐车去外面,我们各自爬上了各自的面包车,但是等我要上车的时候,我忽然间愣住了。 以前一直是坐着季存的车子回去的,但是如今我被季存炒了,自然……是不能和他同一辆车了。 我被炒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有在剧组里将我和季存放一块提及,现在他们开开心心上车去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走得慢的,我站在季存的保姆车旁边顿了顿,一时之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许久还是选择打车。 季存站在一边要上车,见我拿出手机来,皱着眉头过来拉我,“喂,过来——” “商绾你坐我的车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直接出声盖过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黄钦上前拉了我一把,“反正也离得不远,载你一程不碍事。” 季存刚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收了回来。 我看了眼黄钦,跳上了他的车。 季存站在面包车门口,直愣愣地发呆,直到陈婼推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事。”季存低头,迅速且短暂地回复了一句,跟着就上车,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坐在黄钦的车上,他的司机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你好!” “你好呀。”我笑眯眯地挥手,司机又说,“黄钦居然带小姑娘坐保姆车啊,真是难得。” “刘叔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喜欢男人一样。” 黄钦很擅长开玩笑并且缓解尴尬气氛,他又问我,“要喝水吗?” “不了,留着肚子等下去吃日料。”我道,“你平时都一个人吗?我看你独来独往的,经纪人很少来。” “我比较省事。” 黄钦也不客套,大喇喇将椅子背放倒,和我并列坐在车子后排,像是躺着躺椅似的,他戴上墨镜,随后笑着跟我说,“毕竟我要求比较低,而且性格比较懒散。” “看出来了,虽然你咖位很大,但是大家对你好像都很和善。”我转过去看黄钦那张帅脸,“你是打算以后都演电视剧了吗?” 毕竟我记得黄钦是个歌手出声,他还有好几张cd的销量打破了全球纪录呢。 “经纪人都说我太省事了,也不炒作,他们有的时候想替我炒作了都,我听着就头痛。”黄钦笑得特别阳光,“不过嘛,我也没那么多要求,唱唱歌演演电视剧就挺好了,人生嘛,还是得过且过一点舒服。” “你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爆红的人能说出来的。”我嘟囔着,“而且还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黄钦把墨镜往上挪,戴在了脑门上的发间,冲我看过来,“爆红这种路线不适合我啦,适合季存。他那张脸那个性格就是爆红的款。” “得了吧,全网黑还差不多。季存脾气差,一半红一半黑。”我想了想季存那张臭脸,估计也就在年纪轻的粉丝里面吃香,但是现在追星的年轻人是最多的,导致季存就这么蹭的一下火起来了。 “季存家里应该不缺钱吧,怎么就来娱乐圈了。” 黄钦在放平了的椅子上转过身来看我,“我听人说,你很早就和他认识了?” “嗯。”我没有逃避这个话题,而是认认真真地说道,“高中就认识了,那会他在高中就特别出名,好多星探来挖他,他在我们学校是风云人物。” “哦。”黄钦听得也很仔细,“像他这样什么都不缺的人,肯定生出来就带着傲气,来娱乐圈得罪人也不奇怪,毕竟不靠娱乐圈混饭吃。” “是吧。” 我看着窗外,跟在我们后面的,正好是季存的保姆车。我猛地收回视线,哪怕知道在车里季存也看不到我在看他,但是我也像是做贼心虚一样一下子挪开眼神。 “我怎么总觉得你和季存之间的关系有点神秘?” 黄钦一句话说出来,我立刻像是被人戳中痛处一样,尴尬地笑了笑,“啊?” “我说这话没有冒犯你什么吧……”黄钦见我表情不大好,马上就改了话题,“不好意思啊,我就顺路说一句,你别往心里去。” 我沉默下来,隔了一会才哑着嗓子道,“就那样吧,反正以后也没有以后了。演完这出,我可能不会再来娱乐圈了。” “为什么?”黄钦从椅子上坐起来,坐直了看着我,“你这个角色很好,播出去以后肯定会一下子爆红,到时候事业肯定有很大的前进空间……” “我没有想过真的要多火。”想到商闻,我无力地笑了笑,“就这样吧,蛮好。” 半小时后,我们到达地址,下来的时候都是戴着墨镜,我们和季存是最后到达的,下车的时候黄钦先下去了,随后转身冲我伸手拉了我一把,从面包车里跳下来的时候,也好也看见隔壁停车位上季存下车。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墨镜,我都能察觉到他冷冷的视线,十分不善。 这整顿饭吃得我浑身不自在,结束买单的时候黄钦也是跟在我身后走出来的,“商绾住哪儿?我送你?” 有人开玩笑说,“皇帝这是对杀手动心了嘛。” “戏里戏外打好关系自然不会吃亏。”黄钦回复得也十分巧妙,倒是边上季存从头到尾冷着脸,陈婼小声问他,“存存,我们也回去吧?” 季存理都没理,站在那里,眉目阴郁。看着黄钦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他缓缓皱起了眉毛。 有点儿,不爽。 黄钦领着我往外走,说要顺路送我回家,大家也都累了各自散伙,走出去的时候我听见背后有人喊我,“商绾。” 我一顿,这冷漠的声音太熟悉了,是季存。 我和黄钦并肩回头看季存,黄钦替我问道,“怎么了?” 季存站在那里,眉眼桀骜,不知道为什么眼神深得可怕,他盯着我好久,又是冷冷一句,“没事。” 妈的,相当不爽。 黄钦一脸疑惑,我却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握紧了拳头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季存又喊我,“商绾。” 我继续停住。 季存说,“看……名侦探柯南吗?”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迅速回血,可是很快却又偃旗息鼓,我肩膀隐隐颤着,努力扯开笑脸来回复说,“啊,周末吗?周末我得对戏,还要收拾屋子,可能没空,要不下次?” 黄钦在一边给我台阶下,“这么认真?要不要我们帮忙来给你收拾屋子?” 你他妈上来瞎凑什么热闹!但是季存把这话忍住了。 “所以,还是不了吧。”我冲着季存摆摆手,“再见,早点休息。” 我和黄钦走了,季存还站在原地。 陈婼有些捉摸不透季存的想法,尝试着喊他,“你没事吧?” 季存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色,头一次被女人拒绝和丢下了,偏偏还要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跟着迈开步子走。 切。 我上了黄钦的车子,车子发动的时候他往回看了一眼,下意识嘀咕了一句,“怎么觉得季存不大高兴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说道,“他这人脾气就这样古怪,一会会就不高兴了,过阵子又自己想开了。” 黄钦看我一眼,“你挺了解他的。” 我内心剧烈动荡,偏偏明面上还要摆出一副笑脸来,“毕竟一起工作这么久了,总归能够摸清楚一点他的脾气。” 黄钦不疑有他,收回视线,继续放下椅子背,像是休息一样躺在上面,“话说你家的地段挺好啊,正好外面是高架,来剧组多方便。” “我是租的房子。”我随口回了一句,“找朋友便宜租给我的。” “你朋友挺厉害的,能在这个地段有房子,估计不便宜。”黄钦将墨镜往上抬了抬,墨镜后面一双好看的眼睛盯住我,“话说你周末要收拾家里的事情是真的吗?要不要我们来帮忙?” “别了吧。”我尴尬地回绝,“你们还要拍戏呢,何况你这样的大牌来给我搬家,太不像话了吧。” 黄钦在边上笑,捂着肚子笑,传出来声音都是带着笑气的,“你不会一直都在故意拉远跟我的距离吧?” “实话实说,的确是的。”我承认了。 “没必要这么紧张啊。我看着像是那种耍大牌又脾气差的人吗?” 在我印象里能够和这样的形容对号入座的只有季存。 于是我摇摇头,“不是。但是毕竟你名气大,我还是得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比较好。万一要是被人捕风捉影什么的,那你的粉丝可能会分分钟手撕我。” “哈哈哈。”黄钦在边上继续笑,“你把我吹得太过了啊,我都有点得意了。” 黄钦的咖位的确很大,他的国民度很高,又会唱歌又会演戏,加上为人低调温柔,在娱乐圈几乎零黑料,出道到现在连和女性的八卦绯闻都没有。这样一个洁身自好又条件优越的人,我自然要小心,自己名声臭了没关系,要是连带着拉着黄钦一起下水,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话说我记得。”顿了顿,我说道,“你说过,我长得像一个人。” 黄钦的表情像是有瞬间的僵硬,可是很快就被他盖了过去,他装作没事一样冲我说道,“是啊,有点像。眉眼里有点像,但是我觉得可能只是偶然吧。” “那个人……”我有些吞吞吐吐,大概是因为不知道接下去的话该不该说,“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岂料黄钦停顿了几秒后,坦白回答我,“说重要吧,其实算不上。但是……一直很朦胧存在在我脑海里。这几年,一直都是。” 好暧昧的说法。 我有些乱了分寸,那如果真是这样,其实我的处境也很尴尬,只能道,“那看来……是我让你想起了谁吧?” “没错。”黄钦意味深长看着我,“真好啊,还能再遇见。” 他一直都很照顾我,从拍定妆照那会开始我就能感觉到了,可是我也不懂,就凭我这张和某个人相似的脸,他就能这么照顾我吗? 说实话,这样的照顾,令我内心惶恐。 “不过你不用有什么压力。”黄钦像是能够看穿我的想法一样,“我至少不是个坏人。对吧?” 最后反问我的时候,他调皮地冲我眨眨眼睛,“你还不放心我吗?” “是我太小气了。”我自嘲地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你事业刚起步,其实提防着一点没坏处。这说明你其实很聪明。”黄钦很大度地给我铺了台阶下,我发现他其实情商特别高,很懂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跟他相处一点压力都没有。 大概也是因为情商高,所以他能火这么久吧。 很快黄钦送我到家,看到小区走廊里昏暗漆黑的一片,他跳下车亲自送我到小区门口,我有些受宠若惊,“不用这么客气……” “这话是我说给你吧。”黄钦咧嘴笑了,“不用这么客气,毕竟送你到家才显得比较绅士嘛。” 我没再拒绝,黄钦走在我身后,步伐平稳有力,一路直到我所在的公寓楼下,他道,“好了,这下我放心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刚说完这话,整个人一愣。 因为有人从那里走出来,带着一道细长的影子,直直地,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我的呼吸在瞬间加速。 从漆黑的阴影里走出的男人,有着一张曾经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孔。 我失声,“钟让……” 钟让站在那里,看样子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着吴默,他先是眉眼冷漠看了我数秒,随后立刻带着攻击性地看向我身后的黄钦。 黄钦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上前一步拉住我,“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凭着本能摇摇头,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才让自己有勇气把话说出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钟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就如同冰冷又望不到边际的大海,“这个男人是谁?” 我一怔,身后黄钦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我不要怕,我回头冲他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黄钦跟我一起抬头看向钟让,顺带还问我一句,“你男朋友?” 钟让的表情猛地一变,顷刻间有些狰狞,又迅速恢复原样,他冷笑,“商绾,新勾搭的男人?” “嘴巴放干净点。”我猛地攥紧了手指,“这是我的朋友,你说话注意点素质。” “朋友?”钟让怒极反笑,“大半夜送你到家门口的,是朋友?” “大半夜连家门口都不送到。”黄钦替我呛声,“算哪门子狗屁朋友?” 我来不及说话,黄钦就把我拉到了身后,直接对着钟让,“让开,商绾要回家。” “我要是不让呢?”钟让眯眼笑得极狠,“我来找商绾的,没有找你,关你什么事?该滚的是你!” “商绾可没说要见你。”黄钦两手一摊,“我觉得是你自己主动找上门来想见商绾,就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像是和她约好了一样。” 钟让仿佛强忍到了极点一样,黄钦的话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黄钦没有让步,“那么商绾回家也不关你的事,挡道干什么?” “你和商绾什么关系啊就他妈窜出来,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对商绾有利可图吧!” 钟让指着黄钦口不择言,“滚,别逼着我连你一块对付!” 黄钦被有利可图这四个字说得一阵恍惚,而后他咬着牙,像是和钟让杠上了一样,我赶紧去拉他,“别吵架,没必要……” 钟让看向我,“商绾,你不用解释一下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 “解释,向谁?向你吗?”我猝然抬头去看钟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讽刺地笑着,“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何必向你解释?何况我和黄钦清清白白,你自己喜欢泼脏水罢了,我何必费力气跟你解释?” 钟让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被我一说,他攥得更紧了,“我今天来找你有事。” “有事?有事就说。”我想笑,“上来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是怎么回事?你快点,我时间宝贵。” “商绾!” 钟让终是没忍住,重重大喊一声我的名字,“你非得这样吗?商绾,我今天过来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我重复了一遍钟让的话,“你还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好脸色?欢天喜地等着你来补偿我吗?钟让,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宽恕你!” 我放不过钟让,更放不过自己。 都是我,都是我的软弱,都是我的固执,都是我自己犯贱自己傻才落到这个地步,我最不放过的人就是自己,恨自己当初喜欢他,沦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黄钦像是被这样的发展给吓到了,“你们……” “闭嘴!”钟让的声音忽然间急速起来,在我说出不可饶恕之后,他缓缓朝我走近,可他走近了,我便后退。钟让想来拉我的手,连着声音都放软了,“商绾……你能当做那些不存在吗?我给你钱,要多少有多少,比季存他们家给你的还要多。我根本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是啊,谁能想到呢?” 我喃喃着,如同被人用利剑刺穿了身躯,五脏六腑都在诉说着焦灼的痛,我攥紧了手指,似乎这样可以凭空多出一些力气,“可是钟让……钱能买得回一切吗?你真的觉得那些事情,给了钱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人生,真的可以说重来就重来吗!” 到后来我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喊着,“你从来都不懂!你凭着自己喜好毁掉我一切,现在又要对我说从头来过,你根本不懂——” 最后十分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剩下眼泪徒劳无功地掉下来,我却连擦掉它们的力气都没有,黄钦扶着我,我才不至于倒下去。 我看着钟让,眉眼朦胧中,我看到钟让痛苦地皱起眉头,他也会痛苦吗?钟让——你能有我一半痛吗? 仓皇大笑,我说,“真要给我钱,直接打给商闻就好了。那个账户你明明也知道吧?我不要钱,钟让,我也不要你。” 黄钦扶着我往前走,我说,“想回家。” 黄钦抱我一把,“那我送你上去。” 我模糊的视线里快要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包括那个深爱过的钟让。 他亲手杀掉了我爱他的全部。 “商绾,一定要这样吗?”钟让的声音已然沙哑,近乎徒劳地喊着我。 充耳不闻。我维持着我最后的冷静,让我不至于摇摇欲坠。 “你不是缺钱吗,我给你钱,要多少给多少——!商绾!我能给你……” 我听见钟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灵魂深处的颤抖和哽咽,“商绾,如果我认错,我们能不能……” 我没说话,直到黄钦扶着我进电梯,电梯的门在背后彻底关上那一瞬间,我弯下腰来,干呕着哭得像个小孩。 ****** 黄钦陪我在客厅里哭了很久,等我终于哭累了,两手一撒直接瘫软在沙发上,一边用餐巾纸擦鼻子,一边用闷闷的声音对黄钦说,“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你是不是还要杀我灭口啊?”黄钦乐了,“刚那个人我一直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了。是不是钟家大少?” 我点头承认。 “这个瓜有点大……”黄钦直愣愣看着天花板数秒,又对我说,“那就有点不得了了,你和钟让之前是情侣吗?” 我擦完鼻涕,将餐巾纸丢入垃圾桶,“不是。我倒追他,从高中到现在。后来追不到,不追了。” “他就来追你了。” 黄钦顺着我的话替我接了下去,“哈哈,有意思。你现在还打算接受钟让吗?” “不接受了。” 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了。 我看向黄钦,“他做了我绝对不会宽恕的事情。如果宽恕他,我等于在害我自己。所以我明白,绝不原谅,永远。” 第331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6 “这么……恶劣的地步。”黄钦见我这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又被我逗笑了,“好了,过去都过去了。他如果再来找你,你下次找我来帮你一起吵架,多个人多张嘴,还多份力气。” “别了啊大明星,我可不敢使唤你。”我被黄钦完美的话说套路绕的有些一时半会无法抽身,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他对我的好有些突如其来,说不防备,是假的。 “那么,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黄钦见我有些抗拒,便坐过来冲我眨眨眼睛。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乍一看人畜无害,男女通吃,咧嘴笑的时候还有虎牙,他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交换了秘密,我们就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了。这样你就可以放心我了。” 我有些好奇等着他说下去,“什么秘密?” 黄钦张嘴,“我有喜欢的人,就是那个长得像你的人。” “……”这算什么秘密啊。我撇撇嘴,“老早猜到了。” “哎呀!你表情好无趣啊。大明星的感情八卦还不够带劲吗?”黄钦指指自己,“不过那个人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也不可能得到。所以我算算我自己感情生涯,可能是单身一辈子吧。” “真惨。”我看着黄钦,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不过,我也是吧。” 这辈子孤独,居无定所。 没有容身之处,那便没有容身之处吧。去哪里都好,我一个人,自由到赴死也从容。 ****** “你早上和黄钦一起来的?” 第二天进剧组,导演拉着我问了一句,看见我背后的黄钦的时候,导演瞪大眼睛,“什么……什么情况,你俩在交往啊!” 黄钦跟妇女之友似的上前打招呼,脸上挂着招牌黄氏温柔笑脸,“张导您可折煞我了,绾绾那么多人追,这不还有一个张良医生排队嘛,哪儿轮得到我呢?” “你小子——”导演就喜欢黄钦这样谦虚有实力的,被他说得老脸上都笑开了花,“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张良哪儿有你离绾绾近啊?快说是不是?是的话我可要给你俩祝贺了。” “真不是。”我有些头疼,“昨儿晚上我回家……出了点事儿。是黄钦大神帮我的。” “啊。”周围人一听我出事了,立刻担忧地看着我,“绾绾,咋了啊?” “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没有没有。”黄钦打了马虎眼,“绾绾一个人住着,总归有点危险。所以我昨天在她家外面客厅打了个地铺。” 大家都听懂了,还有人冲我道,“商绾,你不如去学个跆拳道什么的?” 导演组一听都乐了,“我们花影大杀手,害怕什么臭流氓吗!分分钟杀他丫的!” 黄钦回头冲我使眼色,我摆了个感激的表情过去,他冲我笑得灿烂,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黄钦跟我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你说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好,如果真有,那一定另有所图。 就像季存对我。 可是我偏偏感觉不到黄钦对我好,背后带着什么利益。就像真的妇女之友似的,说得直白点,他像我一个姐妹。 明明才相处了这么几天而已…… 我摇摇脑袋去化妆,转身却对上季存那张脸。 心脏,下意识一颤。 “关系很好啊。”季存皮笑肉不笑,穿着一身黑袍看向我,“都能晚上一起睡了。” 我没说话,硬着头皮打招呼,“早。” “呵。”季存一甩衣袖,“装什么呢,恨我恨得要死,就不用假惺惺给我打招呼了吧。” “你非要这样。”我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从心底不断涌出来的痛楚,“那行,以后也不打招呼了。” 说完我要走开,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存一把抓住了我,“你站住。” 我呼吸有些紊乱,他这样,令我根本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明明叫我滚,却偏偏不放手。 “昨天是不是钟让来找你了?” 季存的声音很低,语速又很快,“黄钦说的……是不是因为钟让来你家了?” 他总能直白猜到我发生的事情,却在面对我痛苦的时候一言不发。 也是,他不过一个看客,没必要为了我出手帮忙。 我尽可能控制好自己的语气,道,“对,他来找我了。正好黄钦在,他帮我……” “黄钦为什么要帮你?” 季存犀利反问,“他看上你了?商绾,你有没一点自我察觉——” “我没有。”我含着眼泪讽刺地笑,“你有?” 季存浑身一震。 周围人都在忙着一大早开机的准备,我和季存站在化妆间门口的“小打小闹”他们根本没在乎,我用力想甩开季存的手,可是上下两下之后发现根本甩不开。季存攥得那么紧,紧到能把我骨头捏碎。 “黄钦喜欢我?不可能的,黄钦有喜欢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喜欢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至于我喜欢谁——季存,你扪心自问,你问问,我商绾喜欢谁?!你心里清楚得不得了!” 我喜欢谁? 答案昭然若揭。 没有自我察觉的,是你,季存。 季存顿在那里,再说话的时候,嗓音已经哑了,“商绾,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们心平气和聊一聊不行吗?钟让来找你做什么,给钱?还是复合?据我所知他……” “钟让我不可能原谅的。你放心,我没傻到再去吃第二遍血肉教训。” 我胸腔内气血不停翻涌,“所以钟让跟我不会再有别的瓜葛。你放心了吗?你是在担心我被钟让骗回去吗?” 我的质问让季存有些愤怒,“我是在为你好你不知道?还有那个黄钦,别和他走这么近!别让我一遍遍提醒你,人家可是大神级别的咖位——” “你在在意什么啊?”我想发笑,“在意我,喜欢上别人吗?” 这一句话,季存的表情在顷刻间就变得务必危险,眉目间裹挟过风雨欲来的戾气,他压低了嗓音,连同浓稠的寒意一并直逼我而来,“商绾,你是不是觉得我季存没了你不行?” “这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红了眼眶,伸手直直戳着季存的胸口,似乎这样就能在他身上凿一个洞出来,我倒想看看他季存有没有心,会不会流血! “到底没了我行不行,你比我更清楚。只是,你要是不肯承认,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仰头,不让自己狼狈,“爱不起就爱不起吧,我也不过是打个败仗而已,又不丢人。你放心,我能放弃钟让,早晚也能放弃别人。时间问题而已。” 季存瞳仁狠狠缩了缩。 有人从背后喊我,我转头,黄钦一身皇袍入我眼,“哟,朕的杀手怎么眼睛红红的,贺长安欺负你了?” 他很擅长开玩笑,走过来弹我脑门,跟我闺蜜似的,“快去换衣服。” 季存的气息明显冷了下来,在黄钦出现的那一刻。 我应了一声进去,季存上下看了黄钦一眼,“喜欢她?” “那不至于。”黄钦面对季存的敌意,笑得十分坦然,“喜欢说不上。我喜欢别人,不过连带着喜欢应该可以算,她像一只小兔子,很好玩。” “少动关于她的心思。”季存眼睛倏地眯起来。 “我不可能伤害她的。”黄钦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尤为落寞的表情,那也只是一瞬间,一晃而过,“我保护不了那个人,至少,我要保护好她。” 这话听在季存的耳朵里尤为暧昧,什么叫保护?他冷冷看了黄钦一眼,“注意点言行。” “你这是怕我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黄钦笑了,“不可能的,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商绾的事情。” 季存皱眉,面对黄钦这样坦白又热烈的话语,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有根刺一样难受,男人抿唇,将这些情绪克制下去,随后看向化妆间的门。 见他沉默,黄钦又追问了一句,“你和商绾……又是什么关系?” 季存像是一下子被人踩中了痛脚一般,抬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只是问问……”黄钦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你俩何必这么拧巴呢?说开了不是都一样吗?” 季存眼神深沉地看着黄钦的脸,似乎是在审视他的细微表情,而后语调颇为冰冷嘲讽地说,“你想追商绾就去追,干什么来我这里试探?” “诶诶诶——”黄钦一听这个,干脆摆摆手,“得了,我不说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刚才还说不让他打商绾的主意呢,现在又说想追就追。黄钦搞不懂季存脑子里在想什么,或者说这么嘴硬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明明每次看着商绾的眼神比谁都要热,偏偏还要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黄钦甩了甩袖袍,“我没有办法掌控别人是怎么想的,只是也有必要澄清一下,你不要老是瞎想,也别因为自己瞎想了就导致对着商绾也没好脸色。她没做错什么事情。” 听听,一个一个都来教育他,一个一个都说得他多大逆不道似的。 黄钦见季存没反应,叹了口气走了,进入化妆室之前敲了敲门,我说,“请进。” 正好这会儿我在做发型,一边拿着发钗一边涂口红,黄钦见我忙活,上前来帮我。 他双手从我身后绕过,将我手里的发钗拿过去,“我来。” “啊。”我有些意外,但是还是没有抗拒,不知道为什么黄钦的动作没有任何不适感,仿佛他天生就可以跟我这么亲近。 黄钦看了镜子几眼,随后帮我盘上头发,在合适的地方替我插入花簪,我笑着说,“你手法很专业啊,化妆师都该下岗了。何况你是男生,居然比女人还懂造型设计。” 黄钦又替我擦了粉,“是吧,我也觉得我是专业的。等哪天唱不了歌了,还能去后台做造型师。” “你也太谦虚了吧,这个时候我应该学着粉丝的口吻说一句,我们钦钦永不过气!” 黄钦哈哈大笑,“行!借你吉言,哪天出事了,记得收留我。” 他又替我整理脖颈后面的领子,背影看去就跟他从背后抱我一样,整理完领子,黄钦拍拍我的肩膀,替我把披帛挽上,“朕的花影真是天下第一好看,盛世美颜。” “皇帝的嘴,骗人的鬼。” 我转过身去,“走吧,开机吧。” 季存站在门外,我一转身看见了他,和他打了个照面,他正双手抱在胸前冲我们冷笑,我没说话,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那一瞬间,季存表情都变了。 他原本做好了跟我互相用语言嘲讽的准备,没想到我一个字都没说直接走了,于是他从原来嚣张的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了一种茫然。 茫然我为何走了。 茫然没人和他纠缠。 没人和他纠缠了,整个人就空荡荡的,就好像——心空了一样。 …… 这天晚上拍戏拍到了晚上九点,结束的时候我全身酸软,就仿佛经历了一场紧张刺激的高考一样。大家的精力高度集中,拍的进度也很快,最后一场结束,所有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黄钦过来帮我擦汗,看呆了周围一群人。 张导张着嘴巴,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你……你你你你这还敢说不是在谈恋爱吗!” 黄钦跟我的反应一模一样,我俩齐齐转头,“这,怎么了?” 很奇怪的是,我和黄钦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看了眼导演组和周围人吃惊的表情,又看了一眼黄钦,回过神来了。 黄钦在帮我擦汗啊!老天爷!大神级别的明星在帮我擦汗啊! 我感觉这回脸上没汗了,背后冷汗却一下子冒了出来,我笑得尴尬对着黄钦说,“咱俩这样,剧组人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黄钦说话坦坦荡荡,“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说完还像好哥们儿似的捶了捶我的胸口,生怕周围人不信一般,举手发誓,“喂喂喂,你们这个等着吃瓜看八卦的都是什么表情啊!快点收起来!” “……”张导沉默好久,爆出一句粗口,“奶奶滴,我爱神丘比特就不信了,这次拍个戏还不能让你俩恋爱公开了不成!” 周围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活泼生动起来,有人上前对我笑说,“既然如此,今晚要不要出去喝酒乐一乐?我看大家都拍戏这么累了,不如我们一起再去团建一波嘛。” “这个提议好!”立刻有人表示赞同,“一起一起啊,我们好久没去喝酒唱歌了。” 张导拗不过我们,一边笑一边骂着帮我们定了房间,后来陈婼问季存,“存存,你去不去?” 毕竟除却黄钦,这边剩下的另外一个顶级小天王就是季存了。 众人去看季存表情的时候,就看见季存咬牙切齿,眼里似乎带着风雨欲来的杀意,狠狠说这话,掷地有声,“去,去啊。为什么不去。” …… k王ktv内,一群人正笑着撞酒杯,因为黄钦歌手出生,就被大家拉过去唱歌,当今天的背景音响,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无奈地笑着摇头,然后在点播台上找自己的歌。 “黄大神,咱这里有你的歌吗?是正当版权吗?不是我帮你举报去!”张导看见黄钦点半天也没点别的出来,就在那边催促,“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怎么回事呢!” “就是!黄大神这是要转型做演员了吗?我感觉你唱歌的时候在舞台上更闪闪发光一点啊。” “我们黄大神这叫三栖巨星!什么都会!”化妆师在一边接梗,大家自然而然将黄钦当做了中心和焦点,我和季存坐在角落没人搭理。 我想,原来季存的风头也会有被人盖过的一天。这个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人站在比他还要往上的顶端,而我眼里只有他,只能说明,我的世界,还太小。 “我……”黄钦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好吧,其实我有在准备新歌。” “新歌打单走起啊!”张导故意用粉丝的口吻说道,“黄大神来给我们电视剧唱主题曲吧!你这幅天生的好嗓子不唱歌多浪费啊!” 我敏感察觉出在提到好嗓子这三个字的时候,黄钦的表情有些许的怔忪,像是这几个字……戳中了他的软肋。 我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就听见旁边季存冷笑。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深呼吸一口气,“你冷笑做什么?” 季存笑得更开心了,偏偏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还会跟我说话呢?我以为你都要把我当空气了。” “你这么大一个男人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把你当空气。”我故作冷静,又喝了一口酒让自己神经不再疯狂跳动。 季存眯眼,转头看向我,周围一堆人嘈杂又纷乱,唯独他冷静得过分,就如同滴酒不沾一般——可是我之前明明见到他干脆利落饮掉一整杯酒,表情却自如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存那个圈子里出来的,酒量自然不差。 我自嘲地笑,我在担心什么呢? “我看你最近和黄钦感情升温得有些快啊。”季存又张嘴说话,一说话就是一顿贬低和羞辱,“真的觉得黄钦看得上你?你别当真。” “我当真?”我毫不留情地看着季存的脸,整个人都在隐隐哆嗦,“你错了,我当真的那次,早被人浪费了。” 一字一句,在说出来的同时,心也像是被人挖出来了一样。我觉得语言这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可是纵使我将血肉模糊的胸腔露给季存看,将我一颗鲜血淋漓的心都捧出来,到头来能换回什么呢? 伸手也未必,能够换取到拥抱啊。 那不如就继续痛着,痛着痛着就过去了,等麻木了,就连痛也不会有了。我当初如何放下钟让,现在一样能够如何……放下他。 季存瞳仁缩了缩,耳边是那些剧组成员玩游戏传来的叫喊声,可他偏偏觉得整个人寂寞得过了分,就像是早上孤身一人站在化妆师门口见到黄钦从背后抱着她一样。 “别给我玩这种文字游戏,商绾,有什么话就直说——”季存话还没说完,我就想笑。 我没忍住,笑出来了,又端着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笑不下去了。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我说,我要上厕所。 黄钦举着话筒问我,“要我陪你吗?” 张导吹口哨,我说,滚啊,你上女厕所那不是变态吗? 拉开门,背后似乎有人跟着我的动作站起来,可我没去管,出门那一刻,我就伸手捂住脸,跌跌撞撞往前迈了几步,忍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一条缺了水的鱼。 我原本以为酒精可以麻痹痛苦,可是我发现,当痛苦被麻痹了,我就活得不清醒,理智伴随痛苦,可若痛苦下去了——欲望便升腾而起。 原来那么多人在酒后愿意去发疯狂的示爱亦或是挽回的短信,只是因为痛苦被减弱了,他们便开始不再清醒,看不清楚现实—— 没有爱到的现实。 我扶着墙壁蹲摸到了厕所间,刚想进去,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狠狠拖进了隔壁男厕所! 听见厕所门反锁的声音,想要惊呼,我抬头撞入一双满是酒意的眼睛。 原来你……也在装清醒…… 我哭着慢慢失去力气,直到他触碰我,我说,“对不起……” 季存喘息着,“为什么?” “我们……做不了交易了。” 我伸手捂住眼睛,不想去听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 季存的欲望包裹住我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爱欲浸染得不停颤抖,几乎逼近自毁。 “为什么?”季存依旧是嘶哑的嗓音,问我,“因为勾搭上黄钦吗?最近说话一直都是那么阴阳怪气,因为有了新的靠山吗——” “因为我动心了。” 放弃挣扎吧。 我徒然垂下手臂,看着眼前的季存,我问他,“若我先动心了呢?” 季存浑身狠狠一震! 而后他将手缓缓放在我的脖子上,就像是想要掐死一个宿敌——我想我的确也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宿敌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他说,“滚。” 那一刻,纵使酒精使我失去理智蠢蠢欲动,我却依然被季存这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惊得猝然清醒。如同从头到尾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浪潮灌顶而来,我整个人僵住,体温骤然发冷。 和身体的燥热截然相反的是,季存那双冰冷的眼。 我用尽力气攥住了季存的衣领,红着眼睛看向他,“为什么?” 季存按住我,似乎是想把我的手扯开,可是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劲,揪得那么牢那么紧,到了后来季存都红了眼睛,“商绾!” 我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样,力道突然一松。 季存一根一根扳开我的手指,整个过程像是发了狠,我摇着头,“你……“ “商绾,我记得我回复过你。”季存深呼吸一口气,全身的理智在这一刻都快要崩毁了,我听见他说,“不可能的,我们之间……” 他知道,他明明都知道! 他老早就知道我不爱钟让了!他将我从钟让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我止不住地发抖,“你是故意的吗?季存,你是在报复我吗?我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季存撇过脸去,他的声音故作冷静,可是转过去的脖颈上却有着一跳一跳的青筋。 我想,季存,你也会忍耐吗?忍耐什么呢?忍耐我们这么多年,彼此都放不下的尊严吗? 我的手垂在两侧,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只剩下嘴巴还在喃喃着,“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承认呢……季存,口是心非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非要和你在一起。”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商绾,我爱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不爱她……”我想要缩成一团,却被他抓住手,我无意识地说着,“你只是爱那个影子和自己而已。” 真的爱慕暖,又怎么能容忍我靠近你。若是因为寂寞而挽留我,又为什么要对我施以援手。 季存,你爱的只是那个当初执着的自己的……影子罢了。 “你明明舍不得我……”我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用最后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喊着,借着酒意将一腔心血系数挥发耗尽,“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不要做无所谓的妄想。”季存的声音击碎了我最后的一丁点念想,他对我说,“商绾,我们之间只是皮肉交易而已,你爱上我?不可能的,你只是喝多了而已,我会当你没说过,酒醒了就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我瞳仁涣散了,直愣愣靠在墙壁上,感觉身体僵硬得就像一堵墙,冰冷又无法动弹。 他内心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打破这个气氛的,是有人从门口一脚踹进来,力道大得我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紧跟着有一道身影破门而入,我抬头一瞬间,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黄钦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来给我,我呆住,见他皱眉,“怎么回事?” 季存惊呆了。 那一刻,他像是傻了一样,就这么看着我在眼前,分秒之间被别的男人拥入怀中,像是得到了庇护所一样,蜷缩得像个孩童。 这样的状态,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 季存喉间干哑,“你干什么!” “这话我问你才对。”黄钦看向季存,“在干什么?商绾怎么哭了?” 季存被黄钦的质问问得一时半会居然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他对这个男人的敌意——他看不爽黄钦,觉得他碍眼得不得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掠过一句话,他什么东西,也敢碰商绾! 黄钦像一个我的长辈一样,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如同亲人一般将手贴在我的额头,“你是生病了吗?” 我颤抖着手打掉他,“没有……” 季存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黄钦扶住我,“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没说话,这一刻,我将头靠在黄钦的胸口,竟觉得无比的安心。 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和黄钦从来没有距离感,见面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个人,是自己人。 季存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们要走了,他忽然喊我,“商绾。” 声音那么低那么哑。 我没再停顿,头也不回地走,哪怕身后爆炸声响起,也不肯回头看。 “商绾!”不知道为什么,季存剧烈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和黄钦徒然一惊,说好了不看的,不受控制又回头去看。 季存的眼里到底含着什么样的情绪呢?明明那么多次叫我滚了,我滚了,他却不肯放我走。 “你跟他?”季存伸手指着黄钦,“你跟他?” “我跟谁都和你无关。”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红着眼冲季存喊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啊!不是你叫我滚吗!” “你敢走一个试试!”季存口不择言,冲我嘶吼,“你现在跟黄钦走了,咱俩就绝交!一辈子不见面!老死不相往来!” “正合我意!”我死死抓着黄钦,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你可千万别后悔!” “我后悔我跟你姓!”季存歇斯底里,像是情绪失控一样,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弄死我,他暴怒的样子我看过,可是这样像个孩童一样撕心裂肺的样子我从没看过。 他说,“滚啊!滚远点!有本事别他妈像条狗一样来舔我!你能活到今天谁把你养着的!白眼狼!” 我无法忍受了,转身像是逃命一样大步走,季存每说一个滚字,我就晃一晃,如同被一并利剑从背后整个凿穿了一般。 若是语言能伤人,我相信我现在一定已经千疮百孔。 季存……给我们彼此……留点儿情面吧…… “滚啊!”季存的声音还在传过来,“吃里扒外的东西,养你不如养条狗!我季存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要你一个二手货用过的还倒贴我的廉价女人?你当你什么东西——” 直到整个走廊都空荡荡,他忽然间踉跄了一步,退到了墙壁上。 意识到了四下无人,意识到了自己身边空无一物。 “有本事……”季存声音哆嗦了一下,和刚才的嘶吼截然不同,像是冒着颤抽着血,他说,“有本事滚了……别回来啊……” 别…… 回来啊…… 所有的一切偃旗息鼓,他靠在墙壁上,无力地垂下肩膀。 不,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不该难过的,斩断这种混乱的关系,他应该庆幸才对。 最后的最后,男人伸手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 指缝中,依稀可见猩红的眼睛。 …… 黄钦送我回家,我没说话,他叹了口气,“唉……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我抽泣说,“我不需要安慰。” 黄钦被我这副嘴硬的样子给逗乐了,“唉,我知道的,失恋了都需要安慰的好吗。” 我擦着眼泪,“你怎么……没点好话啊。” “哈哈。”黄钦看起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观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能活得这么大度,像是没什么事情能打倒他一样。 他说,“过两天就好了,等熬过去了,就没那么喜欢了。” “你怎么这么熟练?”他替我倒了一杯热水,我没有矫情,也端起来就喝,隔了一会,我让自己的气顺畅了,得以喘息才问他,“感觉像是失恋了很多次一样。” 黄钦被我这话说得一僵,他喃喃着,“我好歹也是来安慰你的,你……就顾着揭我伤疤做什么!!” 我笑着红了眼眶。 “其实,也没有。我就失恋了那么一次。只是这一次,时间跨度有点长。”黄钦抬头看着我家的天花板,对我说,“到现在,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朦胧的念头了。” 朦胧到仿佛平时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忙,黄钦让自己看起来无忧无虑,只有他自己知道,午夜梦回毫无防备的时候,会梦见谁。 “我感觉我可能又变回一个正常人了。”黄钦低笑一声,“每次有这个感觉的时候,那张脸就从我脑子里出现了。” 正常人……怎么样又才算一个正常人吗?正常结婚娶妻,生儿育女算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冲我笑笑说,“好了,站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我和你简直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别而已。怎么样,心里平衡了吗?” 我没说话,心里始终郁结。 “我知道,现在我劝你,也劝不好。”黄钦拍拍我的脑袋,不知道在安慰谁,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熬着吧。熬过去,就不在乎了。” “你为什么会每次来帮我?” “我只是看你觉得像自己而已。”黄钦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笑,怎么样的词语可以用来描述这种笑容呢? 就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而已。 和你一样,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 第二天依旧是黄钦送我来片场。 剧组人员一脸“切,我们老早都猜到了”的表情,神色如常跟我和他打招呼,我注意到季存也在,只是昨天晚上如此撕破脸皮,我想,我现在也没必要贴自己的热脸上去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今儿个慕暖来了。 进来就嚣张跋扈,似乎最近又得了什么好处似的,冲我和黄钦看了一眼,“哟,身体好了就闲不住,这会儿换人勾搭了?” 黄钦按住我,我一言不发就这么直接无视了慕暖,慕暖气得直咬牙,而我袍袖一甩,披甲上阵——开机拍戏去了。 今天这场戏,是我入了宫以后偷偷给贺长安送皇帝的消息,结果被平阳公主抓住误会我和他有奸情的戏。 我就猜到了这场戏慕暖肯定会借机发挥,还要作妖。没想到她能发挥得这么无法无天,说台词的时候简直把我完美代入,骂得那叫一个狠——我敢发誓这是她全剧演技最好的时候,大概台词和人物都完美符合她想要的,于是演技便登顶,她穿着娇艳的襦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冷冷嘲笑着半跪在地上的我。 “还敢说没有觊觎驸马爷?花影,我看你胆子不小,本宫不在,都敢私底下和驸马爷偷会!” “花影不敢!”我依旧是跪着,半边脸肿,是刚才平阳公主派手下打的。贺长安站在一边神色如常,他毕竟是我的主子,出了事,我全揽下责任便是了,怎么敢牵连贺长安一起下水? “那你说!为什么这个深更半夜的点,会和驸马爷见面?!你不是在皇宫陪皇帝吗!” 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还不快快认罪!”平阳公主的女婢在那里叫嚣,“认罪还能放你一条贱命!” 认罪,认罪。认了,就是罪。 我咬牙,眼里逼出滚烫的泪,保全贺长安,毁我一身清誉又如何?我重重磕头,如同拜天地诀别,“花影认罪!不求平阳公主宽恕,只求公主莫要牵连驸马爷,是我私心喊他,驸马爷全然没有料到……” 平阳公主笑了。 慕暖笑了。 我输了。 …… “什么戏份要你这样跪在地上?”门口有人闯入,身影高瘦细长,浑身上下漆黑的西装,笔挺发亮。 一步一步,走近了正在拍戏的我们。 季存瞳仁骤然紧缩,我抬头的瞬间,整个人僵硬,紧随着,颤抖如糠筛。 他先路过季存,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见。” 季存没说话,只是眼尾微红,显然,他也震惊了。 有人将我从剧组的地上扶起,动作轻巧如同在对待珍宝,他抱住我,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我那么宝贝你……你怎么就……就这样难堪地在拍戏呢?” 我听见自己的哭声,忍不住喊他,“哥……” 商幸尧回来了!商幸尧没死!商幸尧他———— 一切都轰的一声坍塌了,我觉得这会儿耳边都是嗡嗡嗡的。 整个剧组众人皆惊! 这个如天神降临一般的男人是谁……?刚刚商绾喊他哥? 商绾姓商,那么他可能也同个姓。姓商?商…… 他们记起来了,这城市,能有几个姓商的?姓商的里面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气场?! “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用力抓紧了商幸尧衣服的后领,生怕自己在做梦,说话都差点打嗝,“你是真的吗?我没有做梦吧?哥?你是我的哥哥吗?” 商幸尧抱着我,抬头看向季存,“不好意思,瞒了你们这么久……很久没见了啊,季存。” 季存站在那里,白皙漂亮的脸上带着灵魂深处的震惊。 边上有人失控摔碎了水杯。 黄钦睁着眼睛死死看着,身影摇摇欲坠。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而已。 和你一样,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不可能的可能, 发生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没有人敢质疑忽然间闯进剧组来的商幸尧,更别说赶他出去,他光是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强大的气场直直逼过来,我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慕暖脸上那慌张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商幸尧回来了……谁敢相信? 两年前死掉的男人这样席卷重来,根本就是突破了大家的想象! 商幸尧松开我,伸手将我的眼泪擦掉,“拍戏太委屈你了。” 我愣住,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又哆哆嗦嗦去摸商幸尧的脸,“是真的……是真的……” 商幸尧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他重重叹了口气,“绾绾,你受委屈了。” 我没忍住,抱着商幸尧嚎啕大哭,到后来甚至重重捶着他的背,像是在泄恨一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明明活得好好的,商幸尧你做哥哥怎么能这样!” 说到后面嗓音都哑了,我抓着商幸尧胸口的西装不停地抖,直到西装都被我揉得一团乱,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来安慰我,我就不停地说,似乎要把自己这两年所有的委屈,所有咬着牙往回咽的痛苦统统都释放出来。 我像是发疯一样捶打着商幸尧的肩膀,他一动不动任我撕扯,如同察觉不到痛亦或是全部忍住,像是一座巍然的山。 我哭号如孩童,视线都模糊了。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同喷薄的火山,无法抑制的冲动让我失控地死死攥住商幸尧的手,我一遍遍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说。 你知不知道…… 到了后来,我往后退了两步,红着眼摇着头,喃喃着“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没了商幸尧的商家……就是一盘散沙……” 连当时未成年的商闻被强制送去坐牢,我都保不住他! 商幸尧,你怎么能这么狠呢!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你都不知道我好几次要撑不下去了……”我哭得嗓子喑哑,可是哪怕下一秒我再也说不出话,这一秒,我也无法停止我自己的行为。商幸尧上前来让我冷静,我狠狠甩开他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都抹掉,“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你给我个痛快啊,你别一会来了……一会又……”没了。 我怕,我怕得不得了,商幸尧,你回来了,又出事怎么办? 我如何承受得起第二次天塌? 商幸尧用力抱住我,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绾绾,你冷静点,这些事情我回去慢慢和你说好吗?你别哭,你冷静点——我不会再出事,我真的……” “骗子!骗子!”我大喊着,嗓音已然撕破,直呼他的名讳,“商幸尧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害得我——” 我怎么说得出口呢?“商幸尧你这个骗子害得我活得好惨”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哭着缩在商幸尧的怀里,他过来搂我,周围一堆人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商家大少两年前音信全无失去影踪,如今这样毫无顾虑地闯入他们剧组,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商幸尧隐忍地看着我,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对视他的眼睛,“绾绾,看着我,你别哭,看着我。” 我哭得都在打嗝了。 商幸尧乐了,“你怎么哭起来像个耍无赖的小孩。” 我打嗝打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骂,“要你管你这个骗子!你简直不是人……” “好好好,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商幸尧拍拍我的后背,“别哭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别来拍这个戏受委屈了。” 我带你回家。 鼻子一酸,我又想落泪。 多久没听见这句话了呢? 我有家了……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个人了…… 季存站在那里,只觉得神志恍惚。 他没死,他原来真的没死。 …… ——两年前商幸尧出事的时候,季存是一个收到通知的人。他和商幸尧私底下交好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事实是,他们的确关系很铁,不然商幸尧也不会拼死把消息带给他——甚至只带给他一个人。 季存以为商幸尧这是在托付后事。他做好了准备听见商幸尧说一堆的商家后续如何处理,如何让商家另外两个继承者避世躲过一劫,如何求季存让他去外面再找别人帮忙压一压钟让的手段——他都想好了要帮商幸尧去求哪些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商幸尧只有一句话。 他说,帮我照顾我妹妹。 丢下这一句话,商幸尧这个人就消失了,季存重复尝试好几次联系他,再也没有联系上过。 他临危的前一秒,想到的只有商绾。 可是商幸尧消失了,就再没人保得住商家其他人。第二天商闻就被钟让抓进去了,他从电视机里看见了商幸尧的那个妹妹在镜头下呼天抢地,如同一个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守护商闻的最后一道城墙。 她瘦弱的肩膀拼命挡着镜头,为了不让他们拍到商闻被抓入警车的画面,还是个少女的她像个泼妇一样推开周围的记者,直到脑门被相机砸出一个血窟窿。 他听见她的声音透过电视机传来,带着一股赴死一般的声嘶力竭,“都滚啊!滚开!凭什么抓商闻,凭什么拍!都滚啊!” 一杆瘦骨,倔强抵抗。 可是商闻跟在她背后,一言不发,眼神黑得可怕,直到坐入警车,再没多看商绾一眼。 季存想,商闻一定是恨她。一切灾祸,都是商绾招惹钟让所致。 再后来,商绾也消失了,季存以为商家算是到了尽头,这一切故事都该落幕了。 却不料想,时光辗转。在一家酒吧街边看见她。 老天爷让他看见了商绾,被男人拉拽着,一脸不情愿却又绝望朝酒店走去的商绾。 那个时候,季存从身边一堆女人的包围里脱身而出,他直直从马路的这一端翻越栅栏,横穿马路直到了另一端,一把握住了女人另只手。 他对那个男人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自觉聪明就放手。第二个,被我打到放手,你选?” 再后来,这个女人搬入了他的房子,她曾问他,你为什么收留我? 因为商幸尧说,帮我照顾我妹妹。 可是他说,“老同学的交情而已。” …… ——收回冗长的回忆,季存猝然清醒,看着如今重新回来的商幸尧,说不震惊和高兴,是不可能的。 可是除此之外的,为什么…… 内心还有股……钻心的痛。 因为商幸尧回来了吗?商幸尧回来了,又代表着什么呢? 季存站在原地,脸色发白,而我,被商幸尧抓住往外走,“走了,拍什么戏,商家养不起你吗?” 我哭叫着,“商家破产了!我没钱!” “你哥哥我有钱!”商幸尧转头对我怒目而视,但是看见我的眼泪的一瞬间,他又放软了声调,“以前是我没保护好你,现在我回来了,有钱了,你乖乖的,好吗?” 我真的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被商幸尧拉拉扯扯往外走,我感觉到背后有目光跟过来,而且……还不是同一个人。 回头,我看见黄钦眼神疼痛站在那里,我一顿。以为是我自己做了什么伤到他了,立刻撒开商幸尧的手跑回黄钦面前。 我眼角还带着眼泪,我问黄钦,“你怎么了?” 黄钦摇摇头说,笑得逞强,“你哥哥回来了就好,真好。” “那……”我看向导演,“导演,我这里……有点家事要处理……” “没事没事!”导演立刻道,“正好今儿你的戏份完了,一条过,顺畅!你先去处理自己家事,不打紧……”开玩笑,他敢让商绾留下来拍戏?对面那个哥哥大人眼神都能杀了他! 我和导演说了拜拜,跟上了商幸尧的步伐。 …… 季存盯着空无一人的剧组门口盯了很久。 他想,她临走的时候都能惦记黄钦的感受,却偏偏,没朝他看过一眼。 哦,那正好。反正他也不稀罕。 正好,商幸尧回来了。等商闻也出来了,商家又重聚,那岂不是一切落幕,和和美美 ? 大结局么不是。 从始至终都是商家的事情,他就是一个外人而已。何况他都让她滚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想挽留?他做不出这样跌份儿的事情。商幸尧回来了,他还省去了非得替他照顾她的麻烦。滚就滚,干脆利落滚远了更好。 毕竟,他也不在乎。 季存收紧了手指。 一点儿,都不在乎。 …… 商幸尧把我送回家里的时候,愣住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看户型还不错啊。” 我点点头,“嗯,是张良便宜租给我的。” 温柔善良的哥哥大人眼睛一眯,“张良是谁?男的女的?什么工作?家里状况什么样?能力背景如何?” 我连连摆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都和他说清楚了,就是做朋友,做朋友。” “哦。”商幸尧这才罢休,又问我,“刚刚要走的时候,你折返回去找的那个男人是谁?男朋友?” “那是我朋友,我看他好像情绪不好,就过去看看。你别是个男的就当成我男朋友好吗……”我嘀咕着,“那怎么不觉得季存是我男朋友呢。” “不可能。”商幸尧斩钉截铁,“季存他敢?” 到商幸尧这样果断的回复有些吃惊,隔了好久才下意识说道,“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啊。” 商幸尧眯眼冲我笑,随后摸摸我的脑袋,“乖,季存才不会做那种事情。” 他顿了顿,“何况,季存不是喜欢慕暖吗?”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情。 我笑红了眼,看着商幸尧,他没来的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代反刍成风,谁都无法捉摸。 这个问题,换做高中时候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可是现在—— 现在。 我看着商幸尧的脸,言不由衷地配合他的笑意,轻轻说一句,“是啊,他喜欢的是慕暖啊。” 商幸尧替我去放热水,然后走出来看我,原本温柔的眼神忽然间压下来几分,他盯住我许久,“你瘦了。” 我没忍住,哽咽着,“我岂止是瘦了?你不在的时候我日子过得多苦你知道吗?” “对不起……”商幸尧深深地喘了口气,语调骤然变冷,“钟让那里,我一定帮你讨回委屈。” 提起钟让这个名字,我就颤了颤,“不要说他……” “不说,不说。”商幸尧见我这样,无比心疼,“绾绾,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你别难受,我一定不会放过钟让的,你相信我好吗?“ 我看着商幸尧的表情,确认了他是知道钟让对我做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可是他……可能不知道当初打掉的那个孩子,是季存的。 我忍住了把真相告诉他的冲动,然后走去浴室洗澡,后来我听见外面商幸尧在打电话,语速很急很凶,像是在面对敌人一般。 我一直知道商幸尧脾气压根没有再面对我的时候那么好,或者说他在外面几乎是雷厉风行的样子,看着温吞,实际上说话从来不退让半步,人家都说商幸尧只有在面对自己家里人的时候,会放下一切,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保护我们——而他,真正意义上来说,是个手段和季存钟让所差无几的男人啊…… ****** “我要这个消息做什么?”商幸尧抓着手机冷笑,“陆家那边关我什么事?我要钟让身败名裂,很简单,陆家和钟家赶紧撇清楚关系不就得了?不是说因为孩子的事情两家闹翻了吗?” “可是少爷,陆曼终究是喜欢钟让的,只要她一直坚持,她家里肯定也会无奈同意,到头来钟让和陆曼还是会复合……” “那就让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能复合。” 商幸尧瞳仁幽深,丝毫不见半点温柔风度的模样,眼底似乎有猩红的杀意一点一点升腾而起,“打掉我妹妹一个小孩,把我弟弟送进监狱——害我商家生不如死,账,可得慢慢算。” “大少爷你这个意思……” “陆家那里我抽空去一趟,至少得让他们知道一件事儿,我商幸尧,还没死透呢。” “季存之前貌似就去过陆家打点。”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前阵子商绾小姐住院也是他陪着。” “嗯,我知道。我托了他照顾我妹妹,回头还得感谢他。” 商幸尧挂了电话,我正好洗完澡走出来,冲他笑笑,“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我住在公司里。”商幸尧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对我说,“你可以来我公司上班了,不用再拍戏。” “不……”我看着商幸尧的脸,总有人说过,我和商幸尧之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兄妹,“哥。一切总得有始有终,人家分手都说得好聚好散才不留遗憾呢,这戏,我也得完完整整拍完。” “我看你演得什么角色啊,”商幸尧又开始皱眉头,“看到慕暖那张脸我真是……” 哥哥大人寻思了一下肚子里比较有素养的词语,说道,“难以下咽。” 我乐了,“好了嘛,但是这个配角我挺喜欢的。你别提我担心了。戏必须得演完,这也是我自己对自己负责。等我演完戏了,我就来找你。” “好。”商幸尧看样子今晚不住在这里,还是得回公司。我想,他公司刚起步,现在一定很忙吧,抽空出来接我一趟,我看到手机震动电话都响了好几次了。 想到这里,我看着商幸尧宽阔的肩膀,喉头又有些哽咽,“其实……你人回来就好。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没说非要回到当年的商家,哥,我看透了。只要大家都还在就好,团团圆圆不是吗?” “但是我要回去。”商幸尧伸手,重重在我头顶按了按,如同在给我传递力量一样,“我不可能止步于普普通通的一般人,绾绾,我要商家重新回来。我要这城市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和商闻。” 他野心那么大,心又那么狠。 我轻轻握住他另一只手,“有你在,没人敢再欺负我了。” ****** 商幸尧走的时候,整个家又空了下来,我环顾四周,忽然间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我是在做梦吗? 好怕梦醒,我哥又不见了,我又跌落泥潭,找不到救命稻草。 翻开手机,看到了黄钦给我发来的消息,他好像对我哥的身份很好奇,连续问了好多。 我发了一句语音过去,“怎么了?你以前是不是跟我哥见过?” 黄钦顿了顿,给我打来一排字。 见过,不过你哥应该不记得我了,就是一次晚宴见过面,几年前了。 我想到季存之前提到过黄钦家里有人当官,或许商家没破产的时候,什么场合就见过面。 我对黄钦说,“那你想认识我哥吗?下次可以出来一起跟我哥吃饭呀。” 咦,真奇怪,对黄钦的感觉总是那么亲切,像自己好闺蜜似的。我得把江铃儿也叫出来一起和黄钦好好深入接触。 那边黄钦连连说了两句谢谢,之后又问我,明天还来不来剧组。 我说必须来,黄钦说,那明天见。 我收回手机,陷入沙发里,整个人缩成一团,茫然地看着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 商幸尧不在的日子整整两年多,我都熬过来了,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彻底放下所有的责任了? 我闭眼,脑子里却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他总喜欢冲我冷笑,话里话外还要夹杂一堆特别扎心的嘲讽,以戳我伤疤为乐,有的时候就把我看做天秤上的一个砝码,顺手了就把我拿去换取别的利益。 我更用力抱紧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喜欢钟让的呢?或许在这段长久的追逐里,我和季存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那就是,经年累月的单相思下来,我们都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一如既往暗恋的ta,还是那个努力感动自己的自己。 我将喜欢钟让看做一个习惯,可是原来养成习惯只需要21天。 原来不是戒不掉,是太轻易养成。而我,却把轻易,当做了九九八十一难。 我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回想到了我们高中,高中时期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我全身带着勇气和力量追逐着钟让的背影,和季存一起翻墙去隔壁高中找慕暖和钟让,回来又各自做各自的幌子,对好台词想好借口,配合何止是默契。 可是到后来,留在我脑子里的,竟变成了季存的脸。 我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想要彻底摆脱,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去了卧室,刚在床上躺下,手机却响了一声。 是季存。 我的心狠狠一颤,犹豫要不要接通的时候,手指却不受自己控制点下了接通,我慌了神,把手机贴到耳朵边上的时候,听到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可是刚持续了几秒,那边立刻切了。 我抓着手机,浑身冰凉。 我想,这个夜,注定难熬。 ****** “你丫矫情什么啊!”别墅里,薄止褣恨不得踹季存一脚,看着那个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他和陈渡对视一眼,互相摇着头叹了口气,“我还不是看你纠结,替你打个电话过去……你抢手机就抢手机吧,抢回来还把手机摔了……什么脾气啊这真是,怕我们又抢你手机回拨吗?” 薄止褣指指自己,“我能跟你似的这么幼稚?” 陈渡拿着酒杯乐,“你还真能。” 季存怒了,“睁眼说瞎话,老子手机都被你和陈渡抢走两次了!陈渡背着我偷偷解我手机的锁,被我发现了,你倒好,直接抢我手机给商绾打电话,当老子死的啊!我看你俩就是想看热闹瞎掺和!” 薄止褣和陈渡纷纷嘎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啊?” 季存快被气得吐血,“赔我个新手机。” “没钱。”陈渡像个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没钱没钱,钱都拿去投资江铃儿新的电影了,没钱。” “你那叫投资?你那叫洗钱。” 季存看到了陈渡在偷拍,过去恨不得和陈渡打一架,“拍什么拍!拍什么拍你!” “当然是拍你现在孤家寡人可怜巴巴的样子。”陈渡说,“我发给江铃儿,那小贱人一定会转发给商绾,所以发给她等于发给商绾看。” “谁允许你们联系商绾了?!”季存一听这个名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漂亮的小白脸变得煞白,“我可没说我和她怎么样了!” “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没在一起过。”季存想都没想,“我能看上她那样的?” “高中时候还一口一个‘我们学生会文艺部部长除了脑子傻人还不错,要不是我有慕暖了,不然她胸再大点就有点想潜规则来一波’的是谁?”薄止褣背书似的背了一遍,“男人嘛,三妻二妾的想法就说出来,虽然不道德,但是说出来无伤大雅呀。你别连自己卑劣都不肯承认,那多没意思。” 季存红了眼,“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女的太丑了,也就她一个勉勉强强能看。不然我能看上隔壁高中的慕暖?我在自己学校里泡妞不是更方便?” “说得跟真的一样。”陈渡一针见血,“商绾跑了你比谁都急眼吧!” 季存被陈渡这话说得浑身一震,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还试图否认,“我没……” “放屁。”陈渡摒不住了,“我和薄止褣都听见了!那天ktv,商绾喝多了和黄钦走,你在背后骂得那个狠!什么滚远点什么绝交,还说不急眼,就差上去和黄钦打一架了!” 季存瞳仁狠狠一缩,“你怎么知道!” 薄止褣捂住脸,“暴露了……” 陈渡看着季存能杀人的目光,咽咽口水,“我和薄止褣这不是……关心你俩进程么……就……就在隔壁……也,也开了一个包间,看,看热闹。” 你直白说你俩背地里跟踪他看热闹不就得了吗! 季存:我要杀人。 ****** 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张来自江铃儿转发给我的照片。 我点开来,就看见照片里季存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上,侧着脸,垂着眼,头顶昏暗的灯光打下来,另外半边脸便没入阴影里。 他就这么沉默着,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 我几乎是一颤,在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盯住照片上季存的侧脸几秒,就立刻缩小了照片,我问江铃儿,干嘛? 江铃儿说,陈渡发给我的,他肯定是要让我发给你看的。 发给我看干啥。 不知道啊,估计是让你看看现在季存落魄的样子吧。 我想笑,落魄?他季存什么时候落魄过?哪怕他整整一个高中都没追到慕暖,但是谁敢笑话他?他这种出生就带着光环的人,不存在落魄两个字。 我说,算了吧,以后别发给我看了。 江铃儿还有些意外,哇,你这么硬气了?真是太少见了。 我前阵子表白被他拒绝了。 江铃儿打过来一个哦。 过了一会,她狂发给我无数排感叹号和问号,又轰炸我无数条消息——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你和他告白!你有没有搞错——等一等,你不是喜欢钟让吗?什么时候——等等他为什么拒绝,不管怎么样总之绾绾你不许犯傻听见没有! 不许犯傻。 我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自嘲地笑。我的人生真是太混蛋了,几乎就在不停地犯傻不停地犯贱——好不容易从钟让身上爬起来,又在季存身上摔跟头。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彻底好起来呢? “不过现在商幸尧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一点。”江铃儿给我发了一条语音,“至少,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季存他现在威胁不了你什么了。” 但愿吧。 我和江铃儿又瞎聊了一会,互相道了晚安。刚才的语音里我听出她声音清亮不少,许是感冒好转。她告诉我明天就会重新回来剧组,有什么八卦又可以当天了了。 我说好,就关了手机。 翻个身,我不再去多想别的。日子终究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对不对? ****** 第二天我来剧组的时候,发现全剧组的人都提前在剧组等候了,一听见我下车的声音,就像粉丝一样跑到门口来围观。 连着江铃儿都早到了。 我一惊。 张导扒拉着门框说,“商绾啊,你哥哥真帅……要不,来客串呗。” 我这才知道,他们都是来看商幸尧来的。 商幸尧的人格魅力就这么大么?女人喜欢他的脸我知道,怎么连着男人都…… “我哥比较低调,不参加这种拍摄……”我无奈地摆摆手,看到了人群中还有站着的季存,他依稀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是在看见商幸尧的时候,明显变了变。 我硬着头皮挨个打了招呼,偏偏碰到季存的时候,我们俩眼神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有。 商幸尧送我进来,后面跟了一堆人,我看到黄钦站在一边,想起了昨儿晚上他跟我说的话,立刻上去拉了黄钦过来,“哥,这是黄钦,最近一直跟我拍对手戏,他是这出戏的主角呢!” “哦,黄钦?” 我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教育局那个黄世豪跟你的关系是……” “是我舅舅。” 黄钦随口说了一句,“商先生,我们很早以前见过的。” “不好意思,我最近这两年出了点事情,加上这阵子工作忙,之前见到你没有认出来。”商幸尧过去和黄钦握手,“重新认识一下吧,黄钦你好。” 黄钦握住商幸尧的手,微微颤了颤。 有一天,能和这双手紧握吗? 商幸尧握住了又很快放下,不过他多看了黄钦一眼,可能是想起了以前和黄钦见过的场面,又想确认点什么吧。 我进场,江铃儿对我说,“你的戏份快结束了啊。” 我点头,“是啊,等我为了贺长安一死,我就退场了。” 只是一把季存代入贺长安,我就不知道为何特别紧张,就如同我像是要为了他而死一样。 我想,一定是我入戏太深。 换了戏服,我哥全程就坐在那里盯着,一脸严肃冷漠,就跟一个家长似的,连着我们剧组导演都像是被人盯住一样,如同在考场被监考老师管着。 我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拍戏,全过程我哥没说一句话,导演都不敢开口喊他走。 这……这位家长,您这样看着,我们拍戏的压力很大啊! 江铃儿倒是很自然地打招呼,商幸尧冲她笑笑,“绾绾受你照顾很多啊。” 江铃儿这种缠人精一听,双眼发亮,“哥哥大人想要感谢我吗?给我打一笔巨款就好了!” 我大喊,“没门!没钱!休想拿走我商家一分钱!” 我哥宠溺地看着我,比起之前板着一张脸的样子来简直温柔太多,好多人偷偷跑来问我,你哥是不是妹控啊? 我无奈地笑,可能是吧? 那你哥以后找女朋友可就麻烦咯。 我想了想,说,我哥貌似还没找过女朋友。 黄钦在边上插嘴,真的假的? 真的。我说,从小到大没见他带女人回家,不过我和我弟也不喜欢他带女人回家,兴许他是带女人在外面过夜呢。 黄钦声音低了下去,应了一声,又拉我过去拍戏,所有人都围着我和我哥转,只有季存一个人,似乎被大家孤立了一样,游离在热闹的气氛外面。 他看向周围,见到商幸尧也在看他,随后走过去——“你这是,找我有事?” 商幸尧乐了,“你怎么看得出来?” “你那个眼神。”季存让助理拿了一包烟过来,“找个地方抽会烟聊聊天?” “正合我意。” 商幸尧站起来,跟季存并排往外走,我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季存和商幸尧两个人的背影,有些愣神。 我哥……难道和季存很熟? ****** “她这两年……”剧场外面,迎着风点燃了烟,商幸尧压低了嗓音,“还好吧?” “你该去问她,而不是问我。”季存将烟夹在手指里,却一直没点燃。刚才风大,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点起来,干脆放弃了。季存看向商幸尧,“你回来,是来带走商绾的吗?” “对,我听说了钟让对她干的事情。”说起这个,商幸尧的眼神压下来,“不过还得谢谢你,没有你,绾绾很可能——” “别谢我。” 季存突然出声打断了商幸尧的话,而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别谢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季存将脸转了过去,“总之,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来带走商绾,正好,带走吧。你们远走高飞,以后我也少点麻烦。” “你……”商幸尧直愣愣盯着季存几秒,像是在观察季存脸上的表情一般,而后商幸尧忽然间眼神锋利,“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季存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商幸尧的直觉太敏锐了,他看了周围一圈,见四下无人,就直接问季存,“你做了什么?” 那眼神就如同一头狼。 季存皱眉。 “说!” “她那个被钟让打掉的孩子。”季存还是那副表情,仿佛天塌下来都没关系,“是我的。”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几秒。 商幸尧瞳仁狠狠缩了缩,夹在指间的烟就这么掉在地上,他直愣愣看着季存几秒,回过神来一把将季存整个人撞在了墙上! 他按着他的肩膀,逼近他的鼻尖,浑身都在抖了,“你再说一遍?” 季存正视商幸尧的脸,“孩子是我的。” 商幸尧狠狠一拳打在季存脸旁边的墙上,带着怒吼,拳头上遍布血丝,“你以为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就不敢动你是不是?!” 季存不闪不躲,“没有。” “混蛋!”商幸尧扯住季存的衣领,“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季存!那是我的妹妹!是我快不行的时候最后托付给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 季存被商幸尧拽得丝毫不做任何反抗的行为,像是随便商幸尧怎么对待他一样,到了后来商幸尧没忍住,一拳打在季存的嘴角,季存闷哼一声,商幸尧又一下子把季存整个人掼在地上。 我听见声音和黄钦一起冲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季存被商幸尧按下去的场面,我尖叫一声,“哥!” “别过来!”商幸尧怒吼,而后抓着季存的头往地上撞,“你试试,你试试我敢不敢——” “别打了!” 周围人都出来围观了,看见这个场面,导演心里大叫不好,季存都敢惹,这打起来到底该帮谁?这不是神仙打架吗! 我和黄钦压根没有犹豫,冲上去把两个人抓开来,说是打架,其实就是我哥单方面揍季存,我拉着季存,黄钦拉着商幸尧。分两边把他们硬是拖开。 商幸尧暴怒,黄钦差点都连带着被揍,“你还手啊!你有本事还手啊!你现在装死人随我打是不是?你现在装没动静了?你信不信我真能把你打死?!” 我拉着季存,感觉他隐隐在颤抖,他不可能不痛的,我哥根本就没给他面子,他却没吭一声。 “打完了?” 季存说,声音冷静到不可思议——明明挨揍的是他,却像是个旁观者。 他说,“打完了,从此以后就当做不认识。” “季存你是不是个人!”商幸尧又要冲上去,被黄钦从背后拦腰抱住,“你冷静点!哪怕为了商绾……”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我们家事指手画脚!”商幸尧生气起来无差别攻击,狠狠拽开黄钦的手,“松手!” “该说的我都说了。”季存狠狠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原本抱着他怕他们俩又打起来,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如同触电般放开手,退后两步。 我在犯什么傻,我在心疼谁。 季存的眼神野兽一般盯住我,盯住我后退的动作,他转身看向商幸尧,“别的我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不解气,可以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友情决裂,就在这么短短一瞬间。 商幸尧狠狠咬着牙,“季存,你不后悔吗?你不说后悔两个字吗?你不道歉吗?” “歉,我给商绾道过。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情,她可以怀揣着恨意恨我一辈子,这不是我管得了或者我该管的事情。”季存的口吻那么冷,“至于后悔。我要是后悔,我当时就不会做了。非要说感情上的波动,那么我承认,钟让引起的这件事情,我有难受过。” 有难受过。 有多难受呢? 我的心像是被人给挖出来一样。 季存,你有过我那种生不如死的难受吗? 商幸尧呼吸都紊乱了,“钟让的账我会算,你的,我一样不会放过!” 不要做朋友了。 哪怕曾经被逼到尽头,求路无门,将最后的妹妹托付给他,也只托付给他。 哪怕曾经不管多少人阻拦,不管花多大代价,一举买下他全部的作品作为保留。 ——他们,决裂了。 我怔怔看着季存,直到季存转头,他看向我,问了我一句话。 短短几个字,教我灵魂摇摇欲坠。 他问我。 “商绾,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到了我和季存上面。 今天慕暖没来,她来不来向来看心情,虽然剧组里的人对我好,但是对她也不差,大家都不傻,自然不会对慕暖的行为指手画脚。 何况,大家都还觉得她和季存是剧组夫妻。 但是现在,这一刻。 这一刻,我收到了来自周围的各种视线,如同所有小心翼翼端着的一切彻底坍塌碎裂,一下子被暴露在所有的目光下,接受着来自所有人的拷问和打量。 季存站在我面前,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血,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望着我,问我,商绾,你后悔吗? 我不管回答什么,我都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其实我真的很想彻底问一次,季存,那你到底喜欢我吗? 但是这个答案,我承受不起。 我笑了笑,冲着他,用又硬又冷的语气,我说,“后悔啊。” 季存表情猝然一变。 我继续说着,语言能诛心,这一刻,我就赢过了季存。 我说。 我后悔得要死,后悔认识钟让,后悔认识你。钟让害我家破人亡,我自然对他怀揣着深仇大恨,这个仇我会亲手报,我和他之间还要一个了解。可是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收留我,给我工作,帮我反击,我为什么要恨你?因为你看似救我…… 我哽咽了。 再也装不下去了。 “因为你看似救我……” 众人面前,我闭上眼睛,眼泪掉下来。 “却将我拉进了地狱。” 我说完之后,全场寂静,连着原本在发火暴怒的商幸尧都不说话了,他怔怔看着我,被黄钦死死拉着,隔着季存,站在我对面。 我睁开眼睛,看向季存。 季存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张漂亮乖戾的眉目,我想,他便是恃靓行凶的人,于是来到我身边,不管不顾诱惑我,占有我,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悄无声息入侵我的精神世界,哪怕只是一时的兴起——他做到了。 他对我好,对我坏,让我陷入绝望。我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 或许这也是季存在本能像我表达情绪,他脑子里两个念头在疯狂撕扯。不想我爱上他,却又想我爱上他。 人都是贪婪自私的,这样永远不会有结果。就算我有追人千里不喊一声累的勇气,我也经不起第二次……这样致命的打击。 我对着季存摇摇头,我说,“所以,我后悔了。没有遇见你,可能我就一个人在尘世间受苦,而你,给了我甜头,让我看见了光明,又诱惑我爱上光明。我该感谢你的,没有你我还是一个破落户,或许真的回去坐台。可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条路从头走到黑的人,最碰不得的,就是温情……我不知道该说到底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 我喘了口气,看到季存骤然紧缩的瞳仁,我笑了笑,“这就是我的回答,你清楚了吗?” 季存喉结上下动了动,隔了很久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你开心就好。” 我开心? 我可开心了,我特别开心! 我冲着黄钦看去,“咱们进去拍戏吧?” 一句话,众人恍然大梦初醒,立刻回过神来,一个个眼神闪躲,嘴里念叨着,“对对对,正事儿怎么给忘了,拍戏,拍戏啊……” “绾绾该到你和黄钦了,加油哦,保持最近的状态。” “晚上吃啥呀,我肚子已经饿了!” 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转移话题,我听得出来,也没有拆穿。黄钦进来的时候,硬是拖着商幸尧一起进来。 商幸尧好气又好笑,“你拽着我干什么?我跟你非亲非故的——还有我和季存还没——” “还打?”黄钦难得强势起来了,“你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打伤了季存,心疼的还是绾绾!” 商幸尧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臭小子你说什么呢,别以为跟我妹妹关系好你就可以随便跟我说话……” “我没有随便跟你说话。” 黄钦认认真真看了商幸尧一眼,“商绾和季存之间的事情,就该他们俩自己解决。没有人可以替他们俩做决定,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 这话隐隐暗指商幸尧的身份。 商幸尧皱着眉盯着黄钦的脸看了一会,被他强行拖进了剧组里面,最后甩开黄钦的手,“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家里当官的人就是啰嗦。” 黄钦嘀咕,“我还没说你妹控呢……” “你说什么?”商幸尧杀过去一个眼刀,“我看你就是今天不想好了是不是?我妹妹貌似很帮着你,所以你肆无忌惮了对不对?” 边上导演在摆弄镜头,黄钦穿着龙袍,少年天子一般双手抱在胸前,挑眉道,“对,商绾跟我天下第一好!” “我告诉你你敢觊觎我妹妹,我今天打季存,明天就能打你。”妹控急眼了,大喊了一声,“商绾!” 我正在补妆,吓了一跳,口红差点涂歪,“哥!你能不能别吓人!” 快速利落补完妆出来,我看见黄钦和我哥正互相掐架似的看着对方。见到我,黄钦无奈地笑,“你哥对我敌意好大……” 还敢先告状哈! 我过去帮着黄钦,“哥,你别乱想,黄钦是我的好朋友,他平时对我可好了,你别凶他。” 商幸尧心说我怎么就不信一个正常男人能和我妹妹这么好呢?季存多靠谱的人,还不是敢打我妹妹主意! 黄钦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拉着我的手,“走,我们去拍戏。” 那天,我敢确定我哥待在剧组外面整整等了五个小时。 等到我所有的戏拍完,和黄钦都换了衣服出来,他的眼神就像探照灯一样射过来,我说,“我们的戏份结束了,可以早点回家。” 导演组都喘了口气,大概是希望我能早点把这么一个令人压力山大的哥哥领回去,特别热情地对我说,“绾绾,你们有家事,可以先忙。” 黄钦站在那里,“你们先走吧。” “黄钦你也可以走!” 张导大喊一声,“我允许你放假!” 所有和压力山大哥哥大人扯上关系的都可以先走! “……”黄钦和我对视一眼,各自无奈笑,“那行,我们出去吃甜品吧。” “去我家打游戏。”我道,“我喊外卖送甜品过来。” ****** 半小时后,我和我哥以及黄钦安安分分坐在了我家客厅沙发的三个角。 叮咚一声门铃响,我哥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拉开门一看——“你是谁?” 张良手里提着外卖,“送外卖的。” 我从我哥身后把脑袋探出来,“咦,你来啦,快点过来,我们三缺一……” “啊,是要打麻将还是斗地主啊。” 张良进来将甜品递给我,我指着我哥对他说,“这我哥。” 张良惶恐,立刻点头,“哥哥好。” 黄钦一听乐了,“还有我还有我!” 张良张嘴也要喊哥哥,我哥直接打断了他,“他不是哥哥,他就一小白脸!蹭吃蹭喝的!” “哦。”张良又把嘴边的哥哥两个字咽了回去。 黄钦缩在沙发上,“商幸尧,你对我有意见。” “是你,惹起了我对你的意见。”商幸尧冷笑着回头,看黄钦的眸光极狠,“别被我抓住什么马脚,否则下场有你好看。” 黄钦没说话,只是眼神很深。 十分钟后我将甜品摆好盘端出来,商幸尧在边上发牌,他今天难得一整天都陪着我,估计是在提防黄钦跟我亲近。 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这可怎么办。我和黄钦真的清清白白。他怎么不提防张良? 我扭头看了张良一眼,张良温吞吞看着我,倍儿老实。 ……好吧,我大概懂了。 ***** 然而现在陈渡觉得自己特别悲催。 “季存,你放过我行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打游戏菜了……”陈渡被季存新开的酒吓得眼睛都直了,“你疯了吗?这才是傍晚呢,你到晚上要干嘛?” “他可能受到什么打击了。” 边上有人插嘴,“兄弟,吃顿好的日个骚的,上路吧。” “萧里你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难得过来玩一趟,还要刺激他。”陈渡过去狠狠抓了一把季存的手,“别倒酒了,你一身伤回来,都还没看医生呢,我喊人来给你看看?” “不用。”季存擦了擦嘴角,凝固的血块也没擦下来一点,他干脆不擦了,这副白皙的漂亮小脸蛋受了伤还挺惹人心疼的,除却他眼里的情绪。 “这是……挨谁揍了啊,还不还手。”陈渡喃喃着,“回来就这样,最近你的事情有点多。” 萧里说话向来一针见血,“你跟商绾出矛盾了?” “你怎么不猜是慕暖?”陈渡有些好奇,“稀了奇了,为什么猜商绾?” “天天挂嘴边的,不一定是最喜欢的。”萧里看了眼季存,“能这样生闷气,还发泄不出来的,说明不是他光明正大喜欢的,不然他有的是理由发脾气,去闹,去打回来——季存是那种咬牙忍的人?” 这说明,他如今的情绪波动,统统是说不出口的那个人。 “是商绾。” 等到自己的好朋友替季存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有了些许波动,陈渡睁大眼睛,“你……” 季存把脸撇过去,没说话。 陈渡明白了。 他喘了口气,“季存,你完了。” 季存不肯说话。他完了?不可能,他季存是什么人?不存在完了这一说法。 但是……男人死死攥紧的手指早已暴露了他自己动荡不安的内心。 是谁在他心里惊起如此的浪潮? 季存低头,去抓酒杯。 “别喝了——”陈渡要去拦,边上伸过来一只手。 萧里眉目低垂,细长的手指扫开了陈渡的手,只是一句,“随他去。” “就这样……怕是不行吧。”陈渡皱眉,“喝出病来住院了,怎么办呢?季存,我听说你还要拍戏,最近这阵子还是注意点儿,住院了让狗仔队拍到,什么都能传出来,什么癌症什么艾滋……” “我稀罕这个名声?” 季存指了指自己,眯眼笑得极狠,眼睛都笑红了,“我稀罕我这个名声?我当初就不会来娱乐圈!” “你去那圈子干嘛呢。”陈渡一板一眼,“就为了慕暖?人家慕暖到现在还是把你当备胎,你图什么?” 图什么?什么都没得到。 季存将酒杯缓缓攥紧,像是在扼住别人的喉咙一般,他说,“我无法忍受……” 陈渡顺着问了一句,“无法忍受什么?” 季存抬头,眼里风雨欲来,“无法忍受商绾和别的男人,黄钦,张良,哪怕是商幸尧——” “你疯了吧!”陈渡大叫一声跳起来,用力前后摇着季存的肩膀,“你想干嘛?现在商幸尧回来了,你敢对商绾做什么,他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道。”季存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商绾说她后悔认识我。” 他转脸,直勾勾盯着陈渡,“她竟然后悔认识我……” 那眼神盯得陈渡背后一阵发毛,狠狠推开了季存,“你少喝点,妈的,什么浑话都往外冒。我把你送回你自己家。” “不。” “我让慕暖来陪你?” “让她滚。” 陈渡惊了。 “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看这季存,刚才那句话从季存嘴巴里冒出来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他说,“你让慕暖滚?” 季存没说话,嘴唇颤抖着。 喉咙嘶哑,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 不,我没有。 “承认吧,季存……”陈渡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你,已经不爱慕暖了。你只是在这么久的追逐里,把热爱和不甘心搞混了,到后来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嫉妒,还是爱……所以你的行为举止两边晃,因为你做不出选择,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但是现在。” 我没有。 “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别说了,我没有…… 陈渡上去一把抢掉了季存手里的酒杯,看着他红了眼,看着他仓皇失措,看着他无处可躲又束手无策不敢面对的模样,这是谁?这是季存吗? 陈渡竟觉得一阵心凉,“商绾走了,你的选择出来了。” 也迟了。 ****** 这天晚上我们斗地主玩到很晚,黄钦在我家打地铺过不止一次,于是顺手顺脚地去了衣柜间搬出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商幸尧一看他那个架势,脑门上青筋直跳,“怎么,你在这里过夜过?” 黄钦架在我身上,笑着看商幸尧,“不止一次哦。” 商幸尧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刚想说话,被我一把推了回去,“你别凶黄钦,今晚你跟他一起去隔壁卧室睡吧。” “什么,有卧室?”黄钦指指自己,“那上次为什么我的待遇是打地铺?” “因为这个房子是张良的,不经他允许动客卧,我不大好意思。”我看向张良,“但是今天他都在了,那就没事了。” 张良说,“我晚上还是得回去,你们住吧。” 黄钦和商幸尧对视一眼,我没管太多,将被子拿去了客卧,一边抱着被子一边说,“我给你们铺被子,晚上可别打起来。” 商幸尧冷笑着,黄钦喉结上下动了动,两个人跟进客卧来看我一眼,黄钦说“商绾……” “啊?”我铺好被子,往卧室门口走,“什么事?” “我晚上能不能跟你——” 话音未落,商幸尧一把抓住了黄钦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巴里蹦出一句话,“你tm敢!” 说完直接将黄钦拽入了房间,当着我的面把客卧房门哐当一关,里面还传来商幸尧的怒吼,“敢跟我妹妹睡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和张良站在客卧门口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头。 “你最近怎么样了?” 走到客厅,我和他将剩下的甜品分成两份,他问我,“身体如何?” “一天天恢复了。”我深呼吸一口气,“会好起来的。我哥哥回来了,一切都没问题了。” “没事就好。”张良对我说,“我明天晚上能来接你下剧组吗?” 我有些意外,毕竟都和张良说开了,再要他来接我,有点不好意思,“不了吧,我也不好麻烦你。” 张良张了张嘴,没再说别的,“那周末呢?出来吃东西吧?” “这倒可以。”我笑了笑,“喊上江铃儿还有黄钦一起?” “嗯。”张良点点头,将最后的蛋糕吃完,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你晚上早点休息。” “好。”我送他到门口,“晚安。” ****** 第二天我和黄钦一脸颓废的模样来到了剧组。 剧组的人看见我和黄钦的脸色,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们昨天晚上——”张导咽了咽口水,“被,被吸血鬼咬了啊?” 我有些虚弱地笑,“突如其来的生理期,晚上没休息好。” 张导看向黄钦,“你也生理期?” 黄钦揉着眼睛,“没,我纯属没睡好……” 废话,身边躺着一个自己做梦梦了两年的男人,换谁谁睡得着!! “你俩一块睡啊?” 张导多嘴似的问了一句,我和黄钦同时摇摇头,他转身却小声嘀咕着,“我倒想呢……” 这样就不会大半夜都睡不着觉了。要是个女人在身边,他倒还能睡得毫无压力呢! 结果正好这话,被换好戏服走过来的季存听见,季存的表情在顷刻间就变了,从一开始的麻木冷淡,变得像是咬牙切齿一样,他朝这里凶狠看了一眼,我吓了一跳。 季存的眼底,好像也有青色的眼圈。 他昨天……也没睡好? 只是容不得我多想,季存眸光嘲讽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黄钦一眼,边上陈婼出来打圆场,“绾绾,今天是你和季存最后一场戏了,一会结束后,大家给你半个小杀青宴吧。” 我一阵恍惚,原来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我知道我的戏份实在不长,当初也是季存硬帮我塞进去的,这个角色真的就是一个配角,一个带着悲剧主意色彩的配角,下场了也就了无痕迹。 或许跟我是一模一样的。 我在季存的人生里,没准只是一个配角。 【有血有肉我这小人物,哪堪破坏气氛。】 我穿上了第一次勾引皇帝时穿的宫装,他已知晓我是贺长安派来的卧底,却偏偏留到我如今,我对他感激万分,却无法偿还这份恩情。 如今,我被夹在皇帝如山般的宠爱和贺长安如风般的凛冽之间,进退不能。他要攻城了,他要篡位了,我又要如何选择? 我……不能背叛贺长安。 皇帝在我的寝宫里,从背后抱住我,“花影……朕信你。” “皇上信我。”我哽咽,“为何还在寝宫周围,遍布眼线,命暗卫看守我,看似是宠爱,实则是囚禁……皇上,您这是为何?怕我,去找贺长安吗?” 皇帝掐住我的脖子,“为何要在朕面前提起他?你知不知道,因为是你——朕才肯让步,没有要你的命!” 时辰快到了…… 贺长安即将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举兵造反。他要我拖着皇帝,他要亲自了结皇帝。 我用力推开皇帝,“皇上,您若是不信我,现在要了我的命也可以!” “你以为朕不敢是不是!你以为自己可以仗着朕的宠爱无法无天是不是!” 我被黄钦的演技带得当场眼泪水往外飚,我狠狠看了眼身后的香,一炷香的时间,快要烧到尽头了。 我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有人冲进寝宫,拖着长枪在地上拉出一阵响,“报!长安侯骑兵谋反!现在长驱直入皇宫,直奔皇上您而来!皇上您跟我们走,边疆的李将军正在赶来皇宫补充兵力的路上!” 我瞳孔狠狠一缩,什么,时间提前了?贺长安根本……没有按照他原来告诉我的时间行动?而是自己提早行动了? 我晃了晃,神色苍白退后两步。贺长安不信我,他怕皇帝对我好,让我感动,怕我保皇帝,于是故意告诉我一个假的谋反时间,事实上……他早就动手了! 皇帝不可置信看着我,“花影……你……” 寝宫那么空那么大,冷风吹进来,吹得我衣袖翻飞。 “你还真的……”皇帝摇着头,眸中满是失望和痛苦,“背叛朕……” 不,我原本是打算偷偷带着皇帝出宫的,可是贺长安猜到了,他提前了! 我含着眼泪往后退,“皇上,花影没有,花影不敢——” “皇上,贺长安军临城下,您快跟我们走,留得青山在,和李将军会和,他定助您一举拿回江山!” 我仓皇回头,看向寝宫的大门。 皇帝看着我,眼中剧痛,“花影,朕终究留不得你。” 最无情是帝王家。 “皇上,快走!来不及了!”文武百官冲进来,“花影宫是离出口最近的寝宫,皇上,您快跟我们走吧!” “花影……”皇帝看着我,被背叛的痛苦让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可是,他爱我,他竟舍不得! 脚步逼近,全年习武让我察觉到有人冲这里而来,并且带着大部队人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在寝宫后面有一个密道,就是为了今天而准备的,直通皇宫外面,贺长安说,听见他逼近,就让我打晕皇帝控制他,他派人在外面放箭乱射进来,而我,从密道逃跑——可实现如今。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床底下有一个密道,你们带着皇帝从那里走!” 文武百官皆惊! 尤其是皇帝,冲我走来,却被官员拉住,朝着密道拖去,他冲我大喊,“花影!” 我朝他笑了笑,转身,走向寝宫的大门。 快走呀,皇帝。 贺长安,这条命,我来还给你了。 我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和拉弓声,如同重兵逼近,我穿着那日从树上降落时穿的大红色袍子,头也不回地张开双臂。 如同天地间最无畏的勇士,迎接从外面射进来的箭雨。 四面八方,万箭穿心。 ****** 一场戏结束的时候,我擦着眼泪走下来,季存还摆着一副戏里进宫发现被射死的人是我的表情,震惊,错愕,痛苦,茫然,一并还残留在他眼里。 “完戏了。”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明天起可以不用起早摸黑来剧组了。” 导演组都乐了,“是呀,这次拍得太好了。绾绾,这部戏你一定能爆!期待那一天!” 黄钦过来安慰我,“哎哟,真哭了,这次这么代入嘛?” 他一边说一边给我擦眼泪,我余光瞟到了站在他背后的季存,正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我退后几步,“那我……没事儿了,等你们拍完,晚上一起出去吃夜宵吧?” “好啊!” 有的吃,剧组成员自然是开心,上前来贺喜,“这阵子辛苦啦。” “这阵子多谢指教咯。” 我笑着和他们聊天,就看到季存也被陈婼拉着过来。 我尴尬地说,“陈姐,您……” “绾绾,恭喜你提前杀青了,我替你高兴。”陈婼推了一把季存,她可能是想叫我和季存搞好关系,别这么僵,“晚上去哪儿吃?我和季存也来。” “好呀!一起!” “我不去。” 季存冰冷的声音硬邦邦地砸过来,“有什么好去,无聊。” 所有人都被季存这一句“无聊”说得脸色有点尴尬,可是碍于他的身份,大家都没说穿,只是彼此不大好意思地笑着。 黄钦劈开人群,过去一把将我揽住,“有什么无聊的,我们商绾杀青呢,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 他在帮我说话。 季存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了,之前因为他和我哥哥打起来的事情,导致背后已经有无数人在猜测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黄钦又站在我这边,大家都感觉关系乱了套,根本脑补不出来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他看向黄钦,眼里眸光极冷,像是一头领地遭到侵犯的野兽,可惜黄钦笑眯眯的,“季存一起来嘛,好歹绾绾也和你对手戏了呢。” 陈婼见到黄钦给台阶下,立刻拽了季存一把,帮季存说道,“来啊,我们存存一定来。晚上订好包厢了吗?” “我不去。”季存的声音微乎其微。 “存哥,一起来嘛。唱唱歌喝喝酒心情就好了。看着你好像有什么不开心似的。” “对嘛。” “我去定包间。定个大的。” “我都说了我不去!” 季存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惊了,空气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再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话,他抬头直视我,我被他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惊得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他对我说,“烦死了,我才不要参加你们什么杀青会。杀青不杀青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人敢反驳。 季存走了,正好他今天一整天的戏拍完了,就也直接走了。陈婼脸色大变,跟在背后一直喊他,脚步匆忙地追出去剧组,留下一地尴尬给我们。 黄钦看看我,发现我在抖。 他伸手用力拥抱了我一下,轻声对我说,“没事的,会过去的。” ****** 这天晚上,我们如约去了ktv,黄钦不喝酒,上一次出来唱歌他也没喝,只是在一边喝橙汁。我想,他这是保护自己的嗓子。 我喝得醉醺醺的,夜里被黄钦架着,大家心照不宣地送我俩出门,看着黄钦把我拖进他的保姆车,他按下车窗,“你们自己回去也注意安全啊。” “黄大神,你也是。和商绾早点休息。” 黄钦乐了,“她现在估计车上就能睡着。” 大家挥挥手说了再见,各自上了车,黄钦转过头来看我,摸了摸我的脑袋,“喝多了?” 我打了个酒嗝,“没有。” 黄钦笑得更开心了,“我把你现在这幅样子拍下来给你哥,你说你哥会不会弄死我?” 我眯眼,醉眼朦胧盯着黄钦,“你什么时候跟我哥有联系方式了?” 黄钦没有隐瞒,“在你家一起睡的时候。” “……”我沉默好久,喃喃着,“你俩是小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怎么一会会连联系方式都交换了?” 黄钦哈哈大笑,他没喝酒自然是清醒,掏出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下意识用手挡住脸,“啊……别拍。难看。” “没有。”黄钦夸我,“特别好看,商绾,你真漂亮。” “你夸我,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暧昧呢。” 我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讲,“黄钦,你简直是妇女之友。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没绯闻,因为你跟什么女星站在一起都没有感觉。” 黄钦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也许是呢。” 说完,他保存了照片,点开了自己的微信列表。 发给谁好呢。 黄钦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些许,随后选择了联系人。 照片,发送。 ****** 深夜,我被黄钦拖着拉进了公寓,他问我密码是多少,我说,“我……怎么知道?” “完了……”黄钦一脸无语,“这可怎么办,要么我带你出去开房?” “你带我开房?” 我喝多了,脑子醉醺醺的,“你想死了是不是?” “你放心。”黄钦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表情尤为认真,“你全身上下我都没有兴趣。” “……”我无力吐槽,“你tm大概就对我哥有兴趣。” 黄钦看我要摔下去,又捞了我一把,“你这样没事吗?我真的怕你晚上出点事……” “没事……”我摇摇晃晃站稳了,“让我冷静一下,让我想想……公寓大门密码是多少。” “你这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黄钦都惊奇了,“喝了酒就这样吗?” “你见我喝多过几次?” 我指着自己,脸上带着酒后的醉红,“我一般不喝多,喝个稍微有感觉就好了。我一喝多,我就不受控制。” “……”黄钦叹了口气,“我打语音给你哥吧。” “别!” 我一把拉住了黄钦的手,“我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够呛!” 这倒是。 “你哥要是知道是我半夜送回来,估计我也够呛。”黄钦将手机又放回口袋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陪你一起在门口出冷风清醒吧。” 我喝多了,笑嘻嘻挂在黄钦身上,“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黄钦没忍住,“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女人了?”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基佬。” 黄钦身体一僵。 我哈哈大笑,“你要是基佬,你是不是喜欢季存,所以故意接近我啊!” “你喝多了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糟粕!” 黄钦按住我的肩膀左右摇晃,“商绾你醒一醒!话说你今天为什么会喝多?” 为什么? 燥热的情绪如同在瞬间弹跳熄灭,连同那样放纵的勇气,我整个人愣住了,顷刻间偃旗息鼓。虽然酒意还在,却觉得浑身上下发起冷来。 我喃喃着,“我没呢,我随便喝喝的。” 黄钦拉着我在门口一块坐下,“因为季存吧?” 我没说话,等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红了眼眶。 “因为季存当众说了那种话是不是?” 黄钦见我有点委屈,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来给我擦,然而我喝多了酒身体无力,往后到了一把,哐当一下两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在干嘛?” 不远处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这声音让我猝然清醒,如同在瞬间置身冰天雪地,所有的意识都被冻结。 走廊处有人走来,我看见季存穿着一件夹克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姿态狼狈,浑身酒味,就如同一个小丑。 季存见到我和黄钦的模样,怒极反笑,笑得眼神凛冽,“商绾,你要不要脸?” 我浑身瑟瑟发抖起来,黄钦将我从地上拉起,季存看我一眼,冷笑着对我说,“怎么?演给我看的?” “没有。”我还没说话,黄钦就替我说了,“她喝多了,我把她送回来了。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是吗?” 季存眯眼,笑容极狠,“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么般配?” “……”你眼瞎是不是! 不过黄钦这话没说出口,就是拉着我往前了一把,“我可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们。反正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行,你爱怎么脑补我和商绾,就怎么脑补。我无所谓。” 他把我推到季存面前,我晃了晃,差点摔地上,季存瞳仁一缩,直接过来把我拽住了。 那个刹那,我整个人颤了颤。 黄钦看着我俩,好整以暇的露出了笑容,而后摆摆手,“那我先走啦,我明儿还要拍戏呢。毕竟你俩是配角,戏份不多,明天可以好好休息。” 季存还想说什么,黄钦就指了指我家大门,“不过她个猪脑子把密码忘了,你们今晚很有可能进不去。” 说完他直接大摇大摆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一愣一愣地发呆。 季存用力攥紧了我的手腕,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疼。” “知道疼?” 季存那眼神是恨不得掐死我,“让黄钦送你回家?你跟他——” “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力气再辩解了,整个人软弱无力,甚至猜不出季存为什么会过来,“我……回去睡觉了,你自便吧。” 说完又是脚步不稳来到密码锁面前,我有些怔忪,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先把我往后拽进他怀里,随后滴滴滴滴按了四下,门直接开了。 酒意上头,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大舌头说着话,“你……怎么知道的……?” “你脑子缺根筋吧?”季存低头看我,“自己生日都能忘?” 我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你为什么记得我生日?” “谁让你高中时候年年拉着我和钟让陪你过!”季存怒吼一声,“为了找借口拉上我一起,结果钟让不乐意来了,就我tm一个人陪你吃蛋糕!你是不是傻,你找钟让就找钟让,你还拉个男人一起,我要是钟让,我来了我才脑子有泡。” “你说就说,还骂人……” 我被他推推搡搡拉进屋子,哐当一声季存关上门,我扶着墙壁走到客厅,“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背后季存脚步一顿。 “你赶我走?” “我……”我转头,还在掉眼泪,“为什么要留你?” 我们不是都已经断绝关系了吗? 说完,我整个人用力坐进沙发里,我像是这才得到些许安慰感,将自己缩成一团,“出门记得关上门。” 说完这话之后,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自觉没趣站起来往房间里走,不想看见季存那张脸,更不想听见他的话,出尔反尔,捉摸不定,他永远都让我在迷雾里猜,却从来都不给我一个清晰的回答。 可是我没走多久,就有人从身后一下子追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往他那边扯去,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存直直拖住我,我叫了一声,他将我托进房间,哐当一声摔上房门。 我喘着气,惊慌失措看着他,“做什么?!” “商绾!”季存拔高声调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随后又缓缓低了下来,“我们谈谈。” “你这幅样子……”我缓缓往后退,可我知道,这是我的房间,季存站在门口了,我哪里都逃不了,“我们谈不了。” “你喝了多少酒?” 季存闻着味道就皱眉,他没去管我说了什么,就顾着问我话,“和黄钦他们出去喝了多少酒?为什么——” 他咬牙切齿,“黄钦会拍你那种照片?” 我的酒意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下去浇了个彻底,我喃喃着,“什么照片?” “在他的车上,你和他在做什么?” 季存见我后退,他就上前,“黄钦拍照片的时候,你在干嘛?” 什么照片?什么照片?我压根不知道季存说的是什么,“你别乱说话,我根本没有——” 等等,我想起来了。之前在黄钦的保姆车上,他有开玩笑说要拍了照片给我哥看,难道那个时候他拍了?拍下来没有发给我哥,而是发给了……季存? 季存盯着我的脸,眸中似乎被人点燃了一股疯狂的火,谁都不知道他在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那个照片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位喝多酒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摄像头的女人,醉红的脸,朦胧的眼,微张的唇——一切的一切,像杯酒,太诱惑。 那个季存就听见自己内心有一道疯狂的声音在拼命冲破理智的重围,他听到脑内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呐喊——别让任何男人看见她喝醉的样子。 他,不允许!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这一刻—— 我被季存一把抓住,直接拖上了床,甚至容不得我半分解释,就将我所有的声音悉数吞没,他张嘴吻我,用力撕咬的那种。 我红了眼,酒意趋势下,被放纵的胆子让我狠狠推开季存,可是在被我推开后,男人显示不可置信盯住我几秒,我看着他粗喘气,眼神逐渐变成狼一般凶狠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可能完了。 我惹怒了他。 没有给我多考虑的时间,季存再一次压了上来,这一次的动作比刚才要狠太多,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男女之间的体力相差原来是如此悬殊,他光是钳制着我,就已经让我无法动弹,连脚都被人死死压住,男性气息铺天盖地淹没我,错乱的呜咽中我红着眼睛叫他,“季存!” “知道是我?” 季存伏下来,混乱的呼吸牵扯着我一并落入他的深渊,“我以为你都已经脑子昏到不知道是谁了。” “我没有……”我挣扎着,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听见季存致命的喘息,我无法抽身,一切都像一个漩涡,让我越陷越深。 直到后来,季存咬住我的脖子,几乎要将我咬断吸干血一般,我颤抖了一下,绝望闭上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后悔了。” 季存声音发着抖,“商绾,我后悔让你出去了。” 耳边嗡嗡作响,如同濒临世界末日。 我拼命摇着头,不让自己去听季存的声音,他一边抽身,一边对我说,“回来。”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还缺个助理。” 季存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回来。” 在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僵了僵。而后,我缓缓地惨笑了一声,“就因为这个?” 身体还残留着他给予我的热度,可是这一刻,心脏都似乎偃旗息鼓,搏动缓缓归零,从头到脚凉了个遍——我盯着季存的脸,“你只是因为这个吗?” 季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因为? 因为他要独占吗? 不……他根本不肯承认。 季存低头,企图再来封我的口,我躲开,他捏住我的下巴,我更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手指,仓皇笑出眼泪来,“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季存,你以为随便说几个回来这样的字眼,就可以又把我骗回去再被你利用吗?我在你身边,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又想象以前那样给个巴掌又给颗糖吗?” “商绾!” 季存大喊一声我的名字,“我都让你回来了,这是我很大的让步了,你知不知道?” 让步。 你让步了,我就得顺从是吗? “啊,那我得说你多伟大吗?” 我笑得凛冽,“多难能可贵啊,你居然肯让我回来,回来做什么?做你的助理?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就只是睡我上瘾,想再让我回来成为你的免费床伴而已!”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季存,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放任自己被你牵动心绪了。 斩断一切联系如果需要经历剧痛,那么不如让我痛吧。 季存脸上血色尽失,失声说出一句话,“商绾,你到底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地,让自己的目光放空了,无神盯着天花板,“是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我根本没什么好给你的,季存,我都滚远了。你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 我们之间,现在到底是谁贱? 季存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回去找一个自己都让人滚了的女人。 可是他给不出答案,更深层次的,是他害怕自己给自己答案。 他按住我,“我说了,你跟我,我至少可以让你在娱乐圈火……” “我缺娱乐圈的名字吗?” 我麻木看着他,“我当初为什么跟你,你应该很清楚。因为我走投无路,因为我寄人篱下,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我跟了你,多苦我都往回咽。我承认很多时候没有你的帮忙我肯定要受更大的委屈,可是季存,你对我的好,和对我的坏,完全不能抵消。” 你对我好,所以我心甘情愿做你和慕暖的挡箭牌。你对我好,所以我不反抗,我没有别的可以补偿你,若是你要释放情欲,我便配合你。 然而,一次一次打压我,一次一次利用我,一次一次将我真心践踏的还是你。 我摇摇头,发出痛苦的哽咽,“季存,你根本不明白我心里有多煎熬……你凭着自己的喜好,心情好了就给我好脸色,心情不好了就打压我,把我当做你的一件私人所有物,我根本得不到你的尊重。” 可能因为得不到尊重,所以也从来不被在乎。 打破这一切的,是商幸尧的重新回来。 季存从未想过,商幸尧能回来,商幸尧若是回来了,一切都会彻底变样。 我……就脱离他的控制了。 因为对我而言,在季存和商幸尧之间,我肯定义无反顾选择商幸尧。那个是真心疼爱我的亲哥哥,而季存……只不过是我人世间流浪的一场梦。 梦醒了,也该冷静了。 季存清楚知道,自己如今失控了,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 他咬了咬牙,“所以呢?你难道要靠着你哥一辈子?你自己没本事没钱吗?” “说对了,我没本事没钱。” 我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我只有这张肮脏龌龊的脸,可是你这种高高在上自带光环的人,不是也惦记我惦记得要死吗!” 季存像是被我激怒了一样,“你再说一遍试试?” “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不可遏制地笑,哪怕眼泪跟着疯狂涌出,“季存,现在是你缠着我。我都烦透了,你什么时候滚啊?我们俩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你不会在半夜里意淫我的身体吧?你不会嫉妒我和黄钦走这么近吧?你是不是忘了慕暖,反而现在会时不时想起我?恨透我了吧?我这种女人怎么可能会令你惦记?可是事实真相呢?” 如果能够刺伤他,如果能够让他察觉到痛,那么我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誓要让你也流血,要让你摔破面具来跟我一起面对这惨淋淋的事实。 「应该也,不只一次,幻想怎么逃亡。却未戒掉,妥协的欲望。」 这一场皮肉交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我们只是一场合作,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凑近他耳边,他在颤抖,我更在颤抖,颤抖着差点声音都要崩溃了,而我偏偏摒足了力气,一字一句,“——你和别人做爱的时候,想着的,都是我的面孔吧?” 季存抓着我的背,他嘴巴里说着没有,身体却活生生违反了他的念头。原本已经熄灭下去的欲望再次被人点燃,越触目惊心,越令人痛快淋漓。 他硬了。 我红着眼笑了。 谁料你,谁料我, 能合作到,爱死对方。 我想,刚才那些话,或许已经在我的脑子里藏了很久,久到在我说出口的那些瞬间,甚至不用多想,我就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如何让他毫无反击之力。 季存看着我,他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脸,我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和他之间谁更狰狞一点,或者,双方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见他不说话,我又说,“我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季存咬了咬牙,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我动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按住我。 就如同生怕我逃跑一样。 我盯着季存的脸,“你想做什么?” 季存不说话,他在我身上摸索,或许是确认他留下的痕迹,他问我,“黄钦……碰过你没有?” 沙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爱欲。 我说,“碰没碰过关你什么事?” “我不会同意的。” 季存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他在恨谁,恨我吗? “老死不相往来没关系。”他按住我,“别让我听到一丁点你和别人有关系的传闻。” 一字一句,都不行! 我被季存这话吓到,下一秒回过神来,狠狠推开他,我想起身,又被季存直接按了回去,他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没了你不行?” “不。” 我笑着凑近季存,“你没了我得死呢。季存,你怕得不得了呢。可惜了,我不怕了。” 心脏颤抖着,疯狂搏动,我感觉窒息感缓缓浮了上来,互相伤害的痛感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竖起了全身的刺,“嗯?还要再来一次吗?你既然这么喜欢的话,我满足你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也不吃亏,你说对不对?” 季存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根一根,收紧了我的喉咙。 我想,我就此窒息而死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要以为……” 季存盯住我那脸上破罐子破摔一般的表情,“故意比谁更狠就可以赢过谁。” 我一顿。 对上他猩红的双眼,我仿佛看到了弯月下嘶吼的野兽头领,他一点点松开我,“说狠话的人,从来都是心里虚。你信还是不信都不管我的事,但事实上商绾,你远远没有你表达出来这么强。如果你能做到——” “又怎么可能因为我喝多。” 我想,我终究还是比不过季存。 毕竟先动心的那个人,从注定开始就输了。哪怕现在我拼命想要通过语言来让自己看起来强势,来让自己扳回一局,可是没用的——说出去的心,放出去的感情,最后都会变成打我脸的利器。 我没说话,只是从季存身边慢慢坐起,我擦了一把脸,发现自己脸上挂着眼泪。 不丢人,不丢人的。商绾,忍住,没什么好哭的。 我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当着季存的面,我像个幽灵一般去了浴室,随后将门悄无声息地一关——似乎这样就可以隔绝我和季存之间的所有距离。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季存坐在床上,陷入了一阵茫然。 他到底来干嘛的?他……都做了些什么?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察觉自己的手还在隐隐地颤抖着。 季存深呼吸一口气,发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之前开了静音,这会儿没声音,但是屏幕亮了。 一看,是有人打电话过来。 陌生号码。 季存皱眉,接通了,对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啜泣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拿谁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季存问了一句,“在哪?” “你来接我吗?” 慕暖喝多了,躺在吧台上,哭得眼睛红肿,“季存,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你会突然间不要联系?” “你没做错任何事情,你也没爱我。”季存的回答特别迅速,“找人接你吧。” “是不是因为商绾!” 对面慕暖大喊了一声,喉咙都扯破了,难以想象她这样的名媛能够发出和自己形象截然不同的泼妇一般的声音,她说,“是不是因为商绾,你要这样对待我!季存!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们从高中到现在!商绾她什么人啊,她一个破落户,根本就配不上你!她还死心塌地爱着钟让,她什么都不懂!” “你什么都很懂?”季存冷笑一声,“解释都懒得跟你解释,浪费时间。别打我电话了,自己找人接你回去。” “季存!你这是摆明了要跟我撕破脸吗!”慕暖说完这话声音又软了下来,“我知道有的时候是因为我喜欢出去,可是……那是因为我,因为我……我也需要工作对不对?” “你这话说得我跟你谈恋爱似的。我俩谈过吗?我倒是想呢,舔着你找你谈的时候,那不是没谈成吗?还有,势均力敌的才能叫撕破脸。”季存说,“我跟你,那叫老子不乐意陪你玩下去了,懂吗?” 说完季存挂了电话。 他往浴室走,敲了敲门,“出来,谈一谈。” “喂。” “你说话。” “商绾?” 季存心里一惊,用力推开浴室的门,一股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季存朝着浴缸大步而去,我听见动静吓得从水里猛地窜出来,把上前的季存都吓了一跳。 “你疯了是不是!” 男人明明是在怒吼,声音却如同在害怕一般,“想死也别死我面前!” “谁……”我顿了顿,“谁跟你说我想死,我只是想憋在水里缓解压力……” 季存一口气没喘上来,狠狠踹了一脚浴缸,“我tm早晚有一天被你气死。” “说得像你对我多牵肠挂肚似的。”我嘲讽地抬头看季存,“别呀,咱俩不就是一对炮友吗,你这要是对我有感情,多打你的脸呀。” “别不知好歹。”季存的手直接伸进水里冲我抓过来,一下子抓住了我大把头发,他捏着我的头发将我整张脸拎起来,正面和他对视,季存看着我,“说这些话并不会显得你很厉害。” 我整个人缩在水里,他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关上门,我便听见季存在外面穿衣服的声音传过来。几分钟后,我看见男人将衣服穿了上去,衣冠楚楚的模样回到了浴室的门口。 一丝不挂的,是我。 我笑红了眼,“知道自己该走了?” 季存眉目里带着冷嘲,“我给过你机会的,商绾,是你自己不要。” 是啊,我就应该跪下来求饶,求他别走,抓着他的裤脚让他不要离开我。 明明浴缸里的水还是热的,我却觉得冷,像是从心里溢出来的寒气,要将我全身包裹。 我想,季存,你明明只是喜欢,或是还残留一丁点对我的习惯而已,何必将自己演成爱,在这段关系落幕以后,还要再来纠缠再来不休,越演越烈,只会牵扯我。 而你最后热情褪去,一样什么都不会失去。 深情的,从来都是被辜负的。 我从逐渐转冷的浴缸里像一具尸体般缓慢爬出来,水珠从我身上往下淌,在我的脚底积成了一小摊,我从衣架上取下浴巾,出门的时候,发现卧室已经空无一人。 季存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我都忘了。心脏冷得快结冰,我都无暇顾及他人了。 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呢?假装拉下脸还让我回去,到头来却只剩下了彼此刺伤吗? 我无声地笑,坐在床边,到后来没忍住,越笑越大声,我想,季存,你终究舍不得我。 用尽手段,我也要你记住我。 ***** 我和季存整整半个月再没有任何联系,这半个月我缩在家里,哪里都没出去,江铃儿和黄钦是主演,忙着拍戏,偶尔周末来窜门。一般情况下,要不是张良拿着东西时常来看我,我可能真的已经死在房子里了。 “他们的剧很快就要上映了。” 张良这天来看我,给我带了一个消息。 我吃惊,“这么快?不是审核都要审核好久吗?” “陈渡顺带帮江铃儿解决了后顾之忧。找了最好的电视台,黄金时间播放。” 我吃着水果盒子的手一顿,“这么厉害。” “是呀,这也代表着,你的第一部作品也要上映了。”张良跟我说,“我会拉上我全家一起看的。” 我乐了,“一起看也是一台电视机啊,拉不了多少收视率。” 张良明白了,“哦,那就楼上楼下四台电视机一起放。” 我笑,拱手做感激状,“那我先感谢您给我刷流量了!” 我们的剧上映当天,江铃儿黄钦等人连同陈渡一起,都来了我的房子里,坐在电视机前面陪我一块看第一集,我说,“这儿怎么改了?这儿不是你出场吗?怎么出场直接变成你被进谏入宫了?” “估计被剪了。”江铃儿看向陈渡,张嘴就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没人敢剪老娘的戏份吗!” 陈渡说,“那tm是老子喊人剪的!你那几段露胸!小贱人,穿着低胸襦裙想勾引谁呢!” “……” 我看着他们一打一闹,偶尔会有一种陈渡真的很宠江铃儿的错觉。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陈渡宠得,不过是江铃儿那张脸。 我们将头转回去看电视剧,听见陈渡在边上插嘴,“话说商绾,你和季存什么时候出来?” 我下意识紧张,“我……我跟他出来干什么?” 陈渡指着电视机,“我说你和他在剧里面出场,没说你跟他现实生活里。” 心口一刺,我笑得有些勉强,“哦……稍微靠后一点,季存类似于幕后大boss。” “等于说演了个反派?”陈渡摸着下巴,“虽然他人倒是挺像反派的。不过他居然愿意接?” “不知道。”有关季存的事情,我现在一直都是这三个字,似乎那些撕心裂肺从存在过一般,“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 陈渡看我一眼,“你知道最近季存在干嘛吗?” 这个问题问得我心里一晃,我笑得牵强,“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陈渡在边上看我一眼,继续摸着下巴,“是吗?” 我赶紧把目光撇开,“没必要来我这里试探我对季存的反应。” “我没有试探。” 陈渡大喇喇搂着江铃儿,坐在我和黄钦的边上,对我说,“我只是……真的好奇而已。” 好奇我和季存走到了什么地步吗? 我无声地笑,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窥探欲而已。事实上我和季存的气数早就已经消尽了,再怎么强行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伤害而已。 看完了两集,电视里播了广告,陈渡拉着江铃儿起来,转头看向我,“商绾,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没怎么办,回去帮我哥哥吧。”我低下头去,每当有人问我未来的事情,我就会一片恍惚。 我这么久以来一直强撑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过是因为我孤身无援,我一个人只能靠自己,所以所有的路都咬着牙往下走——但是突然之间,我有依靠了,我有人保护了,那么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便轰然坍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下子粉碎了。 所以现在有人问我,接下去要干什么,我都是茫然的。我要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我接下去……要为了什么而奋斗? 我想,尝试着缝补自己内心残损的缺陷,慢慢的将自己的人格渐渐变得完满吧。 “我应该会去学设计,之前我哥哥很喜欢,我也应该继续。”我想了想,我说,“他那些作品……我想通过我自己,继续传承下去。” “也好。”黄钦在边上摸摸我的脑袋,“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就找我好了。” 陈渡又是一副名侦探柯南的样子,“黄钦你是不是暗恋商绾?” 黄钦也高深莫测地笑,“你猜我暗恋谁?” 陈渡吃瘪,悻悻地说,“难怪季存看见你不好看,真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你喜欢她就光明正大说嘛。” “有意思。”黄钦乐了,“我又不喜欢,我干嘛承认?” 陈渡一脸“编,你继续编”的表情,“季存说你和商绾就像是在谈恋爱一样。” 啊? 我和黄钦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懵逼的表情,隔了一会我和他不约而同笑出声来,尤其是黄钦,他捂着肚子,“季存还能这么想?哈哈,这只能代表他喜欢商绾,他在乎她。并不能代表我喜欢商绾好吗?” 我笑得一愣,陈渡和江铃儿两个人像小夫妻似的意味深长盯着我,“是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你和季存还发生了什么?” 我摇摇头,“没,没有。” 江铃儿一下子看出来了,“我告诉你,季存要是来找你,千万不能心软!怎么也要他吃点苦头。” 我尴尬地应付着,正好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我以为又是张良过来送吃的,没想到门一拉开,季存站在外面。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卫衣,现在天气冷了,他将帽子翻了上来,弓着背,穿着笔直的西装裤,看样子像是躲着狗仔队来的。 我愣住了。 “你……来干什么?” 我下意识地防备,不打算让季存进门,季存单手插在卫衣的兜里,另外一只手直接挡住了我要关门的动作,随后一条长腿就这么硬生生挤了进来。 “你干什么!”我着急喊了一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出来看情况,就看见我和季存像是要打架一样,一个使劲要往里走,一个拼命往外推,挤在中间的一扇门都快被我们俩挤出形状来了。 黄钦喊了一声,“咦,季存?” 我回头看他们的时候,季存就趁着我没有用力,从门外愣是强行闯入了,看见陈渡和江铃儿居然也在,他说,“你俩……?” “一块看片。” 陈渡和江铃儿并肩站在一起,“倒是你怎么来了?” “拍完戏了,前阵子忙着热搜,不方便出门,这阵子稍微轻松点。” 季存说完这话也不看我一眼,先是把盖在脸上的帽子翻了下来,随后他朝着客厅里面走去,熟练地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跟个主人似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愣住了,回过神来又觉得深深地无力,“季存,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了?” 季存还反问我一句,“别人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了?” 你这是不请自来好吗! 黄钦见我这样,从背后轻轻拍拍我,“别生气,他来就来吧。来者是客,招待一下。” 我有些委屈地看着黄钦,黄钦低声道,“好了,别委屈了。我知道你难过,回头等他走了,我带你出去吃火锅。” 说完黄钦替我去厨房拿了可乐过来,他帮我放在了季存面前,看了季存一眼,“还有别的要吃的吗?” 季存表情明显不爽,“你是商绾的谁啊?” “你一个主动跑到别人家里来的,还大言不惭地问这个。”黄钦咧嘴笑了笑,“你管我呢?我和商绾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季存冷笑着,单手打开了可乐易拉罐,细长的手指看似轻轻地一拨,就将易拉罐打开了。打开后,他仰起头喝了一口,放下易拉罐看着黄钦,眼里不掩的,是明晃晃的敌意。 黄钦大概看懂了为什么季存这么针对他,太显然了,因为他,和季存觉得属于自己的女人走得太近了。 但是黄钦这人又特别贱,他贱兮兮地走到我旁边,还搂住我的肩膀拽了一把,眼睁睁看着季存表情猝然变得冰冷,他说,“绾绾呀,季存毕竟是领着你进剧组的人,你怎么能赶人家走呢。下次家庭聚会喊上他吧。” 家庭聚会。 家庭聚会这四个字,可真是暧昧又高深莫测。 陈渡看明白了,在边上忍不住想笑,季存捏着易拉罐,直到易拉罐发出变形的噪音,他才猛地收手,目光朝我看来,似乎带着很多质问,质问为什么我和黄钦现在距离这么近,就亲密如同情侣。 然而黄钦当做没有收到季存的敌意一般,抱着“我就是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的想法,想着季存干脆来了,大不了让他看看呗。还搂着我在边上沙发上坐下,揉着我的手指说,“过两天我给你做指甲吧?” 我吓一跳,“你还会做指甲啊?” “是啊,没想到吧。”黄钦眨眨眼睛,“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要是去做设计师,女人都得事业了。” 基佬的审美都比较超前和独特,我心说黄钦你不会真的是基佬吧。抬头见他笑眯眯盯着我,我也问不出口这么隐私的话,只能顺着黄钦刚才的句子往下说,“那……给我做一套圣诞节主题的指甲吧。” 边上季存没拿稳打火机,哐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陈渡和江铃儿也纷纷扭头去看他。 “帕金森啊?”陈渡还吐出一句,“点个火都拿不稳。” “……”季存沉默以对,将烟点燃以后,叼在嘴里依旧没说话,只是转过脸来看我一眼,我和黄钦靠在一起,像一对小姐妹一样,回以无辜又茫然的表情。 季存狠狠吸了一口烟,将脸转了过去。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不自主收紧。 “开始了开始了,广告过了。” 江铃儿喊了一句,“绾绾快看,我又要出场了。” “还没到我呢。”我嘟囔着,“开头都是你的戏。” “过来一起看啊。”江铃儿扭头一看我和黄钦,“不是……你俩干嘛呢?跟一对儿似的。” 黄钦乐了,“别,我还是有人要的,我看不上商绾。” 我故作打闹踹了他一脚,“你还嫌弃上了?” 哐当一声—— 所有人又扭头去看发出噪音的季存。 季存坐在那里,背绷得笔直,声音还是冷漠的,像是在克制什么一样,故作平淡说了一句,“哦,不小心,烟灰缸……掉了。” “……”陈渡没忍住,“掉成什么样,能摔得这么四分五裂啊。” 季存看向天花板,“风吹的。” 大门紧闭,窗户紧缩。 “……”我心说季存你糊弄谁呢。 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厨房里拿扫帚打扫一下被季存“不小心”弄翻了的烟灰缸,结果黄钦赶上来了,“我来我来!” 我有些疑惑,“你今儿怎么这么贤惠?” 黄钦对着我抛了个飞吻,“那你娶我回家,多划算。” “别,我算了。我能打理自己,你干脆嫁给我哥吧,我哥生活能力九级残废。” 我拿着扫帚出来,愣是被黄钦抢了过去,他像个男主人一样走到季存面前,开始帮我扫地。 季存忍不下去了,青筋都爬到了脖子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黄钦,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干嘛啊?”黄钦毫不在意,“上门做客来的,还是摔东西来的?” 季存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故意做给我看到?” “啊?” 黄钦见我在发呆,将我拉了过来,“怎么就成了故意的了。你这人心里这么全是恶意?我对她好,你不乐意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季存今天不请自来,黄钦就帮着我膈应他,不但膈应他,还要语言刺激他。大不了大家一起不好过,你一个人也别想隔岸观火。 我看到了季存脸上的怒意,他大概是被黄钦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弄得有点无法忍受。季存什么人啊,从来没被人这样蹬鼻子上脸过,在他的认知里,只主动上门找我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毕竟季存肯定不会对某个女人主动——他这样的行为,就像是一种暗暗的隐让。 只是,我不收。 我明白季存这样一次一次过来找我干什么,无非是自己想要低头,却又做不出别的低头的行为,只能来找我,用语言行为来向我表达他的意思,有些话耻于说出口,但是总会从眼神里表达出来。 我想,季存终究是舍不得我。 黄钦还在替我和季存对峙,一边对峙一边替我把地扫了,特别贤惠地对我说,“绾绾,我替你弄干净了。” 我见到季存的眼神越来越深,就如同暴风雨欲来的海平面,浓雾翻滚下诡谲而又压抑,让我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他盯住我,又看向黄钦,随后男人站起来。 我又错愕于他要干嘛的时候,季存上前来抓了一把我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我直直往门口拽,“等一下——” 季存拉开门,哐当一声将我和他关在了门外面,我吓了一跳,我听见江铃儿拖动椅子站起来,可惜了季存将门一关,我和他两个人就变成了在房子外面。 终于……忍不住了吗?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季存,“你今天这样,突如其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商绾。” 季存看着我,“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么?” 时隔半个月再见面,他问我的居然是这样的话题。 我没说话,好一会才道,“你说的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存知道,我这是在明知故问。 “你是不是想说你成功了?” 季存有些沉不住气,从房子里黄钦故意跟我表露亲近开始,他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沉不住气的那个人,就输了。 从前,那个人是我。现在,却成了季存。 我看着季存那张脸,依旧是漂亮乖戾的模样,我想他的容颜从高中到现在都没有一丝减退,所以才能令无数人爱慕至今。 我也在想,若哪天季存的容颜都摧毁,我到底还会不会爱他。 “我成功了?”我反问他,“或许是吧。季存你来找我,是不是代表着,你后悔了呢?” 后悔赶我走,后悔对我冷言冷语,后悔曾经在我身上造成的那些伤害,也后悔当时一遍一遍,在走廊里喊着我滚。 滚,滚得越远越好。 如今,我滚了。 我有些想笑,直到笑得我鼻子一酸,我看向季存,“曾经一度觉得你很有魅力。后来发现是自己犯贱,就喜欢别人不喜欢我的样子。” 而你一旦对我也动了心。那很可惜,我可能不爱你了。 我转身要拉开门回去,季存死死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像是受着逼迫一般,他眼睛直勾勾看着我,“你是不是,非要我说那些话?” 哪些话? “说出来觉得丢人吗?” 我眼里闪着泪花,一把打掉了季存的手,“既然觉得丢人,干脆也别来找我啊。你这样又当又立的样子才算丢人呢。” “我都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季存拔高声调喊了一声,“看不出来我实在哄你回来吗!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拍完戏风头一过就出门来找你,你知不知道这个点儿,我家附近蹲着多少的狗仔队,我是怎么样冒着被拍的风险来找你的!” “来找我!” 我又重复季存的话,“找我做什么!找我做什么!你不是让我滚吗,我滚远了,你来找我做什么!说的自己很委屈一样,我可没有求着你来找我!” 季存被我吼得一愣,眼底隐隐泛着红,像是在强行压制着什么怒意一样,他张嘴要给自己解释,又被我出声打断,“你每次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每次都觉得做错的是我!可是季存,你扪心自问,我做错过什么!我商绾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你!你帮我了,就可以随便伤害我吗?” 说到后来我声音都发抖了,“是啊,你帮过我了,就有了随意伤害我的资本了吧?是不是?这叫帮助吗?这叫利用!利用对我的好来绑架我!你费尽心机要我爱上你,又觉得我麻烦费尽心机要甩掉我!季存你——” 我话音未落,季存伸手,直接冲我而来,按住我的后脑勺,在我还没搞懂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狠狠吻了上来。 唇齿接触的一瞬间,心里像是被人用力放了一把火,烧得滚烫又精光,我颤抖着,季存摁住我的后脑勺不让我逃,舌头挑开我的牙齿,用力缠住我的灵魂,他像是在撕咬我一般,将他的温度和气息统统过渡到了我身上。 “你是不是傻子,你说?”季存得以喘息,抽空的瞬间问我,“说你是sz,你还不信。” 他又吻我,像是在亲吻自己亲密的恋人,我在想,季存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吻别人,吻我,吻她,吻世间众人。 我掉眼泪,没有犹豫,一口冲他嘴角咬了下去,季存闷哼一声才放开我,我见他嘴角有血丝,慢慢地滑下来。 季存不可置信看着我,大概是,不敢相信我能咬他。 “别……再试图迷惑我。”我抹了一把眼泪,“你以为这样惯用的手段,就可以骗我回去,再傻子一样给你浪费吗?” 季存皱眉,他很好看,尤其是皱眉的时候,让人觉得世界都陨落了,可是我只是觉得心寒,他到头来还是只想占有我,却从未对我有过怜惜的感觉。 “我说多少遍了,商绾……”季存像是无力一样,感觉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一般,“回来,我对你好好的,行吗?别跟我闹了,除了爱,我别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几乎要大笑。闹,他将我努力做出来的离开和决绝,视作闹,以为我这是故意在吸引他的注意。就是这样不在乎的态度伤得我我最深! 无路可退,无药可救。我摇着头,仓皇想要逃离,“没有人……能够在被那样伤害过以后还傻乎乎地回来,季存。我不会回来的。你连爱都给不了我,你还能给我什么?” “商绾。”季存见我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我说了,我能给你的很多,你能不能不要非抓着我爱你你爱我这种无聊的东西不放?” “这就代表着你会不会对我们的关系负责。”我抬头,用无神的眼看着季存,“如果你只是想跟我有身体上的接触的话,那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生理上的发泄找谁都可以,何必这样自己觉得丢人还来找我?季存,你缺女人吗?” 季存没说话,到了后来,他所有的耐心用尽,像是觉得我不可理喻一样,指着门对我说,“你是不是不知好歹?我都这样了,你还来给我讲大道理?商绾你用脑子吗你?你tm图什么?你给我生小孩啊,你给我养老啊!” “季存你别欺人太甚了!” 我红着眼睛大喊了一声,“我就是没人要,也不用你这样看着是哄实际上是羞辱的对待!” “你搞清楚没有,要不是我现在不想让你走,你是生是死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季存也被我逼急了,口不择言和我对骂,“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好吗!要不是你哥拜托我保护你,你就是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睁眼看你一下!” 如同背后有一把钢筋贯穿了整副脊梁,我狠狠颤了颤,而后说不出一句话来。对,我生死和他无关,他也不过是现在对我有那么点儿兴趣,我就不该不知好歹地甩脸色耍大牌。季存都哄我来了,我可不得三跪九叩吗? 我没说话,咬着唇,拉开门直接摔门进去,将季存一个人关在了外面。 后来我听见外面传来跑车发动的马达声,紧跟着一声轰鸣响起,车子驶离原地。我站在门口,背靠着门板,客厅的人都纷纷看着我,看着我,哆哆嗦嗦地掉下眼泪来。 ****** 一周后,一个八卦爆点被公布上了各大社交软件的头条,最近热播的古代宫斗电视剧里面一个跑龙套的女演员同时勾搭上了主演黄钦和配角主演季存,黄钦和季存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响当当的顶级人物,这个流言一传出来就遭到了无数人的疯狂关注,我的微博都已经沦陷,所有的身份被扒得一丝不剩,连同过去商家破产的事情一并被人揭露,那些过往的伤疤就这么赤裸裸在大众的目光下发锈流血,而我,毫无反击之力。 “商绾什么人啊?一个破产的还敢勾搭我们新晋影帝季存!她是谁啊她!真是不要脸!” “整容出来的吧?坊间都说季存喜欢的是慕暖,估计就是商绾倒贴!” “一看就知道这人心机深,还有我们黄钦,出道以来没有任何绯闻,就怪商绾这颗老鼠屎,坏了黄大神的名声,真是太恶心了!” “商绾滚出娱乐圈啊!” “电视剧里的花影真是商绾本色出演了,又狠又有心计,一边和皇帝一边和贺长安,估计现实生活里也是把黄钦还有季存骗的团团转吧!” “抱走季存,我们只认官宣,别家恶臭休想来倒贴。” “有什么好骂的,真是。女人骂起女人来最狠了。都是流言有什么证据吗?我看商绾电视剧里演技蛮好的,花影演得很入骨,隐忍的成全,哪里是有心计?这样的黑料也信,某些脑残小学粉简直上网不带脑子。” “无语,人家私生活管你们什么事啊,一个个比人家男明星爹妈还着急跳起来。又没犯法,我们是道德治国吗?” “商绾都能有粉丝?什么三观啊,我算是认识了。” “喜欢商绾的估计生活里都是喜欢和男人乱搞的吧?” “还又没犯法,你们觉得一个女人私底下乱搞难道很光荣吗?三观不正!带坏粉丝!商绾这种人,就该封杀!” “不约不约,黄钦大神不约,我们粉丝也不认!商绾粉丝滚远点别来倒贴!算我们怕了你们!” 我打开微博,里面蜂拥而出骂我的私信,我来不及点,又被疯狂轰炸,甚至连带微博都被人一直举报。我放下手机,整个人麻木望着天花板。 我的事情很快在网络上被流传开来,很多连我本人都压根不知道的消息肆意地在外面传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有的甚至令人瞠目结舌。 黄钦的经纪人第一时间通知我最近和黄钦拉远距离,季存那边陈婼还没找我,但是我大概也知道她的意思,我的背后所有过去都被人开扒,这明显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黑人行动。 我不知道我得罪了谁,莫非是季存? 可是我想不通,难道季存得不到我,就要毁了我吗?不,我和季存的关系虽然现在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但是绝对没有恶劣到他非除掉我不可,那么…… 我想不出来背后到底是谁这么做,而且挑在我的电视剧刚出现在大众眼里的时候,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毁了我,就是为了…… 我咬牙,从床上一个卧起。黄钦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用的是别人的手机号,“绾绾,那些照片,你还给谁看了?!” 我心里猛地一惊,难道还没结束吗? “什么照片……?” “我们很多次一起出去的照片被人偷拍了,包括那次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黄钦的声音无比着急,“我经纪人没收了我的手机不让我给你打电话,让我这阵子待在家里别出去,所以我一开始没有联系上你。你和季存的照片也被人拍了!” 他的声音无比急切,“绾绾,微博里爆出了你和季存的……接吻照。” 我整颗心下意识一颤,原本这场黑人风波我想装作不存在一般,用淡然的态度面对过去,但是没想到现在越演越烈,对方手里把握着我那么多的把柄,我根本…… 没有还手之力。 “肯定是有人针对你!”黄钦的语气无比着急,“季存那边的经纪人来找我经纪人一起想办法先把风声压下去,你这阵子好好想想在圈子里得罪了谁。我怀疑是慕暖!” 慕暖二字一出,我脸色变得惨白,握着手机的手都有点发抖,“她想做什么?” “她想毁了你。”黄钦一字一句,“我这阵子不能去找你,你一个人撑住,对了,江铃儿可能会来陪你,等我自由了一定出来。我觉得现在我们可能先去找个律师事务所发个律师函警告一下网友。” “问题是律师函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我咽了咽口水,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一般,从最开始的无所事事,到现在,我终于开始有了情绪波动。 牵扯到了季存,我就失去了冷静,“律师函没有任何效率,只是警告用的,现在这一套网友已经根本不吃了。我们哪怕发法院的传票,要发给谁?打什么官司呢?名誉权吗?” 我和季存被人偷拍的接吻照片,要如何证明是假的……? 我越想越觉得背后有隐情,忍着声音的颤抖,“黄钦,你们可以不用管我,反正我也不想来娱乐圈,我身后也没有什么公关公司,外面传得怎么样无所谓……” “商绾!”黄钦加重声道喊了我一下,“你想的什么自暴自弃的念头!放心这事情能过去的,娱乐圈什么动荡没有?人们都是健忘的,只要稍微淡出视野一段时间,再接一档令人有好感度的综艺,重新搞个人设,就马上可以洗白的。你不要想有的没的,圈子里风言风语太多了……” 他是怕我想不开,轻生吧。 我想,我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这些事情…… 只要忍一忍,就都可以过去了。 可是我想,这出事情里的另外一个当事人,季存,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 这天晚上,我给钟让打了一个电话。 钟让接起来就很明确,他可能一早就知道了我要做什么,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的时候,钟让冷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想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传播这些黑料吗?” 我用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好让我的语气听上去不是那么的恐惧和害怕,我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哥是第一个过来找我算账的。可惜了,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表明这些事情是我干的。过来我这里,我告诉你所有真相。”钟让报给了我一个地址,声音依旧冷漠,像是我们这些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消失了一样。 他永远都站在我的彼岸隔岸观火,不管我处于多么水深火热的地步,他也从未想过,拉我一把。 “商绾,我几年前能弄死你,现在一样能。” 我想,或许在这方面,季存比钟让要好得多,尽管他们两个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但是钟让的麻木和冷漠,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 我没说话,这天晚上我画了一个很精致的妆,踩着高跟鞋出门。 二十分钟后,我到达了钟让给我地址,也就是——我曾经住了那么久的,商家老宅。 我原本扎根又被连根拔起的地方。 推门而去,还是那一片令我觉得熟悉的装修,我看见钟让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摆放着厚厚一叠资料,本能让我觉得这堆资料里写满了所有的真相。 看见我,钟让说,“过来。” 我站在门口没动。 钟让的声音压下去几分,“怎么,你是觉得,我会吃了你吗?” “你在我心里的信用值已经是负数了。”我站在那里,手死死抓着门框,“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现在说。不说,我就走了。” “商绾。”钟让的声音猝然发冷,“你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吗?” “我没空和你谈论我翅膀硬不硬的问题。”急切于得到一个答案,我忐忑地说,“现在就说。那些事情……” “不是我做的。”钟让也失去了耐心,站起来,顺手将茶几上那一叠文件拿过来,随后他随手腾空一撒,纸张便浩浩荡荡地落了下来。 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 “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季存。” 我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大脑仿佛轰的一下炸开了,炸的我耳边嗡嗡作响。 “所有的过程都在这里了。”钟让好整以暇看着我,“你以为为什么你和季存接吻的时候会那么恰巧被人拍下来?嗯?几天前他来你家找你了吧?最后你们闹了个不快而散,你拉开家门回家,他在门口站了一会也走了,这事儿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记得,正是季存不请自来那一天。 那个时候我和季存互相放狠话,誓要将对方扎出血来才肯罢休。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整个人不停地发起抖来。强装镇定已经什么都掩盖不下去了,我只能红着眼,将那些纸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来,似乎在捡回我仅剩不多的尊严。 “季存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你作为挡箭牌,把你强行带在身边而已。”钟让克制着什么一般,“那个时候他心上人还是慕暖,所以你的出现,正好可以掩盖他和慕暖之间那些不能给大众知道的事情。” “这我知道。”我猛地攥紧了手指,“季存后来跟我谈坦白过,要我去作为他的挡箭牌,你不用多说一遍来故意告诉我。” “你还蛮帮着他说话的啊。”钟让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笑容看我一眼,“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至少……”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欺骗自己,还是欺骗别人,“至少季存还是……还是帮过我的。” “爱情让你失去理智。”钟让走近我,“你爱上他了。” 我没说话,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一切。 为什么会是季存?我刚刚想过一万遍,一万种可能,都将季存剔了出去,他没理由做这种事情,我和他根本…… 不……可能…… 我深呼吸一口气,“你有什么证据表明……” “一模一样的文件,我已经给过你哥一份。” 钟让眯起眼睛来看我,“最后结果到底是真是假,不如去问你的哥哥,毕竟从你哥嘴里说出来的真相,要比我的……有可信度很多吧?” 我没有说话,或者说彻底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这天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半夜回到家里的,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我心里一颤。 是季存?他……半夜是来找我的? 人影冲我而来,帽檐下江铃儿的表情无比慌张,“绾绾!你去哪了!你吓死我了!外面传得风风雨雨的,季存的粉丝都要手撕你了,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 我脸上毫无血色地惨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出去附近转了转。” “你没事吧?怎么表情这么难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让陈渡在查了,到底是谁做的,可是陈渡……”江铃儿顿了顿,跟着我进屋,立刻关上门,包含歉意地告诉我,“陈渡查到了,但是不肯告诉我是谁做的。” 我笑,结局昭然若揭。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我将一颗伤痕累累又尝试着重新跳动的心送到季存手里,他亲手砸了个稀巴烂。 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江铃儿又跟我说,“你哥哥其实很着急在处理事情,但是不让我们说给你听,怕你……难过。” 难过我又给我哥拖后腿了。他明明在事业上升期,又为了我……又为了我!! 我死死咬住牙齿,咬到咯咯作响,江铃儿抚慰我,“一会儿商大哥就来找你,他说出去吃夜宵。我们去吃夜宵好不好?散散心,我保证没人认出你。” “不……”我只想找个洞,缩起来。缩起来,缩成一个圈,一个句号。 让这一切都停止吧。再也不要……拖我身边的人下水了。 “绾绾?” 我沉默发呆的时候,听见身边江铃儿着急地喊着我,“你不要想有的没的,我们都还在。我们帮着你的……” “你经纪人,有没有和你说,最近要离我远点?” 我惨白着脸笑了一下,“黄钦的经纪人,已经关闭了黄钦最近所有的行程。因为现在他只要一出现在大众的眼里,就会有无数人去问他跟我之间的关系。” 我,黄钦,季存。我们三个人,构成了一场外人看来无比混乱又暧昧的三角恋。 而江铃儿作为和我们同一部古装剧的女主演,肯定也会被人一并拿去比较和牵连,这种情况下,江铃儿的经纪人肯定会让她跟我暂时不要联系。 看着江铃儿吞吞吐吐的表情,我就大概都明白了。 我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缓慢缩进了沙发里,江铃儿敢违逆经纪人出来,很大一个原因是她背后还有陈渡撑腰,出了事好歹陈渡能给她解决后续问题,但是黄钦不一样。 他没有女金主,出道多年零绯闻,从来没有和任何女星有过不好听的传言,更加没有和圈里人谈过什么恋爱,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黄钦是洁身自好又低调实力的代表,然而没有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我,就这么把他的名声搞臭了! 至于季存,走的是偶像那一派,粉丝有多疯狂就不用说了,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的粉丝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江铃儿本身也自带不少热度,我的事情一爆,等于整个剧组爆了,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不知道还会放出什么料,如果是更劲爆的,那么很可能危及他们,自身难保! 比如……江铃儿背后有金主陈渡的事情。 所以江铃儿的经纪人肯定给她做过思想工作,让她现在离我远点。 我看向江铃儿,发现她也正看着我,对我说,“商绾,我这会儿要是丢下你一个人走了。” 她顿了顿,“如果你出点什么事,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出事。”我眼神虚无地盯着江铃儿,“你指的是什么?” “商绾,我是指你现在的状态。” 江铃儿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疲惫,我想她这两天也不好过,因为我看到了很多人在网上跑去江铃儿微博下面评论,她的粉丝苦口婆心劝她远离我,不要和我这种白莲花绿茶婊做朋友,还有说因为江铃儿和我是好朋友导致脱粉的,对于所有的明星来说,粉丝能成就他们,也能毁了他们。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江铃儿自己一定也受到了影响。 “我知道是谁做的。” 看了她一会之后,我选择了坦白,“是季存做的。” 江铃儿不可置信,“季存?为什么?季存明明没有理由啊——他这么做,等于也在搞臭了自己的名声,他为什么——” 到了最后,江铃儿看着我绝望的表情,声音逐渐熄灭,“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季存要这么做。可是绾绾,我不是在给季存开脱,我只是真的想不到季存的动机。他对你不是没有感觉,你们之间哪怕走到了恩断义绝,他也不会做……” 这么狠心的事情。 可是一切的证据都摆在眼前的时候,我居然无力反驳。 “我想的也和你一样。” 我的手垂下来,垂在身体两侧,“但是我看到证据了,我哥替我跑去质问钟让。说实话,我们第一反应都是钟让干的……” 没有人可以想到季存愿意以这种自伤的方式来击溃我。 就因为没有得到我吗?还是说……我不肯配合他,导致他失去了我这个挡箭牌,和慕暖的事情无法继续而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要我身败名裂? 我想,不管是哪个理由,都符合季存做事情的作风,毕竟他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很多时候只是一个顺手,就可以毁了我。 江铃儿替我去烧热水,她见我情绪实在是不好,就对我说,“过两天……要不我们去国外散散心吧。你哥说打算带你去玩。” “无所谓。”我躺在沙发里,她倒了热水过来,我也就喝了一口,“就这样吧,风头过去了,我就回去好好帮我哥,我也没想过去娱乐圈闯什么出来,我没事……” 说着说着,眼泪掉在手里拿着的热水杯里。 我说,“我没事。” 江铃儿来不及安慰我,就听见我哭。 娱乐圈不去就不去啊,区区一个娱乐圈,能给我多大打击? 可是…… 让我心死的,不是这个圈子。 是季存啊。 ****** 我哥到来是一个小时后,令我惊奇的是连着黄钦都偷偷摸摸跟在他背后过来了,我睁大了眼睛,“你不是……” “经纪人不准我来,我就偷偷来了。”黄钦压低了帽檐跟进屋子,冲我笑笑,“商家刚刚开始重新振兴,你俩遇到这种被扒皮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放心。” 我鼻子有点酸,和黄钦认识才多久,他居然能这么照顾我,可是另外一个当事人呢? 他在哪? 这样了无生息的态度更加让我觉得心寒,我强打着精神起来迎接,我哥叹了口气,拽了我一把,“你别再强行让自己笑出来了,我带你出去吃夜宵,散散心。” “我没事。” “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啊,傻子。”我哥没忍住,骂了我一句,“走,怕什么。何必去在意别人怎么看你?” 我想,我一直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可是我在意的人,却偏偏要毁了我。 一群人做贼一般上了我哥的车,四个人坐下刚刚正好,到了火锅店里,我才发现那边早就有人在等自己,一看,是张良。 “我订好位置了。”张良也学着我喊了商幸尧一声哥,我都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而后张良领着我们进去包厢,最后小声关上门。 “东西都点好了,要是有不够的,可以再加。”张良替我拉开椅子,我在边上坐下,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抬头去看张良的脸,可能内心的羞耻感让我耻于面对他吧。 明明拒绝他的时候那么义正言辞,转身却被爆出这样和别人勾三搭四的事情,换谁都会觉得打脸。 可是张良像是察觉不到一般,还替我打开了可乐的罐子,帮我烫牛肉,这顿火锅吃得无比安静,江铃儿这种话痨都不说话了,几个人一直帮我夹菜。我明白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可是就是这样的安慰,让我有些想落泪。 我想了想自己的哥哥,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他隐忍到了今天想要厚积薄发,却被我这样优柔寡断的妹妹拖下水影响到前途。 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我……爱上了季存。 第332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7 要是我谁都不爱就好了,要是我好了伤疤也记得疼就好了,要是我…… 我吃不下去了,拿着筷子的手在隐隐颤抖,我和黄钦说对不起,因为被人偷拍,导致他的名声都臭了。 黄钦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看向我,“绾绾,你自责什么?这场风波本身就是针对你的,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我们自己清楚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不就什么都好了吗?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吧。 筷子从手里掉落滚在地上,我捂住自己的脸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被击倒的人,我都咬着牙走到现在了,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却那么脆弱,脆弱不堪一击,看着有血有肉,一碰就化成了灰,灰飞烟灭。 我一个人情绪爆发了好久,周围人也不再劝我了,他们知道我这阵子一直都在装没事,但事实上,我太需要一个情绪爆发点了,一个人如果不把自己的难过和悲伤不表达出来,通通忍耐下来,那就等于对自己的内向攻击。 隔了好久我才停止哭泣,张良在边上伸过来一张餐巾纸,我说了句谢谢,张良对我说,“你别再委屈你自己了。” 忘了季存,好好生活吧。 可是我没想到等我吃完饭,推开包厢的门出去的时候,站在外面的一个黑影直冲我而来,黑色的帽檐下一双漂亮到令人觉得心惊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光是眼神,就可以将我分割到四分五裂。 “你——”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季存,他什么时候在我们吃夜宵的包厢门外的?他在外面又等了多久? 可是来不及等我说话,季存上来抓住我的手,“你这个时间点出来?被媒体拍到知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 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正巧江铃儿和黄钦都跟着走出来了,走出来看见季存抓着我,江铃儿第一个冲上来,“你干什么!” “你少来指挥!”季存一把将我拉过去,“跟我回去,这阵子——” 话音未落,我一巴掌打在季存脸上。 清脆一声响,周围人都惊了,连着看戏的都看了过来,甚至已经有人认出了我们这群人是最近网上炒的火热的八卦新闻的几个主角,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黄钦从背后来拉我,我指着季存,手指止不住地发着抖,“我要你现在事后假惺惺地来对我好?事情是谁干的你心里会不知道?你tm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少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季存我倒想要问问你这个人,良心到底会不会痛!” 季存脸色煞白,被我这通喊得一时束手无策,“等下,商绾,具体是谁告诉你的?不是……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发誓我真的——” 一切都在我心里轰然倾塌。 周围人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这边发出来的动静,都纷纷看过来,直到有人大喊一声,“看!那不是商绾吗!” 这一声石破天惊,一下子无数人的眼神都朝着我们这里聚集,我哥啧了一声,想将我往后拉,就听见接二连三不停地传出尖叫声,“啊!还有黄钦!天啊!是他们!” “季存!那个戴帽子的是不是季存!我觉得看背影就是季存了!” “江铃儿也在啊!天啊,这是整个剧组出来了!” 下一秒大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来,张良说,“回房间里!” 我想要进去躲避一下众人的视线,可是季存死死抓着我不放开,像是生怕我逃走一样,我甩开他,“你放开我!” “我说了我们好好谈一谈,事情还有转机!”季存的声音很急,像是强忍着什么一般,然而他这句话刚落下,周围就又有人高喊着—— “商绾最近不是和季存他们乱搞吗!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他们私底下见面吧!” “真的假的!” “你看看现在商绾是不是颤着季存不放!” “我就知道,肯定是季存被商绾纠缠得不耐烦了,才想着出来解决事情!” 听一听,一字一句,他们对我有着多大的恶意。 我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不表露出来一丁点,想要无视路人的话语回房间,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女孩子,手里端着一碗滚烫的火锅底料,宠着我狠狠泼过来! 滚烫的油渍伴随着她的尖叫声,“去死吧你这个勾三搭四的贱女人!一边和季存搞不清楚一边还要惦记人家黄钦!你去死吧贱人!商绾滚出娱乐圈,你就不配活着!” 江铃儿尖叫一声,我就看见红色的麻辣火锅锅底直冲我而来,这要是被泼到估计烫伤程度能直逼毁容,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哥将我狠狠往后一拽,用背挡下了那些浇灌过来的火锅汤底。 我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这么烫的底料泼在背上,哪怕隔了衣服肯定还是会觉得烧痛,季存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回过神来听见他暴怒,“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你的粉丝……”那个穿着羽绒服的女人瑟瑟发抖后退,“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伤害别人。我只是想给商绾这个贱女人一点教训而已。” 说着说着她放声大哭,仿佛刚才凶神恶煞要将火锅底料泼过来的人不是她一般。明明遭遇危险的是我,可是到头来觉得委屈的居然是她。她对着季存不停地掉眼泪,像是心疼极了,在替季存觉得不甘心,“都是商绾的错!都怪她脚踩两条船还要拉你下水!季存你就是被这个女人蒙骗了,她根本就是个婊子!黄钦也是个好偶像,我听到黄钦的粉丝都在心疼黄钦这一次无故受牵连!都怪商绾把你们俩拉下水,她该死!” 该死! 这两个字就跟刀子似的明晃晃扎进我的胸口,黄钦扶着一边烫伤的商幸尧,正关切地查看着他烫伤的程度。张良死死拉着江铃儿怕她冲动,而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手足无措的孩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听说了吧?最近的事情。” “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啊……娱乐圈那个商绾,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本事,把黄钦和季存都勾搭了。” 不要…… “听说商绾以前还是千金小姐呢,后来商家破产了,哈哈真是报应啊。她这种人就是活该家里破产!” “难怪人家粉丝会泼脏水呢。如果换做是我,我捧在手心里的爱豆被人用肮脏的手段勾引,我可能和这个女人拼命的心都有了。” 不要……不要再说了…… “恶人有恶报,你看看她现在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初肯定就是用这幅脸去勾引别人的呗。都搞不懂这样的人还有粉丝,简直是社会渣滓。“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惊恐地睁着眼睛,已经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周围一切都在倾仄扭曲,耳边全是流言蜚语,人们对我口诛笔伐,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除之而后快,而我身处其中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商幸尧都回来了,一切都该走上正轨了。 是谁……是谁毁了我幸福的一切……? 眼里溢出崩溃的思绪,我按着脑袋不停地后退,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要窒息一般。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季存上前拉我,被商幸尧一声怒吼,“不准碰她!” 黄钦声音都在发抖了,“商幸尧!你冷静,你先照顾你自己!” 我听见有人面对商幸尧的背影,掀起了新的一波议论。 “这个新冒出来的男人又是谁啊?” “不知道,估计是新欢,被抓了个正着?” “江铃儿怎么也和商绾混在一起啊,亏我对她真性情大大咧咧的人设很有好感呢,不会私底下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坐台小姐吧?” 江铃儿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张良更没见过这样严重的场面,所有人指指点点如同铺天盖地飞射过来的箭矢,将我全身扎出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我倒退两步,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旋转…… 我没有…… 不是我,根本不是我…… “走!”最后关头是黄钦一咬牙,他拉住商幸尧的手,商幸尧睁着眼睛,“你干什么?” “先回家,不能让绾绾就这么暴露在大众目光下,张良,照顾好绾绾!” 黄钦拿出手机打车,周围人又开始录视频,我相信今天回去后网上肯定会有人把全过程都放出来博眼球,我们所有人,都难逃其咎。 张良刚迈开步子,抬头对上季存的眼神,他一顿,脚步硬生生刹住了。 “不准走。” 季存的声音那么冷,像是千年都化不开的冰雪,刺骨寒意入侵我的身体,“商绾,我没有允许你可以走。” “她不需要你的允许。” 张良说话了。 季存的瞳仁缩了缩。 “做出这种事情,还企图跟我们静下心来好谈一谈?季存,你简直想的太天真了!” 我从来没见过张良发火,可是今天这一刻——我看见他怒火直逼季存而去,几乎能将冰冷的空气在瞬间点燃,他说,“人心都是肉做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好的坏的商绾一个人全都撑着,她记着你的好不记你的坏,但是你偏偏要把她对你的所有期待都销毁掉!” 他上前来一把抓住我,不容分说将我拉入他怀里,不顾所有人在场,不管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良上千,指着季存漂亮到触目惊心的脸,一字一句,“我告诉你,请你记住,今天我能带走商绾,那都是你季存,亲手不要的!” 那一刻,我缩在张良的怀里仓皇大笑,笑得眼泪都往外掉,我擦不掉,我就不擦了。我想,我再卑劣,也是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我也会疼。坏人就不会痛了吗?坏人就……一辈子都是铁石心肠了吗? 我都不知道张良哪来的力气,硬是将我从哪里拖走了,一帮人压低了帽檐脸色匆忙地跟在我背后,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得亏我哥出门的时候喊了保安跟着,不然我们被人群围观根本就挤不出去。 我走出火锅店门口的时候还被人用碗狠狠从背后砸了一下,我一个趔趄,商幸尧和黄钦回头怒目而视,就看见季存的粉丝带着另外一个女生站在那里,冲我大喊着,“滚吧!贱女人,太给女人丢脸了,不洁身自好,你上辈子是做鸡的吧!” 我浑身一颤,说不出别的话来,随后更多人出来,将手里可以丢的可以摔的东西疯狂往我身上砸,季存和黄钦的粉丝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们像是对待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着,“商绾简直恶心人!识相点赶紧滚出娱乐圈!” “直播开个记者发布会吧!黄钦和季存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就是,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出来吃火锅的,你不怕上马路被车撞死吗!黄钦清清白白这么多年没有绯闻,就被你给带坏了名声!你配吗你!” “离季存远一点!你给他们下跪都不配!不配!我要是你写一份遗书自杀算了,玩弄他们两个人感情,真是太不要脸了!” 我恍然无措,现在这个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被张良拖着往外走的,因为我连脚都已经使不上劲了……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听见路人和粉丝破口大骂的声音,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将两个国民度这么高的男人一起拉下水就是罪不可恕的事情,何况我和季存被人拍到接吻那么干脆利落,我根本站不住脚反驳。 “商绾,你别去听,你别去听……” 商幸尧和黄钦让我先上车,我停在车门口根本迈不开腿跨上去。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具尸体,所有的肢体已经失去我的大脑的控制了。 我僵直地绷着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折断一样,明明知道自己还活着,却发现一切已经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畴。 我张嘴说话,发出小孩子一般喑哑的哭喊。 张良咬牙,干脆把我整个人往车子里扛。 我上车以后整个人还在不停地发抖,张良过来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又将我整个人搂住,我像一只小动物被他从背后抱在怀里,他双臂收紧,轻轻挡在我耳朵两边,我没说话,抽泣声缓缓在车厢里蔓延。 张良说,“不要听,不要看,周围人的一切都影响不到你。” 我掉眼泪,打湿了张良的手掌心。 “没事的……”江铃儿都被我吓到了,上来摸着我的头发,我从张良的指缝里看见她也红着眼睛,江铃儿摇着头,“绾绾,我们不混娱乐圈了好不好?我们退圈也行,这个破圈子我们也不稀罕……” 我耳边嗡嗡作响,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的哭声,整个世界扭曲倾倒,到后来就彻底震作碎片。商幸尧在前面发动车子,黄钦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副驾驶室,我可以察觉到从我哥身上传来的隐忍的怒意,他一定是忍着,忍着那么辛苦没让自己爆发出来。 伸手去拉手刹的时候,商幸尧都是颤抖的。 下一秒,有人把手按在了他攥紧的拳头上,他一怔,转头看到了副驾驶座有人将手伸过来,黄钦对上商幸尧暴怒的视线,他低声说,“你……不要太着急,先把商绾送回家。” 商幸尧愣愣看着黄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要开车,可是现在车子屁股后头已经跟了一堆人,有的人是一路拿着手机拍着小视频追出来的,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人权什么隐私,嘴巴里说这一套“当了明星就得做好把自己曝光在大众视线下的准备”的说辞,就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肆意打探他人的伤疤。 我没有回头看,张良抓着我的手臂坐在我旁边,大概是怕我情绪激动,可是我听到有一道声音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传过来,下意识抬头去看,看到季存被人群挤得帽子都掉了,一张脸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张开步伐冲出来。 我整个人狠狠一颤,坐在座位上僵硬如同尸体,细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张良的手腕,像是枯干的树根寻找着最后一滴水源。 “别怕……” 季存隔着车窗大声喊我名字,“商绾!下来!” 我哆嗦着往张良怀里靠,商幸尧在前面按下了车窗,“不想被撞死,滚远点!” “商绾!” 季存不管不顾,依旧朝着车子后面的我叫喊着,“下车!我们谈一谈——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不想…… 季存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在发颤,可是我不敢看他,我甚至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普通人,张良捂住我的耳朵,“别听。” “商绾!” “我说了,不想被撞死,就滚远点啊!” 商幸尧用力按了一下喇叭,原地踩了一脚油门,企图用这个声音来把季存吓走,“季存你找死是不是!” “撞死我啊!” 季存扯开嗓子怒吼一声,昔日可以托付生死的交情在这一刻如同一张废纸,分分钟就这么被撕烂成了碎片,我泪眼朦胧中抬头看见季存红着眼睛,就这么挡在车面前,“你有本事撞死我啊,我告诉你,现在让商绾下车!我有事——” “你真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我哥像是被逼到了边缘,将车子重新发动,眼里已经染上了一分杀意! 下一秒,黄钦尖叫了一声,尖叫声还没来得及传到周围一群人的耳朵里,就看见商幸尧松开手刹,控制车子直直朝着季存撞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撞人了撞人了!” “季存!!出事了!打120啊!” “商幸尧!” 最后一声是黄钦的嘶吼,他从副驾驶座探身子过去一把抓住了商幸尧的方向盘,随后死死拉住了手刹,“你发疯了是不是!” “他找死就死啊!” 商幸尧看着远处被他撞飞的季存,抓着方向盘不停地哆嗦,“还想让商家身败名裂一次是不是……?来啊……尽管来试试啊!” 我嘴唇都哆嗦得发白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发生什么事了,季存…… 我看到了季存从远处的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看样子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有点小擦伤而以。但是刚刚被撞倒的确是吓坏了一群看戏的人。我缩在后排车椅里面,江铃儿都在打电话给陈渡了。 大家乱成了一锅粥,商幸尧打算离开原地的时候,季存又是脚步踉跄地冲上前。 冲上前,手掌狠狠拍在了我脸旁边的车窗上。 我一僵,下意识去闪躲,胳膊不小心按到了车窗的开关,就看到车窗缓缓降下来,季存那张脸就这么贴在了离我那么近的地方。 我听见他声音嘶哑,如同喉间烫过血,“商绾……下来。” 我被张良拉过去,季存一看,眼睛都直了,“你放开她!” “放她下来?” 张良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可是他抓着我,我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道。“不可能的,你看看现在,商绾被你逼成什么样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什么难言之隐,这些都不是你这样伤害她曝光她的理由!你根本没想过,商绾的隐私被爆出来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你根本不知道,你也从来不想!” 季存被张良一番话说得脸色煞白,他的脸上还粘着从地上爬起来时粘上的尘土,我想,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季存如此丢人的模样。 “你现在想说什么?我找商绾,关你什么事?你是她的话事人吗?” 季存直接从车窗伸手进来抓我,我叫了一声,张良想都没想抬手一挡! 啪的一下打掉了季存的手。 季存愣住了。 “没必要再做无所谓的纠缠了。”张良看着季存,一字一句,像是在面对一个手下败将一样,“季存,在你做出这些伤害商绾的事情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商绾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我从未想过,原来我从钟让身上受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被人救起后又被人抛弃,才是最狠的。 季存,比起钟让,还要更加杀人不见血。 商幸尧没多犹豫,又是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直接离开了原地,惯性带着贴在车子旁边的季存都往前摔了一下,他及时止住脚步才让自己没有又摔倒在地。 我从后视镜看见季存受了伤还要迈开趔趄的步子,像个小孩一样往我们车子后面追了几步,眼眶止不住一酸。 他冲着我们的车子伸手,张着嘴巴仿佛在徒劳无功地嘶吼着什么—— 可是再也没有人给过他回应。 不肯,回头看。 ****** 网络上爆炸开来的言论已经足够将我击垮,第二天我们的事情就登上了热搜,并且以各种热搜词的形式,满足了一众看客的八卦心。 受这事儿压力过大,我发起了烧,整日卧病在床,大脑知道我已经无法靠正常思维来消化这一切,便让身体机能替我受伤承受。 江铃儿这事以后就被陈渡派来的保安强行带了回去,她走的时候还担心我不能好好休息,喊我和她及时保持联系。 我虚弱地笑着冲她挥手告别,等房子空了以后,却整个人都死寂了下来。 联系…… 不要联系了。 我缩进被窝里,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我……再也不要和任何人有联系了…… 张良每日过来看我,我机械地对他说谢谢,他和我哥有次尝试聊天,聊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之后我看见我哥从书房走出来,还握住他的手说了一句谢谢。 “我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在想,张良的确有足够的真诚和坦白让所有人都接受他。 我没说话,看着张良过来,他手里还拿了一根毛毯。 “最近天气冷了。”张良将毛毯盖在我身上,“你别再受冷了,这样发烧会加重。” 我刚吃了药,脑子有点晕晕乎乎,张良凑近我,察觉了我有点困,“回房间休息吧?” “好。”我应了一声,站起来。张良便来到了我前面。 我盯着张良冲我伸出来的手发呆,一刹那间,我似乎看到了那天季存最后伸出来的手,带着灰尘,又在隐隐颤抖。 “怎么了?” 张良的声音将我的神智拉了回去,我猝然清醒,随后看着他,下意识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走吧。”张良低声道,“我带你去房间。哥,晚点你开车回去小心。” “谢谢你。”商幸尧站在那里,“这几天绾绾麻烦你……我可能要去处理外面的事情。” “你尽管去吧。”张良送我进房,将毛毯盖在了我的被子上,“先把事情解决了,商绾这里有我在。” 我哥深深看了张良一眼,而后看着我躺下,这才喘了口气,迈开步子往外走,我见我哥离去,最后弱弱地喊了一声,“哥……” 商幸尧停住脚步。 “不要……因为的事情,打扰到你做生意……”我死死攥紧了被子,“我不想,再给我家……拖后腿了。” “傻子。” 商幸尧回过身来,大步冲我走来,在我床边坐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你不是我们商家的后腿,我也不允许你这么想,知道吗?是我野心太重想要重新来过,是我给了你压力让你觉得你拖后腿……等到阿闻那小子出来,我就带你们俩去国外,我们好好开始新生活好吗?我也不要什么商家重新辉煌了,我只要我们自己好好的,我想通了……” 我也想通了…… 放过自己吧…… 我无声地掉下眼泪,后来张良替我擦干净,又帮我把商幸尧送到门口,这才折返回来看我。 “没事吧?” 张良叹了口气,“那个……要不要看动画片?” 看着张良发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外面那些风风雨雨的流言一下子将我击垮,我像个残疾人一样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这几天内心极度逃避自己的理智——于是不停地,生病,发烧,卧病在床,不停地睡眠,闭眼,去拒绝面对现实社会。 我喘了口气,张良替我去拿开水,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伸手拽住。 张良坐下来,语气温和,“我不走,我就坐在这里。” “外面……”我嘴唇蠕动着,“外面有,记者蹲点……” “我知道。” 张良的眼睛就像一片深沉的大海,平静又辽远,我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季存……叫来的记者。” “这些可能并不全是他叫来的。” 张良挠了挠头发,思考片刻对我说,“最开始是季存闹出来的,但是事情闹到现在显然失控了,季存自己没有办法收场,于是就变成了这样。你也知道,娱乐圈嘛,记者们闻到一点味道就会凑上来的,所以现在才会这样到处都有人蹲着你。不只是这里,季存家附近,黄钦家附近,包括江铃儿家附近,肯定也有人守着。” 他们都巴不得我们再出一点事情,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是什么事,有流量就有热度,热度代表了一切。 为了博眼球吸取曝光率,他们不惜一切手段,哪怕侵犯隐私,也要将别人藏在心里深处的黑暗硬生生挖出来——只要能搏得大众开心,能够惹人注意,不把你当人也没关系。 我又想闭眼,最近特别喜欢睡觉。张良说这是因为我的大脑不想再承受现实了。 我钻入被窝内,张良还是坐在床边。 我把自己的头也用被子盖住,随后说,“那……你晚上留在这里吗?” 张良问我,“我都可以,你晚上需要人陪吗?” 我发着抖,将手伸出去,张良见了,过来握住我的手。 温热的掌心,是属于人类的体温,是活生生活着的人……陪在我旁边的…… 我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被子,用力到如同要用被子闷死自己,张良握住我的手,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对我轻轻地说,“慢慢将被子放开。” “放开了……”就会,被暴露的。被子是可以遮挡住很多视线的庇护所,带着重量软绵绵却又厚实地压在我身上,隔绝了目光,温柔,又紧实的一片黑暗,才能给我一点安全感。 “房子里没有别人。” 张良更用力握住我发抖的手,“商绾,这房子是我的私人住宅区。” “没用的。”我摇着头,“他们一样能进来,一样会想方设法——我根本没有隐私……” “商绾。” 张良忽然间抽开了手,我吓了一跳,可是下一秒,感觉床边有另外一道重量直接压了上来,我还来不及挣脱,就有人直接掀开了我闷住的被子。 张良就这么上了我的床,将我整个人都抱了过去。 “虽然吧,这种做法挺无耻的。”张良低头看着我,“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一下,你需要安全感的话,我来陪你好了。” 我没说话,一开始整个人僵直在张良的怀里,隔了一会开始缓缓发颤,而后我的手指一点一点,像是机械爪一般,冰冷的手指揪住了张良身上的外套。 “冷吗?”张良一边搂着我,一边对我说,“只要熬过去这段时间,等到流言逐渐平息,你就不会再怕了。” 事到如今不如承认吧,我病了,我怕了。因为这场舆论攻击,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草木皆兵的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季存,却什么伤都没有受,还妄想,再跟我心平气和地交谈。 我缓缓闭上眼睛,张良的声音在我耳畔,“睡一觉,明天睡醒我喊你。我们出去?散散步,放松心情。” “出去……”我念着这两个字,“出去就会被人拍到的。” “我不是什么明星。”张良对于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忌讳,“所以没关系,哪怕被拍到。” 我更用力抓住了张良的衣服,在喘不过气的空间里,我终于得空喘息,睁开通红的眼睛,滚烫的眼泪就顺着脸滑下来。 “哭吧。” 张良叹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可以哭的地方吧。” 我放声大哭,像是要哭尽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委屈。 ****** 一周后,陈婼代表季存公开了一个记者发布会,发布会的主题就是澄清最近所有的流言蜚语。季存原本是本人要出面的,但是不知掉为什么,这一次临时变作了陈婼代替上场。 无数镁光灯齐刷刷地对准了从幕后走出来的人,看见是陈婼的时候,大家心里装满了一堆问题,陈婼刚坐下宣布发布会开始,就有记者一哄而上,举着话筒恨不得整个人都挤到台上去,连同旁边摄影师按快门的声音一起,声浪和人影一并朝着陈婼冲了过来。 “请问季存在哪里呢?” “这一次记者发布会原本说好的是季存出面,现在怎么又换成你来了呢?“ “季存是不是在逃避?” “如果逃避的话,是不是就等于承认了一些最近网络上流传的事情?” “他本人对此是什么态度?” “季存和商绾真的在谈恋爱吗?那么黄钦又是以什么身份介入的呢?” 陈婼根本没有时间来应对这么多接二连三的问题,被记者问得脸色都发白,“等一下啊,麻烦这边卫视的记者先提问好嘛?我们今天召开记者发布会就是为了把事情讲清楚的,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张良帮我打开电视机的时候,就正好跳到了这个电视台,我听见陈婼的声音,愣了一下,抬头,眼神茫然看着电视台。 张良一边穿衣服一边拿起了遥控器,有些尴尬地问我,“那个……你还要看吗?要不我换台?” “不用。”我喃喃着,“他们今天……开记者发布会?” “嗯。”张良点点头,“不过看样子季存没出面,是他经纪人出面。” 我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刻似乎哑声了。 “我们谴责那些在外面的不实谣言,作为一个基本公民,我们要做到不传谣不信谣。季存没有和商绾在一起,黄钦也没有插入他们之间,更不可能插入他们。他们三个人没有大家所想象的那种绯闻关系。对于这些八卦,我感到深深的愤怒,季存今天没出面,就是因为他最近身体状态不佳。因为流言蜚语打击到了他,所以我本人才会代表季存站在这里。作为记者,我理解你们需要捕捉实时热点的工作方式,但是我也请你们换另一种方式,不要以这样编造虚假故事的态度来满足自己的业绩私欲,而毁了别人的清白。” 听到季存病了,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陈婼的语气无比严肃,“最后,对于在外传谣的人,我们公司将会发布律师函并且视情况决定下一步手段来进行面对。必要时刻,法律会成为我们维护自己的武器。清者自清,请大家理智看待。” “那么对于季存和商绾接吻的照片呢?” “季存不是好几次在剧组给商绾出气吗?我们是接到剧组的人给出的爆料的。” “听说慕暖因为这个事情和商绾在剧组闹不和?她们两个人又分别和季存是什么关系?” “黄钦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照片是p的。” 沉默好久陈婼说话了,她坐在那里,神情凝重,“我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回答,都是来自季存本人的想法。我是他的话事人,替他转达所有的信息。照片是p的,季存本人和商绾根本不熟,也就是合作过的关系,如果说因为拍一部戏导致产生感情,这样的理由也未免太可笑了,天底下拍戏的艺人那么多,这样的说法根本就站不稳脚。我把这样的情况理解为剧组对于新剧的宣传,因为拍戏来宣传男女主角cp的事情很常见也被大众所接受。所以我相信剧组一开始也是想宣传热度,但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画面。” 陈婼一番说辞实在是太高级了,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变成了剧组想要宣传新剧,又捏造了一个有心人来推动发展,使得这个事情变得既可以被大家接受,又可以保证了季存的名声。 不愧是娱乐圈王牌经纪人。 ——那我的名声呢?只口不提我如何纠缠季存,这样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像是季存一人冷酷到底,而我在不要脸地纠缠他一样。 我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陈婼刚才那段话。 我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回答,都是来自季存本人的想法。我是他的话事人,替他转达所有的信息。 季存本人和商绾根本不熟。 照片是p的。 不,是真的…… 是真的,都是真的!季存想要抽身,他将自己撇得清清白白!留下我一个人在绯闻漩涡里任人嘲讽! 我用力发起抖来,抓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冲电视机砸过去,张良吓了一跳,外套纽扣都扣歪了过来拉我,“商绾!” “是真的!” 这几天紧绷的理智走到了穷途末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断了。 我抓着头发,像是疯了一样,“是真的!我和季存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在和季存偷情!我就是他那个见不得人的炮友——我就是被大众所不齿的那个人,都是真的!” 哪怕千夫指责也好!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反而把我们的关系撇得如此彻底! 凭什么他一个人跑了!他这个懦夫!凭什么最后承受一切的人是我! “是真的,都是真的!” 我眼里猩红,被张良抓着,我却还要踉跄爬起来扑向电视机,“陈婼说谎!她才是骗子!都是真的!这算什么,季存这算什么!你有公司有公关,这算什么!你有本事你公开啊!我自己做过的事情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我都敢承认,骂我我接受了就是了!为什么……混蛋——!!明明你们才在说谎,还要拉黄钦下水!” 我到后来说话都没有了力气,喘不过气,喉咙口抽着气,嗓音嘶哑,“季存你这个混蛋!季存你这个混蛋!” 张良死死抓着我,“商绾……商绾!” 我哭到声音喑哑,走投无路地抱住张良的背,嚎啕大哭。 季存你这个……混蛋…… ****** “季存!” 陈渡冲进季存家里的时候,被季大发拦住了。 “叔叔!”陈渡愣住了,咦季存人呢,不是发消息说了来他家吗?怎么是他爸? 陈渡又说,“季存呢?” “关着呢!” 季大发一脸怒意,“你来找他干嘛?这臭小子在外面惹出这么多大的事情,还不告诉我,他真是长胆子了!” 难怪……原来季存是找陈渡帮忙把他带出去啊。 陈渡深呼吸一口气,正视季大发的脸—— “您这样不是办法,季存现在需要出面澄清……” “澄清什么澄清!”季大发怒吼,“他能澄清什么!他就是跟那个小姑娘断不干净!老子关他才是对的,哪怕关一辈子,等到他有脑子了再放出来!” “叔叔您这样暴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陈渡愣是拔高了声调吼回去,“季存现在出事了,就让季存解决!让他来面对来处理!您关着算什么,您替他去和观众道歉啊!您替他去找商绾啊!以后是不是结婚走红毯都要您替他?!“ “你!” 季大发被陈渡说的一噎,“你这样跟长辈说话?” “长辈长辈。” 陈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还好意思说自己长辈,季存再怎么样还不是你教出来的,你很高兴吗!你很自豪吗?出了事就知道关和打,季存成这样还算轻的!季存做人失败,你这个当家长的也成功不到哪里去!” 季大发一口气没喘上来,陈渡说,“让开!我找季存!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爹!” “你又不是我爹!”陈渡顶了回去,“我尊重你干嘛?你尊重你儿子去!我不拦着!” 温芷如最近回娘家,季大发一个人说不过陈渡,只能干发火,看着陈渡绕过他走进去了。 陈渡上楼一脚踹开了二楼的门,黑暗的房间里有光进来的时候,季存这才恍然无措地抬头,“你……” “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陈渡啧了一声,“昨天新闻发布会看了没?” “没看。”季存说,“不过陈婼通知过我了。” “你对此没什么别的意见?” “嗯。” 季存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话说你,没……跟我爸打起来吧。” “我哪儿打得过你爸?只能用语言攻击把他绕晕了。” 陈渡上前来搭了一把季存,“起来,喊我来找你什么事?” “商绾……”季存转身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刚才看着还跟蔫巴巴的葱似的,现在一下子就摁住了陈渡,“商绾看了报道没?她……” 咽了咽口水,“她没有反应吗?没有任何……别的表示吗?” 陈渡顿住了。 “商绾……” 陈渡有些犹豫,“江铃儿没告诉我……商幸尧也没跟我说。他现在估计看我俩是一伙的,连带着对我都没有好脸色。” “有病。” 季存恨恨地说了一句,“商绾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她怎么能没有反应!她——我那天找她好好谈谈她都有这么大的反应,陈婼开记者发布会,她肯定——!” “等等。” 陈渡掏出手机,“江铃儿来电话了。” 季存眼神一闪。 陈渡接通,就听见对面江铃儿大喊着,“陈渡你在哪儿啊!商绾出事了!你快来啊!” 到了后来江铃儿的声音像是快哭了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渡,好多记者啊,你快来啊……” 陈渡心里一收,季存感觉情况不对,让陈渡开了免提,随后陈渡继续问道,“商绾出什么事了?” “她……割腕自杀了……” ****** 季存到达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踉跄的,他脚步凌乱,得亏陈渡抓了他一把,不然他碰见商幸尧走出来刹不住脚,差点扑通一声跪在人家面前。 商幸尧看了季存一眼,眼里布满血丝,眼底下带着深深的淤青,像是很久没睡又疲惫到了极点。他先是盯着他一会,而后男人扯开嗓子,“我都不想再和你起任何冲突了。” 季存脸色煞白,双手双脚止不住地发冷。 “我现在。”商幸尧抬头,到底什么事情可以把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逼成这样呢?“只希望你能放过她。给她个安宁吧。” 季存耳边嗡的一声响,“你什么意思?!” “事情到这步……”商幸尧双手发抖,“已经……无法挽回了……季存,这就是你想达到的目的吗?公开所有的爆料,这就是你……” 商幸尧声音都哑了,“你就这么想,逼死她吗?公开消息还不够,还要开记者发布会,把一切都推给她和剧组,把所有的事情——你一定要这样吗!” “什么?” 季存脑子里仿佛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了!” “她死了!” 商幸尧怒吼一声,“我没有妹妹了!我捧在手掌心的商绾没有了,当年拼尽一切托付给你要你帮忙保护的妹妹——” 商幸尧退后两步,被自己的保安拉住,黄钦在一边带着口罩,死死抓着他另一只手臂,“你冷静点——” 商幸尧痛苦得闭上眼睛,再也不说出别的话。 黄钦说,“我带你去车上恢复一下心情。” 商幸尧被他拉着往前走,保安拦在前面开路,用来抵御那些记者的捕捉。 而季存,站在那里,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陈渡看着不忍,上前轻轻碰了他一下,“季存?” 季存跌跌撞撞靠在了墙壁上,没有支撑,他觉得自己两腿一软都要倒下去了。 “没了……” 季存瞳仁涣散,脸上的表情苍白又茫然,如同一个小孩,“她没了?她没了……” “家属签过字了。”张良走出来,穿着白大褂,摘掉了脸上的口罩。季存看见他,内心气血翻涌,“你是做医生的,是你把商绾藏起来了对不对?你把她放出来!肯定是你!” “季存!”见到季存冲上去,陈渡去抓,江铃儿跟在张良的时候大喊着,“季存你还不肯清醒是不是!” 还不肯……清醒…… 不,不可能的。什么是清醒?他现在清醒得很!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了手脚!”季存嘶吼,内心所有的情绪如同灌顶的惊天浪潮将他吞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那他就要疯掉了!他的心跳从来没有那么快过,这算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季存你冷静!” “我要怎么冷静!”季存红着眼睛,回头看陈渡,“人是说没就没的吗?商绾是说没就没的吗?我没有允许,她就不可能自杀!不可能!” 他一遍一遍,声嘶力竭,“告诉我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自杀!她没有那么轻易的自杀——”那个女人明明骨气硬到了骨子里,明明这两年熬了那么久都走过来了,她怎么可能—— “告诉我不可能……” 到了后来,季存仓皇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告诉我不可能啊……你一定是动手脚了……你想把商绾藏起来对不对?你不想看见商绾喜欢我吧?你在报复我——“ “商绾的确喜欢你。” 张良的声音打断了季存的话,“但是她的喜欢,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为止了。所有流程你都可以去问商大哥,手续我们正在办理,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 最后的时候,张良难得地咬牙切齿,“你最好,现在开始保持安静,就像死了一样!” 就像死了一样! 季存眼神慌乱,“不会的,商绾平时叽叽喳喳最烦了,她现在一定在看笑话……一定是在测试我……” 他上前,盯住江铃儿,江铃儿退后,“你干嘛?” “你说——你说!”季存发疯了一样,“商绾没死,她故意的……故意来测试我吧?啊?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行不行……我真的,我公开消息只是想……” 只是想逼迫她……和黄钦拉远距离而已啊…… 季存红了眼眶,“你把她放出来!你们两个把她放出来!” “你疯了吗季存?” 江铃儿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季存,声音都在发抖,“你以为现在服软说两句话,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吗?” “我求求你……”那个时候的季存,站在走廊中浪,失魂落魄像个流浪动物一般,绝望又穷途末路地看着张良和江铃儿,“求求你们……告诉我,这是个玩笑好不好?把……商绾还给我啊……” 江铃儿没忍住,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刺痛也没法让他清醒了。 只能催发季存所有的情绪,剧痛让他喘不过气。 “我替商绾打你的这个巴掌。”江铃儿收回手,看着对面陈渡吃惊的表情,她和张良并肩离开了走廊,“你赶紧滚出我们的世界吧。商绾没了,你别再来打扰商家!” 季存的心脏像是被人从背后用钢筋刺穿了一样,看着江铃儿和张良消失,他无力地摔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 陈渡上前,一愣。 季存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商绾啊……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死啊……是会痛的…… 季存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发了很久的呆,久到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些时间里掠过他脑海的是无数回忆,如同滔潮灌顶,铺天盖地一般冲他涌来,所有曾经他忽略的忘记的统统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季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知道是人在哆嗦,还是手在震颤,连手心的掌纹,都快要模糊到看不清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晃了晃,陈渡站在边上神色复杂,轻轻喊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吧? 没事……没事…… 季存想要一根一根收紧手指,却发现自己缺乏力气再去强撑着没事,他抬头看陈渡,“没事啊,我怎么可能有事……” 陈渡看见季存表情的这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有多绝望呢?绝望到眼里空的像是一个洞,你明明站在他面前,却觉得他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装不下,什么都不存在。 “我根本……” 季存无力的摔回去,整个人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他撑不住了,他终于撑不住了。 他咬着牙哆嗦着胆子,闭上眼睛穷途末路地承认,他痛得快要死了。 “我根本没想要她……”死那个字说不出口,就这么磕磕绊绊在他牙齿间打转,季存说不出口,这个字太疼了,他用力到了唇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季存狠狠一拳砸向枪毙,这动作吓了陈渡一大跳,上前看他皮开肉绽的手背,“你疯了吗!” “我没想她用这样的方式……” 季存被陈渡拉着站起来往楼下挂号的地方走,他这样自己也得看医生处理伤口。 可是陈渡拉不动此时此刻的季存,踉跄了一下。陈渡没抓稳,一撒手,季存便哐当一声跪下来。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他像是一个失去信仰的教徒一般重重一跪,天地在那一刻都跟着被撞碎了,镜头翻转从狭小的缝隙里又倏地被拉远到了长空,颠倒扭曲的秩序里,季存一人如同一块墓碑,静静矗立在尘土里。 他在跪谁?又为了什么而跪?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季存的内心在想什么,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惊涛骇浪。他一言不发地缄默,岁月的轰潮却从他头顶压过。 陈渡折返,将他拉起,才发现原来季存的身体那么僵硬,僵硬到用力都能掰断了的地步,他拽着季存跌跌撞撞站起来,季存脸色发白,像是身体的血都被人抽干了一样。 “你……还是去看下手上的伤。” 陈渡不忍心看下去了,“事情都这样了,那你……还能干嘛呢?商绾什么时候下葬啊,回头去看看……” 听见下葬这两个字,季存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一样,猛地变了表情,苍白的脸上一双亮得渗人的眼睛直勾勾盯住陈渡的脸,“谁跟你说的下葬?谁跟你说的她——她!!” 她……没了…… 说不出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个结果根本超出了他所预料的范围,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了。 季存想,自己如今这样失控的心理状态,是不是也算接近了当时那个女人失去理智想要解脱时的心情一丁点? 陈渡拽着季存去挂了号,后来外科医生坐在季存面前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的时候,啧啧两声,“年轻人,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呢?” 想不开。 季存说话声音有点虚无,像是飘在空气里似的,“就……不小心……” “你这是没处撒气吧?” 医生老练地看出来了一点什么,随后抬头看了季存的表情一眼,更加确定地说道,“年轻人,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是想要发泄的情绪,一定要找个地方发泄。” 季存没说话,只是牙根隐隐咬紧。 “任何对别人的无条件包容,或者是被迫的忍让和宽恕,都会转换成对自己心理的内向攻击。” 医生认认真真帮季存看伤口,也认认真真劝慰季存,“所以不如找个更有效更舒服的方式来定期发泄一下自己的内心。否则你会越来越消极,或者转为暴力,或者转为抑郁。精神层次的健康也需要得到同样的重视啊。” “如果……如果出现了自残了的情况呢?” 季存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间问了一句,“如果有自残或者自杀的情况……” “哎呀!” 医生吓了一跳,“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可别想不开啊!” “不是我不是我……”季存顿了顿,“我……我就是问一下,举个例子。” 医生喘了口气,“我呢,也不是专业的,这个问题总得交给专业的心理医生去看。要是觉得自己心理状态不怎么健康了也要及时就医。不然人就会生病了,天天让自己喘不过气,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任何想要自杀或者自残的人,很可能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掌控自己的情绪了,失去了自己身体和情绪的主动权,到后来越想越消极只能求个解脱。“ 求个解脱。 季存觉得耳边嗡嗡响,医生看见他这样如同天塌般的表情都惊到了,“你……你怎么了?” “原来她当时……”喉结上下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已经带上了颤抖,“有……这么痛苦吗?” 痛苦到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明明还是个健全的完整的人类,明明还拥有钱拥有活下去的机会,却被无形的压力逼到了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求个解脱。 所有在爱情里的忍耐和退让,都变成了对自己的内在攻击,真正的自我被疯狂消磨,到头来一丝不剩。 她丢失了自我。 季存哭了,陈渡在一边扯了餐巾纸,“你干什么你——看个伤口都……?” 季存的眼泪从脸上无声的落下来,“陈渡,我现在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一样。” 快要窒息了,根本没想过这个打击来得这么惨痛剧烈。 “要是想报复我……”季存站起来,抽着气说话,“如果想要报复我,尽管来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为什么要这样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消失! 凭什么!商绾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 季存抓着自己的领口的衣服,喘着气痉挛,像是刚才才回过神来一样,游离的灵魂回到了躯壳里,于是那些知觉便开始密密麻麻地爬回来,痛觉重新聚拢,他另一只手抓住了空气,走投无路后来揪住了陈渡的衣角,“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我根本没有想逼她到这个地步……” 还没来得及……来得及告诉她真相…… 医生看着季存这种变化,张大了嘴巴,“小伙子你……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渡尴尬地冲医生打招呼,拿了病历卡直接将季存从诊室里扯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声吼,吼得季存脸上血色尽尽失。 他嘴唇蠕动着,只是寥寥数字,“我在做梦吧?” “梦醒了。” 陈渡咬牙切齿,“她死了。” 她死了。 谁又能经得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季存胡乱地摇着头,说话毫无逻辑,像一个自闭症孩童,“骗我的。她和张良联手骗我的。故意这样演戏给我看,她成功了,她成功了!” 陈渡看不下去了,“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不自欺欺人……我还能干什么?” 季存转过头来,声嘶力竭,“我还能干什么!商绾没了!没了!!你以为我不难受吗!我痛得快要死掉了!” 死……掉了…… 季存无力地靠着墙壁,整个人像是要缓缓地滑下来一样,他说,“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不要……我想她活着,我想要她好好地,哪怕不跟我在一起,哪怕是钟让和她在一起……” 他伸手遮住自己的脸,不让眼泪流下来的表情让别人看见。 “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我不会承认的,这样的结果,凭什么……” 季存发出绝望的呜咽,“我不想这样的,一定是骗我的,对,是假的,都是编出来的。这样的情节我看了多了去了,肯定是他们串通好了……” 陈渡劝不了季存,只能看着他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和空气? 还是和,已经死掉了的商绾。 ****** 第二天季存没起床,卧在床上发起了高烧,把回来的温芷如吓了一跳,询问季大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季大发用自己并不高的文化水平磕磕绊绊把事情讲了一遍,而后道,“这……这我也不知道他,他能这样啊。” “天啊!”性格想来温和的温芷如也差点没能忍受住这样的打击,她坐在季存的病床边,“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绾绾出事了也不说!为什么!!” “媳妇儿,我这不是怕你情绪波动……怕你担心……”季大发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能把那姑娘……逼成那样……” “人都没了你还在说什么啊!” 温芷如看向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的季存,“这可怎么办啊……我都要疯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情……绾绾的事情,定在几号?” “就这几天了吧?” 季大发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媳妇儿,你……你要过去啊?” 温芷如听见季大发这个唯唯诺诺的声音,一下子就着急了,“这到底是……” 她只能坐在床边干着急,“季存怎么就生病了,怎么就——” “我不知道呀……”季大发低着头,“老婆,你别着急,我怕你也气病了,商绾那里……我,我派人去吧……” “派人去怎么行!”温芷如红了眼,“你到底懂不懂规矩!这是派人去,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吗!” 这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啊! “我去。” 在夫妻俩正焦灼的时候,床上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季存努力撑开了自己的眼睛,病恹恹的眼神里有光猛地亮起来,和他苍白的脸色的画风格格不入。 他说,“商绾下葬……我去看。” 季大发正想跳起来再骂自己这个小儿子一顿,谁知道季存刚说完这话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像是用尽了力气就为了醒来说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立刻又撒手而去。 季大发愣住了,随后看向温芷如,“媳妇儿……这……这……” 温芷如急得柳眉揪在一起,到头来她狠狠喘了口气,松开了抓着床单的手,“罢了罢了——我们也管不了了!就让存存去吧。” 季存没有任何动静,躺在那里就如同一具尸体。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往黑暗里下坠,他想,商绾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周遭一片黑暗,没有人来救,就这么等着自己和世界慢慢脱节,然后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 能不能让她来梦里找自己,哪怕是一次也好…… 他不想忘记她。 “啊——!!” 第二天的清晨,季存尖叫一声从床上卧起,惊魂未定地按住自己的心脏,“不……” 这是怎么了,他梦见了什么?梦见那个女人浑身是血地冲他爬过来,手一翻,露出手腕上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无数道疤! 不……不要这样…… 季存拿起床边的水杯灌下去,刚喝完水,门外有人敲。 “进来。” “你醒了?”陈渡一身黑站在外面,肩膀上别着一朵白花,表情有些疲惫,像是强打着精神似的,“我差点又和你爸吵起来呢,听见你声音就赶紧窜上楼来找你了。” “我梦见商绾了……” 季存抱住自己,“我梦见她来找我了……” 陈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来面对季存,而后道,“今天,是她下葬,所以我才来找你的。你要一起去吗?” 季存听到陈渡说完这话,像是被雷皮了一样,整个人脸色又刷的白了一层,毫无血色地抬头看陈渡。 “商绾……下葬……” 光是念出这几个字,就已经要花光他的勇气了。 去……?他哪儿来的胆子去? 季存咬着牙,“给我点时间准备。” “没时间等你。下葬的时间都是算好的,你要走,就现在起来走。” 陈渡皱眉,“不过你身体状态这么差,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行!”季存像是受刺激一样猛地大喊了一声,“我必须去!我现在就起来……我必须去……” 陈渡看着季存一惊一乍的样子,一会活了一会又像是死了一样,没说话,叹了口气退到门外,“那你……快点收拾一下自己吧。给你二十分钟,可以吗?” 季存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找衣服——他从来没有那么落魄过,平时季存哪一天不是风风光光的?在外是影帝,一群粉丝追着,在家是霸王,有钱有权又有势。季存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谁身上摔跟头。 然后摔了。 摔得他鼻青脸肿,不敢直视。 季存只花了十分钟就出门了,看见站在门外等候的陈渡,他说,“走吧,你开车来的?” “嗯,你坐我车吧。” 陈渡带着季存下楼,季大发看见自己儿子穿着一身黑,自然也想到了他要去干嘛,自然是没好气,“还有脸起来。” 季存被父亲教训了,也没多说别的,跟着陈渡沉默地出门,坐上了车,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从最开始的死气沉沉变作了如同里面像是有鼓在敲打一般,快到他喘息都觉得痛苦。 “我……”季存闭上眼睛,最终发出求救般的信号,“我害怕,陈渡。” 陈渡在前面开车,下意识放缓了速度,“你要是真的没办法面对,我再把你送回去吧……” 季存死死抓住了车椅的后背,“不行!” 陈渡又踩了一脚油门,“那我就加速了。季存,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人都走了,你在这里缅怀也没什么意思。” 季存耳边嗡的一声响,“你什么意思?” 陈渡在开车,没注意坐后面的季存的脸色,想也不想就直接说了,“商绾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她多好,总不能人走了——你就唰的一下发现,哎呀,自己没了她不行啊,自己爱上了她啊,巴拉巴拉的。” 季存被陈渡这番话说得全身发冷,他攥紧了手指想给自己一点力量,可是指缝间捕捉到的都是虚无的空气,他沉默,隔了好久说,“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怎么叫我看你呢?” 陈渡打转方向盘,“你对商绾好过吗?她还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喜欢她?” “我喜欢她?” 季存重复了一遍,像是魂都被人抽干了似的,他重重靠回了车椅子上,“我喜欢她。” 像是宣告着一场感情的终结,最后时分,舞台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偌大的场地里,季存的心跳声都被拉出了无限的回音。 他对着空气说。 我喜欢你。 喜欢,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到怀疑自己。 你喜欢的不是钟让吗?你说的爱我是真的吗?还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为什么你身边始终都有别的男人? 拥抱着你的时候,你期待的是谁的面孔? 喜欢,喜欢,喜欢到无可救药,喜欢到发现从高中开始自己就认错人了,追错了背影,示错了爱。 也伤错了人。 到头来…… 季存笑了,笑红了眼。当初这场游戏,让她滚的是他。如今后悔的,也是他。 到底要如何收场?抛下他一个人在这人世上,就算草草了结了吗? 季存没说话,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像是站在舞台中央,一下子四周的灯光都暗熄灭了下来,只有头顶昏暗的一盏灯从季存的正上方打下来,拉的他影子细长又疯魔。 商绾啊……我喜欢你,喜欢到……要疯掉了啊。 灯光乍暗。 舞台空荡荡,空气冷冰冰。 这场爱情故事落幕了,观众也都一走了之。 他说的几不可闻的我爱你。 再没有人听到了。 ****** 商幸尧在看见季存出现的这一刻,整个人都失去了冷静。 他先是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没多想直接冲了上去,得亏黄钦在背后抓着,“你冷静一下,商幸尧!” “滚啊!”商幸尧的声音嘶哑,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你还有脸过来?你滚啊!陈渡你还敢带着季存过来?!” “毕竟……他们之间有遗憾。”陈渡站在边上,“你再否认……也不能把季存撇出这段关系。” “好,好,你们都帮着季存是吗?”商幸尧后退两步,“就没人想过我妹妹吗……?我妹妹宁可死,都不想面对的人,你们还要把他带来我面前!你们是嫌不够诛她的心吗!” “滚啊!” 看着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红着眼睛摔烂了东西,朝他们砸过来,季存痛苦地站在那里,眉间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痛,“商幸尧……” “你不配。你不配出现在这里。” 商幸尧指着季存,“你在这里,我妹妹都不得安宁!” 季存承认,他被商幸尧这番话伤到了。 商绾,你到底有多恨我呢?恨到能够让自己挫骨扬灰,却偏偏——都不肯再见我。 季存站在门口没有再迈进一步,商幸尧被黄钦拉拉扯扯地拽进了里间,黄钦劝慰的声音还不停地传出来,“你别闹了商幸尧,冷静点,今天是绾绾的事情啊……” 陈渡陪着季存,他在门口抽烟,季存在门口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在这里也能看看。” 季存哑着嗓子,“看看她。” 张良来了。 他一脸肃穆地进门,和季存不同的是,他的出现没有引起商幸尧的任何不满,看见他来,商幸尧的情绪才有所好转,“你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竟成了他们的依靠。 那么……他季存呢? 季存站在门口无声地笑,笑自己的傻和残忍。 这天傍晚事情结束后,季存还是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张良出现,“你进去吧。” 季存愣住了。 “商幸尧那里我劝过了。你进去吧,就五分钟。” 张良脸色有些疲惫,略显苍白,“毕竟商绾生前……最挂念你。” 也最恨你。 季存没说话,只是感觉似乎有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他像是如得大赦一般,跌跌撞撞往前而去,最后他停住,整个人止不住地抖。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不行…… 季存仰头,眼泪顺着脸滑下来,他根本不敢面对,别说五分钟了,五秒钟的停留都没有,扭头转身就冲着陈渡而来。 陈渡将浑浑噩噩的他拖上车,拖上车,听见季存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 一边抽泣一边痉挛着,如同失去了家的小动物,发出来自心脏深处的哭喊声,“我不信!我不信!” 所有的一切在看见那张黑白照的时候都崩塌了,一直以来坚持着这只是个玩笑的信仰一下子摔了个粉碎。 季存抓着陈渡的袖子,“不要死啊……不要死啊!” 身边都是一群因为钱和名气接近他的人,真心对待他人那么少——那么少…… “不要死啊……”季存抓着陈渡的袖子逐渐脱力,无助地滑下来,“回来啊……回来啊商绾……” 求求你……回来啊…… 一周后,商家的事情被人捅上了热搜,此时正离商闻出狱还有没几天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了一起,各种媒体上都是五花八门的字眼,各说各的,唯一的相似之处就在于——没有一家媒体想要放过商家。 #商绾的背景到底是真的雄厚,还是假的有钱人?# #商幸尧这两年都在做什么,让自己的妹妹遭遇这一切?# #商家早早地出了少年牢犯,如今重新回到社会,你会觉得恐惧吗?# #商绾死了?# #商绾和季存到底是什么关系# #商绾和黄钦什么时候分手# 黄钦这两天休掉了自己所有的活动和商演,在商家陪着商幸尧,商幸尧不止一次想要砸掉手机,都是被黄钦拦了下来。 商幸尧不懂这个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男人为什么现在和自己的距离那么近,只是有的时候,这样不堪的家事被另外一个外人从头到尾目睹了,参与了,还是会觉得难堪。 商幸尧便赶黄钦走,“我知道你是我们商绾的朋友。只是我妹妹已经没有了,你再在这里陪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大明星。” 他喊他大明星。 黄钦皱眉,“商幸尧,你现在状态这么差,需要人陪。过两天商闻还要出狱……” “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明明是个外人,却还要自己装作很了解一样来指手画脚别人的家事!” 商幸尧当着黄钦的面摔碎了烟灰缸,“滚。” 黄钦没说话。 “是不是你觉得……尊严受到了侮辱,没有把事情好好地解决,让商绾走了,所以才会出现羞耻感……怕被我关注?”黄钦站在边上,声音还是柔柔的,“商幸尧……你没必要这样。你已经很努力了,商绾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但是你……放过你自己好吗?这几年隐忍,那么努力想要回来,想要保护家人,商绾一定不会怪你的啊。” 商幸尧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似的,黄钦的大度愈发彰显他的无能。 无能,无能。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自己的家人,他都保护不了! “你走吧。” 商幸尧坐在沙发上,短短几日他瘦了很多,“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看见这个黄钦,就像是看见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他知道黄钦的好意,也知道黄钦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至少自己妹妹出事的这段时间,黄钦的行为举止足够有男子气概。 只是…… 他放不过自己。 “事情都结束了,商闻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弟弟。他出狱,也和你没关系。” 商幸尧字字句句都把黄钦撇得干干净净,“这段时间,一直以来,谢谢你这么好陪在我妹妹身边,出事的时候每次都帮着照顾。然后,就到这里吧。” “我就不送你出门了。” 黄钦脸色发白,站在那里束手无措,他像是一个遭人抛弃的小孩一样,“商幸尧你……你这意思是……” 他明白,他都明白,没了商绾,他和商幸尧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到底是存了私心,只是因为想靠商幸尧更近。 “谢谢,再见。” 商幸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里漆黑一片,黄钦都没办法从他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 他颓然地放下手臂,一步一步走到门外。 后来,黄钦停顿。他问商幸尧,“你之后打算去哪里呢?” 商幸尧没说话。 黄钦僵直在门框里,受着门外风雨吹刮好久,终是走了。 ****** 商闻出狱的第二天,商幸尧就带着商闻消失了。 短短的时间内,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能够找到曾经那个辉煌的商家的一丝一缕。好像这段时间走进大众视野里的那些姓商的名字的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再后来。 当我,从一片漆黑的深渊里苏醒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个人世间……到底已经,过了几年。 ****** 三年后。 收到了好闺蜜的结婚请柬,我连夜赶回国,降落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安茉莉今儿订婚,我不想坏了她的婚礼现场,也不知道如今我这一去,会不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到了会场,我往里走,看见安茉莉站在人群中冲我招手,红唇张扬,相当漂亮。 时光的洪流从我头顶轰隆压过,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看别人幸福,也是会想流泪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花园散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扭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钟让笑得令人心惊,站在我身后,“你没死?!” 最后三个字几乎要压垮我的一切理智。 像是被人逼到了绝路,我故意看向别处,“说什么呢,今天安茉莉婚礼,最好不要闹事吧。” “商绾。” 钟让的眼里出现了一种狂喜,那是一种我从来没在他眼里看见过的神色,他甚至不顾外面会场人头攒动会被看见,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像是在确认我切实活着一般,他又按住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钟少爷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现在没功夫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你想玩哪一套呢?装失忆?还是说故意扮演自己是别人?商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钟让激动的语气倏地变了,后半边几乎是含着恨意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哈哈……” 他松开我,后退两步,像是疯了一样,“天大的笑话……季存傻子一样找了你这么久,居然被我先找到了你……” 季存…… 听见这个名字,我本能就是心一哆嗦。 张良戴着眼镜站在门口。看见钟让的时候,男人变了表情。 钟让愈发疯狂,“张良都出现了,你还想狡辩什么!你就是商绾——当年原来就是张良把你藏起来?哈哈,我到想说干得好,看看季存现在的样子,如果他现在知道你和张良一起藏了这么多年,怕是会疯掉吧?哈哈哈。” 我用力维持冷静,“季存怎么样跟我无关——至于你,我就是承认了我是商绾又怎么了?你很挂念我吗?钟让?这几年,我恨你可一点儿不比季存少!” 第333章 番外篇·商绾季存·完 听见这话以后,钟让先是愣在原地,而后回过神来他还是有些情急,“你跟季存到底也不是一类人,商绾。” 我没说话,只是沉默。 我跟谁是一类人呢,钟让。 有些时候我都快要分不清了,支撑我坚持到现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过去我以为是对你们的爱,其实到头来,是我对自己的恨。 恨自己的不争气。 今儿看见安茉莉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勇敢和闵御打开心结,我好像忽然也释怀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笑着看了一眼钟让,“今天是安茉莉和闵御订婚的日子,我不是很想和你们争辩。” 不管是钟让,还是季存。 都不是我的归宿。 我说完这话,也从钟让身边擦肩而过,毕竟他身边太冷了,我还是想念我那个阳光温暖的闺蜜安茉莉,她让我的心脏有一种温热血液流过的感觉。 钟让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早该抓了,却在现在才抓住。 我低头看了一眼钟让,感觉被他的手握住的一瞬间,身边像是有无数的风雨掠过,他的眉眼还是我年少时最爱而不得的样子,我记得我曾经为了他多心酸,心酸到了对自己都无比刻薄的地步。 可是钟让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轻声道,“如果不是安茉莉订婚,我想我也不会回来。” “不回来,是躲避我,还是躲避季存?” 钟让依然那么固执,想要我在他和季存里面选择一个。 就如同我的选择,可以判定他们两个人的水平高低。 “我不想躲避。” 我对他说,“你和季存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钟让的心猛地一紧。 “商绾,你还喜欢我吗?”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是过去式的呢?钟让看着我的侧脸,他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我内耗的死局,脑海里不停闪过的念头是,倘若当初…… 倘若当初,和商绾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一天,他没有把钱甩在商绾脸上…… 倘若当初,自己愿意稍微低低头回头看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眼…… 钟让眼尾发红,“就算对我没有感觉了,你难道对季存也……” 钟让什么时候说话这般低微过?连自己的尊严都放弃了,居然让我去考虑考虑季存。 我的心尖颤了颤,看着钟让眉眼深处的隐忍,我居然我觉得好残忍。 过去不把自己当人地爱着他,如今竟然可以这样毫无波澜地面对他的挽回,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谁先抽身谁就赢了。 我看着钟让再度要把手伸过来,提前躲开了,而后男人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商绾,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他先得到的,商绾的第一次恋爱,商绾的第一次告白,商绾的第一次……性生活。 明明第一次都是属于他的,可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先得到的原来并不算什么。” 钟让喃喃着,眼里复燃的死灰再度沉沉落下。 我没有回看他一眼,过去总是在心里自以为是地惩罚他,以为自己那么爱他后义无反顾全部撤回,他会因为我心急如焚,更是设想了一万遍久别重逢后他那种痛心疾首又激动万分的画面,可是如今看见钟让这样,我居然心里再也没了一丝波澜。 是不爱了吗,还是……早就麻木了。 原来一定要这样残忍又血腥地面对过这样一次,才会知道自己以前在心里那些自我安慰到底有多愚蠢。 他的后悔和挽回,激不起我的半点兴奋。 我往会场里面走,里面人声鼎沸,总有人在等我,方才张良主动把空间让给我俩,现在找不到他身影,我左右看了一眼,正好有人喊住我。 “商绾,去哪呀。” 安茉莉挽着闵御走到外面前来,“你是刚在外面花园吹风吗?” “是呀。” 我对着安茉莉笑了笑,“还好今天没有闹出大乌龙来。” 说完这话,我还多看了闵御几眼,闵御在经过这一闹,已经恨不得把安茉莉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他想要的未来,就要自己稳稳地握在手里,这会儿就算是我看着安茉莉,他也很紧张地搂着安茉莉的腰,给了我一个冷冽的眼神以后,便凑到了安茉莉耳边说,“商绾之前在国外多久?” “很久了。” 安茉莉给闵御使了个眼色,而后说道,“你能来我太高兴了,你要是单身,我给你介绍好男人,什么钟让,什么季存,都不要了。” 这话倒是符合安茉莉的作风,我被她逗乐了,“好啊,看着渣男觉得没劲,可能是都玩腻了吧,有没有老实人给我介绍一点。” “你说话好没有良心哦,我好喜欢。” 安茉莉在一边捂着嘴笑,但她也知道我这是一种自嘲,也许在经过钟让和季存以后,我对感情彻底麻木了也说不准。 张良手里端着饮料走过来,看见我和安茉莉,有些意外,毕竟他手里只有两杯饮料。 张良说,“我就拿了两杯,不好意思啊。” 说完便将那一杯饮料塞到我手里,另一杯他自己喝,倒也没让出去。 安茉莉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扫着张良,对我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我脸色发烫,赶紧把手里冰凉的果汁饮料一口气喝下,安茉莉便松开了闵御,朝着我走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帅哥,能不能把商绾借我一会,我们姐妹几个好久没见,想去好好聊聊,闵御,你替我招待招待客人。” 闵御嗯了一声,目送我和安茉莉出去,我就这么被她拉到了角落里,女人一见周围人少了,说话声音也跟着响亮起来,“商绾,那个男的是谁呀?” “张良。” 我说道,“张冠李戴的张,良莠不齐的良。” 安茉莉撇撇嘴,“你形容他名字怎么都不找好点的词语。” 我愣了一下,而后笑出声来,“还真是,以后我换个成语介绍。” “他挺帅的诶。” 安茉莉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笑着说,“而且刚才那个行为,我感觉你在他心里一定很重要,他看你的眼神也是。” 张良这个人平时比较佛系,也没有什么特别世俗的欲望,看人的眼神都淡淡的,不深交,也不过分生疏。 安茉莉道,“我觉得他或许才是最适合你那个。” 在经历了那么多痛彻心扉的感情经历以后,张良才是那个足够有弹性把我包裹住的人。 他没有腥风血雨,没有心惊肉跳,只有在我不管什么时候回头,都会在我身后。 他也不够无私,不够善良,在他身上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高高挂起的自己。 我扯扯嘴角,对安茉莉说道,“你呀,现在自己有着落了,就想着把我们一个一个也嫁出去是不是?” 安茉莉脸色微红,“还不一定呢,闵御这种钢铁直男,什么事儿都爱闷在心里,指不定以后过日子能把我气死。” 我哈哈大笑,安茉莉这样性格外放的碰上闵御这种闷骚冰山,倒确实是互补极了。 也难怪闵御听到安茉莉跟闵榷要结婚会这么着急,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让安茉莉成为自己的嫂子呢? 就在我和安茉莉笑着说悄悄话的时候,有脚步声从我身后逼近,安茉莉原本还脸上带着笑意,无意间说话越来越慢,甚至有些结巴,“我觉得闵御就是欠收拾,死活犟着不肯告诉我真实心情,跟这类男人相处你就会心很累,我感觉季存也是……这个……类型……” 她话说到后面,眼都瞪大了,那眼神应该不是看向我的,我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后猛地扭头,便看见我和安茉莉嘴巴里刚提到过的那个人,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一身西装,神情凛冽。 季存。 我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也没法让氧气流畅通过。 安茉莉喃喃着,“我记得……我就给季存的爸妈提过一嘴,没想到,季存真来了……” 当初还说没空来呢。 果然是嘴犟啊。 季存走上前,不顾安茉莉在场,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还没说话,便已经直接吻了上来! 熟悉又陌生的吻让我整个人颤抖,他吻我的时候太用力了,甚至不能算是吻,而是撕咬。 撕咬着我感到痛意。 我挣脱了一下,使劲推了他一把,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张良所在的方向,索性人们都忙着聊天交谈,并没有人朝这里看,我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嘴角,后退几步说道,“季存你疯了吗!” “你骗我,商绾,你骗我!” 季存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而愤怒背后,更是带着些许控诉,就仿佛我才是最狠心的那个。 “你骗我你死了,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 季存咬着牙,强忍着自己的冲动,我在想,按照季存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要在安茉莉的喜宴现场把我拖走,也一定是干得出来的。 安茉莉也是知道季存的性格,赶紧给夏恩星发消息,让她带几个能压得住季存的人过来,我后退过后便站定,不知所措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褪去,我猛地发现,我原来并不惧怕季存的控诉。 对钟让的感情转移在季存身上生根发芽以后,我小心翼翼的对象也变了。 变成了季存。 季存果然走上前,一把钳制住了我的胳膊,“商绾,我们好好聊聊。” “没必要。” 我皱着眉头,想要掸开季存的手,“我能够拒绝钟让,也一样能拒绝你。” 季存听完这话整个人僵了一下。 “拒绝钟让?” 季存问我,“在你眼里,我和钟让一样吗?” 我脑海里浩浩荡荡掠过和季存生活的每个细节,回以的洪流近乎将我理智吞没。 在我最没办法抵抗季存的时候,有人从背后伸过手来,我恍惚了一下,看见安茉莉正表情认真地担心我。 我心口酸涩,笑红了眼,对季存说道,“是啊,都一样。” 那一刻,季存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他太习惯自命不凡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 唯独我,叛逆又莽撞,过去我给什么,他什么不要,如今他要了,我又什么都不给了。 看见季存痛苦,我也好受不到哪去,我抿唇,尝试着开口,“我们这样纠缠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有过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女人,怎么会没有意义?!” 季存下意识说道,“商绾你何必要这样骗我,不就是想惩罚我吗?” 惩罚…… 惩罚你,我什么都得不到。 我摇摇头,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侵占我的眼眶,在我的视野变模糊的前一秒,我对季存说,“我惩罚你干什么?惩罚你那是代表着还想和你再续前缘,我要从你身上获取情绪价值,可是现在不是了。” 我不要惩罚你了,我要往前走。 季存错愕地站在那里,比钟让还要震惊。 他和我血肉交缠在一起太久了,把我从钟让身边夺过来以后,就认为我已经是他的东西,为他所有。 季存摇着头,“商绾,你故意说这些伤人的话是吗?” “我有过你的孩子,以后调理好身体,还能给别人生孩子。这是我的身体,并不是你的。” 我一字一句地说话,却再也看不清楚季存的脸。 看不清楚也好,反正我们过去的感情也是不清不楚的,一并舍弃了吧。 我强忍着哭腔对季存说,“所以,没有必要再说那些事情了,我没有告诉你我‘死亡’的真相,是因为我不想再被你打扰。” 季存也好,钟让也好,只会让我痛苦。 “过去是我喜欢痛苦,所以不赖你。” 我觉得自己真的挺残忍的,到了这会儿,我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我说,“是我自己喜欢倒贴,喜欢把自己幻想成全世界最凄惨又最爱而不得的那一个,而你成全了我这些情绪价值,配合我完成对自己的作恶。” 季存感觉到浑身上下血液逆流。 能这样“分尸”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我现在不想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眼眶里的眼泪抹掉,而后视野重新恢复清明,我再度看清楚了季存的脸。 真好看啊,季存。 难怪我过去鬼迷心窍。 栽在你手里过,不算倒霉。 我看到不远处夏恩星领着一群男人朝着我的方向大步走来,我知道这是安茉莉喊来的人,毕竟也怕季存闹事,那些男人跟在夏恩星身后,她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就如同最忠诚的骑士。 过去总觉得这是女人狐媚换来的,却没想过,在绝对的人格魅力面前,再强大的看透人心的能力,也没有办法抵抗。 夏恩星就是有这种本身,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赴汤蹈火。 我吸吸鼻子,对季存道,“我现在不想了,所以我要和你断了,季存,我之前再爱你,现在也不爱了,就像我过去那么喜欢钟让,也能说放就放一样。” 季存脸色苍白,就像是大病一场。 再也不能好起来了。 夏恩星赶来的时候,率先将我搂到了一边,“没事吧?啊?” 说完她抬头看季存,“你也是,来了都不说一声,跟我们打个招呼,好歹欢迎你进来啊。” 夏恩星惯会给面子,我看着她,轻声说道,“又让你费心了。” “想什么呢?季存要是欺负你,我——”她抬起手来,做了个要打人的动作,一边的萧昂倒是扯住了夏恩星的手臂,“哎呀,应该没多大事,季存好好着呢。” 大家朝着季存看过去,见他站在那里,神色恍惚又痛苦,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太多我无法承受的感情。 季存,我爱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为什么我们都爱过对方,却没有……相爱过呢。 我撇过脸去,安茉莉也伸手来摸我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季存跟我们认识也许久了,指不定是见你情绪太激动,所以说话这么难听……季存,你要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别赖我把你赶走!” 安家千金一发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季存手指攥得极紧,眼神直勾勾看着我,“商绾,我只来问你一件事,你当真……” 我的心脏一颤,听不得他说下去。 “季存,别——” “当真,不要我了吗?” 万箭穿心,我近乎窒息。 “就算我道歉,就算我补偿,想让你原谅我,就算我求你……”他停顿了一下,眼眶发红,“也不要了吗?” 我感觉到刚才自己的眼泪白擦了。 我好想不顾一切地原谅季存。 原谅这个什么事都能对我做得出来的,无情的男人。 在出了事情之后一个人撇得干干净净,把我留在原地迎接网暴的男人。 可我没说话,只是泪眼朦胧地越过季存,看了一眼远处并没有赶过来的张良。 他大抵是听到了我们这里有骚动,却没有主动上前来查看情况,许是怕我尴尬,所以还是跟闵御一起站在不远处,只是这样淡漠又平静地看着我。 面庞白皙,眉眼细长。 张良,张良。 “对不起……”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没有回答季存,身体却主动地往前倾了一点。 夏恩星感觉到了我要有所行动,放开我,安茉莉也对着我点点头。 我往前倾,朝着季存的方向狂奔,在季存震惊过后,他下意识伸手来接我,却不料想,命运朝着他开了个玩笑。 他过去作恶多端,如今被开这个玩笑,一笔勾销。 他伸手接我,拥抱我,却被我狠狠撞着肩膀擦肩而过—— 我狂奔,奔向季存身后不远处的张良。 张良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同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下一秒他伸手,猛地接住了我,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甚至还有些僵硬,“什么……什么意思……” “我这种坏女人。”我吸吸鼻子,将眼泪擦在他肩膀上,“遇见老实男人,不得从良吗?” 从良。 张良整个人愣住了,回过神来他喃喃着,“我都以为你要和季存复合了。” 毕竟季存这种天之骄子的道歉和挽留,没多少人能拒绝。 “我不要复合。” 我蹭了蹭,扯出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来,“我是坏女人,这样他就得对我内疚一辈子。我不要复合。” “那我呢。” “你?” 我回眸,望向同样震惊的众人,而在这之间,还有安茉莉和夏恩星坚定温暖的眼神,我知道,她们是绝对理解我的。 心头病态又扭曲的痛苦一遍一遍地淌过,洪流一般吞没着我,我强忍着,强忍着,一直到对这些痛苦脱敏,对季存脱敏。 我抱紧了张良,我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选择原谅季存……” 张良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用来气季存的工具。” “那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真正的爱不是发现被利用后会失望彻底。真正的爱是,被利用了也无所谓。” 被利用了也无所谓。 我是卑劣的,张良,而你清楚地知道我的卑劣,看清了我的为人,却还一直……选择着我。 我嚎啕大哭,“张良你是傻子吗!” 张良拍拍我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忽然轻松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是傻子,商绾,我只知道这样做,才可以陪你更久一点。而且,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吧?” 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吧。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但我不想去配合你。”张良的声音如同大海一般平静深沉,覆盖着多少波诡云谲,都难以描述,“我只会让你分清楚我和季存,和钟让,都不是一类人。” 当渣男太容易,商绾。从良太难。不过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罢了,也许到头来,猎手是谁,还说不定。 我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猛地敏感地跳了跳。 再去看张良的时候,我居然有点……脸色发烫。 张良说完,越过人群看了季存一眼。 那一眼,没有挑衅,只有坦然。 季存便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季存和商绾了,那些他们之间的桃色新闻,那些纠缠不清的暧昧,再也没有了。 商绾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被张良牵着,男人回头看我一眼,清俊的眉眼里难得出现了些许揶揄和玩味。 他另一只手替我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声音清晰地在我耳边道,“我会嫉妒季存的,一直到有一天,你会看他一样看我为止。” 而这一天,就是今天。 第334章 番外篇·梁春澜霍恪 这几天夏恩星出国了,说是去国外找自己的儿子玩,萧昂跟个望妻石一样待在家中,夏恩星怕他无聊,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要闲着替我把班上了。”夏恩星身边还有夏流光欢笑的声音,萧昂听了心里刺挠,“你跟陆沧夜是不是老公孩子热炕头呢。” “你猜。”夏恩星说,“我总裁办公室密码你知道的,进去替我处理处理事儿吧。” 萧昂说,“你把我当驴使呢夏恩星。” 夏恩星乐了,“我这是信任你的能力。” 挂了电话,萧昂出门替夏恩星上班去了,一到公司,发现梁春澜不在。 他问了一嘴,“何长风,你知道春澜姐去哪了吗?” 何长风也是有些疑惑,“她今天请假了。说是要去儿子学校。” 萧昂皱皱眉,顺手按了一下密码,进去了夏恩星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正放着整整齐齐的好几叠资料,是梁春澜整理收拾好的。 不愧是夏恩星最信任的梁春澜,萧昂对她评价也不低,梁春澜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而此时此刻,梁春澜正站在校门口,一脸忐忑地看着门卫保安,“我是来找霍翼的。” “霍少说了,不认你这个家长,以后你要是来学校找他,一律不准见。” 门卫也难办,“梁小姐,我就是个保安,我也不想丢了工作啊。” 梁春澜知道打工人有打工人的难处,没有多跟门卫较劲,只是自己叹了口气,正巧这个时候,背后传来声音,“不是说霍翼跟着你有好日子过吗?怎么,进了学校,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了?” 梁春澜回头,便发现了提雅正嘲弄地睨着她,“保安大哥你好,这个人是我朋友,你放了她进去吧,出了事我帮你。” 门卫被提雅这么一说,这才敢开门,提雅得意地对梁春澜道,“你呀,跟霍恪离了婚,没身份没地位,一个臭保安都敢拦着你。” 门卫一听,脸色都变了,敢怒不敢言,只能生闷气。 倒是梁春澜说,“我也是打工的,保安怎么了,没有他们这么严格,我儿子在学校的安全还得不到保证呢,何必为难一个人家?你说话太高高在上,看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去了霍家,可得学学洗衣服做饭伺候别人,要不然霍家还嫌弃呢。” 这话可是打了两个人的脸,一是说提雅不尊重别人,二是告诉提雅,你再娇贵都没用,嫁进去霍家,霍家可不会把你当人,照样让你做牛做马,当全家的保姆。 什么千金大小姐,什么大家闺秀,都得干活伺候全家。 提雅顿怒,“梁春澜,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以前很值钱吗?全职保姆罢了,这个社会上谁看得起你这种全职妈妈啊,又不挣钱,带带儿子还喊上苦了,我才不会像你这样!” 才不会? 梁春澜只觉得可笑,提雅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步她后尘呢。 二人争吵,一边的保安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没想到反而是被拦在外面的梁春澜帮他说话,他感激之余还有些羞愧,帮着梁春澜解围,“梁小姐,快进去看看你儿子吧,他一定很想你。” 梁春澜进去了,提雅跟在后面,她也是来看霍翼的,而且霍恪喊她来学校把霍翼直接带回家中,分开梁春澜母子俩,影响梁春澜的情绪,更方便打官司。 梁春澜到了霍翼的班级门口,小同学们来来往往,不少人拿着疑惑的眼神看她。 “漂亮阿姨!” 倒是祝惜安比较主动,她手里正拿着作业要去交,看见梁春澜主动打招呼,“你是来找霍翼的吗!霍翼作业没做完被老师留在办公室了,我带你去。” 霍翼作业没做完? 梁春澜有些吃惊,毕竟霍翼向来聪明懂事,从来不在学习上让大人担心,如今作业没做完,这是……头一次。 梁春澜被祝惜安领着到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正用严厉的眼神看着霍翼。 “霍翼同学,你成绩一直是班级里名列前茅的,如今突然犯这种错误,老师很失望。” 霍翼孤零零站在办公室里,门外孩童们在下课时间欢快打闹,和他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梁春澜站在门口,没进去。 只见老师说完这个,叹了口气,话锋又一转,不像刚才那么严厉,“好了,老师相信你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能不能告诉老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祝惜安本来想帮着梁春澜进去办公室打招呼,这会儿也不说话了,在外面静静地等着。 办公室里沉默很久,传来霍翼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爸爸妈妈……在打官司……我听不懂打官司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好像,很严重,他们都有找律师,总是聊起什么法律之类的,我……” 梁春澜听见孩子这么艰难地说出伤心事,顿时自己也心如刀割。 爸妈闹得水火不容,原来孩子也会痛苦。 老师听见霍翼这么说,眉毛本来舒展了,如今又皱起来,她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瓶牛奶,递给霍翼又摸了摸他的脸,“原来是这样,我先前听说你爸妈离婚了,二人如今又是有纠纷了吗?” “嗯,是关于我的事情……”霍翼拆开牛奶,刚吸了第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来了,“我觉得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妈咪这么难受,妈咪想让我跟着他生活,我爸爸不让,两个人就说打官司,才会闹成现在这样……” 孩子虽然不懂,但是多少还是会记在心里,梁春澜没想到霍翼会为此如此难受。 可是在她面前,霍翼从来没这样表现出来过,一直都是乖巧的形象。 梁春澜很懊悔,自己身为母亲没有及时感知到孩子的情绪,更懊悔她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为孩子挑选了这样的父亲,才会给孩子带来这些负面的情绪。 倘若她生孩子的时候更清醒一些,霍翼或许不用吃这些苦。 恰好此时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发现梁春澜和祝惜安正等候在外,老师笑了笑,对着霍翼点点头说,“霍翼,这说明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在想要主动帮着妈咪分担她的情绪,这是你的优点,不是吗。” 霍翼一怔,眼泪还挂在眼角。 “这不是你的错,也请你相信你的妈咪可以处理好这些问题。” 老师把霍翼转过去,往外推了推,“你妈咪一定是很厉害的女人,才会生出这样一个聪明善良的你。” 只有善良的女人,会把孩子教这么好这么懂事。 老师也是女人,自然是共情霍翼和他的妈妈,所以当她把霍翼转过来面向门外的时候,霍翼哇得大叫了一声。 本来还在哭呢,看见自己妈妈来了,霍翼眼都亮了,“妈咪,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正好祝惜安说你在办公室,我就过来了。” 听见这个,霍翼脸都红了,“小安同学,你怎么还向我妈咪打小报告呢!” 这意思是,祝惜安让他妈妈知道了自己犯错被老师教训了。 梁春澜立刻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作业没写完,被老师喊到办公室,怨不得别人告诉我。” 霍翼立刻撇撇嘴,“妈咪说得对,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梁春澜来这一趟,正好也是来学校搜集一下孩子们的说法,看看霍翼以前在学校里是不是因为霍恪一直被同学们议论,这可以作为霍恪不作为的证据提交,让她打官司更稳妥几分。 想不到,霍恪提前料到了,居然喊提雅来围堵她。 “我从霍翼同学这里听说了你的事情,梁小姐。” 老师给了祝惜安一个眼神,祝惜安立刻拉着霍翼走了,“你陪我去美术老师那里交一下作业吧。”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大人,老师也开门见山地说,“孩子告诉我,你和霍少在打官司,他可能也因此受牵连,比较焦虑,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梁春澜撩了撩头发,“是,没想到,反而让孩子担心我了。” “你需要帮忙吗?” 老师多看了梁春澜一眼,这让梁春澜意外。 “我指的是,你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和霍少打官司,结局定然是失败。” 老师又从兜里掏出一瓶牛奶,哄霍翼似的,递给了梁春澜,这个行为让梁春澜感动之余又有些想笑,看来教师的有些行为是刻在基因里了。 她拆开了奶,就像是接受了女人之间的什么默契,说道,“我想问问小翼周围的同学,平时有没有关于霍恪苛待他的信息……” “我可以替你作证啊。” 老师直截了当地说,“学校那么多次家长会,霍少都没有出面过,因此霍翼也没少被孩子们嘲笑,好在祝惜安帮忙,祝惜安也是个好孩子。” 看来当老师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学生们的所有状况,他们都一清二楚,只是碍于身份,很多时候也不好直说。 梁春澜鼻子有些发酸,“老师,您这些话……” “到时候如果打官司,我愿意出庭作证,证明霍恪作为父亲的失职,孩子在学校里的真实情况他从来不关心,家长会也不参加,我经常布置作业下去,让孩子们找家长签字,霍翼给我交回来的,都是……” 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开始翻找霍翼的作业,而后展示给梁春澜看,“都是他自己签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歪歪扭扭霍恪两个字,看得出来小孩子在很努力模仿大人写连笔字,但是太稚嫩,一眼就能被辨认出。 只是老师看出来了,也没有为难霍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霍少确实不够关心霍翼,作为霍翼的老师,我愿意帮你,也是为了替霍翼争取到更多关心和照顾。” 老师拍拍梁春澜的肩膀,“这些作业,这些签名,还有我的话,以及我本人,梁小姐,对您有用的话,您就用上吧。” 梁春澜眼睛红了,“老师,您……”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你来找我之前,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梁春澜一惊。 有人打过电话给她? “是一个男人打来的。” 老师拿出自己的手机,通讯记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梁春澜歪了歪头,她记性好,但凡是熟人的号码,她一定能认出来。 看来,这个神秘男子,还特意换了个新号码。 “他告诉我,如果有人为难你,请我多考虑考虑,也当是为了孩子,和身为一名人民教师的责任。” 教书育人,教书育人,她必须以身作则,保护孩子,引导孩子。 “谢谢老师。”梁春澜不知如何感谢这位愿意帮忙作证的老师,“那我将我们官司的资料发给您,包括开庭时间,谢谢您愿意作证。” “不客气。” 老师微微一笑,“快去陪陪霍翼吧,孩子也很希望你能赢。” 身为一个母亲,一定要赢啊。 等梁春澜走后,老师叹了口气,坐在办公桌前,刚打算批改一下作业,门口又有人敲门。 她抬头,只见一个穿得珠光宝气的女子走进来,申请高傲,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就这么放在了老师的面前。 老师惊呆了。 “我叫提雅。” 提雅的声音也是清亮又自负的,哪怕面对着职业神圣的教师,也依然高高在上,“是霍翼未来的母亲,这位班主任,您好。” 老师有些提防,“您好,提雅小姐。” “相信刚才霍翼那个不争气的妈妈梁春澜来找过您,她一定是想找您要些关于霍恪的黑料吧?” 黑料。 都是事实,怎么就是黑料了? “这是我给老师的信,希望老师可以看看。” 提雅多看了老师一眼,老师也只得拿起信封,拆开来朝着里面看了一眼,愣住了。 里面装的不是钱,是沉甸甸金灿灿的金条。 老师吓得手一抖,沉重厚实的信封掉在桌子上,倒是砸得一声响。 “还有老师,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刚结婚吧,你丈夫在事业单位工作,倒是有前途,以后大小也有个官当。” 提雅意味深长地看着老师,“老师,你想不想要你的丈夫未来一跃而上成为人中龙凤?” 老师脸色煞白。 先软后硬,这就是有钱人拿捏人心的手段。 “梁春澜生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不好好养孩子,反而整天想着搜集前夫的黑料,来败坏孩子心中父亲的形象,实在是无耻。” 提雅还在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老师皱着眉头,刚要帮着梁春澜反驳,却听见提雅说,“不过,还是老师你好,毕竟你会帮着你的丈夫考虑前途,对不对?梁春澜只想着怎么害霍少,这种女人,简直是我们女人中的败类。” 败类。这样的词语对梁春澜来说,实在是太……言之过重了。 老师听明白了提雅话背后的意思,如果她帮着提雅和霍恪,她的丈夫就会得到提拔,而她若是要出庭作证,让梁春澜答应官司,那么她的丈夫的前途…… 就等于会被她自己亲手毁了。 老师只觉得浑身冷汗,面前那么厚厚一封信里塞满的金条,在她眼里跟一把沾着血的刀子似的,她怎么敢碰? 如果收下了,等于要背叛刚才给梁春澜的承诺,当一个缩头乌龟。 见到老师脸上凝重又纠结的表情,提雅继续蛊惑她,“我相信老师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再说了,梁春澜找你聊这些,等于是把你拉下水,她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让你出庭作证,这多不要脸呀,不是祸水东引吗?她这是害你啊老师,你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老师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敲打了一锤子,提雅这话实在是太高,把梁春澜说成了心机小人,但是最开始,明明是老师主动找梁春澜说自己愿意作证的。 提雅说完这些,伸出细长的手指来扣了扣桌面,漂亮的指甲上钻石正闪闪发光,她这样的名门千金,做美甲的钻石定然是真钻,也不怕掉,就像是明晃晃地在诱惑着老师,“老师,我知道你是一名有信仰的人民教师,霍翼有你这样的班主任,是他的幸运。我们做长辈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你说霍翼如果未来因为梁春澜的挑拨离间,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水火不容,这不是作孽吗?您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老公,为了霍翼这个孩子,也要多考虑考虑啊。” 她把桌子上的信封往前推了推,里面的金条更靠近老师了,“这您收下吧,也是我和霍恪的一点心意,老师,我们也是把您当自己人了,才和你说这些。” 自己人三个字,等于在点醒班主任,若是帮了这个忙,也算是给了霍恪一个人情。这个社会上多少人想要霍少欠自己人情啊,班主任要是拎得清,给霍少这个面子,以后还能从霍少这里得到不少好处呢。 提雅说完这些,不屑地看了班主任一眼,心想她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再光明磊落,那也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还坚持一意孤行出庭作证,等于断了她丈夫的前途,以后她的小孩,也有得苦头吃。 这金子,她不收也得收了。 梁春澜,你拿什么跟我斗。 提雅转身出门了,背影婀娜,光鲜亮丽的,和梁春澜截然不同,老师看着她出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倒在了椅子上。 ****** 晚上霍翼被梁春澜接走,回到家中的时候,何长风正在忙前忙后地做饭。 霍翼笑着说,“长风大哥哥你怎么在?” “你妈说要去接你,来不及做饭了,所以喊我这个临时工……”何长风忙得不行,因为要做饭,所以他把额前刘海扎起来了,所有长发都扎到脑后搞了个小辫子,比起平时邋遢的样子来,现在的他清爽俊秀不少。 也挺好,以前梁春澜总是在家等着别人下班,给别人做饭,如今梁春澜有了自己的事业,来不及给孩子做饭,这些事儿自然不用她再忙活了。 霍翼想到以前自己的妈咪是抡锅铲那个,现在何长风举着铲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但是反正就是开心,叫唤着,“大哥哥你脸真白。” 何长风说,“嗯,因为我不爱出门晒太阳。” 二十分钟后,霍翼叫唤不出来了。 因为何长风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霍翼感觉自己吃的全是白饭,撇撇嘴,小声对梁春澜说,“妈咪,他做饭好难吃……” 何长风难得窘迫了一下。 梁春澜却严厉说道,“不做饭的没资格指指点点,知道吗?” 霍翼扒了几口饭,“知道,我还是会吃完的。” 何长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算了,我带你们出去吃吧。” 他忽然就懂了全职妈妈在家带娃的感受了,干了一天活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不被领情,那确实难受。 不过霍翼也是童言无忌,看来他做饭一定是难吃到了某种境界了。 何长风将霍翼面前的饭碗挪开,“你妈咪说得对,自己没出力,不能指指点点光享受。不过话说回来,这菜也确实难吃。” 梁春澜愣了一下,自己都乐了。 何长风说,“我带你出去吃吧,这么难吃你还吃得下去,真是辛苦你给我面子哦小翼。” 霍翼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太好啦!你放心,晚上回来我和妈咪会收拾好这些的!” 何长风直接把霍翼抱起来,对梁春澜道,“走,我开车带你们母女俩出去吃。” 他左手抱孩子右手拿车钥匙的样子,倒还挺像个父亲。 梁春澜看着这一幕,有些怔忪,回过神来,她反倒眼神闪躲起来,“唉,这个点出去吃什么呀?” “去商场兜兜呗,看小翼吃什么。我反正不挑。” 何长风的态度相当熟练,说话也不生疏,听起来跟一家人似的,搂着霍翼就出门去了,霍翼还在他怀里晃着自己两条小短腿,指挥他道,“我要吃帝王蟹!我要吃东星斑!我要咪西咪西!” 何长风笑得差点抱不稳他,“哪里学来的咪西咪西?” “看打仗片学的。”霍翼说,“你滴,带我好好咪西咪西滴干活。” 但是很快,霍翼高兴不起来了。 他被何长风抱着走进餐厅的时候,看见了大厅霍恪正领着提雅和自己的家人吃饭。 还好自己妈咪去上厕所了,这会儿不在。 霍翼下意识说道,“八嘎,怎么他们也在这。” 何长风有时候觉得梁春澜这个儿子真挺神奇的,在父母这样的情况下没长歪不说,心态还挺好,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了。 何长风说,“没事的,我带你去包厢吃。” “呦西呦西。” 霍翼故意说着逗趣的话,“我们悄悄滴进去,打枪滴不要,我不想被他们看见。” 有这么一个护着自己妈咪的儿子,梁春澜这么多辛苦付出也算是值了。 何长风说,“好,走。” 结果还没走到包间门口,背后传来声音,“唉!这小伙子抱着的是不是我们小翼啊?这梁春澜什么情况,给我们小翼外面另找爸爸呢?” 霍家的长辈直接喊住了何长风,在他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有几个好事儿的长辈已经直接站起来了,朝着他们走来,“你谁呀你!怎么抱着我们的孙子,你给我放下!” 年纪大的几个长辈走过来,对着霍翼伸出手去,像是想把霍翼抱回来,霍翼眼神闪躲,这让何长风看明白了,他仗着自己高,抱高了孩子,身子一侧,直接把对面伸过来的手给躲开了。 躲开了,还要说道,“哪来的人贩子,大庭广众之下抢孩子来了?” 何长风一句话气死了一群霍家长辈,尤其是霍家的奶奶,倚老卖老地对何长风说,“我们是他亲奶奶,倒是你,一个小白脸,不会梁春澜把孩子给你养了吧,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们霍家当初怎么会娶她进门!” “你们当初娶她进门是你们自己选的,赖得了谁?梁春澜拿枪指着你们霍家娶她了?” 何长风听见这种话就想笑,他把霍翼抱得极紧,几个长辈上来抢着抱孩子,他也不给,谁说话也不好使,“霍翼是梁春澜的儿子,你们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他妈妈,孩子自然不会和你们亲近!” 当奶奶的被训斥得如同当头一棒,回过神来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我们霍家对梁春澜不薄!” “不薄?” 何长风说,“不薄就是让她这么多年一直洗衣服做饭?不薄就是不允许她出来上班,怕她翅膀硬了跑?不薄就是离了婚一点情面都不给,一直羞辱她抹黑她?梁春澜才是倒霉的那个,被你们霍家这么吸血,当年辛辛苦苦伺候你们几个长辈,到头来落不到好,还要被你们这样欺负!” 何长风一段话,不只是让霍家人听了脸色大变,更是让在场另外几桌吃饭的来了兴趣! 大家纷纷朝着这里看过来。 有瓜吃了! “真的假的?谁家娶媳妇是这样的啊,保姆也没这么遭罪吧?” “对啊,我家里都是男人做家务的,我老公说疼媳妇能发财。” “太恐怖了,谁嫁过去谁倒霉……” “你!” 霍恪听见周围人的议论,顿时也来火了,自己奶奶年纪大了,听见这些要是承受不住可怎么办? “何长风,你一个上位的小白脸,别太得意叫嚣。” 霍恪咬牙切齿地说,“梁春澜也是有能耐了,都包养得了小白脸了,她当初伺候我,如今你伺候她,倒是会享受。” 这话不仅羞辱了何长风,更是羞辱了梁春澜。 “就是,真别以为随便找个男的就能代替我们霍恪。” “你这一身穷酸气,怎么跟我们霍家比?” “梁春澜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越找越回去了。” 这些话太难听,霍翼都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你有资格说她吗?” 何长风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一家子都没资格说她!吃过她做饭的,被她洗过衣服的,生病时她照顾过的,都没资格说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点道理都不知道?梁春澜勤勤恳恳待你们的时候,你们没人认可她,现在离婚了着急她了?是不是骗不到下一个像她这么听话的女人了,着急了?” 此话一出,霍家人都惊呆了! 何长风怎么敢这么说! 还有人想要反驳他几句,何长风就指着他说,“你!你一个远房亲戚,小孩三年级之前的手工课作业都是梁春澜做的,你要脸吗!” 那人被何长风说得登时心虚了。刚张的嘴巴立马闭上了。 “还有你,你小孩早恋,都是问梁春澜要钱的,因为她这个做嫂子的好说话,脾气软!你不知道你小孩在外面祸害别人家姑娘,年纪轻轻跟人家开房吧!” 何长风话音一落,那人脸色都变了,她儿子才16岁,怎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至于你霍恪,梁春澜对你仁至义尽,是你先带着别的女人进门,还放狠话让她儿子喊别人妈妈,你自己做事情转头就忘,现在倒打一耙来说梁春澜?还有我跟梁春澜不是那种关系,你少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那意淫,堂堂霍少说话谈吐一点教养没有,豪门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何长风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他每句话都杀伤力爆表,舌战群儒,一个人让霍家一群人都说不上话来了! 霍恪背着一番话说得脸色煞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对着何长风怒骂,“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我!” “哎呦!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啊?” “这么狗血的剧情我只在回家的诱惑里看过。” “这有什么,我们老家以前有个更夸张的,听他们讲,这个女人脱离这个家庭还真是幸运,有的男方家庭跟屎一样,黏上一次甩不掉啊。” 边上的旁观者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霍家的长辈们个个脸色铁青,到底是有钱人,哪能受得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揭老底?这是连他们底裤都给掀了啊! 霍恪拍着桌子说,“何长风我告诉你,你今天这番言论我完全可以起诉你!” “起诉?你先忙着处理一下跟你前妻的纠纷吧,你还想把孩子抢走呢!” 何长风颠了颠怀里的孩子,问霍翼,“你想不想要新妈咪?” 霍翼摇着头说,“不想……” 霍恪怒目而视,“霍翼,你什么意思?霍家的荣华富贵比不上梁春澜那个穷酸的吗?” “不管是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过妈妈的爱。” 小孩子的一句话,连带着看热闹的众人都不说话了,整个餐厅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默屏息,听着他用稚嫩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说完了。 “我想留在妈妈身边,爸爸请你不要阻拦了好吗?” 霍奶奶倒抽冷气,这可是她的爱孙说出来的话! 奶奶上前,尝试着哄骗霍翼,“小翼你怎么了,怎么今天突然说这些?你平时跟奶奶说的,不是这样的呀,对不对?” “因为爸爸教我这么跟奶奶说的。” 霍翼直接一个大义灭亲,说完这话霍恪气得直哆嗦,“霍翼,我什么时候教你说这些了!” “而且,我只有让奶奶喜欢我,才会连带着多喜欢妈咪。我妈咪这么好,一直被你们排挤,我很难受,我以为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奶奶都会多关心妈咪一点,毕竟你们都是女人呀。” 童言无忌,却最是杀人诛心。 奶奶听到这话,眼都睁大了,“你这孩子!是梁春澜把你教坏了,小翼,肯定是梁春澜带坏的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养孩子!” 何长风冷笑了一声,抱着霍翼往前走,还顺便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挺像个男子汉的。” “我就是男子汉,我的老师教我的。” 霍翼挺直了胸脯,“我做得对吗?” “很对。”何长风说,“一会给你点帝王蟹。” “呦西呦西。” 霍翼跟何长风一打一闹地走进去了,一点没把霍家人当回事,倒是提雅在一边哭哭啼啼地说着,“霍恪,你的儿子这么仇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梁春澜这个做妈的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霍恪走上前,一把搂住了提雅,安抚她说,“别担心,大不了我也不认这个儿子了!” 提雅心里一喜,脸上却要故作伤心,“别啊,你们到底是父子,为了我闹成这样,多不好啊,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霍翼说,“这有什么,你以后是我的老婆,你的面子我不替你挣,谁替你挣?” 边上正义路人忿忿不平地说,“你前妻怎么没这么好待遇。” “那你前妻可太惨了,是你家里人以前不给你面子,所以连带着不给前妻面子吗?” 说这话的是个女人,也许是跟梁春澜共情了吧。 提雅一听,顿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呜呜,霍恪,我好难受……” 霍恪忙着哄提雅,这会儿有些心烦意乱,正巧看见梁春澜从外面走进来,男人带着提雅冷笑着上前,“你去包间找何长风呢?” 梁春澜方才是去商场里上厕所了,所以才会姗姗来迟,何长风给她发了包间号码,她直接进去便是,加上何长风做饭那么难吃,实在给她饿坏了,所以梁春澜有些着急,对霍恪说,“你让让啊,我要进去吃饭。” “吃饭?”霍恪都没发现自己话语里带了些许酸气,“你是去吃饭的,还是跟那个男人调情去的?” 这会儿轮到梁春澜觉得好笑了,她上下瞟了霍恪一眼,“我吃个饭你管那么多,还调情?我不能跟男人调情吗?” “不然呢?”霍恪刚想说她该遵守妇道,但是一想到梁春澜已经和自己离婚好久了,便没说出口,“你跟何长风什么时候好上的?” “八字没一撇,你就在这里脑补,急死你了。”梁春澜凉飕飕的话,“还有你说话也是搞笑,我不跟男人调情,跟女人调?” 她还看了提雅一眼,“跟你调?” 提雅第一次见到梁春澜这般有攻击性,梨花带雨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恼羞成怒,“梁春澜你一个豪门弃妇也敢这样嘲笑我——” “你再叫,我去举报霍家税务有问题。” 梁春澜恶狠狠地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别给我逼急了,我举报你们,我一个打工的,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你好阴险啊梁春澜!” 提雅正打算破口大骂,却发现搂着自己的男人正对着梁春澜的脸出神。 什么意思……霍恪难不成,真的对她有情意在吗? 霍恪也绝对新鲜,过去梁春澜就是个窝囊废,现在居然这样浑身带刺,他深呼吸一口气,“梁春澜,你路子越来越野了。” “少管我。” 梁春澜说,“没了你这个前夫,我道路确实越来越宽了。” 说完这些,梁春澜一下子撞开了霍恪的肩膀,在男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穿着平底鞋往前走,明明不是性感锐利的高跟鞋,却依然让霍恪觉得她的步伐是那般锋利有力。 怎么会……这样。 霍家人面色悻悻买了单,嘴巴还不干净,“好好跟提雅吃一顿饭,遇到梁春澜,真是触霉头。” “就是,提雅你别难受了,我们霍家只认你一个孙媳妇。” “还有霍恪,你可得快点把孩子抢回来啊,要不然霍翼可要被梁春澜给彻底教坏了,那个和小白脸都快踩在你头上了!” 闻言,霍恪的眼神深沉下去,手指下意识攥紧,他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不用你们来催!” 霍家人纷纷闭嘴,看着霍恪的眼神里带着些畏惧。 霍恪拽了一把提雅,“走,回去,以后不来这家餐厅吃饭,恶心。” 提雅看着他动怒了还依然俊美的侧脸,心里却隐隐担忧着。 是餐厅的问题吗,还是因为……梁春澜现在的样子,刺痛到你了,霍恪? 半个月后的开庭,提雅陪伴着霍恪去参加了官司,而没想到的是,梁春澜身边居然也陪着一个男人。 霍恪走近了一看,果不其然是何长风。 没想到他们两个…… 霍恪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他一想到梁春澜过去是自己的糟糠之妻,而现在却身边有了新人陪伴,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仿佛过去势在必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 这么多年,梁春澜对他的影响,是不是……早就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认知? 提雅倒是心情不错,因为她早就知道那个班主任会因为收下金条以及为了自己丈夫前途的事情保持沉默,但是梁春澜还被蒙在鼓里呢,真期待她到时候一脸震惊的样子。 开庭前,霍恪还对梁春澜放狠话,“我霍家的儿子,绝对不会让你和一个小白脸养的。” “就凭你这话,你就不配抚养孩子,你连尊重都不知道怎么写。” 梁春澜没说话,何长风却主动出击。 霍翼到现在都没有学坏,真是幸运,有梁春澜替他把持着人生三观。 霍恪被何长风这话气得一噎,狠狠瞪了梁春澜一眼,“不知好歹,回头可别当庭哭出来!” - 开庭,双方就孩子的抚养权各自给出了很多资料,法官是一位女人,她看着上了年纪,眼神凌厉里却也透着些许温柔,她先是询问了梁春澜过去在霍家的遭遇,等梁春澜说完以后,她问霍恪的律师,梁春澜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霍恪替律师回答,“我……虽然过去在霍家她确实是照顾我们全家,但这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责任,霍家也给她吃给她穿了啊。” 梁春澜的心再度一凉。 她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断了和霍恪再续前缘的念头了。 在这样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的地方生活下去,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听见霍恪这么说,梁春澜的律师请求提交新的资料,他们有邀请到证人出席,来证明霍恪对于孩子霍翼一事也并不上心,不适合抚养孩子。 说到这里,提雅便坐在席位上冷笑,梁春澜,你那个班主任已经不会来了。 果不其然,法官同意证人出席以后,等了五分钟,班主任都没来。 梁春澜心里一惊。 她第一反应并不是班主任背叛了自己,而是……班主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朝着席位看去,发现提雅脸上得意的笑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落寞地颤了颤睫毛。 她不怨班主任。 但是没想到的是,脚步声姗姗来迟,门被人推开的一瞬间,就好像一道光亮了起来! 提雅猛地站起来,“谁让你来了?!” 喘着气来的,不只是班主任,还有她的丈夫! 班主任咬了咬牙,抬头看了梁春澜一眼,“抱歉,来迟了……” 梁春澜眼里满是感激:“多谢你真的愿意出席……” “你!” 提雅指着班主任想说些什么威胁她,一想到这里法官在场,只能作罢,恨恨地盯着班主任的脸,“你是不是想好了?” “我想好了?” 班主任走上前,将提雅先前给她的那封装满了金子的信袋直接放在了台子上,“我要出席作证,身为霍翼的父亲霍恪,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家长会,甚至对于霍翼平时在校遭遇也从不过问,很多时候孩子的试卷都是自己模仿长辈签字,足以证明,这个父亲并没有尽职尽责,我认为孩子交给母亲养才是正确的,何况梁春澜女士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为了婚姻退出了社会和职场,但是如今回归以后依然能把女人与母亲这两个身份平衡好,显然能力比父亲霍恪更胜一筹!” 班主任说到后面,居然情绪也有些激动,“我是一名人民教师,我不能接受贿赂这种行为,所以同时我要向法官大人举报,霍恪的未婚妻提雅曾经来学校找我,给了我这些好处,还暗示我如果我真的说了什么霍恪的事情,就会让我的丈夫前途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班主任转身看着提雅,“你太无耻了,提雅小姐,我是教师,我老公是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岸的公务员,我们都是吃国家饭的,孩子是国家的未来,自然是我们眼里最重要的。你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想要收买我们,实在是不尊重我们,也不尊重孩子!这样的孩子如果在你和霍恪的手里长大,我作为老师,肯定会相当担忧!” 这番话铿锵有力,作为一名证人出现,给了强力一击! 梁春澜自己都想不到,班主任居然会有这样的信念和勇气……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不缺乏有信仰的人。 法官也是女人,听完这些,似乎是理解了什么,她对着班主任点点头,又朝着梁春澜点点头,而霍恪和提雅早已脸色大变,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权有势,在争夺孩子抚养权上一事,居然会…… 输给一个女人。 梁春澜,凭什么……你们女人凭什么这么团结…… 霍恪愤怒大喊,“你肯定也给了班主任好处了!” “我们不怕搜证,不怕你举报,你要是有证据,尽管去!”班主任比梁春澜还要激动,“霍翼这么好的孩子,梁春澜这么好的妻子,您不好好珍惜,还要倒打一耙,足以见得你除了工作以外别的方面没有任何的优良品质,你如何抚养孩子?如何对孩子进行正确教诲?难不成,让霍翼长大以后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吗!” 这话实在是诛心,霍恪当场冷在原地。 他会让霍翼变成第二个自己吗…… 他居然,有些犹豫。 他向来倨傲,在这个问题上,竟然给不出回答。 是不是,他其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却碍于面子和身份,一直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其实,梁春澜,把小翼养得很好。 ****** 法院判决下来的时候,梁春澜正在公司开会,夏恩星还没回国,萧昂替她收的单子。 “判给你了。” 萧昂笑着将文件递过去,“恭喜你啊,梁女士。” 梁女士这个称呼,真是好听又有力啊。 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女士,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晚上我陪你一起去接小翼放学把。” 何长风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也跟着扬了扬唇,“以后小翼就跟着你生活了。” “我要好好谢谢班主任……” 梁春澜眼里有泪花,“她真的为我做了好多。” “你也要谢谢你自己。” 何长风说,“如果不是你一直愿意和霍恪的势力对抗,也许现在小翼还在霍家郁郁寡欢呢。” 感谢一下那个不愿意放弃的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真诚又勇敢的同性吧。 萧昂在一边酸不拉几地说,“哎呦你们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这里还不知道夏恩星什么时候回国呢。” “她在国外干嘛,和陆沧夜度蜜月吗?” 此话一吹,萧昂脸都白了,煞白煞白的,“不,不可能!不可能!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下次不许说了哈。” 梁春澜乐了,“想她还不赶紧去找她啊?” “我不去,万一真跟陆沧夜度蜜月呢。” 萧昂冷笑一声,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哥得替她守着公司啊。” 就在这个时候,何长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文件袋里掏出另外一份文件。 梁春澜一愣。萧昂也愣住了。 那是何长风的体检报告。 这小白脸头一回有些局促,干咳了几下,长刘海下,那张好看的脸还有些害羞,说话都结巴了些。 “之前……不是说,霍恪,不干不净吗。” 他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我……检查过了,我没有,传染病,我不会,让你再得病受罪,那什么……” 何长风接下去的话让萧昂和梁春澜都呆住了。 他居然打直球! “霍翼的抚养权得到了,是好事,孩子长大,也,差个爹,你工作,也差个帮手和搭档,你看我……梁春澜,你要不要,跟我试试呢?” 梁春澜僵住了,回过神来脸爆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梁春澜都不敢去看何长风的脸,“你,我……” “哎呦!哎呦!”萧昂在一边大腿都拍烂了,“不准啊!不准!何长风,我还没好,你也别想得到好的,澜姐,求你了,拒绝他吧,我听不得这样的好事——” 岂料下一秒,向来成熟又稳重的梁春澜直接上前,一把扑进了何长风的怀里! 过去在霍恪那里受的委屈,如今仿佛一下子得到了洗涤。 洗尽铅华后,她要开始自己的新人生了。 “我以为你会介意我离异带娃的。” “我还以为你会介意我没爹没妈福利院长大呢。” “那正好,我还少照顾一对长辈。” “那正好,我还免费多个儿子。” “……不正好。”萧昂说,“我要解散公司,把你们一对对拆散!!!夏恩星,你快回来呀!” 第335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1 江眠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一个微信,刘姐喊她去一家k.t.v,说是有客人点名道姓要江眠陪着喝.酒,给出了五位数的小.费。 江眠看见刘姐把一万块定金打过来,说,“这是喝酒的小.费,还是我‘出.场’的费用?” 刘姐说,“人家花五位数价格是喊你去唱唱歌喝喝酒的?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这年头,这种生意风.险太大,江眠貌不起这个风险,更何况,她昨天刚进去过,装了一把委屈,演得自己像个被骗的无辜大学生才被.放.出来。那个帅jc还摸着自己的脸说,“小姑娘,不要误入歧途啊。” 江眠冷笑了一声,之后没说话,坐在楼梯上抽了一下午的烟。 晚上六点的时候她进去屋子里,翻出了自己很早以前穿过的一条露.背长.裙,还有当初温歇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双黑色小高跟。 江眠给自己化了个妆,随后换上这身衣服,出门的时候又走回来,在腿边绑了一把刀,之后再次走了出去。 陈尽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你……你,今儿选,选美去啊?” 江眠说,“陪.人喝.酒去。” 陈尽皱了皱眉毛,“你,你穿成这,这样,陪,陪.人.喝.酒,还……还是,陪.睡啊?” 江眠给他气笑了,“有没有一句好话了啊。” 陈尽说,“你,你自己去吧,我,我不,不乐意送。” “别啊。”江眠上去晃晃他的手臂,“我俩不是买一送一吗!” “谁,谁跟你俩买,买一送一!” 陈尽甩开她,“自,自个儿去!” 江眠切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往外走,背后陈尽一直在看她,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为止。 江眠在七点十分到了bm101的门口,正在外面白着脸,深呼吸一口气去了说好的包厢。 推开门,许宁楚在里面等她,江眠愣住了,见到这位小霸王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摆放好。 许宁楚冲她冷笑,“怎么,是我,没想到?” 江眠握紧了拳头,“没什么。是谁都无所谓。” “还挺真无所谓的啊。” 包间里就许宁楚一个人,江眠想退后几步,男人就已经走了上来,“今天穿的挺好,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江眠没说话,脸色惨白。 “你这张脸装委屈倒是登峰造极。” 许宁楚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可惜了,同样的招数对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江眠咬着牙,将她整个人逼到了沙发角落。 江眠挣扎着,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宁楚狠狠一巴掌扇向她,“老子八万块买你唱小曲?你他妈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江眠翻身的时候,许宁楚恰好看到了江眠绑在大腿根部的小刀,笑得脸上都是杀意。 “江眠,你倒是挺有本事,藏把刀在腿上?” 许宁楚掐着她的脖子,江眠脸色惨白,红着眼睛,“八万块钱买我一条命,你觉得值不值?” “哈哈,怎么着,你还打算以死来证明清白?” 许宁楚一把脱掉了江眠的高跟鞋,露出纤细的脚趾头,脚背因为紧张死死弓着,洁白如玉。 他浑身狠狠颤了颤,“你他妈,从头到脚都是勾|引男人的极品!” 江眠没说话,咬住牙齿,她仰着头,无辜的脸上写满即将被蹂躏的痛苦挣扎。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江眠觉得闯进来的声音有点熟悉。 转过头去的时候,傅峥嵘也愣了,在这个场合下他竟然卡壳了,末了还打了声招呼,“see-u-again啊大妹子。” 江眠看着这个帅jc,竟然脑子里也跟了一句“hey!nice-to-meet-u-too.” 她心里想着什么狗屎运,竟然又是那个帅jc,于是眼泪说出来就出来,影后似的,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救我!” 许宁楚心说你一个出来卖的还装什么委屈,结果傅峥嵘一看江眠又哭哭啼啼的样子,上去一把按住了许宁楚的肩膀,“许少,一会得喝杯茶了。” 许宁楚冷笑,“你闲事管得挺多啊。” 傅峥嵘看向江眠,“咋?又是被骗了吗?” 江眠说,“我家里急需钱……”还没说完就又哭成一团。 傅峥嵘脱下制服来盖在江眠身上,随后对着许宁楚说,“有人打电话报警举报的,不是我坏你事儿。” “操。”许宁楚骂了一声,起身的时候又一把拽起了江眠,“那我带她回家,不算犯事儿吧?” 江眠睁着一双小鹿一般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向傅峥嵘。 傅峥嵘说,“不得行啊兄弟,走个过场还是要的啊。” 许宁楚烦躁地扣上扣子,用眼神狠狠剜了江眠一眼,随后起身来到傅峥嵘面前,傅峥嵘绕过他,看着沙发上的江眠,“能走吗?” 江眠含着泪点点头。 ****** 半小时后,许宁楚一脸嚣张地从jc局里走出来,剩下傅峥嵘和江眠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江眠缩着肩膀,不敢喘大气。 傅峥嵘眯起形状锐利且漂亮的眼睛,低声道,“你这回又是怎么了?” 江眠说,“养……养父母欠了高利贷,又生病了……” 傅峥嵘脸上满是玩味,“上回不是说没有父母孤身一人吗?” 江眠一听他语气严肃了,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来,“你……你是jc……上次,我没敢说……” 倒霉催的!怎么老是遇见他!撒谎都得跟电视剧似的接着,就怕出一点漏洞。 陈尽一边结结巴巴地喊着一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桌子边,看起来模样凶神恶煞地盯着江眠。 他们家江眠就在他面前哭得抽抽搭搭的,不敢说话。 于是陈尽急了,冲上去,“你,你,你——你干,干什么!” 傅峥嵘说,“你是她朋友?” 江眠哭得一愣,“你怎么来了?” 陈尽说,“警,警是我,我报的!” 江眠说,“你报的警?” 傅峥嵘一看,就明白了,看着江眠那张嫩的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脸,叹了口气。 唉,好好的小姑娘非得靠脸赚钱,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传输的价值观。 只是再多劝说也无果,傅峥嵘就只好像又像上次一样记录了一下消息,无奈放走江眠,江眠对着他鞠躬,“谢谢jc叔叔。” 傅峥嵘揉揉眉心,“下回别让我看见你。” 江眠皮笑肉不笑,她也不想看见他! 回去的时候陈尽一边结巴一边对江眠说,“你,你,你知道……他,他是谁吗?” 江眠皱着眉头看向他。 陈尽大声道,“傅——傅家大少!傅峥嵘!” 那个赫赫有名的傅家大少傅峥嵘,这江城的人都把他当成祖宗! 江眠垂下眼睛,“哦,那还挺厉害的。”下次可千万别再遇上他了。 陈尽咬咬牙,“我,我今天,就是想,搅和你,你的买卖。” 江眠眼睛都红了,“我也不乐意做这买卖,但是我少赚了7七万块,陈尽,你给我啊?” 陈尽说,“你……你别急,钱……钱总会有,有的。” 是啊,钱总会有的。 但是人都是等不下去的。 江眠咬了咬牙,算算自己身上的债,最后心一狠,她说,“陈尽,你本事还在吗?” 陈尽愣了,“又……又要干,老,老本行啊。” 江眠擦了擦眼泪说,“明天下午四点,走。” 陈尽在她身后推着电瓶车,将安全帽让给她,随后两人开着车子回到白岩河边。 回去的时候,江眠在算钱,陈尽回去屋子里把自己的铁皮罐也拿来了,江眠一看就眉头皱的老高,“你也别补贴我了,礼这么轻就别情意重了。” 陈尽说,“你……你他娘的,就,就知道,损,损我。” 江眠说,“钱留着,给你治结巴。” 陈尽给她气得不说话了。 江眠点了点自己的散钱,又看了眼手机上存的零钱,一共三万八,还差一万二就够五万块。 这个月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怕是腿都要给人家打断。 于是江眠咬了咬牙,对着陈尽道,“明天去天佑医院。” 陈尽说,“咋,给,给我治,治结巴啊。” 江眠说,“捡大款儿去!” 两人缩在一间小房子里,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江眠把家伙都翻了出来,随后和陈尽两个人跳上电瓶车,一路直奔着天佑医院而去。 路过一辆宝马的时候,陈尽拄着拐杖都打算冲上去了,让江眠拦下了,她说,宝马车不够,现在穷逼也买华晨宝马跟着装呢,要更高的。 陈尽看到一辆保时捷卡宴,又是精神抖擞打算躺人家面前的时候,江眠说,你别去,看那车主,一看就是土老板,万一一会不讲道理,揍你呢。 陈尽心想也是,又有钱又有文化素质的人怎么就这么难找。 直到后面幽幽地开过来一辆乔治巴顿。 江眠眼睛都放光了,一把抢过陈尽的拐杖,对他说了一句看好了,就奔着人家冲过去了。 傅峥嵘好端端地开着车,忽然间看到眼前冲上来一个人直接卧倒在自己车子前面,整个人都懵逼了,这他娘是碰瓷碰到人民jc面前来了呀,小样,jc叔叔今天就收拾收拾你! 下意识去踩刹车的时候,竟然出了最基本的错误——把油门当刹车了。 于是这一下是真的直接咔擦一声——车子前轮从人家腿上压了过去。 江眠嚎了一声,脸色惨白。旁边陈尽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更不利索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傅沧海被陈尽上身了似的,喃喃着,“大大大哥,我咋咋咋咋感觉,我们车子底下有有有个人呢?” 傅峥嵘骂了一句,直接解开安全带跳下车,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躺在地上,半个人被压在车子底下,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傅峥嵘过去扶她,“没事吧?” 江眠转过脸来,正好和他对上。 两人之间气氛沉默了几秒,傅峥嵘当时就想直接拎着她把她从乔治巴顿底下抽出来一顿揍,敢情他以前都是被骗了啊!这个小姑娘是个坑蒙拐骗的老手啊! 你说长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做事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 江眠说,“jc同志,能……能先给我打个120吗?” 都在人医院门口了,傅峥嵘打了个电话给天佑医院的院长,院长一听就发了个急救车出来,结果一到门口就停下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将江眠抬上去,随后一脸懵逼,“怎么回事?你这车祸非得憋到医院门口再撞是吧?给我们医院省点资源,急救车掉头一转多方便啊。” 傅峥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这情况还真不大好解释,人家是碰瓷来的,结果自己也是真的把人家撞了。 他一边抽烟,一边陈尽奔过来,“她,她,她人呢?” 傅峥嵘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个结巴带成结巴了,眉毛皱的老高,“动手术呢。” “啊!动手术啊!” 陈尽结巴都忘了,直接喊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那,那那要花多,多少钱啊?” 他一边紧张地从兜里掏出钱,一边声音激动道,“江,江眠的腿,不,不能没啊!” 傅峥嵘看到他从兜里掏出的皱巴巴的钱就觉得让人心里难过,把头偏向一边,“能要钱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这种?” 看样子家里的确是困难,可是为什么要出来骗人? 陈尽说,“你,你不懂。” 你不懂三个字,将傅峥嵘和江眠的世界撇得干干净净。 是啊,傅峥嵘是不懂,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好好工作,为什么不去读书实习,为什么非要出来卖淫碰瓷糟蹋自己! 陈尽没说话,低着头颅。 傅峥嵘烦躁地抽了口炎道,“钱我会付的,连带着她住院的费用,这样你们安心吗?” 语气里十足地看不起他们。陈尽知道,他们让人看不起很正常。 可是江眠不一样,他们家江眠骨气太重了,由不得别人看不起她。 陈尽心里想了一大堆,还是没说话,傅峥嵘把脸转过去,“下次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陈尽依旧是沉默的,傅峥嵘将烟抽完,就留了他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转身去办理一大堆复杂的证件,狭长的医院走廊里,寂寞得如同荒无人烟的坟地。 江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的刺眼睛的天花板。 她转身动了动,随后小腿处传来一又胀又疼的感觉,江眠倒抽一口冷气,努力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傅峥嵘进来的时候,纠正好看到江眠这样跟条蚕宝宝似的努力拱着想坐起来。 一张白嫩的脸上写满倔强。 傅峥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说,“你别使劲,石膏碎了自己付钱重打。” 一听到付钱两个字,江眠直接缩回去不动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傅峥嵘,“警……jc叔叔早上好。” 声音颇像无辜单纯的祖国的花骨朵。 傅峥嵘重重啧了一声,这姑娘装纯已经炉火纯青了吧? “你的腿,断了。” “怎么……怎么个断法?”江眠试探性问了一句。 “骨折。” “……” “粉碎性。” “……”江眠将头缩回被子里,傅峥嵘被她这个反正给弄懵了,好久才上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你把头伸出来,闷在里面要憋死。” 江眠不肯,傅峥嵘扒着被子和她较劲,总算露出脸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江眠的眼睛红红的。 “哭了啊?” 傅峥嵘愣了,心说我这个受害者还没来得及哭喊呢,怎么你一个碰瓷的开始先委屈起来了。 江眠哭得时候特别安静,一张白净细致的脸上写满了委屈难受,偏偏不露出半点声音。就像是没有抢到糖吃的小孩子,又乖巧得过分,一个人安安静静在那里哭闹,格外惹人心疼。 傅峥嵘说,“你哭什么?” 江眠说,“多少钱啊?” 傅峥嵘心里最后一丝心疼也给这句话磨光了,一醒来就是要钱。他冷笑了一声,“动个手术加住院,两万块钱最少,怎么,你赔偿我还是我赔偿你?” 江眠说,“你把我弄伤的,当然是你赔偿我。这住院我不住了,你把两万块钱给我。” 傅峥嵘被她这理论逻辑气笑了,“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撞上来找死么?你他妈脑子里都是钱是吧?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种事情!” 这句话无意识踩在了江眠最痛的伤口上,她猛地抬起头去看傅峥嵘,一双眼睛通红,眼里写满了触目惊心的凶狠。 傅峥嵘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一愣。 回过神来的时候,江眠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刚才那种眼神只是一个错觉,她咬着牙说道,“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撞伤的我,你给我钱,天经地义!不给我钱,我就在医院闹了。” 傅峥嵘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看向她,“你闹?你去叫破喉咙试试!”这江城的人听你的还是听老子的? 陈尽听见声音从外面推门进来,一把挤开了傅峥嵘。看着江眠双眼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她受委屈了,结结巴巴道,“不,不哭。过,过俩月,就,就好……” “过两个月?我怎么死都不知道!” 江眠笑出眼泪来,“你给我钱啊!还是你帮我抵命啊!” 陈尽没说话,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傅峥嵘看着江眠这样的表情,心里能够猜到他们看样子也是有麻烦在身,可他不是什么圣母,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干脆直接起身,看了眼江眠道,“既然你自己愿意这样,我也不强迫你。两万块我赔你,你明天从医院搬出去,我不会再帮你交一分住院钱。” 江眠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傅峥嵘。 傅峥嵘嘲弄地笑道,“怎么?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我已经懒得管你死活了,小姑娘,下次在荤场抓到你,jc叔叔可不会再开恩了。” 江眠的脸色煞得一白,傅峥嵘这话字字都戳着她心窝子,疼的不得了。 傅峥嵘站起身来,一米八八的个子高大而又挺拔,男人眯起那双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就跟着充满了戾气,他说,“银行卡,开户人信息。” 江眠咬着牙说,“你……明天过来带现金就可以。” “一手交钱一手走人咯?”傅峥嵘咧嘴笑道,“可别到时候我给了你钱,又转过头来讹我。” 江眠眼睛都红了,“我说话算话。” 傅峥嵘笑了两声,“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还说自己说话算话呢。” 一边笑一边走出去,背后江眠死死抓着病床的床单,陈尽看见傅峥嵘走远了,才小声开口道,“你……你的腿。” “闭嘴。” 江眠眼中的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了,可是她在努力憋住,憋住自己不出来。 陈尽说,“两……两万块,还钱,跟,跟治腿,只,只能选,选一个。” 江眠说,“拿去还钱吧,就当这腿我是为了还钱被打断的。” “那,那那也,也得治啊……”陈尽着急了,“要,要不,先,先把腿治,治好了……” “闭嘴呀!!” 江眠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冲着陈尽喊道,“马四爷怀疑我半年了,这半年没再给过我一分流水钱!你还真想你家里两个小的被抓去卖了啊!” 陈尽也跟着红了眼睛,“我,我就,就不要你,你这么,委,委屈!” 他越是着急,说话越是不完整。 江眠说,“我不委屈。” 陈尽没声音了,只是红着眼看她。 江眠说,“我一点都不委屈。陈尽,我告诉你,换别人爹妈欠高利贷被追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可那是你爹妈,救过我一条命的爹妈,我不委屈。” “今天这条腿要是断了,也算是我还清楚当年的恩情了。” 陈尽一个大男人居然都开始哽咽了,“眠儿,我,我宁可,我,我爹妈,从,从没,没救过你……” 江眠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天傅峥嵘把两万块钱拿来了,你就连着我们剩下的三万凑一起,五万整拿去还钱。先别把我腿断的消息散布出去,白岩河边的白眼狼都盯了大半年了。” 陈尽肩膀在哆嗦。 江眠说,“你拿过去还了,跟他们说,剩下十万块,下个月肯定还出。他们要再敢上门欺负你弟你妹,告诉他们,江四小姐还没死呢!马四爷再怀疑我,他们还是得喊我一声四小姐!” 第二天傅峥嵘过来了,当着江眠的面将一袋弹好的纸钞放在她的病床边。 男人眯着眼在笑,眉目嘲讽,“你数一数验一验,看看jc叔叔有没有坑你。” 江眠接住他夹枪带棒的话,脸色一白,让陈尽将这袋钱拿走。 傅峥嵘看着陈尽拎着一袋钱,顺嘴说了一句,“小心点看好,别半路被人讹走。” 江眠忍着痛冷笑,“你说话不阴阳怪气是不是会死?” 傅峥嵘一看也跟着笑了,“我还能更加阴阳怪气呢。” 江眠没说话,随后男人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什么时候搬走?” 江眠放在病床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对着傅峥嵘道,“陈尽把钱还了就搬走。” 傅峥嵘挑眉,“那要是他明天才还呢。” 江眠终于低吼出声,“他现在就去还了!我不会再多坑你一天医药费!” 傅峥嵘乐了,“以后要是有啥困难记得还是要找jc叔叔帮忙啊。” 江眠没说话,低低垂着脸,她的脸很嫩,看着就跟未成年似的。傅峥嵘都被她这副无辜的面貌骗过去好几次,上一次还以为她是惨遭欺骗的女学生,还拉住她耐心体贴地一通教育。 谁知道是个老手,变起脸来比他还要快。 傅峥嵘走了,过了几个小时后陈尽回来,他带着剩下多余的几千块钱又帮江眠缴了四五天的住院费,刚动好手术,总归要在医院里住几天。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 他来的时候,江眠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警觉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尽面有难色,“钱,钱收下了,可,可是,他,他们下,下下个月,要,要十五万。” 江眠要不是腿断了就想拍着病床跳起来,怎么一下子又多了五万? 这是想干什么,把陈尽一家逼死吗! 高利贷都这么冷血无情吗?也是啊,人家就是专门放高炮的,借一万还十万,阴晴不定,哪管你饮水冷暖。 陈尽吞吞吐吐道,“眠……眠儿,你,你别再帮,帮我爸了。我,我都,不,不想认,认这个爹。” 江眠死死盯着他,没说话。 过了好久,陈尽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江眠眼睛都红了,“他们下个月确定要十五万?” 陈尽说,“你,你,你别管了!让,让我爸,去死吧!” 最后三个字去死吧陈尽念得用尽力气,因为这对父母,他们吃尽了苦头,连带着不是亲生的江眠都一并被拖下水。 江眠没说话,垂下眼睛,幽幽道,“还是要试一试啊。把债还了吧,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管你父母死活了。陈深陈鱼都接过来跟我们住,跟你爹妈断绝关系。” 陈尽用力攥紧了手指,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安慰江眠的话来,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江眠倒在病床上,左手还挂着点滴,右手拿出手机来,点开了刘姐的微信。 她说,刘姐,上回的客人能帮我再要一次吗? 刘姐没回复,过了一会再一看,对方已经把她拉黑了。 拉黑了,能怎么办。她自己也没有许宁楚的联系方式,估计他那儿是断了。 江眠想想也算了,要是真问许宁楚借钱,估计这人不但借了还会得寸进尺。 想了半天她没想出什么来,最后在琢磨着要不趁着腿还没好,正好去货真价实地讹一趟。 说走就走,第二天江眠拨了个电话给陈尽,对他说,“快过来,我们去另一家医院门口!” 江眠借口上厕所,蒙混过护士那关,一瘸一拐忍着疼在门口等陈尽,陈尽开着小电驴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花坛边上了。 陈尽帮忙把她抬上去,随后说道,“你,你,你等了,多,多久啊。” 江眠说,“不多不少,也就二十分钟吧。” 陈尽说,“不,不,不好意思啊,堵,堵车。” 江眠乐了,“人家开四轮的堵呢,你电瓶车也堵啊。” 陈尽不乐意了,“你现在,连,连自行车,车都骑,骑不了,你还四,四轮。有,有电驴就,就不错了。” 江眠说,“唉你快闭嘴吧,我一想到我的大长腿断了我就心疼。” 陈尽说,“你,你,你跟断,断臂维纳纳,纳斯凑,凑一对。” “断,断臂维纳纳,纳斯,纳纳纳纳。”江眠学着他的结巴,“少废话,结巴还那么多话,走,去中医院!” 对面中医院院长坐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心说今天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怎么就打喷嚏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有人推门进来悄悄说了一句,“院长,出事儿了。” 院长说,“怎么回事?” “门口撞着人了,还是一个刚打了石膏的小姑娘,可能腿又给断了……” “啊,医院门口断了?” 院长懵逼了,“那,那不是正好来我们骨科瞧瞧吗?” 进来说话那个人擦了脸冷汗,开口道,“不是……撞人的是,秦,秦医生!他说他是被讹钱的,现在人家患者躺地上哭闹呢!” 哎呀!讹钱!还讹到了秦岭面前!院长一边抽空嘟囔这骗子还挺会挑人的,一边心说惹怒了秦二世祖不知道要怎么办,赶紧跟着过去看状况。 中医院的门口,陈尽在结结巴巴地耗着没天理丧人性,江眠倒在地上,脸疼的煞白。天杀的,原来刚做完手术再来一跤真的有这么疼!早知道就等伤口稍微好点再来了! 秦岭披着白大褂从辉腾上走下来,一手拎着盒饭一手抓着手机,风度翩翩,一看倒在地上的江眠就笑了,怒极反笑。 “眠儿,碰瓷这招你要玩多久?” 江眠一听声音,顿时浑身冷汗。 秦岭正笑着呢,看见两人这副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一年不见,你怎么更可怜了。”他说,“你们还要多少钱?嗯?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院长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岭站在那边,秦岭可是他们医院的招牌啊,有钱活好长得帅,活好是指技术,什么技术?当然是医术了! 江眠说,“我也想滚,可我现在滚不了!我刚打的石膏估计断了,你报警啊,jc能帮我重新动手术还是怎么的?” 秦岭说,“可不是断了吗,我估计里面的钢钉都松动了,你继续躺着,再躺下去就截肢等死吧,你没救了。” 江眠没说话。 这种场合遇见秦岭,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的孽缘了。 毕竟,以前江眠喜欢秦岭的时候,秦岭把她当做苍蝇,巴不得她这辈子变成哑巴不再来烦她。 可是看见现在江眠以这种低劣的姿态再一次进入到自己视野里的时候,秦岭胸口涌起一股怒意,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就这么看着躺在地上的江眠,还有她那条打着石膏的腿。 院长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秦岭一脸暴怒,“愣着干什么!把她扶进来!” 靠,这臭小子居然敢对本院长大吼大叫! 然而院长还是一下子就过去搭了把手,把江眠扛上担架,随后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回到医院里。 秦岭一边戴口罩一边笑,一张脸白皙俊朗,可惜那眼神太冷,盯着江眠,又嘲讽又讥诮,“拿东西过来。把石膏切了,重打!” “不!” 江眠刚喊了一声,声音又低了下来,喃喃着,“疼……” “不疼你怎么长记性,嗯?” 秦岭冷笑,“怎么断的,偷钱被人打了吗?” 江眠脸色一白,站在一边的陈尽就冲上来,刚想开口说话,酒杯秦岭犀利的眼神给止住了,“闭嘴,江眠一张嘴够聒噪了,我还不想听她和一个结巴唱二人转!” 陈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江眠忍着疼说,“你看不惯我可以,你少在陈尽身上发脾气,他可没对不起你!” 秦岭说,“你还明白自己对不起我?” 江眠笑了,“可不是吗!秦大少爷,我喜欢你就是最大的对不起你!” 秦岭心里狠狠一抽,可是他克制自己去忽略那种感觉,随后问了一句,“腿怎么回事,看着前两天刚摔的吧?” 江眠没说话。 秦岭拍着办公桌,“说话!” 江眠低下头去,“被车子压了。” “被车子压了?怕是活该吧。”秦岭一听,脸上又露出了惯有的嘲讽,“又去坑哪个富家子弟了呀?” 江眠说,“傅峥嵘。” 听到这个名字,秦岭的手一顿。 他像是不相信,重复问了一遍,“谁?” “傅峥嵘!”江眠终于大吼出声,“你们的傅家大少!傅峥嵘!行了吧!” 原来是沧海他哥哥傅峥嵘……秦岭眼神暗了下来,伸手在江眠腿上摁了摁,“这边疼吗?” 江眠皱着眉毛,“还行,有点酸胀。” 秦岭说,“可惜了,看来钢钉没松动,给你动手术那个人应该挺厉害的。” 江眠抬头看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啊是吧,傅峥嵘喊的医生应该都挺厉害的。” 秦岭说,“收起你那点对男人的主意,别让你的脸变得更贱。” 江眠眼睛红了,猛地转过头,盯住秦岭,可是说话的时候,她又失去了力气,只是这样喃喃着,“我贱吗?” 秦岭说话声音一顿,抬头看着江眠,那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贱啊。” 犹豫过后,秦岭依旧笑得淡漠嘲讽,江眠心一疼。 好了,反正一年前就已经快疼得麻木了,没关系,多大点事呢…… 看见江眠这幅表情,秦岭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随后抽了张单子给陈尽,“去给她付钱。” “多……多少钱啊?” 秦岭冷笑一声,“不关你事儿,江眠的钱我来负责。” 这句话无疑更像是重重一刀剜在江眠心口,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对着秦岭说,“你没必要……” “闭嘴。” 秦岭嘲讽地看着她,“为了防止你再去傅峥嵘那里犯贱,我有必要帮他解决一个麻烦。” 江眠手指死死攥成拳头,陈尽去付钱的时候医生告知已经签在秦岭名字写下面了,于是直接拿了一些消炎药就过来。 当天下午江眠吊着腿住进了秦岭所在的中医院里,她脸色不是很好,腿上的石膏已经重新打过了,她就这么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红。 陈尽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正好这个时候,傅峥嵘从门口走进来。 江眠一看见他,就想缩进被子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傅峥嵘乐了,“独立病房里还有别人吗?” 江眠哆嗦得更厉害了,“你是来抓我的吗?” 傅峥嵘眸光里有轻嘲,“可惜了,不是。” 江眠这才把头探出来,“那……那你来干什么?” 傅峥嵘笑了笑,“你新找的下家打电话给我了,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江眠觉得那个眼神戳的她脸都生疼,她说,“我……我不是故意……” “哎哎哎,打住。” 傅峥嵘直接在她病床边坐下了,随后大长腿哐地往旁边一张凳子上一放,动作潇洒得不得了,“我们一般拒绝听嫌疑人的陈词告白,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不配叫苦。” 江眠眼睛又红了,这副模样看着还真挺委屈的,难怪许宁楚当时在局里说,“傅峥嵘你可别被那婊子骗了,她装无辜天下第一!” 傅峥嵘啧了两声,目光从江眠脸上打过去,似乎是在观察她的每个表情,随后问了一句,“腿还行吧?” 江眠颤颤地点头。 傅峥嵘笑了,“下次还干吗?” 江眠猛地摇头,那态度就像是被班主任教训的小学生。 装起可怜来那么狠,当初碰瓷的时候演技也一点没拉下啊。果然是全方面发展的好演员。 然而就打算傅峥嵘再给她来一堂素质教育课的时候,江眠却突然间开口了,她说,“傅大哥,您能不能借我点钱……?” 傅峥嵘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你慢点喊,谁是你傅大哥,别为了借钱瞎套近乎。” 江眠眼泪汪汪,“傅峥嵘大哥,能不能行行好借我点钱……我想还给秦岭,我不想欠他钱……” 傅峥嵘上去像摸狗一样摸摸她的脸,“没发烧吧?非亲非故怎么就问我借钱啊?” 当然是他妈好脱身啊! 江眠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他,声音都比之前听起来要委屈,好像傅峥嵘做了什么缺德事似的,“因为您是人民jc,您说过,有困难找jc叔叔。” 傅峥嵘被她这个逻辑给震到了,狗日的,乍一听好像还真没错。 见他不说话,江眠继续端着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能说老天爷真的给了她一张可以吃饭的脸。那个眼神盯着傅峥嵘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受困的小兽,就等着他去拯救。 傅峥嵘过去拍拍她的脸说,“小姑娘,少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欠你。” 江眠顿时连装都懒得装了,一下子就扯了脸一脸冷漠地缩回去,“真是没有人性……” 傅峥嵘心说我帮你好像还是我的责任似的,谁他妈乐意管你呢。 手机打来电话,傅峥嵘出去接了一下,再进来的时候男人忽然间扯着一张笑脸,冲江眠道,“宝贝儿,jc叔叔借你钱,不收你利息。不过等你病好了,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做。” 江眠一听有钱可以拿就眼睛一闪,不过随后又说,“我不卖身。” 傅峥嵘听到就冷笑,“那我上几次是在哪儿抓着你的?” 江眠眼睛一红,“可是我——!!” 傅峥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对于你这种信用度为负数的人,我一般都拒绝听你的解释,谁知道你能编什么故事。不过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做。” 并且相当适合你这种祖传变脸的人。 这位大佬伸出五个手指,“我去查了一下,你朋友的父母欠了一共四十万万的债,秦岭那里你大概也需要还个一两万,我借你五十万帮你把债还干净,不过你得帮我做事。” 江眠冷笑,“五十万就让我给你卖命?” 傅峥嵘收起腔调,“爱卖不卖,你乐意卖命还是卖身?” 江眠咬牙切齿,“成交!有性命危险的事情我可不去做,你去把陈尽的债先还了。” 傅峥嵘还是那副模样,眉目嘲讽,走出去的时候,门口的傅沧海似乎刚赶到的样子,看了眼里面坐着的江眠,一把抓住了傅峥嵘的肩膀。 “大哥,你去干什么?” 傅峥嵘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我已经有人选了。” 傅沧海有点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眼江眠,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她……?” “就是因为不可靠,所以才显得特别可靠。” 傅峥嵘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样的人才方便使唤。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做。” ****** 陈尽在晚上过来看了一趟江眠,跟江眠说道,“眠……眠儿!有,有人,帮,帮咱付,付了钱!” 江眠没说话。 陈尽一看就急了,“不,不会是你……又,又把自己……” 江眠微微皱着眉毛,闷闷道,“没有。” 倒不是卖身,就是不知道傅峥嵘准备了什么事情让她做。 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秦岭就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怒意,上前抓着江眠的衣领就问道,“你钱从哪儿来的?” 这么迫不及待把所有住院治疗费用都跟他算清楚,是有多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江眠红了眼睛,“他不是帮我还你了吗?” 秦岭咬牙切齿,“傅峥嵘?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为什么突然间帮你还我钱,你跟他上床了?” 听听这话说的,字字句句都看不起她。 江眠笑红了眼,”上不上床跟你有关系么?“ 她直直盯着他。秦岭,以前我跟条狗一样在你身后团团转的时候,你可是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我! 秦岭没说话,一松手就放开了江眠,随后死死咬着牙,”你现在本事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从前她从来不对他露出这种带着愤恨的眼神,那个时候江眠满心眼里都只有他,不管秦岭走到哪里,他都会跟到哪里。 哪怕后来无数女人围绕着秦岭转的时候,江眠也一点都没被击垮,可是到了现在—— 她用这种陌生而又疏离的眼光看着他。 秦岭忽然间就有一种,原本握在掌心里的东西就要溜走的错觉。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松开江眠,陈尽在一边,看着他无声地走出去,说了一句话。 “早,早知今,今日,何,何必当初。” 就这么一句磕磕绊绊的话,将秦岭的心捅了个大窟窿出来,他脸色一白,转头向陈尽,“你在教训我?” “有本事冲我来!” 江眠喊了一声,“你不许欺负陈尽!” “你这么在意他?” 秦岭笑了,“一会傅峥嵘一会陈尽的,你跟多少个男人搞不清楚啊?” 江眠也笑,“我跟谁都搞不清楚,唯独跟你划分距离划分得最自觉!秦大少爷,我自知低劣配不上您,所以卖个身把钱还您了,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番话,刺得江眠自己都作疼。 秦岭死死盯住她,像是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后用力把vip独立病房的门一摔,大步离开。 江眠躺回去,深呼吸着,红着眼眶嘴唇都在哆嗦,可她摒住了,让自己的眼泪没有落下来。 陈尽在帮她出气,所以才更让她觉得委屈。 全天下都知道江眠离了秦岭会死,所以秦岭,你知不知道,一年前离开你的时候,我已经死过一次? 陈尽在一边给她剥桔子,“眠儿,不,不伤心啊。还,还有我呢。” 江眠一边红着眼睛一边笑了,“你什么时候把结巴能好我就拜天拜地了。” 陈尽不服输地说着,“那,那我唱歌,的,的时候,就,就是好,好好的。” 江眠乐了,“你也就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前面那段‘啊啊啊啊’的时候,不结巴。” 陈尽说,“你他娘的放屁。” 江眠直接笑得肩膀抖个不停,“你骂人的时候不结巴啊!” 陈尽自己也乐了,“诶!好,好像,还,还真他娘的,是,是这样。” 晚上的时候傅峥嵘的弟弟傅沧海来了一趟,还带了他们家的三弟,那架势就像是要把族谱都给搬到江眠面前来认识一下,介绍完他还说,“我哥让我给你带一份夜宵。” 江眠看了眼,是粤来记的烧腊拼盘,傅峥嵘这人挺会吃东西的,口味不错。 傅沧海给了之后,像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的,还补了一句,“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这口气活脱脱地像是在把小白鼠喂胖了好方便以后解剖了。 江眠寒毛立了立,“多谢傅二少傅三少的关心……” 两个帅哥走了,陈尽看着他们背影,“我,我怎么觉得……这,这阵势,不,不对啊……” 就像是审核人员似的挨个过来看一眼江眠这素质,嗯,皮薄肉嫩,年轻水灵,不错不错,可以卖了…… 第二天傅峥嵘过来看她的时候,正好遇上秦岭过来检查,他心情明显不是很好,敲石膏的时候都恨不得把石膏给敲碎了。 傅峥嵘一看就乐了,走出去后递给秦岭一根烟,问道,“里面的小姑娘你认识啊?” 秦岭琢磨不出来傅峥嵘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和傅沧海关系好,但是傅沧海大哥傅峥嵘的底牌没人摸得透,于是他闷闷地说了一句,“以前认识。” 傅峥嵘眯起眼睛来,“喜欢她?” 秦岭脸色一变,矢口否认,“没有。” “哦。”傅峥嵘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我还以为这姑娘你喜欢呢,那我就……”不拿她去办事儿了。 但是下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秦岭打断了。 “傅大少您要拿着江眠怎么样都没事儿,我无所谓。” 嘿啊,这口气挺像是他傅峥嵘抢了人家老相好啊。 傅峥嵘琢磨着措辞,“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对于他们小辈,傅峥嵘还是挺乐意打交道的,秦岭年纪轻轻医术那么高,家世背景也很好,明显就是个人尖子。 他知道他和傅沧海玩得好,只是不知道和江眠什么关系。要是真的喜欢的话,傅峥嵘心想着就换一个人吧。 结果秦岭直接道,“没有,傅大哥,大家都很敬重你的。” 好了,傅峥嵘干脆放弃解释了,行吧,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也没啥顾忌的了。 走的时候傅峥嵘对秦岭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去跟人家说,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 秦岭脸上露出了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弄他的表情,“谢谢傅大哥关心。” 只是他,不会后悔。 傅峥嵘走了以后秦岭站在江眠病房外面很久,之后才推门进去。 他来的时候给江眠带了一只psp3000过来,现在江眠正在床上玩游戏。 陈尽在一边结结巴巴道,“诶!对!就,就是这里!我,我被打死,好,好多次!” “上!干,干他!快!格,格挡!” 江眠一巴掌把他按在被子里,“你烦死了,影响我发挥!” 陈尽跳起来夺走她手里的游戏机,“菜,菜鸡一个,还,还发挥!发,发挥完了,也,也就这,这点水平。” 秦岭在门口冷笑,“玩得挺开心啊?” 江眠不说话,陈尽直接替她反击,“是,是啊!还,还吃嘛,嘛香呢!” 秦岭就见不得他们离了他还能活得好好的样子。 他气得脸色直接沉下来,手里拎着的饭菜都觉得没意思了。 看到江眠旁边的外卖袋子就知道傅峥嵘又顺路送了晚饭,秦岭什么话都没说回去直接把自己打包的饭菜一次性丢进垃圾桶里。 旁边护士走过去,“哎呀,秦医生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啊!”还这么跟食物过不去。 秦岭没说话,自顾自走回办公室里,喝了一口茶没忍住火气,最后又狠狠瞪了一脚椅子,拨通了电话。 “喂,是我,帮我查查江眠过去一年都去干什么了。” 当天晚上江眠睡得很安稳,第二天不但傅峥嵘来了,傅峥嵘的兄弟姐妹全都来了。 就跟围观似的全都趴在江眠的床头,一脸震惊。 “原来是这个小姑娘!” “嚯!细皮嫩肉的,不会未成年吧?” “大哥你这是犯罪知道吗?”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傅峥嵘你真不要脸!” 傅峥嵘拖着额头,“你们别想多……” “你……你,你这是,什,什么架势?”陈尽就像是老母护着小鸡仔一样,把一群人全都撵了出去,江眠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你们一家都是jc?” 傅峥嵘说,“有当官的也有生意人,怎么啦?” 江眠说,“你这是想要干什么?把我记入族谱吗?” 傅峥嵘笑得一脸虚伪,“我家里人听说我找到人了过来看看。” 江眠说,“你不会要我帮你演戏成你未婚妻吧?” 傅峥嵘乐了,“你看我像是缺未婚妻的人吗?” 江眠捂着自己胸口,“那你要我帮忙做什么?” 傅峥嵘眸中情绪有点复杂,用一种看小白鼠的眼神,还带着些怜悯的表情盯着她,随后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jc叔叔不会害你……” 江眠内心:你他妈这样听起来就已经很可怕了啊! 秦岭看见傅峥嵘又来照顾江眠,他夹着一本病例站在门口没说话,直到傅峥嵘走出去之后才慢慢走进来。嘴角照例带着一抹冷笑。 “他今天带那么多人来看你?” 说话依旧那么夹枪带棒。 江眠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你跟他是打算做什么?” 秦岭眯起了眼睛,昨天有人把江眠过去一年的经历告诉他,一切竟然看起来如此风平浪静。 这才是奇怪的,就是看起来正常,所以才不正常。 江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跟着谁,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我没打算跟他做什么。” 江眠笑得嘲讽,“不过是一笔交易罢了,你想成了什么?” 秦岭狠狠咬了一下牙,“我告诉你,傅峥嵘这个人,你招惹不起!” “我可没有求着招惹!”江眠红了眼,“你又把我想成了什么?嗯?套路各种富家子弟的女人吗?” “难道你不是?” 秦岭笑得相当冷血,“你可别跟我说为了谁,哪会有人乐意把自己卖了?” 江眠没说话,许久才抬起头来对着秦岭道,“是啊,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社会底层压根都不会引起别人怜悯的烂人。秦大少爷您能别来缠我了吗,我也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秦岭的脸色一下变了,似乎是不可置信,死死盯着江眠,“你的腿还是……” “是是是,我的腿是您帮忙重接的,我记得我付钱了吧?” 江眠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您对每个病人都这么上心?” 秦岭脸色很差,“江眠,这是我认真在警告你,离傅峥嵘远点,你招惹不起他!” “我谁都招惹不起!”江眠笑了,笑出眼泪来,“但是我有的选吗?秦岭,我走到今天,你可别跟我说你无辜!” 像是被江眠的话给震到了一般,秦岭脸色剧变,他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出口替自己辩解什么。 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你过去一年都干了些什么?” 江眠没说话,陈尽站在一边开口,“别,别问了。” 秦岭肩膀一颤。 “眠,眠儿怎,怎么样,都,都和你,没,没关系了。” 陈尽上去,坐在江眠床边开始剥橘子,“秦,秦大少爷,我,我们,跟,跟您,不,不是一个世,世界的。” 这句话说完,病房里再也没人说话,江眠默不作声,秦岭也就这样压抑着气氛。 陈尽给江眠剥了橘子,她就安安分分地吃,许久秦岭强忍着喉间的酸涩道,“你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来看你了。” 说完像是逃离一样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身影离去,江眠怔怔地对着他背影的方向看了会,喃喃着,“真走了啊。” “对对,的。”陈尽看她吃不完橘子干脆拿来一块吃了,“还,还是,那,那个傅峥嵘,好,好点儿。”起码还能帮他把眠儿从荤场子里逮出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眠收回视线,喃喃了一句,“我也不是。” ****** 江眠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整个人愣是被傅峥嵘喂胖了五斤,她捏着自己腰上的肉,对着陈尽说,“陈尽,我俩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饲主啊。” 陈尽也连带着沾了光,结结巴巴道,“是,是啊。养,养肥了,等宰。” 这天在秦岭那里检查完,正好碰上天佑医院的院长走出来,对着江眠笑得慈眉善目,“小姑娘,咱医院的骨科怎么样啊……?” 江眠一脸虚汗,“牛!牛逼!比德城骨科还厉害!” 院长笑眯眯地走了,背后傅峥嵘正好从拐弯处出来,一看见江眠拄着拐杖,乐了,“能走了?” 江眠说,“再不练练我怕我以后不会走路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也得一个月,回去再忍忍吧。” 傅峥嵘对着江眠扬扬下巴,男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五官深邃且锐利,一看就气场十足,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似的,对比起来江眠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可怜巴巴。 “一个月后我会把你接过去……” “等等,接过去?去哪儿?” 江眠脸色一白,“这也是交易在内吗?” 傅峥嵘勾唇笑了笑,带着一股子痞气,“去我家。你放心,jc叔叔不会对未成年出手……” 江眠说,“我成年了。” “包括看着像未成年的。” 江眠不说话了。 傅峥嵘说,“其实一开始没什么大事,到时候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在状态就可以了。小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演戏啊?” 江眠说,“您这是嘲讽我呢,还是真心呢?” 傅峥嵘鼓鼓掌,“真心的,你偶尔全方位发展一下,别老用在碰瓷骗人身上。” 江眠笑了笑,上前搂住傅峥嵘,随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迅速地一动——“我可不只会这个。” 退开几步,江眠看着手中那个bv的折叠钱包笑了笑,一张未成年的脸水灵青涩,看着就跟人初恋小天使似的,偏偏一张嘴就老成得不得了。 “叔叔可走点心吧,下回我可不会还给你。” 江眠直接将手里的包丢还给傅峥嵘,傅峥嵘回过神来的时候被她气得笑出声来,“你当着我的面行窃?” “那不是还给你了吗?就是给你看看技术。” 你他娘的还偷叔叔的钱包! 江眠迈着小短腿就要跑,被傅峥嵘一把抓住,按着肩膀翻过来,“跑?就你这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士跑得过我?” 江眠说,“我就是露一手给您看看!给您看看!” 傅峥嵘冷笑,“你还藏着几手啊?坑蒙拐骗现在还会偷钱包,骗子要是有个全面发展排行榜你肯定是前十吧?” 江眠边挣扎边说,“怎么不说我是第一呢。” “还来劲儿了?” 傅峥嵘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医院的墙上,弓了背看她,“之前偷过东西么?” 江眠摇摇头。 傅峥嵘眼睛一眯,跟着就有一股戾气泻出来,江眠浑身一哆嗦,“上回在超市里摸过一个土老板的!” 傅峥嵘冷笑,“为什么顺他的钱?” “因为我没钱了。”江眠面不改色,“而且我认识那个土老板,我朋友爹妈死在他的工程里面,一分钱都没赔,还把事情压了下去。” 江眠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傅峥嵘,“所以我偷他钱了。他钱包了夹了五千八。钱包还是个山寨的lv。” 傅峥嵘没说话,神色莫名地看着江眠,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道,“别再偷了。” 江眠肩膀似乎哆嗦着,“嗯……我没有偷过别人的。” 傅峥嵘松开她,好久才道,“但是偷钱还是不对的,江眠,以后有这种事情……” “你告诉我找jc嘛?” 那一刻,江眠抬起头来看他,眸中的光不知为何被分割得支离破碎,“你瞧,有用吗?” 没用。 傅峥嵘皱着眉毛看着眼前少女这幅样子,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她。 两人之后没再多话,傅峥嵘搭了把手,扶着江眠回病房,进去的时候陈尽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窜起来—— “傅——傅峥嵘!您,您,您怎么……” 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完整,陈尽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我我来,扶,扶着她。不,不劳您,费……费心!” 一个结巴一个瘸子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身残志坚励志向上,这样下去都像是他欺负残疾人了。 傅峥嵘抚着额头道,“你别紧张,我没想对她怎么样……” 说完傅峥嵘轻轻抱了一把江眠,将她放在床上。江眠有点急促,“我……” “挺瘦啊,多吃几斤吧。” 傅峥嵘乐了,“还想吃烧腊吗?” 这回江眠没开口,旁边的陈尽道,“想!” 傅峥嵘说,“我晚点让沧海送给你,过几天你行动方便了去我家里住……” “等,等会!” 陈尽眼睛瞪得就像黑猫警长那歌里唱的似的,“什,什么情况?眠,眠儿凭啥,要,要住你家啊?” 傅峥嵘又笑了,“替我干活啊。” 干……干活还是干她啊! 不过陈尽没敢问出来,眼珠子转了转,最后看向江眠。 江眠似乎没什么反抗的态度,于是他也不再做主了,叹了口气,就把嘴里的话咽下去。 傅峥嵘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走出去,许久江眠才对陈尽道,“你放心,我不会出事。” “……”陈尽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就结巴,干脆不说了,在江眠身边重新坐下。 江眠一看他放在椅子上的东西就乐了,笑得喘不过气来,“陈尽你你你……你他妈闲着在给我打毛衣啊!”“怎,怎么!” 陈尽继续拿着针开始打毛衣,模样还颇像是良家妇男,“不,不高兴吗!秋,秋天了,你,你,你妈逼,逼,逼,逼你穿秋裤了,吗?” “我,我妈没逼。” 江眠乐了,对着陈尽说,“再帮我剥个橘子吧!” 陈尽翻了个白眼,“自,自个儿剥!还,还有瘾了!” 秦岭没再来找他们麻烦过,江眠也乐得清闲,玩着傅峥嵘送的psp,干脆把里面的游戏都打了通关。 第二天傅峥嵘就找人扛着ps4抬着全息屏电视机进来了。 江眠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架势?” 傅峥嵘说,“你不是游戏玩通关了吗?” 江眠指指那台电视机,“那这个是干什么?” 傅峥嵘说,“给你打游戏啊,我在steam上买了好多,你看看。” 江眠粗略看了一眼,全是英文字母,她摇摇头,“我看不懂,我就高中英文水平。” 于是当天晚上傅峥嵘晚上过来的时候又顺路带了一本英汉词典,“不用我给你报托福雅思吧?” 江眠搂着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峥嵘乐了,“你这是嫌弃我对你太好是么?那我把东西都——” 旁边正在打游戏的陈尽丢下手柄控制器,整个人扑在电视屏幕上,“不,不不准搬,搬回去!” 江眠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陈尽说,“说,说,说的跟你,你有似的!” 晚上吃完晚饭,傅峥嵘缩在vip病房的沙发上跟江眠来了一盘求生之路,打丧尸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一米八八的人缩成一团陷在沙发里面,侧着脸看着屏幕,相当相貌堂堂。 一局结束的时候,傅峥嵘吹了个口哨,“你一个女孩子打游戏这么厉害?” 江眠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别处,“这还是我第一次玩射击类的。” “哦……”傅峥嵘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随后道,“玩恐怖类的吗?打完丧尸我们去打怪吧,寂静岭知道吗?” “听说过,但是没敢玩,是不是很恐怖?” “挺血腥惊悚的,不过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可以。”傅峥嵘用手柄控制着屏幕上的游戏选项,开始找寂静岭,“不过,这边的游戏都是英文的,你趁早把英文学了,话说——” 这位大少爷转过头来看江眠,“你真的是高中生啊?” 江眠说,“jc叔叔,我读高中的时候还是学生会会长呢,你信吗?” 陈尽在旁边说,“我,我,我信——” 江眠刚想笑,听见他继续说,“信,信你妈了个,大,大鸡腿。” 他娘的!她要不是腿断了绝逼要过去跟这个结巴打一架! 傅峥嵘在一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随后笑道,“江眠,你得把英文学了才能替我干活。” 江眠叹了口气,“您怎么不说让我把大学读了再替您干活呢?” 傅峥嵘叼着烟乐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在暗示我资助你上大学?” 江眠双手合十冲着傅峥嵘拜了拜,“好人有好报,送佛送上西。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傅峥嵘被江眠这个动作给气笑了,把烟拿下来,吐了一口气随后道,“你想读书?” 江眠说,“偶尔也想过。不过我这种人,不是不读书比较适合身份一点么?太有文化的话气质就不搭了。” 傅峥嵘听她说话的时候正好抽完烟,眼光扫了周围一圈,江眠很贴心地提醒道,“傅大少,这里是禁烟病房。” 傅峥嵘夹着烟头愣了,“啊?” 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禁止吸烟的标志,四个字写的大大方方端端正正。 傅峥嵘将烟头踩灭了,拿纸包着丢进垃圾桶里,“你怎么不提醒我?” “jc叔叔,难道您这点儿自觉都没有吗?”江眠笑他,“话说,您什么事情需要我学英语?” 好歹高中的课她是认认真真上的,应付日常的英文交流还是没问题的。 傅峥嵘说,“干大事。”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晚上的时候秦岭下班,不知道为什么又走向了江眠的病房,走到门口愣住了,硬生生把脚步停下来。 他看见傅峥嵘在里面,缩在沙发上一脸惬意的样子,和江眠有说有笑的,心头涩然,转身就走开了。 彼时傅峥嵘看了眼手表,从沙发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他那两条笔直的腿,随后道,“那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我要去部队一趟,去隔壁市出个任务,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语气就像是傅峥嵘养了一个女儿,而江眠就是他的小崽子。 江眠说,“想吃糖炒栗子。” “那简单。”傅峥嵘说,“那明天叫沧海给你带,我估计得一个礼拜不来看你,你最好这一个礼拜别搞出点什么事情,jc叔叔耐心是有限的,知道吗?” 江眠冲他摆出一个客套虚伪的笑脸,“我代替广大人民群众给您道声谢。” 傅峥嵘眯眼笑了一声就走了,留着江眠和陈尽在房间里。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他手机铃声忽然间响了起来。 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傅峥嵘接通了电话,“是我。” “是,人选已经有了,至于质量……” 男人的身影没入黑夜里,他的背影和夜幕嵌为一体,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傅峥嵘抓着手机缓缓看向街边孤零零的路灯,慢悠悠说了一句—— “很有潜力……fps精准率特别高。”他停顿了一下,“下个月我会进一步调整她的状态……”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峥嵘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随后头也不回地扎入黑暗中。 ****** 第二天江眠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傅峥嵘的帅弟弟傅沧海。他之前介绍的时候说了自己今年24岁,大好的年纪,长得又这么帅,每次来都会有小护士偷偷在江眠的病房门口看他背影。 这次过来的时候,傅沧海还带来了一叠资料,对着江眠道,“我听我大哥说,你是高中学历?” 江眠点点头。 傅沧海一脸正气地盯着江眠道,“很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补课老师,把你的学习成绩提到大学水平为止。” 江眠和陈尽互相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看看你,许久才缓缓道,“补……补啥课?” 傅沧海笑眯眯道,“当然是你的英语课了,相信我的技术,比托福雅思还要牛逼哦。” ****** 一连三天,陈尽都不打游戏了,收拾了板凳坐在一边听傅老师上课,江眠被迫记了好多资料,傅沧海还会来检查一眼,“语法错误,adj是形容词,adv才是副词,懂吗?” “主谓宾,主系表,结构你能看看嘛?” 江眠举手提问,“傅老师,能下课吗?” 傅沧海戴着眼镜翻了个白眼,小白脸翻白眼都还挺帅哈,“你把奥x马那篇竞选总统的演讲背出来就放你去吃饭。” 陈尽在一边看着江眠委屈巴巴地背着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英文,觉得心疼极了,这得多费脑子啊。 当天晚上江眠倒在病床上,“我觉得我脑子也要残废了。” 傅沧海在收拾资料,“过几天我大哥就回来了,也不怕他检查。” 江眠一时兴起问道,“傅峥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军人。”傅沧海冲江眠神秘地笑了笑,“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大哥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江眠脑补了一下傅峥嵘一身正气帅气逼人地……穿着旗袍高劈叉,翘着兰花指弹古筝的画面,忽然间就浑身恶寒。 她说,“我以为你哥哥就是个一门心思抓犯罪的……” “差不多吧。” 傅沧海冲着江眠道,“我哥很小时候开始就看各种推理小说,初中的时候已经把英文原着的福尔摩斯看完了。” 啊……那还是个高材生。真不看出来呢,平时傅峥嵘抽烟那个腔调就跟小混混似的,要不是穿着jc服,看着就像一个黑道大哥。 “看不出来吧?”傅沧海冲着江眠笑笑,“我哥正义感很强的,福尔摩斯就是他的榜样,你看过吗?” 江眠缓缓地点了点头,“看过……一点儿。” “挺好的,你要是喜欢下次我把他的书拿来给你看看,反正你不是住院无聊么?” 傅峥嵘一家对她的态度都让江眠相当小心翼翼。 她以为自己会遇上那种很不可思议的豪门,整天进进出出都是社会名流,气质高贵谈吐不凡——可是没想过傅峥嵘每天过来都会拎着一袋烧腊,叼着烟这么大咧咧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连同他的家人也是这副模样,她都做好被上流人士刁难唾弃的准备了,没想到大家态度都相当和善,甚至现在在辅导她的英语。 他和她遇到过的那些有钱人不一样,许宁楚也好,秦岭也好,从来不会这么照顾她。可是傅峥嵘明显有人气多了,还特别真实。 他对她一直都是两面性,每当自己乖乖听话的时候,傅峥嵘也很和善;可是当自己又像上次一样故技重施的时候,他就会一脸气得牙痒痒。 江眠想,傅峥嵘是不是习惯去拯救每个走入迷途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性格。 傅沧海没注意到她的走神,在检查完江眠的笔记之后就走了,走之前还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有知识的少女看起来更可爱哦。” 他妈的,你们这群有钱人是不是画风和别人不一样啊!说好的魅惑狷狂高冷酷炫呢! 第二天傅沧海来的时候给江眠带了一些外国的小说,厚厚一叠砸在床上都有一声闷响。 江眠说,“你这是做什么?” 傅沧海说,“给你看我哥平时都看些啥。” 江眠伸手去翻开那些包装沉重的书籍,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她高中水平明显读着吃力,对着傅沧海皱起眉头,“这是你哥平时看的书吗?” 傅沧海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抬起头来,“对啊,是不是很厉害?” 还真没看出来,傅峥嵘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居然还……挺有文化的。 那天晚上傅沧海回去以后,江眠就把傅峥嵘的书都拿出来,自己对着词典一个个看,旁边陈尽都怀疑她变了个人。 “咋,你,你,你要洗,洗白啊。” 江眠说,“我不能给自己多点点文化技能值吗?” 陈尽说,“早晚,都,都不是,咱,咱的东西。指望那,那些个干,干什么。” 江眠叹了口气,没说话,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忍着寂寞和枯燥翻了几页,就将书合拢。 她说,“陈尽,等我腿好了以后,还回白岩河吗?” 陈尽没说话,江眠也不说话了。 可能有的时候日子就是这么操蛋,你以为你安安生生地过着,可事实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出那个阴影。 傅峥嵘是在一个礼拜后回来的,来看江眠的时候还风尘仆仆的,江眠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女儿在家中等待着自己上战场当兵的父亲回来。 傅峥嵘制服都没换,一身军人的打扮,硬气俊朗,进来看江眠,看她白着一张水灵灵的脸抬头等自己,蓦地就笑了。 “这几天沧海陪你的吗?” 这话说得像是新婚小夫妻似的,江眠靠在病床上,旁边陈尽很贤妻良母地在打毛衣,动作熟练地毫无违和感,看得傅峥嵘都想笑。 “你感觉腿怎么样了?” 江眠点点头,“jc叔叔,我这腿还行。” “成。” 傅峥嵘对着江眠笑笑,“能动了我带你回去。” 陈尽说,“我,我,我也去。” 一个大男人翘着兰花指打毛衣的时候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傅峥嵘说,“你过去干什么?给我们织秋裤么?” 陈尽急了,“我,我不能,放,放眠儿一,一,一个人!” 傅峥嵘乐了,“你觉得我会吃了她吗?” 陈尽心说那还不一定呢,他家江眠长这么可爱,指不定你就禽兽了呢! 反正他咬牙不肯退步。 江眠说,“你是觉得我去傅家会被吃了吗?” 陈尽说,“有,有钱人,家,家里,一,一般都,很,很多事儿。” 家长里短,这边小三那边二奶的,江眠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傅峥嵘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陈尽,“我花钱买了江眠,没有买你一块。” 陈尽丝毫不避嫌,“没,没事儿。我,我俩是,鞋,鞋垫。买,买一送一。” “……”傅峥嵘头一回给这么一个男人说懵逼了,最后来了一句,“你们家陈深陈鱼不打算管了啊?” 陈尽一听就哐当一声站起来了,拿着织毛衣的针直戳傅峥嵘,“你,你,你背地里,调,调查我?” 傅峥嵘笑得一脸无害,“我是人民jc,我明面上都能调查。” 陈尽咬牙切齿,傅峥嵘这是知道他每天家里和医院两头跑,又要照顾江眠,又要照顾家里两个小的。 “江眠跟了我,还顺路帮你们家解决了一堆外债问题,所以我觉得最好你在面对我的收敛一点儿。我可能看着比较好说话,但我这人不喜欢不识好歹的。” 傅峥嵘眯着眼说这段话的时候,浑然没有平时人民jc那股子正义的气场,更像是一个混混,让人觉得相当不善。 陈尽没说话,咬着牙,沉默下来。 傅峥嵘在夜色渐深的时候离开,这回是傅沧海开车,他坐在副驾驶座,听见自己二弟说,“江眠这姑娘挺聪明的。” 傅峥嵘眯眼冷笑,是聪明啊,不聪明能学会那么多邪门歪道吗? “哥,我觉得咱们能把她从歪路上拉上来,你也别一会对她好一会对她差,会吓着她。” 吓着她? 傅峥嵘眼里闪过江眠卸下装无辜后那一脸冷漠的表情,愣是笑出声来,“你觉得她看起来怎么样?” “又单纯又没心机,还挺努力好学的。”傅沧海一本正经地说。 傅峥嵘啪啪啪地就鼓了几个掌,鼓给几公里外医院里的江眠。 这本事不得不服,小姑娘一张脸一双眼睛就能让男人觉得她跟朵花儿似的纯洁无暇。 傅峥嵘鼓完掌揉揉眉心,“行,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过几天把人接家里来。对了,秦岭那儿怎么说?” “他说江眠的腿恢复得很好,可能是你投喂得好。” 这话说得跟他每天都在喂仓鼠似的,不过转念一想江眠那张脸也的确是差不多了。 ****** 江眠在医院里住了快一个月,之后开始逐渐好转,拄着拐杖都能在医院走廊里上蹿下跳,有一回傅峥嵘走过来看见她跟陈尽抢糖炒栗子吃竟然一蹦三尺高,愣是怀疑这姑娘腿断都是装出来的。回去看了好久的x片确认她是真的粉碎性骨折。 “诶,傅峥嵘,你来啦!”江眠自从知道傅峥嵘和自己的交易关系后,胆子也慢慢开始发育了。她喊傅峥嵘名字的时候从来都是连名带姓,不像别人,要么傅头儿,要么傅大少,她干脆利落地喊他的名字,就像是山间清冽的风,掠过而又迅速地收尾,字正腔圆—— 要不是知道她本质是个小骗砸,傅峥嵘还真会觉得这姑娘挺有活力的。 傅峥嵘走上前,照例把买来的糖炒栗子给她,“你别跟陈尽抢昨天的,像我虐待你似的。” 陈尽都跟着被傅峥嵘喂肥了,撇开他的结巴不说,其实陈尽长得挺干净的,眉目细致,可惜了和江眠一样,人不可貌相。 “收拾一下出院吧,我和沧海过来接你回我家。” “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可是一想医院都住了一个月了,人都快长蘑菇了,江眠还有点小兴奋,“你家是豪宅吗?” 十八岁的姑娘,说豪宅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光都是一闪一闪的。 傅峥嵘让傅沧海去办理了证件,随后扶着江眠上车,乔治巴顿底盘太高,江眠爬不上去,竟然直接跳了一下。 傅峥嵘在她背后道,“对,跳。继续跳。腿不跳断不乐意是吧?” “那你开这个坦克车干什么……”江眠在副驾驶座上找了位置放好拐杖,对着傅峥嵘笑笑,“麻烦司机先生可以开车了。” 草,蹬鼻子上脸了还。 医院另一边,秦岭看着江眠上了傅峥嵘的车,眸光晦暗,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愤怒,陈尽抱着一大堆东西路过他的时候,看见了他这幅表情,笑出声来。 “别,别看了。”他说,“秦,秦大少爷,这,这世界上,没,没有后悔,药。” 一年前是你自己丢下江眠不管死活,现在装什么深情呢,覆水难收懂吗,覆水难收!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秦岭也毫不软弱,直接反击,“像你这种要江眠出卖自己拯救你的男人,不觉得丢人吗?” 陈尽脸色一白,没说话,抱着东西走开了。 看他这样,秦岭也觉得无趣,正好朋友发来一句晚上喝酒,秦岭直接答应了,不再去看门口那辆乔治巴顿。 傅沧海爬上后排之后,前面的傅峥嵘发动车子,载着他们离开了天佑医院。 ****** 说真的,江眠完全没想过傅峥嵘家里会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常年一个人住,家里装修得非常古色古香,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一个当兵的,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的家。 江眠进门一抬头就看到了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副裱起来的字画,遒劲有力的四个字龙盘虎踞于宣纸之上,一看就能看得出写字的人有多豪迈潇洒,连她这种外行人都觉得相当有气魄。只是她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转头问在后面帮她拿拐杖下车的傅沧海,“沧海哥,这是什么字啊?” “我是你爹。”傅沧海一边拿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啊?”江眠傻不愣登地跟着改口,“沧海爹,这是什么字啊?” 傅峥嵘被他们的对话气笑了,在旁边解释道,“四个字就是我是你爹。” 江眠站在一边被雷的外焦里嫩,“你写的啊?” “是啊,是不是写得很有气势?” “……”某种角度来说是的。 傅峥嵘帮忙整理出一个房间给江眠,傅沧海一看自己也没什么事了就回去外面打了个车走了,走的时候还对江眠说,“回头语法有什么不懂就问我,我让我哥把我微信给你。” 江眠点点头,就这样加上了人生第一个富家大少的微信。 她拿着手机发呆坐在客厅里,傅峥嵘从冰箱里拿出一听苏打水,隔空丢给江眠,岂料小姑娘反应迅速,一抬手就接在手里——惹得傅峥嵘吹了声口哨,“反应力不错啊?” 江眠说,“从小打到大,反应能不快吗?” 傅峥嵘走过来在一边坐下,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和秦岭医生是不是有故事啊?” 这么个直白的开场让江眠浑身哆嗦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看他眼神不一样。”傅峥嵘直接问道,“喜欢他?” 江眠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个像笑又不像笑的表情,“啊是啊,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傅峥嵘说,“跟着我做事情可能以后不能常见到他,你确定吗?” “无所谓啊。” 江眠惨笑一声,“反正在这之前我已经一年没见他了。可是见了面还是会这么难过。” 噢……小姑娘谈恋爱谈得蛮心酸的。 但是傅峥嵘觉得这和他没什么大关系,于是干脆站起来,对着江眠说道,“你有这个思想觉悟就好了。不是我说什么,秦岭心高气傲有才华,你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 是啊,她不过是个高中学历的江湖骗子,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瞎想什么可能呢。 江眠睡在傅峥嵘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只是在睡前又努力看了一遍傅沧海给她的资料。她心想,起码要抓住这次机会,要让自己稍微……不再那么卑劣一点。 ****** 第二天傅峥嵘穿戴整齐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厨房间里有个身影蹦蹦跳跳地在准备东西,一看就愣了。 桌子上摆着早餐和现磨的豆浆,傅峥嵘走近了看道,“你做的?” 江眠点点头,“要不是你梦游做的?” 傅峥嵘继续问道,“你用自己的手做的?” 江眠指了指石膏,“那要不我用腿做的?” “卧槽。”傅峥嵘沉默了几秒后爆出一句脏话,“草,江眠,我觉得五十万买你真是不亏,顺带找了一个保姆。” “我除了没文化,别的家务活什么都会做。” 江眠剪完鸡蛋饼,形状漂亮色泽金黄,端给傅峥嵘,“自己拿出去吧,我腿断了,怕没端稳摔了。” 傅峥嵘一边走出去一边用手指捏起一块来吃了一口,叼在嘴里冲江眠道,“多煎几张,我上班的时候带给那帮兔崽子尝尝。” “哦对了,家里还有个健身房,你有空可以去那里复健一下,省的到时候拆了石膏长短腿。” 江眠举起铲子,“你才长短腿,你全家都长短腿!” 傅峥嵘去上班的时候,江眠去了健身房,他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感觉今天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呢……家里来了个新鲜的大活人,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想到早上那个瘸着腿做早餐的身影,傅峥嵘愣是傻不拉几地笑了几声,随后上车发动车子,开车去了局里。 刚走进去,余晏就奔出来,“大老远闻到鸡蛋饼的味道了,你是不是给我准备了爱心早餐?” 傅峥嵘飞过去一个饼贴他脸上,“余少今天很闲啊?” “是啊是啊。”余晏接住袋子,打开来咬了一口,“今天上头去隔壁市开会了,就我们几个留在局里,一会扎金花吧。” “上班扎金花?” “你上班还用电脑打lol呢。” “你放屁,局里电脑能带动lol就有鬼了,打连连看都跟残疾人似的。” “哎哟,中央有人的傅家大少就是风光啊,你就是端着外星人坐在我们局门口看片,都没人敢说你一句。”余晏一边扯着蛋饼一边说,“唉,挺好吃啊,你买的哪家?做得这么干净,是私厨吧?” “江眠一大早做的。”傅峥嵘乐了,“是啊,私厨。” “江眠?”余晏咬着蛋饼想名字,“很耳熟啊。上回被我们抓住然后发现是被骗的大学生,最后说没钱回家还问我们要了五百块的那个小姑娘?” 傅峥嵘点点头,“对的,后来我又抓着她了,和许家大少许宁楚。” “嚯。”余晏赶紧一口咽下鸡蛋饼,“这,这小姑娘想明白了啊?开始安安分分摆摊做鸡蛋饼赚钱了?” 傅峥嵘乐了,“是啊,在我家摆摊。” “哦,在你家摆摊。” 余晏自顾自喃喃了一会,反应过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在你家摆摊?” “你把江眠接到你家里去了?” 余晏吃完蛋饼把袋子丢进垃圾桶,胡乱地吞下去之后,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傅峥嵘,“你这禽兽啊!上几次是不是就想对人家姑娘不轨了啊!老流氓,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她成年了……” “包括看着像未成年的!”余晏嚎了一嗓子,“这不是重点啊,重点人家……长这么嫩下得去手啊?” 傅峥嵘被他这个问题给问懵逼了,见余晏猥琐兮兮地上来搂着他,一脸哥俩好的表情,“老傅啊,幼女的感觉怎么样啊?” 傅峥嵘一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江眠呀!”余晏贱笑着,“小姑娘长得跟我们初恋似的,又嫩又水灵,你怎么……怎么套路人家的啊?” 傅峥嵘按着他白俊的脸往墙上撞,“你去死吧,老子像那种人吗?” 余晏被他拍在墙上,还不怕死地点点头。 傅峥嵘干脆利落地掏出枪顶他后腰上,“再说一遍?” “我不不不不!傅哥您就是咱的光咱的领路人!” 傅峥嵘去上班的日子里,江眠待在他家里一边读书学习一边复健,时间一长下来都觉得自己是傅峥嵘养着的女儿。 除了每天晚上这位父亲都拉着她必须来好几把fps以外,江眠觉得这位父亲真的是很尽职。 她才了解到傅峥嵘的家族有多大,有多名望,傅峥嵘就是不上班每天啃老底都能快活到死,她就搞不明白傅峥嵘做那种费力气费脑子的事情干什么。 这天夜里傅峥嵘又拉着她玩恐怖游戏,一边看了江眠几眼,“你现在打恐怖游戏都已经面不红心不跳了啊?” 江眠点点头,“我已经……被你练得麻木了。” 傅峥嵘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挺好,想玩真枪实弹的射击吗?” 江眠说,“你要让我杀人?” 傅峥嵘乐了,“没有,周末带你去管子里练练吧。射击俱乐部,知道吗?” 江眠点点头,“电视里看见过。” 傅峥嵘用一种父辈的慈爱眼神看着她,“那就这周末带你去吧。” 那眼神让江眠浑身鸡皮疙瘩,“你为什么给我培养这种奇怪的兴趣爱好?” “嗯?”原来她还是有点察觉的啊,不管是训练她的基本功,还是拉着她打fps类的恐怖游戏,原来小姑娘还不算没知觉。 但是傅峥嵘没说,江眠也就没有追问。 一个半月后,江眠的腿拆了石膏,秦岭忍着愤怒给她叮嘱了一堆东西,最后作为家长的傅峥嵘拿着单子走了,走的时候眼神还似笑非笑的,让秦岭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回去的路上傅峥嵘照例给江眠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江眠说,“有点想陈尽了。” 傅峥嵘眼睛都不眨报出一段话,“最近陈深陈鱼的期末考全都不及格,陈尽在家强迫他们写作业。”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 傅峥嵘笑了两声,丢给江眠一根烟,“恭喜你腿接上了,江姐抽根烟缓缓?” 江眠看着他丢过来的烟,心说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也会抽烟的,“你可别喊我江姐。” “是么。”傅峥嵘拉长了音调,“那……四小姐?” 江眠脸色一白,浑身哆嗦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开车的傅峥嵘,“你怎么会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傅峥嵘叼着烟乐了,把问题抛还给江眠,“别想着对jc叔叔说谎,jc叔叔什么都知道。” 江眠低下头去没说话,许久傅峥嵘将车子开进一家老宅里,门口还停着好几辆类似的坦克车,还有几辆轻跑,江眠说,“你……带我认祖归宗啊?” 傅峥嵘乐了,“今天周五,正好家里人一块吃饭。” 江眠说,“那我进去不尴尬吗?” “不尴尬不尴尬。”傅沧海从老宅子里走出来,他们家老宅古色古香,气势浑厚,仿佛是从很早以前传承下来,一代一代,在时光的洪流里消磨,如同民国时期的豪门宅院,却又带着一股子神秘气息。 “嘿!小家伙!” 傅暮终和傅沧海一块走出来,后边跟着一帮傅峥嵘的兄弟姐妹,“你今天也过来一起啊?” 人与人之间对比后的自卑感便在这个时候登上了顶峰。 江眠忽然间发现,自己其实是有多低下。和他们一帮穿戴名贵气场尊贵的富家子弟到底是有差距,光是这群人站在她面前,就已经叫她相当自卑了。 然而唯一让她感动的是,傅峥嵘的家人很好,真的很好,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也从来没有外面那些人说话伤人,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小妹妹一样,亲切温和。 她总觉得,像傅家这样温暖的家庭里,有傅峥嵘这样怀抱正义的人,也不奇怪吧。 大概是这一个半月的相处让她觉得温暖,从前江眠风里来雨里去,身边只有陈尽一人,他们两个人称得上是相依为命,却又各自苦海无涯。 而傅峥嵘将她从那深渊中捞起,如同捞起一条干涸土壤中快脱水而死的鱼。她怕自己太贪心,到后来就舍不得这些甜头。 被感动,是个多可怕的字眼啊。 江眠脑子里胡乱想的时候,对面就走过来一位小老头,对着傅峥嵘道,“今儿老傅带姑娘回家了!” “是呀是呀!” 傅沧海在一边道,“不过不是女朋友,爷爷你得再等等。” 小老头儿一听就吹鼻子瞪眼,“不是女朋友,怎么把姑娘带回家里来了?” 傅峥嵘上去哭笑不得地解释,“是我工作伙伴,一块过来吃个饭……” 啧!工作伙伴,这词高大上啊! 小老头又笑了,“姑娘多大啊,看着好小!” “就是!”傅暮终在旁边嚷嚷,“未成年,未成年!老头儿,傅哥用童工!” 小老头儿一听就怒了,对着江眠道,“老傅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叔父说!” 、“老头儿不要脸!”傅暮终在一边喊,“闺女要喊你爷爷,你居然让人家喊你叔父,占便宜!” 老头狠狠瞪了傅暮终一眼,继续对着江眠道,“闺女,老傅没欺负你吧?” “我哪儿敢欺负她……”一个不留神钱包都被偷了,要是欺负她,一觉睡醒家里家具被搬光都有可能。 傅峥嵘无奈道,“爷爷,她成年了,看着嫩,小姑娘长得可爱。” 傅沧海和傅暮终站一块,啧啧摇头,“禽兽,禽兽啊。” 江眠就像是一尊吉祥物一样被傅家人请进去了,她发誓,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有钱人。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原本以为都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没成想个个都慈眉善目的,简直就差脑后面亮个光环——圣母玛利亚她爹。 傅峥嵘的妹妹傅清欢和江眠差不了多少,她跳级读了大学,看见江眠亲热得很,那架子让江眠觉得她是傅家流浪在外的小女儿,现在认祖归宗了。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围成一圈坐下来,愣是有十来个,傅峥嵘和傅沧海一左一右夹着他,坐在对面的傅清欢嚷嚷,“你们两个大男人围着小姑娘做什么!我要和小眠坐一块!” 傅峥嵘想也没想一下子就把江眠搂进自己怀里,像是抱着一只小狗似的,“家长当然是和小孩坐一块啦,是不是啊,孩子他妈?” 旁边的傅沧海一愣,反应过来干巴巴道,“孩,孩子他爹,你说的有理。” “老大不小的没个样子!” 小老头儿装模作样生气了,随后给江眠夹了一只大螃蟹,“吃螃蟹,叔父给你剥!” “爸今天又没回来啊……” 傅暮终喃喃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都连续两个月没回家了。” “部队里总归会有各种事情,哥,你下去jc局里还好吧?有没有什么风言风语?” 傅峥嵘是部队军人出身,开个后门轻轻松松就能去局里抱个铁饭碗,局里还有人说他这是空降,祖宗一个,都不稀罕什么职位。 “没有。”提到这块事情的时候,傅峥嵘眼里的暗光闪了闪,江眠警觉地发现了傅峥嵘的态度和以往不同,但也只是那一秒钟,他的神情就变了回来。 “没有就好,就怕那几个老头子给你压力……”傅沧海在一边说了一句话,让江眠听得云里雾里的。 压力?局里有人看不爽傅峥嵘,还是别的什么事儿? 傅峥嵘跟个父亲一样摸了摸江眠的脑袋,“没什么事儿,你爹我牛逼着呢。” “……” 一顿饭吃完江眠被傅清欢拉着谈女生之间的秘密去了,傅峥嵘对着傅沧海装模作样擦了几滴眼泪,“孩子他妈,孩子长大了,有秘密了。” 傅清欢脚步一顿,翻了个大白眼,“哥,老实说,你把人家骗过来是不是想玩幼女养成那一套?” 傅峥嵘被傅清欢气笑了,“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啊,垃圾galgame没少玩吧?” 傅清欢冲他甜甜一笑,“那得怪哥扫黄力度不够。” 傅峥嵘怒了,“老子现在就去你的书房扫黄!” ****** 这是江眠长这么大以来,渡过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傅清欢拉着她睡在老宅子里,还送了她一堆化妆品,“你呀,这么可爱的脸不化妆真是可惜了。” “我不想画太浓……”她一般都是淡妆,还真没涂过这么多东西。 “不!”傅清欢摁着她的脸,“我给你整个大烟熏!艾薇儿那种!” “……” 后来傅家三个儿子在楼下看恐怖片的时候,傅清欢推着江眠就出来了,傅暮终惨叫一声,“靠!你们玩贞子的cosy吗!” “你懂个篮子!”傅清欢啪的一下打开灯,客厅顿时乍亮,傅峥嵘抬头去看江眠的时候,呼吸一滞。 江眠有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这是谁都知道的,男人就受不了她小鹿一样的眼神,清纯无辜那一套。可是当傅清欢给她化好妆的时候,那张惹人怜爱的脸就多了几分诱惑,像是在引人犯罪似的,红唇潋滟,眼波流转。 傅沧海结结巴巴道,“美……美女你谁?” 江眠说,“娘,你不认得我了吗?” 当爹的傅峥嵘嗷的一声窜起来,指着傅清欢,“去把妆卸了!把我们家可爱单纯的小女儿还回来!” “不好看么!” 傅清欢拉着江眠,“刚睡前我朋友给我发来消息喊我去myst玩儿,我现在要带着小眠一块去!” “不许!”傅峥嵘把电影按了暂停,屏幕上的贞子正好对着大家披头散发,“她未成年!” “成年了!” “包括看着像未成年的!” “……”傅清欢咬了咬牙,“她又不是你女儿……” 傅峥嵘看向江眠,“你要去?” 江眠又像个小鸡崽子瑟瑟发抖,“我……我凭啥……不,不能去myst……” 嘎的一声,傅峥嵘也愣了。 愣完没几秒,傅峥嵘走到茶几边抓起手机,拨通号码给余晏,“余少?晚上去myst扫黄。” 在家打游戏的余晏直接坐起来,兴奋地搓手手,“好啊好啊!我就喜欢干这种事!” “傅峥嵘你个不要脸的!” 傅清欢嚎了一嗓子,“有本事你把酒吧全扫关门!我今儿就要带江眠出去。” 傅峥嵘眸光微沉看了江眠一眼,“确定要出去?” 江眠点点头,“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傅峥嵘没说话,旁边傅暮终说,“哥,我陪她们一块去吧。” 说着就抓起钥匙,冲着江眠弹了弹舌头,“走,本大少在,没人敢欺负你。” ****** 说起这家酒吧,江眠其实并不陌生。 当初被许宁楚看上,就是在这酒吧里,许宁楚被心怀不轨的小姑娘下了药,走到安全通道的时候,就正好遇上被男人追着逃命过来的江眠。 哐当一声,两人扑了个满怀,少女就这么摔进他怀中,许宁楚呼吸都跟着断了。 “臭娘们儿,还敢跑!” 一群人走到他们两人面前,一看衣衫不整的许宁楚搂着江眠,全都愣了,“许……许少,您,您怎么在这儿?” 许宁楚没说话,冷笑了一声才道,“怎么,这地方你们撒了尿做过标记?” 一群人都慌了,“不……不是,这娘们儿欠钱不还……我们,我们来酒吧抓她。” 彼时的江眠抬起头来,一张素颜的脸,清纯如水,眼神都湿漉漉的,带着无辜和惊慌,愣是让许宁楚看得心都跟着颤了,“他们骗人!我没有欠钱,许少,您救救我!” 许宁楚信了她的邪,带走了江眠,进酒店抱上床的时候小姑娘还哭哭啼啼说自己肚子疼,无以为报,下次看见了肯定把他当做救命恩人。 许宁楚想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药连带着脑子都被驴踢了,就这么傻不拉几把到嘴的肉放走了,还给她一件外套安慰她,让她别哭。 现在想起来,那几乎可以说是许宁楚的黑历史了,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骗得团团转!十八岁!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走进了myst,彼时的江眠坐在傅清欢朋友的卡座上,旁边一尊傅暮终保驾护航,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这……这位是?” 傅暮终想了个合适的开头,“我……我大哥的小女儿。” 卡座上的人一脸“哦我懂了”的表情,“傅峥嵘藏着这么个小姑娘呀。” 江眠冲他们笑笑,笑得一卡座男人都觉得被她萌萌的脸给治愈了,养个小女儿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改明儿也要去挑挑…… 江眠喝的都是橙汁,一旦有男人给她递酒,傅暮终眼神就射过来,大家都干笑,“傅三少,别这样啊……” 傅暮终耸耸肩,“没办法,我受大哥之命来保护她……” “喝橙汁来酒吧有什么意思啊!”傅清欢喝多了,哐当一下把自己哥哥挤走,坐在江眠身边,“小眠你喝吧,出事了我兜着!” 傅暮终张了张嘴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看见傅清欢把shout杯递到江眠嘴边,干脆放弃了,“少喝点,我等下送你们回去。” 傅清欢说,“你盯着对面的美女半小时了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傅暮终笑着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愧是我亲妹妹!” 说完就放开她们俩直接过去坐在了对面小美女旁边,傅清欢看见傅暮终不管了,也乐得清闲,和江眠一起跟别人玩,两个少女玩的不亦乐乎。 “这位小妹妹是哪儿的人?” 和她们一块玩骰子的男人冲江眠眨眨眼睛,傅清欢立刻接上道,“是我大哥的小女儿。” 草,真是这样?还以为能问出一点别的关系呢…… 男人也不气馁,继续问道,“我挺喜欢和你们玩的,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江眠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面男人捂着胸口,哎呦妈呀怎么这么可爱,泡这种姑娘都感觉自己是在犯罪。 傅清欢戳着那个男人的脑门,“哎哎,余励你悠着点儿,你做好被我大哥砍死的准备了吗?” 余励说,“加个好友都不行吗?” “行啊。”傅清欢说,“你加吧,我去告诉你哥余晏去。” “别别,小姑奶奶!”余励又偷偷瞄了江眠一眼,算了,这么可爱的祖国的花骨朵,还是不下手了吧。 顺带还吐槽了一顿傅清欢的她哥,傅峥嵘真不是人!真不是人! ****** 江眠喝得微醺的时候,站起来说要去厕所,彼时傅清欢正和余励玩得热火朝天,于是她说,“我去厕所冷静会。” “哎哎,小眠你认识路吗?” 能不认识吗……这儿的路她闭着眼都不会撞着。 江眠冲她笑笑,卸下了脸上的清纯模样,那一瞬间傅清欢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了无比的冷漠。 猛地回神的时候江眠已经走远了,傅清欢摇摇脑袋,怎么可能,小眠这么可爱,刚才肯定是她的错觉。 江眠穿过人群来到厕所门口,上完厕所洗了手,就想去安全通道里抽根烟,可是身上没带烟…… 她看了眼四周,往舞池走去,装作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男人,在那个男人要怒骂的时候,她抬脸冲人家甜甜一笑—— 男人顿时化作一脸贪婪的笑意要来搂她,江眠后退几步,将手缩进宽大的卫衣袖子里,随后钻入人群。 疾步来到安全通道的时候,她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掌心抓着一包烟和打火机,就是刚才从男人口袋里顺来的。 只是一包烟,又不是偷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江眠自顾自把烟点燃了,深呼吸了一口,随后慢慢将烟吐出来,此时的她再也没了那种澄澈的眼神,枯朽的眼中如同干涸的死水,一片荒凉,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寂寞而又沉重。 背后有人伸手狠狠捂住她的嘴巴,江眠挣扎了一下,烟就落在地上。她想都没想抬手去反击,干脆利落的身手让对方一惊,下一秒她便高抬腿冲人家劈过去—— 然而对方也不是吃白饭的,一个闪身躲过之后,迅速逼上前来,将江眠压在墙上,拢在他怀里。 许宁楚冲她冷笑,“怎么,练过空手道?行家啊,小姑娘。” 江眠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四小姐,这是我要问你的。”许宁楚伸手在她唇上重重按过,“你怎么在这里?” 江眠刚要说话,就听见男人继续道,“别对我说谎。” 傅峥嵘也曾叼着烟笑着对江眠说,“别对jc叔叔说谎,jc叔叔什么都知道。” 此时此刻,酒吧的安全通道内,被隔绝在外的低音正闷闷地传进来,男人俊美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眸子狠狠盯住她—— “别随便编个借口来骗我。老子知道你说话不打草稿。”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江眠冷笑了一声,“这么按着我,挺不合适吧?” “江四小姐,听说你勾搭上了傅峥嵘……”许宁楚在一边缓缓松开她,却又捏着她下巴不肯送,“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傅峥嵘那种人,不是你玩得起的。”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警告别人呢?秦岭是,许宁楚也是。 江眠想都没想就说道,“我玩不起?我有什么玩不起?不就是一具身子,您前阵子不是都想花钱玩我么?傅峥嵘给的钱更多,我就跟他玩,怎么,您是吃醋了?” 许宁楚用力掐住江眠的脖子,“老子真的看见你这幅表情,就恨不得撕了你的脸。” 这张看起来清纯无辜的脸,到底骗了多少男人? 江眠用力推他,奈何推不动,“你是不是喝多了?我不想跟你在这里多逼逼,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行不行?” 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行不行? 许宁楚忽然间就想起他当初救江眠回去的时候少女脸上娇嫩的表情,和她现在这幅极其不耐烦的冷漠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m的白眼狼! 许宁楚怒了,一把抓住江眠,“当陌生人?江眠,你tm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傅峥嵘给你多少钱?老子出双倍,从那个男人身边滚过来!” 江眠笑得相当婊里婊气,“爱上我了?发现哪怕我是个贱人也还是会想得到我?是不是特别恨你自个儿不争气啊。” 许宁楚眼带杀意,却笑得柔情蜜意,“是啊,想要亲手收了你这个贱人。” 江眠搂着他脖子,在他唇角送了一个吻,“感谢你的留情,但我向来不吃回头草。这个吻就当饯别礼,花花世界,不必当真。” 说完少女就后退几步,转身走出安全通道,推开门那一刻,她转头冲他笑得天地失色,千娇百媚。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许宁楚心都跟着发颤。 嘭的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江眠关在身后。 黑暗中许宁楚盯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表情。 江眠回去的时候被傅清欢拉了一把,“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是不是有人缠你?” 江眠笑着摇摇头,随手找了个理由,“走过来的时候迷路了。” 傅清欢说,“我就说嘛!早知道陪你一块去。” 然而半小时后,傅清欢躺在江眠的大腿上,红着脸醉醺醺地搂着她,“小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江眠看着傅清欢喝醉的样子,叹了口气,将她抱到一边,随后走上前,对着余励勾了勾手指。 “是你让清欢喝这么多的?” 余励看见江眠主动和自己搭话,上去笑了笑,“怎么了,她技术不好……” “过来。” 江眠一把上去搂住了余励的脖子,像是兄弟俩一样,让服务员倒了满满两排酒,“来玩‘决战到底’吧,类似梭哈,一次没过就加一杯,没有上限,直到摇出胜负为止。” 余励对于江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回过神来捏了一把她的脸,“小姑娘喜欢玩这么大,要是喝多了怎么办?” 江眠冲他眯眼笑,“喝多了,看你能不能把我带走了。” 又半小时后…… 余励和傅清欢躺在一起,两个醉鬼在沙发上躺尸,傅暮终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我靠!他们俩怎么了!” 江眠抬头,单纯无辜,“不知道,可能喝多了吧。” 傅暮终看见她手边放着五个一的骰子,皱了皱眉,“你刚刚在跟谁玩?” “我没有,我自己跟自己玩。” 余励:“……你……你放屁……” 江眠过去捏了一杯酒,“还能说话?余公子好酒量,再来一杯。” 余励:“……姐,我错了。” 江眠用刚才余励摸她脸的动作,同样的摸了摸余励的脸,“真乖,喝多了吗?没喝多再来一把?” 余励:妈妈我想回家…… 傅暮终看着江眠凑近了和余励说话,但是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好上前,“喂,小余子,你不行了啊?” “报警……救命……我再也不要和傅峥嵘的女儿玩骰子了呜呜呜呜呜。”余励扑在傅暮终怀里哭,“欺负人,欺负人!” 傅暮终被余励这个反差给吓着了,“你慢点,怎么回事?” 余励说,“我喝了……整整四排酒,可是她一滴都没沾!” 江眠在旁边脆生生地说着,“我运气太好啦,和余公子玩真开心!” 说完还对着他们笑了笑,像个初恋小天使。 余励两眼一翻,吐出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傅暮终抱着余励跳起来,“我靠!这,这是要打120还是110啊!” ****** 听说傅峥嵘有个小女儿,长得贼可爱,玩骰子新手光环贼6,第一天晚上就把余家二公子余励喝得胃出血进医院了。 我靠,这么牛逼?傅峥嵘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前阵子冒出来的,啧啧啧!我想当他女婿…… …… 傅峥嵘进医院的时候,江眠正委屈巴巴地站在一边,傅暮终看见自己大哥过来了,赶紧从病房外站了起来,“哥……” 傅峥嵘没说话,眼神扫过江眠,“怎么回事?” 江眠刚想张嘴,听见傅峥嵘冷笑,“别给我编故事,说实话。” “他把清欢灌多了,我就帮清欢灌回来了。” 江眠抬头,也懒得装了,声音冷冷地丢下一句,“技不如人,玩不过我而已。” 傅暮终瞪大眼睛看着江眠的态度转变,又去看傅峥嵘,对方倒是一脸老早知道她底牌的样子,正眯眼冲她笑得不善,“所以?余励这人心眼不坏,你把人家喝到胃出血?” “我要是输了,胃出血的就是我。” 江眠也笑了,“余励对傅清欢没想法,就没必要灌她那么多酒。我看不得这种想把女孩子灌醉带走的男人。” 傅峥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了之后叼在嘴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余励和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没那么多龌龊的心思。” “哦,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他了?”江眠耸耸肩,“那他让清欢喝那么多酒也是事实。你不心疼你妹妹么?” 傅峥嵘发现自己说不过江眠,干脆直接抓着她把她拉到余励的病房门口,“进去和人家道歉。” 江眠红着眼睛,“凭什么!” “江眠,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觉得在外面怎么放肆都有我罩着?” 傅峥嵘烟抽到一半直接从嘴里吐了,用鞋子碾了碾,“余励是余晏的弟弟,余晏是跟我一块不要命过来的兄弟。你把我兄弟的亲弟弟喝到胃出血,你觉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江眠没说话,许久才说,“那如果当初是我输了呢。你敢说他对我没有一点想法么!” 傅峥嵘盯着她半晌,竟是直接笑了一声,“输?你当我没看监控录像么?江眠,你作弊拨骰子的手法可是老练的很啊。” 江眠脸色一白,傅峥嵘按着她把她拽进病房,里面余励刚醒,正在喝粥,一看见江眠就差点连粥都端不稳了。 “你……你们怎么来了?”舌头也差点打结。 “来和你道歉。” 江眠低低地喊了一声,“抱歉,把你喝吐血了。” “别别别。”余励虽然脸色惨白,但是精神还是好的,对着他们挥挥手,“我也没想到我有这么脆弱呢……再说当时玩的时候也是我自己同意,老傅你板着一张脸干什么,跟我要死了似的……” “没关系吗?没关系就好了。” 傅峥嵘在旁边淡漠地说道。 余励嘿嘿笑了两声,随后道,“你是带你家小姑娘来找我的吗?” 江眠在一边不自然地点点头,“嗯。他说了,是我玩的过火了。” 余励打了个指响,“好办,你过来……” 他看着江眠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贼兮兮的。傅峥嵘在一边皱起眉头,看来是小看了江眠的魅力,男人对她根本记不起仇来。 江眠走上前,余励干脆利落掏出手机,两只眼睛都在发光,“把你微信号给我,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吧!” 余励来这么一出傅峥嵘和江眠都愣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江眠应了一声,就去掏手机。 背后某位父亲黑着一张脸上前,“想干什么?” 靠,刚才还是一副来给自己赔礼道歉的样子,现在怎么就变脸了! 余励说,“我想跟您的小女儿拉近一点关系。” “拉你mb的关系。”傅峥嵘上去把江眠拖到自己身后,“道歉已经道了,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儿,还想要微信号,你特么是嫌胃出血太轻了是不是?” 余励怪叫一声,“操!不就是要个微信号吗!” “做梦吧你!”傅峥嵘翻了个大白眼,“老子的女儿是你能染指的?你他妈去死吧,活该被她喝到胃出血。” 这位父亲,你变脸的速度有点太快了啊喂! 麻烦来点诚心诚意好不好啦! 傅峥嵘又抓着江眠出了病房,背后余励在嚎叫,“不给我微信号我就吐血给你看!” 傅峥嵘眯眼半晌,“狗叫?” 余励:“呕——” “我靠,真的吐血了,真的吐血了!”傅暮终扒在门口大喊了一声,结果傅峥嵘头都没回,“吐死他!不够再买两斤鸡血给他。” ****** 第二天傅峥嵘带着江眠去了射击馆,小姑娘拿枪的姿势还挺威风凛凛的,他站在旁边,手把手教导江眠如何上膛如何瞄准,最后将她搂在怀里,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一起握住枪。 江眠的身体颤了颤,脸有点发烫。 傅峥嵘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记住了,手枪是没有激光准心的,得靠你的感觉,不过你fps玩得这么好,应该玩真枪也有天赋……” 江眠耳根子都发红了,大男人抱着她已经距离够近了,还贴着她耳朵说话,她……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傅峥嵘不会真把自己当做他女儿一样看待吧! 下一秒,手枪轰的一声响,一颗子弹穿透了对面的靶子,江眠猛地回过神来。 抬头去看傅峥嵘的侧脸,男人正和她一起握着枪,发射那一瞬间眼神如同出了鞘的利刃,闪着寒光凛冽无比,她忽然间好像看到了傅峥嵘当年当兵时的样子。 一双眼睛锐利冰寒,形状漂亮而又极具攻击性,就如同……就如同她手里的枪。 傅峥嵘松开她,“会了吗?来试试。” 江眠将心思收回来,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的靶子上面,冲傅峥嵘点点头道,“我试试。” 傅峥嵘看着江眠的身影,思绪渐渐被扯远,直到对面有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你侄女准头不错啊。” 傅峥嵘感觉像是在夸自己似的,也笑了笑,“是吧?” 傅峥嵘和江眠走出去,大家都不会觉得他们俩是一对,江眠更像他侄女或者小女儿,他压根儿就没担心会有人把江眠当成他女朋友。 江眠收了枪回来,傅峥嵘看了眼对面靶子上的洞眼,好心情地说,“喜欢玩吗?我带你去挑一把买了?” 不喜欢。江眠并不喜欢这种运动……只是看着傅峥嵘的眼神,鬼使神差般,她说,“喜欢。” 傅峥嵘帮江眠在店里注册了会员,随后还帮她挑了一把轻巧的枪,让店员帮忙在底下刻了江眠的名字缩写。 回去的时候,傅峥嵘试探性和江眠说道,“下周去玩nerf?” 江眠最近跟着傅沧海学习,文化水平有了质的飞跃,她看了眼傅峥嵘道,“行……吧。” 傅峥嵘没说话,双手插在兜里继续往前走,来到他那辆庞大的坦克车面前,“今天不回老宅了,我们回自己家。” 江眠应了一声,随后问傅峥嵘,“你是不是要派我去执行什么任务?” 傅峥嵘没说话,高大挺拔的侧影跟雕像似的,冷漠而又无动于衷。 ****** 回家路上的时候江眠顺路让傅峥嵘拐去了超市,结果人家就看见马路边停下一辆军用的坦克车,嚣张霸道地直接在实线上压着,驾驶座车门一打开,走下来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 五官深刻凛冽,眼神如刀,斜眉横飞,看着就不好惹,身材又笔直挺拔,一看就是个当过兵的,站在那里气场不容亵渎。周围人都期待副驾驶座是什么样的霸气军嫂,可是副驾驶座门一开,就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小萝莉。 ????? 这是什么组合搭配? 靠!那个萝莉好幼女哦!一双眼睛bulingbuling的!跟初恋的时候喜欢的那种清纯女神似的! 一个宅男抱着初音的手办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江眠站在傅峥嵘旁边,眼睛都发光了,“啊!小天使!小天使!prprprprpr!留下你的企鹅号,我能勾搭你吗!” 江眠往傅峥嵘背后躲,傅峥嵘眉毛一拧,就把江眠藏起来,“你干什么?” “你是她的监护人吗?大大求你来二次元发展吧!以后有你去的展子我一定到场给你投喂!有兴趣加入我们v家吗?” “没兴趣!”傅峥嵘一脚踹过去,死宅跳得很快,一溜烟跑远了,边跑边喊,“大大我等你入圈!爱你哟!” “二三三三三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傅峥嵘和江眠彼此看了一眼,互相摇摇头,随后一起走进了超市。 “喂喂,看到没有?那边那个男人,好帅啊……” “真的啊,好高,有一米九了吧?” “好有腔调哦……床上一定很猛……” 在货架面前挑方便面的傅峥嵘脸一黑,听见江眠笑道,“爹,她们说你床上很猛?” “怎么,你要试试?”傅峥嵘不屑嗤笑,“到时候对比一下我和许宁楚谁的技术好?” 江眠耸耸肩,“对比不出来。” 傅峥嵘脚步一顿,听见她随口就是黄段子,“说出来怕你不信,我除了是处,别的一无是处。” “……可没白长个嘴,一天天叭叭的。”傅峥嵘拿下一大袋合集的方便面,被江眠又放了上去,“没营养。” “怎么,连你爹吃什么都要管了么?” “你吃屎我绝对不管,在旁边给你加油。” 江眠说,“喜欢吃面的话我回去给你做不就好了,买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干什么?” 傅峥嵘愣愣地看着江眠推着购物车走了,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靠,被一个小姑娘教训了。 “就……就这个周末的时候。” 傅峥嵘带着江眠在超市里转了一圈,随后排队买单,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年轻气盛的小jc在他们的车子面前徘徊,傅峥嵘过去一拍他的肩膀,“哟,怎么,给我贴安保员啊?” “傅……傅头儿!” 小年轻一看见傅峥嵘就愣了,又看了几眼面前的车子,“您……这车是您的啊……” 傅峥嵘笑得眯起眼睛来没说话。 小年轻直接把罚单涂掉了,嘶啦一下撕下那张罚单,叠了个纸飞机塞在江眠手里,“我……哥哥给你折飞机玩,别在意,傅头儿晚上好,傅头儿再见!” 说完直接跑了,江眠愣愣看着手里的纸飞机,喃喃道,“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傅峥嵘笑了一声,拉开车门,手里提着新鲜蔬菜,“享受这种感觉吗?” 江眠点点头,“享受。” 总裁小说诚不欺我,有钱人的日子就是舒服。 两人一路车子开回别墅里,江眠进了家门就很自觉地去厨房洗菜做饭,傅峥嵘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眼睛眯起来,“你这个时候挺像人妻的。” 江眠穿着围裙回头看他一眼,无辜的眼神就像是小鹿一样,傅峥嵘啧了一声,“别拿那种眼神看老子,跟老子犯罪似的。” 江眠说,“不好意思,长得可爱,习惯性了。” “还蹬鼻子上脸了?” 傅峥嵘进厨房,站在她背后,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她,“手法挺娴熟的。” 江眠头也不抬地切菜,铛铛铛的声音相当有节奏感,“当年为了秦岭去学的做饭。后来发现白学了。” “没关系。” 傅峥嵘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的啤酒,直接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盖,吐在垃圾桶里,“你现在可以给我做饭了。” “傅头儿,给你做饭有工资吗?” 江眠也学着刚才那个小jc一样喊他,傅峥嵘一愣,随后回过神来,“靠,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喊你爹呢?” 江眠举着刀冲傅峥嵘道,“你喜欢……父女y?” 傅峥嵘后退半步,“女侠悠着点……等会,父女y?” 草,傅沧海天天教她读书,都他妈让她学了什么糟粕! ***** 二十分钟后,江眠端出来三菜一汤,顺路给傅峥嵘做了一碗叉烧乌冬面,傅峥嵘看着她做出来的面,眼睛都瞪大了。 “我靠,回头爹要是被炒鱿鱼了,我们就去开个馆子吧。” “你也会被炒鱿鱼?” 江眠随意一般问了一句。 傅峥嵘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定呢……” “你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了,为什么还要跑去做jc?” 江眠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拿了一双筷子,直接从傅峥嵘碗里挑出几根乌冬面来,傅峥嵘说,“你……你等会,怎么从你爹碗里抢东西吃?” “我自己做的,吃几筷怎么了?” 江眠还想夹,傅峥嵘直接端着碗挪开,“滚滚滚,这是我的,你吃白米饭去。” “小气。”江眠努了努嘴,“你这样怎么找女朋友啊,唉。” “小屁孩一个还关心你爹的终身大事了哈?”傅峥嵘翻了个大白眼,“放心吧,你爹不缺女人。” 江眠拿着筷子的手一僵,没说话。 吃完饭她很贤惠地在厨房里洗碗,傅峥嵘啧啧感慨,“真是个好媳妇儿,等爹把你洗白了就送你去好人家。” “我还能洗白?” 江眠指了指自己,竟然笑了,“我都这样了,还能洗白啊?” 傅峥嵘说,“回头是岸啊小姑娘,下次再坑蒙拐骗我就打断你的腿。” “……”江眠继续洗碗,又没说话。 ***** 第二天是周一,新的一周开启,傅峥嵘又要上班,早上出门的时候江眠把一盒捏好的寿司装在细巧的盒子里递给他,“到了记得吃,不能放久。” 傅峥嵘打开盖子看了眼里面,觉得开盖子一瞬间里面都有光爆出来,“女儿,爹很感动。” “感动不值钱。” 江眠头也没回进去拖地了,“来点实质性的吧,你这么有钱,能撕一张支票送我么?” 傅峥嵘说,“我书房里有,你去撕啊,填好数字来找我签字。” 江眠吓了一跳,“真假?” 傅峥嵘咬牙切齿,“真的,老子保证,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刚说完话江眠直接嘭的一声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 傅峥嵘看着面前那扇大门发了好久呆,才反应过来,草,被一个小姑娘赶出了自己家的门…… 于是到jc局里的时候,余晏已经自己带来了碗筷坐在那里等他,一见到他就笑了,“今天是什么呀!” 傅峥嵘刚把饭盒放上去,余晏就去自己打开了,“靠!寿司!刺身!我的妈呀傅大少,江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傅峥嵘正在系领带,看见余晏把筷子伸进盒子里,大喊一声,“不许动!” “我曹!”余晏吓了一跳,摔了筷子双手抱头,回过神来也大喊,“你干什么!吓死老子了!” “那是我的寿司!” “哎呀大兄弟,咱俩谁跟谁呀!” “……滚!” 吃完饭的时候,余晏一边嘬着手指一边道,“味道真是不错,对了,最近有人放出去了。” 傅峥嵘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上次我们抓住的那个,猥亵幼女的嫌疑犯。”余晏用筷子头敲了敲盒饭,“因为精神问题被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 傅峥嵘拔高了声音,“怎么放的?精神问题,狗屁精神问题,放他回去的那人才有精神问题!” 是个人装装神经病就可以放出去了?!安徒生都不敢这么写故事! “后续不归我们管,我也没办法拦着。听说是送进疗养院了,但是他们背后是有点人脉的,而且花了很多钱把他保出来,所以……” 余晏深呼吸道,“你要小心,他说要找你复仇。” 傅峥嵘冷笑,“怎么,老子穿一条花裙子他也能有兴趣?” 余晏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当然没问题,可是你们家江眠……” 傅峥嵘脸色一僵,“他什么时候被保出去的?” “就……就这个周末的时候。” 这个周末?那放出来也有两三天了,傅峥嵘给傅沧海发了个微信,知会他这几天去给江眠上课的时候保护一下她的人身安全。 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江眠那种女人,别去害别人已经很好了,怎么轮得到别人害她? 不过余晏说的话还是要稍微认真一点,毕竟那种男人放出去了……很有可能被再一次抓住,然后再一次被放出去,无穷尽地游走在法律边缘…… 傅峥嵘微微眯了眯眼睛,放下手机没说话。 ****** 今天傅沧海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潮牌卫衣,破洞牛仔裤下是笔直细长的腿,踩着一双椰子鞋,模样相当酷,就是时下的那种潮玩男生。他夹着几本书进来,烫过的头发造型优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江眠看了眼,“你咋,是要去走秀啊?” 傅沧海叹了口气,“我哥让我下午带你去外面逛一圈,我总不能穿着家居服跟你出去逛吧。” 江眠点点头,“娘,你收拾一下看着挺帅的。” 傅沧海乐了,“我平时不帅吗?” 帅帅帅,傅峥嵘家里就没有不好看的。傅暮终也帅,傅清欢也漂亮。 江眠心想,这一家其实已经足够幸福了,儿孙满堂,而且生活条件如此优越。果然有素养的人家出来的富二代也是有素养的,傅峥嵘的家人们都很尊敬别人,心肠热,也没有别的有钱人那种嚣张跋扈的气质。 傅沧海看了眼江眠手边全英文的福尔摩斯,问道,“你能看了?” “看了小半本,有点困难,不过能看下来。不懂的我就翻词典。” 傅沧海稀奇道,“你脑袋瓜很聪明啊……当年要是读书了,估计是重点大学的人尖子。” “你可真会夸我……”江眠冲他笑笑,“还是傅老师教得好。” “哎哟,小嘴真甜!”傅沧海摸摸她的脑袋,“最近英文水平简直是飞速上升啊,以后跟我做翻译赚钱吧。” “好啊好啊。”江眠来了一句,“i-need-money,not-boy.” “……”傅沧海盯着眼前的女生,许久才憋出来一句,“你……真他娘的冰雪聪明。” ****** 下午的时候,傅沧海开着跑车带江眠去逛了一圈市中心,他带她去了网红甜品店,江眠拍了好多照片,还有几张拉着傅沧海一块入境。 俊美的男人站在她身边一脸无奈,倒是旁边看戏的好多人在叽叽喳喳。 “观察他们好久了,这对好萌啊。” “是啊,戴眼镜的男生真帅……” “你不觉得那个小萝莉很可爱吗?天哪,水灵灵的,真想糟蹋她……” “喂喂喂,收起你老姨母一般的笑容!” 余励住院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附近转悠买点东西,一看傅沧海和江眠在那里排队,也愣了,上去打了个招呼,“嗨女神,靠傅沧海你怎么在这里?” 傅沧海可是傅家最有书香气息的了,外国常青藤大学毕业还会八国语言,简直是傅家的文化活招牌。比起老三傅暮终这种整天酒吧里玩的不知道要正经多少,他和江眠站在一块……还……还有那么点儿像,像小情侣。 余励鼻孔里哼哼着说,“你怎么和江眠一块出来了?” 傅沧海露出了带着母性光辉的微笑,“陪我女儿逛街。” 江眠说,“对,这是我妈。” 哦,傅峥嵘是你爸,傅沧海是你妈。傅家最屌的两个一文一武的男人感情是你爹妈。 余励不服气地说,“你家还缺儿子吗?沧海,我给你当女婿。” 傅沧海说,“缺条狗。” “……”余励说,“汪。” 江眠乐了,“不开玩笑了,你身体没事了吗?” 余励一脸激动,“小天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就知道你善良热心肠,我好啦,挂了一天的水就出院了,没问题的!胃出血也好胃穿孔也好,风里雨里我在卡座等你!” 江眠还想说啥,余励继续道,“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你看都下午了,再逛逛就到夜里了。” 傅沧海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道,“到时候去吃烤肉吧,人多吃烤肉热闹。” 于是顺手牵着江眠就走了,余励盯着他们俩牵一起的手眼睛都快喷火了,傅沧海年纪比傅峥嵘小,看着就正好跟江眠是一对似的,他在背后嚷嚷,“等我会!” 江眠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励牵起她的另一边手,“走吧,手拉手过人行道。” 她干脆把两只手都收回来,“你们俩牵吧,恭喜男嘉宾和男嘉宾牵手成功。” 余励和傅沧海看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 晚上吃烤肉的时候,江眠把陈尽叫来了,许久没见自己的好朋友,江眠冲上去扑进陈尽怀里,两腿一夹挂在他身上,余励看着就拍案而起,他……他也想要! 夹我夹我!求你夹我! 陈尽笑了,“你,你,你咋想,想到喊,喊我吃,吃烤肉啊。” 江眠说,“有人请客就想到你了。” 陈尽翻了个白眼,“敢情是,是有,冤,冤大头。你,你自己就,就想不到,我。” 冤大头余励坐在江眠对面,看见陈尽过来,干笑着,“你好……” “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像家人一样,他叫陈尽。” 江眠拉着陈尽在自己身边坐下,对他介绍道,“这位你之前见过,是傅峥嵘弟弟傅沧海。这位……这位是余励,喝酒认识的。” 陈尽一听就急了,“你,你,你又,又去哪,哪儿喝酒?” 江眠说,“傅家人陪我一块去的,没出事,你别瞎想,点东西吃吧。” 余励说,“是啊是啊,出事的是我。” 陈尽内心:……我就知道。 服务员路过他们的时候在窃窃私语,你看到没有那桌,就一个女生,旁边三个男人都好帅。 真有福气……感觉像三个家长带着小女儿出来似的。 是啊是啊,好羡慕啊…… 彼时服务员口中的羡慕对象正吃肉吃得不乐意乎,唇边都沾了烤肉酱,顾着腮帮子对看着她的三个男人道,“吃啊,你们为什么不吃。” 说话还有点口齿不清,因为嘴巴里塞满了肉,像是下一秒烤肉会逃跑一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吃相相当可爱。 三个大男人同时捂着胸口,啊~感觉被治愈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萌…… 吃完烤肉回去的时候,江眠拜托余励送陈尽回家,余励看了眼陈尽,“算了看在你是小天使好朋友的份上,我送你吧。” 陈尽说,“我,我还不,不稀罕你,你的车呢。” 两人骂骂咧咧走了,江眠和傅沧海散步回停车场,她老觉得今天一天有什么怪怪的,转头看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便也没好和傅沧海讲。直到上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江眠手心渗出冷汗,是……是马四爷那帮人找上来了吗? 强忍着心里各种猜忌,她没有和傅沧海说。 潜意识里,她并不想让傅沧海他们知道她身后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在傅峥嵘的家里面,大家都是好人…… 可是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到家的时候,傅沧海摸了摸江眠的头,心说自己老哥真是捡了个宝贝回家,一家人都疼她疼得不得了,像是多了个小女儿似的。 真可爱……真可爱!! 江眠看了眼傅沧海,她说,“你要走了吗?” “对啊,晚上我大哥就下班了,他会陪你的。” 这话说得他像备胎似的,到点就该退场了。 江眠抬头看他,小眼神可怜巴巴的,“还有一个小时呢……你能不能,陪陪我?” 傅沧海心跳漏跳一拍,“你想做什么?” “陪我打两把游戏吧,到傅峥嵘回来为止嘛。” 江眠抓着他的袖子,小动物一样,傅沧海受不了了,捂着胸口深呼吸,草草草,这逼得他一个文化人都想变成禽兽! 于是傅沧海直接被江眠抓去了客厅,打丧尸的时候江眠眼睛都不眨的,仿佛是傅峥嵘上身,可惜了傅沧海这个读书人,看见丧尸每次都吓得半死。 最后怒摔游戏手柄! 所以他才不喜欢碰这种东西!上次老宅子里看恐怖片儿也是!吓死他了!娘个老毕的,再有素质的都要被逼得爆粗口! 江眠在一边趴着,撑着下巴看他,“看来你不行啊。”也只有傅峥嵘能跟她一块打这种重口味游戏。 不行两个字就像是踩在了傅沧海的尾巴上,男人气红了一张英俊的脸,“你说什么不行?” 江眠说,“打游戏不行。” 傅沧海一本正经地教她黄色知识,“闺女,过来,娘跟你说。” 江眠小动物一样从毛毯上爬过去,在他面前坐正了,“你说。” “不能对男人说不行的,你知道吗?”看他模样还很严肃,江眠点点头,“那要是说了呢?” 傅沧海啪的一下扶额,“等你长大了娘再告诉你。” 傅峥嵘今天加班,很晚才回家,回来的时候傅沧海终于被江眠放走了,走的时候还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松了口气,当哥哥的看着自己弟弟走出去,扭脸对江眠说,“你对沧海做了什么?” 江眠说,“拉着他打了两个小时恐怖游戏。” 傅峥嵘笑个半死,“你知道吗,沧海胆子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小的。” 江眠说,“看出来了,遇见僵尸都爆英文粗口。” 晚上的时候江眠洗好澡又窝在楼下客厅打游戏,傅峥嵘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小丫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据,很明显,江眠把他的记录刷新了。 于是傅峥嵘不穿拖鞋直接从实木楼梯上走下来,江眠听见声音啧了一声,“穿拖鞋,我刚拖的地。” “那你再拖一遍。” 傅峥嵘干脆赤着脚在地板上踩出声音来,江眠暂停游戏看他一眼,“爹,您幼稚嘛?” 傅峥嵘一愣,嘿,18岁的小姑娘居然开始教训起自己了。 他上前,在江眠旁边的毛毯上一屁股坐下,两条长腿盘起来,“你最近怎么这么勤劳?” 江眠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大概是不想辜负傅峥嵘的期待。哪怕他让她做的事情都是另有所图,她还是不想让他失望。 傅峥嵘在一边说着,“你才18,刚成年,以后不要再做那种邪门歪道的事情,沧海教你知识,你好好学……就算以后我们买卖不成,你出去自己也有底气……” 他像个老父亲一样对江眠循循善诱,江眠抬起头来看了傅峥嵘一眼,“爹,您今年多大了?” 傅峥嵘说,“28.” 哦……那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一般您这个年纪该结婚了吧?” 江眠下意识问道,“……您,没有女朋友嘛?” 傅峥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刚想点,被江眠抽了出来,“别抽,家里刚通风。” 傅峥嵘抓着火机不知道要怎么办,一会被教训要穿拖鞋一会被教训不能抽烟,总感觉自己……找了个保姆。 “傅峥嵘。” 江眠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傅峥嵘转脸去看她,见她白着一张小脸,水灵灵的,可爱的不得了,“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傅峥嵘沉默半晌,没说话,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我好歹也成年了。”江眠抬头看着傅峥嵘,换了个方式试探,“如果……你女朋友知道我住在你家里,会吃醋吗?” 傅峥嵘乐了,伸手在江眠脸上捏了一把,妈的,年轻就是好,皮肤都这么光滑。“不会,她不会吃醋的。” 哦,那这就是有女朋友的意思了。 江眠垂下眼睛去,没说话,好久才又开始打游戏。这次打得太狠,准心几乎没出过差错,打完之后她丢下手柄站起来,看见傅峥嵘依旧吊儿郎当坐在那里,浴袍没系紧,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相当……有男人味。 江眠的脸就突然间烫起来,她迅速走上楼,背后傅峥嵘喊她,“闺女,不打了?” 谁……谁他妈要当你闺女! 江眠没回头,走上楼把门摔得震天响,楼下傅峥嵘倒是张着嘴巴愣了半天,靠,太纵容她了,脾气越来越大了啊? ****** 晚上江眠睡觉的时候睡得不安稳,做梦都梦见傅峥嵘和别的女人喝酒结果自己在一边站着没人搭理,气得她愣是做梦都气醒了,睁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还没天亮。 只是楼下传来轻微的声音让她猛地敏感起来,直接从床上坐起。她没敢开灯,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用屏幕的光照着走到门口,悄悄拉开一条缝。 傅……傅峥嵘的家里,也会进小偷? 江眠轻声出门,下一秒猛地传来一声东西砸碎的声音,紧跟着有一股力道直冲自己而来,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唔——!!”江眠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狠狠捂住了嘴巴。 一片漆黑中她听见楼下传来打斗的声音,紧跟着楼梯的灯被人猛地按亮,她才发现压着自己的是傅峥嵘,此时此刻他不像平时那般懒散,而是眯着那双锐利漂亮的眸子,对她道,“不要动,在这里等我。” 转身直接从二楼走廊跳了下去,门外传来一声怒骂,“草!别让他跑了!” 傅峥嵘原来喊了人守在家门口。 江眠还维持着被扑在地上的姿势,刚才和傅峥嵘近距离接触,她的心到现在还在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为家里进贼紧张还是别的。 二十分钟后傅峥嵘回来了,满脸都是杀气,江眠说,“谁……谁闯进来了?” 傅峥嵘上去把她搂进怀里,“没关系,有我在。” 江眠心就猛地漏跳一拍,“是……是马四爷他们吗?” 傅峥嵘摇摇头,“不是,我派了人守在楼下了,你不用管。” 这就像是一个相当小的插曲,傅峥嵘穿着睡袍抱着江眠来到自己房间,一脚踹开房门,“你这几天跟我睡。” 江眠的脸都是烫的,“等……等会,爹,你这样不好吧?” 男人偏着侧脸,江眠抬头就看见他坚毅的下巴,以及性感的喉结。 傅峥嵘笑了一声,直接把江眠放在床上,揉揉她的脑袋,“我再去洗个澡,这几天我派人保护你安全。” 他从始至终都不肯告诉江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眠心里很慌,却也不敢再开口多问—— 毕竟他刚刚那个眼神真的很可怕。 江眠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站在了他正义的对立面,那么傅峥嵘,会不会也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不敢多想,江眠在他的大床上缩成一团,等傅峥嵘又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少女正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 傅峥嵘沉默地在床边坐了许久,抽了很多烟,江眠心想明天起来又要换气通风,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半小时后,身边躺下一个人,床塌陷进去一部分,江眠的心砰砰跳着,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同床睡……而且还是个……那么强势的男人。 可是傅峥嵘并没有碰她,伸过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就转过身去自顾自睡觉,夜晚很漫长很难熬,第一次,江眠尝到了失眠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傅峥嵘脱睡袍换衣服,劲瘦的背肌结实无比,他实在是个很有侵略性的帅哥。 穿上制服,傅峥嵘转过身来看江眠,吓了一跳,“女儿,你怎么了?” 江眠意识还在飘,“昨晚没睡着……” 傅峥嵘上去看了眼她的黑眼圈,“我昨天打呼噜了?” “没有……” 傅峥嵘说,“你认床?” 江眠很诚实地说,“第一次和男人睡……” 傅峥嵘噗嗤一声乐了,“你以前难道没有?” 酒吧进进出出的,装什么纯洁呢。 江眠又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没有。” 傅峥嵘愣了愣,“那是我考虑不周……要不,我帮你把床搬进来?”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她以前和男人睡习惯了不会害怕什么,昨天夜里才会这么坦然抱她进房间吗! 江眠气红了一张脸,“不需要!老娘睡的男人多了去了!” 傅峥嵘冷笑一声,“哦。” 江眠没说话,男人又说,“下去,给我做早饭。” 小萝莉跳下床,迈着小短腿气鼓鼓地走出去给他做饭,等傅峥嵘洗好脸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煎了太阳蛋和培根,装饰好盘子放在桌子上。 傅峥嵘一看只有一份,“你不吃?” 江眠说,“不吃。” 傅峥嵘哦一声,吃完后喃喃着,“那我的打包的盒饭呢?” 江眠坐在沙发上一扭脸,“没有。” 傅峥嵘哀嚎一声,“为什么今天的没有?” 江眠说,“不乐意做。” 傅峥嵘真想拜拜这个小祖宗了,“闺女,你忍心饿你爹吗?” 江眠头也不抬,“找你女朋友给你做。” “……”傅峥嵘不说话了,过了好久叹了口气,就出门上班,第一次两人之间没有插科打诨,家里寂静得让人发疯。 江眠又回去补了一觉,睡醒看了墙上的钟,发现是12点,于是呆愣地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她竟然这么自觉躺在傅峥嵘的大床上补觉。 江眠脸一红,跳下床又去给他做午饭,做完之后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傅峥嵘上班的jc局。 ****** 另一边,今天中午傅峥嵘和余晏两个人正可怜巴巴地拿热水泡面,余晏说,“我就这独一份了,您能别和我抢吗?” 傅峥嵘在饮水机面前蹲着,“要不是我闺女没给我做饭……” 余晏白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没有盒饭啊?” 傅峥嵘说,“我也不明白她在想啥,突然间就不给我做了。” “胃口被养刁了吧?”余晏笑了几声,“唉,吃过江眠的料理,再吃泡面,味同嚼蜡。” “那好,你把蜡给我嚼吧,别委屈自己。”傅峥嵘作势要去抢,余晏一个闪身,“想得美,饿死你!你就闻闻味儿吧!” 两人正闹作一团的时候,门口小警卫进来喊了一声,“傅头儿,有人找你!” 傅峥嵘说,“朕今天不上朝!” “说是你女儿!” “靠!”余晏一把将泡面丢进垃圾桶里,“我去我去!我去我去!” 半小时后,余晏和傅峥嵘吃饱了躺在椅子上,两腿劈着没个人样,江眠坐在一边看他们。 傅峥嵘摸着肚子说,“闺女,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爸爸我饿着。” 余晏说,“闺女,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小爸爸我饿着。” 傅峥嵘抬头射去两个白眼,“你他妈占我闺女便宜啊?” 江眠说,“要不是,要不是我俩之间有交易,我才,懒得给你做饭呢!” 教科书一般的傲娇。 余晏说,“没关系,你以后找小晏哥哥我,不用给这人渣带饭。” 傅峥嵘午休过后还要上班,江眠就径自走回去了,余晏盯着她背影唏嘘,“你真是禽兽……让一个萝莉给你送午饭。” 傅峥嵘笑得极为欠扁,“羡慕我吗?” 江眠主动来送饭,这么一来他们关系自然是缓和了,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傅峥嵘下班的时候路过摊又买了一斤糖炒栗子打算回家带给她,结果一到家里,发现家门是锁着的。 按了密码进去,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不祥的预感隐隐升起,他猛地想到今天中午江眠回去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糖炒栗子直接掉在地上洒了一地,傅峥嵘抓出手机给余晏打电话,“余晏!快帮我查查江眠去哪儿了!” 余晏一听傅峥嵘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在大马路上开车直接调转车头,一路逆向行驶飙回jc局里,抓着手机对他吼,“回局里!你快点!” 守着的门卫看见余晏飞回来还道了声好,“余少好,嘿,今天怎么来看我吗?” 余晏一巴掌拍飞他,直接登录了公安系统,开始调查监控,傅峥嵘匆匆赶来,踩油门的时候都觉得有点虚。 这事儿要是让陈尽知道了,估计会提着菜刀来跟他拼命。 “前一个十字路口,她被人塞进车里了。” 余晏喊了一声,“叫大家都回来,全城搜索车牌号,附近市也找找!” 傅峥嵘看了眼车牌号,上面嚣张地写着四个九。 狗日的这车牌号不用查都知道是谁的,全江城能有几个四个九! 这简直是完全没把他们jc放在眼里啊! 惹急了老子直接从中央调直升飞机来炸了你个狗东西的老家! 傅峥嵘直接拨了个电话给爷爷,“喂,老头儿,我这儿有点关系需要你打通一下,今儿个去抓人,可能有点背景。” 他报出一串人名,眼里冷得能把人血管都冻住,随后啪的一下摔下电话,对面余励说,“找到了!” 傅峥嵘凑上去,“在哪?” “在……林宅。”余励瞪大了眼睛,“这家伙看来一点也不怕jc,直接把人拐回了自己家。” 林家人……的确有点人脉,一时半会动摇不了。 谁他妈管他是谁,拐他的女儿,这就是找死! 傅峥嵘咬咬牙,“走!” ****** 江眠是在一片眩晕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被绕到后背绑了起来,用胶带缠住了,嘴巴上也贴着,只有眼珠子能自由转。 她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意外中冰冷的水泥砖触感没有传过来,倒是……挺高级的毛毯。 林宇飞站在她面前,见她睁开眼睛,把她的下巴拧起来,江眠吃痛,有人一把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布。 她皱了皱眉头,不是马四爷的人,她没见过这号人。 林宇飞有一张白净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淫邪,看见江眠的时候,眼里就冒出精光,“你不怕我?” 江眠说,“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们来玩过家家的游戏好不好?” 江眠顿时脸色惨白,这人……是个变态!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为什么要当我的家人?” “怎么?”林宇飞的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将江眠整个人提起来,把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磨蹭,用力捏着她的手臂,“你不乐意?我有钱有背景,你说!你凭什么不想做我家人!” 过了一会他又变脸,用力按住江眠的肩膀,“你太萌啦,就是二次元那种词语萌哦。像个洋娃娃一样,我不喜欢高挑的女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小萝莉。真嫩,还是第一次吧?” “让我检查检查。”他说着手就要伸下来,江眠心里恐惧无比,大喊一声,“我不是,你别动我!” “不是?” 林宇飞一巴掌摔在她脸上,“你个贱货!说!在遇见我之前,跟哪个男人上床了!” 江眠惊恐地颤抖着,不敢说话,眼眶通红。 林宇飞一下子变了态度,忽然间温柔起来,张嘴就要来舔江眠的眼泪,江眠被他按在毛毯上奋力挣扎,“乖,是我太凶了。你真不听话,要是乖乖做我一个人的女孩就好了……” 江眠背后汗毛倒立,被他舌尖触碰到脸的一瞬间,她发出一声呜咽,“别碰我!” 林宇飞深呼吸一口气,“没关系的,不会有人来的,你是我最爱的玩具,前几个女孩都没你可爱……要是被我知道你想逃跑……”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那我就不疼爱你了,要让你去见她们了哟……” 江眠含着泪答应了,林宇飞强迫她换上一套jk制服,随后让她摆各种姿势。 后来他粗喘着气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女孩,我要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随后就冲江眠扑来,抓着她的水手裙往上扯。江眠尖叫一声,翻身却被他扑倒,此时此刻门口有人一脚踹开房门,傅峥嵘披着月光冲进来大喊一声,“不许动!” 林宇飞诡异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听得让江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在一瞬间眼眶微红看向傅峥嵘。 傅峥嵘一看江眠那个委屈巴巴的眼神,所有的火蹭的一下被点燃了,他举着枪,“林宇飞,你涉嫌绑架和强奸未遂!” 林宇飞抓着江眠的脖子往后躲,以她为要挟,“哈哈,你们就算把我抓进去,我一样能出来!” 江眠一脸受了惊吓哆哆嗦嗦的样子,林宇飞看了,就摸了摸她的脸,“乖别怕,有我在呢。” 靠!哪儿来的变态!傅峥嵘怒了,这狗东西染指他女儿! 江眠楚楚可怜地说,“爸爸,我害怕,你再靠近我一点。” 傅峥嵘瞪大眼睛,余晏也吓到了,怎么一转眼江眠喊林宇飞爸爸了,还求保护?斯德哥摩尔症啊? 林宇飞看见江眠这样,就松手改为搂着她,岂料下个瞬间,少女猛地将他的头拽过来,弓起膝盖狠狠一撞,手上更是没停顿,一个手刀砍过来,借着力按住他的肩膀,细长笔直的两条腿一翻就夹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整个人勾到了地上! 随后江眠从地上跳起,趁着林宇飞大骂还没爬起来的时候,抄起手边的椅子,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嘭的一声脆响,林宇飞后脑勺开了一朵血花,直接趴在地上晕死过去。外面的jc叔叔们都愣了。 穿着水手服的少女站在正中间,一张脸青涩水嫩,像初中生似的,可惜了眼神凶狠得像狼,手里还拿着摔碎剩下的椅子背,她冷笑一声,“谁是谁爸爸呢?杂种。” “牛……牛逼。” 余励叫人把林宇飞扛起来拷住带走,一边傅峥嵘走到江眠身边,明显还没回过神,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你是我闺女吗?” 江眠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便宜老爹,你不记得我了吗?” 别别别,您现在一喊我爸爸我就怕! 傅峥嵘站在原地好久,“你都跟谁学的?” 江眠说,“爹,您教得好。” 傅峥嵘一脸自豪拉着江眠来到余晏面前,“看见没,我女儿,徒手劈犯人,空拳揍歹徒。” 余晏说,“回头做个锦旗送你家里。还带两百块奖金。” 江眠说,“好啊,写什么,‘我是你爹’吗?” 余晏说,“现在您是我爹了!女侠!” 傅峥嵘送江眠回家的时候,那个阵势相当大,一路上巡逻车保驾护航,到家的时候,江眠穿着jk制服跳下来,看得傅峥嵘眼角一抽。 “你……回去把这套衣服换了!” 江眠转了个圈说,“这衣服挺可爱的。” 傅峥嵘说,“你换上的时候还挺臭美的吧?” 江眠就跟樱花国女高中生一样,摆了个楚楚可怜的表情,“你不喜欢吗?” 傅峥嵘呼吸一断,反应过来抓着江眠往家里走,“给老子换了!穿这种跟他妈……情趣似的!” “你怎么能这么侮辱jk制服!它和情趣制服是不一样的!” 傅峥嵘指指自己的眼睛,“在我们男人眼里是一样的。” 江眠说,“我还喜欢洛丽塔的小洋装呢,那个也算吗?” 傅峥嵘提着她,像捏着一只小鸡崽似的把她提进房间里,一下子丢在床上,“换不换?不换我动手帮你。” 江眠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舔了舔嘴唇道,“有本事你来帮我换啊。” 靠!不得了了!这个小骚货学会勾引他了! 傅峥嵘觉得自己小腹一紧,上去直接把她按在床上,江眠慌了神,“你干什么!” 刺啦一下,衣服从背后被人撕开,她听见傅峥嵘冷笑,“不是要我帮你换么?” 那……那只是她想挑逗他,没想过用这么屈辱的方式! 傅峥嵘目光落在江眠肩膀上的吻痕的时候,眼睛眯了眯,“林宇飞对你动手动脚了?” 江眠声音闷闷的,“他还说要我做他小女儿呢。” 傅峥嵘弓了腰,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衬衫盖在江眠背上,还眯着眼嗤笑了一声,“多大人了,还穿粉红色小胸罩……” 江眠挣扎着爬起来,干脆把撕裂的制服直接脱了,少女干净洁白的身躯就如同还未绽放的花儿一般,带着纯情的神秘感,平坦的小幅,细软的腰肢,一切就如同白纸一般美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粉红色草莓内衣,说,“很丑么?这是陈尽给我挑的。”说完披上傅峥嵘的衬衫就要跳下床,结果被傅峥嵘一把抓着脚腕拉了回来。 靠!靠!妈的小短腿就是跑得不够快!早知道童年多喝点奶,她也能长个一米七! “陈尽给你挑的?” 傅峥嵘低声问道,“你他妈内衣内裤都是这家伙帮你买的?” 江眠说,“他眼光好。” ……这种地方眼光好难道不是变态吗。 江眠披头散发坐在他床上,穿着他的衬衫,两腿呈八字分开坐着,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样……被他辣手摧花过后的小萝莉。 傅峥嵘咳了一声,“去洗个澡吧,晚上要吃什么夜宵吗。” 江眠说,“想吃火锅……” “……你刚刚路上怎么不说,我还能带你去店里吃。” 江眠过去对着他笑眯眯道,“爹,你现在再带我出去也是一样地嘛!!” 反了反了!她这是要造反了!傅峥嵘一把甩开她,“没有夜宵了,直接洗洗睡吧。” 江眠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虐待我……” 我特么……我特么还想抽死你!傅峥嵘磨了磨牙,“去,去自己房间睡。” 江眠一听,这怎么行!又立刻从背后扑上去抱他,“我刚才受了刺激害怕,想和你睡。” “你他妈要不要点脸!” 傅峥嵘怒了,翻身抓着江眠,直接把她按在他床上,他赤裸的胸膛压住她瘦小的身躯,江眠看了一眼他的腹肌,差点喷鼻血。 哎操,不……不愧是当过兵的,真……真了不起!! 傅峥嵘哑着嗓子,“你今天是不是就想玩勾引男人这一出?” 第336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2 傅峥嵘怒了,翻身抓着江眠,直接把她按在他床上,他赤裸的胸膛压住她瘦小的身躯,江眠看了一眼他的腹肌,差点喷鼻血。 哎操,不……不愧是当过兵的,真……真了不起!! 傅峥嵘哑着嗓子,“你今天是不是就想玩勾引男人这一出?” 江眠没说话,傅峥嵘就干脆直接分开她大腿,她尖叫一声,“做什么!” 傅峥嵘说,“有骨气有胆子就别怂,我倒想看看你床上能有多骚!” 江眠说,“我错了行不行啊!” 傅峥嵘冷笑,“还敢来么?” 江眠瑟瑟发抖,“不敢了不敢了……” 说完从床中央咕噜咕噜滚到床边,赤着脚穿着他的衬衫咚咚咚跑向外面。 傅峥嵘眯眼在她背后笑,“别赤脚啊,一会还要拖地板!” 少女恼羞成怒的声音伴随着摔门声传过来,“那也是我拖!轮不到你逼逼!” 一夜梦回,天光大亮,江眠红着脸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怎么做梦又梦见傅峥嵘了! 气人!这个该死的直男!! 下楼自觉去给他做便当,傅峥嵘叼着牙刷下来看了一眼,江眠给他接了一杯水,“去厕所刷啊,来厨房干什么。” 傅峥嵘接过她手里的透明玻璃杯,那一瞬间,江眠触到了他的指尖。 浑身一颤,她立刻低头开始切菜,傅峥嵘转身慢悠悠渡着步子去厕所漱口,出来后神清气爽,“小闺女,今儿给爸爸做了什么呀?” 江眠说,“三文鱼饭团。” 傅峥嵘拉开椅子在餐桌面前坐下,男人有着一张深刻俊朗的脸,英气无比,比起那种眉目细致的奶油小生来多了许多男人味,一双眼睛刀锋般凛冽。 他眯眼看着厨房里忙活的背影,说道,“江眠,你有没有兴趣学一门手艺?” 江眠背影一僵,声音淡淡地传出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需要学什么,能直说了吗?” 傅峥嵘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清了清嗓子道,“帮……帮我一起?” “一起?” 江眠转过头来,傅峥嵘却说到一半不说了,摇摇头,“算了,以后再说。”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她把生菜叶子洗干净了,随后把捏好的饭团装进去,今天傅峥嵘起得晚,干脆没吃早饭直接拎着便当走了,江眠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兀自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样假装风平浪静的日子能过多久,傅峥嵘陪着她一块演戏,就好像她真的是他家人一样。 可是江眠心里永远都保持着一份最清醒的理智——她和傅峥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成为那种他最厌恶的人,站在他的对立面。 那个时候,他们又要如何招架对方呢? ****** 傅峥嵘今天走进局里,余晏就一个猛虎下山扑上来,吓了他一大跳,“卧槽!干什么!” 余晏说,“要死了,要死了,林宇飞又被保出去了!” 傅峥嵘直接哐当一声踹了椅子,“怎么回事?” 余晏一边偷他的饭团一边说,“脑子有问题,被保出去了。” “我他妈……”傅峥嵘把指关节按得铮铮作响,“我他妈现在把他打死然后去医院开一张自己脑子有病的证明是不是也能行?” 余晏点点头,“你要是做得到你可以试试。” “我俩还是jc吗?” 余晏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以为呢?” 傅峥嵘一下子没了脾气,整个人沉默下来。 余晏又吃了一个饭团,对面傅峥嵘抓着电话座机砸过来,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电话线连着话筒转了好几圈。他蹦远了捂着胸口道,“靠,发那么大的火……别啊,大不了下一次我们再把他抓回来……” 傅峥嵘冷笑,“然后再让他被保出去?” “这问题的确难搞……”余晏啧了一声,伸手又去傅峥嵘便当里抓,被他啪的一下拍回去。他一边心疼地揉着自己手背,一边道,“有两个方法,第一,我们比他官威更大。但是你现在在jc局,不是部队,很多事情没办法办到。第二,我们不拿法律当回事……” 余晏压低了声音死死盯着傅峥嵘,“这什么意思……你懂吗?” 傅峥嵘没说话,眸子里的光很阴森。 当天下午江城出现了一则热搜新闻,恶名昭彰的强奸犯竟然以精神问题被放了出来送进疗养院,逃脱了法律的追查,之前被害的家属都哭得要疯掉一般,对着镜头声嘶力竭。 “为什么!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啊!” “他该死!他该死!我的女儿才16岁……她才16岁啊……” “我闺女出去买个东西回来就不见了,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啊!jc对得起我们吗,我闺女这辈子最喜欢jc叔叔,为什么不保护我们……他们到底是在保护谁啊……” “求求你们了,给我女儿报仇好不好……” 被害者家属闹成一团,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痛恨和绝望,声音如同被割断了喉管一般泣血,听着就让人想哭。 好多围观的路人硬生生是看哭了,擦着眼泪,自发性地签名,联名上访,在jc局门口大闹。 而此时此刻,正好是林宇飞被家人从疗养院接出来的时候,门口有人堵着,镜头一转,就看到他坐在面包车里被送出来。 一大堆人扑上去,疯狂拿东西砸车子,堵住他们的路。 “畜生!王八蛋!!” “去死吧!!还好意思出来!” “坐一辈子牢!俺侄女那么小你都要下手!俺妹妹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你知道为人父母的心吗!你不配做人!” “滚开!都滚开!”林宇飞的母亲护着儿子大喊,“你们的女儿是女儿,我儿子就不是儿子啦!你们凭什么打我儿子!” “打死你个贱女人!生出这样的儿子!你把我们女儿还回来啊!你儿子怎么还活着不去死啊!” 林母气得尖声大喊,“少他妈过来烦人!有本事闹去啊!一帮乡巴佬,你们女儿都是短命鬼,活该!生不出儿子就来找我们闹,我儿子也是人啊,我护着他有错吗!” “还有没有王法啦!还有没有!!” 人群们愤怒的叫喊声夹杂着家属的哭闹声,乱成一片,周围很快就有jc来维持秩序,不少人高昂地喊着—— “jc为什么要帮忙拦着!” “没天理了!没法律了!!” “都去死吧!你们绝对会遭到报应的!绝对!” “一群死穷鬼们,没了几个女儿大吵大闹成这样,有本事报警起诉去呀!”林母拧开一瓶矿泉水冲着车窗外面泼,“刁民!社会的蛀虫!我告诉你们,你们有几个还靠我老公的工地吃饭呢!再闹下去,我让你们没饭碗!” 车子很快加速开走了,还撞到了一个人,连停都没停,直直从人家腿上压过去,头都没回。 倒地的男人哀声喊着自己妹妹的名字,眼神痴愣,却充满渴求,看着让人心生不忍。 有人擦着眼泪上前,“柱子,你没事儿吧,来,大娘扶你去医院瞧瞧……” 柱子死死抓着大娘的手,“我妹妹……我妹妹……在车上……” “不在了,不在了。” 大娘抹了抹眼泪,“这天啊不会亮了。咱姑娘都没了,被车上的畜生给害了。” 柱子脑子有点问题,但是始终记得自己的妹妹,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联系了,于是不断地喃喃着,“朵朵……我妹妹……在车上……” 他甚至不喊疼,血流了一地,小腿骨折变形,一副惨状投过摄像机传递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实在是触目惊心。 傅峥嵘是在手机新闻上看到的,app正好把柱子这张照放在首页,并附着一排字,“痴傻哥哥千里寻妹,模样令人落泪。” 他点进去后,派余晏找到了这位受伤患者的住处,打算去医院看看他们。 走出去的时候,警卫喊了一声,“傅头儿,去哪儿呢?请假要安保员……” 傅峥嵘上去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冷笑一声,“王军华的狗跟我这儿装什么哥俩好呢,老子要出去就出去,你拦得住么?” 警卫满脸都是冷汗,“你这样……王队会给你……” “吃处分啊?”傅峥嵘竟然笑了,“无所谓啊,王军华敢动我么,老子今天拆了局里的牌子,他都不敢跟我放一个屁。” 说完他走上自己的乔治巴顿,这是军用车,不是光有钱就可以买到的,能开上这种车的人,一般都是有着过硬的背景,天不怕地不怕——傅峥嵘一直都挺低调的,但他发觉自己这想法是错的。jc局里,明显有人把他这种善良当做不要脸的资本呢。 开车来到医院的时候,铁骨铮铮英气逼人的男人一走进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走到病房门口,余晏的电话打来了,“我靠,你把小刘给揍了啊?” 傅峥嵘说,“心疼啊?” 余晏乐了,“你他妈怎么不喊我一块呢,造反咱俩不是王牌搭档么。” 傅峥嵘从口袋里抽了几张钱出来,折叠了捏在手里,方便一会塞给柱子。随后道,“你一会来医院吧,王军华那里暂时不敢动我……林宇飞的案子,我可不会让他这么快完结。” 那边余晏又嘱咐了几句,傅峥嵘挂断电话,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 傅沧海今天给江眠科普法律知识,正好提及这个新闻,叹了口气。 “我大哥估计咽不下这口气。” 傅沧海推了推眼镜,看向缩在沙发中央的江眠,少女正一脸愤怒,“犯人给放出来了?” 傅沧海又叹了口气,“是啊,他们家有点儿背景。” 江眠气得满脸通红,“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强奸犯,猥亵幼女,甚至在结束强暴后谋害那些花季少女的性命,这样天理难容的罪行,居然就被这么赦免了! 理由就是如此简单一个——脑子有病! 江眠气得发抖,傅沧海上去摸摸她的肩膀,“小眠,我听说你也被欺负了,别气……我大哥肯定会给正义一个交代。”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江眠还在发抖,傅沧海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把她按进自己怀里,“我知道你当时被绑架还差点被欺负,这样一个人渣,我们绝对不轻易放过他的。你看,还有那么多人在作斗争呢,林家不可能只手遮天。” 傅沧海的肩膀有些瘦弱,读书人始终不像傅峥嵘当过兵一般强壮。江眠开始怀念傅峥嵘的怀抱,宽厚而有安全感。 她缩在傅沧海的怀中,拼命寻找着那一些相似之处,随后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少女的眼神宛若杀人刀。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既然想要救我……就不应该迟到。”她喃喃着,“我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和林宇飞一样性质的英雄。” 傅沧海脑子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眠在想什么。 他愕然,自以为是读了那么久的书,却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看破这诡谲世间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 林宇飞强暴幼女的事件被压了下去,但是作为犯罪嫌疑人,他们家天天被媒体围攻——虽然有的时候媒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面对一个更恶的对象的时候,那一丁点的恶,就会被洗白成了善。 比如此时此刻,他们和往常一样为了钱为了热点蹲在林宇飞家门口,却成了众人眼里大快人心的事情。 当然也有不少媒体转头开始采访受害者家属,目的自然也和守在林宇飞家附近那帮人一样,他们要爆点,要足够爆炸性的消息。 话筒伸在大娘的嘴边,“你的孙女死了,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如此讽刺,如此令人觉得胆颤心惊的话题。 这些问题其实相当没有意义,但是回答对他们来说是意义巨大的。 他们需要被采访者亲自说出那段话,“是的,我们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被承认的痛苦在那一瞬间得到了升华,媒体回去放肆发挥——“受害者家属痛不欲生,我们需要一个公道!” 这份报纸瞬间卖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成绩。 江眠在这几天似乎变了一个人,傅沧海来给她上课的时候,都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眼神的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在她抽屉里找到一把小刀。 傅沧海把刀摔在地上,随后将江眠整个人压在椅子上,看见她微红的眼睛,“你疯了?!” 江眠忍住自己的颤抖,“知道吗,今天事情有了新进展,那个大娘死了……” 傅沧海瞪大了眼睛,这几天傅峥嵘一直深夜来清晨走,忙这个事情从没停下过,平时就是他帮着在照顾江眠,可是完全没想到江眠对林宇飞的仇恨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那个大娘……是第三个受害者的奶奶。小姑娘死的时候13岁,奶奶在身边带着,一个不留神被林宇飞骗上车……你明白大娘心里的内疚和自责吗?” 江眠仰头,眼泪流了下来,可是她却笑了笑,“真好,大娘死了,终于解脱了。这种世界,对她来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吧。” 然而话音一转,她又变得咬牙切齿,“你知道吗,大娘是被逼死的,去找林宇飞无果,她都跪在jc局门口,后来心力交瘁撒手人寰……” 江眠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砸在傅沧海的手背上,“你说……傅峥嵘他每天守护正义……到底,守护着一些什么呢……” “他也在拼命地给大家一个交代。” 傅沧海擦了擦江眠的眼泪,看着她哭,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你千万别动什么上门找林宇飞复仇的念头,小眠,你还小,法律会替你制裁他们一家人,你别逞强当英雄。” 江眠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我不是什么英雄。我是受害者。” 傅沧海用力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可是江眠根本得不到什么安全感,她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因为她亲生经历过那种绝望,就更不能原谅林宇飞,至死都不能原谅。 到后来她伏在他肩头哭,深夜里,少女强忍着悲伤和愤怒的哭声听起来那么让人心疼,傅沧海不自主收紧了手臂,她的腰很瘦,这也是他后来才意识到的。 直到傅峥嵘踢开房门,“闺女,你在哭?” ——入目就看见江眠缩在傅沧海怀中红着眼睛的模样,抬起头来看傅峥嵘,“啊,你下班了啊?” 靠,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嵘用眼神询问傅沧海,被眼神逼问到的弟弟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少女,猛地站了起来,将江眠放回椅子上,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大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是啊,今天没去医院。之前腿被压到的患者坚持要出院,今天走了,我就没去照顾。” 江眠用手抱住自己的腿,冲傅峥嵘道,“你能解决事情吗?” 傅峥嵘见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扭脸就冲傅沧海道,“你欺负我女儿了?” 傅沧海一脸无辜,“哪能啊,这不也是我女儿吗!” 说的也有道理,“那她为什么在你怀里哭?” “有委屈呗。”傅沧海补了一句,“女儿和妈亲。” “……”傅峥嵘扯了扯嘴角,摇摇手,“你可以回家了,当爹的回来了,你滚吧。” 傅沧海一边往走一边叹气,“唉,当娘真是可怜……” 傅峥嵘过去一脚踹向他,“滚滚滚!穿的跟韩城小鲜肉似的,死娘炮。” “你他妈……”傅沧海闪开了,回头怒目而视,“你还直男癌呢!” “嘿!二弟骂大哥了,行情见涨啊沧海少爷。”傅峥嵘给他气笑了,“快滚!明天再来!” 送走傅沧海后,傅峥嵘回头看见椅子上的江眠,小小一只缩着,眉毛皱在一起。看她这模样他竟然笑了,“你在想什么?气成这样?” “我在想林宇飞什么时候能落入法网。”江眠抬头看他,眼神很深。和她平时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完全搭不着边,那眼里有太多的情绪,甚至让傅峥嵘都不敢去招架。 她说,“傅峥嵘,你守护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傅峥嵘上去摸了摸她的头,“案子会解决的,一定会帮你报仇。” 他还记得那天从背后撕了江眠衣服时见到的吻痕,那么扎眼,让他一下子冒出了无名的怒火。 江眠身体又白又瘦,光滑无暇,就偏偏肩膀上那个肮脏的吻痕,破坏了一切纯白无辜。 他甚至无法想象林宇飞按着江眠吮出这个印记的时候,江眠在他身下挣扎的样子。 很愤怒,自己养的小姑娘被别的狗给碰了。 深呼吸,平息下自己胸中的郁结,傅峥嵘抱着江眠来到自己的床上,叹了口气。 他说,“你要是没安全感,这几天跟我睡吧。” 江眠没说话,却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傅峥嵘身体一僵,小姑娘紧紧贴着他,眼角微红。 她说,“傅峥嵘,谢谢你。” 谢谢你当时赶来救我,谢谢你那么努力为了大家奔波,谢谢你的抗争和付出的一切,让我有了安心的力量。 傅峥嵘清了清嗓子,“怎么,发现你爹是个大英雄了吧,是要以身相许么?” 江眠把手放下来,转身从他怀里跳进床上,扯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滚成一条毛毛虫,露出一个脑袋冲傅峥嵘道,“呸!谁要对你以身相许!” 傅峥嵘怒极反笑,“是啊,给许宁楚吧?” 江眠说,“好啊好啊,他上回说要给我双倍的钱。” “上回?” “myst喝酒那次,我遇见他了。”江眠舔了舔唇角,“他说,傅峥嵘给你多少钱,老子给你双倍。” 傅峥嵘不知道自己还是气还是该开心,一时半会竟然懵逼了,随后又被自己这个反应给逗乐了,“敢情许少这是记恨上我了啊。” “对的对的。”江眠裹着被子又咕噜咕噜地滚了一圈,“他挺帅的。” 傅峥嵘不屑冷笑,“再帅有我帅?” 江眠想了想道,“那没有,在我眼里还是秦岭最帅。” 得咯,这小姑娘还死心塌地暗恋着秦岭医生呢! 傅峥嵘不说话了,就是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去独立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开了空调,吹干头发就上床。这回他从容很多,倒是江眠又红了脸。 刚才的美男出浴图真是刺激,傅峥嵘小腹上的腹肌太他妈有男人味了,一块一块结实坚硬,简直……简直就是另类诱惑。 江眠心想要不晚上等傅峥嵘睡着了偷偷地摸一摸,不是她本性花痴,是这真的太勾人了,跟超模似的,一寸一寸,充满力量和张力。 江眠被傅峥嵘的腹肌迷得晕头转向,当事人倒是在一边玩手机,黑色短发干脆利落,吹干了微微垂下来,落在他额前。男人有一双凛冽锐利的眼睛,如同出鞘的匕首,喊着寒光,气场十足。 察觉到江眠滚烫的视线,傅峥嵘转头回去看着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艾玛低音炮似的,江眠浑身都酥麻了,她说,“没事……就看看你。” 傅峥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可别是暗恋你爹我。” 江眠翻了个大白眼,就转过身去,他们之间像是约好了似的,互相隔开了距离,被子陷下去,落在中间。 傅峥嵘关了手机关了灯,江眠耳边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原来心乱的只有她一个。 黑夜里少女露出了自嘲的笑,随后跟着傅峥嵘的呼吸声一块进入睡眠。 ******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空了,傅峥嵘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江眠想着自己反正也闲着,不如给他送个午饭,于是走下床穿着他的衬衫去厨房做饭。 傅沧海来的时候,江眠正好在整理盒饭,一看见他就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沧海哥。” 傅沧海看见江眠穿着宽大的衬衫,底下荡着两条细细的小白腿,喉结莫名上下动了动,“你这是……” 江眠端着一份煎好的三文鱼出来,“吃早饭了没?虽然有点晚了,不过也正好。” 傅沧海见她这熟练的架势,把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在桌边坐下。江眠又在厨房里问,“沙拉要什么酱?千岛酱还是蜂蜜芥末?” “蜂蜜芥末吧,谢谢。” 江眠又端着一盆沙拉出来,兴奋道,“快试试,爽口吗?” 傅沧海尝了尝,“还不错。你平时就穿成这样在我哥家里荡来荡去?” “没有,也就少数。”江眠说,“在手边就顺路穿了。对了,沙拉可以的话,我一会给他送过去,他这几天办案子忙,我给他配点沙拉降降火。” 傅沧海眼神暗了暗,“可以,要我送吗?” “不啦,我自己去,不麻烦你了。对了,你资料可以放桌子上,我回来了就看。做好的提纲我明天给你吧。” 言下之意,今天的傅沧海估计是没什么事情了。 他大概也听明白了,吃了几口就站起来,“那行,你今天就先自己忙事情吧,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好。” 江眠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惹人怜爱。 傅沧海叹了口气,没说话,往外走去。 江眠站在厨房里打包好了三文鱼和沙拉,就也出门,打了个车朝着jc局出发。 ****** 今天的jc局门口一如既往围着无数人。 有受害者家属,有媒体记者,有林宇飞的一帮远房亲戚,能帮上忙的全都喊来了,一群人聚在一起,看架势都像是要打起来了。 江眠打破脑袋才从人群里挤出去,和门口警卫报了个信就被放进去,看见傅峥嵘正坐在审讯室里面,对面是林宇飞,一脸不把jc放在眼里的嚣张样。 “我告诉你们,你们是没资格这样扣留我的。没有证据的话赶紧把我放了,超过24小时,我可以对你们提出诉讼!何况,我的精神状况证明已经下来了吧?你们凭什么再来抓我?” 傅峥嵘真是气得牙痒痒,“你别以为凭着一张什么精神证明就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 “到底能不能,结果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林宇飞不屑地笑了一声,眼里的光都是狰狞的,“事实证明,我就是有个本事,哈哈哈哈哈!傅峥嵘,你没想到吧?中央的手伸不来这儿,虎落平阳被犬欺……” “自个儿说自个儿是狗干什么呢。”傅峥嵘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我称为老虎的,你这种人,也就配当当狗。林宇飞,你害死四条人命,最后一次施暴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住,你自己一丁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罪恶感?哈哈哈!”林宇飞大笑两声,“这玩意儿有用吗。” 说着他就装出一幅害怕至极的模样,精分似的,搂着自己的肩膀,一脸痛苦脆弱的样子,“啊,我好罪恶,我好难过,我感觉后悔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话音刚落他又立刻变了表情,接着大笑两声,狰狞可怖,“哈哈,我要是刚才这样,你们能原谅我吗?当然不能了。所以罪恶感这东西有什么用呢,杀人犯在临行前后悔了,能不被判死刑吗?那既然不能逃脱,我干脆要这罪恶感有何用?” “这是最基本的人性!!”傅峥嵘怒喊了一声,“你拆散了多少家庭,给多少人留下了阴影!事到如今还不悔改!” 林宇飞咆哮了一声,“对!我就是不悔改!有本事,弄死我呀,中央保卫处大少傅峥嵘,有本事,拿你的枪指着我呀!” “你他妈当我不敢是不是!!” 傅峥嵘拍案而起,拔出枪直接上膛,下一秒,眼睛眨都没眨直接扣动了机板! 一颗子弹擦着林宇飞的脸划过去,烫伤刺破了他的皮肤,拉出一条鲜血淋漓的血痕来,审讯室的墙上出现一个子弹洞,子弹射在里面,蔓延出细碎的裂缝。 林宇飞从椅子上翻身跌落,哭喊着尿了一地,在地上爬来爬去,“你该死!你敢拿枪对着我!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傅峥嵘继续上膛,被余晏冲进来死死按住,“你疯了!严讯逼供不够,还想拿枪伤人是不是!想丢饭碗吗!” 傅峥嵘眼睛血红,“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去辞职,辞了职回来毙了这狗东西!” 江眠站在过道里,开了门,他们的争吵声传出来,最后是余晏抓着傅峥嵘走出审问室,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摔在椅子上,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这是江眠第一次看见傅峥嵘工作时的样子,如同一头猎豹,爆发力惊人,危险度数极高。 傅峥嵘看见江眠站在那里的时候,暴怒的情绪出乎意料地柔软下来,对着江眠招招手,“闺女,你怎么来了?” 江眠上前,把便当带了过来,“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早餐,我怕你午饭也不上心,就自己做了给你带过来。” 一边余晏抓着饭碗和筷子冲上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傅峥嵘也闹不过他,干脆同意了,三个人一块吃了午饭,随后他将江眠一把搂进怀里。 如同她昨天谢谢他一般,他也道了个谢,“谢谢。” 江眠心头一颤,“我……我就是收了你的钱,才……” “我知道。” 傅峥嵘松开她,随后冲着江眠笑笑,“知道吗,我刚差点在审讯室里杀了林宇飞。” 江眠浑身一颤,“你……” “别难过,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傅峥嵘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的,这时候那个警卫又进门来通报,“林宇飞的家人,又要把林宇飞领回去了……” “领!”傅峥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领完了老子明天继续抓他回来!老子耗得起!” 余晏叹了口气,警卫又补充道,“现在外面好多人情绪激动,看见林宇飞又被领出来,大家都被煽动了情绪……” 傅峥嵘放下筷子,对余晏道,“走,出去看看。” 江眠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就瞧见林宇飞一行人被受害者家属堵在大门的样子。 无数哭喊声传来,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一声一声如刀子般扎在他们心上。 “你这杀人犯!凭什么可以出来!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我的侄女啊!我妹妹一家都病倒了,你要遭天谴啊!你要遭天谴啊!” “我老婆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要跟你拼命!” 说着要拼命的那个男的冲破了警卫的阻拦,冲上去抓着林宇飞的头发,和他扭打在一起。 林母一行人见了上前开始拉扯,“你放开!你这刁民!” “滚开!” 悲痛欲绝的父亲和林宇飞互相撕扯着,大喊着,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仇恨一般。 江眠看着这一切,觉得脚底下生了根,根本不能动。 她是有多大的幸运,才得到了傅峥嵘的保佑,让她从林宇飞的手里活下来? 而没有活下来的那帮小女孩们……又该是多无辜不幸? 林母发了狠,拿起一个凳子砸向那位父亲,“短命鬼!去死吧!你女儿活该死了,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就会勾引我儿子了,指不定多骚呢!” 父亲被砸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众人哗然,紧随而来的是各种叫喊声,以及媒体疯狂的拍照声,人群更加激动,情绪顿时被推上一个巅峰—— “杀人啦!杀人犯一家!!” “杀人犯的妈妈也要杀人!” “杀得就是你们这帮刁民!” 林母将自己的儿子死死护在怀里,林宇飞被打得鼻青脸肿,可见刚才那位父亲下手有多狠。 这是恨极了想跟他同归于尽。 “我告诉你们!想闹尽管来!杀得就是你们!一帮山里来的穷鬼,给你们钱堵嘴嫌不够是不是!还想要更多的钱是不是!怎么,你们以为你们女儿一条命值多少钱!多少钱都比不上我儿子!” 林宇飞在他母亲怀里笑出声来,吐出几口血,“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坐不了牢,你们几个都统统小心点!哈哈哈!我有人格分裂症,谁都制裁不了我,jc都别想!你们几张脸我记住了,回去以后最好把门窗都关紧了,哈哈哈哈!” 他在原地掉了个头,看见了傅峥嵘,又冲他冷笑,“区区傅峥嵘,何足为惧?” 江眠看见傅峥嵘死死握着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林宇飞明显注意到了她,又低低喊了她一声,“这不是我的女孩吗,原来如此,你是傅峥嵘的人啊,那我不能留你了。真可惜,你的命等下次我来收吧,年纪小小就不是处,大人要生气的哦,一生气就要教你规矩哦。” 江眠浑身都在发颤,被傅峥嵘拉到身后,“不用管这个疯子!” “哈哈疯子!这真是这个世界送我的最好礼物,我是个疯子。哈哈,你们抓不了我。” 林宇飞大笑几声,他往前走几步,人群就往后退几步,就在此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冲出来一个趔趄的身影,抓着水果刀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噗呲一声响,鲜血从他身体里飞溅而出,砸在地上都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 林宇飞又狠狠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林母尖叫一声,走出来推了他一把,却被周围人群起而攻之。 那个身影再一次用力,将整个刀刃送进林宇飞的身体! 整个过程,林宇飞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睁着眼摔在了地上。 见到罪魁祸首被捅刀子,所有人都仿佛被激励了一般,嘶吼着上前,仿佛要发泄光他们所有的恨意! 林母被围殴,傅峥嵘站在一边,冷眼相看。 江眠嘴唇哆嗦着,看见这副血腥的模样,脸色白了几分。 唯有那个身影,那个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身影倒退几步,拔出刀子带出血泉,最后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捧着沾满鲜血的刀子,柱子痴痴地笑着,似乎他的意识从来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唯有在这个时候,眼里才有些许光芒:“妹妹……俺的……妹妹……” 事情在一片混乱中落幕,江眠看着傅峥嵘派人把柱子扶起来带进jc局里,她要去的时候被余晏一下子拦住了。 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此时此刻一脸深沉地看着她,“闺女,后续交给我们吧,你一个人回去小心。” 江眠肩膀在发颤,“他……他是无辜的,林宇飞,罪有应得!” 余晏也学着傅峥嵘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说道,“没关系。你忘了吗,柱子哥也有精神问题呢。” 如此大快人心。 江眠一个人打车回去了,晚上傅峥嵘准时下班回到家里,对着她说,“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得花钱给柱子请个律师,为他做无罪辩护。” “林宇飞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同样的,为什么柱子不能?” 江眠笑了笑,上去抓住傅峥嵘的手臂,“我相信你!” 晚上的时候江眠给傅峥嵘做了一顿大餐,并且道,“我爹是个大英雄!” 这句话说的傅峥嵘心里泛酸。 总有一天,他不会再是她的英雄,而是她的噩梦。 可是他竟然,并不想让那天快点到来了。 ****** 这周末到来,傅峥嵘开着车带江眠去了真人nerf的场地,给她挑了一把枪,随后道,“射到了不疼的,没关系,你就随便射……”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举着枪对他胸口来了一发红色的mega软弹,傅峥嵘愣了,回过神来抓着枪把她顶在墙上,“你爹我是你的队员懂不懂!你他妈怎么能对着队友开枪!你这是逼老子射死你!” 江眠脸色一红,身后有人冲他们挥手,“傅大少!你们准备好了吗?” 傅峥嵘松开江眠,反手一把把她扛起来,走向那帮玩友,“来了来了,你们分好组了吗?” 余晏看见傅峥嵘扛着江眠,喊了一声,“唉!你别摔着我闺女!” 傅峥嵘啐了一口,“谁他妈是你闺女,别想占我女儿便宜!” 队员里有个短头发的小姑娘,一看见江眠,那眼神凶狠得来……恨不得把江眠生吞活剥了。傅峥嵘放下她,她就往他身后躲,这人保准是暗恋傅峥嵘,所以才对她这么大敌意。 余晏和这个小姑娘是和他们一组的,四个人一组,对方也是同样人数。 这小姑娘叫微微,上来很不情愿地和江眠打了个招呼,余晏倒是很热情地拉着江眠介绍对面的人。 对面四个人相当有特色,染了一头红黄绿紫的颜色,跟红绿灯似的。 江眠能理解染别的颜色,就是那个染绿毛的兄弟你有啥想不开啊,给自己脑袋弄成绿色的。 红毛说,“我叫小t。” 黄毛说,“我叫阿念。” 紫毛说,“我叫kico。” 绿毛说,“我叫大c。” 江眠心说,其实你们叫丁丁迪西拉拉小波也蛮合适的。 红毛又说,“他前阵子是蓝毛,被女朋友绿了,就染这个颜色了。” 傅峥嵘看了眼大c的绿毛,说道,“你这个颜色真是……牛逼又……牛逼啊。” 余晏乐了,“词汇量真丰富,牛逼又牛逼。” “傅头儿语文老师可能是临时工。”大c扛着枪道,“这样还能大学毕业,院长心真大。” “是吧。你们就损我,一会别求饶。”傅峥嵘叼着烟笑,把江眠推出去,“这我闺女,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眠。” 江眠冲他们笑笑,“你们好。” 对面四个天线宝宝战队的人顿时都化了,“唉……小姑娘真可爱啊。” 傅峥嵘说完就把江眠又搂回来,“行了,介绍完了,都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场上见?” “场上见场上见!”阿念是天线宝宝战队里唯一的姑娘,扛着一把最大的枪,“傅头儿,好久没和你玩一把了。” 小t捏着一把小巧的枪,穿着马靴,一张白净的脸一拉,拽着阿念,“走了,傅头儿再帅也不是你的,你是我的。” 哎哟……夫妻档上阵虐狗来的。 余晏捂住眼睛,“没眼看没眼看,走走走,去场地了。” ****** 十分钟后,傅峥嵘交代完一切,就和江眠出发了,看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在树丛里穿梭还挺快的,余晏从一块岩石上跳下来,端着枪来到傅峥嵘身边,偷偷说道,“江眠挺有潜力的,你眼光不错啊。” 傅峥嵘沉默一会道,“过年可以送出去了。” “你舍得啊?”余晏眯眼笑了一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大过年的送出去,啧啧啧。自己养了那么久要送给别人了。” 傅峥嵘抬头看了看天空,“还真……挺舍不得的。” “当人家爹当出感情来了?”余晏啧啧摇头,“你真是禽兽又禽兽啊。” “你这梗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傅峥嵘捏着枪骂了一句,“欠揍又欠揍的。” 对面小t从树上飞下来喊了一声,“傅头儿!今天first-blood是我的!” 傅峥嵘一个闪身躲开,随后在地上翻滚一圈,余晏喊了一声,“老傅,小心背后!” 大c从草丛里跳出来,“蹲这儿打野好久了!” 曹尼玛,绿毛躲草丛里还真是木隐于林啊!傅峥嵘纵身一跃,踩上一块岩石,攀住了用力往上一跃,翻身举着枪打了一排子弹回去。 然而另一边,江眠和微微相当出师不利。 “你会不会玩?不会玩就不要过来!” 微微怒喊了一声,“都怪你,我中了一弹!” 这女的从开始就一直在针对她,江眠听得头都大了,身后阿念还在追,两个人不断地跑着,就像是跑酷似的,她闪身翻了一圈,回头对准了阿念,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机扳—— “靠!小丫头准心不错啊!” 阿念被迫绕了个走位,子弹跟随着她的动作射出一排弧形来,“不愧是傅头儿看上的人!” 微微一听,怒意更甚,走过来狠狠推了江眠一把,她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此时此刻kico从他们前方包抄,端着枪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天下第一还是我!” 江眠翻身滚了一圈躲开kico的软弹,微微倒是没反应过来,又吃了几颗,对着江眠怒吼道,“都怪你!” 江眠说,“这他妈也能怪我?” 微微一愣,没想到江眠能反击。 只见小萝莉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不顾kico和阿念的注视,直接上去一把抓住了微微的衣领。 微微竟然被她顶得倒退几步,反应过来脸上都挂不下去了,虚张声势喊了一声,“你干什么?” 江眠把枪丢在地上,将她用力摔在一棵树上,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嗯?” 微微颤抖着,“关你什么事!” “老娘都他妈让你推倒在地了,我没讹你钱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江眠死死抓着她,眼神丝毫不见先前的可爱单纯,凶狠而又凛冽,“你是想打架么?还是想跟我单挑啊。” 微微气红了脸,“放开我!你有本事在傅峥嵘面前露出真面目!” 江眠像是听见笑话一样,“真面目?什么真面目啊,是脱光衣服那种么?” “江眠,你别给脸——” “不要脸的是你吧!” 江眠抓着微微把她摔地上,“怎么,傅峥嵘不喜欢你,你就把气往我身上撒啊?我看着像软柿子随你捏是不是?” “哎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kico和阿念过来分开两人,微微红着眼睛,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江眠,倒是江眠一脸冷笑,稚嫩的脸上写满冰冷的压迫感,张张嘴巴,说话就伤人无比。 “他喜不喜欢你,你心里没点b数么?他不跟我一块,难不成还要跟你一块?” “江眠你他妈——!” “都别吵了!也别动手!” 很快,一场nerf真人战变成了江眠和微微的撕逼战,傅峥嵘过来的时候,微微满嘴委屈想说,结果江眠一张嘴就哭了出来。 小萝莉跌跌撞撞跑进他怀里,“爹,微微姐每次都故意推我,她一直针对我,我不玩了。” 微微咬牙切齿,“你少添油加醋!” 江眠抬头,可怜巴巴,仿佛很怕她似的,肩膀还一缩一缩。 傅峥嵘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队友喊了一声,“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要不下次吧。” “唉……就不玩了啊。” 小t在一边说着,“我们剩下几个要不再来组队吧。” 傅峥嵘看江眠这幅样子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只是不好在众人面前拆穿,只得跟余晏打了个招呼就提着她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余晏摇摇头感慨,“做父亲做到这个地步,傅峥嵘可以去拿奖了。” 另一边,傅峥嵘把江眠摔在车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拍了一下方向盘,“怎么回事?” 江眠收起眼泪,一脸不屑地说道,“那臭婊子背地里给我使绊子。” “注意你说话的措辞!” “怎么,不能说了?”江眠笑得讥讽,“我没惹她,她就来针对我,还不许我骂两句?人家可是直接把我推地上了呢。你心疼一个暗恋你的小姑娘,也不心疼心疼我啊?” “江眠。” 傅峥嵘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最近胆子在发育?” “我青春期,什么都在发育。” 江眠冷笑,“是不是又要强迫我给她道歉啊。我告诉你,这次我是绝对不会的,先撩者贱,就是她贱。” 傅峥嵘没说话,直接把车开回家,提着江眠摔进书房里,“反思!” “反思什么反思!她欺负我我不能欺负回去了?” “我要你反思的是你演戏的态度!”傅峥嵘吼了一声,“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两面三刀?江眠,是谁教你这样虚伪的!” 江眠给傅峥嵘骂的眼睛都红了,大笑两声,“是啊,我就是这么虚伪,怎么,现在后悔了?” “挺后悔的。” 傅峥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几个字就如同利刃扎在江眠心口,她愣愣看着傅峥嵘英俊的脸,忽然之间觉得身体刺痛。 心头漫延起难以名状的疼痛感,一寸一寸滚过她的肌肤,江眠浑身汗毛都收了收,喃喃道,“你再说一遍?” 傅峥嵘冲她冷笑,“早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老子就不该觉得你还能上道。” 随便你他妈死在烂泥里得了,扶不上墙的孬东西,白他妈养这么久。 傅峥嵘摔门而出,留下江眠一个人怔怔地立在那里,许久,眼泪滴答一声落下来,滴在毛毯上。 江眠呜咽了几声,反应过来拉开书房的门去追,“傅峥嵘!傅峥嵘!” 傅峥嵘走下楼梯,看都没看她一眼。 江眠慌了神,一直以来如此依赖的人就这么弃她而去,让她有一种又被这个世界隔离抛弃的濒死感。 遗弃,谁的遗弃都没有傅峥嵘的离开来的疼痛剧烈。 江眠跌跌撞撞追出去,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傅峥嵘的背。 他的背好宽阔,江眠也曾从傅沧海身上寻求那种相似的安全感,可是没有。 而现如今,但是这个背影,就让她内心如同海啸过境掀起惊天巨浪,她瘦小的手臂用力环住傅峥嵘,她说,“不要走……” 傅峥嵘甩开她,转过脸来,看着江眠脸上哭得楚楚可怜的泪痕,就止不住嘲笑,“哟,这表情似曾相识呢。” 可是这次是她真的难过。 江眠听了,只得摆出一副笑脸来,只是这样看着更令人心疼。傅峥嵘告诉自己这女人变脸是老手,却仍止不住地心口一抽。 “哭什么,嗯?” 男人低声逼问她,“把眼泪给老子收起来,你的眼泪一丁点儿都不值钱。” 江眠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傅峥嵘眯眼笑了笑,明显就是不信。 “习惯性演戏……” “我怎么确认你现在也是不是在演戏?” 一句话,如同万箭穿心,江眠脸色煞白,愣在原地。 他不信她。 是啊,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个信用度为负数的江湖骗子。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期待放在傅峥嵘身上的呢? 江眠倒退几步,红着眼睛看向傅峥嵘,如同一只瘦了无尽委屈的小兽,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他的控诉。 随后,少女转身就捂着脸跑上楼,门一摔,就没下来。 傅峥嵘看着她跑上去的身影,没说话,站在楼梯口沉默许久,转身离开了宅子。 ****** 当天晚上江眠是被傅清欢死活拖去m2的,傅清欢一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吓了一跳。 “小眠,是谁欺负你了?” 江眠鼻头红红的,说话还带着鼻音,“没有。” “唉,就是被欺负了吧。”傅清欢在厕所里给她上粉底,上完了又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我粉底可贵了。” 江眠委屈巴巴顾着腮帮子,“哦。” “哎哟,真可爱,别委屈了啊。”傅清欢勾了勾她的下巴,“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他那个臭直男,有时候不懂小姑娘的心思……” “是啊,是不懂啊。” 江眠喃喃。 “怎么了,这幅样子,跟我说说。”傅清欢一直把江眠当做自己的小姐妹,给她化完妆涂了口红,就收起了化妆品塞进自己包里,对着江眠的脸捏了捏,“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江眠盯着傅清欢的脸,忽然间轻声问道,“清欢,如果我喜欢你哥哥,你会接受吗?” 傅清欢的动作一顿,就这么直接愣住了。 厕所外面dj打碟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而她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四周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许久傅清欢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小眠,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喜欢你哥哥。” 江眠低下头去,自己瞪大了眼睛,自顾自说着话,“今天看他走,我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我是不是喜欢傅峥嵘啊……” 傅清欢按着她的肩膀,用力道,“你真的喜欢我哥?” 江眠抬头看她,露出一个苦笑,“大概是吧,不过我也配不上你哥。” 傅清欢咬牙切齿,“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都这个时代了,咋还有人这么腐朽,你要是喜欢我哥,我帮你助攻!” 江眠直接震惊了,一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都是兄控吗!突然间出来一个女人,她们不都是要明争暗斗吗! 怎么就这么直接接受了!傅峥嵘一家有钱人的脑回路真是相当清奇啊! 可是江眠还是红了眼睛,“你当真啊,也许是我年纪小青春期呢。” “青春期咋了,青春期的喜欢就不叫喜欢啦!非得成年人的爱情算爱情吗!” 傅清欢拍拍胸口,“来来来,本高材生帮你助攻我哥,走,出去喝酒!” 江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清欢拖着去卡座喝酒,一排富二代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看见江眠的时候,有个男人直接抱着她把她按在自己大腿上,贴近她身子道,“听说你是傅峥嵘养的小女儿?” 江眠花了好大的劲从他怀里出来,结果傅清欢在一边笑了,“这是我小姐妹,人家还很小,你别这样!” 对方也就笑着放开了江眠,江眠在一边坐稳了,自顾自吃着西瓜。 其实她酒量很好,而且在夜场里对付这种男人也很在行,但是傅清欢面前,她必须得表现得自己像张白纸一样纯洁。 只是吃着吃着,忽然间有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江眠一抬头,嚯,许宁楚那张笑得阴险的脸就进入自己的视野。 不是冤家不聚头,缘,妙不可言。 许宁楚直接搂着江眠坐下了,对面傅清欢稀奇道,“许少晚上好。小眠,你和许少认识啊?” 江眠应了一声,应和着笑,旁边许宁楚捏了一把她的腰,一双眼睛笑得危险至极,“良家妇女也来喝酒?” 江眠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和他冷笑,“怎么,是你家妇女么,你管这么宽?” “你他妈……” 众人在场,许宁楚改了动作,捏着江眠的下巴,“倒是没想到你能和傅峥嵘一家人关系这么好,小看了你的演技。” “那你可以现在多看看。” 江眠张嘴吃下一块西瓜,随后又戳了一块放在他嘴边,笑得纯情无瑕,“许少,我喂您一口。” 许宁楚的心跳猛地就漏跳半拍,心说这小贱人一张脸张氏登峰造极,不注意又被她给勾引了。 张开嘴巴,江眠把西瓜放进他嘴里,眯眼笑了,“这边有你朋友?” 许宁楚也就陪着她演戏,“是啊,我卡座在隔壁,这边也有朋友,就喊过来喝几杯。” 江眠都懒得收敛了,直接靠在他怀里,捏着一粒骰子在指尖把玩,男人宽阔有力的胸膛带着滚烫的热度,她感受到了他加快的心跳。 笑了几声,江眠说,“许少,您是不是一直挂念我。” 许宁楚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凶狠的表情,“是啊,你可真是每次都让我觉得意外呢。” “不是这样不行啊。” 江眠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道,“不然男人就会很快对女人失去兴趣的。” 她话音一转,又露出了甜甜的表情,可爱而又单纯,“要不要,跟我来玩一把?我保证,今天不作弊了。” 许宁楚伸手直接搂过她的腰,“江眠,我发觉你挺喜欢挑衅男人的。” 江眠勾唇笑笑,“管用吗,管用就行。” 到后来,江眠喝得七荤八素倒在许宁楚怀中,对面傅清欢一看就要过去拉她,结果被许宁楚揽走了人,他冲着傅清欢眨眨眼睛,“清欢,给我个面子。” “许少……”许宁楚在傅清欢他们那帮圈子里,人还挺不错的,长得也帅,傅清欢一时之间不该怎么办。 有时候开心江眠有人追,但是又替自己老哥感到担心。 江眠不是喜欢自己哥哥吗,怎么,怎么能让她被别的男人占便宜呢! 于是傅清欢一下子站对了cp,掏出手机就给自己哥哥发短信。 自己不能带走江眠,她哥绝对可以! 许宁楚搂着江眠往厕所里一关,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江眠浑身无力地抬头,被男人凶狠的吻掠夺走全部的呼吸。 许宁楚就这样粗暴而又直接地将她全身都摁住,固定着她的后脑勺,江眠喘不过气,刚挪开脸想要透气,却被他更用力咬住。 “放开……” 少女发出呜咽声,男人的大手却在她身上摸索,直接从后面解开她的内衣扣子,江眠惊呼一声。 许宁楚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笑,“多大人了,还穿粉色内衣?” 似曾相识的话,可惜眼前人并不是……当初那个。 江眠红了眼睛,陌生的手触碰到自己肌肤的时候,她眼泪没忍住,直直滚落。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犯贱,就算在傅峥嵘那里得不到任何安慰,也没必要这样上赶着让别人糟蹋自己。 “哭什么?”许宁楚含着她耳垂低笑,“虽然……地方不怎么样,不过老子会让你爽的,到时候舒服的不行再哭也不迟。” 江眠剧烈挣扎了一下,她说,“我后悔了,你放开我。” 许宁楚跟听见笑话似的,直接掐着她的脖子,“你现在说这话,觉得还有用吗?” 江眠红着眼睛,“放开我,不然傅峥嵘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敢用傅峥嵘威胁我?” 话音刚落,男厕所的门被人直接踹了开来,傅峥嵘站在门外,笑得一脸虚伪无害,道,“接客的时候还挂念着我,闺女,没白养你啊。” 江眠心里又怕又喜,傅峥嵘怎么来了?她……要如何解释? 傅峥嵘对着许宁楚道,“不好意思许少,扫黄。” 扫黄?你他妈一个人来扫黄?还专门挑酒吧厕所来扫黄? 许宁楚冷笑一声,江眠还夹着他的腰呢,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淫|乱。 傅峥嵘直接捏着江眠衣领把她提起来,笑得咬牙切齿,“怎么,傅家是亏待你了么,让你又出来接客?” 如此讽刺的话语让江眠心头一刺,可是她不敢多说话,生怕下一秒傅峥嵘就丢下她不管。 她抬起微红的眼睛,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傅峥嵘冷笑,拎着她出门,留下许宁楚一个人在男厕所,一路拎着她走出酒吧,没人敢拦。 这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周围人都说,看见没,那就是傅峥嵘的小女儿! 哪个哪个啊? 他提着的那个! 哎呦,小脸都皱成一团了,可怜巴巴的,傅峥嵘是不是欺负她了? 估计是被人欺负了,傅峥嵘冲进男厕所把她带出来的。 谁敢欺负傅峥嵘的女儿啊,中央大少一枪打烂他脑袋哟! 周围一片喧嚣,傅峥嵘出了酒吧再一次把江眠摔在车座上,踩下油门,怒气冲冲一路飙车回别墅,最后扛着她,直接将她丢在客厅沙发上。 沙发很大,江眠落下去的时候滚了一圈还没滚到地上,她从沙发上撑着脑袋坐起来,被解开的内衣带子从肩膀上落下来,搭着她被扯歪了露出半边肩膀的衣领,场景十分……令人遐想。 傅峥嵘觉得自己现在脑门上戳个洞肯定能炸出一个原子弹来,放个屁都带火星! 他上前,狠狠抓着江眠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改邪归正了,还是一个挺可爱的妹子,结果还是喜欢演戏,喜欢装白莲花,喜欢和男人搞不清楚关系! 江眠眼泪没忍住,就直直掉下来,“原本你就对我另有所图,也别说我多令你失望了。” 傅峥嵘,我才是失望透顶那个。 我不应该在你身上寄托那么多希望的。被感动,多可怕的字眼啊。 傅峥嵘冷笑,“另有所图,你觉得我图你什么?图你这张脸,还是你这副被男人玩烂了的身子?” 江眠浑身发抖,“你闭嘴!” “怎么,现在觉得我说话伤人了?”傅峥嵘啧啧摇头,“江眠,你到底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绿茶婊的呢?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能不能要一点脸?女人那里装可怜捅刀子,男人那里卖风骚博同情,简直就是戏精里的战斗机啊。” 江眠口不择言地大吼,“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傅峥嵘,你看清楚我了吗!” “看得可清楚了,五十万块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劝你早点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用明天,现在最好!” 傅峥嵘丢下一句话直接上楼,留下江眠愣愣缩在沙发中央,表情就像是一头被抛弃了的小兽,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最终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是啊,他傅峥嵘是谁,是城市之光,是国民英雄,而她呢……她在他身边就像是一个污点。 他想洗白她,好好养她,教她一切,而她却依旧肮脏不堪,在深渊里挣扎。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终究还是被傅峥嵘遗弃了。 江眠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就这么涣散地陷在沙发里,衣衫不整,发型凌乱,许久才回过神来,心脏不停地哆嗦。 她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深呼吸着,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眼泪汹涌而出,她发出一声低吼。 傅峥嵘在楼上不是没有听到楼下的哭泣声,只是这样子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一想到当时踹开厕所门看见的画面,他就全身怒火。 江眠又白又细的腿就这么夹着许宁楚的腰,男人一只手探在她衣服里面,领子被扯得歪歪扭扭的,怎么看怎么……恶心。 算了,教不会就不教,干脆不要了。 反正原本他们之间也只是交易关系,他懒得再继续了。这样一个学不了乖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再去培养? 楼下传来一声细微的关门声,他猛地回过神来。 江眠走了。 他刚刚赶她走,说不用等到明天了,现在就最好。 于是江眠走了。 傅峥嵘心口一抽,却忍住了自己往楼下去看的欲望,一夜无眠,直到天光大亮,他走下去,厨房里再也没了那个给他做饭的身影。 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傅峥嵘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就没睡着过似的,一睡着,做梦都梦见江眠白花花的大腿和光滑的肩膀,吓得他一直惊醒。 于是大早上的他坐在餐桌边抽了一根烟,不断地深呼吸,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春梦不像春梦,女主角还他妈是江眠。 余晏打来一个电话说,他们之前一直暗地里追的案子有进展,约他找个地方谈谈,于是傅峥嵘暂时把江眠的事情放在一边,穿上大衣就匆匆出门。 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余晏见他空手而来,怪叫了一声,“靠,你的早餐呢?” 傅峥嵘没回过神来,“什么早餐?” 余晏说,“你的小女儿不是每天早上都给你做早餐吗!” 说完两个男人的肚子同时发出了一声咕噜声,傅峥嵘脸色变了变,压低了声音编了个理由,“哦,她昨天喝了酒,没起床。” “啧啧啧。”余晏故意刺激他,“喝了酒,跟谁喝了酒啊?” 一提这个傅峥嵘就来火,踹了一脚马路边的台阶,“我哪儿知道,她男人那么多!” “哈哈哈哈,老傅,你现在就跟吃醋似的!”余晏走去旁边买了个鸡蛋饼,咬了一口道,“还是江眠做的好吃,唉。” 傅峥嵘冷笑,“得了吧,在你眼里江眠拉的屎都好吃。”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素质!”余晏吃了一半鸡蛋饼没胃口了,直接丢在一边垃圾桶里,“咱们是文化人,文化人懂吗!” “你把你前半句再重复一遍。”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素质……唉,算了,我也懒得文化人了。”余晏撇撇嘴,“说真的,江眠做饭绝对顶峰,娶她回家不亏。” 不亏?亏大了!脑袋上一片草原,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这男的是放羊的呢! 不过傅峥嵘没和余晏说实话,想想以后吃不到便当了,稍微有那么点惋惜。 或许做饭这个技能是江眠身上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了。 没让自己多想,傅峥嵘就陪着余晏去了医院,据说里面有一个目击证人正躺着,他们需要收集一点证词。 ****** 陈尽已经是第n次安慰江眠了,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有啥想,想,想不开呢。” 江眠说,“我还不能委屈了?” 陈尽说,“那,那,那不得怪,怪你自,自个儿被,被他抓奸在,在,在……” 江眠眯着眼等他说下去。 “在厕所!”唉操剩下半句总算吐出来了,陈尽都快翻白眼了。 “那……我也是因为之前受了他的刺激。”江眠眼睛微红,“我也想试试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结,结,结果呢?” “结果就是,许宁楚抱着我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傅峥嵘。” 江眠说完叹了口气,“完了,我对秦岭移情别恋了。” 陈尽默默道,“秦,秦岭真,真可怜。” 江眠看了他一眼,“他有什么可怜啊,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拜他所赐。” 说完她又停顿了一下,转身问陈尽,“唉,唉,你打毛衣倒是不停顿,别打了,陪我聊会呗。” 陈尽抬起头来,“我,我,我刚才,没,没陪你聊,还,还是咋的啊。” “我们这样,算不算坏人?” 江眠看向陈尽,“傅沧海教了我很多新东西……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陈尽瞪大眼睛,“嘿,嘿……我还以为你,你良心,被,被狗吃了呢!敢,敢情还剩,剩一,一丁点儿。” 江眠巴不得捡起篮子里的毛球砸他,“得亏你口条不顺,要不就你这说话技术,得被人打死。” 陈尽翻了个白眼,“哟……哟。说,说的跟我,为,为了你,没,没被人,揍,揍过似的。” 江眠翻身倒在旁边的床上,拿手遮住脸,眼眶又跟着湿了。 她说,“啊……好想傅峥嵘,好难过。” 比当初喜欢秦岭还要难过。 陈尽说,“本,本来就,跟,跟咱不是,一,一个世界的。你,赶紧,失,失恋吧。” 说完他又说,“最,最,最近上面,有,有个人,下,下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江眠抹着眼泪,“又不是傅峥嵘。” 陈尽一脸恨铁不成钢,“他要,要是来了,那他妈不,不得是抓,抓咱来的。我说,咱们上,上家,来,来个大,大,大……” “大大大……”江眠扭脸看向他,“大大大小小小,多来米发梭拉西。” “大帅哥!” 陈尽一拍大腿,把剩下的话给拍出来了。 “哦。”江眠躺回去,“反正帅不过傅峥嵘。” “你,你他娘的……”陈尽气死了,“马,马四爷好,好像要,要把你送,送给他!” 江眠从床上一个卧起,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 当天晚上,江眠就被马四爷的人摁着塞进了车子里,直接开去了金碧辉煌。 金碧辉煌是什么地方,荤场,最高级最有后台的荤场。 江眠被人按进去,马四爷看见她,挥挥手,那些控制她的人就都退后了。 江眠咬牙,喊了一声,“四爷。” “小四,你过来。” 江眠是马四爷一年前领养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一张脸骗了无数的男人,所以马四爷视她如己出,但是当江眠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她的存在,就已经动摇到了马四爷的位置。 现在江眠没啥反抗的余地,她不傻。马四爷都不用说,动动手指,陈尽一家人就会连根头发都不留下消失在世界上,所以她只能服从,坐在了马四爷的旁边。 马四爷笑着对她说,“来,这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唐家大少,喊一声。” 江眠乖乖喊了一声,“唐少好。” 唐野抬起头来,一双阴冷的眸子,冷峻得过分的脸,倒是的确如同陈尽所说,是个大帅哥。 “四小姐好。” 江眠跟着马四爷,所以圈子里的人都喊她一声四小姐,倒不是排行老四,就是跟着马四爷的名号来的。 此时此刻,唐野正盯着她,似笑非笑的,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杀意和令人胆寒的打量,他说,“我有听说过一些四小姐的事情。” 江眠手心冒冷汗,“小四卑微,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唐野撑着下巴笑了笑,男人的脸妖孽得相当有攻击性,“傅家大少傅峥嵘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让江眠直接冒出了冷汗! 唐野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这个圈子和傅峥嵘对立,明显一白一黑,若是她和傅峥嵘有牵连,别说唐野会不会放过她,马四爷可能都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里。 她笑了笑,露出萌萌哒的表情,“我们见过,不过不熟。” 唐野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确认她表情无误后,笑了笑举起手边的酒杯,江眠也不推辞,仰头饮下。 马四爷看着江眠的脸,就如同在打量一件物品,随后他眉目狠厉道,“我这个小女儿啊,现在长大了懂得多,唐少爷也不知道最近缺不缺人陪伴,刚回国,我让江眠陪着你逛一圈怎么样?” 江眠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酒杯,只是脸上还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看着唐野那对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她肩膀微微颤抖着。 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害怕,唐野勾唇笑了笑,应下马四爷那句话,随后起身,来到江眠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男人对着江眠道,“你多大?” 江眠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平静,“十八。” 马四爷看见唐野对江眠有兴趣,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上厕所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把门关了,江眠发现偌大的包间里一下子就剩下了她和唐野,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别怕,我在床上没有那种虐待人的爱好。” 唐野眯眼笑了笑,男人的确有一张精致的脸,可惜了气质阴森恐怖,和傅峥嵘那样凛冽浩然完全不同,他将江眠按在椅子上,凑近了在她耳边问道,“还是处吗?” 一句话,将林宇飞带给江眠的阴影彻彻底底地勾了出来。 江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唐野,少女终于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唐野才低笑了一声,似乎刚才她无礼的举动并没有惹怒他。 男人再一次欺身而上,一把捏住了江眠的下巴,“你还是这样子的时候神情更鲜明一点。” 江眠,你知道吗,我找你这张脸,找了整整两年。 江眠被他直接拽去了沙发上,她被人按住,拼命挣扎着,瞳孔不断涣散了却又收紧,她说,“我错了……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对我……” 唐野敏感地发现江眠的胡言乱语,微微皱了皱眉,按着她的肩膀,“你把我当成了谁?” 江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错了……不要杀我……” “江眠!” 唐野干脆坐上沙发,将她直接搂进怀里,低声喃喃道,“你是不是……之前被人欺负了?” 男人抬头那一刻,眼里掠过无数腥风血雨,他用力抱紧了江眠的背,感受到少女剧烈的颤抖和嘶吼,“别碰我……林宇飞!!” 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唐野的表情倏地化作一片杀意! 放开江眠,从茶几底下找出毯子来给她盖上,随后起身就开始打电话。 唐野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帮我查一下林宇飞,如果还活着,就弄死。如果死了,连他家人一起,骨灰都别剩下!” ****** 江眠是在深夜的时候被唐野裹着毯子从金碧辉煌里抱出来,马四爷的人一看脸上都笑开一朵老菊花,上去对着唐野点头哈腰,看见江眠眼睫毛挂着泪珠在他胸口躺着睡着了,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拉开车门把唐野送回唐门,一路上还分外热情。 江眠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柔软的床上,唐野在一边,没穿衣服,以一种樱花国半跪的姿势坐在旁边榻榻米上擦拭他的刀,江眠一看就吓了一跳,从床单上弹起来,拿被子裹住自己。 唐野回头,妖孽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还带着一股子杀气,这样的男人真是危险…… “醒了?”他自顾自说道,“看来给你的酒里下的安眠药药效并不强。” 江眠缩在床上,可怜巴巴的像是惨遭蹂躏的无辜少女,“你给我下药?” “不是春药,你就应该庆幸。” 唐野转过头来,武士刀带着风戳到了江眠的睫毛面前,可是少女眼睛都没眨,他冷笑了一声,“装得一手好可怜啊。” 江眠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只能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像是一根毛毛虫,一步一回头,“我去洗澡,你别进来!” 唐野将武士刀收回去,低声道,“我要想进来,你也拦不住我。” 江眠没说话,这回近距离观察唐野,她总算记起来他是谁了。 呵……到头来,还是因为这张脸,才找上的自己,不是吗? 江盼,我这一辈子,都陷在你的阴影里。秦岭是你的,唐野是你的,而我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江眠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再一次裹着被子慢吞吞挪过来,唐野坐在床上玩手机,看见她像是一根寿司卷似的,蓦地笑了,“怎么不问我对你做了什么?” 江眠说,“我不是傻白甜,真做了身体肯定有感觉。” 唐野低笑一声,“你和你姐倒是不像。” 是啊,她是真的无邪,而她是假的天真。 “你既然分得清我们……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江眠站在那里,裹着被子,一脸防备,“你该去找江盼,而不是我。” “把被子脱了。” 唐野的视线一凛,在听见江盼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表情没由来地凶狠了一下。 江眠浑身一颤,她有点难以招架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可是那杀气淋淋的目光还是让她惊恐,江眠在男人的注视下缓缓褪去身上的遮盖,被子落地的时候,少女光洁无暇的肌肤落入唐野的眼神,就如同上好的玉石,还无人打磨,所以纯粹淋漓。 他上去,一把将江眠拽入床中,将她的脸朝着床单死死按住,伸手在她背上流连。 江眠红着眼睛,不断地深呼吸着。 她知道的,有朝一日,这种日子终究会到来,不管压在她身上的人是谁,她一直都明白。 只是没想过,来的那一天,她还是会被刺痛。 一张膜而已,老早就该没了。 哪怕装得再老成,哪怕再八面玲珑,苦苦维持着这一份最后底线的意义到底是在哪里呢? 江眠忽然间就想到了傅峥嵘。 傅峥嵘,你会是我世界里的光吗。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身体一疼,江眠低低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夹紧双腿,眼睛死死地瞪大了,可是身上的人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唐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指尖的血丝,许久才颤着声道,男人原本深不可测的面容变得有些震惊,“你……真的还是处?” 江眠没说话,肩膀哆嗦着,唐野把她翻过来,他只是想用手试试然而没想到…… 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唐野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他说,“你姐姐不是……所以……” “所以我也肯定是个婊子了是不是?” 江眠哭着哭着笑了,少女洁白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她后来闭上眼睛,不去看唐野,“还要继续么?继续你就快点。” 唐野没说话,坐在床边好久,终于站起来,他说,“我去洗个澡,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抱歉你拿手指试探我的时候捅破了我的处女膜吗? 江眠抓着枕头,止不住地哆嗦,挺好的,这累赘玩意儿早该没了,她一点都不难过。 一点都…… 傅峥嵘,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 深夜的时候唐野下厨给江眠做了夜宵,端着照烧鸡排饭上来的时候,江眠缩在被子上,白花花的床单上一滩血迹异常刺眼,搭着她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唐野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向来冷血无情的唐门少主居然良心不安了。 “你……没给我下毒吧?” 唐野俊脸一拉,“下了,毒死你个逼样。” 江眠可怜巴巴地又要哭,唐野啧了一声,“吃不吃?不吃老子给你塞进去。” 江眠浑身一颤,“你……你不能强迫……” “上面的嘴不吃,就下面的嘴吃。”唐野冷笑,“你挑一个。” 救命傅峥嵘!我还是想回到你身边去!哪怕你天天骂我也比这个变态好太多了! 江眠捂着自己道,“给我一件衣服吧……” 唐野把托盘放在榻榻米上,起身去拿了一件日式的浴袍,江眠穿上后就开始吃他做的夜宵。 说实话,江眠自己做饭能力也不差,显然,唐野也是个练家子,她说,“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唐野没说话,许久才道,“闭嘴,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 江眠抬头看向他,“我有人生自由吗?” 唐野眯眼笑了,笑得极为狠厉,“当然有,但是要被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搞不清楚关系,你就小心陈尽一家那几条小命。” 江眠气得浑身哆嗦,“你别想软禁我,你要是想找江盼出气,就把气发在她头上,囚禁我算什么?” 唐野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还真是敢说。” “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 江眠眯眼看向他,“很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躲到了什么地方,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让她这么舒服地过日子!” 唐野没说话,松开江眠,江眠吃完东西后自己端着出了房间,看了一圈唐野的别墅。 切,还是傅峥嵘家里好。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紧随而来的是细微的刺痛,江眠又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笑。 想什么傅峥嵘呢,她早就回不去了。 ****** 江眠在第二天晚上又被唐野和马四爷按进车子里,去了vshow。 到的时候包间已经准备好了,唐野从国外回来,叫了一群朋友过来捧场,江眠刚走进去,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余励。 她用眼神给余励打招呼,余励一看,想叫出声,又忍了下来,两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慢慢靠近了坐在一起玩游戏。 富二代这圈子真小,还好今天遇见了余励。 余励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跟着唐野一块来了啊?” 江眠也很紧张,“我要是说我是被囚禁绑架的,你信吗?” “卧槽,他还敢绑架你,不怕傅峥嵘……嘣了他啊。” “傅峥嵘不管我了。” 江眠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被赶出来了。” 一看见小天使这副可怜的模样,余励就说,“怎么回事呀,别难受,这边的人总归会和傅峥嵘有交集,你和他之间出什么事情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江眠摇摇头,其实她很想逃到傅峥嵘身边去。 可是,她不行,她走了,陈尽一家人怎么办。 她要是想洗白,傅峥嵘肯定保得住她,但是她浑身上下太多软肋,陈尽就是其中之一。 到这个时候还在奢想着傅峥嵘,江眠觉得自己真的是很犯贱。 散场结束的时候,江眠被唐野强行拽到身边,她看着余励的那个眼神,望眼欲穿,就好像是无辜的少女正在受着无尽地磨难,等着他去解救似的。 余励一咬牙,不行,回头得和自己哥哥去说去! 他哥哥余晏和傅峥嵘关系好,身为小天使的小跟班,不能让小天使受委屈了! 江眠就这么被带走了,余励心痛难忍,回去就抱着自己老哥的大腿哭,“哥啊,你救救江眠……” 余晏吓了一跳,“我靠,江眠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吗?” 余励说,“江眠被唐野带走了,呜呜呜呜呜。” 余晏听见这个名字,眉心敏感地跳了跳,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我和老傅讲讲。” 余励哭得要死要活,“我的小天使哟!你一定要救出她!” 这话说的跟江眠被人拿刀挟持了似的,看来那小姑娘没少在余励身上花功夫误导。 余励哭完后,余晏回房间给傅峥嵘打了个电话,开口就说道,“老傅,你先想想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这话说的跟媳妇查岗似的,傅峥嵘被他那个架势弄得愣了愣,好久才道,“什……什么事儿?” “江眠的事儿。” 余晏的眉目一下冷下来,“她被弄到唐野身边去了,你知道吗?” 傅峥嵘一听就冷笑,“哦,小姑娘还挺会找下家的。” “下家?”余晏眯了眯眼睛,“余励先前出去喝酒,和唐野碰上了。他们一帮人不知道唐野底细,过去庆祝他回国,正好碰见了江眠。” 傅峥嵘视线沉了沉,声音也跟着有些低了,“所以呢?” “我觉得你有必要把江眠从唐野身边抓回来。” 余晏抓着手机,一字一句,“唐野是什么人,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傅峥嵘抓着手机站在那里,空荡荡的二楼楼梯口看下去的时候,整个家里寂静而又冷情,寂寞得能让人发疯。 余晏发觉傅峥嵘的无声,他继续道,“老傅,江眠这步不能出点差错,此时此刻把她从唐野身边带回来,是最好的选择,我们的人都在等。我在说什么,你能理解吗?” 他没说话,沉默着,许久才道,“……余晏,你是不是想好计划了?” ****** 唐野和傅峥嵘可能有旧仇,这是江眠回去后才知道的。唐野当着她的面打了电话派人调查余励的背景,最后调查出来他是余晏的弟弟,余晏是谁,傅峥嵘出生入死的兄弟。 唐野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丢在床上,“你通过余励和傅峥嵘通风报信?” 江眠笑了,“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傅峥嵘可不是我的谁。” 他们今晚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外面开了酒店,开房的时候,服务员问江眠要了身份证,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怀疑她还是个未成年。 得亏唐野长得帅气势强,不然服务员都不想放江眠进去,她都觉得身份证是假的。 而此时此刻,江眠被唐野压在床上,两人的眸光都冰冷无比,唐野笑了笑,“你想让傅峥嵘拯救你,洗白自己?” 江眠肩膀颤了颤,没说话,却仍旧忍着内心的恐惧,和他对视,不挪开视线。 “江眠,你是不是胆子有点太大了……” 男人细细摩挲着她的肌肤,“还是说我看起来太好说话,所以你对我挺放肆?” 江眠死死咬着牙,“唐少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可比你姐姐伶牙俐齿多了。” 唐野用力扯开江眠的领口,“也比她会利用男人多了。” 江眠浑身颤抖,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她说,“唐少,我今天可能不行……” 话音还没落下去,一个巴掌迎面而来,江眠感觉自己嘴里都尝到了一点腥甜味,只见唐野摁着她,笑得像一头野兽,“马四爷让你陪我玩,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之前检查你的身体的时候,的确是意外了。我以为你这种虚伪做作的婊子,早就被人玩烂了,没想到还是处,那层膜不会是补的吧?” 羞辱的话语让江眠脸色煞白,她忍着疼痛喊了一声,“放开我,嫌脏就别碰我!” “你姐姐在床上可比你听话多了!” 唐野笑了笑,一把解开自己的皮带,按着江眠的头往下,少女疯狂挣扎,眸中一片惊恐,“不要,我求求你,不要逼我……” 她尖叫着,不断地后退,却被唐野死死钳住,江眠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着。 不……不要这样,她根本不想这样…… 唐野残忍地笑了,似乎江眠这副惨烈的模样很好地取悦了他似的,他用力将江眠按住,捏着她的下巴,“张嘴。” 后来,江眠记不得傅峥嵘是怎么闯进来,她只知道门又被人踹开了,傅峥嵘站在那里,而她衣衫凌乱,瘫软在床的角落,眼神空洞麻木,就如同一个死人。 彼时的唐野正发泄完自己的欲望,手指重重擦过她的嘴巴,低笑一声,“真乖,下次把你的虎牙收起来,不然我一颗一颗把它们敲下来。” 傅峥嵘带着大部队站在门口,拿着枪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大喊了一声,“不许动!” 唐野转过身来,冲着傅峥嵘挤眉弄眼,“哟,傅大少,找我?” “不找你,找她。” 傅峥嵘用枪口指了指江眠,“这小姑娘涉嫌伪造身份,惯犯卖淫,我们得把她带走。唐少,多有得罪。” 江眠在床的角落缩着,听见傅峥嵘的话,原本就已经痛到麻木的胸口再一次被刺痛了一下。 如同被人一刀扎进心脏,又狠狠搅了搅,紧随而来的是剧烈的痛意蔓延全身。 傅峥嵘……说她伪造身份,说她涉嫌卖淫。 那么多人面前,他要抓走她。 只是唐野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忽然间压低了声音道,“惯犯卖淫?傅大少,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像是挑衅一般,唐野对着傅峥嵘狠狠地笑了,“我先前进去的时候,她可还是处呢。” 傅峥嵘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几寸,他手里的枪有些摇摇欲坠,努力克制着声音的平静,“……唐少不要被骗,这女人心机很深,我们追她的案子很久了,如果调查出来是清白的,我们一定把人完好无损送回来。” 唐野和傅峥嵘对视,两个男人在无形中过招,随后唐野放下戒备笑了笑,“无碍,你们带走便是。” 说完就让开身子,傅峥嵘进来的时候,看见江眠用那种悲伤到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傅峥嵘心口一缩,上去连带着被子把她抱起来,随后手铐铐上她的手腕,等在门口的大部队见他们出来,就纷纷为他让路。 唐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傅峥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江眠这个人,我迟早得要回来。” 傅峥嵘没说话,跟在他身后的jc也匆匆离开了,一下子酒店又寂静下来,如同坟地,好像从未有过活人的气息。 ****** 傅峥嵘按着江眠上了巡逻车,开出几公里外,才猛地将她从车上抱下来,旁边开来一辆乔治巴顿,余晏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看他怀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快上车。” 他把乔治巴顿的钥匙还给傅峥嵘,傅峥嵘便坐回自己车的驾驶座上,将江眠安放好,随后和余晏道了声谢就和大部队分开,直接带着江眠回了自己家。 今天这出上门抓人只是个借口,目的是把江眠安全从唐野身边带回来,毕竟现在他们并没有充足证据可以直接和唐野撕破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只有从江眠下手。 可是他们和江眠的关系也很尴尬,非亲非故,如何用理由把江眠带出来?于是余晏就想了这么一出。 傅峥嵘一路上踩油门都跟着发虚,到家的时候搂着江眠进门,将她放在原来她睡的房间里,摸了摸她的脸,“闺女你……” 熟悉的称呼从嘴巴里冒出来的时候,傅峥嵘自己都愣了。 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这样一个女人。 江眠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眼泪不断地涌出,她缩在那里不停地发抖,埋下头,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吼声。 傅峥嵘慌了神,他说,“我……我赶你走可是,我没有想把你推给他……” 越解释越着急,江眠抱着自己止不住地哆嗦,傅峥嵘只好也上床,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别哭……别哭。” 唐野那句话无疑在他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说什么,他说……江眠还是第一次。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傅峥嵘先前那些侮辱江眠,说她被人玩烂了的话就是在诛她的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很束手无策,对于江眠,很多时候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今天上门也一样,看见江眠被唐野按在胯下的时候,他竟然站在另一栋楼对面直接拿激光准心对准了唐野的脑袋。 要不是余晏打电话提醒他不要打草惊蛇可以上门抓人,傅峥嵘可能会在下一刻愤怒地扣下机板。 愤怒什么,愤怒江眠离开他后和唐野做这种恶心的事情,还是说愤怒……他这样侮辱江眠? 他低声安慰江眠,“别怕了,现在已经出来了,江眠,现在是我,你认得清我吗?” 江眠红了眼眶,缩在傅峥嵘的怀里,她觉得胸口好闷,快要窒息了。 她终于说,“傅峥嵘,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为什么要出现呢,傅峥嵘,你送我希望,又亲手让我绝望。 让我死心,又将我救起。 傅峥嵘,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 傅峥嵘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抱歉。” 江眠肩膀颤了颤,“你说什么?” “那天说你……说你被人玩烂这种话……我不知道。” 傅峥嵘抿唇,“抱歉,你的清白……我会帮你报仇的。” 少女忽然间趴下来,趴在床边使劲干呕,她像是要呕出肺来,眼赤欲裂。 江眠用手使劲抠着自己的喉咙,胃不停地抽搐,她呕出一地胃酸,连同滚烫的热泪一起。 傅峥嵘拿来了餐巾纸收拾残局,却说不出任何话安慰她。 他……当时站在对面的大楼里,亲眼目睹了唐野强迫江眠用嘴接受他的一切,这也是让江眠现在空洞破碎得如同死人一般的罪魁祸首。 等她吐完了,傅峥嵘帮她把嘴巴擦干净,随后扶着她坐回床上,试探性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做别的什么?” 江眠自嘲地笑了笑,颤抖地伸手搂住傅峥嵘的脖子,她想要依靠,想要温暖。男人这次倒是没说什么了,估计自己要是再拒绝,江眠可能就从此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了。 她说,“算了吧……我的膜被他用手指弄破了。现在医术那么高,又不是不能补。只是多没意思。” 少女扬起脸来,不让眼泪滑下来,“反正也早该没了。” 这……这话说得他怎么接。 于是傅峥嵘干脆沉默。 江眠在恢复了一点之后,靠着他的胸膛,汲取傅峥嵘身上的温度,她说,“傅峥嵘,你知道吗,和唐野相处的日子里,我多希望,那个人是你。” 对我施暴的人是你,强迫我的人是你,那样或许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彻心扉。 虽然没有彻底让他强暴,但是清白也算是没得差不多了。 该看的该摸的,全都被夺取得一干二净。 傅峥嵘从来没想过,赶她一走,她就会承受这么多……不堪的事情。 他大概是真的后悔了,如果能重来,他还是想看见那个活蹦乱跳的江眠。而不像现在,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江眠说,“傅峥嵘,你会不会嫌我脏?” 傅峥嵘说,“不会。” “那你会不会又不要我?” 傅峥嵘偏过脸去,闷闷地说,“不会。” 这天夜里傅峥嵘抱着江眠睡了。 以前江眠和傅峥嵘哪怕同床共枕,却也是中间隔了一道如同楚河汉界一般的距离,不会互相跨越,而这一次,傅峥嵘抱着怀中瘦弱的少女,整整一夜,几乎没有合眼。 江眠在梦中时不时哆嗦挣扎一下,让傅峥嵘觉得有些不忍。 到底是他间接性让她变成了这样。 第二天傅沧海过来,江眠缩在床上看他,眼神比以前更小心翼翼,傅沧海上去摸她的脸,“你又回来啦?” 江眠条件反射一缩,脸上的惊恐和害怕让傅沧海一愣。 他俊美的脸僵了僵,随后继续笑道,“闺女,不认得我了?” 江眠盯着他,许久才道,“我……我记得你,沧海哥。” “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干什么。” 傅沧海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他是傅家最有气质的儿子,担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冲着江眠笑笑,“是不是昨天夜里做噩梦了?” 江眠借着这个理由点点头,傅沧海抽出一本书来,“正好,那我今天给你讲讲心理学,从费罗伊德《梦的解析》入门开始。” 男人对着她温和而又亲切,就如同江眠消失的这两天没有存在过一般。江眠回来了,他就继续这样包容她接受她,傅家人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是江眠现在却觉得这种温柔是一种残忍。 一种……温柔到了骨子里的残忍。 这和天真不一样,就如同傅峥嵘带给她的温柔,是淬了毒的砒霜,江眠若是上瘾,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她静静坐在床边,听傅沧海给她讲解知识,后来晚上的时候照例给傅峥嵘做饭,大概是察觉到了她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傅峥嵘试探性说道,“过几天带你去玩?” 江眠倒是有些吃惊,“你要是为了安慰我……没必要的,过几天我就好了。” 只要离开唐野,她就可以慢慢从那段令她害怕的场景中走出来。 傅峥嵘上去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顶,“傻子,我们都很担心你啊。我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小女儿的。” 江眠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没说话,沉默地洗着碗。 傅峥嵘,你可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当你什么劳什子的小女儿。 ****** 过了几天,傅峥嵘请了个假,喊上了傅沧海傅暮终傅清欢一起,傅家几个年轻的小孩陪着江眠去了一趟游乐园。 说实话,江眠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踏进过游乐园了,傅峥嵘开着车子送她到的时候,她的心情竟然开始莫名地雀跃起来,甚至隐隐带着期待。 傅清欢倒是一路上拉她说了好多话,到了地点,傅峥嵘眯眼笑着问了一句,“未成年人半票。” 气得江眠使劲嚷嚷,“我成年了!” “不管成不成年……” 不远处傅沧海牵着一张单子过来,“走,我们都不需要付钱。” 有钱……真他娘的爽。 “小眠小眠,走,我们去坐跳楼机!” 刚一进去,傅清欢就拉着江眠去坐跳楼机,傅家三个儿子保驾护航,远远看去,傅峥嵘深沉,傅沧海文雅,傅暮终潇洒,三个人就像是个明星小团体似的,一路上都有人窃窃私语。 “那三个男的好帅啊!” “对啊对啊,好像是陪着前面两个小姑娘来的。” “什么什么,专门陪玩?好羡慕她们俩啊……” “你看见那两个女的没有,长得也好漂亮啊。” “我觉得她们有点像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那一家人基因简直超神了啊!” 江眠怎么也想不到傅清欢看着一个气质女神竟然喜欢玩那么多夸张可怕的项目,拉着江眠去坐第五次跳楼机的时候,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你饶了我吧,坐一次没关系,这他妈第五次,是要我命啊。” 傅清欢一脸兴奋,“好玩啊。” “还有别的项目啊!”江眠手一指,指着旁边的旋转木马,“那个那个!” 于是五分钟后。 傅峥嵘倍儿尴尬地夹腿坐在一匹马上,一脸无语地看着坐在旁边笑得浑身哆嗦的江眠和傅清欢,这俩小丫头片子还特别找死,对着傅峥嵘说—— “来来来,哥,对,摆个姿势,笑开心点嘛!你可是白马王子。” “爹,你坐旋转木马挺像个基佬的。” 外面傅沧海和傅暮终笑得搂在一起,指着他气都喘不上来了—— “卧槽哈哈哈我有没有看错!我大哥在做旋转木马!”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要笑死了!” “哈哈哈,整天就知道哈哈哈。” 傅峥嵘咬牙切齿,“你俩别得意,下一个轮到你!” 外面看戏的傅沧海和傅暮终撒腿就跑,傅峥嵘骂了一声,“狗日的!滚过来陪我坐旋转木马啊!” “你一个人坐到地老天荒去吧!” 中午12:30 【微信朋友圈】 【傅老三:震惊!江城国民英雄哥哥竟然在欢乐谷坐旋转木马!】 下面还配了一张傅峥嵘翻白眼坐游乐项目的照片。 【福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家二少:夭寿啦夭寿啦!】 【黎:社会我傅哥。】 【尉太子:……你发这张图,没被你大哥砍死么。】 傅峥嵘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一翻手机就查到了这个动态,上去抓着傅暮终,“老三你是不是找死呢!快删!” “哎哟,人民jc打人啦!没有王法啦!”傅暮终浮夸地喊了两声,几个人冲进海盗船的队伍里,“玩这个玩这个,坐个海盗船冷静冷静。” 傅峥嵘气得牙痒痒,但是被人群一起推着上了项目,江眠坐在一边,小短腿荡来荡去,傅峥嵘一看就眉心一跳。 “坐好了!等下出事故怎么办!” 江眠捂着心口,“吓老子一跳……” 傅峥嵘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屁大点人张口闭口老子。” “那必须。”江眠说,“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说,继续说。” 傅峥嵘冷笑,“你那张嘴是租来的么?着急还啊?” 江眠不说话了。 然而过不了多久,她就在傅峥嵘耳边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如同以往那些坐海盗船的人一样,江眠在风中尖叫,傅峥嵘托着下巴一脸“这种小事情对本大爷来说根本毫无感觉”的屌样,直到整个过程结束,江眠颤颤巍巍地被他扶下去。 “真……真刺激。” “刺激吗?”傅峥嵘咧嘴笑了笑,“回头带你去我们部队里体验体验是生活。” 江眠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想活着。” 刚说完,她表情一变,就好像是眼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连带着傅峥嵘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原本今天一天玩得好好的,这是突然间又怎么了? 顺着江眠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了对面卖冰淇淋的摊前站着一对男女,正有说有笑,傅峥嵘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秦岭和另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长得还有点面熟。 看见江眠在这副错愕的样子,傅峥嵘上去恨铁不成钢的又弹了弹她的脑门,“傻逼,这么一个男人那么挂念干什么!” 江眠回过神来,捂着额头反击,“别人都是傻逼,你的逼很聪明吗!” 傅峥嵘被她说得一愣,“聪……聪你妈个腿!” 江眠呸了一声,傅峥嵘抓着她就要打,这个时候秦岭旁边的女人正好转过脸来,一看见她那张脸,傅峥嵘就愣了。 他看看江眠又看看那个女人,向来警觉灵敏的傅峥嵘竟然懵逼了,好久才吐露出一句—— “闺,闺女,不是……前面那个女人怎么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啊?” ——加更|两千字|—— 江眠没说话,转身躲在傅峥嵘背后,秦岭和那个女人显然没有看见她,买完冰淇淋就走了,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良好。 傅峥嵘看了眼躲在自己背后的小脑袋,摸了摸她婴儿肥的脸蛋,此时此刻正因为气愤鼓成一团,一下子乐了,“闺女,还在生气?” 江眠说,“是江盼。” 傅峥嵘愣了愣,“你认识那个女的?” 江眠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认识……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同父异母这四个字听起来挺有故事的,傅峥嵘把她从背后拉出来,看了眼江眠的脸,又对比了一下刚才那个人,啧啧道,“还真挺像的。” 老司机看完之后又摸了一把江眠的脸,“不过还是你可爱一点。” 江眠站在原地,喃喃道,“知道吗,唐野就是为了她,才把我困住的。” 少女抬起头来看了傅峥嵘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无数心事,“你们是不是想搞唐野?我告诉你们,去把江盼捏在手里,就等于把唐野捏在手里。” 傅峥嵘眉目一沉,表情立刻阴森下来,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正常,对江眠笑笑,“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你只管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好了。” 你只管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句话,竟然让江眠想落泪。 她说,“可是啊……陈尽怎么办?” ****** 这天夜里回去的时候,江眠给陈尽打了个电话,对方结结巴巴地说,“傅,傅,傅峥嵘给,给我派了,特,jc保护。” “现,现在马,马四爷的人都,都不敢,靠,靠近我。” 江眠缩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你要是出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联系我……” “放,放心吧。” 陈尽在那里结结巴巴道,“我,我还好,好着呢。” 好就行,好就行。 江眠在心里默念着,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陈尽,马四爷和唐野用陈尽来威胁她,她就怕他一点意外。 那样的话,江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挂了电话,傅峥嵘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江眠在床上缩成一团,乐了,“今天还跟我睡?” 江眠没说话,就用那种湿漉漉的小眼神看着他。 傅峥嵘就这么啧了一声,“得了,你这个巨婴。我当爹的伺候你还不行吗?” 江眠立马躺下了,还颇为豪气地哐哐拍着床的一边,“来来来大兄弟,睡这里睡这里!” 傅峥嵘抬手作势要揍她,江眠缩了缩脖子,卷着被子滚到床的里面,他就迈着长腿过来坐下,随后对着江眠道,“我不能总陪你睡。我们男女有别……” 江眠睁着眼睛看着他,模样挺可怜的。 傅峥嵘眉心一跳,“把你这表情收起来!看着跟老子糟蹋了你似的。” 江眠眨眨眼睛,“不,我这表情是天生的。” 天生的这么楚楚可怜撩男人是吗! 傅峥嵘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掀开被子在江眠另一边躺下,男人的气息包裹住她的时候,她没由来的安心。 转过脸去,正好和傅峥嵘对上,他侧躺着在被窝里玩手机,江眠翻了个身就刚好和他面对面,盯着他的脸,江眠脸就腾地一下热了。 傅峥嵘倒是没察觉她的小情绪,对面小姑娘正在努力观察他的脸,这鼻子真挺,这眼睛真亮……真帅。 傅峥嵘总算感觉到了江眠的视线,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一声,还带着点鼻音,“看我脸?” 江眠被他的低音炮迷得晕头转向,乖乖点了点头。 傅峥嵘乐了,“帅么?” 江眠忙不叠加回应,“帅帅帅。” 傅峥嵘直接笑了,“具体描述一下。” 江眠和他缩在一个被窝里,像一只小仓鼠,轻声说道,“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傅峥嵘放下手机翻了个白眼,“你语文老师可能跟我语文老师是一个妈生的。真会形容,你长了满脸眼睛啊?” 江眠说,“那不是你非要我形容吗,强人所难。” “不强了不强了。”傅峥嵘放下手机,伸手嘿了一声,就直接把江眠揽进了他怀里。 江眠的脸贴在他坚硬结实的胸口的时候,身体都在发烫,心脏砰砰直跳。 她说,“你……你有女朋友还这样……” “这不是伺候女儿你么。” 傅峥嵘抱着她,“这样安心了吗?晚上还会做噩梦吗?” 江眠还没说什么,话多的老父亲又开始教导她,“不过你年纪也大了,以后有男朋友了,就不能再跟我钻同一个被窝知道吗?” 江眠说,“那我不要男朋友了。” 傅峥嵘笑了,“哟,小丫头片子打算为谁守身如玉啊。” 为你。可是江眠没说。 被傅峥嵘抱在怀里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让江眠的脑袋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地浮了上来。 完了,她好像是真的喜欢傅峥嵘了。不是那种意乱情迷的心动,不是那种暧昧朦胧的好感。 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 过了周末,傅峥嵘照例去上班,江眠把两份蛋包饭装进便当里给他,傅峥嵘看了一眼,“怎么是两份?” 江眠说,“还有给小晏哥哥的。” “哎哟小晏哥哥。”傅峥嵘用做作的语气喊了一声,“也没见你喊我峥嵘哥哥。” “放你托马斯回旋屁吧。”江眠鄙视道,“没喊你傅爷爷算好的了。” 傅峥嵘拎着盒饭往外走,“江眠,你这态度不对了啊,我好歹救过你这么多次。” “以身相许要不要?” 江眠想都没想就顺嘴问了出来,结果两个人都愣住了。 傅峥嵘表情奇怪,江眠一脸尴尬,她赶紧自己把自己的话圆了,“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追狗我不撵鸡,上九天摘月,下五洋捉鳖。以身相许报答您!” 傅峥嵘干笑两声,“行啊,爸爸晚上想吃炖王八。” 江眠在厨房里举着菜刀,“我把你这王八蛋炖了信不信?” 傅峥嵘嚎了一嗓子就跳到门口,对着江眠挥挥手,“爹去上班了啊,记住,炖王八,炖王八!” 王八你奶奶个腿儿! 然而当天晚上江眠还是给傅峥嵘炖好了一只鳖,是下午的时候傅沧海带她去生鲜超市挑的,大晚上还把傅家几个小辈都喊了过来,傅清欢看着江眠穿着围裙的样子,啧啧称奇。 “我哥跟养了个小媳妇似的。” 江眠脸一红,“你瞎说什么!” “哎哟!”傅清欢四处望了望,“我今天带了宝贝给你,等晚上吃完饭我们回房说!” 江眠举着刀后退几步,“传,传家宝?” 傅清欢一脸神秘,“男人用了沉默,女人用了流泪。” “……我觉得很危险,你要不还是收回去别给我了吧。” 江眠默默切了一排莴笋,装进餐盘里拌好麻油,“拿出去。” “嘿,你可别后悔。”傅清欢眨眨眼睛,“让我哥死心塌地爱上你的。” 江眠洗刀的手哐当一抖,“你他妈……不会,不会用那个吧!” 傅清欢用眼神暗示了一下“看来你还是懂得”那个表情,江眠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怕被你哥弄死。” “给他下了,这宅子里就你一个女的,他总不能找傅沧海和傅暮终发泄吧。” 江眠脑补了一下傅沧海红着眼睛被傅峥嵘压在身下的样子,觉得有点刺激。 “你们两个在讲什么悄悄话?” 门口傅峥嵘嘴里嘬着筷子走上来,江眠一看见他脸就发热,于是自己端着莴苣出去了,五个人围成一圈,这次是傅清欢和江眠坐在一起,对面三个男人跟明星似的,气场十足。 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傅暮终也不知道是脑壳抽了还是怎么了,喊了一句,“这他妈大过年啊,我提前给您拜年了。” 傅清欢乐了,“红包呢红包!” “是啊,是快过年了。”傅峥嵘夹了一块王八肉放进江眠碗里,“回头我给得你准备压岁钱。” “少于这个数我不收。”江眠伸出手张开五个手指,傅峥嵘乐了,“五毛啊?白菜价。” 傅暮终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只见刚才傅清欢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家里三个帅哥总算凑齐啦,提前过个年!】 【凌小颜呀:江眠也在吗?】 【傅清欢回复凌小颜呀:是的,也在。】 【余励回复傅清欢:小欢欢,我能去你家蹭饭吗?】 【傅清欢回复余励:不能,滚!】 上流圈子的富二代都是玩在一起的,傅暮终看着余励的回复笑了,咬着筷子道,“余励是不是你的小弟啊。” 江眠一愣,“什么小弟?” “我发现他对你挺认真的。”傅暮终说,“还来找过我,问我怎么追你。” 傅峥嵘气笑了,“你怎么说的?” 傅暮终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追过女孩,我都是姑娘主动追我。” “脸真大。”一边傅沧海喝着橙汁说了一句,“早晚得在姑娘身上摔跟头。” 傅暮终笑得更开心了,“不在姑娘身上摔跟头还在男人身上摔?” 傅峥嵘筷子头戳到他面前,“你要是敢搞基,老子打死你。” 傅清欢在一边相当激动,“只有娘炮才会干娇弱的女生,男人就应该干男人!” 江眠噗的一下笑喷了,倒是傅暮终一脸震惊,“老妹啊,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谁把你带坏了?” “辛妲她弟弟辛商。”傅清欢像老姨母一样搓手手,“唉,辛商可帅了……” “帅nmb帅!”傅峥嵘说,“老子把你头割下来连着王八一块炖了!” “人民jc杀人啦!”傅清欢嚎了一嗓子,“现代社会,爱情与性别无关!” 一桌子人打打闹闹,一边吃饭一边插科打诨,江眠在旁边扒了几口饭,就忍不住去看一眼对面的傅峥嵘。 男人坐姿笔挺,一看就是常年当兵养成的习惯,气场威风凛凛,令人心生敬畏。 傅峥嵘一家人真的很好,傅清欢思想开放而又包容,傅沧海文化水平高且教养良好,就连吊儿郎当的傅暮终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从来没有对她指手画脚。 转念一想秦岭和许宁楚,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下礼拜喊江眠去老宅子里做菜吧。” 傅暮终夹着一块鱼肉,“不是每周五都要去么,老头儿一个人做饭寂寞,喊江眠陪陪他。” 江眠一听,四舍五入这不是等于见家长吗,虽然不是爸爸是爷爷,那还是见家长啊! 以前跟着去的时候倒是不紧张,现在一想就紧张,那可是傅峥嵘的爷爷啊! “别怕啊。”傅峥嵘看出了她的紧张,“你要是不介意就一块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个人多一双碗筷,老头儿绝对不会嫌弃的。” 江眠低下头去,却默默红了眼睛。 傅峥嵘的家人们太好,而她……辜负不起。 吃完饭几个人摸着肚皮都不想回去了,干脆就在傅峥嵘别墅的客房里睡下,他家里那么大,多出的房间来住几个人完全绰绰有余,江眠在厨房里洗碗,傅峥嵘在客厅里擦枪。 “你这辈子娶一把枪当老婆得了。”傅沧海看着电视,“老头儿都着急了,你女朋友那儿怎么说了啊?” “着急不了。”傅峥嵘擦完枪把它装回去,对着傅沧海道,“你要是着急,就先去生一个给老头儿。私生子也无所谓,反正咱家养得起。” 江眠在一边偷听,心说你们家人心真大,接受程度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了…… 旁边傅暮终蹲在架子面前找鬼片的碟片,一边找一边说,“沧海哥是干不出私生子的事情,人家一看就是文化人,私生子这事儿比较适合我。” 傅峥嵘眼皮都没抬,“行,传宗接代任务交给你了,赶紧去搞一个出来,我们也算担子一轻。” 一边傅清欢来到江眠背后,偷偷问道,“洗好了吗?” 江眠擦着手,看见傅清欢贼兮兮地说,“今晚要不要我帮帮你?” “我拜拜你了小祖宗,求您别……”江眠说,“小命要紧,我可不想第二天起来被傅峥嵘爆头。” “唉……没劲。” 傅清欢又把念头收回去,“哪天你想明白了跟我说一声,我帮你计算我哥。” “……”大姐,您思想真心挺开放的,哪有把自己哥哥往火坑里推的道理! 江眠回到客厅和他们照例看鬼片,一边傅暮终啧啧摇头喊着没劲没劲,另一边傅沧海这个文化人被逼急了在咆哮,“我靠,你看那个封面那么可怕,不行不行!” “这个也不行,这个肠子都出来了,换一个。” “这个第一部上回看了,我吓得几天没睡着,你换一换!” 傅暮终也干脆急了,随便抓起一个碟片盒子,“这个呢?你他妈芝麻绿豆大点胆儿好意思吗,读书人不都是唯物主义者吗?” 傅沧海愣愣地说,“这……这也不行,这封面上女人没穿衣服。” “……”傅暮终把手里的碟片拿回来一看,乐了,“嚯!三上悠亚!大哥你看她啊!” 傅峥嵘面不改色,“调节情绪看看的,好歹还是正版,做出了点贡献。” “我觉得是你扫黄的时候缴来的。” 傅暮终把碟片递到江眠面前,“这个女优长得可萝莉了,跟你有得一拼,想看了打电话给哥哥我,小哥哥带你阅女无数。” 傅峥嵘飞过去就是一脚,“带坏我女儿干什么!” 傅暮终抱头鼠窜,“你女儿成年了,是得教点这个知识!” 傅峥嵘心说江眠还要你教,江眠就差无师自通了! 傅清欢从厨房里端着牛奶出来,江眠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好喝。” “是吧,这奶我买给我哥的。”傅清欢挺挺胸脯,“女孩子喝了还能丰胸!” 江眠一听端着杯子直接吨吨吨把她手里的全喝了。 傅峥嵘愣了愣,转眼看了眼江眠的胸脯,好像是挺小的……谁让她还小呢。 傅清欢结结巴巴道,“你……你喝得有点……多了……” “什么有点多?”江眠抬头看她。 傅清欢汗毛一立,“没没没,挺好的,今晚不看片了吧,吃完了早点睡……” 说完就推着自己另外两个哥哥就上楼,江眠收拾了一下客厅也就蹦蹦跳跳上去了,她今天睡自己房间,毕竟外人在,还往傅峥嵘被窝里钻有点不好意思。 感觉身体有点烫,江眠钻进被窝里,脑子里就蹦出傅峥嵘抱着她时那肌肉线条……哎呀呀好害羞啊!感觉自己就要变成花痴了! 傅峥嵘是最后一个上楼的,打开房门看见自己床上空的一片,有些没回过神。 反应过来就往江眠房间走,睡前还想去看她一眼。结果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他喊了一声,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江眠缩在被窝里,被窝蠕动着,傅峥嵘乐了,感觉她像条小毛虫似的,关上门走过来,“今天一个人睡没事吧?” 江眠没说话。 傅峥嵘伸手去扒被子,把江眠的头捞出来,转过脸来的时候,才发现小丫头片子身上烫得不得了,一双眼睛都是微红的,他吓了一跳,“发烧了?” 江眠没说话,眯着眼喘了口气。 那声音在傅峥嵘脑子里弹奏出尖锐一声响,他耳边轰的一声,紧跟着全身血液都在逆流,抓着床边缘的手都在哆嗦,男人瞪大了眼睛,昔日沉稳俊朗的面孔变作一片惊慌失措,“你……这是怎么回事!” 想想今天一起吃的东西也没什么不正常的,那就只有傅清欢端出来的那杯牛奶了! 靠,那臭丫头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给江眠用这种东西做什么! 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眠就伸手搂住了傅峥嵘的脖子,滚烫的身子贴过来,全身都如同火烧一般,都要把她烧糊涂了。 然而烧糊涂的时候,江眠还是不忘正事。 她意识不明地说,“傅峥嵘……我能摸摸你的腹肌吗?” 傅峥嵘只感觉脑子一直紧绷的那根线当的一声就断了! 江眠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知道,傅清欢那丫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老子等下打死傅清欢那臭丫头!” 傅峥嵘胡乱地安慰她,“没事儿吧?很快就过去的……” 江眠浑身无力,都带上了点哭腔,她说,“很快吗……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死了是不是!”傅峥嵘脖颈处都爬上了几根青筋,“江眠,你还分的清楚我是谁么?” 江眠眯眼,笑得千娇百媚,看得就想让男人往死里弄哭她,“知道啊,傅峥嵘。” 傅峥嵘把她掀下来,两人在被窝里扑腾着,他按住她的手,只觉得自己小腹一紧,哪怕对江眠没有感情,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他怀里钻来钻去,他也觉得自己把持不住。 毕竟,爱都能做了,谁还谈啊。 “要去洗澡吗?” 江眠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露出那种超级委屈的表情,“小傅子,扶哀家起来沐浴。” “……你特么吃的是脑残片吧。”傅峥嵘深呼吸,随后鬼使神差落吻在她额头,“去洗澡,乖,明天醒来就忘了。” 那一瞬间,江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就勾着傅峥嵘的脖子往下拉他,张嘴狠狠咬住傅峥嵘的唇。 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几分,少女毫无章法地吻着他,小心翼翼而又惊慌失措,吻完她就哭出来了,“对不起……” 你他妈占完便宜说对不起,是不是想的有些太美了?! 傅峥嵘觉得,他脑子一定是抽了,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小丫头来了感觉。 这样下去简直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傅峥嵘狠狠地深呼吸一口气,将江眠抓着自己的手指狠狠扳开,随后起身,从床上落地。 身后江眠哭红了一双眼睛,“傅峥嵘……” 男人的背影一顿。 “我很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 少女把头再一次闷进被子里,可怜巴巴地抹眼泪,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是不是……嫌弃我?” 草!这撩男人的本事! 傅峥嵘没声音了,江眠把头探出来,以为他走了,结果看见的是男人冷笑着脱了衣服解了皮带重新走回床边。 脚一踹,脚边的衣服飞出去老远,江眠盯着他的腹肌只觉得眼睛都要喷火了,腹肌!腹肌!傅峥嵘的腹肌!唾手可得! 大脑混沌的驱使下她颤颤巍巍伸手去摸傅峥嵘的身子,被男人反手狠狠抓住,只见傅峥嵘三两下把她扒光了压上来。一张脸和以往的阳光俊朗不同,以前的傅峥嵘英气逼人五官凛冽,而此时此刻他冷笑着,笑得跟个妖孽似的。 他盯着她说,“需要我事后为你负责么?” 江眠当时就清醒半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这样的傅峥嵘很可怕啊! “那个……要不,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去洗个澡睡觉吧,晚安?”秒变怂货! 傅峥嵘啧了一声,捏着江眠的下巴,挑着眉笑得极狠,“再跟老子瞎几把啰嗦,老子请你吃几把。” 江眠立马闭嘴,男人的瞳仁深处划过她看不懂的意味,就像是一个黑洞,她觉得自己在那片黑洞里慢慢凋零,死无葬身之地。 傅峥嵘,哪怕爱上你没有好下场,我也心甘情愿。 疼痛袭来的时候,江眠忍着没哭,就是闷哼了一声,傅峥嵘倒是笑了,和平时不同,他笑得危险至极,抓着江眠的肩膀,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欲望,一丁点感情都没有,“挺能忍啊?” 江眠眼里闪着泪花还要嘴硬,”看你行不行了。“ 上半夜江眠咬着牙忍住了。 下半夜江眠在他身下求饶。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啊!傅沧海诚不欺我! 傅峥嵘笑了一声,“别乱动,要不我拿手铐过来,把你拷床上?” 江眠惊恐地瞪大眼睛,救命!根红苗正的傅峥嵘怎么一下子鬼畜了!没有人提前给她个剧本让她有点准备吗! 直到隐隐到了四点,傅峥嵘在她体内发泄完这阵子所有的欲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抱歉,等下睡醒我去给你买药。” 江眠缩在他怀里不停地深呼吸,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明显是累极了,手却还死死抓着他。 傅峥嵘看过去,发现他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十指相交在一块,像是情人一般亲密无间。 他将手抽出来,就这么发着呆看了江眠好久,许久男人发出一声不切实际地叹息,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 中午的时候,饿醒的另外几个小辈开门走出来,穿着睡衣提着拖鞋,走到客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没有午饭。 习惯了被江眠做饭养着的几个人都觉得很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傅峥嵘当过兵,作息时间良好,江眠也一直勤快,以往都很早起,今天是怎么了? 傅沧海说,“奇怪,这个点大哥应该起来了。” 傅清欢说,“江眠也应该做饭了。” 傅暮终说,“这个点,猪都他妈起来吃饲料了。” 掏出手机就给傅峥嵘打电话,傅峥嵘和江眠正缩一起睡觉呢,睡到一半电话打进来,愣是把他们两个吓醒了。 江眠捂着自己小心脏,揉着眼睛,“你下次手机铃声能不能不要是国歌啊。” 傅峥嵘睡眼朦胧,“那不是我爱国么……” 刚接通电话,傅暮终的声音传进来,“大哥大哥,傅沧海被妖怪抓走了,妖怪说没有午饭就把傅沧海吃了!” 傅峥嵘脑门上青筋一跳,就为了这破事打电话过来,你们不会出门买午饭吗!被江眠养的一个个都生活十级残废了吗! 于是男人想也没想挂断了电话,坐起来直接翻身下床,穿了一条内裤就打开江眠房间的门。 一楼大厅的人听见楼上有动静,一起抬头看过去。只见二楼的傅峥嵘满脸杀气地从江眠房间里出来,没穿上衣,没穿外裤,就一条内裤。 傅家小辈素质三连发。 傅沧海说:“卧槽。” 傅暮终说:“妈诶。” 傅清欢说:“娘耶。” 傅暮终一下子跳进傅沧海怀里,指着傅峥嵘,“靠!傅峥嵘!我就知道你这人禽兽!你裤子呢!你怎么光着从江眠房间里出来!我靠!我就知道你不是东西!牛逼啊!养个女儿养大了自己睡了!不愧是我大哥,可是,你裤子呢!” 他连连问了两遍你裤子呢。 傅峥嵘站在二楼的走廊看下去,睡梦中被人叫醒显然还在发火,一通咆哮,“饿了不会点外卖吗!没手没脚难道还要老子给你喂饭啊!你们是猪变的吗!老子天天上班就为了守护你们这种刁民,我他妈干你娘!要气死我是不是!” 说完直接再一次摔门回去睡觉。 上屁的班,翘班!老子要补觉! 三个被骂懵逼的兄弟姐妹站在楼下,再一次互相看了看。 傅暮终躺在傅沧海怀里,抱着自己喃喃道,“老……老杂种挺厉害的!” ****** 傅峥嵘和江眠一觉睡到了地老天荒。 醒来一看,他妈的,外面天都黑了。 当爹的撑着脸坐起来,小女儿从他怀里咕噜噜滚下去,眼看见就要滚地上了,他赶紧捞了一把,江眠在这动作里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是傅峥嵘的脸,感觉自己就像泡在蜂蜜里一样,甜蜜而又幸福。 想起昨天夜里的傅峥嵘,江眠一张脸腾地一下又发烫了,就差坐起来对着傅峥嵘哐哐哐磕响头,“爹……我……我不是故意……” 傅峥嵘摆了个手势让她打住,随后男人从床边跳下去,将睡衣丢给江眠,声音平淡无波,“穿上去洗澡,等下带你出门吃东西。” 江眠发觉傅峥嵘表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终于从心头的悸动中慢慢地冷静下来。 可能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夜情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自己抱着这丁点甜头在傻逼呵呵乐呵什么劲儿呢…… 于是小萝莉披着睡衣去浴室里洗澡了,傅峥嵘看了一眼她晃进去的样子,衣摆下两条又白又细的腿简直就是在招人犯罪。 他就忽然间想起昨天夜里她的初次,生涩而又令男人欲罢不能。 操!这他妈太操蛋了! 拿出手机,一看余晏给他打了个无数个电话,估计是在问他为啥没来上班,傅峥嵘回拨了一个,对面很快接通了。 “哟!你他妈总算接电话了,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死了,尸体都他妈凉了。” 傅峥嵘起身就点了根烟,“有事?” “你这话说的,你今天怎么没来局里?”余晏在家里边打游戏边问道,“就知道陪江眠陪江眠陪江眠,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小老婆……” “我把我小老婆睡了。” “……” 对面余晏玩着手机狠狠一震,回过神来对他大喊,“你再说一遍?傅峥嵘同志,你今天一天干啥去了?” “干我小老婆……呸,干江眠。” 傅峥嵘说完了啧了一声,“我妹昨天脑子被门挤了给江眠瞎几把下药。后来你就……能想象了。” 对面余晏感觉像是遭雷劈了一样,恨不得一头撞墙上去,“傅峥嵘你他妈再说一遍?你你你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他妈是我的啊,怎么又变成你的了?”傅峥嵘叼着烟,“我自个儿也烦呢……” “没忍住吧,没把持住吧,你禽兽不如!” 余晏在对面喊道,“那么萝莉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我都能想象江眠在你身下哭的样子!” 傅峥嵘淡淡说道,“是哭得挺惨的。” 余晏都想拿枪对着他脑袋,“你竟然做得出这种事情!江眠才多大!” “十八。” “十八啊!你能娶人家还是能给她未来啊!” 余晏恨铁不成钢,“你压根……连未来都没想给她啊。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小姑娘要是真心喜欢你怎么办?” 傅峥嵘幽深的眸中划过一缕异样的神色,随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道,“不知道。没想好。” 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说实话,他现在的确后悔了。 疯狂的快感过后颠倒而来的是一种令他根本措不及防的失控感,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放纵自己占有江眠。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如果江眠是那种睡一觉也可以释怀的人,那么傅峥嵘心里也能好过点,只是这毕竟是江眠的第一次,他不能甩手走人这么干脆。 “人渣!” 余晏嚷嚷,“明天就去jc局门口贴一个大字报,年度渣男傅峥嵘!亏我觉得你善良热心肠还他妈富有正义感,居然是个变态萝莉控!” 想到江眠到时候皱巴巴的那张小脸,傅峥嵘拉了拉薄唇,抿成一条线。 余晏在对面叹了口气,“我弟弟要是知道你居然这样对待他的小天使,怕是要找你拼命哟……” 傅峥嵘眼睛一眯,“还敢说,叫你弟离江眠远点!” “唉!这就开始圈养了啊,傅峥嵘你真不是人……”不过话音一转,不靠谱的余晏又开始贼兮兮问道,“话说,这回我可以采访采访你幼女的感觉吗?” 傅峥嵘很恶劣地笑了笑,“爽上天。” 对面余晏一身鸡皮疙瘩,“要死了,你是不是对人家身体上瘾了?” 傅峥嵘压低声音道,“没准儿有点。” 余晏咆哮,“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拿枪指着手机屏幕!你再敢蹦出一个混蛋字,老子直接穿过信号线毙了你!” 里面江眠洗完澡了,傅峥嵘干脆挂了电话,看着她穿着睡衣出来,浑身上下都是水淋淋的湿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不行……这次一定要稳住。 江眠走路姿势还有点变扭,被傅峥嵘敏感发现了,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疼?” “你以为你那儿是牙签么?”江眠指了指床,“你趴上去,让我爆你一次菊花,你试试疼不疼。” 傅峥嵘感觉自己菊花一紧,过了一会又笑出声来,“你跟谁学的黄腔?何况你有那玩意儿爆吗?” 江眠指了指房间的大门,面不改色一本正经,“有啊,楼下我去开一瓶红酒给您塞进去。” 傅峥嵘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小兔崽子这是要事后算账啊!” 不过二十分钟后傅峥嵘还是带着江眠出门了,他说,“走,爹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刚推开江眠的房门,楼下沙发上躺着的三个幽灵一下子飞了过来。 傅峥嵘吓了一跳,差点掏出枪来,只见傅清欢一张脸都饿得凹了进去,幽幽地盯着江眠,“小眠,我还是不是你好姐妹……?” 江眠退后几步,“怎……怎么了?” “闺女,我还是不是你妈……”傅沧海在旁边凑上来,“你为什么有了大哥就把我们放在一边……” “为什么……”傅暮终像鬼片里的贞子似的,“不给我们做饭……” 傅峥嵘啪的一下打开客厅的灯,简直想爆粗口,“肚子饿不会点外卖吗!” “我不,我就要江眠……”傅清欢幽怨地抬起头来,“你俩是要出去吃吗,带上我们仨吧,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就盯着你们房间看。” “……”傅峥嵘还是忍住了想骂人的欲望,狠狠掐着傅清欢后脖子,“等会还要找你算账。” 傅清欢小声道,“不爽吗?” 傅峥嵘愣了愣,“挺爽的。” 傅清欢一下子理直气壮了,就跟那表情包里插着腰似的,“那你找我算什么账?” 傅峥嵘啪的一下拍过去,“你计算你老哥我还有理了?我要是跟女人上床都不爽那我他妈就是个残废。” 傅清欢摸摸下巴,“说得有理,但是我看你还是挺开心的。” 傅峥嵘表情一僵,这他妈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当时确实挺开心的,看见江眠叽叽歪歪哭,他就想往死里弄死她。 傅峥嵘捏着傅清欢的脖子往外走,“等会好好谈谈江眠的事情。你哥我不能就这么拔屌无情。” 傅清欢小心翼翼道,“谈……谈什么谈啊……?我就以为你拔屌无情呢,只是想给江眠吃点肉,她满足了也就过去了,没……没考虑你。” 傅峥嵘暴怒,“傅清欢,老子掐死你信不信?!” ****** 一家五口找了一家24小时的粤菜饭馆坐下,服务员拿来几分菜单,傅暮终点了几分招牌的烧腊,随后就坐在椅子上,像个大爷似的,睨着对面坐一块的傅峥嵘和江眠。 最后啧啧几声,“看不下去了,枉为军人,愧对祖国,居然做这种事情。” 傅峥嵘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折断了,“接着说啊。” 傅清欢也跟着加入了谴责傅峥嵘的队伍,“你看我们江眠那个小眼神,肯定是你欺负她。” 老子欺负她?!你特么是没见过她当时有多主动!那我要是被骑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不过傅峥嵘还是没说出来,几个人等菜的时候,江眠坐在一边,脸色有点发烫。 傅峥嵘眯眼看她,“尴尬什么尴尬,全江城想睡我的女人都排队了,你这是捡便宜。抬起头来,拿出点叼了吧唧的气势来!” 江眠说,“……那我能再排一次队吗?” 傅峥嵘无语了,默默用眼神询问她,小丫头片子这是约我来第二次? 江眠点头如捣蒜。 傅峥嵘直接被她气笑了,好了,这态度也不用管她是不是被自己吓到了,敢情已经惦记上自个儿了哟! 于是当爹的搂着小女儿说悄悄话,“爸爸理解你这刚开荤的想法,但是爸爸不是你的打桩机懂吗?” 打桩机这个词语让江眠一下子红了脸,一把推开傅峥嵘,“挺,挺大个老爷们,也不嫌磕碜!” 傅峥嵘换了脸色,“臭婆娘爽完就一脚踹开,我特么才是被占便宜那个!” 对面三个傅家小辈齐齐捂眼睛,完了,没眼看了。人民jc+萝莉少女这对怎么看怎么污啊! 吃完饭傅峥嵘买了单,几个人都各自回家去,江眠坐在副驾驶,傅清欢一看就那个恨哟!原本只是帮江眠解决一下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自己老哥得意! 不行,都还没确认关系呢,不能让他这么吊着江眠! 傅清欢觉得自己简直是史上最热情善良的妹妹,帮着一个外来的女生攻略自己的哥哥。 于是她张嘴想要说什么,结果自己大哥傅峥嵘一脚踩下油门,喷了她满嘴的汽车尾气,直接开走了。 傅清欢萧瑟地立在风中,好歹自己也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主力输出,怎么就受到了这样的对待! 半夜到家,傅峥嵘提着江眠,“早点睡,我第二天还是要去上班的。” 江眠小声道,“我……我能……” “不能。” 傅峥嵘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眼珠子转过来睨着她,“回自己房间睡。” 江眠撇撇嘴,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傅峥嵘一看就叹了口气,“江眠,我们得好好谈谈。” 江眠心里一惊,好好谈谈? 那就绝对回不去了! 傅峥嵘这人,一时之间意乱情迷还能和他相处,要是等他理清楚了,肯定又决绝又残忍地拒绝自己! 江眠不想承受这样的失望,她摇摇头道,“不,不用谈!我没有逼着你要负责!” 傅峥嵘的眼里掠过一丝深沉,连带着声音都压低了,“江眠,我们之间……” “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江眠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还对着傅峥嵘笑笑,不知道是谁安慰谁,偏偏那个笑看着让人觉得刺眼,“我没有强迫你为了我付出什么,傅峥嵘……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傅峥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门就在自己眼前关上了。 一颗心像是坠到了崖底,傅峥嵘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异样的情绪,不知所谓,又纠缠得他难受。 终究只能对不起她。 傅峥嵘沉默地转身,男人高大的背影伶仃寂寞,与江眠的房间背道而驰。 ****** 第二天傅峥嵘去上班,江眠已经早早起床给他准备好了早餐,但是人又缩回房间里没出来,傅峥嵘无端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明白了放下。 到jc局里的时候,余晏正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问罪的架势,“哟!总算舍得来了啊!” 傅峥嵘翻了个白眼,“还想吃早饭吗?” 余晏立马改变态度,“想想想!今儿个江眠做了什么?” 打开来一看,是海鲜炒饭,带搭配了细细的南瓜粥,余晏自觉地从旁边抓起碗筷——自从江眠给傅峥嵘带饭开始,他就很自觉地去买了一套厨具,可以随时随地从傅峥嵘那里蹭吃蹭喝。 不过这几日小丫头似乎懂事很多,连带着早饭都做两份了。 傅峥嵘一脸鄙视地将便当的下面一层递给他,“我女儿给你做饭,那是你沾老子的光懂不懂?” 余晏嚼着饭,脸上写着“老子不听”四个大字,咽下去后才说,“还有脸说呢,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又欺负江眠?” 傅峥嵘的动作一顿,随后道,“没有,分房睡了。” “哟哟哟分房睡了。”余晏筷子头戳向他,“先前抱着一起睡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姑娘会对你产生什么想法吗?” 傅峥嵘说,“那个时候我都没对她产生想法,谁还顾忌她。” “那你看,现在就傻了吧。” 余晏摊摊手,“江眠那么嫩,也不知道你怎么折腾她的,唉……这世道。” 不说还好,一说就又激得傅峥嵘想起了江眠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样子,他深呼吸几口气,不得了不得了,最近自己真是不得了,对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发情! 余晏看了他几眼,突然间喃喃道,“老傅……你不会喜欢人家吧?” 傅峥嵘深沉地盯着余晏好一会,那感觉让余晏心里警钟都敲了无数遍,他才缓缓说道,“没有。” 余晏深呼吸,“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嵘说,“喜欢和男人的占有欲我还搞得清楚。现在就是把江眠当做我的女儿不想让她被别人碰……” 余晏啧啧称奇,“你还分得清啊,像你这样什么都分得清楚的男人才最可怕。小姑娘以为你对她有感觉,事实上你自己看得很明白。” “太理智了,对江眠一点都不公平。” 第337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3 傅峥嵘晚上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医院,找了个妇科进去坐着,年迈的医生一看见他就吓了一跳。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长得挺帅的怎么一个大男人跑来看妇科,是不是脑子有病? 傅峥嵘酝酿了一下台词,随后问道,“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医生看了眼他,“你做什么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审讯室里面被审问一样,傅峥嵘坐直了身子开始坦白从宽,最后医生给他开了点消炎药和冲洗剂,“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早点带她来看,别等久了。” 傅峥嵘点点头,就走出去,正好撞上一个孕妇。 “哎呀妈老公,刚那男人真帅……不是,他怎么来看妇科啊,不会是变态吧?” 傅峥嵘心说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 开车回家里的时候,江眠煎了牛排,还给他用小刀挖开了几只生蚝,傅峥嵘一看就把脸拉得老长,“闺女,你给你爹我吃生蚝是什么意思呢?” 江眠一脸天真无邪,“我问沧海哥的,他说这个可以给你补补。” “你这是嫌我不行啊!” 傅峥嵘啧的一声眯起眼睛,“我改明儿得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上回的不算。” 江眠一听眼睛放光,“好啊好啊!我不收你钱!” 傅峥嵘上去duangduang两个爆栗,“还当真了是不是?!有瘾啊!” 江眠捂着额头,“那要不算了吧,反正我还疼呢。” 傅峥嵘总算在江眠这句话里找回一点男人的雄风,心说十八岁的小姑娘要是他折腾不了她,干脆挥刀自宫算了! 于是抓起一边的药袋子,“晚上回去吃一点,还有药是冲洗的,我怕你撕裂感染。” “……”江眠脸腾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儿……” “没事儿?”傅峥嵘脸一沉,“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自己洗!” 小萝莉一把跳起来抓过他手中的袋子咚咚咚跑上楼了,留下傅峥嵘一个人,随后他慢慢踱步到餐桌面前,看着一桌子的料理,叹了口气。 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啊……他总不能真的把江眠当成自己的情妇养吧。 ****** 这天周末,傅峥嵘带着江眠去找陈尽,陈尽从家里出来接她,一路上江眠特别兴奋,到了商场里的时候,陈尽把她拉到角落。 “你,你,你……怎么回事啊?” 小结巴气得不行,“他,他这么对你,你还,还高兴啊!” 江眠说,“没事,不求结果,但求一睡傅峥嵘。” 陈尽只剩进气没有出气,“我,我要给你,气,气死了。” 江眠喜滋滋地挽着陈尽的手臂蹭了蹭,“哎呀~人家高兴嘛!” “高兴你麻痹!”陈尽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结巴,说完又开始结巴,“你,你,这样能,能和他有,有结果吗?” 江眠很自觉地摇摇头,“没有。” 陈尽抬手就要打她,“没,没有你还!跟他,上……上……”上床这个词语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就不能想象他们家江眠被傅峥嵘压在身下哭唧唧的样子。 光是想想就一包火!他们家的小鸡崽子让别的大灰狼拱了哟!陈尽那个心痛哟! 江眠说,“那,那我觉得给他也挺幸福的。反正我不后悔!人生得意须尽欢!” 陈尽叹了口气,“说……说不过你……” 江眠刚想笑,就看见对方抬手从超市货架上抓下一只拖鞋,“老子还,还打不过你?!” 傅峥嵘转脸就看见江眠鬼哭狼嚎一蹦三尺高地被陈尽举着拖鞋着追着打,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好笑,江眠像是一只使劲扑腾要飞起来的小鸡仔,陈尽像是一只黄鼠狼,到后来江眠跳到傅峥嵘身边,拿他当挡箭牌。 “爹,陈尽欺负我!” “你……你……你……”陈尽被她气得愣是一口气接不上来,“你……唉算了卧槽,不,不说了,你给我过来!” 江眠扯着傅峥嵘的袖子,“你把你手里的拖把放下。” 陈尽生活区跑了一圈,丢了拖鞋改为抓着一柄拖把,那模样就像是要狠狠教训江眠一顿。 江眠说,“你干什么!傅峥嵘在这里!你想揍我是不是?你试试!” 傅峥嵘被江眠狐假虎威的样子给气笑了,扭头一看陈尽,“你……你以为我,我怕他?” 少年一丢拖把,“我,我还真就怕他!” “……” 三个人一队在超市里行走,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三口,当然是傅峥嵘和陈尽是江眠的家长了,后来去挑面盆的时候,傅峥嵘说,“你买那个玩意儿干什么?家里不是有么?” 江眠说,“防止下次又被你赶出去,我要屯一点生活用品。” 哎哟,敢情这是记恨上了! 傅峥嵘哭笑不得,“小姑奶奶,我下次绝对不会对你发那么大火了行不行?” 江眠哼哼了两声,说道,“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就舍得对我发火。” 旁边陈尽被他们俩的对话给齁着了,掏出一个绿色的脸盆盖在自己脑袋上。 江眠看他,“你……你怎么给自己戴绿帽子啊?” 陈尽比划了一下脸盆的大小,“这,这是你的脸。” ??? 小结巴把脸盆拿下来端在手里继续说,“你,你的脸。有,这么大。” 傅峥嵘在一边噗嗤地乐了,这小结巴口条不顺还挺会损人的。 江眠抓起一块肥皂,“可好好洗洗你的嘴吧。小结巴还挺会说!” 陈尽不服输地开始唱起了歌,背后江眠和傅峥嵘框框撞墙,“求您别唱了,我要是中国好声音的导师,我绝对不会转椅子过来。” 陈尽说,“你,你说我唱,唱歌好听,我就谦虚我结巴。你,你说我结巴,我,我就操你妈。” 江眠说,“那我要是一上来就操你妈呢?” 陈尽说,“牛,牛逼!有,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傅峥嵘蹲下去差点笑得喘不过气来,前面陈尽和江眠往车子里放了很多东西,路过零食区的时候,两个人为了一包巧克力差点打起来。 傅峥嵘就很怀疑陈尽和江眠是怎么一块长这么大的。不过看到江眠在陈尽面前笑得这么无忧无虑的样子,总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幅有心事的模样,让他觉得无奈。 叹了口气,可能陈尽的确也是江眠很重要的人吧。 当爹的站在零食区的另一端瞧着他们,而另一边,超市的大喇叭忽然间嗡嗡作响。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细长的尖叫声,那阵尖叫声过去之后,就听见有个粗狂的男人喂喂了几声,对着超市里惊慌失措的人群道,“门口有我们的人守着,你们现在最好放弃无聊的抵抗,乖乖听我们的话,还能有一条活路!” 傅峥嵘猛地背后一紧,跟着就上前把江眠猛地搂进怀里,三个人缩在零食区的角落里,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咆哮声还有小孩的哭声,纠缠成了一片,逼得人内心惶恐,无比不安。 江眠脸色惨白,“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傅峥嵘压低了声音,“可能这超市里有歹徒……” “歹……歹徒怎么,不,不去银行啊……”陈尽结结巴巴道,“这……这专业不,不对口啊!” 超市里能有什么好抢的,抢点柴米油盐回家过年吗…… “我们在寻找一个人,只要你们乖乖把她交出来,我们就无所谓……” 那个粗糙的男声继续通过超市上方的喇叭传播,“这个女人要是不出来,我们就杀光超市里的人!” 此时此刻躲起来的三个人终于明白了,这群歹徒不为钱财,只为那个人而来! “喂喂!你们几个别躲着,都给我到超市收银台来!” 喇叭又开始响起来,“我们有监控录像观察你们!躲在零食区的你们三个!” 被点名,江眠浑身一哆嗦,傅峥嵘倒是见惯了大场面,拿手机给余晏发了个短信,随后三个人就举着双手慢慢随着人群挪到了超市的收银台附近,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因为是周末,一家人出来逛街的不少,收银台外面有几个戴着口罩的黑衣男人手里端着枪,正仔仔细细地巡查。 看来是动真格了……也不知道是找谁这么大动干戈。 陈尽结结巴巴道,“眠,眠儿你……你是不是,柯,柯南啊。走,走哪儿哪儿有,有事情。” “最近倒霉催的……”江眠嘀嘀咕咕,两人使劲靠在傅峥嵘身边,仿佛这尊大佛能保佑他们一路平安似的。 一群歹徒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气得原地放了几枪,江眠都要被他们这脑回路给气笑了,这智商简直是在逗他们笑。 这个时候放空枪,不他妈是吸引jc嘛!作死呢? 他们三个和人群蹲在一起,傅峥嵘一张脸深沉俊朗,江眠偏着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是在想事情,想得很认真。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江眠身边的陈尽被人一下子拽了起来,陈尽喊了一声,江眠着急了,“干什么!” 一把枪直接抽了她一耳光,江眠摔出去,傅峥嵘眼里都要冒火了,可是他现在一个人明显干不掉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江眠摔了,眼睛通红,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臭小子?”为首拿着枪的人用枪口指着傅峥嵘的脸,“给老子收起你这叼了吧唧的眼神,老子看着糟心,小心你的脑袋!” 傅峥嵘咬牙切齿低了头,旁边江眠可怜巴巴地蹲在那里,有人一看就笑了,“小姑娘,刚才这么着急,这男人是你男朋友?” 说完晃了晃陈尽,一把枪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江眠浑身毛孔都缩了缩,“你们把枪放下!” “这男人看着就一个小白脸啊。”歹徒上去摸了把江眠的脸,“还挺嫩的,没想到今儿个在超市里抓住一个小美人,你跟了哥哥我怎么样?” 江眠浑身哆嗦着没说话,倒是傅峥嵘暴怒,“放开她!” 有人一脚踹向他的脸,傅峥嵘不闪不躲硬生生受下了,那人对他冷笑,“还是个硬骨头啊?在jc没来之前,我倒想看看你们的骨气能撑到什么时候。说出江盼在哪儿,饶你们不死!” “我们不知道啊……” “真的啊,江盼是谁啊……完全没听说过啊……” “呜呜呜,妈妈救命……” “怎么可能!”为首的黑衣男子啐了一口,“老子接到线人的密保,江盼就在这里!” “说不说!” 陈尽被推的跪在地上,被枪顶着脑袋,金属枪口让他一阵惶恐,看向江眠。 眠儿……千万,千万不要站出来…… 哪怕…… 江眠一听见江盼这个名字,瞳孔就狠狠缩了缩! 一个可怕的念头被形成了,看来是有人在找江盼,而把自己当成了江盼,所以叫人包围了这个超市! 可是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 陈尽咬牙喊了一声,“这,这里没有……” 啪的一下,他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倒在地上呕出几口血来,身体用力抽搐了几下。 江眠撕心裂肺喊了一声,“陈尽!” 有人迅速拿枪上了膛,枪口对着陈尽,江眠狠狠冲他们扑去,“放开他!” “臭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衣人的领头拎着江眠,“说出江盼在哪!” 江眠盯着那个人的眼睛,忽然间笑了几声。 以她和江盼脸的熟悉程度,若是那帮人真的知道江盼是谁,肯定也能认得出她。 可是自己明明就在这帮人面前,他们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线人和他们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这群人只是上面的人被喊来带走江盼的,却从没见过江盼的脸,也不知道江盼到底长什么样! 所以也很有可能,这群人就是临时组队,不大可能是有专业素质的杀手! 江眠忽然间就变了脸色,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傅峥嵘一看就想气得吐血。 余晏的人应该快到这里了,再坚持一下就可以让大家都平安无事……他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江眠,见她柔若无骨地倒在为首的领头人怀中,抽抽搭搭地哭泣,“你……你不要凶我嘛……” 哎哟,这小模样委屈的,为首的黑衣人狠狠在她腰上摸了两把,气得傅峥嵘在一边磨牙,臭丫头,又用这招! 靠,那个臭屌丝把手放哪儿呢! 江眠靠着黑衣人,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叔叔,我好怕呀呜呜呜。” 黑衣人眼睛都眯起来了,满眼淫邪,“小美女,叔叔解决了事情再带你回家,乖。” 江眠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套他们的话,“你们要找的江盼是谁嘛,人家帮你问,你们这么凶,吓坏别人了。” 傅峥嵘心说江眠去当间谍素养挺好的,还能反过来套别人的话。 黑衣人抱着江眠,将手伸进她衣服里去,少女的肌肤光滑无暇,他这双一直摸枪的手上都是茧子,就没摸过如花似玉的姑娘,激得江眠全身都颤了颤。 她和他的身体越靠越近,前面几个拿枪的看见自己大哥这样都开始烦躁了,纷纷喊了一声,“大哥!” 黑衣人头领转头的一瞬间,身体猛地一个抽搐,下一秒,双膝无力地跪在地上。 一看这变动,所有人纷纷举枪上膛,紧跟着江眠猛地尖叫一声:“啊——!!!” 大家都被这声尖叫给吓了一跳,只见江眠哆哆嗦嗦地后退几步,身上都是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抬头往上面看去,喊道,“上面有人!” 一帮黑衣人被她诱导,纷纷抬头往上看,端着枪一通疯狂扫射。 他们这副样子似乎毫无畏惧jc来抓人! 江眠粗略一扫,他们一共六人,除却刚才死掉那个领头人,还有五个人…… 五个人…… 江眠猛地一踢,将那个人裤腰上的枪朝着傅峥嵘的方向踢过去,随后就冲着陈尽扎了个眼睛,捡起地上那人掉落的另一把装了消声器的枪,无声无息地对准了陈尽身边的两个男人! 扣动机板的那一瞬间,江眠眼睛都没有眨,就如同她刚刚被人抱在怀里偷了枪顶住那人的肚子一般,压着陈尽的两个黑衣人收到了攻击,左边一个呗一颗子弹干脆利落地贯穿了胸膛。 江眠又尖叫一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下一秒,原本唯唯诺诺的陈尽原地一跃而起,用手肘狠狠一击剩下一个黑衣人的肚子,被松开后踩着墙壁借力一脚踹向那人的脑袋!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飞过去,他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冲向下一个人。下一秒傅峥嵘举枪射击,直接打落了刚才那人手上的枪,现场一片大乱! 所有人都叫喊着哭闹,从原地站起来一片沸腾,还有的男人被激发了血性上去和他们搏斗,纷纷踩过刚才死掉的领头人的尸体。 江眠从人群中一路闪身而出,大喊了一声,“陈尽!” 那一刻,傅峥嵘回眸,看见江眠和陈尽从人群的两个不同的方向回奔,身边一片嘈杂叫嚣动荡,而他们眼里似乎只有彼此—— 逆人海冲对方张开双臂如是,如同天地间最无名的勇士。 他忽然间心脏就一停,或许江眠和陈尽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超出了普通爱情的范畴,所以哪怕他们一男一女生活在一起也从不尴尬,哪怕相隔这么多慌乱的人潮…… 凌驾在友情和爱情之上的绝对信任。 如果说江眠把枪踢给傅峥嵘是一种不需要多说的信任的话,那她和陈尽之间早就已经超出了需要打暗号的范畴。 陈尽从人海里一把抱住了江眠,随后看了眼正拿枪挟持一位老人想借机逃出去的黑衣人,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毫无犹豫地原地冲他击起,一个人攻击黑衣人的后脑勺,一个人一把抢过了老人抱在怀里,动作迅速得几乎是在一眨眼之间发生—— 傅峥嵘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没有看走眼,江眠身手不差,善于伪装,而这一切,却都是建立在有陈尽陪伴的基础上,她才会发挥她最大的潜力。 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傅峥嵘没有多想,控制着慌乱的人群,门口余晏的人来的很及时,几乎是踩着点儿来的,黑衣人被抓进去的时候还在不服输地嚷嚷,“博士不会放过你们的!藏着江盼的下场只有死!只有死!” 博士?什么博士?为什么这么称呼江眠从来没有听见过? 她倒退几步,被陈尽扶住,人来人往中她看见对面傅峥嵘对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意识地心口一缩。 总觉得……自己在某个看不见的阴谋里越陷越深……太多旧人被牵扯,江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唐野为什么拼命寻找江盼?为什么江盼又……出现在秦岭身边? 下一秒,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么现在的秦岭,会不会……有危险? ****** 陈尽被傅峥嵘一并接回了家,他喊来了私人医生给两个人检查身体,确认只是一些小擦伤后,傅峥嵘叹了口气,“你最近住在这边吧,反正房间多。” 就当领养一个女儿还多了个跟进家门的小狗好了。 陈尽结结巴巴地道了谢,傅峥嵘甩甩手,“不用道谢,我发现你在,江眠的潜力更大一些。” 这回的江眠没有和傅峥嵘绕圈子,直接站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傅峥嵘,从一开始……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帮忙去办一些事情?” 傅峥嵘回眸,硬气俊朗的脸上带着些许常人不仔细观察就无法察觉的痛意,随后他慢慢说道,“是。” 江眠心口一刺,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呢?” “依然是。” 如此残忍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顺路一并抽走了江眠身上所有的温度和力气。她跌坐会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傅峥嵘俊美的脸,喃喃道,“我就该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从未有……无缘无故的好。” 傅峥嵘,你不该救我的。 傅峥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去看江眠的表情,他转身走上楼,留着江眠和陈尽在他家的客厅沉默发呆。 许久陈尽才上前推了江眠一把,江眠恍如从梦中猛地惊醒,对他说道,“睡觉了,睡觉了。” 陈尽心有不忍,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江眠。 其实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就应该做好准备才对。 傅峥嵘不可能无缘无故对着江眠好,只有江眠身上存在他所需要的,才会将她带到身边。 这个道理,江眠也一定懂。 只是……看了看现在江眠脸上这副受伤的表情,陈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说再多大道理也是没有用的。 江眠明显很喜欢傅峥嵘,所以才会忘了最开始傅峥嵘到底在她身上存了什么念头,一头扎进他给她的关爱里面。 江眠在沙发上坐了会,随后就上了楼,把陈尽领到了房间门口,就转身回自己房间。 陈尽用手机上微信问她有没有想不开,江眠闷闷地打过去一串省略号。 陈尽在另一间房间里又叹了口气,只能在网上随便开导一下她。只是这样的作用几乎是没有的,陷进去的人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会从难过中走出来。 江眠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点开了傅沧海的微信,想去问问这个无所不知的傅老师,到头来还是望而却步。 傅沧海毕竟是傅峥嵘的亲弟弟,自己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太痛苦了,喜欢这种情绪。 比自己当初喜欢秦岭还要痛苦。 那个时候的江眠只知道围着秦岭转,把自己好的喜欢的统统给他,也不管秦岭要不要,只是这样一味地付出着。 可是江眠也不难受,因为那个时候她就是这么傻傻的,只要为秦岭付出过一丁点,自己就会特别开心满足。哪怕是秦岭根本不需要的无用之事,也会让她开心一整天。 所以那个时候,她对他的喜欢真的很单纯,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那种喜欢,也是在取悦江眠自己。 可是到了傅峥嵘身上,一切就不一样了。 江眠生怕自己不够好,生怕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生怕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喜欢傅峥嵘为什么会是一件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呢? 江眠把头闷进被子里,想到了第一次傅峥嵘压在她身上的场景,交错的呼吸,急促的喘息,男人额头的汗,因快感而绷紧的肌肉,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是剧毒,而江眠,心甘情愿吞食下腹。 她记起来那个时候傅峥嵘的脸,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凛冽锐利,哪怕深陷情欲,眼中也不见半分情意。 是了,傅峥嵘不爱她,所以一场欢爱,对他来说就只是身体用事,无需动感情。 可是她傻乎乎地当真了,并且沉陷在他给予的一切关怀和温柔里。很多时候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例外,傅峥嵘很温柔,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他心里永远装着正义,所以她清楚,这份关怀他给了她,一样会给别的受委屈的普通人——可是江眠还是会沦陷。 这种温柔多么残忍啊。 她失眠了,那天夜里江眠做梦又梦见了傅峥嵘压着她亲吻的模样,从梦中惊醒后她就再也没敢闭上过眼睛,就这么睁着眼到天明。 心脏在狂跳,江眠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对傅峥嵘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连做梦都充斥着他呼吸的地步……甚至令人觉得心惊。 ****** 江眠第二天起来顶着黑眼圈给傅峥嵘和陈尽做了早饭,傅峥嵘去上班了,出门前和往常一样摸了摸江眠的脸,可她竟觉得这个手掌滚烫,令她猛地一颤。 她不敢面对他,她怕一抬头眼里的爱意就装不下要溢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好害怕一抬眼看见他,一颗心就摔得稀巴烂。 傅峥嵘察觉到了江眠抵触,心里叹了口气,小丫头有些事情必须想明白,有些欢爱真的只是一瞬间,第二天就要梦醒的。 走不到一起的世界,他根本给予不了任何承诺,所以也做不出任何补救来挽回江眠岌岌可危的喜欢。 傅峥嵘去上班了,江眠在门口看了好一会,直到陈尽在她耳边说,“别,别,别看了。” 人都走了。 江眠收拾桌子,陈尽在沙发上剔了牙道,“眠儿,有,有的事情,你必须,想清楚……这,这社会很残忍。你和他,不行。” 不行。 短短两个字就这样直接将江眠的心打入了地狱。 她眼眶有些微红,她也知道不行啊,她也知道根本勉强不来,可是还是很难过啊……到底要怎么样…… 陈尽其实希望傅峥嵘对她能更绝情一点,绝情到足矣让江眠死心的地步,那个时候或许江眠会重新活过来,不用每天都这样小心翼翼。 傅峥嵘的冷酷可以救她,而非温柔。 这天晚上江眠和陈尽缩在一起打游戏,傅峥嵘披着月光来了,随后余晏也跟着一块来了,看见江眠的时候还倍儿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哟!小丫头!” 江眠冲着余晏笑笑,“小晏哥哥好!” “哎哟!”余晏捂着胸口道,“这声小晏哥哥真是叫到我心口里去了哟。” “你他妈能不能正经点。” 傅峥嵘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江眠早就做了晚饭,看见余晏来,就从厨房里多拿出一副碗筷。 这贤惠的动作令余晏都啧啧赞叹,这他妈萝莉+人妻啊简直,傅峥嵘真不是人,藏着这么个小媳妇! 傅峥嵘似乎只是偶尔带同事回来吃饭,不过也能看出余晏和他关系的确不一般,江眠吃饭的时候筷子无意识和傅峥嵘的夹到了一起,她触电一般将筷子收回来。 一边余晏和陈尽看到了,两个心里敞亮的大男人对视了一下,互相摇了摇头。 傅峥嵘吃完饭,余晏就和他一起上楼,原来他们今天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两个人往书房里一关,就这么隔绝了楼下的江眠。 她便又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楼上书房。 陈尽实在是受不了了,过去敲了两下江眠的额头,“喂喂!” “干什么!” 江眠一脸幽怨地捂着自己的脸,“别给我讲大道理,我都听烦了。” 陈尽摊摊手,“那,我,我给你,出个主,主意。” 江眠眼睛一亮。 “走,去,去大马路上,给,给车撞一下。” 陈尽结结巴巴地出损招,“没……没准儿失忆了呢。就,就不记得他了。” 江眠过去一个砍他脖子,“有没有点儿好话了啊陈大哥!你这不是要我去送死吗!” “你,你现在跟,跟找死,也没啥区别啊。” 狗日的结巴,口条不顺说话还这么戳人心窝子。 江眠不说话了,缩回沙发上继续和陈尽打游戏,半夜的时候,书房终于被人推开,余晏走下来,发现江眠和陈尽互相靠在一起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眠的睡相十分可爱乖巧,让人不忍心吵醒,余晏走下去的时候都放轻了脚步,随后冲着傅峥嵘挥挥手道别。 傅峥嵘站在二楼,看着江眠和陈尽这么没心机地睡在一起,眼底眸光幽深。 余晏临走前对他的话还在耳边盘旋,他说,傅峥嵘,你可不能再心软,对江眠来说那是另一种残忍,对我们来说,也是拖了计划进度的后腿。 男人没说话,从书房里拿出一块毯子来,下去盖在了两个人身上,随后转身上楼,轻声关门。 关门后,被盖了毯子的江眠在黑夜里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寂寞而又孤独。 ****** 傅清欢没想到江眠会主动来找她喝酒,这要是换做以前,江眠在她眼里就是个乖宝宝的形象,怎么都不可能会想要自己去酒吧玩儿。 殊不知,江眠一点都不乖,而她只是在她面前装的好而已。 任何角色,她都扮演得深入人心。 夜里傅清欢打车来接江眠,她又给她化了妆,出去的时候傅峥嵘盯着她们俩的背影,“去哪儿鬼混?” “不是鬼混不是鬼混。”傅清欢赶紧道,“卡座上都是认识的,你去问问就知道!” 傅峥嵘看着江眠的脸好久,许久才道,“去吧,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深夜放自己小孩出去玩十分担心的父母。 傅清欢连连答应,搂着江眠走了,两人打车去了linx,随后又熟练地在卡座上坐下,对着一群脸熟的富家子弟笑着你来我往。 在江眠喝第二杯酒的时候,傅清欢拉住了她,悄声道,“你是不是跟我哥出什么问题了啊?” 江眠的动作一顿,睫毛跟着颤了颤,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看出来了你明显不高兴。” 傅清欢一脸担忧,她倒是真的关心江眠,“我哥那个人,脑子里只有抓坏人,不关心自己,也不会特意去关心别人,所以有的时候很直男……” “别说了。” 江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和他上过床了。” 没想到从江眠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词语,傅清欢脸色一愣,回过神来又压低了声音道,“弄疼你没?” “疼啊。”江眠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傅清欢的温柔和傅峥嵘的温柔一样,他们一家人都对她太好了,可是就这种好,让她觉得无力承受。 “我是第一次,所以……疼是难免的,只是,他之后只觉得抱歉,没有别的。” 江眠低下头去,身边有人递过来酒杯,她又笑着抬起头对着男人眨眨眼,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喝下,一双唇被酒精染得晶莹剔透,“我倒是不后悔,就是觉得……失望。” 傅清欢心疼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后果……我觉得我哥对你是有感觉的,所以就想帮你们一把……但是我没想过我哥会这样……”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世间最难担当的就是对不起! 傅峥嵘的对不起,傅清欢的对不起,一个个都要来说对不起……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江眠睁了睁眼,感觉眼泪似乎是憋不住了,“我只是觉得难过,我不想再喜欢下去了。” 傅峥嵘,喜欢你真的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傅清欢看她这副悲伤的样子,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低声道,“不要难过……我不是陪你出来喝酒了吗?不喜欢我哥也行,我回去给你找更帅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挑挑!” “不用了。” 江眠对她扯了扯嘴皮笑笑,“没意思,真没意思。” 这世界都很没意思。包括她。 “小眠……你别受打击啊,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傅清欢也跟着难过起来,“都怪我哥!我回去就骂他!” “没必要的。”江眠又喝了一杯酒,“人家不喜欢我,我们又不能强迫他。他没有像那种渣男一样又欺又瞒又不负责任已经很好了,起码他认认真真和我坦白了。” “唉……”没想到这次出来喝酒是这么沉重的话题,看着江眠不像以往兴高采烈的脸,傅清欢觉得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好好的喜欢,怎么就变成自作多情了呢……? 后来江眠去上厕所,又在厕所门口遇见了许宁楚搂着另外一个小姑娘亲得火热,她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没有出声打扰,倒是那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这会子,许宁楚才反应过来,甚至骂了一声,“怎么每次都在酒吧遇见你?” 江眠耸耸肩,“不知道,也许是,孽缘吧。” 在这个男人面前不用装模作样,真是轻松。 许宁楚丢下怀中小姑娘起来抓她,江眠倒退几步,“上回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 许宁楚冷笑,“老子也没有强迫醉鬼的习惯。” 江眠迅速打他脸,“你上次可不是这样的。” 男人盯着她,倏地又笑了一声,“被傅峥嵘甩了?” 这句话一出,江眠脸色一变,这厮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人混蛋久了都他妈能成精。许宁楚看来是很精通男女感情的事情啊。 许宁楚对着江眠笑笑,“你的脸表现得太明显了。” 江眠很无力,原来自己喜欢一个人失败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那么傅峥嵘也肯定是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对着许宁楚抬了抬下巴,“有烟吗?” 许宁楚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烟丢过去,随后江眠道,“走,陪我出去抽烟。”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要许宁楚陪她。 两个人到了后门,蹲在地上,许宁楚倒是一直以来都穿的名贵,江眠只是一件卫衣,一条牛仔宽度,荡着两条腿,跟高中生似的蹲在地上,小小一团。 男人看了就想笑,“你在他面前还是装着一幅纯洁无暇的样子吗?” 江眠叼着烟点燃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猜?” “我猜不是。” 许宁楚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缓缓深呼吸一口气,“傅峥嵘多聪明,肯定明白你什么底子。” 是啊,她在他面前压根毫无底牌。 江眠感觉酒意有些上头,她抵挡不住大脑的眩晕,手里夹着烟在缓缓颤抖着,落下一些零碎的烟灰火星,“我和他上床了。” 许宁楚浑身一僵。 男人似乎是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好久,过了一会竟然笑出声来,“傅峥嵘竟然会碰你?” 傅峥嵘那种人自制力极强,除非把他打晕了再坐上去,不然谁都不可能勾引傅峥嵘睡她。 江眠也仰头笑了笑,“是啊,好疼,可是……心里更疼。” “疼死你得了。” 许宁楚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是聪明点,选了哥哥我,还能大家一起舒舒服服。” 江眠蹲在地上,深深埋着头笑,那笑声听起来悲伤极了,“算了吧,我对你还真没什么兴趣,要说有,也就是你的钱。” “你他妈……”许宁楚被江眠这段话说懵了好一会,一拍大腿,“哪儿他妈轮得到你挑,老子没挑剔你算不错的了!” 江眠抬头冲许宁楚笑,“我说,你到底是看上我什么啊?” 许宁楚把烟掐灭了,张了张嘴巴啊了好一会,大概是没想到要说啥。 他摸着下巴,“嘶,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什么吸引我的。” 胸这么平,人这么瘦,一点都不前凸后翘,一张脸跟幼女似的……哪儿吸引他了啊? 于是许大少爷摇摇头,“可能是我当时被你鬼迷了心窍了吧。” 江眠自顾自笑了两声,拍拍许宁楚的肩膀,“兄弟,别再继续挂念我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了江眠把烟丢在地上,站起来踩灭了,眉目暧昧朦胧,她红唇微张,缓缓道,“这世界上没什么人是好东西……女人,更不是。” 许宁楚盯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还倍儿潇洒地和他挥挥手,“感谢你今晚陪我出来抽烟。许少,看来我们之间除了互相嘲讽还是可以正常相处的……” 江眠转过脸来,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苦的情绪,可是她分明笑着——“大概也只有在我喝醉的时候吧?” 路灯下,少女瘦弱的背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果然许宁楚冒出这个念头没多久,江眠就直接往前摔了下去。 男人冲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靠,你这也喝得太猛了吧?” 江眠说,“放开我。” 许宁楚说,“我送你回卡座。” 江眠说,“放开我。” 他叹了口气,“确定不去医院看看么?没准和余励一样呢。” 江眠在他怀里咯咯笑,“我不是没有喝到胃出血过。当初有个土老板要睡我,我不肯,他不放我走,除非我吹掉一整瓶百龄坛。” 许宁楚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吹了?” “吹了。”江眠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吹完直接昏迷去了医院,昏迷的时候还吐血呢。那个土老板都被我吓到了,以为我要死了。” 许宁楚又叹了口气,“行吧,社会我江姐,惹不起惹不起。” 他将江眠放下来,让她试着自己在地上走,然而江眠走了几步又觉得眩晕感来袭,这次的感觉上头得更猛烈,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视野在旋转,天地在崩塌,许宁楚的怀抱带着烟草和香水味,她就这么想要眯了眼睛睡过去。 可是……不行。 傅峥嵘还在等她回家。 或许傅峥嵘真的只是一句随意的嘱咐,可是到了江眠的耳朵里,她都当了真。 然而不久后,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 是不是酒喝多了导致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她会看见傅峥嵘出现在她面前? 哪怕背景一片朦胧模糊,哪怕路灯下的影子都开始出现别的余影,可她还是清晰地看见了傅峥嵘那张脸。 深刻,俊朗,凛冽逼人的那张脸。 她笑了笑,对着那个不切实际的剪影道,“你来接我了吗?” 傅峥嵘站在那里,手里挽着一件外套,看见许宁楚扶着江眠站在不远处,就一步步走过去。 真是学不乖,明明知道许宁楚不是什么好人,却如此喜欢和他混在一起。 是觉得和这个男人发生点什么暧昧关系很刺激么? 傅峥嵘皱着眉头走近了,许宁楚倒是一向厚脸皮,冲他打了打招呼,“傅大少,深夜……来接江眠的?” 傅峥嵘淡淡地开口,“多谢你照顾她了,清欢呢?” “清欢在里面喝,等下估计也出来了。” 他接过许宁楚手里的江眠,少女被他搂在怀中,无端的竟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不用谢我。”许宁楚摆摆手,“你本来也不是她什么人。” 这句话颇有点火药味,傅峥嵘眯了眯眼睛,看向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倒是许宁楚先后退几步,“那我就先走了,你等下记得带她回家。” 话没说完,许宁楚又带着笑气继续道,“不过傅大少,我要提醒你一句,有些温柔,不该用在江眠身上。除非,你想让她越陷越深。” 许宁楚这段话明显是对着傅峥嵘说的,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抱着江眠就走了,开车到一半的时候,傅清欢打来电话—— “哥啊!亲哥哥啊!您怎么就走了,也不接一下我啊!” 傅峥嵘抓着手机冷笑,“你自个儿要去酒吧玩,我来接你干什么?打扰你的好事么?” 傅清欢欲哭无泪,“那江眠不是也来了吗?” 傅峥嵘继续冷笑,“你俩能一样吗?” “去死吧!!”傅清欢嚷嚷着,“你这种人渣,你不喜欢人家,凭什么对人家这么好!” 傅清欢的控诉让傅峥嵘脸上的冷笑一僵,回过神来看了眼已经在副驾驶座睡着的江眠,压低了嗓音,带着隐隐怒意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听自己哥哥这个语气,明显是生气了。 傅清欢站在大马路边,听见这个语气酒意都跟着清醒几分,但她还是借着酒劲一下子都说出来了,“你生什么气啊?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江眠没有生你气算好的,你睡了人家就一句道歉算过去了啊?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你是想吊着人家吗!傅峥嵘,你做人可不能太残忍!” 听听,他的亲妹妹帮着江眠来骂他! 傅峥嵘看了眼熟睡的江眠,心说真是小瞧了她收买人心的本事,随后对着傅清欢道,“是她跟你说的我和她睡了?” “我给她下的药,你当我是傻子么看不出来?”傅清欢站在马路边对着手机狂吼,“你糟蹋了人家清白,第二天起来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啦!你不打算负责啊!” “我不爱她我怎么给她负责?!” 傅峥嵘这次拔高了声调,“你帮我娶她啊?怎么,是我强迫她的吗!老子遂她的愿替她解药,你们现在靠这个套牢我?到底是谁套路谁?” 傅清欢身子一震,“那……那你也不能……” “不能对她这么好是吧?” 傅峥嵘冷笑得更厉害了,“行啊,你别说,回去后我就不管她死活了。好人难做,对她好你们说我中央空调,对她不好待会又要说我不负责任了吧?怎么,我就不是个人是不是?” 傅清欢没说话,气得嘴唇哆嗦,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看着孤零零的马路,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以为自己的哥哥是对江眠有感觉的,所以才会做那种事情……这么看来,把江眠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自作多情推波助澜了一场戏。 傅清欢叹了口气,大哥,等江眠真的放弃你了,你可别后悔。 ****** 江眠醒来是在自己床上,宿醉过后头还是很痛,她撑着额头坐起来,随后看了眼四周,空荡荡的,没人来过。 记得昨天夜里傅峥嵘带自己回去后就没发生别的事情了……她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几步,又靠在了床边。 头很痛,看来酒意还没完全醒。 这个时候门从外面打开来,傅峥嵘站在门口,看见江眠睡醒了,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我以为你从床上滚下来了。” 想到自己昨天喝多了被他接回家的事情,江眠立刻笑得一脸讨好,“没没没,就是没站稳。” 傅峥嵘没说话,瞥了她一眼,“下来吃饭。” 江眠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晚上了!!傅峥嵘这是下班回来了啊! 等下,那今天晚饭是谁做的?傅峥嵘? 江眠不管头还痛,直接跑下去看了眼厨房间里的男人,穿着围裙掌着大勺还挺有那么几分米其林厨师的感觉,然而五分钟后男人手底下烧出来的炒蛋让她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眠咽了咽口水,“你这个蛋上过外太空基因变异吧?” 傅峥嵘白她一眼,“你怎么不说这个蛋是我下的呢?” 江眠指着盘子里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你他妈这叫蛋吗!麻烦给它打上马赛克谢谢!” 傅峥嵘嘴硬,“这叫愤怒的炒蛋。” “愤怒到发焦发黑。”江眠啧啧感慨,“是挺愤怒的。” 楼上陈尽被他们这个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来厨房和他们打招呼,一看到灶台上那盆生化武器,吓得睡意都没了,“我靠!你,你俩有病是吗!干,干什么拿那个盆子装,装屎啊!有,有啥想不开!” 傅峥嵘端着愤怒的炒蛋一起愤怒了,“这他妈是炒蛋!你要不满老子把你蛋割下来一块炒了!” 陈尽不服输,“那,那我的蛋炒出来,颜色也,也比这玩意儿好看!” 傅峥嵘乐了,“是吗,那给我试试。” “滚!” 晚上终究还是江眠忍着头疼给他们一人下了一碗面。 下面的时候陈尽还在旁边学着tvb经典台词念念叨叨,“人,人活着嘛,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那,我去,下,下面给你吃啊。” 江眠真想一勺子拍他脸上,“闭嘴!” 陈尽撇撇嘴不说话了。 三个人晚上吃完饭,傅峥嵘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说什么,于是陈尽和江眠就同时放下碗筷看他。 傅峥嵘说,“过几天有个人跟你们过来一起住。” “你……你还,捡了别的,小,小狗啊?” “你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狗子了。” 陈尽和江眠两人一唱一和,傅峥嵘头都大了,“就这样!散会!” “yes,sir!” 不过要上楼的时候,江眠还是回过头来看了眼坐在客厅的傅峥嵘,道,“爹,我这几天想去找一趟秦岭。” 傅峥嵘眉头皱起来,找这小子干什么,不应该是不喜欢了吗? “我……我觉得江盼和他在一起,他会有危险。” 傅峥嵘把眼睛眯起来,“你挺关心他的。” 江眠缩了缩脖子,“好歹……我真心喜欢过人家。” 从她嘴里听见这句话,傅峥嵘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但是江盼的存在的确是他们的重要线索之一,江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于是道,“我明天喊余晏派人陪你一起去。” “你们能不能也找人暗中保护秦岭?”江眠继续道,“他不坏的,但我觉得江盼突然间出现在他身边,事有蹊跷……” “你管的挺宽啊。” 傅峥嵘冷笑了一声,“等我的人找你一起去吧,就这两天。怎么,是我帮打探消息吗?” 江眠红了红脸,“算是帮上一点忙吧。” “行。” 傅峥嵘给出一个如此简单的回答之后就不再说话,江眠抿了抿唇,就往楼上走。 陈尽也跟着进了她房间,看她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撇撇嘴道,“你,你现在跟,跟死了丈夫的寡,寡妇似的。” 江眠坐在旋转椅上,咕噜噜转过来看他一眼,“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我说,说真的。”陈尽在她对面的床边坐下了,“人家明显,不,不想跟你有别的关系,你,你为什么要,要上赶着……倒贴?” 倒贴这个词语是在是扎心,江眠对着陈尽气鼓鼓地,“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我说得,还,还不够少吗?”陈尽也气了,“那。那回头你,你别来再,找我哭。” 江眠一下子就软了,上去晃晃陈尽的手臂,“别啊,我就说说的嘛。喜欢傅峥嵘也是,没准一觉睡醒,我就不喜欢了呢!” “一觉睡醒!” 陈尽模仿着江眠的腔调贱兮兮来了一句,“你做梦吧!看,看你现在!这,这幅样子。” 江眠委屈巴巴地也在床边坐下了,“可我现在就是喜欢他,有什么办法嘛……” 陈尽没说话,到后来叹了口气,“睡,睡吧。兴许,睡醒就真的,好,好了呢。” 江眠听他的话,关了灯,两人就缩在一起睡觉了,深夜寂静,他们彼此沉默着,无言却又默契。 傅峥嵘静静地站在楼下好一会,看着陈尽进了江眠的房间没出来,又看着江眠的房间熄了灯直接陷入漆黑,他胸口浮起异样的烦躁感。 哪怕知道陈尽和江眠的关系,孤男寡女他们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一想到陈尽是个男的,跟江眠睡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舒服。 江眠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观念?就算再要好的朋友,晚上能抱在一起睡吗! 刚想完这个,脑海里就又开始浮现自己以前抱着江眠睡觉的画面,过了一会抱着江眠的男人换成了陈尽,傅峥嵘用力啧了一声,打消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回房间从江眠的房门路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上一次他的贸然破门而入导致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知道这一次进去会不会看见什么画面。 靠靠靠,他这是疯了吗!老是想着江眠和别人搞来搞去的场景。 傅峥嵘一脸怒意地回到了房间,踹开房门洗了个澡,情绪总算收敛很多,他在床上躺下来,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到尽头,江眠继续一天喜欢他,他就觉得压力很大。 完全没想过自己带来的小姑娘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如今后果出现了,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天天都要沉浸在她带给他的各种压力当中。 傅峥嵘闭了眼,沉沉睡去,一夜无眠,无人入梦。 ******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早,只是走到了楼下,发现没有早饭。 厨房间也是昨天晚上收拾好的干净模样,傅峥嵘愣了愣,习惯江眠提早做好早餐的节奏后,今天突然没有,就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他想也没多想直接走上楼,来到江眠房间门口,直到到了房门面前,他才猛地想起来——江眠昨天是和陈尽一起睡的。 昨天夜里做了什么事情导致起不来床? 傅峥嵘想起上一次江眠没有按时起床是因为被自己折腾得下不来床,于是自动代入今天的状况,脑子里就有个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 此时,里面传出江眠的惊呼声,还有陈尽的深呼吸声,“你,你,你别,别乱动!” 这台词这对话这语气! 傅峥嵘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的怒火腾地一下被人点燃了,于是干脆直接一下子推门进去,床上扑腾在一起的两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各自肩膀一颤,抬起头来看傅峥嵘。 在他眼前的是江眠被陈尽撑着压在身下,两人头靠得极近,几乎可以说是脸跟脸贴在一起了,人家情侣打个啵都没这样吧! 撇开陈尽的结巴不谈,两个人都长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这场面怎么看怎么……令人遐想! 傅峥嵘的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意,“你们在干什么?!” 江眠浑身一个哆嗦,就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尽,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偏偏是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傅峥嵘更来气,这算什么,捉奸在床然后依靠奸夫吗! 呸!这么快就需要别的男人伺候! 陈尽结结巴巴更加解释不清楚,江眠都快哭了,抓着陈尽的衣服,“你快下来!” “下……下不来啊!” 两个人的头蹭来蹭去的,说的话还这么暧昧,傅峥嵘简直看不下去了,都想转身就走。气死他了,成何体统! 直到江眠喊了一声,“爹!能不能帮个忙!” 傅峥嵘转身冷笑,“干什么?” 江眠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俩的头发打结了,能不能帮我们解开……” 傅峥嵘表情僵了僵,随后上前,看了眼他们的头发,的确缠成了一团,于是伸手去拽了拽,江眠和陈尽同时喊了几声疼。 靠!头发都缠成这样了,要说他们没发生点什么,他死活都不信! 越想越气的傅峥嵘直接从旁边书桌抽屉里抽出一把剪刀,陈尽一看就吓得声音都发抖了,“大,大兄弟!放,放下手里的刀,有,有话好说!” 傅峥嵘冷笑着上前,一刀咔擦一声剪掉了那段头发,江眠汗毛都立起来了,随后陈尽终于喘口气,从江眠身上爬起来,“妈的,再,再也不留,长,长刘海了!” “老早说你刘海非主流了还不肯剪!”江眠骂道,“我头发短了一截你赔啊!” 看着两个人又是吵吵闹闹的样子,傅峥嵘心里没有来不爽,尤其是想到刚开门进去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扎眼。 于是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起来做饭,再他妈逼逼,老子把你的头剃光!” 江眠一听,缩了缩脖子,赶紧从床上跳下去给傅峥嵘做饭,留下陈尽和他两个人在房间里。 陈尽很心痛地看着自己被剪掉了的刘海,然而傅峥嵘发现陈尽原本只是白净,没了额头前面那搓碍事的杀马特长刘海的时候,一整张脸就都露了出来。 单眼皮的丹凤眼,斜斜的眉毛,笔挺的鼻梁……还……还他妈挺帅啊? 拥有这个重大发现的傅峥嵘感觉一下子好像有了危机感,喊了一声,“陈尽你……原来长这样啊?” 陈尽嚷嚷道,“咋!我,我乐意养,养刘海!” 江眠整天跟这个男人混在一起,没有摩擦出一点什么爱的火花吗! 他不信了!陈尽长这样,他不信了! 于是傅峥嵘咬牙切齿,“谁允许你睡在我女儿房间的?” 陈尽笑眯眯道,“以前我,我俩都,一起睡的。” 马四爷给的出租屋里就一张床,他们就窝在一起睡觉,也觉得挺好,特别安心。 傅峥嵘眉心一跳,继续冷声道,“我不管,现在是在我家,那么多房间你为什么偏偏要跑到江眠房间睡?我女儿和你性别不同,要避嫌懂吗!” 陈尽双手抱胸,一脸鄙夷地看着傅峥嵘,“父亲大人,这,这是在吃醋啊?” 哦哟!这臭小子!蹬鼻子上脸了哈! 傅峥嵘把他一巴掌拍在床上,“再敢进江眠房间,老子把你丢出去!” 陈尽使劲扑腾,“江眠身边,就,就只有,有我!” “从今天起不是了!江眠身边是我!”傅峥嵘喊了一声,“你别想像以前一样占她便宜!” 陈尽蒙在被子里,脑子闪过了一些念头,随后轻笑几声。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傅峥嵘,你这样,确定以后撇得下江眠吗? ****** 两人再次下楼是在五分钟后,江眠一边烤面包一边铺芝士,最后从烤箱里把芝士面包拿出来,倒了牛奶放在他们面前。 “爹,你吃完了就快去上班。”江眠把另外一份打包好的便当递过去,“里面也有小晏哥哥的,我还给你做了肉酱面,中午吃。” 傅峥嵘欣慰地笑了笑,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谢谢。” 江眠脸一红,跑到陈尽旁边,陈尽翻了她一个大白眼,“怎,怎么,我也要,谢谢你吗?” 傅峥嵘干脆不去看陈尽,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另一边江眠对着陈尽道,“我这几天要学新的菜式!” 陈尽哐当一下跳起来,“别,别找我试,试毒!” “哎呀!你最疼我了嘛!”江眠又晃了晃陈尽的手臂,“下午陪我去买菜行不行?” “不行!”陈尽说这话倒是干脆利落没有结巴,“我,我还不,不想死!” 感情江眠做饭这么好吃,都是陈尽试出来的。 傅峥嵘一想到这里就更气了,干脆一大早带着一包火去上班,到了jc局的时候,一把夺过余晏手里的茶叶茶,吨吨吨喝了一杯。 “嚯。”余晏稀奇地盯着他,“隔……隔夜的,我刚打算倒了。” 傅峥嵘喝到一半咳了一声,又呸的一下吐出来,对着余晏道,“你怎么隔夜的不早点倒了?” “谁知道你抢的这么快……这身手不抢银行多可惜啊。” 余晏拍拍他的肩膀,“大清早的,什么事情这么气啊?” 傅峥嵘没说话,余晏笑了笑,“是不是关于江眠的啊?” 这孙子应该去cia给人家当卧底的,读心术还挺高啊。 傅峥嵘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大早上的让她和陈尽给气着了。” “吃醋吧?” 余晏看的可明白了,他眨了眨眼睛,“老傅,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啊?” “有这样的喜欢吗?”傅峥嵘说,“我闲着没事都不会想起她。就是她在我眼前窜来窜去的时候才会有点情绪。” “也许是正在喜欢的路上吧,唉。”余晏老成地叼了根烟,“总之不是啥好兆头,你快点掐断吧。” 傅峥嵘没说话。 余晏抬了抬眼皮看他,“不乐意?想和江眠这么暧昧下去?” 傅峥嵘还是没说话。 余晏笑了,“你是喜欢人家,还是喜欢这种暧昧刺激的感觉啊?老傅,有些热情你得分辨清楚了。” 傅峥嵘叹了口气,“我觉得罪恶感好大啊。” “对她的罪恶感超过好感吧?”余晏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是新鲜感过去了,发现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你还不算太渣,教你一个词,及时止损,别再祸害江眠了。” 傅峥嵘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暗芒,好久才出声,“是啊……也快过年了。” ****** 江眠是在第二天被傅峥嵘的人接去了医院,看见秦岭的时候,她咽了咽口水。 快两个月没见了,秦岭倒一直都还是帅的,各种装病的小姑娘老阿姨都在排队看秦医生的骨科。 “哎呦……秦医生,我这脚不能动了,一挪就疼,你要不帮我看看?” 秦岭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对着老大娘说道,“您这是风湿,别再着凉了,现在天气也冷了,您怎么也跟人家小姑娘似的穿这么点儿呢。” “秦医生,你人可真好,隔壁老刘媳妇儿推荐我来找你,还真没找错人……唉秦医生您今年多大啦?有没有女朋友……?” 秦岭脸色僵了僵,却还是对着老人家笑了笑,“我24。” “好年纪啊,好年纪……”老大娘将自己的腿拖回来,“我这儿老李家有个姑娘一直没照着对象,长得也水灵,秦医生您抽空要不见见吧?” 秦岭哭笑不得,“大娘,我这儿给您看病呢,不是相亲。” “哎哟……我就是一顺手,秦医生,你没有女朋友吧?” 秦岭叹了口气,“大娘,我有喜欢的姑娘啦,您这腿儿还瞧不瞧了?我可给您开单子了啊。” 大娘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开,开吧诶!我有社保,也花不了几个钱。秦医生,你哪天想明白了,就跟我说,老李家那姑娘跟朵花儿似的,你也长得一表人才……” “对啊,医生好啊,医生心肠热。都说医生和老师最值得嫁呢!” “是啊,王大妈你可别急,我这儿也想给秦医生介绍呢!” 秦岭笑着摇摇头开了单子,一拿到单子,刚还说脚动不了的王大妈直接站了起来,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一步两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唉,真帅,早个四十年,我也得厚着脸皮追秦医生。” 江眠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看看!这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秦岭在她面前可都是摆着一张冷脸,就没一个好眼色! 秦岭接下一位病人的时候,感觉到了门口有人在对着自己看,一抬头,正好对上江眠那张白嫩的小脸。 打字的键盘手一顿,心口浮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看她像个小偷似的躲在墙角偷窥自己,秦岭笑出了声。 “站着干什么?腿又断了?” 江眠猛地意识到秦岭这是在和自己说话,就赶紧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来看看你。” 这话让秦岭的内心无意识软了下来,随后看完了剩下几个病人,就正好趁着午休时间给自己放了个假,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出来,一路上小护士都眼冒桃心窃窃私语—— “秦医生太帅了!” “第一次看见男人能把白大褂穿得这么好看……” 江眠甚至听见几个基佬在喃喃,“唉,我本来喜欢女人的,看见秦岭居然喜欢男人了。” “……”她浑身汗毛抖了抖,随后抬头去看秦岭的侧脸,男人依旧如同她记忆里那般帅气英俊,一米八的大长腿,行走的衣架子,愣是把医生的白大褂穿出了明星模特的气场。 江眠叹了口气,秦岭这样的男人,自己当初是怎么肖想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眼光也挺好的,秦岭起码这么优秀不是嘛! 到了医院旁边的停车场,秦岭将白袍脱下来,江眠很自觉蹦跶上了他的车,一年前她老是缠着他,特别厚脸皮自觉坐进他的副驾驶座上。 秦岭开的是很低调的辉腾,这车儿都说是有腔调才压得住,没腔调的小年轻开辉腾就像是给人家当司机似的。 不过秦岭开的时候就很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细长而又节骨分明。江眠哪怕现在不喜欢他了,看着他的脸也觉得赏心悦目。 后来秦岭在一家私房菜门口停下,随后带着江眠进去,两个人零零星星点了五六道菜,秦岭将手交叉在一起,“怎么想到的来看我?” 江眠吸着最开始上来的椰奶在一边说,“担心你。” 如此直白的三个字让秦岭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回过神来失笑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江眠抬起头来,正眼看他,“我看见你了。在欢乐谷,和江盼。” 这句话一出,秦岭的脸色直接变了,原本还带着点温柔的眉目直接变作了冰冷的嘲讽,“怎么,与你有关吗?” 江眠有些局促,“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知道我在你心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秦岭,江盼现在的身份很危险,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 少女看起来十分紧张,准备了一大段台词都没说出去,毕竟眼前这个人是秦岭。 她爱了一整个曾经的秦岭。 秦岭一脸讽刺地看着江眠,“江眠,当初江盼杳无音信是你逼的,现在她回来了,你又想把她逼走?” “我没想拆散你和我姐姐!” 江眠急了,直直开口道,“但是江盼现在真的很危险,唐门的人好像在找她,还有博士……她背后肯定有秘密……” “够了!” 秦岭沉下眉目来,像是愤怒至极,“江盼现在住在我家里,她过得好好的,你少在背后泼脏水,什么唐门什么博士,你姐姐跟你可不是一路货色!” 这句话直直地刺在江眠的心口,她脸色一白,跟着就牵扯出些许刺痛来。 自嘲地笑了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是啊,在秦岭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满腹心机的女人,而江盼不一样,她纯洁无暇,一双眼睛才是真的望穿秋水楚楚可怜。 她不过是个盗版的虚伪女人,而江盼才是天使。 可是,纵是这样,她还是想提醒秦岭,毕竟如果唐门要找人的话,肯定会找上秦岭,她不想到时候看见他们出事。 于是江眠抿了抿唇,看起来模样相当难办,许久才道,“秦岭,我知道你这么看我。我也懒得给我自己解释,只是……你真的要当心,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江眠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幅眯眼笑的样子,尤其是一年前追自己那会,一张小脸就像朵花儿似的。从来没有这样凝重的眼神。 他不是没有听到传闻说傅峥嵘养了个小女儿,所以也猜到这个人一定是江眠,只是,许久不见,江眠突然之间找上门来,传达给他的就是这么一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江盼那么一个无辜单纯的人,怎么可能被牵连进那么多可怕的事情里面? 看了眼对面的江眠,秦岭觉得胸口又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江眠比以前更白了,似乎脸还圆了点,显然傅峥嵘没有亏待她,可是越是这样—— 他越是觉得烦躁。 于是甩甩手对着江眠说道,“没意思的话你就少说吧,今天来如果就是这件事,我就恕不奉陪。江盼从没在我这里讲过你一句坏话,江眠,做人要有良心。” 他,竟然指责她没良心。 江眠笑了,笑得眼睛都红了,“你就当我没良心吧!也算是我自作多情白跑一趟,你走吧,当我什么都没说,可别坏了我姐姐在你心中完美无瑕的印象。” 秦岭面露讽刺地笑了笑,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菜上来了,桌子上只剩下了江眠一个人。 他就这么把她丢在了饭店里,抽身离开,毫不犹豫。 江眠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忍着没有掉下来。 秦岭,就当我犯贱,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 傅峥嵘是在局里听到这些消息的。 “傅头儿,江眠去找秦岭了。” “傅头儿,江眠和秦岭走出医院了。” “傅头儿,江眠上了秦岭的车,大众辉腾沪a7777.” “傅头儿,他们在饭店门口停下了。” 傅峥嵘心说这臭丫头片子还真就这么上了人家车,怎么,秦岭的车子就很安全是不是!秦岭就是绅士了是不是! 念叨完了继续发微信,“跟上,看看他们。” “傅头儿,秦岭很快就走出来了,江眠好像哭了。” 傅峥嵘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把餐厅地址发我。” 暗中保护江眠的人把江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傅峥嵘,随后他就一把抓起车钥匙,余晏在他身后嚎着,“带我带我!” 走出去的时候,先前拦他结果被踹了一脚的小刘不在了,倒是直接看见了王军华,傅峥嵘正眼都没瞧人家,就直接走出大门。 王军华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在他背后喊名字,“傅峥嵘!怎么,你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傅峥嵘身边的余晏扣了扣耳朵,喃喃道,“狗叫?” 傅峥嵘说,“走,上车。” 王军华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对着傅峥嵘吼道,“你别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同样的,这句话也送给王局您。” 傅峥嵘按下车窗来笑了笑,“王军华,这局里,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儿。” 王军华被他这锐利的眼神逼得脑门上都出现了冷汗,转念一想不可能,就算傅峥嵘是空降下来的,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背地里干的事情…… 不会的,绝对不会暴露的。 想到这里王军华的眼神狠厉几分,发了个语音给手机里的好友,“把傅峥嵘看紧点,这小子最近越来越会摆谱了。” ****** 而此时此刻,江眠正在饭店里一个人吃菜,服务员路过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那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啊?” “不知道呢,别说了,看她吃的也挺欢腾的。” “长得挺可爱的,先前看到和她一块来的不是有个男人吗,还挺帅的呢。” “丢下小姑娘一个人走了,没啥风度,唉。” 这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传到了江眠耳朵里,她眼睛又红了红,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这算什么。秦岭一直都这样,丢下她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喂喂你们几个快过来,门口来了两个好帅的男人!看着还有点眼熟呢!” “真的假的,有多帅?有刚刚走的那个男人帅吗?” “比不出来,不过人家穿着制服,看着好有感觉啊……想被jc叔叔带上镣铐抓走。” “少发花痴,他们走过来了!” 江眠一听,就感觉第六感嗡的响了一声,一抬头,就看见余晏和傅峥嵘正站在她这桌正对面,两个人都笑得眯了眼看着她。 “我靠,是来找这个小姑娘的啊!” “什么福气!这俩jc都好帅啊……看着像基佬……” 傅峥嵘俊脸一拉,什么意思!他笔直笔直的直男,怎么可能是基佬! 要怪就怪余晏这家伙站在他旁边笑得太荡漾了! 傅峥嵘走上前,直接拉开江眠对面的椅子坐下,原本这个位置坐着的是秦岭——男人压低声音笑了笑,俊美的五官凛冽逼人,气场十分强大,“一个人吃饭,不觉得寂寞吗?” 江眠嘴里还塞着一根没吸进去的青菜叶子,荡着半截在嘴巴外面晃,听见这句话,像是一个激灵,将菜叶吸进嘴巴里,“你们怎么过来了?” 余晏压在一边坐下,早有想上去接近他们服务员殷勤地给他们拿了餐具,于是他撑着下巴看江眠,“没吃午饭呢,就跑过来找你一块吃。” jc局离这里整整十公里的路,特意跑来找她吃? 傅峥嵘拿着筷子直接夹了一块肉,顺路伸手敲了敲江眠的脑门,“你特么怎么一遇见秦岭就这么怂呢,你爹我都要给你气死了。” 江眠可怜巴巴地说,“那我就是怂嘛……我看见你其实也挺怂的。” 余晏在一边飞快吃肉,“我呢我呢?” “小晏哥哥就没事。” 江眠笑眯眯道。 “哎哟!”一口一个小晏哥哥,叫得余晏心都酥了,笑着摸了摸江眠的额头,“不愧是我小闺女。” “滚,占什么便宜!”傅峥嵘在桌子底下一脚踹了过去,余晏赶紧端着椅子往旁边挪,“吃饭时候不要动手动脚!” “你也别对江眠动手动脚!” “切切切,某个女儿控心思真龌龊。” 余晏对着江眠道,“和秦岭说了些什么呀?” 这才是正事,傅峥嵘表情一下子也收敛起来,做出一副认真听她讲话的态度来。 江眠看着两人脸上严肃的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才慢慢说道,“就是……提醒了他要离江盼远点。” “没别的了?” “他看起来并不知道博士的样子。”江眠喃喃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博士是谁,又有什么计划。我和江盼还有秦岭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压根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不过现在唐门在打听江盼,博士那帮神秘人也在寻找江盼,江盼到底背负着什么秘密?” 余晏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奇怪……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和江盼扯上关系?” 江眠苦笑着摇了摇头,“江盼不会藏秘密,她这个人唯一的特点就是不会藏心机。” “你确定你这话说的没有水分吗?”傅峥嵘给她这话逗笑了,“没准人家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呢?” 江眠摇摇头,“不可能的,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欲,可是江盼没有,她就是那种老好人,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恨她恨得要死。” “这话怎么说?”傅峥嵘来了兴趣。 “她就是那种,适合被写进玛丽苏小说里的女主,拥有一颗圣母心,你随随便便拿个人威胁她都有效果,她觉得自己心怀苍生,原谅一切包容一切,还觉得自己特别善良。这种圣母玛利亚的傻白甜,我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余晏愣了愣,“哦,那就是个愣头青小姑娘咯?” “愣头青就算了……”江眠撑住额头,“她和他们不同之处在于,她谁都想拯救,觉得自己谁都可以拯救。随随便便被人捏了痛脚把柄,事过之后又直接原谅了对方……我恨她的无作为,而她自我感觉良好。”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可以去当总裁小说的女主。”傅峥嵘直接笑了,“我在傅清欢那里看到过,这种女主贼可怜,父母拖欠巨额高利贷不管她死活,她还要腆着脸去帮父母。妹妹睡了她男人怀孕流产,她竟然也去帮忙妹妹,然后男配家里出事,还要去插上一脚,这种人说单纯,事实上傻的可爱,也有点活该。” 那江盼和江眠就是两个极端了。 江盼是极端的天真善良,而江眠,则是虚伪套路的代表。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情况会导致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呢? 傅峥嵘颇有兴趣地看着江眠的脸,或许这样心狠手辣的女生才更迷人一点,而那种善良到愚蠢的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听你的叙述,江盼曾经消失过?” “对的。”江眠抬起头来看了眼傅峥嵘,“我们一起去爬山,出了点意外。她从山上滚了下去,尸体没找到。不是我不想救,是我当时自己也快自身难保了,江盼就松了手选择替我减轻重量,后来我在树干上挂着被人救起,江盼杳无音信。” “这是秦岭这么讨厌你的原因吗?” 江眠江头埋在胸前,“是吧,其实大家都能理解我……可是一个都没放过我。我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我只是……选择了自保。” 傅峥嵘叹了口气,“于是,再一次见到江盼,就是这次游乐园?” 江眠点点头,“我不知道她出现后性格有没有改变。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秦岭身边去的……” “疑点重重。” 傅峥嵘沉吟片刻,又一转语调,“不过现在纠结这些问题也没什么大用,总会慢慢水落石出的。” 余晏在一边砸吧嘴,“吃饭吧啊大哥大姐们。吃饭的时候还要动脑子多累啊,给我脑子放天假呗。” 傅峥嵘白眼翻到天上去,“你什么时候带着脑子出门过啊?” 余晏一听脸拉得老长,“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你撤回去!” 傅峥嵘乐了,“我就不。” “就你有张嘴,一整天叭叭的,说那么多话是要去演讲吧?” 余晏咬着鱼骨头在嘴里抿,“学学咱家江眠,多么乖巧,让说话说话,让吃饭吃饭!” 傅峥嵘差点没一个筷子摔过去,“你家还我家?” “你家的不就是我家的么?”余晏很不要脸地吐出骨头来,像个大爷似的瘫在椅子上,对着江眠眨眨眼睛,“对不对?” 对你妈老逼对! 傅峥嵘说,“不吃就滚!” 最后还是傅峥嵘掏钱买了单,江眠觉得傅峥嵘似乎从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当个jc工资也不会太高,他有时候每天那么高开销,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于是江眠这次和余晏钻进车子后排窃窃私语,余晏搂着她神秘兮兮地说,“你傅峥嵘爸爸不靠jc这门职业赚钱。” 江眠也露出了贼兮兮的表情,“那靠什么?” “你爹他名下房地产都有好几套,还和朋友投资了酒庄呢,这辈子不愁吃穿,当jc就是个兴趣爱好。”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儿! 想想也是,名门大少傅峥嵘,怎么会脑子想不开当个jc,这身份背景随便去哪里都是个当霸道总裁的料子,当jc未免太憋屈。 江眠猛地就想到了余晏,余晏……也不是一般人啊。 听说过他和傅峥嵘出生入死,所以这回也是一并来做jc,一起玩玩兴趣爱好么? 余晏大概看出了江眠在想什么,解释道,“你也别担心小爸爸我,我家里挖石油的。” “……”都是暴发户,当她没问吧。 到了jc局的时候,傅峥嵘直接带着江眠去了他的办公室,一边领着她参观一边道,“之前你来都没带你好好逛一圈,今儿带你见见世面。” 傅峥嵘手下的人听见傅峥嵘带了个姑娘过来,都纷纷抢着要过来看,有的还端着饭碗吸溜着面,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斧头斧头!她素谁哇!”傅头傅头,她是谁呀? “你他妈吃屎吗这么着急!”傅峥嵘一脸鄙视,“咽下去再说话!” 于是喊着面条的大兄弟呲溜一下把碗里的面吃完,放在一边道,“我来看你的闺女!” 江眠弹出一个脑袋来,喊了一声,“小哥哥好。” “哎哟!哎哟!哎哟!” 面条兄捂着胸口,很明显一下子被她萌得心肌梗塞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怎么被我们傅头儿骗到手的呀!我告诉你,这年头jc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他妈吃你的大便去吧。”傅峥嵘过去踹了一脚,“蹦不出一个人字。” 旁边玩手机的另外一个剃平头的男人滑着滑轮椅子咕噜咕噜滚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江眠一眼,骂道,“傅头儿,你这人渣……你知道侵犯这么小的幼女是犯法的吗?” 侵犯这两个字让江眠直接红了脸,这话说的……太……太羞耻了吧! 傅峥嵘叼着烟笑,“怎么,不服气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们也找一个?” 面条兄原地窜起来嗷嗷叫,“傅头儿,您就是我的生命之光!” “滚吧!”傅峥嵘笑着骂了一句,“我闺女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江盼,你们去查一查,不出意外还是单身,时间得抓紧。” “靠靠靠!这消息怎么不早说!” 一听到傅峥嵘这么说,所有人都开始卯足了劲儿去调查这位江盼,然而关于江盼的资料实在是寥寥无几,等到所有的信息都呈上来以后,也就这么一丁点消息。 傅峥嵘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江眠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可能这些人手里的资料,都没有她所了解的江盼的多。 于是她坐在一边,等傅峥嵘带着兄弟们去开会了,就开始查看资料上的信息,再等到他们开好会出来,江眠已经趴在傅峥嵘办公桌上睡着了。 睡觉的模样还十分清秀,小小一团趴在那里,就像一只小仓鼠。 傅峥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江眠扶起来,随后小姑娘在他怀中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他道,“你们忙完了?” 见她这副模样,傅峥嵘笑了笑,“忙完了,该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戳中了江眠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小姑娘跟着傅峥嵘走出去,身后余晏和一帮兄弟啧啧摇头。 “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没看出傅头儿是这种人……” “辣手摧花啊这是!这么小的小萝莉哟!” “差了整整十岁吧……” 陈尽很贤妻良母地坐在家中打毛衣,听见门口有动静,放下毛线赶出去看,就像是等着丈夫回家的全职太太。看见江眠的时候,他笑了笑,“哟,总算回来啦!” 江眠盯着陈尽好一会,“你的杀马特刘海没有了,我觉得有点奇怪。” 陈尽笑眯了眼,“怎么奇怪了?” “好看是好看了,但总觉得不是以前那个陈尽了。” 江眠嘀咕道,“要不还是养刘海吧。” 陈尽翻了个白眼,“先前是谁说的嫌弃我非主流啊?” 傅峥嵘在一边,看着陈尽白俊的脸,也觉得不爽快。 这么一张脸在家里走来走去,指不定闺女什么时候就和陈尽发生点什么。 但是傅峥嵘没有明说,只是这样想了一会,就放弃了这种念头。 或许有的时候等闺女自己想开了,才是最好的。 ****** 这周五傅峥嵘带着江眠去了老宅子,傅沧海和傅暮终也在,老头儿看见江眠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又来啦?” 江眠甜甜地喊了一声叔父,老头儿一张脸上登时放开一朵花儿,上来慈眉善目地对着江眠说,“会下棋吗,时间还早,来陪叔父下棋。” 傅峥嵘哭笑不得,“爷爷,您别老拉着江眠干别的事情,让她陪您做饭吧。江眠做饭可好吃了。” “是吗!”小老头儿像是听见什么稀奇的事情一般,“这么厉害!正好啊,来和我一块做饭吧。你们几个小的也就隔几个礼拜来一次,我都见不到你们平时。” “尤其是大哥!”傅清欢嚷嚷着,“大哥几个礼拜也不来一次,大哥肯定不想爷爷!” “哎哟!傅清欢你胆子在发育啊,当着我的面告状啊!” 傅峥嵘乐了,“我最近不是要陪着闺女嘛!” 这话说的江眠脸色一下子变了,小老头儿投来疑惑的视线,不过也没说什么。 做饭的时候,老头儿来到江眠背后,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眠儿有男朋友了吗?” 江眠摇摇头,诚实回答,“我没有。” 小老头儿继续问,“喜欢什么样的啊?” 江眠红了脸,脑子里就出现了傅峥嵘的模样。 但是她没说,傅峥嵘的爷爷突然之间这么问,让她有点防备,“我……我就随缘吧。” 小老头笑了,“年纪轻轻怎么说这么老成的话,你瞧瞧沧海和阿终,这俩都是好孩子,你不喜欢吗?” 江眠失笑道,“他俩都挺帅的,只是我不喜欢。” “唉。”小老头叹了口气,“沧海人老实,懂得多,会照顾你。阿终年轻,跟你在一块好玩。你可以想想。” 可是他只字不提傅峥嵘。 江眠抿了抿唇,没说话,小老头便又接着道,“老大峥嵘就算了吧,他……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他太辛苦了,也不会照顾小姑娘。” 江眠听懂了小老头的意思,上去对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了,我不会跟傅峥嵘怎么样的。您放心。” 小老头儿这才不说话了,看着江眠切菜,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好的小姑娘,可别在他们家人身上栽跟头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江眠这回又和傅清欢坐一块了,对面的傅峥嵘看着身边空荡荡的,觉得不大舒服,倒也没说什么。傅暮终照例在旁边夸江眠的手艺好,小老头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个劲儿说江眠肯定是他们家流落在外的小孙女。 于是江眠改了称呼喊了他一声爷爷。 看着江眠能把小老头哄得这么开心,傅峥嵘心里也暖暖的,当天晚上老头儿挽留他们过夜,于是他们也住了下来。 这老宅子里,傅峥嵘的父母不常回来,他们的妈妈是一位科学家,经常在外地参加各种实验,老爸是一位军人,也常年待在部队里,奶奶死得早,老头儿别墅里经常一个人过日子,也就这周末热闹点。 但是江眠还是羡慕他们,羡慕他们一家人如此和谐,也羡慕他们哪怕互相隔了这么远,二回彼此上心牵挂。 这种亲情和温暖,是江眠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江眠晚上睡觉的时候,傅沧海推开了房间的门。 看见他走进来,江眠一愣,傅沧海也愣了。 两个人对视好久,是傅沧海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江眠缩在被子里,喃喃道,“是爷爷喊我睡这里的。” “爷爷也喊我睡……”傅沧海说到一半话一顿,两人都愣了,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的门像是鬼屋一样嘭的一声关上了。 傅沧海转身就去拽门,门口小老头儿的声音传了出来,“早点睡觉吧,沧海!” 我靠!爷爷您不要这样乱拉郎配好不好! 傅沧海无奈地说道,“爷爷,让我出去吧。” 门口钥匙上锁的声音也跟着来了,小老头儿说晚安,傅沧海简直想哐哐撞门,“爷爷……您别这样啊!” 老头儿走了。 傅沧海一脸尴尬地回过头来看江眠,江眠也明白了老头儿的意思,他大概是不赞成她和傅峥嵘在一起,可是……可是他把傅沧海推过来要做什么! 这也是她娘啊!她下不去手啊! 于是江眠探出半个脑袋来,对着傅沧海说,“娘……地上冷,你钻被窝里吧。”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傅沧海脱光了江眠都不会怎么样。 于是傅沧海脸色发烫地钻了进去,躺在江眠身边,深呼吸了一口气,叹着气道,“眠儿……你别生气,爷爷可能也是太心急了……” “我知道。” 江眠缩在一边,像一只小老鼠,“爷爷闹着玩儿呢,你明天别和他生气。” 傅沧海叹了口气,摸了摸江眠的小脑袋,不由自主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江眠心一惊,男人已经搂住她。 他说,“睡吧,我不会和爷爷置气的。” 江眠躺在他怀里,没一会也就闭了眼,灯熄灭了,傅沧海在黑夜中睁着一双眼睛,久久都没有入眠。 然而第二天早上令他们措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傅峥嵘一大早起来没有找到江眠,就干脆每个房间都是搜了一遍,等到来到这个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是锁住的,直接拿了钥匙把门打开—— 咔擦一声,门把转动,当爹的一进去,就看见自己女儿和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抱在一起,睡的还特别安稳。 再一看,这他妈不是傅沧海吗!!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狗日的傅沧海!! 傅峥嵘上前喊醒他们,江眠醒来的时候看见傅峥嵘那张脸,有些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傅沧海一脸没搞清楚事情剧情发展的样子,还喊了一声,“大哥好。” “早,上,好。”傅峥嵘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狰狞地盯着傅沧海的脸,“你怎么睡在这里?” 傅沧海也很无奈,“昨儿个爷爷喊我睡这里的。” 傅峥嵘掉头问江眠,“那你呢?” 江眠说,“爷爷也喊我睡这儿。” “爷爷想干嘛?” 床上一男一女齐齐摇头,“不知道。” 真是要气死他了!!! 傅峥嵘对着江眠说道,“你起来!” 江眠跳起来,穿着一件衬衫,荡着两条腿,傅沧海眼神一深,被傅峥嵘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毛。 男人脱下身上的外套劈头盖脸砸在江眠身上,“穿上。” 江眠穿着傅峥嵘的外套就像是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傅沧海哑着嗓子道,“你等下做早饭吗?” 不等江眠回答,傅峥嵘就先开口道,“早饭老头儿已经熬了粥,不用江眠做。” 江眠回过头来倍儿单纯地问了一句,“沧海哥,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另做。” 傅峥嵘脑袋上有个青筋在一跳一跳的,总觉得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爽。 小姑娘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傅沧海和傅峥嵘两个男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床沿边看她,这样子让江眠一惊,搞得像是昨天夜里两人都陪她睡了似的。 赶紧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她说下楼去找傅清欢吃早饭,就穿了一条牛仔短裤直接出门了。 留下两个兄弟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沧海先开口道,“哥……这是个误会。” “我知道。”傅峥嵘也跟着说话了,“爷爷估计是想撮合你和江眠。” 傅沧海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但是我还真没有要和江眠发展什么关系的念头……我就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男人觉得女人可爱,就是有好感的开始了。 傅峥嵘眼神暗了暗,但是没明说,不知道为什么问了一句,“昨儿小老头把你们锁里面了?” “是啊……”傅沧海无奈道,“太尴尬了,回头要和爷爷说别这样了。” “挺好的。” 傅峥嵘丢下一句这么意味不明的话。 傅沧海愣了愣,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在问了一遍,“大哥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样挺好的。”傅沧海和江眠,也没有什么阻拦他们在一起的理由,所以爷爷才想把他们关一起睡觉,想到早上傅沧海抱着江眠睡觉的画面,傅峥嵘有点不舒服。 原本只是属于他的小丫头,原来也可以……在别人的怀里睡得那么安稳。 他终于明白,其实他也不是江眠的谁。 傅沧海像是隐隐约约明白了傅峥嵘的心里,一下子站起来,“大哥,你别多想……我真的没有……” “好了,就这样吧。” 傅峥嵘眸光晦暗地说了一声,“不用顾忌我,要是觉得江眠好,就试试看。我不可能真的养江眠一辈子。” 傅沧海都想一头撞在墙上了,他大哥这语气怎么听着还有点委屈啊! “我没想到爷爷会这样,你别用这种语气……我感觉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似的……”傅沧海喃喃着,“我还没觉得自己想和江眠怎么样呢,大哥,我昨儿晚上真没有和她做什么。” 越是这样解释,听在傅峥嵘耳朵里就越刺耳。 他算是想明白了,江眠是他领过来的小姑娘,但是,小姑娘如果要往别人身边走,他也拦不住。 心中挺失落的,但是失落挺好,总比以后真的和江眠有了什么暧昧关系来容易断干净。 所以傅峥嵘干脆狠下心来,对着傅沧海道,“你要是想试试,就试试。” 傅沧海没说话,到后来叹了口气,低声道,“哥,你是不是喜欢江眠啊?” 傅峥嵘条件反射就反驳了,矢口否认,“没有,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她往外推。” “唉……”傅沧海摇了摇头,伸手在傅峥嵘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承认江眠很可爱,但是我目前真的没有想把她变为己有那种想法,这大概称不上喜欢,顶多算算好感。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爱情和热情总得分清楚吧。所以我也不会对江眠出手。” 傅峥嵘心中一惊。 傅沧海没有想把江眠占为己有的念头,可是为什么……他会有? ****** 在老宅子里吃了早饭,傅峥嵘接江眠回家,回去的时候老头儿说话意味深长,“沧海怎么不送送啊?” 傅沧海一脸尴尬,“爷爷,您别这样了。” “怎么别这样?”老头儿吹胡子瞪眼,“你昨儿晚上吃饭一直看人家呢,爷爷这双眼睛能出错吗?” 傅暮终在一边听悄悄话,看着傅峥嵘和江眠走远的背影,对着爷爷道,“老头儿,您也别瞎操心啦!沧海哥还嫌找不到女朋友吗?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去想明白就好啦。” 老头儿气鼓鼓地道,“就你会说!” 傅暮终笑着哄老头儿开心之后,也看着傅峥嵘和江眠远去的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 傅峥嵘把江眠送到家里之后,因为是周末,两人闲着也没事干,干脆开始找游戏打。江眠在毛毯上爬来爬去,傅峥嵘看了眉心一跳,“起来!跟条小狗似的。” 江眠坐在毛毯上盘起双腿,“我觉得我就像你养的小狗。” 傅峥嵘下意识问道,“这话怎么说?” 江眠压低了声音,“开心了就哄我,不高兴了就把我一脚踹远。” 傅峥嵘身体一僵,看着江眠那张如花般娇嫩的脸,轻声说着,“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眠没说话,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随后又再一次回到了傅峥嵘面前,她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像是喝酒壮胆似的,她说,“因为……我从你身上得到的感觉就是这样。” 傅峥嵘觉得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变得相当暧昧。 可是江眠没有给他制止他的机会,直直说道,“傅峥嵘,我喜欢你。” 心脏在狂跳,呼吸在加速,所有的一切,连同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在叫嚣,想冲破重重阻碍发泄出来。 傅峥嵘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一拍,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江眠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啊,傅峥嵘。我那天夜里就和你说了喜欢你。” 可是那天晚上……傅峥嵘只当她是被下了药,药物作祟,胡言乱语。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不敢把江眠那句告白当成真的。 一旦当真,可能再也回不去。 可实现如今,江眠就坐在他面前,用一种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连一丝借口都寻找不出来那般,冲他道,我喜欢你,傅峥嵘。 傅峥嵘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么慌乱过。 那双眼睛里含着太多期待,可是他,辜负不起。 傅峥嵘清了清嗓子,上前拉近了和江眠的距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连带着眼神都有些阴沉,“把话收回去。” “为什么!” 江眠很委屈地喊了一声,“为什么?你哪怕拒绝我也好啊,为什么不允许我说出来!” 傅峥嵘怒了,“江眠,别再让我听见……” “我就要说!” 江眠眼睛都跟着红了,“我是喜欢你啊,你凭什么不让我说!你控制我的一切,什么都要管,现在连我喜欢你都要管……” “对,我觉得我就是对你太好了,导致你把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傅峥嵘一下子站起来,眉毛死死皱在一起,声音冰冷,“江眠,我不会对你的感情做出任何回应,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及喜欢我的话,你自己不掂量掂量你的分量吗!” 几句话,如同利刃,扎向江眠的心口,她怔怔地看着傅峥嵘一会,像是许久才回过神来,呢喃着,“傅峥嵘,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傅峥嵘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笑了笑,对着江眠,眯起眼睛来,周遭气息变得危险而又森然,“江眠,有些废话不要再问第二遍。” 废话,他说那些都是废话…… 江眠心口瑟缩了一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把自己的真实心情解剖开来给傅峥嵘看的时候,得到的回应竟然会是这么鲜血淋漓的伤痛。 比喜欢秦岭还要让人痛苦。 她睫毛颤了颤,终是咬了咬牙说道,“对不起。” 傅峥嵘心口一刺,见到少女冲他笑了笑,恢复了之前那般单纯可爱的样子,可是那双眼睛却仿佛装满了悲伤,一点点在分崩离析。 江眠对着他低下了头,“我再也不会和你说这种话了……” 眼泪……眼泪要忍住了,拜托……不要……哭出来…… 江眠肩膀狠狠哆嗦着,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脸盖住,随后当着傅峥嵘的面捂着脸冲上楼梯,每一步踩在楼梯上的时候,傅峥嵘都觉得她在离他远去。 后来关门声响起,她再一次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关掉所有的灯,拉上所有的窗帘,把自己缩成一个圈。 #全世界都停了电,全世界都封了街,我所有窗子外面,被贴上黑夜,我呐喊思念,却没人听见…… 江眠把自己深埋在枕头里,哭得像个小孩。 傅峥嵘上楼的时候,路过她的房间,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压抑的哭声,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烦躁一直在盘旋。挥不掉,散不去。 他抬起了手又放下去,最终决定放弃敲门进去看看,这样或许对他们都好。江眠死心了,以后才会不受到更大的伤害。 陈尽在楼上,听见了楼下的声音,但是一般江眠不在的时候,他是不下楼的,在走廊上听见傅峥嵘的脚步声远去的时候,就轻轻拉开门,来到江眠房间门口,扣了扣房门。 江眠以为是傅峥嵘,欣喜地去开门,却发现是陈尽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眠儿……” 他光是开口这两个字,就让江眠再一次泪如雨下,眼泪汹涌而出的时候,心中的悲伤和难过就伴随着泪水一起从身体里发泄出来,陈尽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叹了口气。 明明知道会这样的结局,为什么选择要捅破那层纸呢……? 这样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啊。 江眠哭累了,陈尽便将她扶进去,小丫头还在抽抽搭搭地哭一下,陈尽啪的一下拍着额头,“算,算我求您了,别,别哭了。” 江眠说,“我难过……这辈子就喜欢了两个男人,结果全被拒绝了,我好惨。” 陈尽喃喃道,“这么一,一说……好像,是,是挺惨的。” 江眠怒了,起身掐着陈尽的脖子,“你……你就不会说点人话!” 陈尽道,“那,那要我怎么,怎么安慰你?” 江眠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尽,“喜欢一个人好累啊。” 陈尽沉默下来,许久用一种江眠读不懂的眼神看着她,之后才低声道,“是,是啊。所以……一开始,就,就别喜欢。这样才,才是最好的。” “是啊。” 江眠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跟着陈尽喃喃道,“一开始不动心……就是最好的。” ****** 陈尽在傅峥嵘家里又住了两天之后,提出意见想要回家,毕竟他上有老下有小,和江眠这种孑然一身的人不同,总归要回去照顾。 傅峥嵘的人送陈尽走的时候,江眠眼里很悲伤,她觉得,其实连陈尽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身边还有那些亲人,而她不一样。这世界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人,连带着江盼……都不一定把她当做妹妹。 所以她很孤独,孤独得要疯掉了。陈尽一走,江眠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除了每天定时做饭的时候下楼,别的时候都自己关在房子里,傅沧海给她带过去的书倒是看掉不少,傅峥嵘偶尔路过开一条缝,就会看见江眠带着平光镜在看书,侧着小脸,很安静,很寂寞。 他总是会控制住自己上前去和她打招呼的念头,于是两个人哪怕住在一起,一起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就成了没有话题的眼神交流,再往后……连吃饭的时间都错开了。 傅峥嵘上班前,江眠已经做好了早饭。 傅峥嵘下班后,江眠也已经自己吃完,给他留了饭菜。 一天到晚,他连她的人影都见不到,要不是每天桌子上都有做好的饭菜,他都会怀疑又回到了一个人在别墅里生活的日子。 这天傅峥嵘吃了晚饭,没有上楼,就这么等在楼下,他就不信,江眠能憋一天不出来! 可是到了晚上八九点,江眠还是没下来。 傅峥嵘急了,去了地下仓库,咔擦一声,把水管的开关拧上了。 半小时后,江眠推开房门,气鼓鼓道,“马桶坏了!出不来水!” 傅峥嵘眯眼笑,“我长得像是通下水道管子的?” 江眠说,“你别笑,你晚上也洗不了澡!” 傅峥嵘翻了个白眼,“你爹我想洗澡难道还洗不了?” 这算是他们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听着比较正常的对话,傅峥嵘看着江眠总算出来了,上去拎着她,江眠退后半步,问道,“做什么?” 嚯,几天不说话,声音都粗胖了啊! 傅峥嵘皮笑肉不笑,“爹带你去洗澡。” 说完就直接拎起江眠下楼,小姑娘在他怀里扑腾,“做什么呢!突然之间!” 傅峥嵘没说话,拎着她把她丢进了车子里,然后直接发动车子,江眠要动,他说,“安全带给我系上!” 江眠也吼,“你要带我去哪儿!” “泡澡!”傅峥嵘吼了一声,“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觉得不习惯?” 江眠没说话,倒是乖乖把安全带扣上了,随后一言不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傅峥嵘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火,拿着手机发了个消息。随后带着她到了极乐汤,极乐汤门口的服务员一看见傅峥嵘那张脸,眼都瞪大了,“傅……傅大少!” 傅峥嵘没说话,把江眠丢给他们,“给她换浴袍,池子里的水都重新放一遍。” 服务员连连应下,随后推着江眠进去,甚至来不及江眠反抗,就被拖进女更衣室,她捂着胸口尖叫,“你们做什么!” 长得挺漂亮的服务员姐姐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大家都是女孩子,害羞什么嘛!” 说完几个人就把她按住直接扒了她的衣服!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江眠十八岁,调戏过的男人不胜计数,倒头来居然被一群女的给扒了衣服! 扒完衣服她们去放水,放完水就把江眠先丢进了清水池子里,好在水池并不深,江眠扑腾几下就起来了,可怜巴巴地扒着边缘,“姐姐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美女姐姐们没听她说话,等五分钟后把江眠捞起来,感觉就像是做菜似的,洗干净了,焯水,捞起—— 随后给她披了一层薄薄的,有和没有一个样的,几乎是半透明的浴袍,将她往浴场里一推—— 浴场出入口的门直接在她身后关上了。 江眠目瞪口呆! 看了眼周围,各式各样泡澡的池子都有,有的是姜汤,有的是硫磺汤,有的是牛奶汤,还有带着很多气泡微生物的清洁汤,各种热汤的石壁上都刻着字,写着泡澡的种种好处以及它们的特色优点,装修十分日式,边上还有一道门,拉开来是蒸桑拿的地方。 有零下的冰房,还有滚烫的汗蒸房,地上撒满了汗蒸时可以搓在身上的盐,外面有一个冲洗盐的卫浴。 江眠叹了口气,心说傅峥嵘也真是闲得慌,大晚上的就这么带她来蒸桑拿…… 刚想完没多久,不远处就出现一道身影,江眠浑身一哆嗦,抱着自己跳入旁边的牛奶汤里,冲着那个身影大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这边可是女澡堂! 等……等会? 江眠疑惑地看了眼周围,为什么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这个点难道是极乐汤停止营业了所以没人吗?不科学啊…… 傅峥嵘皮笑肉不笑地替她解答疑惑,“因为你爸爸我包下了整个极乐汤的场子。” 有……有钱了不起是吗! 江眠把身子缩在牛奶浴下面,小声道,“那你也不能进女生的浴场。” “都包下了,男女浴场有差别吗?”傅峥嵘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江眠身上薄如蝉翼的半透明浴袍,喉结竟不由自主上下动了动,“你他娘的……谁给你穿成这样的?” 江眠也很委屈,“姐姐们给我穿的。” 傅峥嵘心说这群狗日的姐姐们还挺会……琢磨男人心思的!这种浴袍穿着他就是柳下惠也会变成禽兽吧! “躲在池子里干什么?上来啊。”傅峥嵘上前,身体力行地把男女分开来的澡堂变作男女混浴,他走进牛奶池的时候,水面哗啦响动,江眠整张脸红得能滴下血来,慌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你要干什么!” 傅峥嵘眯眼笑,“怎么,你身上还有哪里是我没见过的?” “那……”那也不是这样的情况啊! 江眠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的胸口,随后从池子里站起来,转身就跳到了另一个姜汤里去,对着傅峥嵘,毫无气场结结巴巴地吼道—— “走!走开!你这……变态!” 身边的池子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江眠将身子缩在水底,傅峥嵘一看就乐了,“你那是什么姿势?我还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你……又不是没吃过!谁说的准呢! 江眠不说话,睁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发了狠的小仓鼠,然而再发狠,还是一只小仓鼠——本质上来讲这样还看起来挺可爱的。 傅峥嵘看她这样就想上去揉她的脸,江眠看见他走过来了,边走边说,“这边每个池子都有不同的功效,你可以都泡一遍。” 江眠盯着他的腹肌看了好久,妈的,傅峥嵘人虽然不咋地,这……这副身体还是很,很养眼地嘛! 直到男人在她面前站定了,江眠才猛地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都被再一次按了下去,“跑什么跑?” 江眠在他怀里哆哆嗦嗦地抖,“你放开我!” 她这样实在是太像即将受到蹂躏的小鸡仔子,傅峥嵘总是忍不住自己想糟蹋她的念头,捧了一抔水打在她脸上,笑起来的时候,俊美逼人的脸上更加邪气了,“你不会在怕我吧?” 这不是废话吗!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和男人泡过澡呢!再说了,哪会有人强行闯进女浴场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江眠被他逼到了池子的边缘,靠着石壁有些惊慌失措,“你……离我远点……” 抬头那一刻,被晕染的小脸带着些许粉红的热气,池子周围一片水汽朦胧,水声不断,她被困于他怀抱中的一隅,却不知,那个怀抱后来成了她世界里的一片天地。 那个时候的江眠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傅峥嵘,是蠢蠢欲动的爱意作祟,她竟然用眼神蛊惑他,那种楚楚可怜的,激起人保护欲的,清纯却又柔媚到了骨子里的娇嫩,在他眼里一点点盛开。 傅峥嵘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不对劲,和她对视的那几秒,只觉得心脏狂跳,下一刻,不受控制地将手臂一收,拽着她的身体将她扣进自己怀里,随后江眠的呼吸就这样被吞没。 暧昧的场所,暧昧的情节,暧昧的动作和眼神,成就了一场暧昧得令人胆颤心惊的欢爱。 这一次,傅峥嵘再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什么江眠被下药了,什么江眠意识不清楚——这一次,先疯狂的,明明是他。 等到情事结束,她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傅峥嵘退出来,搂着她不停地深呼吸。 他到底是有多寂寞,多饥渴,才会对江眠再一次下手? 傅峥嵘心里被后悔侵蚀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她上瘾?这不应该发生的,他向来都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一定的自信,可是为什么会失控……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堕落了吗…… 到底是堕落了。傅峥嵘闭上眼睛好久,才缓缓睁开,有些道歉只能再一次说出口,他说,“对不起。” 江眠在他怀里摇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随后少女跌跌撞撞地起身,从池子里走出来,身上的浴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的,她光滑无暇的身躯落入男人的眼底,那上面还带着些许他留下的痕迹——少女冲他笑笑,“你这个年纪有生理需求很正常,你又不肯随随便便找女人,所以找我发泄一下,我能理解,我也不亏。” 她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答案,可是……傅峥嵘眼神深了深,真的只是这样吗? 江眠去了另一边,冲着傅峥嵘眨眨眼睛,“我会忘记的。” 她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无畏的话语,却将傅峥嵘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再一次说了声对不起,随后起身,对着江眠道,“你再泡一会出来吧。” 他走出去了,背影挺拔高大,江眠爱他凛冽强大的气场,爱他刀锋般凌厉的五官,爱他果决霸道的作风……而这样一个男人,给她最多的,竟然是背影。 等到身上的酸痛稍微过去一点后,她起身,重新去淋了个澡,等到水洒在她脸上的时候,终于没忍住,伴随着温水的冲洒,眼泪一并滚落。 傅峥嵘……求你,别再给我希望了。哪怕以后当个炮友也好,不要说对不起……就请你无情无义一点,当个坏人,将我丢弃吧。 ****** 傅峥嵘把江眠接回家的时候,路上的气氛一直都很沉默,就仿佛回到了来的时候那个互相疏离的状态,傅峥嵘心里是内疚的,可是更多的还是内疚于——他竟然放纵自己对江眠的身体上瘾。 这种感觉令他灵魂震颤。 可是……江眠…… 傅峥嵘没再想下去,不由自主啧了一声,偏过头去看江眠,小丫头泡了澡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估摸着是太累了。 叹了口气,男人伸手换挡,方向盘一转,就缓缓开进了别墅的车库。停好车以后,傅峥嵘没有叫醒江眠,把她抱起来,轻轻抱下了车子。 江眠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傅峥嵘拉着自己做了很多羞耻的事情,一觉睡醒,傅峥嵘的脸在自己旁边。 她吓得心脏停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咚的一声滚下床,傅峥嵘被她吵醒,揉着眼睛伸手把她捞起来,又转身把她抱住—— 过了几秒傅峥嵘意识也清醒了,猛地放开了江眠。 小姑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感觉就像是他做了十分罪大恶极的事情,傅峥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醒了?闹钟还没叫,再睡会。” 江眠结结巴巴地说着,“你……我……” 果然真的发生了!该死的!被傅峥嵘的男色所诱惑了! 傅峥嵘倒是挺好笑地看着江眠,对她道,“你要是闲着,就去给我做早餐……” 小丫头还没等他说完,就咚的一下再次跳下床,这次走了几步就直接扶着墙,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来看着傅峥嵘—— “你昨天对我做了什么?” 傅峥嵘没皮没脸地来了一句,“换着姿势折腾了一遍罢了。” 江眠用眼神控诉了他一遍,下去给他做早饭,只是走到一半,小姑娘就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见她疼得惨白的脸,傅峥嵘吓了一跳,来不及顾忌自己没穿衣服就跳下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江眠太瘦了,瘦的他轻轻一抱就能抱起她,见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眉毛死死皱在一起,抽着冷气道,“疼……” “疼?”傅峥嵘懵逼了,打了个电话,就直接穿上衣服带她去医院,等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江眠脸有些红,“爹……我可能是痛经……” 傅峥嵘说,“来姨妈疼?” 江眠点点头,“大概是快来了……” 傅峥嵘还是按着她到了叶天面前,这位长得还挺帅的医生上上下下看了傅峥嵘一眼,道,“老子哪边脸上写着‘专治痛经’这几个字了?” 傅峥嵘抽了根烟,“别逼逼,快看。” 等结果一出来,傅峥嵘懵逼了。 叶天吊儿郎当拿着报告单子,看见傅峥嵘脸上震惊的脸色,笑得更开心了,“哟,老来得子啊老傅。” “老你麻痹……”傅峥嵘被叶天这句话噎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许久才盯着单子,就像是小时候的成绩报告单似的,喃喃道,“不能啊……” “怎么不能啊?” 叶天瞟了一眼水灵灵的江眠,啧啧地摇了摇头,“人家这个年纪,土地是最肥沃的时候,你特么……播种的时候没留神吗?” 傅峥嵘都想一头往墙上撞死算了,“我特么忘记给她买药吃了!” 上一回结束的时候自己还说,等下睡醒给你买药。 结果睡醒了,带着家里另外几个小的吃了一顿粤菜,买药的事情就被这样彻底放在了脑后…… 单子上妊娠证明几个字让傅峥嵘一阵头大,回头看了眼缩在椅子上可怜巴巴的江眠,男人走过去,叹了口气,道,“对不起。” 江眠眼眶都红了,距离上一次他们发生关系起码也有两三个礼拜了,这两三个礼拜足够她的身体发生变化,她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缩成一团,对着傅峥嵘道,“我怀孕了啊?” 傅峥嵘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声音都沙哑了,“嗯……抱歉。” 哦哟哟,竟然会看见傅峥嵘露出这种表情,叶天在一边贱兮兮地笑,“没关系的,生下来好了,傅家人肯定养得起!” 傅峥嵘转头凶神恶煞地剜了叶天一眼,随后继续冲江眠道,“我……尽早给你预约手术。” 叶天在旁边很及时地补充道,“傅峥嵘,要不怎么说你没常识呢。这么早是打不了的,打胎也要满日子才够,而且还不能多不能少……” 傅峥嵘懵逼了,又盯着江眠看了许久,大男人头一回这么呆愣,“那……那你养几天胎?” “我算算,你就算要打,也得下个月了。”叶天看了眼日历,“小姑娘才十八周岁呢,你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 傅峥嵘心说那我他妈也是没防备好不好,于是开口又是一声道歉,他知道这是自己对不起江眠,要是换做以前,就算做了,肯定也会连着安全措施一并准备好,这次真的是意外……他也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让江眠怀孕。 这么一来连带着看江眠的眼神都跟着奇怪了,这是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小姑娘……怀了……傅峥嵘你特么不是人!!这可是祖国的花骨朵啊!! 傅峥嵘现在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拿枪自杀的念头也有。 江眠盯着他这样瞬息万变的表情,垂了垂眼睑,没说话。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忽然间有点茫然。不知道以后的路还要怎么走…… 完全都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发展……一下子就打乱了她的人生,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傅峥嵘…… 只是,傅峥嵘似乎并不想留下这个小孩。 后来叶天送大爷似的把他俩送走了,配了一堆药,还有一大堆嘱咐,傅峥嵘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生怕一个不小心踩了一脚刹车,让江眠吓着了。 江眠喃喃道,“你就按着平时的开……不用把我当什么菩萨供着。你这速度我骑电驴都能赶上了,再慢点跑两步都能跟你聊天。” 傅峥嵘说,“你放屁。”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送外卖的小哥噌的一下开着电瓶车从他们身边飞过去,那速度跟要起飞似的,愣是把傅峥嵘看急眼了,一下子挂挡加速,踩下油门,操,堂堂傅大少还能让个电瓶车给超了吗! “给你见识见识爸爸当年秋名山车神的称号!” ****** 十分钟后,傅峥嵘愣是把三十分钟的路程给开到家了,江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感觉腿还在飘,扶着车的外壳,走路都发颤,对着傅峥嵘没事人一样的背影说道,“你他妈开飞机吧?” 傅峥嵘满面春风地回过头来说,“不瞒你说,你爸爸当兵那会真的开过飞机。” “……”江眠说,“好你牛逼。” 江眠回去后就回了房间再一次把自己关起来,傅峥嵘记着叶天先前的嘱托,于是在网上买了一堆滋补品,买完之后去厨房里热了牛奶端到了江眠的房门口。 天地良心,他堂堂傅大少长这么大还真没这样伺候过一个小姑娘! 敲了敲门,发现没有反锁,就进去了,江眠缩在被子里看小说,看见傅峥嵘的时候,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你干什么?” 傅峥嵘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喊一声,奴才是过来伺候娘娘和小主子的。这样比较符合气氛。 他把温热的牛奶递给江眠,江眠在他热切的眼神的注视下胆颤心惊地喝完了,喝完了问他,“你……突然间这样是要干什么?” 傅峥嵘自以为笑得挺和蔼可亲的,殊不知正是这样越显得狰狞,“在日子还没到之前,防止你先兆流产……养一养。” 哎呀!这意思是,劳动人民翻身做主了嘛!江眠大爷似的往床上一躺,翘了翘腿,“小傅子,过来给本宫捏捏腿。” “……你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江眠哆嗦了一下,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你晚上还跟我一起睡吗?” “自己睡!!” 傅峥嵘端着盘子往外走,“要是饿了跟我说,我给你做饭……” “就你那个愤怒的炒蛋的水平?”江眠摇了摇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自己会做夜宵吃的,你做的炒蛋我无福消受。” 傅峥嵘阴森森地笑了笑,“吃不吃?” 江眠浑身一惊,就像是猛地炸毛的小仓鼠一样,“吃!吃吃吃!” 第二天傅峥嵘又请了假,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重新整理了一遍,偶尔磕着碰着的地方全都套了个圆滑的装饰上去,防止哪天江眠一个不小心,撞上去了,就跟小说里似的捂着肚子大喊,“孩子!我的孩子!” 完了之后又开始收拾地板,连着楼梯上都铺了一层毛毯,走个台阶江眠都觉得自己在走红毯,就差身后来一群摄影师跟着按快门了。 下午的时候,某宝的隔日到货直接送到了傅峥嵘家门口,江眠看着傅峥嵘让那群快递小哥往家里一箱箱搬东西,很疑惑地上去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什么?” “这边是生鲜,那边是保养品。” 傅峥嵘说,“还有土鸡蛋,你最近海鲜不能吃了,不过可以吃点核桃坚果。我还买了奶粉,你每晚睡前泡一杯。” 那架势就像是大过年的屯年货似的,快递小哥搬东西愣是搬进搬出花了整整十分钟,随后大货车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留下江眠站在别墅门口和这些快递大眼瞪小眼。 “我……我只是怀个孕……” “对啊。”傅峥嵘已经开始拆快递了,“下个月还没到呢,让你享受一下人生。” “那你……还是要打掉?” 江眠语气有些失落,傅峥嵘站起来,叹了口气,“你要是长大点,我就认了,生下来傅家不是养不起。但是江眠,你才十八,你懂么?全天下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让一个18岁的小姑娘为自己生小孩,那他妈才叫不负责任,毁了人家年纪轻轻的一辈子。” 江眠眼眶都湿了,“傅峥嵘,如果我再大一点,你会接受我吗?” 傅峥嵘转过身去搬东西,许久才哑着嗓子回复道,“如果你长大的话,怀了我小孩。我不爱你,也会娶你。” 江眠笑了笑,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她背过身去,傅峥嵘的回复太戳心了,他不爱她,出于男人的责任心娶她,可是她要的不是这样的…… 一个小时后,傅峥嵘把该放冰箱的生鲜放进冰箱,剩余的瓶瓶罐罐和一些包装袋子都统统放进了厨房的柜子里,捏着一罐核桃露出来,顺手又丢给江眠一瓶。 江眠接住了,自己拉开了也喝了一口,眯起眼睛,“不好喝。” “挺好喝啊。”傅峥嵘问道,“那你说什么好喝?” “可乐雪碧。” “没营养!”傅峥嵘眉目拉了下去,“要不怎么说你长不高呢,现在开始多补点奶,兴许明年还能往上窜。” 江眠乐了,“我还能往上窜啊?” “能啊。”傅峥嵘很快把一瓶核桃露喝完了,姿势帅气地丢进垃圾桶里,准率很高,他吹了声口哨,江眠猜他以前应该没少在部队打篮球,放下手里的饮料,下意识问了一句,“傅峥嵘,你以前在部队里都是干什么的?” 傅峥嵘笑了笑,对着江眠道,“特种兵啊,没事的时候就训练,有事儿了上战场。” 江眠说,“那你杀过人吗?” 傅峥嵘睨着她好久,才捏着小说里的桥段说道,“十步杀一人!” 没个正经!就这样的怎么混进部队的! 傅峥嵘上去摸了摸江眠的额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江眠幽幽地说着,“怀孕的感觉我算是懂了……” “那……那我不是……也没准备好么。”傅峥嵘有些尴尬,“你会因为这个记恨我吗?” 江眠装作无所谓一般笑了笑,“你希望我记恨你吗?” “唉。”傅峥嵘这声叹气不知道是替谁叹的,“恨吧,等事情结束了就离我远远的。” 傅峥嵘……你可真残忍啊。 ****** 第二天傅峥嵘去上班了,带着江眠做的早饭,小丫头说做个早饭不会影响孕妇,于是依旧早睡早起吃嘛嘛香,就是傅峥嵘拿着盒饭感觉有些变了味,怎么看怎么像怀孕的人妻给丈夫带爱心早餐…… 到了jc局里的时候,余晏在因为一件新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傅峥嵘拎着盒饭进来,他张着嘴啊啊地叫了几声。 “你他妈……哑了啊?”傅峥嵘被他这个动作逗乐了,余晏正在翻档案,冲着傅峥嵘的便当指了指,“老傅,咱俩生死搭档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我意思你喂我呢!” 说完又是啊啊啊啊地张着嘴巴。 啊了一分多钟,傅峥嵘在他面前自顾自吃开了,没理他。 余晏怒了,脚透过桌子下面狠狠踹了他的椅子腿儿一下,“你怎么吃独食!” “你跟个智障结巴似的在我对面啊啊啊,我都快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我吃!” 余晏自觉抽出盒饭下面的一层,这回的蛋包饭上面用番茄酱勾了一个爱心,于是大男人嘿嘿贼笑两声,“哎哟,我的小闺女真疼我。” 傅峥嵘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爱心,一看心里就不爽快,自己刚才吃的那份没有! 眼看着余晏就要下筷子了,他一把抽过来,把自己吃剩下的半份递给他,“闺女估计上下装错了,有爱心的肯定是我的。” “脸怎么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有爱心的是你?!”余晏怒了,“把我的爱心早餐还给我!” 傅峥嵘没说话,就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下子把那个用番茄酱描的爱心抹开了,特别欠扁地说,“你就那份,不吃给我。” 余晏眼泪汪汪地吃着傅峥嵘吃剩下的,吃完了觉得自己没饱,跑去外面路边买了个煎饼果子回来,一边叼在嘴里一边说,“知道吗,又有新的虐童案了。” 傅峥嵘收拾餐具的手一顿,“怎么回事?” 抓起一个林宇飞还没完? “似乎……幕后是一整个集团。”余晏的眼神有些深沉,“我这话什么意思你懂吧?林宇飞只是其中之一,这个团体里面的所有人,都参与这虐童,性侵幼童的案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发现了隔壁市和这边的案子都有几个相同的疑点。” 余晏把几张现场照片甩给傅峥嵘,“发现了吗,犯罪嫌疑人在结束之后都有习惯把那几个小孩重新换上别的衣服,伪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我找了几个受害者家属辨认,都说孩子的衣服被新穿上了。” 林宇飞那几个案子也是,但是当初他们以为只是一个小细节,并没多在意,如今这个细节被单独提炼出来,愈发令人觉得可疑。 傅峥嵘摸着下巴,眼神犀利,“唐门那边又怎么说了?” “我觉得唐野的嫌疑并不高。”余晏啧了一声,“他们最多就是黑市走私,和性侵幼童搭不上边,唐野这人性取向一直正常。一般喜欢小孩子的,你知道……可以算得上是变态了。” 傅峥嵘没说话,脸上表情愈发严肃了,过了一会,余晏又嚷了一声,“老傅,那你是不是也算变态?” 傅峥嵘愣了,回过神来差点把盒饭砸他脸上,“你几个意思?!江眠成年了!” “人家长的嫩啊!” 余晏鬼哭狼嚎,“兴许你也有这方面的变态兴趣呢!” “老子没有!”傅峥嵘怒吼一声,“老子干不出这么畜生不如的事情!” “没有就没有嘛,发那么大火做什么。”一提到江眠,傅峥嵘整个人就炸毛,还说不喜欢人家呢,呸呸呸。 余晏心里看得很明白,倒是没明说,随后看了眼傅峥嵘,“你怎么……这个欲言又止的态度啊?” 傅峥嵘捉摸着怎么和余晏开口,“最近的确有件事儿我压力挺大的……” 余晏吓了一跳,坐着椅子挪着滑轮往后滚动,“你你你做了什么?” 傅峥嵘叹了口气,“江眠怀孕了。” 余晏感觉全身上下被卡车压了过去。 傅峥嵘又说,“我的。” 余晏觉得身上的卡车变成了坦克,压过去之后还往自己头上劈了一道雷。 整个办公室沉默了整整半分钟,余晏跳起来抽出枪对准傅峥嵘,“你你你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傅峥嵘举起双手,“你把枪放下。” “我现在就替广大人民群众弄死你这个禽兽!”余晏说,“江眠那么小,你竟然!!” “我也没想到啊!” “没想到你妈卖批!”余晏怒了,“你就是没管住你裤裆里那玩意儿!” 傅峥嵘被他骂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能嫖娼吗!哦你不能,你扫黄的,人家小姐见了你都怕。那你特么自己解决啊,你怎么能让江眠吃苦头呢!” 这回轮到傅峥嵘怒了,“你这么关心我女儿做什么?!” 余晏痛心疾首,“我作为小爸爸,还不能心疼一下自己的小闺女了吗!” 傅峥嵘说,“不能!” “那我要是偏偏要呢?” “明天起没早饭了!” “哦。”余晏收了枪,迅速变脸,“当我没说。” “……” ****** 傅峥嵘回去的时候愁眉苦脸的,一边是工作案情没解决,一边是江眠怀着孕得伺候,到了家,江眠一看见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 小姑娘上前,乖巧的脸蛋娇嫩无比,声音也是脆生生的,“你怎么啦?” 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一般的小丫头,傅峥嵘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怎么就让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怀孕了呢! “最近发生了点事情。”傅峥嵘叹了口气,“你看新闻了吗?” “看了。” 江眠帮他把椅子抽出来,傅峥嵘在桌边坐下,脱了衣服之后江眠又顺手接过去,打开了大厅的暖气,中央空调嗡嗡响着,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整整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让傅峥嵘郁闷的心情开朗起来,心里想着饭桌上不好谈事情,就对着江眠道,“吃完饭说。” 江眠点点头,和他一起吃饭,用过晚餐后,傅峥嵘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回想着案情的细节,一边江眠在厨房里洗碗,那样子像极了一对生活和谐美满的小夫妻…… 小夫妻……小夫妻你妈妈的吻! 傅峥嵘甩开脑子里胡乱的念头,喊了一声,“闺女?” “怎么啦!”少女回应他,“我马上洗好了。” 傅峥嵘乐了,又喊了一声,“你爹我想喝奶!” “我给您泡!” 江眠端着奶出来,还对傅峥嵘说,“高锌高钙,专门为你们这种老年人补充身体所需的养分。” 傅峥嵘用眼白看她,“怎么,嫌我老是不是?” 江眠指指自己,“我十八,您二十八。” 行,年纪轻了不起。傅峥嵘忍着愤怒喝了一口高锌高钙的奶粉,小丫头片子在一边补充道,“这样您以后就不会风湿骨痛了。” 你爹我还没老成这样! 江眠又坐在他旁边,端着他喝过的牛奶自己眯了一口,舔去嘴唇边上一圈白白的奶,笑着道,“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了?” 瞧瞧,这贤内助的模样!呸!贤你麻痹! 傅峥嵘说,“你最近新闻报道应该都看了吧?就是最近起来的那个幼儿园虐童性侵案。” “看了。”一提到这个,江眠又开始有些气愤,“看得我都快气死了。” “唉,舆论上炒作一波比一波高,我们现在压力也挺大的。” 傅峥嵘揉了揉眉心,“事实上,那些幼儿园的人我们已经控制了,只是他们承认虐童,不承认性侵。” “怎么会这样?”江眠有些不可思议地站起来,“这些那么多明明白白的证据摆在眼前……” “但是谁都没有看到他们亲手做出事情的全过程。”傅峥嵘眯了眯眼睛,“企图用虐童蒙混过去,所以现在舆论上都只说虐童,绝口不提性情有关内容,你懂吗?” “原来是这样……” 江眠喃喃着,“我看网上也有人骂jc无能的,你们也不容易。” “是相当不容易啊。” 傅峥嵘叹了口气,“不过余晏今天早上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他怀疑这批幼儿园里虐童的人和以前曾经出现过的几起性侵幼童后杀害案件,可能来自于,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组织,集团,懂吗?” “一个……专门对小孩子下手的集团?” 江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到底有多丧尽天良。” “记住,人心和太阳一样,是永远不可直视的。”傅峥嵘深沉地看着她,“案子最近有了点新的进展,但是要追踪这个组织,如同大海捞针,无从下手。何况线索那么少,也不能成立专门的办案组来盯着这个组织……只能说,我们面前还有巨大的黑暗。” “但是我相信你会打败黑暗的。”江眠听完傅峥嵘一大段话后,转过头来,坚定地看着他,“你就是我们的城市之光,就是照亮人心黑暗的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傅峥嵘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像是被这个小姑娘激励了似的,反应过来他失笑道,“说的这么严重,我觉得压力更大了。” “那,回头我给你做点清淡的菜。” 傅峥嵘皱皱眉,“吃东西也能解压?” “有啊,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不能太油腻,对身体负重过大也不好。”江眠坐在他旁边,侧着半边脸,少女有一张可爱且单纯的脸蛋,每次这么看他的时候,傅峥嵘都觉得她眼里带着很多他根本不敢去招架的情绪。 江眠的爱意,他辜负不起。 傅峥嵘被江眠安抚之后,就提议要不要打一把游戏发泄一下,江眠欣然同意,两人缩在沙发上用ps4打游戏,把游戏手柄按得啪啪响,一直到晚上十点,江眠闭上眼睛深呼吸。 “眼睛都酸死了……” 她喃喃着,“总算结束了。” “你把求生之路的地图打完了?”傅峥嵘看了一遍游戏,随后道,“去下载个新的mod吧,回头有新地图。” “我不会,你去下吧。”江眠丢了手柄,忽然间直接趴在了傅峥嵘的大腿上。 男人被她这个动作激得全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要干什么?” 江眠说,“你光靠这个发泄够吗?” 傅峥嵘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按着江眠的肩膀把她抓起来,声音沙哑,“你别犯傻,江眠。我不可能再冲动一次。” 江眠低声道,“你已经冲动了两次了。” “事不过三。” 傅峥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何况你还……” “我用别的也可以……” “闭嘴!”傅峥嵘出声怒喝,“别说这种话,我下次也不想听见,明白吗?” 江眠有些委屈,“我想帮帮你……我不想成为你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傅峥嵘。” 最后三个字念他名字的时候,带着无尽的撒娇和委屈,傅峥嵘心尖都跟着颤了,“江眠,我们不可能。”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江眠的整颗心都冷了下来,她不管不顾冲着傅峥嵘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能?傅峥嵘,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傅峥嵘撇开脸去,“我有……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就像是一颗炸弹投在江眠耳边,她被他这句话震得愣在原地,虽然一直都知道傅峥嵘有女朋友,可是这么久以来也没见他带谁回家过,所以就也没在意…… 可是完全没想过……他真的有女朋友。 “那……那你让我怀孕,算什么?”江眠抓着傅峥嵘的衣领,忽然间就失去了力气,她坐在他大腿上,卑微地伏在他胸口,“没关系,傅峥嵘,你有女朋友也没关系的……我,我当你炮友好不好?我还年轻,你不是没试过,比起去外面找女人……” “够了!”傅峥嵘听到江眠把自己贬得那么低,不知道哪来的怒意,“你别这么说你自己,我也不可能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哪种事情?!”江眠噙着眼泪疯狂冲他吼道,“哪种?和我上床吗!傅峥嵘,你是不是特别后悔碰了我啊?” 男人用一种隐忍且痛苦的眼神看着她,许久才缓缓说道,“是的。” 这两个字如同给江眠判了死刑,她终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负责?为什么还要照顾我?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东西让我过那么好的日子?你绝情一点啊,你别管我甩手走人就好!” “我做不到!”傅峥嵘咬着牙出声道,“我做不到放你一个人。” “你真的太残忍了……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好。”江眠哭得无力,“算我求你的,无情无义一点,让我尽快死心不好吗?我真的……很痛苦啊。” 傅峥嵘,光是喜欢你,就让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那天夜里傅峥嵘把江眠抱回房间里,关上房门的时候又只剩一句对不起,江眠没说话,缩在被窝里,哭累了就不出声。 傅峥嵘把门关上,隔着门板叹了口气,往自己的房间走,两道门隔绝了两个世界,江眠缩在被窝里,睁着一双眼睛,眼泪流干了,就这么直愣愣看着。 总觉得这辈子的难过和痛苦都已经吃够了,遇见秦岭的时候,江眠觉得自己渺小,但是不卑微。 遇见傅峥嵘的时候,所有自我反感的厌恶和低劣都涌了上来。傅峥嵘家里的小辈们个个都是名门子弟,才高八斗各有成就,唯有她格格不入,在社会的底层挣扎。 可是他们对她又那么好,恰恰是这种好,造成了她强烈无比的自卑。 她和傅峥嵘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 没见到傅峥嵘之前,江眠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勾引男人游走于花花世界,随时随地都能编出无数谎言将身边人骗得团团转。 可是傅峥嵘将她从那堆泥沼中拉出,带着她让她活得像个正常人,给她朋友,给她温情,还让自己家里人都接受她。 何德何能? 要是没有喜欢上傅峥嵘就好了……如果能重来,她一定选择其他安排,绝不爱。 ****** 傅峥嵘第二天照例去上班,江眠早早做好了照烧鸡排饭给他放着,两人之间又回到了先前沉默尴尬的气氛,不再互相打照面。 而这一次,傅峥嵘似乎也狠下心忍住自己想去找江眠的念头,互相躲避,错开时间。 江眠就这么待着,又过了一个多礼拜,傅峥嵘敲开她房间的门,她正剥着坚果,像一只小仓鼠,傅峥嵘喊了她一声,“眠儿。” 江眠肩膀一颤,回过头来,看着他,“什么事?” 傅峥嵘清了清嗓子,“我下午请了假,带你……去医院。” 啊,日子到了啊。 江眠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站起来,当着傅峥嵘的面一颗颗解开了睡衣的纽扣,随后套上了要出去时穿的衣服。少女动作麻木,似乎失去感情。 江眠人很小一只,什么都小小的,腰都很细,傅峥嵘觉得自己用力都能掐断,可是……她就这么无声无息换了衣服,似乎丝毫不顾忌傅峥嵘在场。 也是啊,反正都看过了,破罐子破摔吧,谁在乎呢。 她穿了衣服,才低声道,“走吧。” 傅峥嵘喉结上下动了动,眸中出现了许多情绪,甚至包含着内疚和怜惜。可是江眠最看不得这样的表情,傅峥嵘,你哪怕对我无情厌恶都好,不要露出这种心疼我的样子。 这比冷血更残忍。 傅峥嵘开了车子,两个人沉默地到医院里,叶天看见江眠的时候,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一边打单子,一边小声安慰她,“别怕啊,动手术的姐姐们都很亲切的。” 江眠竟然被一个陌生人安慰得鼻子一酸,“我不是因为这个。” “我懂啊。”叶天看似吊儿郎当的,实则还挺心细,“喜欢老傅吧?只是那种人你喜欢不起,你还小,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喜欢上别人。” 江眠没说话,眸光沉下去。 叶天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帮江眠取化验单的傅峥嵘,轻声道,“其实傅峥嵘这种人对自己才是最残忍的,因为他深刻明白,自己谁都不能爱上。” 因为深爱是种软肋,而他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却唯独不属于……她。 拿了单子,叶天看了一眼,随后乐了,“我都成专业的妇科医生了啊。得嘞,化验结果都挺好,走吧,老傅你去付钱。” “做什么样的啊?” “最便宜的一千多,就是清宫。还有微创的,最贵的是保宫的,我觉得你这种人不在意这些小钱,所以直接给你报了最贵的。” 傅峥嵘点点头,“疼吗?” 叶天眯了眯眼,“疼的,回头你也打个胎就知道了。” 傅峥嵘噎住了,“那我特么……还是个男人吗?” 叶天说,“现在医学科技发达,我可以在你身体里装个子宫,免得你孤家寡人觉得寂寞,自己生个小孩玩玩……” 傅峥嵘想拿叶天手边铝盒子里消过毒的温度计捅烂这家伙的屁眼! ****** 江眠被推进去的时候,傅峥嵘站在手术室外面,一脸隐忍地看着她,终究是转过脸去,医护人员跟着进去了,把门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叶天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抽烟,看见傅峥嵘孤独地在手术室走廊尽头等待的模样,背影仿佛一个雕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走上前,拍拍傅峥嵘的肩膀,“走,出去抽烟。” 傅峥嵘一言不发跟着他出去了,两人走到医院的后花园里,叶天掏出烟给傅峥嵘,傅峥嵘皱了皱眉,“没加料吧?” 叶天叼着烟笑了,还举起了双手,“jc叔叔,我不敢当着您的面飞叶子!” 傅峥嵘骂了一声,随后点燃了眼抽了一口,男人眉目俊朗深刻,一双眼睛却如同冰潭让人捉摸不透。 叶天看了一下他这幅样子,道,“在想小丫头吧?” 傅峥嵘啧了一下,“怎么了?” “其实这就是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叶天看着傅峥嵘那双眼睛,直视他,在傅峥嵘眼里看到了压在深处的痛苦,“傅峥嵘,你比谁都明白,现在对小姑娘狠点,以后对你们都好。” “我只是难过。”傅峥嵘终于露出了那种毫无防备的脆弱表情,以前他是国民英雄,是城市之光,肩上扛着所有人的希望和期盼,从来没有一刻露出自己的悲伤过。可是这个时候,褪去一身荣绕光环,褪去一身国家责任,男人露出了像个孩童般无助的样子。 “那也真的是我的孩子。”傅峥嵘哑着嗓子,“你知道吗,得知江眠怀孕的时候我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但是我真的付不起责任。” “你的错大概就是从最开始碰她的那一刻开始的。”叶天淡漠地说着,“傅峥嵘,虽然这是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但我问你一句,你确定不会后悔么?” 傅峥嵘迟愣了。 叶天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傅峥嵘看不懂的深意,他说,“你真的确定自己毫无动心吗?你撇得下江眠一个人吗?” 傅峥嵘的眼神沉了下去。 叶天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好,既然你舍得,那我也不劝你。江眠以后还能喜欢上别人,小姑娘肯定不缺追求者。” 傅峥嵘的瞳仁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缩成了针孔状,脑子掠过一张张爱慕江眠的脸。 余励,许宁楚,唐野……陈尽。 ****** 江眠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对上傅峥嵘的脸,右手插着吊针,男人就坐在她左手边,见她清醒,男人疲惫地喊了一声,“醒了?” 那模样仿佛动手术的不是江眠而是他傅峥嵘。 江眠点点头,轻声问道,“一切都结束了吗?” 她问的是手术,可是傅峥嵘却觉得这句话里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一切都结束了吗? 男人点点头,强忍着心头的动荡道,”对的。“ 这话让江眠一阵恍惚,随后她回过神来,“我要住院吗?” “不用,小手术,等你舒服了我就带你回去。” 江眠低下头颅,轻声说着,“傅峥嵘,放我回去吧。” 傅峥嵘身体一僵。 江眠自顾自低笑了几声,那笑声让人听着都觉得心痛,“我……我可能并没有你当初预料得那么有潜力。这样,你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声,我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我也不用大费周章住在你家里了,沧海哥教了我很多,你有女朋友,我这样住着也不好。” 傅峥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觉得这番话不可能从江眠嘴里说出来。 她原来一直都明白,他为什么养她。 傅峥嵘不想同意的,可是他找不出理由来拒绝。 为什么?他要把江眠留在家里?放江眠回去接触马四爷那帮人,明显是对他有利的,可以随时随地掌握唐野身边的情报。而他也和江眠非亲非故,没有为了一个卧底要特意把人家接进家里住的道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觉得掌心有什么握不住了从指缝间流逝,恍然间他去看自己的手掌,摊开来只有一团空气,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 江眠回去了。 傅峥嵘不方便自己送,就派人把她送到了白岩河边,陈尽出来接她,骑着小电驴,两人像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样。 就仿佛傅峥嵘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傅峥嵘也明白了,他根本插不进两个人的关系里。江眠和陈尽的感情,大概已经超过了友情亲情爱情的任何一种。 江眠跨上陈尽的电瓶车,陈尽结结巴巴地说,“哟,哟……总,总算舍得回,回来了啊。” 江眠说,“你这什么语气?” 陈尽说,“这,这是独守空闺的怨……怨妇!” 江眠乐了,“好啊,朕今天就临幸你!” 傅峥嵘目送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随后才叫手下开了车启动,离开了原地。 江眠回到白岩河边的时候,从陈尽车上跳下来,两人推着车拐入一个小巷子里,刚拐弯,正面对上个人影,还在笑,“哟,结巴跟只鸡回来了。” 江眠没看他一眼,顶着他肩膀走开,被顶得倒退几步的王霸啧了一声,冲着她背影喊道,“怎么,不乐意啊!听说你前阵子被送去唐门大少的床上了,也不知道唐门大少的活儿刺不刺激!” 陈尽嚷了一句混蛋就要往回冲,被江眠拦住,她走上前,看了眼王霸,她说,“怎么,男人里边没你不舒服是吧?” 江眠挑高了眉毛一脸讥诮,浑身上下都冒刺,明明一张青春娇嫩的脸,表情却是嘲讽至极。 ——和她原来那副委屈而又惊慌的样子根本搭不着边。 王霸一看就来气,“你他妈,也就这结巴不知道你什么人呢,老子要是睡你,那是你享福——” 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一个巴掌,江眠站在那里,冲着他冷笑,“再说一句我听听?”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江眠身手利落躲过王霸抓来的手,反手手肘击在他背上,随后一把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往墙上一甩—— 江眠上前,和他近距离说话,“我给你最后说一遍,你说我贱说我是鸡,我随便你怎么样,你要是敢笑话陈尽,我就把你这根舌头割下来!我在马四爷身边两年,你清楚我什么秉性。” 王霸吓得底气都不足了,“他本来……本来就是个结巴!” 江眠又是一巴掌摔在他脸上,“是怎么了?我就不乐意听见你们说他结巴。” 王霸说,“你……你找死!” 江眠笑了,“谁找死还不一定呢。你这名字才真不错,王八王八,哈哈哈,岂不是跟王八一模一样么?” 她哄狗似的拍拍他的脸,随后走到推车的陈尽身边,“别管他,走吧。” 背后王霸在喊,“江眠!你别得意!马四爷在怀疑你了,你好日子过不长了!” 江眠没说话,陈尽想骂回去,被她狠狠拍了一下。 “闭嘴,一开口就结巴,给我倒丢人涨他威风吗?” 陈尽说,“你……你刚还,还维护,护我呢。” 江眠说,“那是我客气。” 陈尽说,“您,您真客气。我,我谢谢您,您全家。” ****** 刚才那乌龟王八蛋说的真没错,马四爷的确是怀疑江眠了,傅峥嵘把她送回来就是想通过她得到白岩河这边黑市里的情报,江眠一回到出租屋里,马四爷的人就找上门,几个保镖立在楼下,说道,“四爷请四小姐走一趟。” 江眠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呢?” “四爷说了,四小姐是自家人,不会拒绝的。” 这是威胁她? 江眠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尽,咬了咬牙,从楼梯上走下来,“我自己会去,这么大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绑架呢。” 保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四小姐真会开玩笑。” 江眠没说话,钻入车中,陈尽看着江眠走了,一脸担忧。但是担心也无济于事,他家就在楼下两层,咚咚跑去了自己家里,对着两个小的道,“一,一会别人要,要是问起我来,就,就说不知道我,我最近跟谁打交道。知道吗?” 陈深陈鱼都笑了,“哥,我们是不知道呀。” “不,不知道就好!” 陈尽喊了一句,随后往屋子里走,墙上有幅壁画,壁画后边有个洞,里面是他的私房钱。陈尽拿出来点了点,心里盘算着,是时候带着一家人逃出这地方了。 另一边,江眠又一次被“请”到了金碧辉煌,只是她一下车就被人强行带进了一个房间里,随后身后的门一关,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宽阔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存在。 江眠警觉地看着四周,随后不远处传来几声鼓掌声,唐野从一扇暗门里走出,衣冠楚楚,面容妖孽,可惜了脸上杀气太甚。 他笑了笑,“傅峥嵘那里待一趟,人都跟着他学了不少。怎么,很防备?” 江眠退后几步,顶上背后的墙壁,“我对着您,怎么都要防备一下。” “是我上次吓着你了吗?” 唐野捏住了江眠的脸,这张脸他其实一直都挺怜惜,可惜了这张脸的主人从来不肯学乖。 “原本你在我心里还有点地位,毕竟你长着一张和你姐姐江盼一样的脸,我或许会分点怜惜给你。” 男人啧啧笑了几声,“只是你太不乖,将我的耐心耗光了。” “你如果想找江盼,就去把江盼找到,而不是在我这里出气。” “前阵子有人说找到了疑似江盼的行踪,我调查后发现是你……”唐野按着她的下巴,“不要给我耍什么小诡计,江盼在哪里我自然找得到,至于你,我也不会放过!” “你是爱我姐姐呢,还是又对我有了兴趣?” 江眠眯眼,讽刺地笑了笑,“唐野,江盼这种傻得可爱的女人,你竟然也会喜欢?我以为……” 她伸手搂住唐野的脖子,似乎丝毫不畏惧现在的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心狠手辣的我更深得你心呢……” 唐野残忍地笑了笑,随即狠狠掐住江眠的脖子,“你真是胆大,敢用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勾引我。” 江眠肺中空气被抽空,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艰难地喘息着,“唐野,我还真就看见过江盼,就在前阵子……可惜了,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将她保护得很好!” 下一秒,江眠的身体被唐野重重摔出去,随后男人走上前,蹲下来拎起她的头发强迫她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江眠,少来激怒我!” “真可怜……哈哈哈!”江眠笑得畅快淋漓,“唐野,我发现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哈哈哈,我不怕你了……” 唐野见着江眠这副癫狂的样子,死死按住她,“你不怕我?” “怕?” 江眠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你有什么值得我怕?大不了就是一个死!马四爷想借你的手除掉我,他现在对我疑点重重,巴不得你把我弄死呢,唐野,你为他人做嫁衣,可还开心?马四爷的野心,远远要比唐门大啊!” 唐野一个巴掌摔在江眠的脸上,怒极反笑,“养了你两年的义父,你也说的出口?” “义父?”江眠笑了,“如果大半夜钻进我被窝在我全身上下摸来摸去那种行为叫做义父的话,全天下大概很多变态做梦都会笑醒!” 唐野身体狠狠一颤,不受控制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马四爷是个变态啊,你不知道吗!他养我就是因为我这张脸,他喜欢幼女啊,哈哈哈哈哈哈!” 江眠疯了,被过往黑暗侵蚀的那一刻,无数痛苦从心底翻起巨浪将她吞没,她在唐野手下颤抖,一双眼睛蒙上一层血色,死死盯着唐野,“所以我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我们这种人,这辈子没有洗白这一说,唯一洗白的机会,就是死的那一刻,把所有肮脏的秘密带进坟墓里!” 马四爷手底下有一帮无恶不作的人,拐卖人口,非法偷人器官,侵犯妇女儿童,恶与恶对比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下限,连江眠的碰瓷都只能算得上是末班车,这帮人生活在地狱里,根本就没想要救赎。 他们以自我邪恶为乐,以伤害别人为生,他们并不想要上天堂,他们只想做地狱的恶鬼! 江眠浑身颤抖着,“我知道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个江湖骗子,而你,黑道走私杀人不见血,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合作如何?马四爷想弄翻你,我做你的间谍。” 唐野瞳孔缩了缩,“你觉得我像是一个靠女人来活下去的男人?” 江眠笑了笑,“这种时候不分男女,只分敌人和同盟。” “你不如来说说你手上有什么值得我相信你的东西?”唐野收紧了手指,更加用力地逼问江眠,“毕竟你可比你姐姐会欺骗男人多了,嘴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转身会不会和马四爷也这样讲呢?” 江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却还是颤抖的,“马四爷的人脉里有一半都是认识我的,并且听我话的都有。我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告诉我,马四爷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傅峥嵘派来的卧底,不信你尽管去打听。我都这样了,还如何和马四爷投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不想被那老东西压一辈子。” 听着她这番话,唐野松开她,冷笑一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尊贵的西装,妖孽的脸上一双意味深长的丹凤眼注视她许久,带着更深层次的打量。 江眠在赌,直到唐野一言不发直接转身,背影修长挺拔。 可是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江眠知道,自己有机会了…… 哪怕是在狭缝间胆颤心惊地活着,那也是活着…… 她和他们不同,她……曾经见过太阳。 第338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4 半小时后,江眠跟在唐野身后出了金碧辉煌,又像往常一样,马四爷的人在外面等着,见到江眠出来,眼神一变。 “哟,小眠啊。” 他笑得虚伪,连带着话音里都有一股恨不得把江眠直接弄死的深意,但是江眠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喊了一声,“四爷。” “我今儿派人去接你,怎么听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是来算账了? 江眠下意识挽住了唐野的手臂,头一次被姑娘这么大胆地缠上来,唐野惊了惊,只见身旁的江眠笑得天真无暇,如同一位烂漫少女,“哪儿的话呢,都是一家人。四爷消息倒是灵通,我一回来,您就知道了。” 这话在暗示什么,有脑子的人都明白。 马四爷也继续和她演戏过招,看着她平安无事站在唐野身边,手指微微攥紧,笑得凶狠,“行,唐少能中意你就好,你们小辈之间我也不掺合了,今晚回去吗?” 突然之间问今晚的事情做什么? 江眠眯了眯眼睛,还是下意识道,“不回去了,唐少约我晚上一块吃饭。” 唐野一愣,小姑娘抓着他手臂的手指隐隐用力,抬头笑看他一眼,“是不是呀?” 唐野意味深长地笑了,“是啊,四爷要一起吗?” 江眠脸色一白,对面的马四爷倒是没看出来,随后又咬牙切齿道,“不了,你们一块玩吧,晚了要是回不来,和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谢谢四爷。” 江眠甜甜的说了一句,就跟着唐野上了唐门的车,背后马四爷的人盯着他们,那眼神如同凶狠的狼,尽管车子已经开远了,那视线依旧让江眠直冒冷汗。 唐野坐在另一边轻笑,“你倒是胆子大。” “我觉得我今晚待在那里,估计要变天。” 江眠下意识缩起来,看向唐野,“不好意思了唐少,可能要在你那儿叨扰一阵子了。” “来我这里躲马四爷?” 唐野伸手一把将她捞过来,少女分明在颤抖,却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反抗。 正是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了他,唐野笑了笑,“马四爷为什么突然之间要除掉你?” “因为傅峥嵘……”江眠话说了一半,又留了一半,“他怀疑我已经叛变到了傅峥嵘那边。” “我听说最近有几起虐童性侵案,和马四爷有关是不是?” 唐野笑了笑,视线看向前方,“这案子傅峥嵘甚至查到了我的头上,不过我们倒是对小孩子没那么多变态的想法。所以想来,傅峥嵘是要查白岩河了,一动白岩河,就要动马四爷。于是马四爷怀疑和傅峥嵘有来往的你?” “人之常情。” 江眠身体有些虚弱,唐野将她抱在怀里,倒是正好给了她一个依靠。 她深呼吸几口气,“唐少,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时候再谈,今天回去,能不能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这是什么形容词? 唐野低头看怀里的少女,脸色确实挺苍白了,现在接近傍晚,江眠的小腹开始疼起来,刚打完胎没多久,能强撑着已经是用尽力气,还要应对唐野和马四爷,她实在是全身乏力。 于是就这么靠在唐野的肩膀,哪怕这临时的同盟也是一头凶狠的狼,她喃喃着,“我很累,想睡觉。” 唐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对比起马四爷,你还是更信任我一点?” 江眠在疲惫中无意识地低喃,“你刚说,你们对那种事情没有变态的爱好。” 唐门是个黑道组织,杀人放火走私枪械却也都是黑道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到了白道上那些人都要给几分面子,因为唐门虽然喜怒无常,却也讲几分道义。 不过说坏人讲义气,好像又有那么点儿可笑,多半还是忌惮唐门的凶残吧。 车子一路开回了唐门的宅子,唐野抱着江眠下车,带她回房间里,又给她盖上被子,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这就像是自己养了一个小女儿,怎么想怎么可笑。 当初傅峥嵘是不是也有这个念头? 唐野放下江眠后起身下楼,下面一排佣人都在齐齐喊着,“唐少晚上好。” “挑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出来。” 唐野淡淡的吩咐着,妖孽的脸上冷峻而又森然,“半小时内,尽快。要听话利落的。” “是,唐少。” 很快,下面的人就散开去做事情,唐野坐在客厅中央,自己跟自己下着棋,等了两三个小时,窗外夜色深下来,楼上才传出来声音。 江眠一脸疲乏地走到走廊,从二楼看一楼客厅的唐野,“你还在?” 唐野抓着皇后棋子的手一顿,落子的时候没有放稳,皇后便顺着棋盘滚落下去。他倒是也不生气,抬头笑看了江眠一眼,“醒了?” 江眠揉揉眼睛,还没睡醒的她浑然不觉自己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一脸贤妻良母的样子,“饿了吗?我去给你做夜宵。” 刚说完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嘴巴闭上,这回轮到楼下唐野不客气地笑了,笑的还挺大声。这人渣笑起来挺漂亮的,平时不装面瘫估计会更招小姑娘喜欢。 江眠撇撇嘴,“没什么事我回去继续了。” 唐野冲她招招手,“下来,会下棋吗?” 这场景曾经在傅家老宅子里也出现过,傅峥嵘的爷爷笑得一脸和蔼问她,会下棋吗? 江眠心头悸动,摇摇头道,“不会。” “我教你?” “你今天是不是非得下棋?”江眠踩着楼梯下来,“我告诉你,现在社会科技这么发达,你可以去网络上和别人对战。” “看不见脸欣赏不到对方的表情,多无趣。” 得,难伺候。 江眠耸耸肩,坐到他对面,将原本下了一半的棋子统统整理回原位,整个人缩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一男一女就这样对坐在一盘棋面前,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唐野声音有些冷,“不是说不会吗?” “你懂得,武林高手一般都扮猪吃老虎,说自己什么都不会。”江眠干脆利落地出手,“然而事实上就是装大逼。不过我看你诚心求对手,我们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明人不装暗逼,陪你来一把。” 唐野被江眠一口一个段子给气笑了,“你跟谁学的?” 江眠笑得呲牙咧嘴,故意说道,“傅峥嵘。” 唐野笑意一僵,“存心气我?” 江眠一边下棋说,“对的。” 唐野直接吃了她的战车,江眠一惊,“等会等会等会……下个棋而已用不着这么大动肝火吧?” “光下棋挺无聊的。”唐野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笑起来的时候一双丹凤眼剧毒而又艳丽,“不如我们下注?” 赌注? 江眠饶有兴味看着他,“好啊,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就要在马四爷面前保住我。” “你是马四爷的人,我如何保你?”唐野笑得恶劣极了,“要不就当我的二奶,要不就做我的情人。” “呸。”江挺了挺胸脯,“姑娘我还没长开,不接客。” “马四爷是不是就吃你幼女这套啊?” 唐野的笑倏地变作令人胆颤心惊的,此人喜怒无常,实在是不好捉摸他在想什么,江眠只得点头,“所以我也在想……” “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可能和马四爷有关系?” 唐野直接接上了她的话,吹了声口哨,“虽然我是黑道的人,但是我们都是说一不二的,奸淫掳掠这种事我并不是很喜欢,有损我们恶人的格调。至于马四爷那种,已经不配称作人了。” “我今天把这番话录下来,明天送给马四爷听。”江眠皮笑肉不笑,“马四爷想要和你交朋友这个念头就gameover了。” 唐野冷笑,“你倒是可以试试。” 一边说一边继续下棋,江眠不慌不忙摆阵应敌,过了一会又问,“你还没说你的赌注是什么。” 唐野装作思考的模样,淡淡的说,“其实我什么也不缺,要是赢了的话……” 当的清脆一声,主教逼近江眠的国王。 男人笑得如同弯月下的狼群首领,凶狠而又危险至极,“今天晚上,我要你。” 江眠徒然一惊,抬起头来对上唐野的笑容,只觉得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咬了咬牙,应道,“成交!” 半小时后。 江眠精疲力尽缩在沙发里,喘着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怎……怎么样,妹妹我没吹牛逼吧!愿,愿赌服输,不认就是我孙子,以后见,见了我得喊爷爷!” 去你妈的爷爷! 唐野想掀桌,又盯着国际象棋的棋盘道,“你刚才那步怎么走的?” 江眠赢了唐野连着态度都开始吊儿郎当起来,这种就属于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就跟当初和傅峥嵘认识一样。她翻了个白眼,“拿手走的。” “我没看明白,重来。” “重什么重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江眠用脚勾了勾棋盘,态度相当放肆,似乎是赢了唐野一把,整个人都开始飘起来了,她缩在沙发中央,斜眼看唐野,“记得以后万事首要,保护我!” 唐野冷笑,“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 说完上前直接把江眠扛起来,江眠挣扎着,“你……等会,我今天大姨妈。” “呵呵。”这回轮到唐野皮笑肉不笑,“你大姨妈是不是得来一整年?” 江眠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很奇妙是不是?我是隔一年来一年的,你得一年不碰我。” 放你妈的狗臭屁吧! 唐野暴怒,扛着她上楼,江眠脸都吓白了,“同盟同盟,我们是友人啊,不能对友人下手的,我可以给你很多马四爷的情报,抵消好不好?” 唐野带着怒意的声音传过来,“你是觉得,你能知道的情报,老子就查不到吗?” 江眠说,“大兄弟,要不我们坐下来谈谈?” 谈你麻痹! 等到唐野把江眠按床上的时候,江眠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唐野是什么人,黑道唐门的大少爷,伴君如伴虎,哪天一个不当心直接背叛他们之间的交易也有可能! 江眠慌了神,整个人都在哆嗦着,“你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 唐野不顾江眠反抗直接开始扒她裤子,等到看见血迹的时候一愣,靠,是真的? 江眠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没骗你吧。” 唐野怒火攻心,气得起身摔门而出,江眠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随后才猛地一颤,将衣服穿好躲在床角抱着自己,拿手机开始查。 原来是术后出血……江眠倒是得多亏这个出血救了自己一命,她起身去厕所换了裤子,刚想站起来,房间门又被人打开了,唐野满脸杀气地走道房间的厕所门口,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江眠尖叫一声,“你怎么又来了!” 靠,又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唐野把短裤丢在她床上,“老子给你拿了新的内裤!” “哦……哦!”江眠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跟您说谢谢啊?” 唐野这回没那么怒了,双手抱在胸前,含着不善的笑盯着玻璃门,“说吧,我听着。” 江眠磨了磨牙,“谢谢您嘞唐大少!不过您送佛送上西,再帮我一件事儿吧!” 嘎——?唐野懵逼了一会,回过神来说,“什么?” “帮……帮我出去买几包卫生巾呗。” “……”唐野有种想踹门的冲动,江眠到底搞清楚状况没有,现在他们之间的掌控权在他身上,她还敢那么多要求?! 江眠说,“行,你不买吧,我在你家的床上用血画地图。” 唐野忍无可忍,走出门对着楼下佣人喊道,“空着的帮我买点东西!” “唐少您说。” “女人用的!” “……”唐少,这个范围有点广。 有个久经人事的老妈子上前小心翼翼道,“唐少是……套套吗?” 唐野怒了,正愁怎么泻火呢!现在来一句套套,套套用了也不能闯红灯啊!他好歹还是个讲人性的坏人! 于是他说,“你……你们平时都用的!” 老妈子说,“我们……?我们平时……” 唐野总算没憋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字一句出声落地都能一砸一个坑,“卫!生!巾!” ****** 仆人去超市了一圈,感觉把超市里所有牌子的卫生巾都买了一遍,送到房间门口后恭敬地退下。 江眠开了一个小缝,结果被唐野直接扒住门缝,她浑身炸毛一惊,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仓鼠,尖声道,“干什么!” 唐野直接扒开门走进来,把整整两大袋卫生巾丢在她面前,两座小山让江眠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喊了一句,“那你出去啊!” 唐野冷笑,“你下面老子没看过?膜都是我捅破的。” 江眠脸色一白,眼神里又出现了些许恐惧。 唐野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啧了一声,“快点换上出来!” 江眠颤抖着去挑牌子,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随后走出来,看见唐野身边站着两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小姑娘,还挺眉清目秀的。 江眠嘀咕这禽兽难道是要当着她的面玩3p吗,结果一见她出来,小姑娘就上去对她恭敬地鞠躬,“四小姐好。” 江眠后退两步,尴尬地笑了笑,“这是做什么。” 唐野也笑,可惜了笑得太过危险,“给你安排的,你年纪小,有什么事情找她们帮忙就好了。” 江眠小心翼翼看着他。“唐少,您特意帮我找的啊?”还是想要找人监视她啊? 唐野脑门上青筋一跳,原本自己好歹是走妖孽面瘫风的,遇见江眠回回都要被逼成一个暴躁神经病,也不知道傅峥嵘以前怎么忍受她的。 于是男人又是怒吼一声,“爱用不用,不用拉倒!正好,你们两个晚上陪我。” 噫……江眠又试探性说道,“唐少,您口味有点咸啊。” “江眠,你是不是给点颜色就能开个五彩城出来给我?” 唐野回头笑得无比凶狠,让江眠一惊,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咕噜噜跑回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团起来,“晚安唐少,祝您身体健康。” 唐野冷笑一声关上门,江眠回过神来,才慢慢掏出手机。 过了许久,她撩起耳边的头发,打开手机上了微信。 没一会微信弹出来无数个消息提示,江眠点开一看,全部都是傅峥嵘在那里滴滴滴。 【傅峥嵘:歪歪歪?】 【傅峥嵘:女儿,你一天没上线了。】 【傅峥嵘:女儿你在睡午觉吗?】 【傅峥嵘:江眠诶,肚子疼吗?】 【傅峥嵘:小丫头啊,肚子饿了吗?吃晚饭了吗?】 【江枫渔火对愁眠:……吃了】 傅峥嵘回复地很迅速,之前怎么一直不说话? 江眠说,才有时间看手机。 【傅峥嵘:???先前都干什么去了?】 【江枫渔火对愁眠:陪唐野下棋。】 【傅峥嵘:???下棋?】 【傅峥嵘:你还会下棋?】 【江枫渔火对愁眠:想不到吧……】 另一边傅峥嵘拿着手机乐,心说上一次老宅子里还以为她不会下棋呢,结果小丫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又问了一下江眠肚子疼不疼,结果江眠说,不疼,就是出了点血。 傅峥嵘一听从床上坐起,出血量大吗?卫生巾垫一下。 江眠看着那排字,有点无语。 【江枫渔火对愁眠:……你怎么能这么顺溜地说出卫生巾三个字。】 【傅峥嵘:???咋,我不能用还不能说啊?】 【江枫渔火对愁眠:能,你要乐意,你用也成。】 【傅峥嵘:……】 【傅峥嵘:你那儿有卫生巾吗?你现在在哪?】 【江枫渔火对愁眠:唐野家。】 “你住他家了啊!?” 对面傅峥嵘直接发来一条语音,江眠为了防止再发出声音,只好打字给傅峥嵘,给他解释了一遍自己现在和唐野的合作关系,又讲了一遍白天发生的事情,傅峥嵘这才肯放心。 过了一会,傅峥嵘又发了一条。 【傅峥嵘:唐野家里有卫生巾?】 【江枫渔火对愁眠:没有。】 【傅峥嵘:谁给你买的?】 【江枫渔火对愁眠:唐野。】 五分钟后—— 【傅峥嵘:哦。】 哦完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陷入一种沉默当中,傅峥嵘看出了江眠也在那边不说话,就随便讲了几句,随后道,如果有马四爷的一手消息,就赶紧告诉我们。 这才是正事吧。江眠过了好久也打过去一个字,哦。 就像是互相斗气。 傅峥嵘拿着手机在另一边叹了口气,没说话,将屏幕关上了, 窗外夜色已深,傅峥嵘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 江眠走的第一天,他竟然失眠了。 另一边江眠看见傅峥嵘不做回复,也退出了微信,百无聊赖地看着小说,都是些言情的,以前江眠也挺爱看的,虽然说霸道总裁玛丽苏了点,但是好歹能满足她们的幻想嘛。 于是她这次也点开来,结果这回怎么都看不进,白莲花圣母婊的女主就跟江盼一个样,害自己流产的爹妈都能原谅,一家人还欢欢喜喜过年去了,后来又被男主抛弃,结果男主一回头又屁颠屁颠和人家在一起……这他妈没脑子吧! 江眠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一边,看了眼窗外,不知道傅峥嵘在家看见的月亮和她现在看的是不是一个样。江眠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关于傅峥嵘的事情,睡不着干脆跳下床。 大抵是之前睡过两个小时的缘故,江眠夜里很精神,就下楼闲着没事做菜。其实做菜的确算是江眠为数不多并且拿得出手的爱好之一。她总觉得做料理的时候把心思凝聚进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并且很解压。 来到客厅旁边的厨房间里,江眠走进去,里面各种厨具都有,一看就知道唐野也是个练家子,东西样样俱全,调味品也是应有尽有。拉开冰箱门,里面有丰富的食材准备着。其实唐家有专门的下人在另个厨房做饭,这个只是唐野的私人厨房,闲着没事他自己做料理玩的。 江眠用手指夹着两个蛋,打碎了放糖,随后熟练地开始用打蛋机打出新鲜的奶油来,又开始切水果,铛铛铛的声音清脆且有节奏,等到唐野警觉地察觉到动静下楼的时候,江眠正好做了一个芒果千层蛋糕,看见他,少女头也没抬,在裱花,含糊着问了一句,“吵到你了?吃不吃千层?” 唐野倒是被江眠这个架势给弄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他说,“你做了千层?” 江眠裱花结束后就直起身子来,对着唐野让开位置,给他看她做的芒果千层,随后拿手机拍了一张,“要不要吃?” 唐野说,“吃。” 于是二人大半夜的临时活动变更成了吃蛋糕,唐野去泡了一壶红茶,然后灌上牛奶,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江眠把剩下的奶油挤在他的奶茶上,做了个雪顶。 唐野看着她的技术就在一边要笑不笑地说,“看来你会的东西还挺多。” 江眠耸耸肩,“今天我会的都已经给你看完了。说实话我也没别的招了。” 唐野看着她切蛋糕熟练的动作,在一边没说话,江眠切好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她说,“要吃的话早点吃完,明天给你两个小姑娘也吃一点吧。” 唐野端着蛋糕冷笑,“你心真大。” 两个人晚上边吃蛋糕边聊天,到后来江眠手机震了震,是陈尽发来消息。 江眠和陈尽联系从来不用微信,一直都是很原始地发短信,这么大晚上的他突然间给她发消息,有点儿反常。 果然不出江眠所料,刚点开来,她瞳仁就缩了缩,对着唐野道,“陈尽那里出事了!” 唐野吃着蛋糕一愣,“怎么了?” 江眠面无血色,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起来,“我就知道……我就该知道,那个时候马四爷问我回不回去……还有另一层意思。” 如果她不回去,他就对陈尽下手! 陈尽没事,可是现在陈尽的家里人出事了,他两个弟弟妹妹陈深陈鱼傍晚出去就没回来! 江眠被这个消息激得眼眶发红,唐野停了也皱起眉头来,“马四爷那么狠?” 江眠抬头看他,“你能帮我查查吗?” 唐野含着笑,“能是能,只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我帮忙查……有什么补偿吗?” 江眠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需要什么情报,我帮你!” 唐野贴近她,在她耳边投下一颗炸弹,“我要……傅峥嵘的情报。” ****** 江眠是在半夜的时候回到了白岩河边,从唐野的车上跌跌撞撞跑下来,陈尽正站在楼底下,看见江眠的时候,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江眠心疼地上前抱住他,旁边的唐野看了,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见陈尽靠着她狠狠哆嗦了两下,冲江眠道,“……马,马四爷把他们……带,带走了。” 江眠痛声道,“怎么回事?!” 陈尽红着眼眶,“……可,可能是我弟弟,他,他们没说,说我在哪儿。” “这他妈是冲着我来呢!”江眠抓着陈尽胸前的衣服,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她喃喃着,“陈尽……马四爷是在拿你威胁我呢!” 陈尽没说,伸手按住了江眠的头顶,他说,“眠儿……我,我们,逃吧。” 逃离白岩河,逃离马四爷的掌控,哪怕可能会以死为代价。 江眠惊恐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别说话陈尽!也许附近还有别人在,别让马四爷的人听见你这句话。” 他们当初进了这个圈子,就难以跳出这个染缸。 洗白这两个字,对于江眠和陈尽来说,是不存在的。 唐野看着他俩好久,许久才缓缓道,“还去不去找马四爷了?” 江眠回头,见男人穿着风衣上来,理了理头发,笑道,“我的人查到了你朋友的弟弟和妹妹……在马四爷名下的别墅里。确定要去吗?” 那个时候陈尽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恨意,他说,“你,你等一下。” 他松开江眠,转身往破旧的出租屋里走,拿了一把小刀出来,随后藏在身上,江眠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不敢说话,好久才,“陈尽……你冷静点。” 陈尽没说话,唐野说,“走吧,带你们去见马四爷。不过说好了,我和马四爷可没有账要算,你们敢把我拉下水,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江眠沉沉地直视着他,随后陈尽也跳上车,三个人在漆黑的深夜中赶往马四爷的别墅。 谁都不敢说一个字来猜测陈尽的弟弟和妹妹在马四爷那里会有什么下场,马四爷喜欢小孩子,这种喜欢早就超出了正常的恋爱范畴,是一种扭曲的人性,是一种变态的喜欢…… 没错,江眠早就在怀疑很多虐童案的背后,都有马四爷搭把手,当傅峥嵘提到犯罪者就像一个团伙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是不是马四爷的人在背后做什么。 趁着唐野开车,江眠拿出手机,装作玩游戏,暗中迅速发了一条短信给傅峥嵘。 老天保佑……这次一定不能出什么事情…… 三个人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马四爷的人似乎已经料到了江眠和陈尽会过来,有人拦在门口,说道,“四小姐,您不能进去。” 江眠上去一个耳光摔在那个人脸上,一边冷笑,一边一脚把他踢在墙上,“嘴巴上喊我一声四小姐,怎么不乖一点?” 那个人趴在地上,捂着脸像条狗一样大喊,“四小姐,四爷说了,若是你和陈尽来了,一个都不许放进去!” 江眠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那个人,“看来四小姐这个名字也是白喊了,四爷这是不把我当家人看了啊。那么,唐门大少这个名号够响亮吗?” 趴在地上的人浑身一惊,抬头就看见了跟在江眠他们伸手的唐野,男人站在风中,一张脸一正一邪,正淡笑着,笑容嗜血。 他吓出一身冷汗来,哆哆嗦嗦地说,“四爷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滚开!”陈尽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天,可是下一秒裤脚管又被人抓取,“来人呐!有人要硬闯!” 很快,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从别墅的四周窜出来,上前包围住江眠。 对付一般人他们有胜算,可是对付身材高大那么多的职业性保镖,江眠觉得有点悬,这不是在拍电影,实力悬殊,相差太大。 硬闯不行,只能赌一把。 江眠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四爷!我是江眠!唐少送我回家,您不来见一面吗!” “四爷正在办事,不得喧哗!” “这都是什么事啊?” 突然间,别墅的正门被人打开了,马四爷穿戴整齐站在里面,看见江眠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就像是早就知道江眠不得不回来,他眯了眯眼睛,相当不善,“小四,这么晚才回来?” 江眠忍着浑身上下的恶寒上前,“唐少约我看了场电影。”说谎从来不需要打草稿。 唐野站在身后,马四爷意味深长问了一声,“唐少是来给江眠保驾护航的吗?” 唐野没说话,只是仍旧端着那副谁都看不懂的笑,双手插兜,如同鬼魅一般立在漆黑夜里。 马四爷看了眼旁边的陈尽,又是慢吞吞问了一声,“陈子,你怎么来了?” 陈尽双手丝丝攥成拳头,马四爷这幅样子他压根做不了什么,可是……陈深和陈鱼分明是他抓走的! 江眠只能笑着继续把话往下圆,“我回来找陈尽呢,陈尽说家里两个小孩子找不到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完了不晓得回家,就想找马四爷帮个忙。” “小孩没了,报警呀。找我,能干什么?”马四爷像是故意一般,加重了“报警”两个字,想来是对江眠已经相当怀疑。 江眠只能退后几步,唐野站在一边,给了她些许安慰感,马四爷哪怕要收拾她,也得顾忌唐野在场…… 她咬了咬牙,“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才想着找你帮忙。陈子好歹以前帮你干了那么多事儿,咱这种人怎么能指望jc,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所以想你帮忙让下人去问问,有没有见过陈尽家两个小的。” 这番话倒是说得天衣无缝,只是马四爷听完冷笑一声,对着江眠道,“怎么找到我这个别墅来了,平时不都是在白岩河边找我么?小四,你这是在怀疑义父我藏了陈尽的弟弟妹妹?” 江眠浑身都惊起了鸡皮疙瘩,忍着颤抖道,“小四不敢!只是想找四爷帮个忙,今儿个去了趟白岩河,那里人说您不在。所以小四求了唐少去问您在哪,这才贸然上门……” 马四爷拖长了语调看向唐野,“唐少……您怎么容着我这小女儿乱来呢……” 唐野陪着江眠演戏,声音冰冷地说道,“我挺喜欢您小女儿的,再加上这是江眠好朋友的事情,就一块插手了。马四爷不会怪我吧?” 马四爷笑得咬牙切齿,说道,“两个小的就在我这里,一个小时前跑出来正好跑进我别墅里面,我想这里离着白岩河远,就让他们晚上临时住下了,倒是忘记和你们知会一声。” 陈尽全身都在发抖,这样蹩脚的烂借口,也亏他说得出口! “那正好,这会子让陈尽带回去吧。” 如果真的是有惊无险一场,那江眠还能松口气,可是如果…… 如果马四爷真的对陈尽的家人做了什么,她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陈深和陈鱼都已经睡着了,两个小孩子还在读小学三四年级,被高大的保镖抱了出来,陈尽看他们衣冠整齐,狠狠松了口气,几个人上车的时候,马四爷在后面出声—— “小四,四爷这两年待你不差吧?” 他已经在怀疑她了。 江眠攥紧了手指,克制着声音的平稳道,“四爷是小四的再生父母。” “呵。”马四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地笑,“你记着就好。小四,你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别干对不起四爷的事儿,四爷不想失望。” 这句话如同一个警钟狠狠敲在江眠的心口,她肩膀颤了颤,继续对着马四爷道,“四爷放心,小四绝对不会背叛您。” 马四爷转身进了别墅,门关上那一刻,江眠彻底松了口气,倒退两步,被陈尽接住。 她背后已经是淋漓冷汗,这才发现马四爷的威压有多大,光是一句警告,就已经让她如此胆颤心惊。 江眠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死死地握住,没有松开手。 ****** 唐野做了次车夫,把陈尽和他家里两个小的送回家,这才又带着江眠回了唐门,回去的路上看到天都快半亮了,江眠又开始打起瞌睡。 唐野一边开车一边抽烟,闻到烟味江眠醒了过来,淡淡地说着,“别抽烟了。” 唐野笑了一声,“我不常抽,快睡着了,提提神。” “那正好,换我开。” 江眠一下子来了兴趣,伸手摸了把唐野宾利的方向盘,“还没开过这么贵的车呢……” 唐野乐了,就干脆把烟丢到窗外,“你会开车?” 江眠摇摇头,“不会。” “……” “不过我ps4上还玩过极品飞车。”江眠兴奋地搓手手,“反正这玩意儿不是和碰碰车一个道理么?” “……”唐野说,“你还是闭嘴吧,坐稳了,我们快到了。” 十分钟后,两人到家,唐野完美地将车子停进车库里,一脚踩住刹车,激起车库里一堆尘土飞扬。 江眠下去的时候咳了咳,随后道,“我们再晚两个小时,可以吃早饭了。” 唐野说,“那干脆别睡了,陪我下棋?” 江眠立马摇摇头,“和你下棋有什么意思,你又不认输,无趣。” 唐野刚想发作,就看见她蹦蹦跳跳出了车库往客厅楼上跑,“我年纪小,正在长身体阶段,需要睡眠。您老大叔一个了,随便您睡不睡。早安!” 说完门一关,嘭的一声响,唐野心说这丫头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果然是个没心眼的。 一觉睡醒,唐野在楼下铛铛铛切三文鱼,江眠走下来的时候夸奖了一句,“刀工不错啊唐大厨。” 唐野刷的一下把刀挥到她睫毛前,“再说一句,我把你切成三文鱼刺身这样的。” 江眠咽了咽口水后退几步,“我……我就随口一说。” 她溜去客厅晒太阳了,一边晒太阳一边和傅峥嵘聊天,她说傅峥嵘,今天我们吃日料。 【傅峥嵘:你们?】 【江枫渔火对愁眠:还有唐野。】 【傅峥嵘:你伺候他做刺身???】 【江枫渔火对愁眠:不,他会料理,不需要我动手。】 【傅峥嵘:……哦。】 【江枫渔火对愁眠:他比你会的东西多,地板拖得也很干净。】 【傅峥嵘:那你住着呗,我又没说不好。】 【江枫渔火对愁眠:是啊,我觉得,他一在,我就不用继续喜欢你了。】 唐野除了性格变态人渣了一点,除此以外好像也挺好的,有钱活好长得帅,活好是指厨艺。 曾经江眠在傅峥嵘家里的时候,天天都换着花样给傅峥嵘做早餐取悦他,现在到了唐野家里,都不用自己费心,唐野做饭技术跟她不相上下。 傅峥嵘看着江眠那一排,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就觉得难受得很,胸口又闷又烦燥。 【傅峥嵘:黑道分子的头头不是你能喜欢的。】 【江枫渔火对愁眠:你还是人民jc的老大呢。】 【傅峥嵘:江眠,你能不能别跟我斗气,你年纪还小,别见一个喜欢一个,以后会有好男人来照顾你……】 【江枫渔火对愁眠:别说了。以后也不可能会是你来照顾我。】 【江枫渔火对愁眠:所以我怎么样,和你无关,你不需要来指点我喜欢谁,包括我喜不喜欢你。】 傅峥嵘没说话,看着江眠打来的字,忽然间觉得,这才走了几天,她就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 是啊,江眠现在这个年纪,是成长和接受新事物最快的时候,每天都会有新的认知在颠覆在重新创见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或许经年之后江眠会出落成一个优秀而又成熟的女人,而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也不会是自己。 是他亲手推开的她。 傅峥嵘忽然间就有些慌,无意识地有些慌乱。如果江眠彻彻底底长大了,脱胎换骨,那么那个时候,自己要如何与她相见? 那个曾经很依赖自己,很喜欢自己的小姑娘,如果变成了一个对自己一脸陌生毫不在意的女人,他会不会后悔? 傅峥嵘起身,看着jc局窗外的阳光,忽然间就觉得,阳光温暖,可他心头荒凉。 为什么……? 走了一个江眠为什么会牵扯出这么多奇怪的情绪? 傅峥嵘没说话,关掉了手机,烦躁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江眠发来的最后一段信息很长,是她昨天夜里和马四爷打交道的事情,最后还附加了一句,她说,为了安全起见,让他帮忙找人保护一下陈尽。 傅峥嵘冷笑,是啊,她现在有唐野保护着,自己只需要保证陈尽的安全就好了,江眠暂时不会有危险。 曾经这是他的责任,保护江眠的安全,把她带到自己的家里培养。 后来,她躲到了别的男人的羽翼下,并且变得他越来越陌生。 唐野看江眠的眼神,明显和普通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那眼神里带着野兽一般的掠夺欲,傅峥嵘与他对视,都会觉得心惊。为什么,江眠要找一个这么危险的男人当靠山? 傅峥嵘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他有一种江眠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错觉。 ****** 可是半个月后,悲剧就发生了。 陈尽死了。 江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做了手工酸奶,一听见这句话,杯子从手里砰然落地,碎片四溅,酸奶洒了一地。 她怔怔地听着这个消息,忽然间觉得耳边嗡嗡响,像是天地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江眠还维持着端着杯子那个动作,可是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江眠嘴唇哆嗦着,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唐野,男人冷漠无情地宣告着一个事实,“江眠……陈尽单枪匹马去找了马四爷,想刺伤他不成,马四爷伤了几根肋骨,他被抓起来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从悬崖上丢了下去。 江眠不顾一地酸奶的残渣,疯狂地要往门口冲,背后唐野拦腰抱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陈尽!” 江眠没哭,只是发疯一样吼着,“陈尽不可能死!不可能!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把我当做亲人的人,他不可能——!!” 到后来她声嘶力竭,陈尽不可能死!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她明明叫傅峥嵘保护好陈尽了啊!之前都保护下来了,这次怎么可能会出错! 唐野看见她这样慌乱无主的样子,只得放缓了声音,“江眠,生死有命……我已经派人去搜了一个晚上,没有找到……遗体。” 最后的遗体两个字,是压死江眠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才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忽然间汹涌而出,全身上下溢出一股吞没她所有意识的悲伤,江眠没有出声,可是等到唐野把她的脸扳起来的时候,却是狠狠一惊。 江眠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像个木偶,眼泪却从未停歇,她疯狂地哭着,用力地哭着,却死死咬着牙,颤抖着,一声哭泣都没有。 一个人可以有多绝望呢?哪怕穷途末路,只要最后的信仰不灭,背水一战釜底抽薪,随时随地都可以重来。 一个人可以有多绝望呢?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怀揣着仇恨的人,最可怕的是一无所有的人。 每个人心中的魔鬼都被爱所压制着,那些爱与温暖让人们和平相处互相照顾,可是全部的爱被抽空的时候,他们又该当如何呢? 唐野曾经见过一句话——如果不斩尽杀绝,每死一个亲人都会让幸存者悲痛欲绝……那么最后的幸存者,就不仅仅是肝肠寸断那么简单了,而是化作……复仇之鬼! 而此时此刻的他,就在江眠的眼里看见了这样的情绪,她孤身一人没有牵挂,唯一当做亲人的陈尽死于马四爷的加害,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就如同全世界只剩她一人的绝望,那个时候的江眠,反手狠狠抱住了唐野,像是需要一个依靠,否则她救护倒下去,倒下去,身后是无尽深渊,没有救赎。 她大口喘气着,用力呼吸着,将所有的理智悉数收拢,她猩红的眼眶里不停地溢出崩溃的思绪,将唐野的手臂上的衣服外套狠狠钳住,唐野不知道她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一时之间脱不开身。 江眠一句话都没有说,唯有抬头的那一刻,眼神宛若杀人刀…… 唐野其实一直都在担心江眠会不会崩溃,可是从那以后江眠再也没露出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就像陈尽的离开带给她的伤害只是一个错觉,那天夜里回去后,第二天起来江眠就恢复了正常,该干嘛还是干嘛。 唯有那双眼睛漆黑的如同一个绝望麻木的深潭,几欲令唐野都生出不忍对视的错觉。 江眠一直在想,那天回去后陈尽和马四爷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想不明白,陈尽失去了消息。唐野说他死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是她不敢相信。 为什么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呢!! 唐野说,这几天没去了,尸体估计也被悬崖下面的动物吃光了。 江眠没说话,就是切菜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切开了一个口子。 唐野看着她,她看着伤口,眼睁睁看着血滚滚流出,可是她像是察觉不到痛一般,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将手指放到了水龙头下冲,清澈的流水混合着血丝落在了碗池中,唐野都看不下去了,上去拿着全棉的餐巾纸把她手擦干,从兜里摸出创可贴来帮她贴上。 江眠直勾勾对着创可贴看了会,才道,“谢谢。” 唐野看着江眠的脸,压低声线说,“你没事?” “有什么事?” 江眠抬头起来看了唐野一眼,“没事啊。” 她耸耸肩,可是心里却一直都有声音在问,陈尽一直都有傅峥嵘的保护着,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江眠很想去查一查,然而无从查起。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陈尽没了,傅峥嵘也拒绝了她,江眠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大概唯一还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马四爷,必须得有报应! 唐野生怕江眠也一个脑子发热冲上去要和马四爷你死我活,到时候又被人家抓着从悬崖上一丢,好了,倒是和陈尽死一块了。 他说,“江眠,你想扳倒马四爷,没那么简单。马四爷这都几年了,背后势力根深蒂固,你不能贸然去找他。” “我不会。” 江眠平静的假象下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的声音细听似乎带着颤抖,“我那么弱小,怎么可能。” 唐野没说话,江眠做了菜,随后拌了一盘水果沙拉,递给唐野,她说,“吃吧,我现在除了活着,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 最近市里面出了好几起幼女遭遇性侵案件,傅峥嵘忙的焦头烂额,所有的疑点都有着重复的地方,比如说被杀害的小孩子身上都会有一套全新的衣服,替他们穿好。 难以想象凶手在杀死小孩子后又温柔地帮他们把衣服穿上时,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 他杀死了他们,却又怜爱地,替他们穿上新衣服新鞋子。 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犯罪嫌疑人对于小孩子的爱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他的爱带来死亡,他觉得那是爱,事实上,那是法律和道德都容不下的加害。 这样的人,必须尽早绳之以法! 江眠那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消息,最近几日江眠和他聊天的次数并不频繁,他看了眼消息,忽然间瞳仁一缩。 江眠发来的只有寥寥数字,写着,陈尽死了。 傅峥嵘不可置信,不可能!陈尽一直是活在自己的眼线下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他打电话问手下,手下说队伍里有两个人昨天请假离队,随后失去音信。 “把那两个人给老子带上来!” 竟然有内鬼!防不胜防!是谁放的内鬼?王军华? 马四爷和王军华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傅峥嵘现在脑子里各种线索乱成一团,这边江盼和唐门的事情还没处理好,那边陈尽和马四爷的事情又出了问题。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这些事情都搅在了一起。 他给江眠发了个地址,说那里见,江眠很诚实地告诉了唐野,“我要出去见傅峥嵘。” “去报告情报的?” 唐野眯眼笑了笑,“你住在我家这段时间,搜集到了些什么?” “需要我说实话吗?” 江眠抬头看向唐野。 唐野没说话,却挑了挑眉,示意她说。 江眠说,“说实话,你的情报我没有收集到。傅峥嵘派我来是想控制马四爷的,至于你,暂时还缺点决定性的证据把你们整个唐门一窝端。” 唐野眯着眼冷笑了几声,“他自然是没那个证据,捉走一个唐为觉得相当了不起,而我只把那个人当个笑话看。唐门没了唐为,没了就没了,并不可惜。” 江盼咬了咬牙,“唐野,你和马四爷是一类人吗?” 唐野盯着江盼看了半晌,“怎么,又想抓马四爷,又想抓我?” 江盼笑了笑,没说话。 她说,“没有弱点的人是最可怕的,和失去了弱点的人一样可怕。” 唐野望着她的脸,没说话,江眠见他不拦,就直接走出了唐门的别墅。 身后,逆着光,唐野的说话声从客厅里传出来——“江眠,我放你出去,不代表你是自由的。如果你妄想逃走,我可能会用点强制性的手段。” “我会回来的。” 少女转身冲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峥嵘看见江眠是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再看见的时候,他觉得江眠好像长高了,又白了,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张脸愈发清纯娇艳,可是比起从前来,少了几分少女的无暇,多了几分女人味的诱惑。 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深下来,随后江眠坐到他面前,紧闭双唇,可是眼眶却渐渐红了。 天知道,她看见傅峥嵘的那一刻多想躲进他的怀中,告诉他这段日子她过得有多艰难,如同与狼共舞,每天都在斗智斗勇,提心吊胆应对周围身边人。 可是她没想过退缩,傅峥嵘一句我需要你帮忙,她就会了拼了命踏入这龙潭虎穴。 傅峥嵘看见江眠眼里委屈的情绪,心尖颤了颤,扯开笑脸说,“眠儿……” 两个字一出,江眠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两只手死死搅在一起,咬着牙齿,眼睛通红,坐在傅峥嵘对面,哭得梨花带雨。 走过去的服务员看了窃窃私语,“那小女孩儿哭得好可怜。” “是不是告白被那个男的拒绝了?” “我看像,那个男的一看就是硬心肠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哎哟别说了,多少美女爱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 “……” 此时此刻被服务员们骂作傻逼的傅峥嵘正坐在位置上,一脸的慌张和束手无策,“闺女你……你别哭啊,唉你慢点……爹给你擦眼泪。” 他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就去给江眠擦,可是一碰到江眠的脸,小丫头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一下子抓住了傅峥嵘的手腕,傅峥嵘察觉到她抓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不停地抖。 像是这阵子受了极大的委屈。 可是江眠每天给他发消息倒是说得自己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他也没怀疑,以为江眠和唐野是达成共识所以和平相处的,没想过小姑娘和一个危险的男人待在一起……有多胆战心惊。 他心口忽然间就刺痛了一下。 傅峥嵘一边手忙脚乱安慰江眠,一边等她哭累了,终于江眠哭停了,张嘴就是我要吃烧腊。弄得傅峥嵘哭笑不得,一抬手,叫来了服务员,招牌菜都来了一份。 最后江眠又是哭又是吃,又可爱又惹人心疼地把菜吃完后,一边抽抽搭搭地和傅峥嵘汇报情况,一边说,“我一定要给陈尽报仇……我一定要给陈尽报仇。” 陈尽是她这辈子最信赖的人,甚至超过了傅峥嵘。 那一刻傅峥嵘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好像是因为陈尽的死毁掉了江眠所有的理智,他忽然间开始有点嫉妒陈尽。 他和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此互相信任? 这需要多少年的默契和彼此互相的付出才会达成的一个共识? 傅峥嵘不敢去想,江眠现在还抱着很大的怀疑,觉得陈尽没有死,可若是陈尽真的死了呢? 真的死了的话…… 江眠会崩溃吧? 傅峥嵘站起身,看着江眠吃完了,他自己吃的并不多,最近江眠不给他做饭了,家里又回到了那种清清冷冷的日子。其实以前他是能够忍受的,只是江眠来了,带来了许多新鲜的感觉,等她一走,再一次清冷下来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熬过去了。 人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啊。 傅峥嵘自嘲地笑了笑,上去捏了捏江眠的脸,可是她却像是有感应一样避开了。 这种闪避让男人的瞳仁微微缩了缩,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从指缝间倏地溜走了。 他带着江眠去打了一个耳洞,顺路把他们研究出来的耳钉型追踪器安在了她耳洞里,随后道,“这个外面是纯银的,不会过敏。里面有定位系统,这样你不会丢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江眠只觉得无数悲伤的情绪朝她涌来,她无法招架,只能这样又红了眼眶。 她清楚地发现,原来在面对某些事实的时候,自己除了难过,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傅峥嵘顺路带着江眠逛了一圈超市,然而这次却不像上次一样欢乐,江眠整个人都阴阴沉沉的,陈尽失踪的消息带给她打击太大,在面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的时候,江眠也没有了上次眼里发光的表情。 傅峥嵘觉得他的小女儿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令人不敢接近了。 以后她还会变,女大十八变,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不敢去想,因为江眠的未来里,没有自己。 随便买了一点东西江眠就下楼,到停车场的时候,傅峥嵘拉开车门,江眠却停顿了,她说,“我在这里等着吧,唐野会派人来接我。” 傅峥嵘没说话,手扶着车门笑了一声,“你已经习惯和唐野住在一起了?” 江眠抬头看着傅峥嵘,许久才轻声问一句,“是吗,你在意吗?你不在意,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傅峥嵘又是沉默好久,才哑着嗓子道,“唐野那种人,你不要随便喜欢,他藏得很深……” “不需要你来一遍遍提醒我!” 江眠发了火,将装着东西的环保袋丢在地上,她低笑了几声,垂着头,肩膀都在哆嗦,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她说,“傅峥嵘,我们断了,行不行?” 那一刻,傅峥嵘的心脏猛地漏跳几拍,他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看着江眠的脸,近乎无意识的喃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 江眠歇斯底里地笑了几声,“你睡过我两次,我为你打了一次胎。这都是你欠我的,然而无所谓,你两次都负责很到位,打胎的时候还亲自陪我来,做的还是最贵的手术。我想我比起那些被渣男抛弃结果一个人来做人流的小姑娘好很多倍。可是傅峥嵘,你千不该万不该……” “……就是给我那么多希望。” 希望这种词语多致命啊,一旦有了希望,你就会期望越来越多,可是当你的渴求落空的时候,你所有的幻想都会化作泡沫消失,在那一刻,希望之后带来的失望是无穷无尽的,比当初的希望还要多太多倍。 江眠倒退几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说,“傅峥嵘,我现在知道,你培养我,训练我那么多技能,是想让我帮你打探很多消息。好,其实你只要直说就可以,不用绕那么多圈子。” 她胡乱地抹着眼泪,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她说,“其实我也高估了我自己。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求,只想陪在你身边,就会得到满足。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贪婪得很,我想得到你更多,除了身体,还有心脏。” “我也高估了我的坚持力,我总觉得自己对你的爱就是那种哪怕不给回应也可以傻傻等待下去的深爱,后来我发现不是。我卑劣极了,得一,始贪千千万。你不给我的时候,我就想放弃。我多脆弱啊,什么都坚持不下去。” 她抬起头来,挂着眼泪冲傅峥嵘笑了笑,“所以,请你以头顶上司的态度对待我,而我,也用一个卧底的身份来回报你。所有的信息,我会转达给余晏,你的微信号其实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拉黑了。” 傅峥嵘错愕地掏出手机,才发现江眠的确将他拉黑了。 朋友圈都进不去。 他的心在剧烈跳动着,牵扯出酸痛的感觉,他不明白,只是在看见江眠脸上的泪水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以及……你说你要保护我。” 伸手,傅峥嵘瞳孔紧缩间,看见江眠伸手狠狠扯下了耳朵上的耳钉! 那一刻,血肉模糊,血珠飞溅,她直接不管不顾用力一扯,鲜血淋漓地将原本打进去的耳钉从耳朵上直直拽下,疼得她自己都狠狠哆嗦了一下。 剧痛蔓延,可是江眠浑然不觉。 这算得上什么呢,傅峥嵘,这根本抵不上我现在内心的痛苦一分一毫! 傅峥嵘的手指开始隐隐发颤起来,这该有多痛? 男人俊朗的面孔上出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他说,“江眠,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江眠将耳钉用力摔在地上,“我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定位,也不要你来保护我!你要保护那么多人,可是傅峥嵘,你独独伤害了我一次又一次!说着拒绝我,还要一次次对我好,为什么?你不能冷酷一点么?我是个没有毅力的人,你说不爱我了,那我也就算了。不就是一场爱,我放弃就是。谁离了谁会死啊?”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着声嘶力竭的语气,让傅峥嵘的心脏剧痛,全身上下都如同针扎一般,看着江眠的脸,他觉得自己有一种恐惧感。 恐惧她从此可能真的会离他而去。 江眠的耳垂上还滴着血,可那一刻她的脸色却苍白地如同一个死人,她对着傅峥嵘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曾经的江眠可爱天真,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样,如同赴死一般的表情…… 头一次,傅峥嵘有一种站不稳的错觉。 他往后靠着车子,声音都在发颤,“江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傅峥嵘。” 江眠的声音冷漠得不再有任何一丝爱意,所有对傅峥嵘的好感,和少女一般苦涩却甜蜜的爱恋,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泡沫灰飞烟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昔日的形象轰然崩塌,伴随着她早已破碎不堪的世界一起渐渐化为了粉末,风一吹,就了无踪迹。 傅峥嵘,喜欢你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啊,还好你不爱我,才让我有了离开你的动力。 现如今,我们都放彼此自由吧。 “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我会做到。别联系了,余晏会把话带给我,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吧。” 少女转身,背后有一辆宾利开过来,傅峥嵘手指倏地攥在一起,见到宾利车上走下一个男人。 是唐野。 他们曾经交锋过,那一次可笑的酒店扫黄行动,救出了他身下的江眠。 唐野其实也察觉到了,对面大楼里,有个男人,将红外线准心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那种熟练程度,除了傅峥嵘,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他们彼此看着彼此,男人之间的对峙不外乎就是气场的碰撞,年纪轻的时候会有小男生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打得头破血流,年纪大了,才知道动手是他们最不屑的方式。 而除此以外,有千千万万种把中意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就让对手生不如死的办法。 唐野轻笑了一声,看见了江眠耳朵上的血,又变了表情,微微皱起眉毛,“怎么回事?” 江眠没说话。 唐野没有追问下去,就是无所谓地说,“这次虽然我创可贴还有多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给你包扎。” “不用包扎。” 江眠淡淡地说,“血流干了就好,一丁点血肉,不会死。” 这样冷漠而又生疏的语气,唐野也是愣了愣。 眼前的人还是曾经喜欢插科打诨,天生牛犊不怕死的江眠吗? 他看了眼面前的少女,江眠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淬过炼过的钢筋,冰冷锋利。挂在苍白的脸上,给人一种濒死的人最后放手一搏的错觉。 江眠朝着车子走去,身后傅峥嵘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力气挽留她,而她脚步自动一停,忽然间回过头来看着傅峥嵘。 那一刻,傅峥嵘的心脏剧烈跳动。 而江眠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嘴角似乎还在笑,可是那笑陌生得令傅峥嵘难以看懂。 她说,“傅峥嵘,其实还是要谢谢你,送我一场空欢喜。我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那么现在呢? 傅峥嵘竟然问不出口。 最后的时刻,江眠用嘴型无声地描述出几个字,男人瞳仁骤然紧缩间,她转过身去,用比先前快一倍的步伐钻入车中,随后唐野也坐回去,发动车子,直接起步。 车子从他身边开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车窗按下来后江眠的侧脸,冷酷得像是雕像,连眼珠子,都没转过来看他一眼。 车子开远了,留下一对朦胧的车尾灯,随后没入马路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傅峥嵘就这么站在停车场出口好久,没有去发动车子,也没有去做别的事情,就是这样直愣愣地站着。 大脑像是受到剧烈刺激一般震荡着,所有的情绪在这个时候一并涌了上来。 脑子里竟然出现了无数和江眠的回忆,他们相处几个月的时间里江眠给他花心思做的每一道菜,还有和他一起打过的游戏。 傅峥嵘觉得自己像是丢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忽然间喘不过气来。 回忆的画面渐渐回溯跟上现实的步伐,定格在江眠最后一声道别上。 周围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流动,被静止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唯有江眠无声地动着口型,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回放一般,一字一句,印在他脑海里。 她说。 傅峥嵘,我爱你,再见。 #人与人之间情断义绝,并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就算表面上有,也很可能只是心已经离开的结果,事后才编造出的借口而已。因为倘若心没有离开,当将会导致关系破裂的事态发生时,理应有人努力去挽救。如果没有,说明其实关系早已破裂。 傅峥嵘回去后才想明白一段话,江眠是真的要走了,所以才会在来的路上连着他的微信一并拉黑了。 口口声声说萝莉多容易推倒,可是江眠心狠起来的时候,傅峥嵘都不及她。 她就以一种如此决绝的姿态,干脆利落,鲜血淋漓地断掉了和傅峥嵘的联系。 傅峥嵘回到家里,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发呆了许久,忽然间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错觉。 他心里很慌,就仿佛先前曾经有一个人将他的胸膛填满,让他挂念,让他在乎,可是现如今这个人走了,留下空白,留下他。 只是走了一个江眠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傅峥嵘打电话给余晏,约他出来喝酒,余晏开着车吭哧吭哧开到傅峥嵘家门口,看见男人脸色的时候吓了一跳。 “卧槽,你这什么表情,像老婆跟别人跑了似的。” 啪嗒一下,傅峥嵘感觉有一枚无形的箭矢插在自己胸口,他没好气地看着余晏,“有没有句人话了?” 余晏说,“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啊,不会被戴绿帽了吧?可是你也没女朋友啊,你哪儿来的绿帽?” 左一个绿帽右一个绿帽,傅峥嵘听得脸都绿了,满脑子都是江眠要是跟着唐野回去了,被唐野压在身下哭哭唧唧怎么办。 眼前闪过一片片白花花的大腿和胸,全是江眠的。傅峥嵘觉得自己真的从一个正义的人民jc变成了变态萝莉控,时不时就容易去想江眠娇嫩的身体。 妈的,这还怎么过日子! 傅峥嵘来火了,推了一把余晏,“多做事少放屁,走,去喝酒。”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余晏抓着保时捷的车钥匙,“你真的要去啊?傅家大少也要出入风月场所?” 傅峥嵘被他气笑了,“老子不但要出入,还要叫一群姑娘!” 余晏在旁边一拍大腿,“这才对嘛!走走,我和你说,我老早就想利用职便……” “……” 傅峥嵘到了kw门口的时候,搂着小姑娘的傅暮终转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卧槽!” “干什么?”傅峥嵘冷冷看着自己的弟弟,怀中那个小姑娘挺眼熟的,估计又是哪个网红。 傅暮终结结巴巴地说,“哥……哥你今天扫……扫黄啊?” 又观察了一眼余晏和傅峥嵘,傅暮终咽咽口水,“便……便衣扫黄?” 傅峥嵘真想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吊死在电梯里,他说,“喝酒!” 傅暮终一听,登时脸色就变了,贱兮兮地凑上去,“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啊?我都要以为你这辈子要为国捐躯呢。” 傅峥嵘笑得咬牙切齿,“玩你的女人去,少跟我搭边儿!” 傅暮终在背后切切了两声,搂着姑娘说,“那是我家大哥!以前来这儿都是扫黄的,今天头一回是涉黄。” “……” ****** 余晏的速度很快,叫了几个朋友,随后就有一排pr小姐走进来。 傅峥嵘喝酒一愣,余晏说,“我给你叫个pr怎么样啊?” 傅峥嵘说,“你一会给我叫pr吧,我老了吃不消。先叫他们给我在酒里放两粒枸杞。” 余晏乐得哈哈大笑,指着一个短头发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说,“妹妹,快来,坐这儿!” 那个女人从一进来就盯着傅峥嵘两眼发光了,靠,这脸,这腿,这气场,这身材!天啊,上床肯定超带劲!一看就是特种兵退役的吧! 一听余晏这么说,赶紧靠到傅峥嵘身上去,傅峥嵘皮笑肉不笑盯着余晏,“看样子你是老手?” 余晏一本正经,“哪能呢,我这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玩忽职守! 另外几个朋友也一口一个傅大哥地喊,连带着周围一群小妹妹也娇滴滴地喊着傅大哥,傅峥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眠喊他傅峥嵘的时候多好听啊,怎么换了个人喊就受不了! 一群朋友喝上头了开始点歌,一会是很土嗨的社会摇,一会又是伤心情歌,在余晏抓着话筒唱“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的时候,傅峥嵘受不了了,对着他一屁股踹过去。 爱爱爱,啥他妈比的爱情不爱情啊! 余晏指着傅峥嵘喊,“老子看你失恋来陪你,你居然踹我?好,兄弟没得做了,我现在就走。” 傅峥嵘说,“自个儿滚,你们一个都不许拦。” 余晏一下子蔫吧了,看着傅峥嵘,“真狠心,闺女肯定就是这样被你赶走的。唉,每天吃泡面都要吃吐了……” 不说江眠还好,一说起江眠,傅峥嵘就变了脸色。 他忽然间想起自己第一次抓江眠的时候,是在酒吧,她被人下了迷药,从酒吧后门抬进人家车子里,恰逢傅峥嵘过来扫黄,一下子就抓住了。 那个时候江眠小小一团缩在他怀里,又哭又闹,“jc同志,我是清白的,你救救我,嘤嘤嘤。” 傅峥嵘放了她,还给了她五百块钱所谓的买火车票回老家,结果没过多久,本来回老家的人出现在了ktv里,还被许宁楚压着,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 他想,江眠到底是如何有这种变脸的本事,让大家都信服的呢? 现在他明白了,其实江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又狠又虚伪,说断的时候,哪怕鲜血淋漓也要断了,不给一点后路。 他喝多了,就容易想起过去,想到了先前他曾在某个夜里拉着江眠到书房一顿人生教育。 那正好是他和江眠第一次冷战过后没几天,他左思右想觉得小姑娘不能这么习惯性撒谎演戏下去,就喊她来书房,结果她还是委屈巴巴的态度,言辞闪烁。那副表情,傅峥嵘一看就来气。 那个时候他说,“不要拿你对别的男人的态度来对我。能接受就改,改不了就滚蛋。别解释,不要听。” 江眠还是红了眼睛,她的眼中出现了慌张无措的情绪,大概是傅峥嵘这些话说的太狠了,伤着了她。 可是她的的确确是只会用谎言生活,如果要说让她诚心实意对待一个人,她就会像个新生儿一般惶恐不安。 能让骗子想用谎言去欺骗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夜晚,kw一片笙歌,而同片天空下的江眠,也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她缩成一团,将房间的灯关掉了,又拉拢了窗帘。整个人陷入一片漆黑中,睁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失去主人茫然无措的小兽。 唐野端着甜品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就忍不住开了灯,开了灯才发现江眠脸上的表情,痛苦,束手无策,以及不安。 ——我曾见过绝望到极点的人,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唐野觉得现在的江眠就是这样,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端着甜品问了一句,“吃不吃?” 江眠茫然地点点头。 他把东西放到她身边,她就又盯着那堆芒果小丸子发呆,许久才轻轻抽了口冷气。 她说,“傅峥嵘给我买过这个。” 唐野觉得自己脑袋上有一根筋猛地跳了跳,他压低了声线,“这是我自己做的。” “哦……”江眠还是一脸呆愣地看着他,答非所问地问了一句,“给我的?” 这他妈都端到你面前了,不给你给鬼啊! 唐野强忍下心头想咆哮的怒意,“我看你被人抛弃太可怜了,所以做了一份甜点来同情一下你。” 这句话总算是戳到了江眠的痛处,她眼睛红了红,随后哽咽了几声,“好。” 好什么好?这回答太匪夷所思了。 江眠说,“我被人抛弃了啊。” 完了,唐野伸手扶住额头,江眠是不是被这么刺激一下彻底变傻了? 他伸手拍了拍江眠的肩膀,顺手捏了句网络用语,“虽然你是个傻子,可是爸爸爱你。” 寥寥数字,刺痛蔓延在江眠心口,这话太像是傅峥嵘的语气,她一下子就被悲伤再一次吞没了,哆嗦着伸手按住了唐野拍在她肩上的手。 察觉到女孩子的颤抖,唐野眯了眯眼睛,“怎么了?” 江眠抬头看他,眼里竟有几分破碎的痛苦,她说,“你……好像傅峥嵘啊。” ****** 可是江眠又不是真的傻了,第二天起来,她雷厉风行地回到了马四爷的场所,大概是仗着自己背后有唐野撑腰,直接喊自己的手下绑了几个人,把他们架起来按在陈尽出事的地方,迎着悬崖上呼啸的风,江眠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看不清她的脸。 只有她冷漠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出来,“说,当初是谁动手的?” “我们……我们没有啊,四小姐……” 几个人瑟瑟发抖,江眠不说话,只是冷笑。 “不说,就都丢下去吧。” “四小姐,您这是公开要和四爷作对吗!” “我哪儿敢呢?” 江眠笑着用鞋尖挑起那个人的脸,“四爷和陈尽之间有误会,被奸人所误导,所以错怪了陈尽。我这是替四爷替陈尽要个公道,你怎么说我是和四爷作对呢!四爷要是随便谋害手下的性命,大家可不是要寒了心!我如今就是帮着四爷重新调查,也算是对得起陈尽在天之灵,你一条狗,竟然还有胆子说三道四!” 少女在寒风中红着一双如狼般凶狠的眼睛,“沈一,给我打掉他的牙齿,一刻都不留,剪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挑拨离间我和四爷的关系,妖言惑众迷惑四爷的手下!” “四小姐!四小姐不要啊!四小姐!” 刚开始开口的那个人被沈一剪了舌头,痛的直吐鲜血,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叫唤,江眠绕着那对被按住的人走了一圈,表情冰冷,“我明白四爷忌惮我,因为四爷的圈子里总归有几个人听命于我,不过我也告诉你们一声,我和四爷的关系,情同亲生!马四爷的命就是我江眠的命,马四爷不下一声命令叫我滚出去,你们都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四小姐!今天,我怀疑我们这儿有内鬼,故意挑起了陈尽和四爷的恩怨,所以重新调查四爷和陈尽一事,你们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这个理由编的完美无缺,哪怕江眠心底里已经恨透了马四爷这个人,在说出口自己对于马四爷的忠心的时候,还是那么铿锵有力。 说谎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可是信手拈来。不就是一场戏,谁演不是演? 一堆人跪在地上,被沈一按着,沈一是圈子里听从江眠的人,江眠一直没有叫沈一当面出现过,就是怕太明显遭到针对,所以一直叫沈一暗地里待命,若有朝一日她和陈尽出了事,沈一还能帮个忙。 可是没想到,马四爷已经不想跟她在演戏下去了,直接就这样对陈尽的家人下手! 肯定是他对陈尽的弟弟妹妹做了什么,才会导致陈尽想要和他拼命,而所谓的有内鬼也只不过是江眠胡编乱造的一个说法,有了这个说法,可以重新查一查到底是谁背地里一直在让马四爷怀疑她。 江眠等着那些人开口说话,问到一半的时候,马四爷的人赶来了。 看见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那个身影的时候,江眠深呼吸一口气,重头戏……要来了! 马四爷站定了,身后跟着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站在悬崖上,看见江眠的时候,他眼里露出了野兽一般的表情,对着江眠冷冷开口。 “小四,我听说你绑着我手下的兄弟到这儿来了,这是干什么呢?” 马四爷带着警告逼问江眠,她见他脸上和蔼的笑意,就巴不得撕了这张脸。 控制着声音的平静,江眠说道,“这群人,挑拨离间我和四爷的关系,我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马四爷意味深长盯着她,“哦?怎么个挑拨离间法?” 江眠稳住心神,“前些日子听说叛徒陈尽暗杀四爷,四爷叫人把他从这里丢了下去……” 陈尽是谁,是江眠最亲的人,可实现如今,她在马四爷面前,轻轻松松用叛徒两个字称呼他。 “死一个陈尽,死有余辜,并无大碍。只是我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陈尽为何突然刺杀四爷?” 江眠把问题抛给马四爷,问的他一愣。 为什么刺杀?因为马四爷糟蹋了陈尽的家人。可是马四爷说得出口吗?自然是说不出口的,江眠要的就是马四爷说不出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怀疑,其实是我们内部人员有了内鬼,刻意挑拨离间陈尽和马四爷,激起陈尽谋害你的念头,我觉得,陈尽不会是第一个,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来伤害你,于是我去查了一圈儿,发现是这几个人在背后煽动情绪。” 江眠上前一步,高声道,“苍天在上,我江眠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马四爷的事情,我听到他们下一个要挑拨离间四爷和我,就立刻叫沈一帮忙绑了他们,这几个人,口口声声忠于四爷,背地里却干着这种事情,兴许是jc混进来的卧底。宁可错杀全部,不可放过一个!” 唐野是跟着马四爷一块来的,其实他早就知道江眠要闹事情,只是装着不知道,和马四爷一并赶来,看见江眠这番戏,真想给她鼓鼓掌。 几番话说的她为了马四爷忠心耿耿,哪怕马四爷杀了陈尽,她优先考虑的还是马四爷的安危,后又借机说有人挑拨离间她和四爷,虽然四爷一直怀疑她,但是没明说,江眠现在把话挑明了说,更是一副不怕马四爷怀疑的样子,反而让几个跟着来的手下信服。 单单一个马四爷不可怕,马四爷手下才可怕,可是唐野觉得,这样子的江眠,也相当危险。 能够把自己的生死伙伴描述得如此云淡风轻的女人,明明心里恨了一千遍一万遍却还能如此完美演着戏把玩字句的女人……这样虚伪的女人有多可怕? 马四爷倒是被江眠一番慷慨而又义正言辞的话堵得无话可说,许久才发现,她这才是想要造反,又把他顶得无法反击——马四爷要这个脸,杀一个对自己忠心的江眠,手下的人怕是不服。 他笑得咬牙切齿,对着江眠说,“那么你的调查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全凭四爷做主!”江眠顶着巨大的压力,大声喊道,“如今,我和这帮人就一起站在四爷面前。四爷若是不信我,随时随地就可以叫人杀了我,我问心无愧,四爷要我死,我也能给四爷递刀子!若是四爷信我,就把这群人杀了,他们造谣污蔑我对四爷有异心,我觉得他们和陈尽一样,死有余辜!” 马四爷被她逼得进退两难,自己带了这么多弟兄,江眠言辞凿凿,一个人立在那里,似乎毫无畏惧,一派对于四爷绝无二心的模样。 他要是放弃江眠,手下的人肯定会对他动摇。 唐野看了差点笑出声来,江眠绑的这群人是当初帮马四爷把陈尽丢下悬崖的人,现在她和这群人立在一起要马四爷做选择,这是借了马四爷的手,要他自己再亲手杀死害死陈尽的人。 妖孽的男子眯了眯眼睛,到底是小看了江眠。 小小的身躯里,到底有着多少情仇爱恨? 马四爷站在那里,对着江眠的语气总算有了缓和,“四爷信你便是了,你那么大动静做什么。” “四爷的动静一点儿不比小四要小!” 江眠冷声道,“四爷带这么多人来,到底是想收拾这帮白眼狼,还是收拾我,小四心里都清楚!没关系,您不信我,我跳下去便是!小四为了证明清白,为了不让四爷为难,小四心甘情愿赴死!” 说完,那个瘦小的身子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走向悬崖的末路,背后马四爷大喊了一声,“江眠!” 逼他,她这是在逼他! 江眠回头冲着马四爷笑笑,她知道,自己如今要是跳下去了,马四爷在白岩河的人心就会失去一大部分。江眠为了四爷忠心无二,而马四爷却听信谗言在所有人面前逼得她跳崖证清白,所以马四爷不会让她跳。 不让她跳,就杀了这帮所谓妖言惑众给江眠泼脏水的手下,断他几条胳膊臂膀! 背后有人冲上来拉自己,江眠没给他们调整的时间,纵身一跃,从悬崖尽头一跃而下,风声飒飒,她演着这出戏最后的高潮—— “四爷,您信不信小四无所谓,小四无悔!来世再做您的女儿!!” 马四爷逼死了四小姐! 唐野的瞳孔狠狠紧缩的瞬间,看见那个身影从悬崖末端直直坠下,快速得像是一道闪电,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马四爷脸色惨白站在原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计算了……他分明知道这是计算,可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机会!! “救……救人!”他若是此时不救,手下的心可就拉不回来了! 唐野比他冲得更快,来到悬崖边上,朝下狠狠看去。 云雾缭绕,狂风呼啸,原本江眠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冲下看去,不可置信地扳碎了几块泥土。 江眠……你是疯了吗! 你是想去陪陈尽吗! 从这里跳下去,如何有生还的可能,只为了动摇马四爷在白岩河的人心,你就这样拿自己做赌注吗! “找!给我找!” 唐门大少爆发出一声怒吼,随后站起身来,一步步来到马四爷面前,用着极为狠厉的语调说了一句—— “四爷,唐某很感激你把小四送来身边,可是今日小四完全是被诬陷的,你一言不发,不顾她清白,现如今她跳崖证明自己,是你想看见的结局吗?” 马四爷当场如遭雷劈,唐门……唐门难道要为了一个小小的江眠和自己翻脸?怎么可能!唐门这种黑道上的组织,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掀起浪来! 可是出乎马四爷意料的是,唐野的反应无比剧烈,他派人比马四爷派人更快一步,直接兵分各路下去搜索,直到后来这天夜里下了大暴雨,下去搜索的所有人都回来,一无所获。 唐野站在别墅门口,满眼阴翳。 不可能……江眠不可能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除非她是真的想跟着陈尽一块去了…… “找,继续找!”唐野命令手下,声音带着无比的愤怒,“给我把整座山烧了都要把她带回来!” 江眠,我不信你就这么撒手走了!! 唐野的内心是无比震撼的,江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她太擅长演戏和煽动情绪,甚至在说出与内心截然不同的话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配合得没有一丝差别。 这是个天生的演员。 唐门别墅周围的路灯渐渐也熄灭下去,整个庄园变得寂静无比,唐野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入睡,就这么坐着,背绷得笔挺,像是一把被拉满了的弓。 “啪嗒——” 一声水滴声传到他耳朵里,唐野全身颤了颤,随即立刻打开客厅的灯,朝着门口看去。 刚打开门,风雨便呼啸着往客厅涌来,灌进满满一室的风霜,伴随着狂风的怒号,唐野看见家门口那个瘦削的影子。 被雨淋湿的脸在门口灯的投射下显得触目惊心的白,透着死人一般的灰败感,可唯独那双眼睛,却亮得逼人。 她身上似乎是有伤口,唐野闻到了点血腥味,看见江眠自己来到家门口,有些错愕。 “你……” 话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眠就直接重重摔落在他的怀中。 湿透的肌肤传来凉薄的触感,唐野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随即大喊着,“小王小刘!去浴室里放热水!!” ****** 江眠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她感觉自己有点发烧,想来是在大雨中狂奔造成的,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唐野坐在边上。 男人穿着日式的浴袍,乍一看颇有樱花国江户时代那种男人的感觉,豪放且妖孽,五官俊美,发觉她醒过来,低声道,“醒了?” 江眠嗓子发炎,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倒是小看了你。” 唐野笑了,“悬崖下面有个石块,你早就叫人准备好了吧?” 江眠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唐野仰头,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我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江眠张开嘴巴,许久才发出声音,“唐野,我需要你帮我。” 唐野饶有兴趣地说道,“具体怎么说?” “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江眠转过头去看着唐野,“你带我走吧。” 那一眼,跨越无数风霜雨雪劈开阴影而来,唐野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女,用一种近乎渴求却偏偏倔强无比的眼神盯住他,轻声说着,你带我走吧。 他忽然间明白了江眠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复仇,要替陈尽扳倒马四爷,所以转而投奔他。 俊美的男人低笑几声,伸手抚上江眠的脸,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江眠,一动不动盯着他,一字一句开口道,“我可以成为你手下最快的刀。”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难回头。 ****** 江眠消失了。 余晏把这个消息转述给傅峥嵘听的时候,他正在写档案,余晏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傅峥嵘捏着钢笔的手就一顿,在纸上划出一条刺眼的痕迹来。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傅峥嵘抬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们的卧底传来消息说……”余晏咽了咽口水,“江眠被马四爷逼着跳崖了。” 跳崖两个字在傅峥嵘紧绷的神经末梢弹奏出尖锐的响声,他先是呆愣了许久,慢慢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都开始颤抖,“找……找到了吗?” “很可惜,没有。” 余晏摇了摇头,“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估计……尸骨无存。” 傅峥嵘脸色刷的一下变作惨白,他像是不敢相信,紧跟着有一股凉意从脊椎骨渐渐蔓延上来,连带着耳边都开始嗡嗡作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傅峥嵘的震惊,余晏也没能从痛苦中缓过来,沉声道,“傅峥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江眠,可能没了。” 傅峥嵘一下子甩开了钢笔,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余晏胸前的衣服,失声大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冷静点!” 余晏一把将他按回座位上,“事发突然,我们的人也没收到消息,就这样直接发生了!江眠想要替陈尽报仇,后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大家都没有预料到!马四爷也派人找了,唐门也派了手下,但是大家都没找到!” 都没找到! 这的四个字如同压垮傅峥嵘的最后一根稻草,傅峥嵘瞳仁紧紧缩着,缩成针孔状,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喃喃着,“不可能的。” “傅峥嵘,你得面对现实,江眠没有了……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延迟。”余晏叹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 “不可能!!” 这是余晏第一次看见傅峥嵘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堂堂富家大少,铁骨铮铮的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他不停地重复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余晏没说话,眼神压抑,许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傅峥嵘的肩膀,转身去办自己的事情。 留下傅峥嵘一个人在原地茫然无措,像是一座雕像,在瞬间被人抽空了灵魂。 得知江眠出事的第一天,傅峥嵘回到家里,摔了锅碗瓢盆,盯着一堆厨具,闺女,爸爸不会做饭……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做饭? 得知江眠出事的第二天,傅峥嵘请了假,一个人去了一趟白岩河,穿的是便衣,带了鸭舌帽,没人认出他是谁,他打听了一遍,都说是马四爷逼死了四小姐。 傅峥嵘站在江眠和陈尽一起住过的出租屋下面,沉默地抽了一地的烟。 第三天,傅峥嵘又带着弟弟妹妹去吃了一趟烧腊,那是曾经江眠最喜欢吃的,又买了糖炒栗子,买完发现家里那个喜欢剥栗子的小家伙已经不在了,不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第四天,傅峥嵘想给江眠买块坟地,却发现江眠的尸体没找到,骨灰就没法下葬。可是江眠的父母双亡,连过去都无法追踪。这样一个人,消失就消失了,如同直接在世界上化作了一缕烟,连坟墓都不能做,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 傅峥嵘才明白,原来江眠和这个世界毫无联系,她曾经一度想要和自己建立联系,却被他一直拒绝。到了现在,没有过去和未来,她成为了一个未知。 没有人知道傅峥嵘在江眠出事以后一直辗转反侧地失眠,一睡着入梦而来的就是那张天真可爱的笑脸。傅峥嵘觉得太不真实了,明明他们之间有很多回忆的,可是人一消失,就什么都不剩下。 连回忆都成了残忍凌迟他的刑具,傅峥嵘每想起一段,心脏深处就痛上一分。 他曾经笑着摸着她的脸喊她女儿,和她插科打诨,和她一起抓捕犯人,一起分析案情。他甚至进入过她的身体,拽着她拖向极乐深渊,可是到头来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江眠实在是个可悲的人,除了他们,没有人记得如此一个小小的她,是否还活着。 后来,傅峥嵘发了疯一样的拼命工作,连续抓了好多犯人关进监狱,那一阵子电视都在报道说国民英雄傅峥嵘,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 唯有傅峥嵘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守护者。 他连一个瘦弱的背影,都保护不了。 ******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二年后的樱花国大阪,竹林溪水泠泠,亭台楼阁袅袅,江眠坐在回廊里吃西瓜,两条腿荡着晃来晃去,手边一只小松鼠过来看着她,江眠用日语问她,“你也想吃?” 小松鼠和江眠一样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偏了偏脑袋,江眠就从旁边装着坚果的盒子里拿了一颗核桃,掰碎了给松鼠吃。 “你又在偷偷喂yuki吃东西?” 背后唐野穿着和服走上来,腰间挂着两把武士刀,明显是刚从道场回来,脸上还挂着些许汗,一张俊脸轮廓分明,就像是那种日漫里的黑道家族大少爷一般,路过的女仆都纷纷看红了脸。 “怎么了?”同样穿着樱花色和服的江眠转过身来看着他,忽然间就笑了笑,“她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你看看它,都被喂得多肥了。” 唐野走过去,在江眠身边坐下,“给我也拿一片西瓜。”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贵。” 江眠说道,“今天我喊小田切夫人帮我去买,花了好多钱。” “你喜欢吃就行了。”唐野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光,“夏天就该吃西瓜啊,钱不是问题。” “樱子小姐还是那么会替星野大人着想呢。” 身后,小田切夫人笑得和善走上来,手里端着茶点,她是星野家的总管,代代服侍星野家,很有威望。 江眠一看见她,就站起来弯腰道了个好,小田切夫人很亲切地说,“小姐不用太紧张,这些事情让吾辈来做就好。” 江眠的日语现在已经十分流利,又赶忙道了谢,看着小田切夫人把东西呈上来,问了一声,“茶是夫人煮的吗?” “是呢。”小田切夫人回答得也很温柔,“星野大人小时候就很喜欢喝吾辈泡的茶。” “真厉害啊,小田切夫人。” “说的什么话,以后就要樱子小姐来伺候星野大人了。”小田切夫人一边开玩笑,一边用手遮着嘴巴,江眠和唐野的脸纷纷一红,“没……没有的事情!” “吾辈就开个玩笑,两位大人不用当真。”完事之后小田切夫人站起来,又相当标准地鞠了个躬,“你们继续聊天吧,吾辈退下了。” “多谢。” 穿着和服的下人们走来走去,星野家府邸一派祥和,唐野想了好久才幽幽开口,“你最近那笔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啊,那家伙。” 江眠直接用中文回答,“我发现那家伙和中国也有不少联系,似乎是在暗地里拐卖人口过去。” “什么时候起你开始伸张正义了?”唐野双手放到脑后,笑了一声,“我们可是黑道组织。” “在樱花国这样的黑道组织不是挺多么。” 江眠回过头来看他,“唐野,我想回中国了。” “回去做什么?” “我有了陈尽的消息。” “……”唐野的面容明显不悦,“这都两年了,你怎么还没忘掉他?” “忘不掉的。”江眠淡淡地说了一声,“有些人要是这辈子见不到了,就会记得一辈子。” “傅峥嵘呢?” 唐野突然间出声,“你还记得傅峥嵘吗?” 江眠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间茫然了一会,好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他啊……我早就忘记了。” 五日后,江眠准备好了行李,唐野也换上一身现代装,两个人在仆人的迎送下走出宅门,身后小田切夫人有些担忧,上来嘱咐了好多。 “好了,小田切夫人,我们都有数了。” “哎呀,你们都长大了,嫌夫人吵了。”小田切夫人装作受了委屈,江眠只好哄哄她,又说了一会话两人才坐上车子。 身后一堆女仆都在喃喃,“少爷好帅啊……” “樱子小姐也很可爱呢。” “看着他们我就又想恋爱了。” “真羡慕啊……” “你们啊。”小田切夫人转过脸来,装作一脸威严的样子,“还不快去收拾府邸,哪儿来那么多思春期呢!” “是,小田切夫人!” 飞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如同架起了两个国家的桥梁,与白云擦肩,仿佛置身时光洪流,一点一点……将回忆都抽拢。 江眠在心里感慨一声,中国啊,阔别两年,终是回来了。 ****** 落地的时候,江眠和唐野去拿行李,岂料正好赶上了听说有通缉犯逃来中国,所有人都在安检处等待检查,两个人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拿出自己的各类证件,通过vip通道率先去接受检查。 隔着远远的人群,江眠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孔。 是余晏!! 他这么会在这里?! 江眠猛地将身子躲到了唐野的后面,顺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起来,又将唐野头顶的帽子取下来,直接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唐野理了理自己被她弄乱的头发,颇有些不爽,“你怎么了?” 江眠眼珠子一转,“隔壁那个通道检查的人,我认识。” “哦认识怎么了?” 唐野扬了扬眉毛,“他们抓的那个通缉犯不会是你吧?” “你放屁!”江眠一急就口不择言,“是余晏!反正小心点,别让他看见我的脸。” “这么怕他?” 唐野像是想明白什么事一般,“哦,那下次带你去韩城整个容吧,你的双眼皮还可以割得再大一点,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行行行。”江眠推了他一把,“相信你这狗屎一样的审美,不如相信鬼。双眼皮那么大夹苍蝇吗?” “你这是不服气啊。”唐野乐了,“有些网红……” “是啊。”江眠翻了个白眼,“你前几天搞暧昧搞到床上去那个小林立花就是割得双眼皮,鼻梁也是填充的,哪天你稍微用点力人家脸上假体都飞出来了。”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唐野一边接受检查一边转头骂了一句,“你就是嫉妒人家美。” “对对对,立花最美,连屁眼都是双眼皮的。” 轮到江眠,她看了眼隔壁通道的余晏在认真核对别人的信息,于是稍微拉下了一点口罩,给另外的jc检查了一下,随后两人平安无事通过出口。 一边拉着行李,江眠一边说,“奇怪,你也不是什么安全分子,为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轻松?” 唐野说,“这就是有脑子和没脑子的差别。” “……”江眠干脆不说话了,她又将口罩戴起来,为了防止偶遇某些人,将自己的脸遮起来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余晏在这里,很可能傅峥嵘也在这里。 两个人出了机场就先去酒店,放好东西唐野就进去洗澡,江眠躺在床上玩ipad,旁边放着一本英语专八的提纲,她正在看无字幕的外国影片,倒也没有压力。 唐野洗完澡出来,看着江眠光着脚丫子在床上看东西,笑了一声,“看片?” 人家说看片是看电影,这人渣说看片怎么说得有点黄暴? 江眠脸都发烫了,“把衣服穿上!” 唐野腰间围着一根浴巾就这么大喇喇地走过来,冲着江眠扬扬眉毛,“怎么,我身材太差你看不下去?” “对的。” 江眠说,“比你更好的我都见过。”傅峥嵘可不就是么! 唐野怒了,“我这八块腹肌你说我身材差?你是不是狗屎糊了眼?” “你眼里才有狗屎呢!”江眠跳起来,从床边捡起一件浴袍砸过去,“快去换上!美男计这招对我没用!” 唐野脸一青,但还是拿着浴袍走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男人换了一身浴袍,湿漉漉的黑发贴着额头,颇有些邪魅的感觉。 江眠看僵尸电影看得很入迷,一边看一边说,“卧槽,真刺激……” 唐野凑过眼去看的时候正好僵尸被人砍了一个脑袋飞到屏幕上来,他整个人跳起来喊了一声,“你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怎么,不喜欢啊?” 江眠干脆按了暂停,把屏幕上那个放大特写的僵尸脑袋递过去,“你看看,是不是很刺激?” “……”唐野上下打量江眠,“你确定你是姑娘?你要是现在说你有鸡鸡,我也信。” 江眠乐了,“那我现在有鸡鸡。” 唐野一拍大腿,“正好,掏出来比比大小。” “比你妹……” 江眠一脚踹过去,“离我远点,楚河汉界不许跨越了啊,想要泻火找你的立花小甜心,本宝宝不负责伺候你。” “你这女人是不是铁石心肠?”唐野上去一把抓住了江眠的手腕,可惜江眠长年累月的训练下来身手已经相当出色,轻轻松松一翻身就将唐野压在身下,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直接将他按进被子里,另一只手拿着ipad,丝毫没受影响。眼睛还是盯着屏幕上放的电影,声音冷漠无波,“我都说了,楚河汉界不许跨越。” “我让让你。”唐野带着笑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压男人的感觉怎么样?” 江眠一边看电影一边笑了一声,“传出去我把唐门大少爷,星野家的道场主给压了,多刺激啊。” 唐野趁着她不注意直接翻身,伸手朝着江眠的脖子抓去,他的确是让让江眠,偶尔看着这个小丫头在他身上伸伸爪子也挺有趣的。 手里的ipad被人砍掉了,江眠心一急想去拿回来,下一秒身下的身体猛地一掀,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床的另一边,男人的阴影的压上来,将她手脚都压制住,两人的动作就如同是打架过招,又带着说出来的暧昧。 唐野笑了笑,“现在呢?” 江眠死鸭子嘴硬,“我让让你。” “哦……”唐野拖长了声调,“原来就只是让让我。” 说完就将旁边的ipad拿起来,看了眼僵尸又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塞回江眠的手里。 “你下次能看点女孩子看的吗?” “有啊。”江眠很认真地说,“我也看还珠格格。” “……” 正当两人这样一上一下地对峙的时候,突然间走廊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起先他们都没在意,毕竟这个酒店十分高级,一般人也住不进来,服务都很出色,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可是那阵脚步声直接到了门口,两人才双双一惊。 傅峥嵘直接哐当一声踹开门进来,对着床上压在一起的两个人大喊一声,“扫黄,不许动!” 江眠被这突如其来且熟悉的声音吓得脸色一白,唐野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拿被子盖住了她整张脸,抬头朝门口的傅峥嵘看去。 两个男人发现是彼此的时候,目光皆一深。 倒是唐野先笑了笑,对着傅峥嵘道,“这么巧,又扫黄?” 傅峥嵘看了眼他旁边被子鼓起来的一块,说道,“被子里面是谁?” “我未婚妻。” 唐野的回答是那么自然,就这么坐在床边,“怎么,你不会还想要看看我到底是有未婚妻还是招妓吧?” 傅峥嵘脸色明显不好看,但是后来又有人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傅头儿,是在隔壁,我们的人抓到了。” 傅峥嵘目光沉了沉,最终说道,“不好意思唐少,看来是举报人说信息的时候出了差错,打扰到你们了。” 唐野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傅峥嵘,嘴巴里说着,“无碍,傅大少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大家都不会怪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阴阳怪气。 傅峥嵘没发作,随后退下,关上门那一刻,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去查一查唐野的未婚妻是谁。” 而另一边,等到傅峥嵘等人的脚步声终于远去的时候,江眠从被子里钻出头来,大口大口呼吸着,对唐野道,“走了?” 唐野意味深长笑了笑,“怎么,很失落?” 江眠抓着被子摇摇头,“没有,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未婚妻?” 唐野冷笑得更厉害了,“星野樱,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白对你这么好呢?”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眠全身都惊了惊,又把半边脸攥紧被子里,只露出一对眼睛,“你不是喜欢江盼吗?” 唐野提着她把她从被子里拎出来,“晚了!老子现在对你有兴趣!” 江眠挣扎着,“干什么!” “洗澡!”唐野吼了一声,将江眠丢进浴缸里,“我数三下,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三秒后我帮你选择。” “我自己洗!”因为先前唐野已经用过浴室,所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江眠在浴缸里没站稳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吃屎——吃水。 唐野在外面很不给面子的笑。 江眠咕嘟嘟吐着泡泡,笑什么笑!说实话,这几年她什么都学遍了,就是没学会游泳,上个月唐野把她和一条金毛一起丢进游泳池子里,结果就是金毛学会了游泳她还不会,被狗羞耻了一通到头来还是金毛驼她上岸的。 江眠在浴室里洗好了身子,走出来的时候抓了一件浴衣,唐野盯着她的人上上下下看了遍,“两年了,怎么还是幼女。” 胸这么小,腰这么窄,明显发育不良啊。 “你懂个篮子。”江眠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去说江盼呢?人家跟我长得一样。” “唉,打住。”唐野直接说道,“你姐身体比你有女人味多了,前凸后翘的。所以男人喜欢你姐,懂吗?” 江眠没说话,想着这两年间江盼是不是还和秦岭在一起,他们又发展到哪一步了。所谓的博士计划的真相又是什么。 只是回到中国要解决的事情太多,她一时半会理不出思绪来,只得慢慢来,先把陈尽找到了再说。 这天晚上江眠和唐野依旧躺在一起,中间隔了个楚河汉界,两个人面对面睡着,都相隔甚远。 唐野偶尔会睁开眼来看一眼面前的江眠,眸光深沉,冷漠无波。 ****** 这几天傅峥嵘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劲。 自从扫黄踹错了门,发现里面是唐野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于是余晏说去喝酒吧,喝酒了能发泄。傅峥嵘同意了,晚上余晏开着车子喊着一帮人去fusion开了个卡座,一走进去,傅峥嵘就觉得眼前闪过去一个身影。 江眠正穿着细高跟超短裙在酒吧里游走,她要接近一个叫宋一诀的人,这个人手里有陈尽的消息,她必须去赌一次。 黑色吊带露背裙,裙底堪堪遮住大腿根部,一双小高跟踩出了尖锐的美,一步一步,如同一只灵活的野猫,她故意从宋一诀的卡座面前经过,带着香水的身体勾引着男人的视线,宋一诀原本手里抱着姑娘,突然间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把服务员喊了过来。 江眠在不远处站定,果然过不了多久,服务员来到她身边,说是卡座上有客人邀请她喝一杯。 江眠转身,看见卡座上的宋一诀对她投以眼神的邀请,她欣然微笑前往,坐下的一瞬间,宋一诀就推开了身边的姑娘,搂着她纤细的腰,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表情,凑近了在江眠耳边说道,“今天是故意找我的吗?” 江眠娇笑一声,一张脸跟朵花儿一样娇嫩,“宋公子哪儿的话,人家也只是……恰巧遇见了您呐。” “这意思就是缘分了……”宋一诀伸手在她腰间上下捏了一把,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实在是令人爱不释手,他低笑,“腰这么细,床上不会折断了吧?” 江眠像是受到惊吓一样露出娇羞的表情,“讨厌,你怎么这么会开玩笑。” “哈哈哈哈,是我吓到你了。”宋一诀对于送上门讨好的姑娘自然是来者不拒,何况今天这个看起来还十分青涩,他意味深长喊人倒了杯酒,亲自送到江眠唇边,“来,我喂你一杯。” 江眠害羞地看了眼他,随后张口,将那杯烈酒喝下,随后道,“宋公子,我也喂你一杯。” 两人你来我往像是调情,到了一半的时候江眠站起身来,对着宋一诀笑笑,“我上个厕所,宋公子您在这儿等我。” 说完还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侧脸,哄得宋一诀眯眼笑,满脸淫邪,“好,哥哥在这儿等你。” 江眠起身,踩着高跟往厕所走去,只是快到厕所的时候,她身形一闪直接走入后面的安全通道,靠着墙整个人滑下去,不停地喘着气。 被晕染地发烫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江眠咬了咬牙,宋一诀看来在那杯酒里放了不少东西,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转过身来,改为双手撑着墙壁,不断深呼吸。 这个时候,从身后猛地伸过来一只手,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直接捂上她的嘴巴! 江眠浑身哆嗦了一下,有人用冰冷的东西抵上她的后腰,男人低哑的嗓音传来,危险而又性感,“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 江眠在危机中双手高举过头顶,男人对她下着命令,“慢慢转过来,别做小动作!” 江眠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挪动着步子,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只是当她转过去的一瞬间,身上的枪口撤离了。 舞池灯光从门缝里打进来,电光火石般照亮了两人的对视。 江眠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望着眼前那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药物的趋势下她眼里含着水意看向傅峥嵘,那表情活脱脱的就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傅峥嵘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失控地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都在颤抖,“江眠!” 那一声,如同一把斧头凿开她的身体,从头到尾,劈裂她的灵魂。 眼泪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漫上来的,江眠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男性的气息让她发狂,她说,“放开我……” 傅峥嵘察觉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像是小猫儿一般嘤咛。 “宋一诀……给我下了药。” 她说,“傅峥嵘,放我回去……我们就当,没见过。” 傅峥嵘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扛起了江眠。 刹那间,如同置身于时光的洪流,两年前江眠被傅峥嵘这么扛着从厕所里抓出来,两年后的酒吧,她再次被他这么扛了起来。 视野天旋地转,男人身上传来的味道竟让江眠有点想哭,她嚷嚷了几声,“你认错人了!” 傅峥嵘怒极反笑,“你他妈化成麻子脸老子也认得出来!” 江眠擦着眼泪,使劲想从他身上爬下来,“我不是江眠!你认错了!” “编,继续编啊。”傅峥嵘来劲了,扛着她走舞池,江眠整个人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干什么!” “爸爸去dj台给你拿个话筒,灯光师呢来,往这儿打,照死你这个白眼狼。” 傅峥嵘换了个方向扛她,江眠头重脚轻被他磕得睁不开眼睛,她伸手拍他,“宋一诀还在卡座上等我!你松开我!” 傅峥嵘觉得浑身上下汗毛孔都收缩着,完全没想到这次来酒吧能真的遇上江眠,遇上了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家里? 江眠一急方言都出来了,“莫挨老子!” 傅峥嵘没在意,扛着她进了地下车库,背后有人吹口哨,“哟,强抢民女啊。” 傅峥嵘没回头。 江眠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你要带我去哪儿!” 傅峥嵘把她摔在副驾驶座上,“惹急我在车上办了你!” 江眠浑身哆嗦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睁眼看他,被下了药以后的脸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无辜的小动物,两年了,她怎么……怎么越来越可爱了!!!! 傅峥嵘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摔上门来到驾驶座,发动车子踩下油门,一把反锁了车,江眠拍拍窗,又着急去解开安全带,对着傅峥嵘道,“这位大兄弟,你真的认错了,快放我下车。” 傅峥嵘被她气笑了,“两年前喊我爹呢,两年后喊我大兄弟,怎么,辈分平白无故减了啊?” 江眠怒火上涌,可惜了一张脸实在是没啥攻击力,她就死咬着不肯承认,“我真不是你女儿!” 傅峥嵘冷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没关系,到家我试试就知道是不是了。” 这句话让江眠没由来地一阵恐慌,将自己缩成一团,做出防卫的姿势,“你想干嘛?” 傅峥嵘几乎是一路飙车回家的,背后跟着跑的巡逻车都连成了排,一到家看到走下来的是傅家大少,一排巡逻车懵逼了,傅峥嵘挑眉,“怎么,抓我啊?” 有一位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小年轻义正言辞道,“您超速且闯红灯,请拿出你的行驶证驾驶座……” 话没说完被身后一名年长的jc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随后冲着傅峥嵘笑了笑,“傅大少,我们这是……半夜里,开车溜溜弯,溜溜弯,哈哈。” 遛弯溜到傅峥嵘家门口来啊? 傅峥嵘眯眼笑,“挺好,接着遛吧。” 傅峥嵘的车子里传出砰砰砰的敲窗声,各位立刻掉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副驾驶座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只是……只是这小姑娘怎么嘴巴被胶带贴住了?! 一帮jc一脸惊悚地转头看了眼傅峥嵘的车子,又转头看向他,脑子里脑补了无数情节,这……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嵘当着他们的面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抗下一个人影来,只见那人手脚都被用胶带绑了,嘴巴上也蒙着一层,眼泪汪汪的注视着身后一批人民jc。 所有jc都自觉转头,当做没看见。 傅峥嵘冷笑着把江眠扛进去摔在沙发上,随后撕开她脸上的胶带,“我说了,再在我车子闹腾就直接不客气了。” 江眠手脚还被绑着,竟然还觉得有些情趣,红着眼睛看他,“你真的认错人了!” “嘴硬。” 傅峥嵘拧着她的下巴笑,一张脸和以往不同,显得危险极了,他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撕开了江眠身上的衣服,这场景有点太过熟悉。 江眠声音都开始发抖了,“傅峥嵘!” “不是说认错人了么?” 傅峥嵘用力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肉,啧了一声,“敢假死?江眠,你胆子真的在发育!” 江眠直接被他翻了个身,都还没来得及反抗,手就被人按在身后。 傅峥嵘哑着嗓子喊了一句,“你被绑着这幅样子,真的很刺激。” 江眠全身都在颤,“松开我!” “不可能。” 傅峥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深沉而又阴暗,以前的他从来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现在却如此危险可怕,让江眠根本无法招架。 身体如同被人撕裂了一般,剧痛将她所有思绪都占据了,江眠没忍住喊了一声,傅峥嵘用力打了她一下。 男人像是被激起了兽欲,“叫那么骚做什么?” 江眠咬住嘴唇不说话。 这个夜晚注定要无比漫长,江眠的手腕都被磨红了,直到下半夜傅峥嵘才放过她,她整个人披头散发凌乱地躺在沙发上,男人在她身上笑,“现在还有没有认错人?” 江眠呜咽,“混蛋……” 傅峥嵘将她揉进自己怀里,“我抱你上去睡觉。” 江眠不停地哭,在他怀中,什么话都骂遍了,混蛋,狼心狗肺,渣男,不负责任,听到后来傅峥嵘头都大了,凶了她一句,“再逼逼?老子能干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眠缩进被子里,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眼泪还挂在眼角,显然还很委屈。 为什么,两年后又见到他还是这幅样子? 傅峥嵘这次死死搂着江眠,生怕她跑了一样,江眠也因为被折腾得实在太累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就这样相望无言,看着彼此的脸,一句话都没说。 沉默了许久是傅峥嵘先说话了,喊了一声,“闺女……” 这两个字就让江眠再一次红了眼睛,她咬牙切齿看着傅峥嵘,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开始自己穿衣服。 傅峥嵘直接过去扑住她,一边搂她一边说,“你干什么你!” 江眠一边哭一边穿衣服,那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傅峥嵘,你都已经把我祸害成这样了,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颤抖着肩膀,努力想忍住自己的哭声,可惜了现在心情一并涌上来,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眼泪都把傅峥嵘的手打湿了。 傅峥嵘心颤得厉害,在一边哄她,“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江眠狠狠甩开他,“傅峥嵘,你当我是什么!一句话不说把我带回家,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睡了!现在又来这一出!我是你养的狗么!就这样随便对待我!” 两年了,都过去两年了,傅峥嵘,为什么你这道疤还是会让我疼成这样? 傅峥嵘被江眠一番话逼问地无言,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稀罕你的对不起!” 江眠狠狠一巴掌摔在他脸上,“你简直不是人……你这样对待我,问过我一个字吗?傅峥嵘,我到底算你的什么?” 傅峥嵘松开她,又狠狠搂住她,不停地说着,“抱歉,眠儿……抱歉……” “闭嘴!” 江眠歇斯底里喊了一声,对不起,谁的对不起都没有你的对不起来得伤人。 “我宁可我没见过你。” 江眠哭红了眼睛,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这样沉默地在他怀里,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她喃喃着,“傅峥嵘,放过我吧好不好?原本你只要消失得再久一点的话,我就可以忘了你的……” 我就忘了你,再去爱别人…… 傅峥嵘狠狠抱紧她,像是怀中的少女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他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竟然也红了眼睛,低沉道,“我不许!” “我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江眠没说话,只是无声流泪。 傅峥嵘颤着声说道,“江眠……你知道吗……你消失的这两年,我真的……好想你……” 江眠浑身一哆嗦,狠狠甩开傅峥嵘抱着自己的手,可是傅峥嵘的力气比她更大,两个人就像在斗气,后来江眠被他再一次摔回床上,男人压着她粗喘着气,“来劲儿了?” 江眠红着眼睛,在他身下颤抖着,“傅峥嵘,你这幅样子真令我恶心!” 傅峥嵘怒极反笑,一把钳住江眠的下巴,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江眠闪着泪花笑出声来,“你瞧瞧你这幅样子!跟当初的许宁楚有差别吗!” 傅峥嵘掐着她,笑得更开心了,咬牙切齿地问她,“你拿我和许宁楚比?” 江眠拔高声音喊了一声,“放开我!” 傅峥嵘没说话,身体力行地直接用行动证明了他到底想干什么,等到第二轮结束江眠红着眼睛,已经颤着说不出话,傅峥嵘看了眼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又问了一遍,“把你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江眠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干脆不说话,闭上眼睛,不去看傅峥嵘。 傅峥嵘扳着她的肩膀,在她身上深呼吸,“江眠。” 江眠肩膀颤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傅峥嵘想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办,“别生气啊……我带你吃夜宵?” 江眠冷笑了一声,“送我回去。” “回哪儿?” 傅峥嵘火气又上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唐野一起开的房间!” “我和唐野开房间怎么了!” 江眠用力顶了一下傅峥嵘,红着眼睛看向他,“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对我做这种事情!” “凭老子是你男人!” 傅峥嵘骂了一句,恨不得掐死江眠,“你要是再敢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跑,老子弄死你!” 江眠咬着嘴唇哭,那模样傅峥嵘一看心又软了,一边唾弃心软的自己一边又上去哄她,“别哭了行不行?我不会再对你那么凶了……你出现的时候我太开心了没控制好情绪……” 江眠缩成一团,背对着他,小小一只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 余晏要是在这里估计又要拿枪和傅峥嵘拼命,然后再骂一句——傅峥嵘你简直不是人! 傅峥嵘像个老父亲一样在江眠背后念道,一边念道一边道歉,“我知道……是我的行为太冲动,你别生气行不行?闺女,别哭啊,你一哭你爹我就不知道怎么办……” 江眠不说话。 “江眠……我真的很想你,整整两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会想起你,我连游戏都不敢多打,就保持在你那个记录,我怕我一超了,连你最后剩下点东西都没了……” 江眠不说话。 傅峥嵘长这么大还没哄过小姑娘,哄到现在江眠也不理他,跟哄老婆似的,于是老男人一拍大腿,“闺女,别哭了行不行,爹给你做饭……” 江眠抽抽搭搭地说,“你做饭……能吃吗?” 傅峥嵘从背后搂她,“你不在的两年我就……自己给自己做饭。” 江眠开始矫情,“你就只是想念我做饭给你吃。” 傅峥嵘不乐意,搂着她坐起来,“不许哭鼻子,爹现在去做饭给你看。” 江眠倒是停止了哭泣,抬头看他,傅峥嵘披上一件衬衫扣子都不扣直接往楼下奔去,江眠走下去的时候傅峥嵘在厨房里铛铛铛地做饭,倒还是有那么点儿大厨的架势。 十分钟后,江眠一看,当时破涕为笑。 “愤……愤怒的蛋炒饭?” 不是,傅峥嵘你这两年厨艺就他妈长进了指甲盖儿那么点儿吗! 傅峥嵘把愤怒的蛋炒饭摔在她面前,“吃!吃完了再干!” “再……干嘛?!” 江眠刚坐下又一屁股弹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峥嵘坐在餐桌对面看她,一张脸更加深邃沉稳了,这样的男人果然是年纪越大越令人着迷,江眠看了一会就低下头去,恨自己的不争气。 吃着吃着就又哭了,在傅峥嵘这里受的委屈怎么可能这么一会就好的呢? 傅峥嵘一看就又开始手忙脚乱,大半夜点开群问了一声—— 【傅峥嵘:同志们,你们一般哄女儿怎么哄的?】 【余晏m的傅峥嵘!你他妈是不是之前在酒吧里扛着江眠跑了?】 【大c:没有女儿。】 【小t:同上。】 【傅峥嵘:……你们这批质量不行,我换一个群。】 老男人又迅速切换到另一个富二代的群,他原本一直都是潜水的,只有要扫黄的时候偶尔提前通报一声,结果现在他直接出声的时候导致群里都吓了一跳。 【傅峥嵘:怎么哄女儿开心?】 【傅老三:卧槽?】 【黎:……傅峥嵘被盗号了?】 【尉太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哄女儿就要像哄女朋友一样。】 【福臻:尉老狗明显有经验,肯定在外面偷偷包过未成年女学生。】 【尉太子:放你妈的狗臭屁,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好吗?】 【蓝家二少:不过傅峥嵘问这个做什么?】 【傅老三:问得好,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峥嵘:关你屁事。】 【傅老三:看见没?人民jc这个谈吐怎么跟吐痰一样的啦?】 傅峥嵘迅速关了手机,直接拎起江眠。 江眠那口乌漆嘛黑的蛋炒饭正要往嘴里放,脸上做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随后被傅峥嵘哐当一下子从椅子上拎起来,像一只小鸡仔直接被他拎到门口,男人又把她往车上一丢,随后上车直接发动车子。 江眠惊魂未定,看着傅峥嵘,明显还没回过神来,“你你你你又想做什么?” 傅峥嵘打了个电话给尉嬴,对面接起来还是漫不经心的,“喂!” “喂你麻痹喂,你们现在商场打烊了吗?” 尉嬴瞪大眼睛,“我喊您爷爷了行吗?现在凌晨了,哪个商场还开门?” 傅峥嵘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踩油门,“那正好,你起床,过来把iapm开了吧?” “你说什么?” 尉嬴从被窝里跳下床,对着傅峥嵘吼道,“你要来我们商场扫黄?” 傅峥嵘吼了一声,“现在!让环贸iapm营业!立刻!马上!” 二十分钟后,漆黑夜中,环贸iapm重新开门,尉嬴穿了一件棉袄萧瑟地站在门口,傅峥嵘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看就乐了,“刚从床上下来啊?” 尉嬴里面就穿了一件睡袍,脚上的还是酒店的拖鞋,他打了个喷嚏,外面的东北大花袄是刚从专柜里拿的一件走秀款,可能是因为太冷了直接从模特身上扒了下来。 旁边江眠小心翼翼地说,“尉少,这件可能是女款。” 尉嬴说,“管那么多做什么!快点拿!拿完了我喊人关门!” “……” 傅峥嵘带着江眠进去,一边进去一边说,“你要不要骑在爸爸肩膀上转悠?” 旁边尉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哎哟,齁死了! 江眠瑟瑟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峥嵘说,“你不开心吗?” 江眠没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傅峥嵘立马拽着尉嬴的东北大花袄,“你不是说这样她会开心吗!” “个么……!特别情况特别要求咯!” 尉嬴喊了一声,“走!去饰品专柜!不过我没带钥匙,你们直接砸吧。” “那不是抢劫吗!” 尉嬴一挺胸脯,“哼!自家老板在这,叫抢劫吗!” 于是傅峥嵘真的没闲着,姿势熟练地把宝格丽专柜砸了,从里面拿起他们经典款的戒指,很认真地问江眠,“眠儿,你要三个圈儿的还是四个圈儿的。” “四个圈儿吧。”尉嬴在旁边不耐烦道,“走走走,回头车子也买个四个圈儿的奥迪吧,我面前有个奥迪展台。” 傅峥嵘想也没想,“好。” 尉嬴一脸奸商的模样从旁边专柜上拽下一条大拇指粗的金链子来,直接挂在江眠的脖子上,江眠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 “999纯金的金链子。” 尉嬴很嚣张地说,“我再给你去拿一件大棉袄,你走出去大马路上随便横穿都没有人敢打你。” 江眠默默地把脖子上重量不轻的金链子拿下来塞在了傅峥嵘的手里,人民jc很一本正经地说,“要吗?” 江眠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三个人组合十分怪异行为令人怀疑地走在iapm里,所到之处环贸如同被人打劫过一般,要么就是衣服全都给翻了出来,要么就是专柜的玻璃都被打碎了,傅峥嵘手里捏着一把购物袋,身后尉嬴披着东北大花袄,跟走秀似的,带着江眠上上下下兜了一圈。 还拿走了一台最新的iphonex。 结束之后傅峥嵘大爷似的一甩手,对着尉嬴说,“够了。” “正好。” 尉嬴用手机计算器开始叭叭叭算账,“到时候微信转账给我吧,谢谢傅大哥。” “不客气不客气。” 傅峥嵘一手购物袋一手抓着江眠,直接将她丢上车,“回家!” 江眠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坐上车子后才小声问了一句,“你这是干嘛?” 傅峥嵘说,“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样子逛街吗?” 谁他妈跟你说女孩子喜欢抢劫一样的逛街啦! 江眠看了眼自己脖子上这根最终还是被带上去的金链子,叹了口气,“傅峥嵘,你不用那么吃力讨好我。” 傅峥嵘正在开车的手直接一顿,随后就转脸向她,也不说话,只是用那阵很深沉的目光盯着她一会,江眠指着前方的十字路口,冒出一句,“看路啊,咋,送死呢?” 对面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傅峥嵘方向盘一打,急急擦过去之后,对面打开车停下了,按下车窗,刚要骂,一看对方是一辆军用坦克车,立马把嘴巴闭上了,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发动。 傅峥嵘握着方向盘,被江眠气笑了,“眠儿,现在胆子在发育是不是?” 江眠双手抱胸,“不要拿礼物来贿赂我,傅峥嵘,我并不是很想原谅你。” 傅峥嵘一脚油门踩到底,限速八十的内环线上直接飞到了120码,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他大喊了一声,“江眠!” 江眠被他吓得一个哆嗦! 男人按下车窗,耳边狂风灌入瞳孔,她在一片漆黑夜中,透过路边昏黄的路灯看见了傅峥嵘的眼神,凶狠,危险,像是一头野兽。 她看见他在越来越快的速度中勾唇笑了笑,仿佛赴死一般从容。 下一秒,傅峥嵘口唇轻轻动了动,发出几个音节,而那一刹,江眠周遭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明明耳边呼啸的风那么凶猛,可是她却觉得声音一丝都没有传到耳朵里。 唯有男人那张性感的唇里吐出来的字节,一点一点,从耳朵扎进心脏。 江眠红了眼眶。 傅峥嵘说。 别再逃了,呆在我身边吧,江眠。 ****** “什么?!” 傅峥嵘在高架上呲的一脚踩下油门,冲去副驾驶座上抓着江眠大吼,“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江眠被他按在窗外,“我说!我不同意!!!” 傅峥嵘眼睛都要喷火了,“为什么是不同意!正常情况下你难道不应该是十分感动然后同意了吗!” 江眠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她说,“十动然拒这个词听说过吗!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傅峥嵘气得不行,把她收回来,这才开始发动车子,背后已经堵了一堆车子,但是因为看人家是军用车一个都不敢走下车门,傅峥嵘发动车子的时候,背后的车闪了闪远光灯,他骂了一声,“靠,现在人一个个路怒都这么严重吗?” 江眠缩在车椅子上,“你有本事开到半路前面车子突然间踩刹车试试。” 傅峥嵘咬牙切齿,“老子肯定把前面车主拉下来打一顿。” “……” 一路到了家中,傅峥嵘拎着东西往沙发上一甩,甩了之后继续抓着江眠往楼上走,他们这么闹了一圈已经差不多是早上了,再过几个小时估计能起来吃一顿早饭,傅峥嵘心里想着干脆也别睡了,上去把江眠丢进二楼的圆浴缸里,随后开始放放热水。 江眠被他一直以来这么霸道的动作弄得上气不接下气,噘着嘴说,“你放我走!” “休想!” 傅峥嵘伸手脱了自己的衣服走进来,江眠在水中扑腾,“我不会游泳!” “正好。” 傅峥嵘笑了一声直接跳进来,“爸爸教你。” 一小时后江眠被傅峥嵘按在浴缸边再一次差点死过去,两年没开过荤的男人就是可怕……她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江眠按着酸痛的腰说,“我要回去见唐野!” 傅峥嵘说,“喜欢唐野是不是?那小白脸儿哪比得上我?” 江眠和他斗气,“唐野长得帅!” 傅峥嵘一听眼睛都瞪大了,把江眠按到了自己脸前,反问一句,“你两年前夸我帅的时候说啥来着?” 江眠说,“两年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傅峥嵘冷笑,“我还能再让你回忆一遍。” 江眠怒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死缠烂打做什么!两年前不是巴不得摆脱我吗!” 少女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委屈的意味,傅峥嵘愣住了,看着她的表情,忽然间心尖就颤了颤。 江眠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股子平静之下的声嘶力竭,她脸也没抬,两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温热的浴缸里弥漫着水汽,唯有她的声音冷极了,像是冰凌,换做两年前她根本不会有这种语气—— “傅峥嵘,你到底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吗?” 她说,“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你喜欢我吗?傅峥嵘,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 傅峥嵘愣在那里,明明是浸泡在温水中,他觉得浑身冰凉。 两年后的江眠的确陌生了,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缩在自己怀中求依靠的那个小姑娘了。 她长大了,更高了,更瘦了,眼神……更狠了。 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她人生里的过客,她会有自己另外的人生。可是傅峥嵘就是不肯,他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他会发疯。 一想到江眠这两年是和唐野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滋生疯狂的嫉妒感,这种感觉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不可能会在他身上出现。 他也偶尔会扪心自问,明明是自己一次次拒绝江眠,为什么到头来,小丫头真的不需要他的时候,最先后悔的……也是他。 江眠笑了一声,从池子里走出来,随便取了一根长的浴巾把自己的身体擦干,随后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清明地看着男人。 她真的很可爱,傅峥嵘盯着她脸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个想法,可是这个少女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江眠对他笑的时候露出了两边的虎牙,眉眼弯弯,五官秀气,如同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懵懂少女,可她对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又干脆利落,如同是故事的收尾—— 她说,“可惜了,现在我不喜欢你了。傅峥嵘。” 瞳孔骤然紧缩的瞬间,她的声音伴随着耳边的冷空气刺入身体里,这两年间一度困扰他的痛楚再一次席卷而来的时候,傅峥嵘终于明白了自己这种心情叫做什么。 大概,也许,可能,就是喜欢吧。 ****** 江眠走了,擦干身子回到原来的房间里换上一身衣服就走了,傅峥嵘从水池子走上来的时候,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 房子里一下子又剩下了他空荡荡的一个人。 江眠不喜欢自己了,走了。 真巧,他才发现他喜欢她。 傅峥嵘伸手撑住额头,低低笑了一声,过去两年的回忆再一次涌入脑海里,每一次他对她无名的火气和在意,原来一直都在提醒他,傅峥嵘,你喜欢上她了。 可惜他这块木头醒悟得实在是台湾。 傅峥嵘起身擦干身子,随后穿着一身浴袍回到客厅里,发现江眠什么都没带走,他帮她从商场里打劫来的一切全都就这么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那些袋子她甚至都没去打开过,包括戒指和项链也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如同无人来过一般。 难以名状的落寞感涌上心头。 傅峥嵘走上前,不知道江眠从哪里撕下来一张纸条,端端正正的字体写在上面,明显是练过的。 这两年她的确是优秀了不少。 傅峥嵘捏起那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寥寥数语—— 【不要再来找我了,谢谢你深夜带来的感动。往事随风,既往不咎。】 往事随风,既往不咎。 傅峥嵘一把将纸条在手掌心揉成一团,咬牙切齿。 文化水平都突飞猛进了! 随……随你麻痹的风!不你妹妹的咎! 他偏生不要随风,偏生要追究! 傅峥嵘抓起手机,随手播了一个号码出去,对面深夜的余晏还在睡觉,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号码,接通了问了一句,“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要么就是江眠回来了你不知道咋办,要么就是江眠走了你现在发懵了。” “你特么福尔摩斯吗?” 傅峥嵘骂了一声,“对的,江眠走了。” 对面余晏一下子笑了,笑得睡意都没了,笑完就把手机开了扬声器,随后啪啪啪地鼓掌。 傅峥嵘怒了,“你拍什么手?” 余晏不但拍手,拿起旁边的ipad开始放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啊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咱打开了家门~~” 余晏还跟着高音飚了一句,“咱~!迎~!春~!风~!” “你他妈脑子被门挤了吗!” 傅峥嵘吼了一声,“这种时候放什么歌!” 余晏说,“开心啊!你被江眠甩了!简直大快人心啊!” 傅峥嵘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余晏就对着电话继续道,“哎哟~两年前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人家,结果人家一出事吧,茶不思饭不想,就跟死了老婆似的~哎哟,小姑娘两年后回来了,你倒贴都赶不上了,人家估计不缺倒贴的哟~” 傅峥嵘说,“你再蹦出一个字,我拿枪崩了你!” “嘣啊!”余晏一拍大腿,“真解气!你说我小闺女回来以后怎么就这么有骨气呢!直接把你甩了!活该!活该——!” 傅峥嵘咔擦一下挂了电话。 对面余晏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 江眠深夜回去酒店的时候,一拉开门,就有男人窜上来直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甩在床上。 江眠伸手利落地翻身起来,摸着自己的喉咙,皱起眉毛,“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这样掐别人脖子?是不是都有sm倾向?” 唐野站在床的另一边,眼神冰冷地看着江眠,一字一句出声问道,“傅峥嵘带你回去了?” 江眠站在那里,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然而那些吻痕还是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看得唐野心口没由来得一阵烦躁。 男人站在那边,精致的眉目扬起来,带着浓浓的攻击性,明显是不爽江眠就这么出去毫无音信,随后又带着一身暧昧的痕迹回来。 唐野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冰冷而又锐利,看着江眠防备的样子,就觉得刺眼。每次一遇到和傅峥嵘有关的事情,江眠就会有这样戒备的眼神,其余的任何事情,仿佛都影响不到她一般。 有种人很可怕,将自己的底线定在很深很深,除此以外一切正在发生的悲剧,江眠都冷眼相待无动于衷。 她深处与疲惫麻木的边缘,所以别人的痛苦和希望都和她无关。 除了傅峥嵘。 这个一度让她绝望到尽头的男人。 江眠看到了唐野眼中复杂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受伤。江眠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唐野也会受伤?这个男人冷血惯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谁而受伤。 她耸耸肩,开始放松两个人之间这样拔剑张弩的气氛,举起手来说道,“好了,算我的错行不行?” 这是什么话! 唐野咬牙切齿,“你是我未婚妻知道么?” 江眠肩膀哆嗦了一下,“名义上的。” 唐野明显被她这个回复气到了,上去趁着江眠不防备直接把她抓回床上,抓回去之后用力按住她,江眠想曲起腿来都被他狠狠压制着,全身无法动弹。 很可怕,现在这个状态的唐野很可怕。 江眠一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就算自己和傅峥嵘又发生了点关系……可是唐野不是向来不在乎么?还是说男人的面子收到了挑衅? 这两年间他们除了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剩下的时间里唐野向来对她冷眼相待,在训练各种技能的时候都对江眠严厉苛刻,丝毫没有一点感情。 江眠声音失去了平稳,脑子里划过无数念头。两年了,她早就不是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曾经喜欢秦岭,甜蜜而又幸运;后来喜欢傅峥嵘,心酸而又痛苦——直到现在,男女之间的事情已经不算陌生,她看得懂唐野眼里的欲望。 所以她害怕,有些人身体上的动情和心灵上的动情完全可以分开来。两年前的傅峥嵘就是这样。 唐野死死压着她,声音冰冷,“江眠,哪怕我和你之间只是名义上的,那他妈也不是你随便在外面给老子戴绿帽子的理由!” 男人那张妖孽的俊脸染上一层冰霜,江眠在他的压制下隐隐地发颤,“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唐野冷笑,“你这幅被人玩烂的样子回来,你要我好好和你说?你看看我头顶,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家里是放羊的!” 他口不择言的话语让江眠红了眼睛,但是她克制着自己的冷静,深呼吸看着唐野,喘着气道,“对不起。” 暴怒中的唐野听见这三个字一下子死机了。 少女可怜巴巴地在他身下露出一副无比委屈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湿气,语调也是受了委屈的语调,整张脸像是一团小仓鼠,皱巴巴的,又特别惹人怜爱,就这么盯着他,然后说,“对不起……” 唐野深呼吸一口气,“对不起什么?” 江眠很老实,“对不起给你戴绿帽子。” “……”你他妈这话说的这么有点怪怪的?他是不是要接上一句,当然是选择原谅你啦! 唐野伸手狠狠揉了一把江眠的脸,又觉得不解气,可是看着身下小家伙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来诱惑他让他心软,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再生气,生气下去就感觉对不起她…… 草!江眠这张脸真是勾引男人的利器! 江眠的脸被他揉成一团,嘴巴都被揉得嘟了起来,含糊地说,“唔唔唔……” 唐野松手,“你说什么?” “你这个手法,小林立花脸上的假体没有飞出来过吗?” 唐野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一直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 江眠学着他翻白眼的姿势,“我嫉妒她?我要么吃饱了撑着。” 唐野啧啧几声,不自觉伸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是可怕。” “哦……!”江眠手很迅速地隔着衣服按住了唐野顺着腰摸上来的咸猪手,随后对着他道,“那你也欠我一个道歉。小林立花的事情,也是在给我戴绿帽子啊。” 唐野被她气笑了,“还来劲了?” “不,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江眠扳着手指头,“一码归一码,你看你的小林立花,我的傅峥嵘,正好抵消。” “抵消你妹。”唐野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上去直接吻住了江眠的嘴巴,喋喋不休的小嘴真是烦人,不过亲起来的触感倒是意外的好。 手不自觉继续往上,直到触碰到江眠的内衣,他松开她,从她身上起身,“怎么还是这种高中生的款式?” 江眠笑得咬牙切齿,“把手撒开!” 唐野深埋在她身上深呼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傅峥嵘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江眠说,“你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 唐野把手伸出来,指尖残留的光滑触感让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江眠……”唐野搂着她的脖子,手指穿插过她的发间,两人的动作如同亲密的情人一般暧昧,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如果我说,真的做我的未婚妻,你会肯吗?” 江眠说,“不会。” 唐野的身体一顿。 江眠继续道,“黑道老大的未婚妻太可怕了,等哪天你洗白了再来找我试试。” 靠!还蹬鼻子上脸了! 唐野从她身上起来,又一次伸手狠狠捏了一把她的下巴,“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江眠眯眼笑笑,“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每一次提到和这个有关的话题,江眠就会逃避,或者说干脆直接不回答,唐野一直都知道,傅峥嵘和江眠不可能,他和江眠,也不可能。 他在她身上寻求一个江盼的影子,江眠在他身上得到同样安全的靠山,只有合作关系才够安全。 一旦越过那道线,唐野的眼神深了深,掀开被子在江眠身边躺下,少女习惯性和他说了一声晚安,随后触控灯被关上,天边渐亮,房间里却慢慢暗下来。 唐野闭上眼睛。 一旦越过那道线,他们二人的关系会陷入一种无比危险的地步。 ****** 傅峥嵘第二天去上班是盯着俩黑眼圈的。 余晏比他晚到了一些,走进去的时候看他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乐了,上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空巢老人现在上班都来睡觉了啊?” 傅峥嵘抬起头来,看见余晏的时候,磨了磨牙,“你是不是找死?” 余晏看了一圈他周围,“唉,没盒饭。” “屁个盒饭。” 傅峥嵘说,“江眠早上天没亮就走了。” “拔屌无情。” 余晏评价了一句,“这作风,我喜欢。” 傅峥嵘抬手就要打他,不正经的余晏很快冷静下来,冲他道,“哎哎,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嘛,我和你说,追了两年的博士计划有进展了。” 一提到这个,傅峥嵘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看了眼余晏,“你等下再去把林宇飞的档案调出来,我等下看看。” “很明显……”余晏说,“两年前幼女事件,林宇飞不是唯一参加博士计划的成员,但是通过我们追踪调查,有充分证据显示,林宇飞和博士计划内部人员有着密切联系。” “这或许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地下组织。”傅峥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跟着狠了,“一帮对小孩子有着畜生一般念头的人。” 不,或许不配被称作人。 为人父母都是相当不容易的,当自己的孩子惨遭毒手,内心那种绝望和煎熬谁能读懂? 如今社会性事件一件接连着一件,比起两年前来更为频繁,傅峥嵘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帮人可能已经开始扩大涉及范围,或许已经不止是对小孩有兴趣了。 也许他们是一个极其恶劣的组织,不断地召唤着这个社会上有着各种畸形爱好的人。 恋童癖,恋残癖,还有人喜欢老年人,也有那些失去人性丧心病狂不分男女的同性恋。 在这个一切性取向都可以接受容纳的社会,一旦某种爱好跨越了界限,那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爱了。 那叫做犯罪。 傅峥嵘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随后看向余晏,“跟踪江盼那边的人有没有传出什么新消息?” “江盼生了个儿子。” 余晏翻着手机记录,“和秦岭。” 看来秦岭把江盼保护得很好。 可是江盼……傅峥嵘眼神深下来,“江眠回国的消息现在多少人知道?” “他们回来很低调。”余晏压低了声音,“可能没有引起马四爷的注意。” 警方原来在各队人马那里都安排了卧底。 傅峥嵘说,“最近要小心,我觉得王军华的手越伸越远了。” “唉……”余晏烦躁地在档案录上扣了扣,“越是深入,越发现谜团越大。” “这不就是我们当初下来当jc的理由么。”傅峥嵘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在这块领域,起码我们可以做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余晏的目光似乎是放空了,伴随着视线的涣散记忆逐渐回到了两年前,再回到了两年前的两年前。 眼前似乎略过一张少女如花般的笑脸,但是已经有点模糊。 住在回忆里的旧人,在年岁的冲刷下已经开始没有了原来的鲜明和出彩,时间无可回头地往前走着,将他们和她的距离一点一点拉开,残忍而又现实。 她活在他们的回忆里,似乎永远都是笑着的模样,从来不曾受伤,纯真如天使。 余晏闭上眼睛,深呼吸喃喃着,“傅峥嵘,跟你过来,我真没有后悔。” 为了温弥音,什么都值得。 傅峥嵘没说话,许久才深深地吐了口气。 温弥音……这是多久以前的名字了啊。 猛然回头才发现,没有她陪伴的日子,已经走过了整整四年。 ****** 江眠在第二天下午醒来后陪着唐野去了一趟唐门,马四爷正好过来欢迎唐野回国,在看见江眠的脸的时候,整个人吓得哆嗦了一下。但是到底是老江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唐野道,“唐少,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 唐野把江眠拉到身边,“这是我的未婚妻樱子。来樱子,这位是马四爷。” 江眠学着樱花国人用生硬的中文喊了一声四爷好,那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两年前的江眠,目光中对马四爷的陌生和好奇显而易见。 她不认识他。 所以不是当年那个江眠。 马四爷吐了口气,是他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吗,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和江眠一模一样?说来也两年没见过江眠,人要么就是死了,出现一个长得相似的也都会自动带入,草木皆兵。 他肯定她不是江眠的决定性证据来源于她的眼神,若是从前的江眠,不管装得多天真无邪,眼底永远藏着一份蠢蠢欲动的狠,那眼神真是像狼一样,陈尽出事之后,江眠眼里的凶狠就更加明显。 两年前她从悬崖上跳下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情绪如同能杀人的利刃,可是现在眼前这位和她这么像的女人,完全没有这种气场。 像是一个小妻子一般温婉。 马四爷的目光渐渐挪到了江眠和唐野紧握在一起的手上,一颗心稍稍放下。 不是那个江眠就好……若是,她搭上了唐门,白岩河边可能要见血了…… 第339章 番外篇·傅大哥前篇5 江眠陪着唐野在唐门准备晚宴,两人屏退了下人,连带着马四爷和他的手下一起都跟着到了客厅里等待,随后关上厨房的门,将食材统统放在厨房的灶台上,两个人挽起袖子,将和服宽大的袖口都撩起来绑在了背后,一人举着一把刀,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同时下手,厨房里传出铛铛铛的切菜声,门口的小保姆们看了纷纷脸红。 “哎呀,少爷和夫人感情真好。” 铛铛铛,江眠切着葱姜蒜,旁边唐野在摆刺身拼盘,把切好形状的三文鱼肚腩又一轮轮切成了花样,随后将剩下的边角料倒进垃圾桶。 江眠痛心疾首看着那些被倒进垃圾桶的三文鱼。 “全世界最贵的三文鱼……你就这么浪费了。”她啪的一下拍扁了蒜头,“你考虑过三文鱼的感受吗?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唐野切刺身的手一顿,转过脸来看了江眠一眼,“吃个刺身你戏怎么这么多?” 江眠装模作样抹着眼泪,“悲天悯人,你不懂。” 唐野用刀尖指着她手下的蒜头和辣椒,“你考虑过它们的感受吗?” 江眠一下子收起了表情,开始热锅,“没有,闭嘴,不听废话。” ****** 两个人用高超的厨艺做了满满一桌的饭,招待那些来唐门的外人,一桌子人在坐下后,饭桌一下子变得有些挤,唐野就拉着江眠的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对面马四爷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显然还没放下疑心。 江眠凑到唐野耳边说,“马四爷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唐野说,“对的,所以你最好演得再像一点。” 江眠口气稍微加重了,“我的演技?我要是去演戏轮得到那谁谁谁当影后吗?不可能的,我今晚还要出去一趟,宋一诀那里我得套点话。” “又要去?” 唐野挤了一些芥末,随后就对着江眠道,“有关于陈尽的事情,你就这么不顾一切。” 江眠没有吃东西,尽管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但是和马四爷坐在一起,她是真的吃不下。 每每想到马四爷逼死了陈尽又把他丢下悬崖,江眠就会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 如今要她装作陌生人已是用尽力气,再要和他坐下来和和气气吃饭,江眠的心可还没善良到这个地步。 唐野理解她,也就没给她多夹菜,等到晚饭结束后,众人提议要出去玩,唐野便正好带着江眠去了今晚宋一诀要去的会所,一帮人声势浩大走了进去。 坐在包间里的时候,江眠说要上个厕所就直接走了出去,在躲开众人的视线后,她迅速走到了电梯里,随着电梯一并上去,直到跳到了最高层。 宋一诀所在的包厢是空中一号会所里最大的一个vip包间,江眠走进去,他正坐在里面,一看推门进来的是江眠,眼里亮过一道光,“怎么是你?” 江眠在五分钟前打晕了要进来伺候宋一诀的女郎,把他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统统套在了自己身上,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是这里的小姐一般,穿着暴露,姿态艳俗。 出了一张纯洁无辜的就像是一朵白莲花。 江眠楚楚可怜地说,“宋爷,您忘了人家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里的人儿……”宋一诀上前,熟练地将她搂入怀中,随后抱着她来到床边,直接将她的一只手拷在床上。 他一边伸手去摸江眠,一边问道,“上次怎么就这么走了?” “您还说呢~”江眠搂着他的脖子,看似是迎合,实际上是在闪躲,“上回您是不是在人家酒里放了什么?人家上完厕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回家了。” “真可爱。”宋一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爷给你放的东西是让你舒服的,才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哼哼~”江眠发出甜腻的声音,惹得宋一诀呼吸都粗了,他按住她,将她整个人缩在床上,江眠脸色一白,下意识问道,“宋爷您这是?!” “别多问。”宋一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江眠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看了眼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成为自己的防卫工具,很可惜,没有。 她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电灯附近,眼睛一亮,有了! 等男人亲上来的时候,她趁着男人不注意,伸手狠狠砍向宋一诀的脖子,宋一诀脸色一变,一个巴掌摔向江眠,却被少女一下子躲开。 看着她脱离控制的样子,宋一诀一惊,“你?!” 江眠笑着看了眼光秃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的镣铐,随后用力长腿一劈,将宋一诀整个人压倒在床上! 两人体位翻转,只见得江眠压低了笑声,一双眼睛凶狠地像是一头狼,直接出招,一点都不留情面。 她都不带喘气,“你这点儿东西还真困不住我。” 宋一诀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江眠这一下去真的差点让他失去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情况反转,他被江眠一顿胖揍,视线开始天昏地暗,他一张清俊的脸都在跟扭曲了。 “你到底是谁?” 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昏迷前,少女吹了声口哨,“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乖乖交出我想要的情报,我不会伤害你” 她用力抽打了一下即将昏迷过去的他,原本刚要陷入黑暗,一下子又被刺痛扯回了清醒的现实中,江眠笑了笑,“别那么快失去睡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宋一诀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情报?” 江眠穿着兔女郎的衣服,又细又直的腿白皙光滑,高跟鞋的搭配如此吸人眼球,她就这么坐在床边,随后换了一根鞭子,带着风摔向他的脸,似乎是在报他之前要打她巴掌的仇,“虎落平阳被犬欺?” 宋一诀说,“你……最好……别让我……抓着……” “我等着你来抓我呢。” 江眠转头冲他露出少女般的娇羞来,“告诉我,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做哑巴陈的人?” 宋一诀听见这个名字,忽然间笑了笑,“原来是他……” “你知道他?” 江眠毫不留情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告诉我他所有的消息,我就放你一马。” “爷从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宋一诀含着混乱的昏迷意识笑了笑,“你原来想知道他的消息……是不是哑巴陈之前……也逃离过你们的组织?” 江眠没去反驳他,由着他继续说下去,伸手到床边一把扯断了电灯的电缆线对准他的皮肤滋啦一下,“废话少说。” 宋一诀被电得差点直接失去意识,大喊了一声,我靠! 江眠说,“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考虑。” 说完又呲一下按在他皮肤上,宋一诀混乱地尖叫了一声,“不是说一分钟吗!” 江眠把电线撤离,“哦对,我忘了,现在开始计时。” 宋一诀只觉得眼前的颜色一会黑一会白,整个人的意识都要抽离身体,“哑巴陈……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只要我喊一声……就会出现。”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就守在不远处?” 江眠把电线对接,电流滋滋响,打出了火星,“告诉我他现在在哪,我就不电你。” “……”宋一诀很怂地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手机……短信……” 意思是拿出手机发个短信就行。 江眠想想要是,毕竟自己老板要嫖娼,总不可能叫保镖也近距离跟着,那他妈多影响视觉上的刺激感。 她从宋一诀身上摸出手机,摸的时候手碰来碰去碰得宋一诀整个人直叫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电傻了。 江眠拿出手机,扳开他的大拇指给手机解了锁,随后翻出短信通讯录,给备注哑巴陈的人模仿前几条短信发了一条。 空中一号888,速来。 五分钟后,这个最大包间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江眠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冲进来,在观察到了床上的景象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出手将江眠放倒在了地上! 床上宋一诀被电得像是变成智障一样哼哼,“给爷抓……抓住她!” 哑巴陈没有停顿,一个手刀冲着江眠砍过来,江眠一惊,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随后大喊了一声,“陈尽!” 哑巴陈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随后又恢复了那副无情麻木的样子,一张白皙的俊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机械的杀气和冷血! 江眠连连后退几步,打不过他就直接拿起床头柜旁边的电灯砸过去,随后一把抓起电线,对准了宋一诀的大脑,“你再过来试试!” 一个兔女郎绑架了自己的头顶老大随后还用半截电线挟持着他说你别过来,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搞笑。 宋一诀浑身无力,他倒抽一口冷气,“这……这位皮卡丘,请你……别,别电我……” 完了,真的电成傻逼了。 宋一诀继续说,“你……你不是马四爷的人……那……那一切都……都好说……你要是看……看中哑巴陈,我,我把他送你,你……放下那玩意儿,怎么样?” 马四爷? “你也和马四爷有仇?” 宋一诀一听有戏,“敌……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啊!” “友军你妹!”江眠说,“我现在放下你,等你脑子清楚了,肯定派人暗杀我。” 宋一诀脑袋都快垂道胸口了,意识混沌,“小丫头挺……挺聪明啊。” 哑巴陈站在对面看着他们一来一往,一直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江眠上前一步,他浑身上下更戒备了,可是少女用那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说道,“陈尽,你忘了我吗?” 哑巴陈的表情一愣,但是随即这种表情又不见了,他的确是忘了江眠,忘得一干二净。 江眠眼眶都红了,一把掐住了宋一诀的脖子,“我数三个数,你不把我记起来,我就把他掐死!” 宋一诀一听差点跪下来给她磕头,对着自己手下道,“愣……愣着干什么!快想起来!” 哑巴陈一脸无语看着自己的老大。 “快把我想起来!”江眠含着眼泪水看着陈尽,“我找了你整整两年!你怎么敢一句话都不说这么消失了!我都从你掉下去的地方跳下去了!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宋一诀整个大脑都在发痛,对着哑巴陈道,“你……年轻时候骗了人家感情啊?” 哑巴陈很老实地摇摇头。 江眠说,“为什么你叫哑巴陈?你虽然是结巴但你不是哑巴啊。” 哑巴陈这次说话了,“你全家都是结巴。” 嘎——江眠哭得一愣,嘿操,重活一次这人到底是不一样了啊,长得帅了结巴都没了。 江眠说,“两年前你就是结巴!” 哑巴陈又不说话了。 兔女郎后退几步,掐着宋一诀,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手机,咔擦咔擦把宋一诀排下来。 她将他丢在床上,恶狠狠道,“你敢找人暗杀我,我明天就把这录像发出去!” 宋一诀眼皮子在打架,“皮卡丘……” “皮你妹妹的皮卡丘。”江眠一巴掌甩过去,“要不是为了哑巴陈,我怎么可能来找你!虽然你是挺帅的,而且跟马四爷有仇,咱们兴许可以暂时处于统一战线。不过对于你如此变态的人渣,我拒绝做你的友军。” 话刚说完,哑巴陈就直接从背后抓着她的脑袋,手刀划开江眠耳边的空气,重重砍下来! 江眠只觉得剧痛来袭,随后眼前一黑昏过去,她昏过去以后,宋一诀也咔哒一声昏了过去。 哑巴陈站在这个怪异的房间里,默默看了眼四周,把兔女郎扛起来扛在肩膀上,随后又拿手机给下面的人发了个短信,一帮小弟赶来的时候看着头儿和头儿的第一助手跟一个兔女郎靠在一块的时候,各自咽了咽口水。 头儿的口味真……真重! ****** 江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面什么家具都有,明显是有人长期居住在这里,她刚睁开眼睛,陈尽就从外面走进来,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卫衣下两条笔直的腿,这模样又俊俏又冷酷,和几年前那个小结巴比起来真是大变样。 江眠由衷夸奖,“陈尽,你变帅了。” 陈尽鸟都不鸟她,直接上来把她按在床上,随后开始在她身上摸索。 江眠没反抗,并且乖乖举起手来由着他搜索自己身上有没有带类似定位仪的东西,陈尽搜查完之后才抽身,起身的时候发现江眠身上的情趣内衣已经被自己弄得一脸凌乱,乍一眼看去跟事后似的。 陈尽张了张嘴巴,许久才低声道,“为什么不反抗?” 江眠眨眨眼睛,“因为你是陈尽呀。”所以我无条件信任你,你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陈尽的喉结动了动,从旁边衣柜里翻出一件连帽衫来盖在江眠的头上,“去把衣服换了。” 江眠说,“你们老大不打算弄死我吗?” 陈尽转过头去看她,“等下你就要过去见他了。” “你话挺多的嘛。” 江眠撑着下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带到宋一诀的地盘上她应该慌张的,可是到现在为止看着眼前的陈尽,居然没由来地觉得安心,“为什么会叫哑巴陈?因为你不爱说话吗?其实结巴陈比较适合你。” 陈尽又不说话了。 五分钟后,江眠换了衣服,套了一件陈尽的卫衣,晃着两条腿踩着高跟鞋被陈尽按到了宋一诀面前。 宋一诀气得还躺在床上哼哼,显然还没彻底缓过来,看见是江眠的时候,眼白一翻,气得要昏过去,“小……小兔崽子……” 江眠乐了,“药效还没过?我这儿有解药。” 宋一诀说,“别别别,我舒服了!” 江眠跟大爷似的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抬起头来看宋一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宋一诀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说话离我远点!” 于是陈尽拎着江眠到了门口,江眠又屁颠屁颠坐到了沙发上,陈尽又去拎她,江眠表示自己想坐沙发。 陈尽把沙发带着她搬到了门口,江眠说,“这个距离可以吗?” 宋一诀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抚着胸口说,“可以,你就坐在那里别动,我有话问你。” 江眠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你说。” “和马四爷的事情有关。”宋一诀眉毛皱了皱,“靠,我胸口还疼,你那个电击器多少伏特的?” 江眠摇摇头,“不知道,我以为闹着玩儿的呢。谁知道这么厉害。” 宋一诀说,“你把你所了解的所有和马四爷有关的消息都告诉我。” “你要找他报复?” 江眠看了一眼宋一诀,“你和马四爷有什么旧仇?” 宋一诀没说话。 江眠笑了,“我也和马四爷有账要算,他也有。” 她指了指陈尽。 宋一诀用眼神询问自己的手下。 陈尽一脸没拿到剧本的懵逼样。 江眠叹了口气,“他忘了。” 三个字,陈尽觉得胸口有些酸疼,看着身边少女落寞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疼她。 宋一诀对江眠说,“你帮我弄死马四爷,我和你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江眠跳下沙发,“不干,你有本事跟我算账好了。自己的仇自己报。” “不是吧,这么果断?!” 宋一诀怪叫一声,“你站住!” 江眠回头看他,“干嘛?” “你不是想要他吗!” 宋一诀一指陈尽,“我让他陪你玩一天,代价就是你把马四爷所有的弱点告诉我怎么样?” 自己老板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么弱智的要求会有人答应吗? 结果江眠干脆利落道,“成交!” 陈尽默默转过脸去,当他没说。 ****** 自从宋一诀对江眠的态度好转以后,江眠觉得自己都能在他的地盘横着走。 有时候路过宋一诀的房间,她甚至会进去吓他一跳,宋一诀被江眠用鞭子抽过一顿后不知道是换了芯子还是怎么,看见江眠就怕,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皮卡丘。 下午的时候江眠显得无聊,拉着陈尽要他陪她下棋,陈尽不同意,江眠就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晃,“我的棋艺都是跟你学的!我俩不是买一送一嘛!” “谁跟你俩买一送一!” 陈尽一把甩开她。背后喝下午茶的宋一诀说道,“我来陪你下?” “你这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江眠转过脸去,“那天被我在床上调教了一顿之后发现自己爱上了被人虐?” 宋一诀颇为认真地想了想,“没准呢。” 陈尽脚步一个趔趄。 江眠挺了挺胸脯,“那好吧,本女王大人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下一盘棋吧。” 于是双方摆好驾驶,陈尽恭敬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的少女和宋一诀你来我往地落子,心里微微有点异样。 不知道如何形容,就像是,一直以来本该是属于他的东西忽然间就成了别人的。 陈尽摇摇头,把那些情绪都甩开。 江眠毫无悬念地赢了宋一诀,大爷似的在沙发上翘着腿儿,从陈尽的裤兜里摸出一包烟,陈尽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你的烟一直都是放这里的。” 江眠抽出一根来,“我记得可清楚啦!” 陈尽有些微怒,“你就这样直接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吗?” 江眠摇摇头,“你之前不是也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吗?不过我们俩之间,这种这是小事情啦!” 打住打住!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宋一诀在旁边嚷了一声,“你俩以前故事不少吧?” 陈尽迅速对着自己老大表达衷心,“我都忘了,宋少不用担心。” 江眠眼眶一红,宋一诀看了眼,觉得这模样还怪惹人心疼的,这哑巴陈以前估计也是好福气,现在说忘就忘了,把人家姑娘给伤成什么样哟! 察觉到气氛逐渐陷入了沉默之中,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个话题,“唉,下了那么久的棋嘴巴都干了,给我口——” 口? 江眠眼睛一眯。 宋一诀怂了吧唧道,“……水喝。” 不过宋一诀并不是真的这么善良,被江眠揍了一顿还供着她。只是因为江眠他动不起。 江眠背后有个唐门,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马四爷的仇还没来得及算,很有可能又要惹上唐门的仇家,这样对于他来说可就得不偿失。 江眠和宋一诀互相交换了情报,她把马四爷手底下的消息打包给了宋一诀,宋一诀就把陈尽和有关的博士计划一小部分透露给了江眠。 宋一诀和博士计划有关倒是出乎江眠意料之外的,她偷偷问了一句,“你们所谓的博士到底是谁呀?” “不知道哟。” 宋一诀神秘兮兮看着江眠,“看在是友军的份上,我告诉你一点内部消息,博士计划就是为了所有人能过上公平和谐的日子所进行的计划,再也不会有林宇飞那种畜生的存在!” 当法律没有办法保护他们自身的时候,那么就由他们自己来制裁! 江眠点点头,一脸一本正经,“有志气,这个计划要秘密进行,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替你们保密,看好你们哟!” 说完回头就把消息告诉给了唐野。 唐野看着江眠发来的短信,倏地一笑,好了,看来她已经要到情报了,自己是时候上门了。 两日后,江眠和陈尽正玩得开心,唐野上门宋家来要人,宋一诀和唐野打了个照面,就明白了唐门是来要江眠的。 宋一诀说,“唐少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唐野看着站在陈尽身边的江眠,看到陈尽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没死。不但没死,整个人像是重生一般,眼神又冷又狠,丁点儿不像两年前的陈尽。 江眠却还是死死抱着他的手臂,如同两年前那么依靠着他一般。 唐野只觉得这景象无比碍眼,低声说道,“江眠,过来。” 江眠迈着步子往唐野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被身后的陈尽一把抓住了手腕。 少女回过头来看他,“怎么啦?” 陈尽说不出来怎么了,只是看着江眠往自己对面走,就觉得这人像是在离开自己。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后来分道扬镳一般。 陈尽压下心头的起伏,没说话,自动站到了宋一诀身后。 宋一诀对江眠说,“你要是看上我这个保镖了,我把他送你怎么样?” 唐野眼睛一眯,江眠乖乖来到他身边,摇了摇头,“不了。” 站在宋一诀身后的陈尽身体一僵,听见她继续道,“他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陈尽了。” 江眠抬起头来看他,那一眼,似乎一颗小行星掠过数万光年到达名为他心脏的大地,剧烈碰撞,胸口便一阵动荡,如同失频的电磁场,传达出微弱的信号。 什么信号? 似曾相识的……眼神…… 陈尽的大脑一片混沌,想不起来,忘不干净。 江眠看他这副模样便释怀了,轻松一笑,“没关系,他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有些回忆原本就强求不来,忘了或许也是种新生。 江眠转身,话却是还在说着,“宋少爷,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您报您的仇,我算我的账,若有需要的时候,联手也不算麻烦。只是,您若是要让陈尽面临什么危险的地步的话……” 少女往门口走去,脚步不曾停歇。 “我会杀了你的。” 那些你再也记不起来的往事,就不如随风一并吹散了吧,我现在再次找到了你,就再次重新开始,从今往后,由我来继续陪你走每一段路。 陈尽,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 江眠是在下午回到的唐野家中,随后回去呼呼睡了一个大觉。原本唐野以为江眠见到了陈尽,不管什么都要把他带回身边,岂料这一次居然这么轻松地就一个人回来了,什么都没强求。 总觉得江眠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明白了看开了太多。 江眠一觉睡到了夜里,已经天黑了,她给唐野发了个消息说是要出去外面溜达一圈,唐野派了人一路保护她安全,也就随她去了。 江眠就这么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在城市晃悠,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myst门口停下,这座酒吧依旧是那么喧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皆是网红名流,开着香槟撒着纸,一张豪卡掷金千万,但求一夜风流快活。 江眠走进去的时候,迎面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和一个男人,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互相怼,怼到一半小姑娘哐当一声撞在了江眠身上。 两个人抬头一看,彼此都愣了。 “眠儿?!” “清欢?!” 旁边的男人更是高喊了一声,“小天使?!” 余励吧唧一下挤到江眠面前,“天哪!真的是你!我靠!两年没见了吧!你去哪啦!” 傅清欢又一下子把余励挤开,按着江眠的肩膀,“你怎么来了?这两年你都去哪啦!我好想你啊!” 余励想上来,傅清欢用眼神警告他,于是男人可怜巴巴站在一边,三个人一边推推搡搡一边堵在酒吧大门口。 傅清欢原本出来是买烟的,干脆烟也不买了,一拍大腿就把江眠往里拉,“来了正好!走,坐下喝一杯!” 江眠跌跌撞撞被她拽着走,“唉,你等等啊!” 傅清欢一路上都在问江眠这两年过得如何,江眠只能笑着说自己去国外读书了,也是前阵子刚回的国。 傅清欢骂道,“小没良心的,当初走的时候不和我们说一声,现在回国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真讨厌!” 江眠虽然有些措不及防,但心里到底还是开心的,和傅清欢相处的日子算不上长,但是傅清欢都是真心对她,这点她感觉得出来。所以见到老朋友,她还是很高兴的。 傅清欢一到卡座上就给江眠拿了一杯香槟,江眠只能笑着喝下,心想自己今天开车了回去估计要酒驾,还想说什么,又有一杯酒递到自己面前。 许宁楚正冲她笑得意味深长,“好久不见。” 江眠头皮发麻,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把酒喝下,两杯下去嘴巴已经不干,她干脆直接在傅清欢旁边坐下,傅清欢拉着她和别人介绍,到了许宁楚对面的时候,许宁楚道,“不用了,我们是旧识。” 旧识二字让江眠微微皱起眉毛。 男人伸手向她,她就再次退后,比两年前还要防备。 许宁楚冷笑,“怎么,我是狼吗?能吃了你?” 傅清欢在江眠背后问道,“眠儿,你和许少有过节吗?” 江眠摇摇头,傅清欢这副热情的样子也不好驳她面子,只好坐在许宁楚和傅清欢中间,没过多久她就凑上来和江眠咬耳朵—— “你还喜欢我哥吗?” 一听到这句话,江眠脸上的表情毫无征兆地就空白了一下,随后有悲伤从眼底渐渐溢上来,可是她嘴巴里却说着,“不喜欢了。” 傅清欢一看她这个强撑的模样就心疼,只能抱抱她,“没关系,就当我哥瞎了眼不知道你的好,还有更好的男人在后头呢!” 旁边许宁楚笑着伸手过来搂江眠,“你们俩在谈好男人?那我觉得我有必要出场一下。” “许少脸儿真大!”傅清欢笑着骂了一句,可是看看江眠和许宁楚一块好像也挺配的,于是又开始拉郎配起来,“眠儿,许少不错啊。” “哎哟我的小祖宗,我算是拜拜您了,千万别乱搞。”江眠一听头都大了,“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不缺男朋友,不需要男朋友!” “这怎么行!你现在是花姑娘,本媒婆要给你找好人家。” 傅清欢抓着江眠好声好气说道,“你看看许宁楚呀,有钱个高长得帅。” 江眠指着余励,“那他也有钱个高长得帅。” “唉,你说的也是。”傅清欢被江眠打断了思路,一时半会不知道说啥,“不是,那你得看脑子啊。这个明显脑子不灵光,那个——” 她把江眠的手扳过去指着许宁楚,“一看就是有脑子的。” 旁边余励不乐意了,“大小姐,我怎么就看着脑子不灵光了呢?” 傅清欢说,“你这还用看么,膝盖骨想想就知道你有没有脑子了。” 余励不乐意了,走到许宁楚面前,“许少,清欢说你比我有脑子。” 许宁楚当时就笑了,人不咋的笑起来还挺像回事儿的,“可能在清欢心里你是特别的。” “许少真会说话。”余励心满意足坐回去,“唉,就是比傅清欢会夸人。” “猪脑子夸几句还上天了。”傅清欢翻了个白眼,继续给江眠洗脑,“江眠,你看看我们家许宁楚呀,你看,名字儿多好听,多有文化。这人嘛,虽然前任多了点,那说明一件事儿,床上技术好。你就是跟他发展点别的关系那也不吃亏啊……” 江眠啪的一下捂住傅清欢的嘴巴,“你他妈可快闭嘴吧,算我求你的。喝多了就乖乖躺卡去,别开演讲会。” 傅清欢嚷了一声哦,下一秒就哐当一声倒在了卡座上。 余励嗷的一声窜起来,“咋回事啊?” 江眠捏着shout杯,跟喝八二年的拉菲似的眯了一口野格道,“喝多了,刚才那会就开始了。” 余励一屁股挤开傅清欢,兴致勃勃道,“那我来陪你喝吧!” “……”江眠幽幽盯着余励,“你确定?”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被我喝到吐血住院的事情? 余励忽然间浑身上下汗毛就缩了缩,将手里的骰子放到了许宁楚面前,抱起喝多的傅清欢往卡座空的地方一钻,“当我不存在,你俩玩,开心玩!随便开酒,存我酒卡上!” 江眠看着眼前的许宁楚,两年不见,男人的气质更加生冷了,脸倒还是那张帅脸,就是瞧着有点不善。 许宁楚冷笑一声,将骰子用筛盅扣在桌子上,问道,“来不来?” 江眠说,“我开了车,不喝酒。” 许宁楚笑得更开心了,“怎么,刚喝那两杯是假酒?” 江眠没说话,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你性格怎么还和两年前一样……” 许宁楚也直勾勾看着她,“你倒是变了。” 江眠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骰子,对面许宁楚见她不说话就继续问道,“你回来,傅峥嵘知道吗?” 果然,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眠动作一顿。 她隔了好久才慢悠悠说道,“他啊……我都快忘了。” 许宁楚笑得眯了眼睛,没有拆穿江眠这个拙劣的演技,一堆人玩到了半夜,才各自扶着跌跌撞撞走出酒吧。 余励和傅清欢在背后嚷嚷,“眠儿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那你不是废话吗!我家小天使两年前就能把我喝进医院!” “多光荣似的!”傅清欢说,“你这菜逼一样的酒量喝进医院多稀奇一样。哪天喝猝死了都不一定呢,我回头给你烧一瓶轩v下去。” “傅清欢你会不会说话?”余励和傅清欢扭成一团,傅清欢嚷嚷着,“你敢动我!你喊我大哥抓你!” 说完就刷的一回头,正好看见傅峥嵘站在不远处,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们。 傅清欢和余励两个人被傅峥嵘冷冽的眼神看得酒意都醒了,余励结结巴巴道,“傅清欢你……你这是开光嘴啊!” 傅清欢说,“我大哥怎么这么快过来接我了?” 前面的许宁楚捅了捅江眠,笑道,“你的傅峥嵘。” “什么我的。”江眠扭头就走,“当没看见。” 傅峥嵘原本接到傅清欢的短信,让他来接她回家,他怕她喝多就提早了半小时过来,谁料想正好遇到了江眠。 结果江眠跟压根儿没看见他似的直接扭头就走,连眼睛都没眨。 傅峥嵘一下子怒了,在江眠背后大喊了一声,“江眠!” 这两个字穿透耳边的风直直扎进她的身体里,江眠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回过头去的时候,还未开头,泪已经先声一步落了下来。 隔着马路,傅峥嵘站在江眠对面,男人身子笔挺,面容冷峻,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令她挪不开脚步。 江眠也的确是愣住了,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再一次遇见傅峥嵘。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那么决绝,而今再见,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许宁楚察觉到了江眠的尴尬,随后伏在她耳边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江眠回过神来,赶紧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说完就自己走到马路边打车,傅清欢一看自己大哥这个架势就发虚,连忙跳到一边抓着余励说,“我们先走!” 余励抱着自己,“咋,你是想睡我吗?” 傅清欢翻了个白眼,“那我还不如睡许少呢!快走!趁着我哥还没爆发!” 下一秒她直接打断了江眠拦住的出租车,先她一步跳入车中,拽着余励关上车门,对着江眠和傅峥嵘挥挥手,“再见!晚安!我不用你送了!” 说完出租车直接轰的一下跑没影儿了。 江眠和傅峥嵘隔着马路对视,许宁楚说,“要不我俩也打车呗?” 江眠说,“你自己滚吧,我不跟你走。” 许宁楚手插兜里笑了两声,“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江眠上上下下看他几眼,“别了,您一路走好,不送。” 许宁楚骂了一句越变越无情之后也打车走了,于是一下子场面就剩下江眠和傅峥嵘两个人彼此沉默,气氛还真有点尴尬。 傅峥嵘在沉默半晌后直接迈开步子朝着江眠走来,她下意识退后几步,但是男人逼近的太快,一下子就来到了她面前。 抬头,那张熟悉的容颜进入视线,江眠心尖一颤,立刻把眼睛转到别处去。 傅峥嵘抓着她的手,往车子走。 “上车。”他说,“我送你回去。” 江眠站在原地,傅峥嵘一看就被她气笑了,“不肯动是不是还等我扛你?” 江眠立马麻溜地跳上了副驾驶,随后像一只小兔子乖乖缩在车椅子上,只是那眼神比起之前来凶狠了太多,像是傅峥嵘要做什么事情她就会一口咬上去似的。 傅峥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脚油门踩下去,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等到开了快十来分钟,江眠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你知道我住哪儿吗?” 傅峥嵘啪的一下拍在方向盘上,“老子就是不知道,才在这里兜圈子等你说啊!” 江眠立马报了一个地址,随后又时不时去看傅峥嵘一眼,活脱脱像是傅峥嵘会吃了她一样。 那眼神看的傅峥嵘心里一阵烦躁,你说原本多可爱水灵的闺女养大了怎么就不亲了呢! 小没良心的白眼狼哟! 把江眠送到了唐门别墅的外面,傅峥嵘看了她一眼,“你还和唐野住在一起?” 江眠跳下车,没说话,沉默了好久才问道,“傅峥嵘,如果我要结婚了,你会过来吗?” 傅峥嵘身体一僵,显然没有料到江眠会这么说。 小姑娘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可惜了那笑容比起两年前来疏离了太多。 江眠变了,变得他不能再去触碰。 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 这种认知让傅峥嵘心头一阵惶恐。 他看着江眠慢慢走回别墅大门,忽然间就在她背后喊了一声—— “江眠。” 江眠脚步一顿,停下来了,却没回头。 “如果……如果你结婚了。记得告诉我。”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一张俊脸在暗夜的路灯下显得晦涩难猜,他沉沉看着江眠的影子,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 记得告诉我。好歹也想看着你幸福。 江眠是一路哭着回到唐门的,推开大门又坐在沙发上哭,傅峥嵘临走前最后那句像是离别一样的话语敲打在她心头,实在是疼。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哭,明明已经过去两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傅峥嵘,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掉了。 而我等你喜欢我,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傅峥嵘晚上开车回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像是告别了一个等待了很久的故人。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或许有些人已经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只是领悟太晚。 男人沉默地开着车子,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他有一张深邃沉稳的面孔,一双形状锐利且漂亮的眸子,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最后一次,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江眠的名字。 ******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弯月之下,这座城市在夜幕中喘息着睡去,光芒照不到的黑暗的另一端,有人正进行着一场绝命逃亡。 “不要……不要杀我!” “啊!救命……救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匕首在刺入肌肤的前一秒被月光照亮,随后鲜血飞溅,血液独有的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在这阴暗的小巷子里弥漫。 “博士……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哈哈哈!” 拿着匕首的人不停的颤抖着,将那把沾满鲜血的小刀从眼前人的身体里抽出,带出一阵血花乱溅,有的直接飞在了她的脸上。 一片乌云从月亮面前慢慢挪开,凉薄如水的月光照射在少女布满血点的脸上,她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口中喃喃着一个名字——“陈深……我给你报仇了。” ****** 马四爷死了。 死得很惨。 身上被人割了十五刀,刀刀都捅穿了身体,甚至连带着肠子都被人挖了出来,不过最诡异的还是马四爷的下半身,生殖器已经被人直接砍掉剁烂了,这足以证明犯人在下手的时候有多狠。 很有可能是从前遭受过马四爷的性侵或者虐待,才会有这种行为。 在马四爷死后,白岩河边掀起一阵极大的绞杀浪潮,很多和圈子里沾了点关系的人统统被押回了局里,马四爷一死,白岩河边群龙无首,江眠听到消息的时候很快带着人去了一趟,将沈一等人保了出来。 沈一等人被直接安放进了唐门,据说当日有不少人求着唐门大少的未婚妻保他们,但是那个女子什么都没选择。 哪怕这群人里有当年待她极好的大姐姐,也有当初很疼她的大哥哥,但是江眠只选择了沈一和他的手下,其余人一个都没帮。 她走的时候有人大骂她残忍。 有人说她就是两年前的江眠,两年后回来弄死了马四爷。 一时之间所有人开始相信马四爷都是江眠弄死的。 马四爷的生前开始被警方介入调查,很快就连带着一窝端了无数黑市上的组织,他们发现了马四爷和曾经江城几起残忍的虐童案有牵连。 种种证据表明,马四爷很可能是当时虐童案的主谋之一。 当有一个马四爷落网的时候,社会上出现了各种新闻报道,一时之间众人称快,有人说死了好,这种人渣早该死了。 有的人骂jc无能,两年前的案子两年后才水落石出,这两年肯定还有不少孩子吃苦头。 也有人说杀了马四爷的那个人是英雄,最好不要被抓到,能够逍遥法外替他们惩恶扬善。 各路人马纷纷出面,社会民情出现了极大动荡。 马四爷虽然死了,但是他也同时成了一名被害者,于是马四爷的案子也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在调查了马四爷生前接触过的各种人物之后,警方也把江眠列为了重大嫌疑人之一。 毕竟和马四爷有血仇的,江眠也是其中之一。 傅峥嵘看到列表里这个名字的时候,直接和余晏把任务接了下来,随后两个人上车,开着公家车去唐门。 江眠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家中,有人按响门铃的时候,她明白,这一刻终于来了。 jc早该会查到自己头上,然后发现她和马四爷之前曾有不共戴天之仇,随后顺着线索查到唐门来。 傅峥嵘上门,再次看见江眠的时候,小姑娘整理好了头发,正冲着他微微笑笑,似乎是料好了他们会上门一般。 唐野倚在门口,眼神防备,“没有充分证据可不能随便抓人,傅大少。” 那眼里的敌意太过明显,连带着旁边的余晏都察觉出了唐野的不善。 傅峥嵘自然是带着充足的证据来的,江眠作为重大嫌疑人被兼收了,她被带走的时候,唐野站在不远处。 傅峥嵘擦着唐野的肩膀,“唐门大少,我不动你,不是因为动不起,是因为你保护了江眠两年。” 否则,温弥音的账,老早就已经算到了唐野的头上。 唐野脸色一变,明显是傅峥嵘的话超出了他的预料,两个男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像是在比谁的眼神更狠似的,唐野压低了声线,“你是在为了那个女人报仇么?” 傅峥嵘没说话。 唐野笑得有些放肆,“尽管来,我要是怕你,我就白当了这唐门少爷。江眠我也不会让给你!” 两个男人各自收回视线,傅峥嵘那双锐利的眸子凛冽地盯着他许久,才转身离开。 江眠? 傅峥嵘冷笑着坐回巡逻车里,看来江眠的烂桃花不少。 无所谓,哪怕她桃花开满山,他也要一一把它们都折了! 余晏按着江眠回到jc局里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堆记者,在看见江眠被按进去的时候,纷纷将镜头转过来,有的媒体直接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抓到嫌疑人了!” “那么小的姑娘,会不会是抓错了啊!” “jc有没有确认啊!” 很快,社会头条变成了——疑似杀人犯落网,真凶竟然是一个花季少女? 余晏一看这个新闻就来火,“我靠!我们都还没放出消息呢,就他妈乱写!媒体简直是吃人血馒头啊!” 傅峥嵘打电话直接开了个发布会,在发布会上他将最新的案情进展如实转告给了各位媒体,并且冷声放话,“暂时还没有确定谁是真正的犯人。目前有头绪都只是出于犯罪嫌疑人阶段,我们会尽快调查给大家一个真相,但是也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请各位如实报道,不要存在歪曲事实误导舆论的情况,如有发生,我们也将以法律作为衡量标准!” 一番话说得十分严厉,回去后那些给江眠扣帽子是嫌疑人的标题已经统统没有了,不过大家还都是在等着案情的进展,毕竟一个马四爷身后牵连的势力实在是太大,这起案子成了江城人人都在关注的焦点。 审讯室里,傅峥嵘揉着眉心看着江眠,拿出当时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一枚发卡。 他问道,“你见过这个发夹吗?” 那是个lv的挂饰发卡,虽然不是正版,倒也是精致细巧的,显然,犯罪嫌疑人性别是女。 这么一来,证据越是清晰明了,对于江眠就越不利。 江眠在看见那个发卡的时候,脸色很明显就变了。 她表情的变化甚至连傅峥嵘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若是没有捉到真正的嫌疑人,那么江眠很有可能就是最接近犯人的那个,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她…… 傅峥嵘握紧了拳头,因为审讯室里是有监控录像的,他不可能对江眠特别放水,只能用很压抑的语调问了一句,“江眠,你对这个发夹有印象吗?” 江眠握紧了拳头,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缓缓抬起头来。 抬头那一刻,江眠盯着傅峥嵘的眼睛,将他的震惊收入眼底,一字一句道,“那个发卡……是我的。” 傅峥嵘听闻江眠那么说,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用力朝着江眠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江眠!” “是我的。” 江眠的肩膀正哆嗦着,明显是害怕到了极点,可是少女还是没有改口,继续说着,“是我的。” 完了。 这是傅峥嵘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江眠对着傅峥嵘全招了,“是我杀了马四爷,马四爷在两年前弄死了我的好朋友陈尽,我杀了他,不是偿命吗?” “江眠!!” 傅峥嵘拍着桌子嘶吼,“你不要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我再问你一遍,发卡真的是你的?!” “是我的!” 江眠字正腔圆回复他,“傅峥嵘,人是我杀的!你保护不了我,我就自己保护自己!” 余晏站在审讯室外面,观察着监控录像传来的视频和声音,心头一阵凉薄。 男人脸色铁青地踹开审讯室的房门走出来,余晏冲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江眠说发卡是她的。”傅峥嵘粗喘着气,很显然被江眠气得还没回过神来,一把抓过余晏手里的矿泉水灌进喉咙里,“现在民情那么紧张,上面很有可能要求我们随便抓一个替罪羊落网安慰群众。江眠要是这样一直自我招供,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替罪羊!” 余晏拽着傅峥嵘往他们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问,“你有别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傅峥嵘抬头看他,“为什么江眠要承认那个发卡是她的吗?那个明明决定性证据……” “不。” 昔日好伙伴余晏盯着傅峥嵘,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杀人凶手真的是江眠呢?” 一句话,傅峥嵘当场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哆嗦了一下,无意识地攥紧。 他被余晏这句话震得神色都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喃喃着,“不可能的,江眠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江眠不会这么干的呢?” 余晏死死盯住他,“你要记住,你在这个时候,是一个jc,最重要的就是公正!不能对江眠抱有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如果杀人犯真的是江眠,那么我们只能按着法律程序走!” “不可能!” 傅峥嵘不相信江眠会干出那种事情。 “可是那个发卡是怎么回事?!江眠和马四爷还有一段那么大的仇,江眠甚至亲口承认了,你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凶手不是她吗?” “那也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她!” 傅峥嵘更大声地吼回去,“江眠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余晏按住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傅峥嵘,对待案件上我们不能有私人感情。别的嫌疑人几率和动机都没有江眠大……” “我一定还能找到别的证据证明江眠不是凶手……”傅峥嵘头一次觉得如此茫然无措,像是深处世界的最中央,周围的一切都在麻木地和他擦肩。 他不知道要如何留住行人,更不知道要如何保护江眠。 慌乱无章的表情出现在了傅峥嵘的脸上,他的声音低下去,竟然像是出现了近乎渴求的语气,“余晏……我需要证据……证明江眠是清白的证据……” 余晏一脸不忍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你这阵子没日没夜调查实在是太忙了,回去休息几天吧,这几天换我来。” “不行!”傅峥嵘一下子拒绝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能忍心吗余晏?那也是你小闺女啊,她曾经每天给你带饭……” “你当我不心痛吗?!”余晏拔高声调反问道,“我和你一样难过,傅峥嵘!可是,我们是jc啊!” 这几个字就跟针扎一样刺在傅峥嵘的心口,他盯着眼前的余晏,深深喘着气好久,都没有把心头的烦躁感压下去。 江眠还是那套说法,一直不变。傅峥嵘是真的怕上头压力下来直接把江眠当做替罪羊顶上去。 24小时已经过去,证词的确得到了证明,江眠暂时被收押,傅峥嵘看着她进去,满脸复杂。 他觉得,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驱使着江眠这么做。哪怕真的是江眠杀了马四爷,也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为什么她会在看见那个lv发卡的时候露出那种表情? 傅峥嵘脑海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余晏也看出来虽然江眠招供,但是疑点还太多,不能直接对上号。所以判断还有待定夺。 这段时间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找出别的决定性证据。 傅峥嵘重新查了一遍江眠的人际关系,发现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真的少得可怜,简单到寥寥数字就可以概括完。 原来两年前和她相处最密切的人一度都是他。 傅峥嵘对着江眠的资料发了一晚上的呆,也毫无头绪,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下手找,也不知道如何去取证。 感觉眼前就是一片空白,而江眠还在等待。等待他去解救。 余晏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新的消息,他气都还没喘完就咕咕咕喝了一整大杯的水,随后对着傅峥嵘道,“陈……陈尽知道吗!他还没死!” ****** 傅峥嵘和陈尽是在半个小时后见到的,人民jc查到宋一诀头顶上来的时候,宋一诀还在分分钟怀疑是不是江眠把他卖了。 结果不是,是陈尽本身就是个有麻烦的人物。 宋一诀坐在贵妃椅上,旁边小姑娘给他剥着葡萄,他跟个皇帝似的眯着眼看陈尽,“找你的人挺多嘿,前阵子是个小姑娘这阵子是个大男人。你不会和男人也搞不清楚吧?” 哑巴陈不说话,继续装哑巴。 得了,没劲! 宋一诀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保镖除了打架的时候有劲儿别的时候都跟个哑巴似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傅峥嵘穿着制服找上陈尽的时候,宋一诀眼珠子都瞪大了,“我靠,傅大少,牛逼啊哑巴陈,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人家的?” 傅峥嵘看都没看宋一诀一眼,直冲陈尽去,“陈尽,我有话要问你……” 可是走到一半,看着眼前的陈尽,傅峥嵘又愣住了。 感觉陈尽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眸中的陌生让他都觉得冷。 陈尽失忆了自然是不记得傅峥嵘了,可是看着这个男人朝他走来,他竟然本能地开始防备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个自己记不起来的男人有着如此强烈的敌意和防备,为什么……是他曾经,抢走过自己什么东西吗? 自己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眼前这个穿着制服的jc来抢的? 陈尽抿了抿唇,五官冷冽,明显不是两年前那个乐呵呵从来不说苦的小结巴。 傅峥嵘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开口,“对于江眠……你还有印象吗?” 江眠……是不是前几日那个小姑娘? 宋一诀在身边,傅峥嵘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看样子只是询问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反正和他不搭边,也就没什么可以保留的。 可是为什么……心底里隐隐有一股声音在说着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告诉他?为什么……有关于江眠…… 脑海里忽然间像是有什么闪了过去,可是转瞬即逝,陈尽捕捉不到那个感觉,那些知觉就已经重新淹没在大脑中,没有回声。 陈尽下意识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对着傅峥嵘这样回答,“几天前见过。” “江眠和马四爷曾经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吗?” 一句话,陈尽的大脑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是什么……记忆深处……是谁哭着喊他的名字……? 是谁……住在他的回忆里,哭丧着一张脸,蹲在他身边? 眼前似乎有无数画面不停地切换,就像是幻灯片的放映,一帧帧一格格都是同一个少女的音容。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唯有她的面孔那么模糊? 曾经是谁在受了委屈后扑在他怀中一遍遍哭,又是谁坐在他电瓶车的后坐和他一起迎风唱歌? 陈尽才知道自己回忆里原来一直都有一个女人活着。 可是他把她忘了。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不起……要对不起谁? 看着陈尽脸上复杂痛苦的表情,傅峥嵘叹了口气,退后两步,“好了,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原本想从你身上获取一点关于江眠和马四爷的消息,看来是打水漂了。” “江眠……和马四爷。” 陈尽喃喃着,这两个名字明明经常听到,可为什么会是一片空白的印象? 傅峥嵘盯着陈尽的脸,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细节,然而,一无所获。 男人只能将江眠的状况如实告诉陈尽,最后他说,“如果你能回忆起什么的话,希望你可以来找我。你记起来的某些回忆,很有可能就可以替江眠洗清嫌疑。”虽然这个可能性约等于零,可是聊胜于无。 陈尽看着傅峥嵘远去的背影,忽然间就念出了两个名字。 他说,“我好像……好像隐约记得我有两个亲人……” 陈深陈鱼! 脑海中像是有个炸弹猛地炸开来一般,傅峥嵘转身,用力按住了陈尽的肩膀,大声喊了一句,“你还记得一些什么?!” 没错,终于知道疑点在哪了。 当年那些事情发生了以后,陈深和陈鱼,去了哪里?! ****** 陈深死了。 傅峥嵘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去告诉陈尽,而是沉默地抽了一地烟,随后就起身上车。 陈深在两年前就死了,就在陈尽出事后不久,而陈鱼的踪迹还在追寻,线索像是突然间断掉了。 陈深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只是有一天在一家人的后院里被人发现了,赤身裸体,死状凄惨,就如同是受过某些严重的性虐待。 而这些行为,傅峥嵘将它们和马四爷串连在了一起。 所以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找到陈鱼,很可能陈鱼在陈深之后也遇害了,可是也有可能,陈鱼还活着。 既然活着,就有可能会找马四爷复仇。如今马四爷死了,陈鱼肯定会有所动作。 傅峥嵘的人几乎是在第二天下午就循着踪迹找到了陈鱼现在所在的地方,几个人上门的时候,陈鱼惨白着一张脸,一看见jc,就慌了神。 “你们干什么!” 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傅峥嵘微微皱起了眉毛,“我们找你问点事情,马四爷这个人……”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陈鱼像是很慌的模样,她现在还没成年,可也算是高中生的年纪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营养不良,像是这两年过得并不好。 唯有那双眼睛,跟她整个人瘦骨如柴的样子太不搭了,那双眼睛,亮得逼人,像是从一把匕首最锋利的边缘闪过去的寒光。 傅峥嵘盯着她的眼睛好久才慢慢说道,“不要恐慌,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鱼脸上终于露出那种恐慌的表情,她开始疯狂地大叫,甚至企图逃跑,“我不知道!什么马四爷,我没听说过,不要找我,啊——!!” 她想从三楼跳下去,是余晏将她懒腰抱回去,随后陈鱼一口咬在了余晏的手臂上,疼得余晏大叫一声,“卧槽!” 陈鱼是真的用了力气,咬下去的时候特别狠,连带着都见血了,余晏一失力就松开了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特别狠,直接往大马路上跑,傅峥嵘他们几个人跟在她身后追,眼看着她冲了一条马路又要跨上高架,迎面就开来一辆大卡车—— “小心!” 傅峥嵘怒喊了一声,陈鱼大概是没料想,看着大卡车直直地冲过来整个人都吓傻了,余晏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扑上去抱着她滚到了旁边花坛上,两个人重重撞进绿化带里,余晏手臂上的皮又擦破了一块。 陈鱼在余晏的怀里就像个被吓傻了的小孩子,满脸苍白,那种眼神也不见了,只剩下了一脸大难逃生后的惊恐。 jc……jc为什么会救她? 博士说,jc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 陈鱼在余晏的怀中大声哭出来,余晏一个头两个大,抱着她过了马路,那个大卡车司机也是一脸的后怕,一看人家jc救了人,赶紧下来对着jc同志道歉。 余晏说,“算了,也没你什么事儿,是小姑娘突然间冲上来的。” 大卡车司机拍拍胸脯重新发动车子开走了,余晏拽过陈鱼,对着她说,“你怎么回事啊?!我们是人民jc,还能吃了你?跑什么跑?” 一番话下来陈鱼哭得更狠了,傅峥嵘走上来,看了眼余晏擦出血的手臂道,“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我找个水龙头洗一下得了。”余晏挥挥手臂,“没骨折,擦伤都是小事。” 陈鱼这才止住了哭声偷偷抬起头来看余晏,她说,“我……我家里有红药水儿……” 余晏这会被她气得不知道是该骂人好还是该夸她善良好,跟着她走回了老旧的出租屋里,大爷似的把手往人家桌子上一搁。 “擦,给我擦满。” 陈鱼像是涂颜色似的在余晏伤口上来来回回地抹红药水,到后来傅峥嵘都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啧了一声,“多打点擦伤弄得跟血流不止似的有意思吗?” 余晏说,“你懂个屁,这多红啊,这就是我流出来的血!” 陈鱼整个人哆嗦了一下,随后才弱弱地抬起头来说道,“你和那些jc不一样。” 余晏盯着她的脸笑了,“怎么不一样,特别帅还是怎么的啊?” 陈鱼看着眼前余晏白净的脸,忽然间脸一红,把红药水收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放好,随后道,“不是的,你真的和那些jc不一样。” 你会冲上来救我。 可是那些jc不会。 陈鱼大概是没有在读书了,表达方式也不是很流利,余晏叹了口气,“成,就当我是不一样的吧,你这回能跟我说说马四爷吗?” 一说到马四爷,陈鱼就又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余晏一看就赶紧打住了,旁边傅峥嵘接嘴道,“你怎么没跟你哥陈尽在一块?” 陈鱼听见这个名字猛地抬头,傅峥嵘说,“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是jc。” 陈鱼嘴唇哆嗦着,“我哥……没了。” “还活着。”傅峥嵘紧紧盯着陈鱼的脸,“陈尽还活着。” “这是真的吗!”陈鱼忽然间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傅峥嵘的手,眼里都像是重新有了光,“他在哪儿?” “你告诉我马四爷的事情,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傅峥嵘勾唇一笑,直接按住了陈鱼冲过来的肩膀,“还有,别的jc……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这句话就像是直接踩在了陈鱼的痛处,她隔了好久才一字一句说道,“博士说……他们,他们都是废物。” “博士是谁?” “博士是我们的救世主。” 陈鱼露出了一个崇拜的神情,“是博士告诉我,如果有人对你做了违法地方事情,可是那人却没有受到制裁的话,就可以找博士。博士会帮我们。” 傅峥嵘的眉头死死锁在一起,“博士是想替法律替jc制裁?” “对的!” 陈鱼看着他,全然忘我,“很伟大对不对!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马四爷,他死了倒好!死了倒好!这不是罪有应得吗!为什么还有人找杀了马四爷的人呢,那不是英雄吗!凭什么要被抓?” “博士是神,是我们的主人!博士才是一切的准则!” 傅峥嵘盯着眼前陷入一种朝拜精神的少女,隐隐觉得这像是一种新型的毒药传播,在渐渐地给陈鱼洗脑。 傅峥嵘按住了陈鱼的肩膀,谆谆教诲,“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博士所说的,他既然是人,也一定会犯错对不对?” 陈鱼迅速地反驳傅峥嵘,“不可能,博士不会错的!” “那你看,刚才是谁救了你?” 陈鱼的身子一僵,转过头去看受了伤的余晏,对方正冲她笑着,白皙清俊的脸庞,和博士描述的那种凶神恶煞的jc不一样…… 不一样……眼前的傅峥嵘和余晏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博士不可能出错……陈鱼的大脑陷入一种混乱的地步,她眼里溢出了崩溃的思绪。 不可能的……能救她的明明只有博士,博士是这么说的…… 看到了陈鱼脸上那些认知被颠覆以后的痛苦,傅峥嵘死死盯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你说博士是完美的,那为什么会有和他所说的不一样的存在?” 余晏看着陈鱼,陈鱼也惊恐地看着他。 她正努力地想要往后退缩,却被傅峥嵘一把抓住了手腕,她猛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不可能的,你们不是jc,你们肯定不是……” “我们就是jc!” 傅峥嵘看着陈鱼,许久才放松了语气,“起来吧,陈鱼。我们不会伤害你,能跟我们说说马四爷的事情吗?” 陈鱼招了。 她说,她和陈深都被马四爷虐待的生不如死,逃出来后遇见了博士,博士带领他们去了一个组织,那里的大哥哥大姐姐都很善良,也都是曾经受到过不平等待遇的人…… 这倒是和傅峥嵘原本想的有差错,他以为博士是操控那些虐童犯的人,倒是没想到博士是创建了这么个类似自我拯救组织一样的人。 看来虐童犯的背后另有他人,而博士则是另外一批神秘人物。 可是陈鱼说了那么多,之口不提马四爷死的那天晚上她在做什么。 她到底还是有防备。 傅峥嵘将证件袋里的那个lv发卡拿出来,随后对着陈鱼道,“你见过这个发卡吗?” 陈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冒出了冷汗,浑身哆嗦着,“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傅峥嵘盯着她许久,忽然间放下了一切,将那个袋子也直接塞回了口袋里。 他竟然露出一种近乎怪异的笑容。 他说,“你还真的做到了成全她。” 陈鱼浑身一颤,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 那个时候的傅峥嵘,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荒唐无稽的笑意,他盯住她,一字一句,“陈鱼,你最好接下来的一辈子都好好活着,好好做人,千万别被我抓到。” 陈鱼狠狠打了个寒颤。 男人继续说,“否则,你怎么对得起江眠对你的一片成全呢?” 陈鱼的瞳孔狠狠缩了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像是不可置信,连带着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知道吗,早在你看见这个发卡前,同样的话,我问过江眠一次。”男人看着陈鱼这副崩溃的模样,冷漠地像在看一个路人,“江眠是谁你应该还记得吧,和你哥哥陈尽一直在一块的那个姐姐。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发卡是她的。马四爷是她杀的。” 傅峥嵘荒唐地笑了两声,“你说她怎么这么善良,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把你所有的罪行都揽下来自己一个人包了?她在看见那个lv发卡的时候就知道是你杀了人,所以那个瞬间直接开口说人是她杀的!陈鱼,这就是你们博士教你们的自我拯救吗?” 陈鱼再一次用力跪在了地上,双膝一软,扑通一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吞没了她一片声嘶力竭的呜咽。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小江姐姐……马四爷是我杀的,刀藏在床底下……发卡是我的……” 她说,“对不起……博士……对不起……” 可她后来又抬起头来,哭着哭着笑了,“只是,我不后悔!” ****** 陈鱼被抓进去后,江眠被重新放了出来。 放出来的时候傅峥嵘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她一顿,小丫头片子真是太仁慈了,居然替别人包揽罪名! 多善良啊!是不是还得给她鼓鼓掌! 江眠一出来就被傅峥嵘拎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余晏正在对面吃泡面,看傅峥嵘提小鸡崽子一样把江眠拎起来,一下子就怒了,“你把我小闺女放下!” “吃你的面!喷我满脸了都!”傅峥嵘也吼了回去,“我教育我闺女你着急什么?” “你闺女不是我闺女吗?”余晏不吃面了,把面往垃圾桶里一放,就直接挪着椅子过来,“闺女啊,小爸爸和你说,以后不能和jc叔叔乱撒谎……” 傅峥嵘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她听得进去就有鬼了!能耐那么大,都能跟jc说自己杀人了!” “你凶什么凶!”余晏拍着桌子站起来,“她那么小一只,你凶她很得意是不是?” 傅峥嵘被余晏顶得话一顿,就把脸转过去,倒是江眠小心翼翼问了一声,“小晏哥哥,陈鱼她……” “她没事,起码不会死刑。” 余晏叹了口气,“这不,有个未成年人保护法嘛。” 江眠这才松了口气,“虽然陈鱼她……她杀人不对,可是马四爷死有余辜!” “别人死有余辜是别人的事情,你动手杀人,你就是犯法!” 傅峥嵘来到江眠面前,江眠就退后,尽量避开他。 看着她这个态度傅峥嵘就烦,刚想说完,门外小刘跑进来,“傅头儿……有人闯进来……哎哟!” 唐野一脚踹开了小刘直接走进傅峥嵘办公室,“我未婚妻呢?” 傅峥嵘一抬头就对上了唐野的脸,两个男人在无形中眼神交错,互相冷漠地注视着,就像是草原上因为领地而争锋相对的狼群首领。 江眠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看见唐野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唐野率先收回视线,过去直接把江眠抱在怀里,傅峥嵘一看这个动作眉毛直接皱了起来,这算什么!当着他的面秀恩爱吗! 余晏倒是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的关押因为证词问题所以对您未婚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现在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呵,你们jc原来抓错人只要一句不好意思就可以了。”唐野眯着眼,明显态度很不好,尤其是在看见傅峥嵘的时候。 傅峥嵘盯着唐野怀中的江眠,忽然间心尖一颤。 两年前曾经躲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原来已经有了别的依靠,会在别的男人怀抱中躲雨。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傅峥嵘的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酸涩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可能从此真的不能再拥有江眠了吧。 江眠跟着唐野走了。 走的时候傅峥嵘伸长了脖子把头探出去看他们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大概是想喊住江眠,可是小姑娘走得决绝,压根儿就没回头。 余晏看着傅峥嵘这个望妻石一样的姿势就想笑,后来果然没憋住笑声,“哎呀,空巢老人傅峥嵘,好不容易养个闺女,还亲自赶跑咯!” 傅峥嵘一听余晏这个语气就来火,回来踹了一脚桌子,随后对他说道,“你得意什么,你也是!” “呸!”余晏搓着手,“真解气!你活该!当初赶着人家走,现在人家不搭理你了吧,又想倒贴,这不是贱是什么。” 傅峥嵘自顾自嘀咕,“我那会我哪儿知道我喜欢……” “喜欢什么?”余晏等着他说下去。 “我哪儿他妈知道我对她有……有那个意思呢!” 傅峥嵘脸上挂不下去了,干脆一梗脖子,吼了一声,“笑什么笑!” 余晏对着空气道,“看,说中他痛处了,他生气了。” ****** 江眠被唐野接回去后就回到了唐门,马四爷不在的唐门群龙无首,又因为被jc突然间袭击,人员少了一大半,江眠一回白岩河边,之前嘲笑她和陈尽的王霸正在收拾东西,刚打算跑路,正好和江眠撞上了。 “哎哎哎,往哪走呢。” 江眠笑着一脚把他顶在墙上,“走路会看么你?眼睛长着好玩啊?” 王霸手里还拎着东西,一看是江眠,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到她脸上。岂料江眠动作更快,直接一下就躲开了。 她毫不在意地啧了两声,看了眼王霸手里的,挑了挑眉毛,“这是打算跑路啊,还是打算去投奔新的主子啊?” 王霸咬牙切齿,“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逼搭上了唐门少主……” 啪的一个耳光迎面而来,江眠打完他吹了一口自己的手心,“皮怪厚的,打得我手都疼了。” 王霸作势要去打回来,结果被江眠闪身躲开,接下去就被她抓着后领子,整张脸啪的一下砸在墙上。 鼻血顺着下巴往下流,一滴滴滴在地上。 江眠皱了皱眉毛,脸上却是在笑,“我收到消息说,你要去投奔博士,嗯?” “看来你们都挺喜欢博士的,不如跟我说说,博士是什么人?” 江眠眼神犀利地盯着王霸,“还是说,你想要继续流点血?” 王霸全身都在抽搐,剧痛让他的手松开了原本死死抓住的袋子,这一下,袋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江眠用脚尖去勾那个袋子,手还是牢牢按在王霸的后脑勺上,她顶着她,鞋尖把袋子碾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大堆金银珠宝。 “走之前还带一笔走,王霸,你挺会做生意啊。” 江眠笑了一声,随后打了个指响,跟在她身后的沈一立刻上前,戴着手套把那些东西统统重新捡起来,王霸一看就着急了,不顾脸上还流着血,扭动着想要挣脱,岂料江眠就这么按着他,用尽力气。 少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天真无暇的小姑娘了。 她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告诉我,博士是谁?” 王霸混乱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把……东西……还我……” “看来你是想死。” 江眠冷笑一声,袖口处翻出一把蝴蝶刀来,直直顶在王霸的脖子上,“说不说?现在白岩河群龙无首,我一句话,你人就直接交代在这里,谁都不会注意。大家都顾着自己保命呢,谁会在意你这样一条狗命?” 王霸手指都在发颤,看着江眠身后带来的那么多人,咽了一口血水才慢慢道,“我……我也没见过博士……我是打算……打算去投奔他……东西……东西是用来上交给他的……” “哦,你偷别人家的金银珠宝,是打算讨好博士?” 江眠眯眼笑了一声,“看来博士也不是传说中那么完美啊,居然如此贪财……” 王霸整个人哆嗦着,江眠把刀贴近他身体一分,冰冷的刀刃触及到了王霸的肌肤,锋利地割开了一小道口子,没出血,却足够把王霸吓得屁滚尿流。 他直接尿了一地,江眠动作利落将手中的刀收入袖口,随后沈一的人上来将王霸直接捆住,用力一拖,把他拖着走。 王霸知道江眠这是在跟他算账呢,江眠记仇,记仇得不得了,她报仇十年不晚,而且报起仇来死不算完。 江眠拖着王霸在白岩河走了一圈,所有白岩河剩下的人都知道,马四爷死了,马四爷身边叫的最欢的一条狗王霸被江眠绑着拖在地上玩,大家一时之间要不就直接跑了,要不直接去找江眠投诚,江眠收拾完了王霸之后,喊人把他打晕了,直接送到了傅峥嵘他们jc局门口。 加上一袋金银珠宝,就这么直接丢在了jc局外面。 傅峥嵘收到消息的时候,江眠正好要上车回去,他赶出来喊了一声,“江眠!” 江眠回头看他,眼里有着深深浅浅的情绪,傅峥嵘看不懂,可是他却还是上前道,“你是干的吗?” “是我。”江眠直接承认了,“他偷了东西,人赃俱获,所以我把他送到jc叔叔手里,不算过分吧?” 傅峥嵘盯着江眠的脸,总觉得小姑娘变了太多,两年,真的可以改变那么多东西吗? 连着人的性格都能一起变了吗? 江眠看了眼傅峥嵘,忽然间笑了一声,“站在那里不动,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傅峥嵘闻声回过神来,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两年前那个小姑娘对着自己笑得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可是一眨眼,那笑容就又消失了。 在眼前的江眠,是唐野的未婚妻。 傅峥嵘叹了口气,他说,“江眠,你有空的话,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谈?” 江眠倒是起了兴趣,像是好奇一般反问了一句,“谈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谈?” 她现在本能反应就是竖起全身的刺防备他,傅峥嵘给过她太多次失望,她不想在他身上再种下希望了。 傅峥嵘在江眠脸上看见过各种表情,可是独独现在的江眠让他觉得分外陌生。 就像是这两年来她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重新回来的江眠,总是会让傅峥嵘没由来的恐惧。 恐惧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就是恐惧以前那个江眠从此不见了。 那日她对他说的话,字字句句犹如还在耳畔,“傅峥嵘,我不喜欢你了。” 每每回忆起这一幕,傅峥嵘心脏深处总会牵扯出一种刺痛感,他稳住了心神,看着眼前江眠的脸,两人相望,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看着江眠的动作大概是又要走了,傅峥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被他握住的一瞬间,江眠心尖颤了颤。 傅峥嵘几乎是用拽直接把江眠拽出了车子,旁边唐门的人一看他们未来少夫人被一个男人这样拽着,就纷纷下车围过来,傅峥嵘眯眼笑了一声,直接把江眠拽到身后。 余晏走出jc局的时候看到外面围着一堆人,还以为是要打群架。 我靠,不是,你们打群架都打到jc局门口来的吗,年轻人,你们这些思想很危险啊! 余晏奔过去的时候才看见是傅峥嵘,他大步流星把江眠扛起来,江眠一边打他一边喊着,“你怎么又来这一套!” 唐门的人逼近他们,江眠又只能说,“你们都散了!这人我认识!” 傅峥嵘说,“不再仔细和他们说说我们什么关系吗?” 江眠说,“你放我下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峥嵘说,“我后悔了。” 江眠脸色一白。 傅峥嵘将她放下来,随后江眠退后几步想转身跑,就被傅峥嵘直接拦腰抱住,男人的大手穿过她的腰,将她重重扯向她的怀抱。 下一秒,滚烫的唇直接封住了她的呼吸。 “我靠!”余晏直接从原地直接跳起来,禽兽不如!禽兽不如啊傅峥嵘! 傅峥嵘用力按着江眠的身体,一只手锁住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向自己的脸,周围一群唐门的保镖都懵逼了! 完了完了,唐野少爷脑袋上要有绿帽子了! 未来少夫人被一个jc当街亲了! 江眠在傅峥嵘怀里挣扎好久,直到眼眶都开始红了,傅峥嵘才放开她。 江眠狠狠擦着自己嘴唇,眼里含着泪,“你想干什么?” 男人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像是弯月下的狼群在打量自己捕捉到手的猎物一般,罕见地露出了那种凶狠的眼神。 他说,“你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江眠伸手要打他巴掌,被傅峥嵘迅速捏住,“现在的确是变了不少。”瞧,都会向他张牙舞爪了。 江眠红着眼睛看向他,“傅峥嵘,我不是你的玩具,一时兴起就可以对我胡作非为!” 岂料男人说,“是啊,我可不是一时兴起。” 江眠全身都僵住了,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五官深邃俊美的脸,忽然间她就觉得脊背上爬上了一股凉意。 傅峥嵘伸手,指腹重重擦过江眠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来,比起以往俊朗硬气的模样,他现在危险极了。 像一头野兽。 他说,“玩你这个念头,老子可是想了整整两年啊。” 江眠心尖一颤,下一秒男人松开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江眠笑了笑,随后身后传来余晏的声音,“傅峥嵘!” 傅峥嵘转过头去,江眠趁着他转身那个瞬间直接钻入车中,太可怕了,刚刚傅峥嵘那个眼神太可怕了…… 余晏挥舞着手中的资料,示意傅峥嵘快点回来,傅峥嵘转头看向车中的江眠,隔着车玻璃,他炽热危情的眼神直直传达给了江眠。 傅峥嵘的口型无声动了两下,就如同两年前江眠在地下停车场里同他告别那般,而这一次,换做傅峥嵘无声诉说。 江眠读懂了他的口型,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他说,江眠,早点回家。 ****** 余晏把傅峥嵘从人堆里拽出来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他妈是不是又对着我小闺女耍流氓了?” 流氓本人面不改色,“我们之间那都是小打小闹。” “呸。”余晏对于傅峥嵘这个不要脸的态度嗤之以鼻,手里的资料被他拍得啪啪响,“你这人禽兽啊!老流氓!你就作死吧!” “我可不是作死。” 傅峥嵘眯眼冲余晏笑了笑,“我这是重新开始。” “靠。”余晏被他那个眼神电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哥哥我可没那种爱好。” “美得你。”傅峥嵘立马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个基佬也轮不到你。”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倒是又重新严肃坐下了,余晏抽了根烟,隔着烟雾看傅峥嵘,“博士计划有新的进展了吗?” “没有。” 傅峥嵘很老实地摇摇头,“捉到了一个王霸,说是要去投奔博士的,现在还在审问。” “行不行啊你。”余晏说,“他要不说就电他,电到他说为止。” “你这思想很危险啊。”傅峥嵘指了指他的脑门,“来吧,继续说,查到些什么了。” “最近隔壁市出了一起大型走私案,我们明天过去看看。”余晏咽了下口水,“这下总算和幼童脱离关系了,妈的。” “你先别着急说……”傅峥嵘看了眼上面的报告,一下子就看到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兴许……是同一拨人呢。” ****** 傅峥嵘这张开光嘴啊! 第二天余晏和他去了一趟隔壁市,被抓起来的犯人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一有力气就喊着博士博士,这两个字最近余晏一听见头都大了,跟博士沾边的也不行。 博士伦眼镜也不行。 研究生也不行,会联想到博士。 傅峥嵘也略显头疼地盯着屏幕里面开始发疯的犯罪嫌疑人,觉得案子越来越棘手。 马四爷到底和博士有关系吗? 博士和江盼又有什么关系? 傅峥嵘盯着屏幕沉默了半晌,随后又一把抓起了车钥匙,背后余晏问他,“你去哪儿?” 傅峥嵘说,“去找一趟……秦岭。” 秦岭是在二十分钟后看见的傅峥嵘,他直接在他上班期间拦下了他,说是有点事情要详细谈谈,于是秦医生暂时不再接受挂号,把病人都转移到别人手里之后,他才淡淡地抽着烟走出来,看了一眼傅峥嵘。 “怎么了?” 他开口就是这个语气。 傅峥嵘看了眼秦岭,小伙子比两年前更加英俊不少,傅暮终说秦岭前阵子结婚了不出来晚了,想来也是真的。 他娶了江盼。当年他还以为秦岭喜欢的是江眠呢,毕竟秦岭看江眠那个眼神要说对她没意思他也不信。 秦岭看着傅峥嵘,察觉出了傅峥嵘最近很困扰,下意识先找了个话题,“因为江眠来找我的吗?” “嗯?怎么这么说?”傅峥嵘和他顺手在路边一家咖啡厅坐下,随后服务员上来低了菜单,他们各自点了两杯咖啡之后就继续交谈。 傅峥嵘笑了笑,“倒是跟她没有关系了。” 秦岭像是想着什么事情,许久才道,“江眠她……现在跟你还有联系吗?” 傅峥嵘盯着秦岭的表情好久,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行吧……我这次来倒不是跟她有关。” “那你说。”秦岭坐正了身子,“有什么事情?” “跟江盼有点关系……”傅峥嵘缓慢地说着话,同时观察着秦岭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后,傅峥嵘才把剩下的话说完了,“我们最近追踪一个犯罪集团,怀疑江盼曾经和犯罪集团的核心人物接触过。” 秦岭皱了皱眉毛,“江盼和我结婚后,一直都很安分……” “所以我们怀疑是之前,就想找江盼问问,不知道您是否有意见。” 傅峥嵘端出了官方的询问语气,其实对于江盼是否真的接触过博士计划内部的人员,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定数。 只是联想到了两年前超市那场挟持案,被抓的人员在走的时候高喊着博士这两个字,他就猜想或许他们寻找的江盼,曾经接触过博士计划的内部。所以那些人才会想要找到江盼。 “抱歉。”秦岭叹了口气,“对于你这种理由,我不是很能接受。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妻子会和犯罪团伙有接触,哪怕是从前。所以傅峥嵘,你无权那么做。” 傅峥嵘看着秦岭的脸,他脸上的确是抗拒的,秦岭为什么要把江盼藏得那么严实? 傅峥嵘身侧的手缓缓松开了,许久才道,“那或许是我多想了吧,替我向你的妻子问个好。”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回去了。” 秦岭在傅峥嵘锐利眼神地注视下也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这个男人从年少就是优秀而又出挑的,江眠曾经喜欢他,她眼光不差。 傅峥嵘想到了江眠,就顺口又说了一声,“对了,关于江眠。” 秦岭原本要走的人一下子又坐了回去,眼中明显有了别的情绪,可是他还隐藏得很好,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过情绪波澜一般,等待着傅峥嵘把话说下去。 傅峥嵘慢慢说道,“江眠现在……成了唐门少爷唐野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传到秦岭耳朵里的时候,傅峥嵘敏感捕捉到了秦岭的情绪变化,他眼里一下子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可是很快又渐灭,傅峥嵘发现他端着的那杯咖啡水面在晃动。 这一个瞬间,傅峥嵘终于认定,秦岭还是对江眠有感觉。 可是既然对江眠有感觉,为什么会娶了江盼为妻,还将她藏得这么好? 傅峥嵘脑子里有无数疑惑闪现,似乎今天出来见了秦岭一趟,他有些地方明白不少,又有些地方更加迷雾重重了。 秦岭在听完傅峥嵘那句话之后,他垂下眼睑去,许久才轻声说了一句,“是吗?那挺好的。” “是啊。”傅峥嵘也不得不应和,秦岭比以前深沉多了,很多情绪都深藏起来,他与他说话,就像是在斗智斗勇。 “没有别的事情了,占用你上班时间真是麻烦了。”傅峥嵘确认完之后就站起来,喝了一半的咖啡放在那里,他冲着秦岭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回见。” 秦岭却和之前的动作不一样,迟缓地坐在椅子上。 等到傅峥嵘走了之后,他盯着傅峥嵘喝过的那杯咖啡许久,才将视线收回来,露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表情。 ****** 江眠一回到唐门就被唐野直接一把抓进了主卧室。 她吓了一跳,从傅峥嵘身上受到的惊吓还没完全平息,唐野就又立刻来这么一出,她呈现防备姿势,“你想做什么?” 唐野盯着她许久,直接伸手扒她的衣服,江眠急了,大喊一声,“等一下唐野,你……” “等下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唐野在她身上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现在,换好衣服就给我去化妆,我给你半小时时间,我在楼下等你。” 江眠这才注意到唐野身上正穿着西装正装,领口打着领结,乍一看还挺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 江眠看了眼他蓝色的领带,于是捂着自己的胸口挑了一件淡蓝色的礼裙,露肩抹胸,裙尾有拖长了的纱布,她穿上后就如同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般娇俏。 唐野眼神深沉看着她许久,才说道,“化妆吧。” 江眠不会化太重的妆,这也得归功于她本人皮肤底子也好,所以只是上了一层隔离一层粉底之后就可以完工,不用遮瑕也不用打阴影,上了些孔雀蓝色的眼影后,烟灰蓝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小烟熏的感觉来,江眠贴上假睫毛,快速利落地涂了一层口红,随后顺手抽出柜子上一双深蓝色缎带高跟鞋,踩着往门口走。 唐野刚走到楼梯下面,江眠就推开了主卧室的门,十分钟的时间而已,从换衣服到化完妆,她踩着细巧的高跟鞋往楼下走,随后冲着唐野笑笑,“这样可以吧?” 唐野深沉的眼底露出一抹赞赏,随后道,“勉勉强强可以。” “切,多夸夸我会死吗?” 江眠不服气地说道,“我这样和你多般配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野的心口颤了颤。 心底像是有什么坚硬的防御在一瞬间坍塌了,他下意识反手握住了江眠垂在身侧的手。 小姑娘偏着半边脸,头发放下来了,她可能特意又用吹风机和发蜡做过造型,就如同刚睡醒一般慵懒散漫,这样看过去就十分有女人味。 唐野的目光落在江眠豆沙色的唇上好久,才猛地像回过神一般将自己的视线挪开。 他带着江眠坐上了唐门的车,随后车子发动,载着一对盛装打扮过的佳人驶向远方。 ******* “我靠,老哥,你怎么这个形象过来参加发布会啊。”会场内,傅暮终正游走在一堆名媛之间,手边挽着傅清欢,兄妹俩看见自己大哥披着一件黑色风衣过来,都纷纷咂舌。 “你是过来开追悼会的吧?” “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了?” 傅峥嵘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妹,倒是挺满意他们的穿着打扮,傅暮终帅气,傅清欢漂亮,兄妹俩站一块,倒是很好彰显了傅家强大的基因。 “沧海呢?” “沧海哥被国外一个研究会调过去了。”傅暮终说,“没法来参加,毕竟人家是博士。” 靠,听见博士这个词,傅峥嵘眼皮跳了跳。 “我说哥,你这也太严肃了吧?”傅清欢戳了戳傅峥嵘身上厚厚的风衣外套,“咱这是娱乐发布会呢,你穿成这样就跟人大代表上台演讲似的。” 傅峥嵘又笑着骂了一句傅清欢,随后顺手脱下了风衣外套,男人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他将衣领解开一颗,随后又将衬衫的袖口解开,挽到手臂一半的位置,随后又抽了些许出来,西装裤下两条笔挺的腿,他又很随意地将头发四下揉了揉,长得帅的人果然随便撩个头发都是帅的。他这么一撩,头发就很慵懒的散开来,像是特意做过的造型一般,整个人都没了严肃的气场,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感。 傅清欢看着傅峥嵘一套变形一样的动作,到了最后都惊呆了,“哥……牛……牛逼!” 姜还是老的辣啊!不愧是她快逼近三十岁的老哥!真有男人味!性感刺激! “够吗?” 傅峥嵘随意地咧嘴一笑,傅清欢扑上去,“我不要傅暮终那个轻佻的混蛋做我男伴了,哥你来嘛!” “我他妈不也是你的哥哥吗!” 傅暮终怒吼一声,“傅清欢你这个容易变心的小婊砸!” 傅清欢搂着傅峥嵘的脖子看了会,又觉得有地方不对,随后把自己耳朵上黑色的耳钉摘下来,放了一颗在傅峥嵘的左耳上。 傅峥嵘左耳有耳洞,两年前打的,但是不知道为啥他不戴耳钉,打了跟白打一样,现在洞没合上真是个奇迹。 傅清欢给他带上一颗亮闪闪的黑色耳钉之后才赞扬一声,“更时尚更帅了!” 乍一看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似的! 傅暮终从手指上撸下一枚宝格丽的戒指戴在傅峥嵘手上,“好了,撺掇撺掇给你凑齐了一套。” 现在的傅峥嵘简直就跟浑身上下在发光似的,江眠刚挽着唐野走进会场,就被不远处傅峥嵘的造型惊到了。 我靠……怎么他妈……这么帅啊! 傅峥嵘隔着老远就看见江眠和唐野穿着同款颜色的礼服进入会场,笑得完美的嘴角一僵。 妈的,真扎眼,她和唐野站在一起怎么看着还挺般配啊? 江眠在这个场合里看见傅峥嵘是真的吃惊的,可是转念一想,傅峥嵘脱去那一身jc的制服,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名门大少,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是她自己觉得恍惚,两年前她自知高攀不起傅峥嵘,而两年后时光辗转,她竟然挽着别的男人的手出现在这个地方。 到底是造化弄人。 傅峥嵘看着江眠出现的时候,心脏直接漏跳一拍,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边笑颜如花,看着她挽着别人一起对着镜头打招呼,所有的举动都像是鞭子,一鞭鞭抽在他心口。 很嫉妒,疯狂地嫉妒。 他想拥她入怀,想到要发疯了。 可是不行……今天来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傅峥嵘转过头去,就听见江眠发出一声惊呼。 整个动作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会场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枪声,伴随着那阵枪声宾客们的尖叫声四起,一下子就变得嘈杂而又纷乱。 那一刻,宋一诀等在暗处的人忽然间从人堆里窜出,他抓都抓不去,“诶!等下,傅峥嵘还没叫你冲出去抓人呢!” 所有的来宾们都在往门口冲去,保安已经维持不了秩序,人们在发了疯一般往外跑,可是唯有陈尽从门口往人堆里冲。 逆着人群,如同置身时光的洪流,他的大脑断层里闪过无数片段回忆,就好像曾经他也这样逆人潮冲某个身影不顾一切奔去。 如同赴死一般奋不顾身。 他在担忧谁? 直到眼前出现那一抹慌张的淡蓝色身影,陈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冲她张开双臂。 下一秒,少女却毅然决然地转身没入人群,大喊了一声,“傅峥嵘!” 剧痛从心头划过的时候,陈尽眼睁睁看着那个江眠回头扑入傅峥嵘的怀中,男人早已从便衣的伪装里拔出枪握在右手,左手狠狠将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拥入怀中。 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对着慌乱的人群,在瞄准了某个身影的下一秒,用力扣动了极板! 没有装着消音枪的枪膛发出第二声咆哮,人群再一次慌乱,甚至已经出现了踩踏事故。 一道血迹在人群中出现,却又立刻没入人群,踩踏事故的出现使得人们各自受伤,一下子,木隐于林,血迹成片。 陈尽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慢镜头在他的视野里一寸一寸回放,江眠在枪声响起时松开了唐野的手,本能地寻找傅峥嵘的身影。 他在哪?他在哪? 她甚至都没看到陈尽奋力从人群中冲出,直到陈尽按着一个人来到傅峥嵘的身边,她才注意到他。 陈尽用力踹了一脚那个小女孩,江盼的脸出现在江眠视野里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都像是掉进了深渊。 江盼……江盼不是和秦岭结婚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定和博士有关对不对?!一定! 江眠大喊了一声,“江盼!” “可惜了,博士趁乱逃跑了。” 宋一诀走上来,看了眼人群,“他似乎察觉到了今天是场鸿门宴,妈的,太警觉了。” “博士的反侦察能力不低。” 傅峥嵘按着江盼的脸,“现在,来告诉我,博士到底是谁?” 江盼却微笑着,“博士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我相信博士很快会来救我!”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当纠缠江眠那么久的谜团近在眼前的时候,江眠终于失了理智。“江盼,你不要再装善良了!” “你为什么这么凶我?”江盼楚楚可怜,“博士是个好人,你刚刚开枪打中他了对不对?” 她说着话的时候又把头转过去对着傅峥嵘,男人沉沉地看着她,许久才低声道,“谁带你进来的?” “秦岭呢,秦岭受伤没有?” 江盼像是才想起秦岭一般,叫了一声,“啊,我老公呢!” 她转身又抓住宋一诀,“我老公有没有事?” 她这副模样,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江眠心头。 难怪秦岭一直不让她出来,保护了她整整两年,因为……江盼已经疯了啊。 博士千方百计要除掉江盼,哪怕她是个疯子,可她也曾经接触过博士计划的核心内容,所以他要除掉她,而秦岭,护了她整整两年。 为什么江盼说博士是个好人?那个博士到底给江盼灌输了什么样的念头? 所有的一切近在咫尺,真相触手可得,可是却像是有某个环节断开了一般,江眠不能把那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 到底是什么……他们忽略的……这个可怕的犯罪集团的真相……? 傅峥嵘许久才低声道,“看来还是让他跑了。” “你和宋一诀什么时候制定的计划?”江眠看向傅峥嵘。 宋一诀摊摊手,“临时,忽然间就想到可能他会出现在这个会场上,所以我们就来了,果然被我们猜到了,而且……他也察觉了。” “所以第一声枪响是故意的,引起人们的慌乱,趁乱逃跑?” “没错。”宋一诀顶了顶陈尽的胸口,“哑巴陈,枪声响的时候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冲过去救博士啊?我还没下达命令呢!” 江眠将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陈尽的脸。 陈尽只觉得脸上一热,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内心为什么现在一片煎熬,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在看见她冲向傅峥嵘怀里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要失去什么的错觉…… 陈尽没说话,只是在江眠挪开视线后才抬起头来,哪怕他现在面上看起来冷漠而又麻木,可是他的视线还是隐忍而又挣扎。 他是不是曾经将她看得很重,所以才会在失去的时候那么难过? 陈尽沉默地将所有思绪都压入心底,一声不发。 傅峥嵘把江眠送回秦岭家里,秦岭倒是看见傅峥嵘的时候整个人一惊,随后江盼扑入他的怀中,“老公,我好担心你啊!” 秦岭在看见傅峥嵘一行人都围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江盼在他怀中撒娇,随后搂着他的脖子,“老公,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好可怕啊。” “没事。” 秦岭压低声音,随后安慰她道,“我只是最近太累了,你进去吧,我和他们还有事情要聊聊。” 看着跟随傅峥嵘一起过来的江眠,秦岭的眼神沉了沉,随后看着江盼回到楼上,他才松了口气道,“感谢你们送她回来。” “会场里出了些乱子,现在人已经抓到了,不好意思。”傅峥嵘倒是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有空再聚聚吧。” “好。”秦岭面瘫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意,“抓到了就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是啊。” 傅峥嵘转过身去,对着秦岭摆摆手,“好好照顾你老婆吧,有空的话还想见见你小女儿。” “这个现在也行啊。”秦岭笑了笑,转过身喊了江盼把他女儿抱下来,大家围成一圈看了看,傅峥嵘啧啧感慨,“果然是女儿长得像爹啊,跟你一个样。” 秦岭眼里有些温情,“是啊。叫秦时月。” “好名字。” 余晏在一边说道,“我老婆都还没个正着呢,人家女儿都生了。” “那我们跟你是不一样。”傅峥嵘一把就把江眠按进自己怀里,“我有这个女儿就够了!” 江眠脸通红,“你干什么呢!” 傅峥嵘说,“这么不给面子?” 秦岭看见他们打打闹闹,眉毛微微皱了皱,也没说别的,和他们道了声再见,就转身回去。傅峥嵘看着家门在他面前关上,许久才喊了余晏一声。 余晏也应了一声,两人像是打暗号一样,让一边的江眠和宋一诀摸不着头脑。 几个人就往回走,正好路边夜灯渐亮,显示黑暗中微弱但切实闪烁着的光芒,终有一天,这光芒终将照亮这个世界上黑暗的每一个角落。 傅峥嵘看着那一排排路灯想着,这天,快亮了。 ****** 半个月后的国际机场,一排人正在排着队安检,今天是周末,所以人流量要比平时要多,正好赶上了年末出游的黄金时间段,大家都赶着往登机口走,江眠正藏在人群中间偷偷地过去。 听说今天上面有多派人手下来安检,她得保证自己蒙混过去,不见傅峥嵘,也不见唐野。 为啥连带着唐野也不见了? 江眠觉得唐野要是知道自己给他带了绿帽完了还连带着人家的种一起有了,肯定会打死自己。 所以在被唐野打死之前,她也得偷偷溜了。 反正小说里描述的那种,女主角带球跑然后再国外遇见个美男重新开始幸福美好的生活啥的不是也挺多的吗! 只是江眠刚刚到了安检口,就听见远方响起一阵枪声,最近实在是太过敏感,她但凡听见一点枪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跟着就看见眼前飞过去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看着还挺眼熟的,紧接着又有一个黑影飞过去,那个黑影更眼熟,就是她孩子的爹傅峥嵘! 江眠吓得浑身汗毛都要倒立了,不是吧!正好遇上傅峥嵘来这里抓想要逃跑出国的犯人吗! 身后人群爆发一阵乱潮,大家尖叫着一股脑儿往回冲,连飞机都不要登了,纷纷往机场外面跑,保安和工作人员也慌乱地维持秩序,傅峥嵘带来的人正守在各个出口把关呢,那个逃跑的黑影一冲到安全通道里,就被躲在阴影处的余晏直接卡住了脖子,一招熟练的擒拿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等你好久了,大明星。” 余晏眯眼喊了一声,“倒是没想到,最终真的是你。” 被压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放弃挣扎,他竟然像是赴死一般轻轻笑笑,“终于……要结束了吗?” 远方飞起一架飞机,轰鸣声震得人耳朵都发疼,傅峥嵘和大部队人马来到安全通道,一脚踹开门,阴暗的角落便被光束照亮。 光打在那人的脸上,他终于闭上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傅峥嵘看了眼眼前俊美的男子,“陈鱼的指证以及……和你的对话。” 不愧是jc,每一句话看似平常实则都下了套给他啊。 有些话他在说出口的瞬间他就知道,已经输给了傅峥嵘。 人已经抓到了。——抓到就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傅峥嵘只字没提到别人的情况,他是如何知道大家都平安无事的? 因为当时在晚会上被射伤的只有他,秦岭。 “你其实一直都想把罪名转移到马四爷身上去对不对?” 傅峥嵘冲秦岭笑了笑,“所以,在事后会想到帮孩子们把衣服穿好。那件事不是马四爷干的,马四爷干的就是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的确是一系列虐童案件的主谋,而你,是事后帮尸体穿上衣服那一个。所有的罪名,马四爷来担。你把最后杀死他的机会留给了陈鱼。你甚至想把博士计划也推到死去的马四爷头上,所以我们的线索一度被打乱。” “你是博士,你厌恶jc的无能,所以从两年前起就创立了博士计划,那些不能对自己痛恨的人实施报复的弱者,就统统都是你的伙伴。”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尚,替那些不能报复凶手的做出报复?陈鱼在你的唆使下杀了马四爷,为自己得到了升华,获得了高于法律的制裁别人的能力。这是不是你所想要的?” 傅峥嵘盯着秦岭的脸,“你,有多恨jc?” “两年前就恨了。” 秦岭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傅峥嵘的脸,这一刻,男人无声地笑着,“江盼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痛恨jc的无能了,他们没有找到江盼的尸体,为什么找不到?明明是jc,为什么辜负我们的期待?!” “江盼死了?” 余晏震惊地出声,才知那天傅峥嵘那句“孩子长得像父亲”原来如此意味深长。 因为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像江盼。 陪在秦岭身边的不是江盼,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整容出来的,和江盼一模一样的……代替江盼的影子。 所以那个人才会如同人格分裂一般,一会拥有自己的意识,一会却深度迷恋秦岭,她这条命是博士给的,所以博士对她做什么都不算过分,哪怕变了自己的脸,洗了自己的脑,还要自己换一颗心。 “不得不说,你拥有相当优秀的反侦察能力。”傅峥嵘垂下眼睑,“可惜了,你的梦想王国要毁灭了,博士所创造的,可以惩罚任何你们自己所定义‘坏人’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法律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因为它出于道德,而高于道德。 所以当道德与法律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唯有法律是判定一切的准则。 “若按照你的计划来,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伤害过自己却没有得到报应的人无法用法律进行制裁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另一个博士,用自己的方式来制裁另一个人。”傅峥嵘转过身去,“世界会乱了套的。就像现在,秦岭,我想杀了你,如果我是博士,我会选择杀了你。可惜了,我是jc。” 人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有一切,有道德,有人性底线,有法律的限制,所以哪怕一些悲剧正在发生,他们都不能加以阻止。 当越来越多人成为博士的时候,那么这个社会就会成为博士发泄自己不满的炼狱。 上司辱骂自己,法律说不能杀人,博士说可以。 邻居太过吵闹,法律说不能杀人,博士说可以。 这个世界会乱套。 所以博士不能存在,一旦有一个例外,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例外。 傅峥嵘压着秦岭上车的时候,又帮他戴上了那个帽子,江眠在暗处看不见警方抓了谁回去,那个人戴着帽子,只露出一个坚毅的下巴。 江眠嘀咕,兴许还是个挺帅的犯人呢。 周围陆续响起女客服的通报声,一切的秩序开始渐渐恢复正常,这一场动乱大概是结束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打算绕个圈子从最旁边重新排队过安检,在偷偷走了十分钟后,她打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打算回去大厅。 下一秒,有人将她一把拽回了阴暗处,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胸口,男人低笑着,“江眠,举起手来。” 是傅峥嵘。 他拿枪口对着她。 曾经有人说过,傅峥嵘举枪的姿势是这座城市最帅的,那身姿如同城市之光,他是他们的守护者,是人民英雄。 可是傅峥嵘,这枪口,竟二度对准了她。 江眠无声地笑了,“你又想用这个逼迫我做什么?”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也是。 你枪口每每对准我,逼迫我,威胁我。 “想做的话,回去慢慢做。” 傅峥嵘低笑一声,男人的笑声在这黑暗的通道中显得危险而又性感,下一秒,外面的门被人拉开。 有光倾泻进来,唐野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二人的对峙。 他大喊一声,“江眠!”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枪声,江眠只觉得脸色惨白,没想过傅峥嵘会真的开枪,可是下个瞬间,眼泪却逐渐溢满眼眶。 傅峥嵘枪口对准她,扣动机扳,枪口便射出一整束鲜艳怒放的玫瑰花,带着亮晶晶的闪粉,被光照得实在是耀眼。 傅峥嵘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和唐野走被我打死,二,现在就跟我在一起!” 原来那是一把创意玫瑰花,傅峥嵘把枪给江眠,枪口扎满了鲜红的玫瑰,如同一个花捧,她拿在手里,心在怦怦乱跳。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说,“傅峥嵘,你以为我会感动吗!迟了两年你才这样,有用吗!” 傅峥嵘说,“是不是告白得太仓促了,莫慌,爸爸回去还给你弄了好多礼物和欢迎会,老头子等你回去做饭吃呢。” 江眠眼泪止不住了,“我拒绝!” “你说什么?” 江眠笑了笑,蹬鼻子上脸,“我说我拒绝,我要怀着你的孩子嫁给唐野!” 傅峥嵘懵逼了几秒。 随后这个老男人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直接冲上去把江眠从地上扛起来!直直扛起来! “天啊!哈哈哈!”傅峥嵘乐得像个孩子,眼睛都在发光,“兄弟,我当爹了!” 唐野脸绿地跟草地似的,“江眠你他妈给我带绿帽儿……” “你可以回去找你的小林立花。”江眠说,“那要不,我孩子跟你姓,给你点安慰。” 唐野和傅峥嵘一起说:“滚蛋!” ****** 余晏把秦岭抓起来之后,这个博士计划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他吹着口哨走回家,想着今儿要去傅峥嵘老宅子里一起聚会,就有点激动。 也不知道傅峥嵘能不能把他小闺女带回来,唉,迟到了两年没准儿人家不要他了呢。 余晏一边乐一边开车,却在这个时候边上冲过来一个身影,大叫一声,“你把他还给我!” 利刃刺进他的身体,刀尖被血肉吞没,余晏捂着伤口倒退一步,整个人摔在地上。 江盼眼里都是泪,正举着刀瑟瑟发抖,“你带走了博士……你带走了我的博士,你把他还给我!” 秦岭救了被父亲强暴的她!她才心甘情愿当他的江眠! “你把他还给我!” 手起刀落的下一秒,无数血珠飞溅。江盼一刀刀像是要刺尽自己内心所有的恨和怨,童年被摧毁的苦,青春被当做替身的怨,心爱之人被抓的痛,所有的痛苦化作利刃扎在余晏的身体里! 鲜血,逐渐溢了满地…… 最后一刻,是江盼举起刀和另一只手腕,表情茫然恍惚地笑了笑,“没有博士的世界,我可以离开了。” 他救了她,他是她的救世主,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被抓?没有秦岭,她现在还活在一片黑暗里! 博士是对的!jc才是错的! 她就是江盼,就是博士的最高拥护者,是替他在时候抹去了一切痕迹的帮手! 一刀用力抵住手腕,江盼笑了笑,秦岭,我爱的到底是你,还是博士? 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咚——重物倒地。 [跑出去,跑进有光亮的地方。哪怕睁不开眼睛,哪怕被完全融化。] 余晏重伤濒死的消息传到傅峥嵘耳朵里的时候,大家正一片和谐地在傅家老宅里吃饭,老头儿两年没看见江眠,再见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小孙女回来了,依旧没把她当外人。 江眠红了眼睛,喊了一声爷爷。 傅峥嵘拎着江眠,对着老头说,“爷爷,这以后就是你的孙媳妇啦!” 老头儿一愣,随后严肃道,“你是认真的吗!” 傅峥嵘笑了,“当然是认真的,还能开玩笑吗!明天民政局开门,我就带她去领证!” 江眠心跳的特别快,脸都跟着红了,老头儿一看俩小辈也都是认真的,干脆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去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傅清欢在一边嚷嚷,“也不知道是谁当年口口声声不喜欢人家!现在倒追!” “傅清欢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傅峥嵘拧着她的耳朵,“边去边去!” 就是这个时候,医院打来了电话,傅峥嵘一听脸色都变了,直接出门往外走,江眠在后面追,没追上。 老头儿看着江眠,又叹了口气,“丫头,你是认真的吗?老大傅峥嵘他是个jc,随时都可能像现在这样丢下去,你嫁他,不委屈吗?” 江眠看着老头儿半晌,笑了笑,回答地干脆利落,“爷爷,我不委屈!” ******* 余晏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现在病床边围着一帮人,自己弟弟,自己的暴发户爹妈,还有傅峥嵘一家,还有局里的各位兄弟。 看着他把眼睛睁开,一个个都激动地跟中彩票似的,“睁眼了睁眼了!” “没死没死!” 呔,这什么语气,咒他死呢! 余晏翻了个白眼,却发现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就跟木乃伊似的包着,各处都是伤口,缝着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张嘴巴都疼。 傅峥嵘说,“牛逼啊,这都没死,你命真大。” 余晏往旁边看去,发现他手边放着两只花圈儿。 给死人用的花圈儿。 他的小闺女江眠这会子正在把花圈儿往外扔,“我就说不用不用吧,你非要买。” “……” “不好意思啊小晏哥哥。”江眠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我爹说怕你死了,就先提前给你买了俩花圈来看你。” 木乃伊余晏:傅峥嵘老子要杀了你!!! 余晏没死,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他现在全身上下被捅了十一刀,不过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经是十分走运了。余励说,哥,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就跟白斩鸡似的躺在血泊里,把我吓死了都! 白斩鸡,白斩鸡!你听听他弟弟这什么比喻! 余晏觉得自己没被捅死,也要被这帮不正经的兄弟朋友气死。 余晏在医院休养的第二个月,傅峥嵘和江眠结婚了,江眠穿着一袭婚纱和傅峥嵘走婚礼的时候,唐野出现了,还带着一帮朋友,说是闹洞房。 闹你妹的洞房,青天白日的,走红毯儿还有闹洞房这一环节啊! 唐野扛起江眠就跑,身边一堆朋友起哄,傅峥嵘追,一伙人欢欢乐乐地跑到海边,身后跟着一个人使劲拨动轮椅追的余晏。 余晏:“你们他妈能不能照顾一下残疾人的感受啊?我要寻短见了!” 摄影师拍照片的时候,正好是江眠被傅峥嵘抢回怀里的时候,她一脸惊吓,唐野追在他们身后伸着一只手,后面是一群兄弟姐妹笑着要挤入镜头来,于是这个瞬间,被定格在了摄影师的镜头里。 以及照片角落里可怜巴巴撅着轮椅追赶大部队的木乃伊。 ****** 江眠十月怀胎,这次安安稳稳生下一个小胖子,秦岭的女儿秦时月已经被他们收养了,现在正好一男一女,也算是双喜临门,傅峥嵘愁自己的儿子叫什么愁了一晚上。 傅清欢说,江眠生出来那会,傅峥嵘看都没看自己儿子一眼,直接往手术室跑,一边跑一边哭,“我媳妇儿疼!我媳妇儿疼!” 一个大男人在江眠生小孩的时候哭了,怎么看怎么有点搞笑,但是搞笑之余傅清欢也松了口气,她才确信自己老哥是真的在乎江眠,否则老早欢天喜地地去看自己儿子把老婆放一边。如今见了儿子跟没见似的,倒是看到自己老婆被推出来,傅峥嵘一下子就迎了上去。 江眠年纪轻,医生说恢复好的话还能再生,这话说得傅峥嵘频频点头,生啊,必须得生! 江眠说,“再生得罚款吧?” 傅峥嵘说,“你爸爸我交不起那钱还是怎么的。” 江眠说,“可是生孩子我受苦啊。” 傅峥嵘一把搂住她,“那不生了!一个够了!” 傅家剩下几个小辈都觉得,江眠生孩子这段期间,傅峥嵘智商也跟着降低了。 平安无事生下孩子后,江眠坐了一个月的月子,随后起床走动也开始慢慢恢复,彼时余晏也全身拆了线终于从伤痛中回复过来,重新开始上班。 他还抽空过来看了江眠一趟,得知自己有了个干儿子之后,比傅峥嵘还要激动,连发了十条朋友圈,我当干爹啦! 余励说,哥,你这话说的跟被人戴绿帽子似的。 要不是杀人犯法,余晏真的挺想打死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傅家人为了给傅峥嵘的儿子取名字,这次开了个会,一家人绕着圆桌坐满,就跟首脑会议似的,各自表情严肃,据理力争,势如水火,那啥那啥。 “我觉得叫傅骄阳挺好的,咱家不是还有个秦时月嘛!一对儿!” “骄阳两字太大众化了,我觉得叫傅惊啸好听,‘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你咋不干脆叫傅惊动呢!”傅清欢不乐意了,“傅骄阳!就傅骄阳!” 傅峥嵘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干脆看向江眠,“眠儿有啥好主意?” 江眠看了眼傅清欢说道,“我觉得傅骄阳挺好的啊,而且也励志,就叫傅骄阳吧。” 行,傅峥嵘的儿子就叫傅骄阳。 第340章 番外篇·红色蝴蝶1 阮眉开车去市区,撞了。 肇事司机耍流氓,跑了。 阮眉没忍住,一脚油门轰了上去,又对准人家的车屁股墩儿哐当一下,愣是把那奔驰大g撞得挪了位。 奔驰车主不乐意了,两人按了双跳靠边,男人摔门下来,戴着墨镜,鼻梁笔挺。 张嘴就是:“靠!会不会开车啊,臭宝马嚣张什么——” 阮眉趴在车窗边缘上勾唇笑,“你变道不打灯擦着我了。” 车主见她脸,一愣。 又看了眼车子型号。 指了指阮眉,“这车你开的啊?女孩子家家不会开买什么跑车呢?” 阮眉不乐意了,“帅哥,车是我金主爸爸买的,没花你家一分钱。何况刚刚是你不打灯,我这儿有行车记录,举报一下你得被罚一百块还要扣一分。” 奔驰男车主自知没理,嘴里的半支烟都快被嚼烂了,他说,“你跟的……什么金主啊,还挺拽。” 阮眉不理他,自顾自笑得眉眼弯弯说,“给我一千块碰车修理费,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车主气笑了,“没现金。” 阮眉顺手顺脚从车厢里掏出一张打印出来的二维码收款图,她说,“扫这儿。” 奔驰车主说,“你还准备这个?” “随时准备收金主爸爸小费用的。”阮眉啧了一声,“大帅哥,快点儿,时间宝贵,我要赶着和干爹吃饭。” 奔驰男收起手机。 阮眉说,“干嘛?” 男人说,“换个二维码。” 阮眉说,“干嘛?” 男人说,“老子要你微信二维码。” 阮眉说,“干嘛?” 男人说,“我要当你爹。” 阮眉愣住了,下一秒就是把车窗升上去,还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樱桃小嘴儿骂人还骂得他挺爽。 男人挥着手机,见她要走,立刻冲着最后的车窗缝隙道,“钱不要了?” 要! 阮眉停下来,重新按下车窗,又是一脸笑意灿烂,“付款码扫完没?” “说了微信号。” 男人啧了一声,将烟掐灭了,“要不就报警处理,咱这不私了,等到勘察员过来看现场又得好一会。分我有得是,时间你有吗?迟到了你金主爸爸可能会休了你。” 阮眉气得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通红,又作又娇嗔地甩出自己的联系方式,“快点儿,记得给钱!” 小东西。就知道钱钱钱。 给,给,给完你钱还得给别的呢。 男人看了一眼阮眉那张娇俏的脸。 两车事故终于处理完了,阮眉只得踩下一脚油门往目的地飞驰而去,瞟了一眼她远去的方向,奔驰车主笑了一声,拉开了车门。 他慢悠悠开到加油站停下,随后丢了车子加油,走到好一边,才拨了个电话,“在?帮我……查个车牌呗?” “你tm才被戴绿帽呢,奸妇都没一撇我上哪抓奸去,快点啊——女人女人是女人,行了你烦不烦啊,赶紧查。” 挂了电话,对面笑着摇头,“严迹火气越来越大了啊。” 边上人问,“他找你干什么?” “查个女人的车牌。” “多少啊?” “4……”男人笑不下去了,“404?” “搞什么。”边上人说,“洪洋,卖关子呢?” 404不是notfound吗? 洪洋脸上的笑变成了狰狞,正好这会有人娇笑着走进来,“我来晚了,刚路上撞着人了,哎呀……不好意思……” 洪洋记起来了,404……这车牌号不是他给这小宝贝特意搞来的吗!! 看着那张脸的主人在自己边上坐下,洪洋扭头对着阮眉笑得龇牙咧嘴,“小宝贝路上又tm勾着谁了?” “没有……”阮眉娇嗔,“他变道不打灯,害我出事,还想跑,我就撞了他一下,轻轻地。没把你送我的车撞坏,我发誓。” 洪洋白皙的一张脸带着冷笑,“真的?” “嗯嗯。”阮眉刚想再说点什么,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微信消息。 【有人向您转账】 阮眉眼皮一跳。 她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再仔细一看。 真的多了一个。 洪洋在边上气得直哼哼,“联系方式都加上了?” 阮眉举着手机无辜状,“我问他要修车费,他非得加我微信。” 洪洋双手抱在胸前。 “不然……”阮眉过去蹭在他臂弯里,“就说报警,你要想,巡捕一来,得勘察,得调监控,得协调,得定责——这时间多浪费啊,影响我来找你吃饭约会,所以……我就想着私下解决,就把微信给他了。” 洪洋出气似的轻轻擦了一下她的脸,“你还挺委屈是吧?” 阮眉楚楚可怜,“我是被影响行程那一个,我怎么不能委屈了,那样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呀,肯定会选择私了的。” 洪洋早就没气了,但还是一副冷笑的表情,“那这一万块又是怎么回事?宝马m2一扇车门也就两千块钱,这够你再给他撞个来回一条龙还带修轮胎的,剩下的钱还能给你装俩行车记录仪。一个照前面一个照后面。” “我怎么知道他……”阮眉说,“这不是看不起我么,说好了一千的,我才不收呢,哼。” 洪洋挑眉,“哦?” 阮眉说,“我只收你的钱。” 洪洋又气又恨,“你就爱老子的钱!” 他不生气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阮眉笑嘻嘻把手机放在了边上。 立刻点了确认收款。 洪洋和她吃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边上友人都被腻歪得看不下去了,啧啧感慨,“洪洋你一个人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油腻。” 一直对着人家姑娘动手动脚的。 “我怎么了?”洪洋说,“吃你的饭。” “你丫摸着人小手都能顺路挠进胳肢窝了。”友人差点喷饭,“还让人好好吃饭吗?” 洪洋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油腻。 但是阮眉跟个小妖精似的,连吃东西的时候那张小嘴都娇艳欲滴,他能不摸吗。 阮眉吃饱了,事实上吃得也不多,她不敢让自己变胖,于是每样都吃了点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吃的不多啊。”洪洋皱眉,“我就今天有空,明天要飞,特意今晚来找你吃晚餐,你多吃点。” 说完又夹了肉放在阮眉碗里。 阮眉摇摇头,“不吃了,你要是事情忙,可以先去忙你的。” 洪洋乐了,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活脱脱当下年轻清爽的小奶狗样,“姑奶奶,非要我明说么,我今儿就是来陪你的。” 阮眉笑得人比花娇,“我就想听你坦白。” 连着洪洋旁边的友人都被她这笑脸引得多看了她好几眼。 阮眉像是没发觉似的,还撩了一把头发,明显旁边陌生的友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动,逃命一样把视线挪开,完事儿了又做贼似的还往回撇两眼。 阮眉自顾自抿了一口红酒,对着洪洋嘟囔,“没有上一回好喝。” “牌子都不认识几个,好坏倒是能喝出来。”洪洋笑了,“不过倒说对了,这红酒连上回一半价格都没有。” 友人开始刷存在感,“洪洋你这小姑娘挺厉害啊,就喝得出价格高的。” 说完献好似的冲阮眉投去一眼。 阮眉娇笑,“嘴巴让洪洋养叼了。” 洪洋撇到了友人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模样,仿佛这一切没发生过一般。 ****** 阮眉挽着洪洋胳膊出去的时候,边上服务员一位接着一位地愣。 “真漂亮啊……” “人男朋友也帅呢,啧啧。” “好羡慕哦,什么神仙爱情。” 神仙爱情。 阮眉承认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在心底里笑了一声。 可也仅仅只是笑了一下。 她也曾经相信过爱情。 再也没有然后了。 洪洋和阮眉熟门熟路地回了酒店,前台的领班已经认识阮眉这张脸了,见到她还冲她热情地问了个好。 洪洋对着阮眉说,“老子的人统统认识你了。” 阮眉说,“是呀,当少奶奶的感觉。” “爽吗?” 洪洋眯着眼睛,“我看你很喜欢这种感觉。” “有你在,我能到处横着走,怎么会不喜欢。”阮眉拽着洪洋的胳膊轻轻晃着,像是撒娇一般,“爽死啦。” 爽死啦三个字,洪洋喉结上下动了动。 正好坐了电梯出来到房间门口,进了门就把她推在了床上。 阮眉皱眉,“先洗澡去!” 洪洋一边解纽扣一边过来,胸口肌肉紧实又好看,“不行,那你给我尝点甜头。” 阮眉从床上爬着过去,在洪洋嘴边亲了一下,“喏。” 洪洋按住她的脸回以深深的热吻,随后才喘着气离开床边,还像模像样指着她,“给老子等着。” 结束是在一个小时后,阮眉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等着各种情绪平息。 她翻了个身,手搭在了洪洋的肚子上,竖起一根手指头,在他腹肌上轻轻划着圈。 洪洋笑了,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沙哑的嗓音性感又低沉,“对了,那事情我查到了。” 阮眉眼神变了。 “不过没查全。”洪洋松开她手指头,改成抚摸她柔顺的发丝,“十年前的确有场火灾。但是被压下来了。” 阮眉睫毛颤了颤,还要强装没事,“真的吗?我果然猜对了。” 像是陷入回忆洪流,她感觉皮肤上传来了被火烧的灼热刺痛感,目光所及是一片火海炼狱,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救她出去。 直到洪洋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宝贝啊,你能不能把你想知道的告诉我。” 洪洋低头,看了一眼阮眉的脸。 小女人脸上写满了餍足,那眼里湿漉漉的带着水汽,一副磨人的模样。 洪洋伸手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你告诉我,我才知道具体该怎么查啊。” “不了啦,我就知道这些就够了。” 阮眉笑嘻嘻地搂住了洪洋结实的臂膀,小鸟依人四个字此时此刻极为衬她,“再说了,我如果要你去得罪人,你真的敢去得罪吗?” 洪洋眼底掠过一丝深意,“这得看宝贝你的分量了。” 阮眉装作难过,“真心寒,看来我还不够重要。” “已经挺重要的,至少现在我推了会议延后了时间,就为了来找你。”洪洋意味深长地看着阮眉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明天我出差,乖点,知道吗?” “不乖呢?”阮眉眨眨眼睛。 “回来会受惩罚的。”洪洋低头吻她,“惹我生气不是个聪明选择哦。” 阮眉没说话,一派被吓到了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适当地示弱,“你看,你随时随地就会不要我,往好听了说,我就是只唱歌给你听的金丝雀。” “金丝雀多幸福,有钱有房有男人。”洪洋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在哄她,声音却显得有些淡漠,“你啊,就别做那种外面的野鸟了,飞来飞去血汗筑巢,我怕累着你。” 阮眉笑得花枝乱颤,“你最疼我了。” 两人相拥而眠,如同挚爱。 午夜梦回,她从噩梦里惊醒,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如同被什么力量驱使着一般,她伸手,将手缓缓放在了洪洋的脖子上。 阮眉的手指那么细,握拢的时候,却原来也可以这样毫不犹豫。 这个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遍,无数遍都在心底里重复训练,却终究缺乏一个致命的时机。 她想,到底需要多少力量,可以一次性直接掐死一个男人。 洪洋,若你知道这样一个我,还会能够安稳地熟睡在我面前吗? 颤抖的手指停留在洪洋的脖子上好久,她无力地垂下手指,停止了一切动作。 随后女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脸,低笑了一声,笑意似乎掩盖着什么,直到整个肩膀都不停地哆嗦起来。 - 可是洪洋,我连当金丝雀的份都没有。 我就是只野麻雀罢了。 阮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茫然地看着阳光从窗户外面晒进来,不适应地伸手闹了闹眼睛,随后翻身下床。 腿还有点酸。 阮眉照了眼镜子,看见洪洋在她脖子上留了个暧昧的吻。 啧。 收拾了一下自己,阮眉也出门下楼退房,她一个人下楼的时候,路过同退房的男房客,一群人纷纷侧目。 阮眉退了房,迈着步子去取车,走到停车库的时候,手机振动,传来声音。 她一愣,纤细柔软的身段倚在车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有人发来一张偷拍她背影的照片。 往上看了眼聊天记录,居然是给她转一万块钱的那个帅哥。 阮眉顿了顿,那人又发来消息,“抬头。” 阮眉意外,抬头往远处看,发现酒店地下停车库里有一辆熟悉的车子,车子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严迹招手,“你说巧不巧?” 真挺巧的。 想到这人给过钱,阮眉笑眯眯地说,“你也刚从酒店下来?” 严迹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阮眉的脸。 这是事后过夜清晨的脸吧。 素颜都能惹眼成这样,他眼光不差啊。 严迹说,“跟谁结束呢?” 阮眉拉开车门,“说了嘛,金主爸爸。” “喂。”严迹皱眉,干脆直接拉开了她的副驾驶坐上去,阮眉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吓了一跳,“坐我车干嘛!没车啊!” 严迹说,“车让你撞了。” “又没撞坏,顶多保险杠……”阮眉头一回语无伦次,“下,下车!” “我tm想认识认识你,你天仙啊,还不让搭讪?!”严迹怒了,“收钱时候态度这么这么好呢!” “那你别给我转那一万块!”阮眉柳眉倒竖,“自己钱多得送人装大款,回头又来说我,你想得挺美!” 嘿这小东西心里门清啊。 严迹说,“我长得也不像坏人吧。” 阮眉看了看。 帅是挺帅的。 但她说,“反正不像好人。” 严迹乐了,“别,我真没想干什么,就想认识你。” 阮眉说,“认识我干嘛,攀亲戚吗,我看着也不像有钱人。” 严迹指着她方向盘车标,“不像有钱人?” “有钱人给我买的。”阮眉说,“我穷人一个。” 严迹说,“能让人给你买车,你本事不小吧。” “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阮眉没有好脸色,“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阮眉把喇叭拍得啪啪响,“你这人有病是不是,我有车。” 严迹感觉自己当大爷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一个软硬不吃,就tm吃钱的女人。 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男人女人都利益至上,没必要互相看不起——但是这么眼里只有钱的他头一回见。 “告诉我你叫什么。” 阮眉不依。 严迹对她特别有兴趣,换做以前,他要是对别人有兴趣,原因只可能是:那女人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然而现在,他对阮眉有兴趣,因为她比外面的妖艳贱货还要贱。 严迹说,“不说我就赖在这,不走了,副驾驶座挺舒服。” 说完他还自己折腾了一下副驾驶座的参数,调了个自己靠着更舒服的状态。 阮眉说,“耍流氓呢!” 严迹非常喜欢看她着急的模样,皱着眉毛,白嫩的脸能掐出水来,他说,“我俩跟一对似的,说出去谁信我对你耍流氓啊。” 阮眉涨红脸色,“谁跟你一对呢,我不认识你。” “我叫严迹,你随时可以认识我。”严迹笑了,“严格的严,痕迹的迹。” 还自我介绍上了。 阮眉推他,那小手一碰到他就被他攥住了,严迹说,“你真的是有金主吗?” 作又作的很,碰你又说滚。 阮眉死心塌地一口应下,像是豁出去了地说,“对!我就是,你有事就往后排排,我现在有人包着!” 严迹这回心里挺复杂的。 他一方面觉得挺好,阮眉是那种人,他睡到她砸钱就行。 一方面又觉得,她是那种人,他怎么有点膈应。 看到了严迹脸上不大乐意的表情,阮眉趁着这个时候狠狠推了他一下,“下去,这我的车……” 严迹真的下去了。 阮眉看着他下车,车门都不帮她关上,她急得喊他,“车门关一下呀!” 严迹不听,自顾自走到了自己车后备箱边上。 阮眉看着他。 就看见他打开了大g的后备箱,从后面掏出一瓶红酒。 阮眉愣住了,怎么有人在车上还备着酒啊,不抓你抓谁。 结果严迹还装备齐全地拿出了红酒起子,顺手顺脚打开了红酒,对准了咕噜噜喝了两口。 阮眉按下车窗,“好心提醒你一句啊,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就见男人走两步把红酒丢进了垃圾桶,关了车后备箱,上锁后直直冲她车子走来。 阮眉吓了一跳,心说那红酒不会是什么变身药吧,这人是要干嘛啊。 下一秒,严迹回到了她的车子上,哐当一坐。 男人勾着唇笑,那笑比红酒还醉人,他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现在喝了酒了,你看你顺路能送我回家吗?” 阮眉被他这操作震得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紧跟着小女人气急败坏地说,“不认识你!下车!自己打车去!” 严迹说,“别啊,好歹是互相撞过的交情。” “自己非要喝酒的!还赖我这!” “我这叫战术性喝酒。” 他伸手过来就要抓着阮眉,然后不顾阮眉挣扎,那节骨分明的手指就强硬地插进了她柔软的指缝里,非要和她十指相扣。 严迹说,“你不送我,把钱还我。” 到了她口袋里的钱,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阮眉就像被人抢了食物的小动物,娇俏的脸上带着怒意,“这是你自己给我的,收回去了我的车子谁来修?我的钱就是我的!你动我感情可以,动我钱不行!” 严迹盯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好一会,骂了一句妈的狐狸精,就直直按着她亲上去。 阮眉被按在驾驶座上,两条细长白嫩的腿直蹬,严迹松开她,沙哑地说,“你出来多少钱一次?” 那眼神活脱脱把她当什么的眼神。 阮眉被他气得哆嗦,语无伦次,“滚开,下车!” “滚不了了。”严迹说,“去我家。” “我又不是高德地图。”阮眉狠狠瞪他一眼,“还导航上了。” 严迹乱笑,伸手按在阮眉的头顶,直挠她的头发,见她发型凌乱,又想替她整理发丝。结果被阮眉一下子狠狠拍开,“你快下车。没空陪你玩。” “可我真的喝酒了啊,你也看见了,我这要是开出去了,肯定出事。” 严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阮眉有气无处撒的样子,他说,“你忍心啊?送我回家吧。” 阮眉想都不想,“撞死你得了。” 严迹琢磨了一会,直起身子,“给钱的。” 阮眉的眼珠子稍微转过来了一点。 严迹直乐,“一公里一千块。” 阮眉扭过脸来,眉开眼笑,“家地址在哪?我送您。” “……”贱人!!!! 心里骂着,严迹还是给了地址。 在说完价格之后,阮眉对他的服务态度直线上升,一路上还给他放起了歌儿。 按照严迹报的地址,阮眉跟着导航走,车子开得稳稳妥妥,倒也安全。 严迹盯着她认真开车的侧脸,阮眉仔细目视前方,秀挺的鼻梁下粉色的唇微微张着,漂亮得不得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问她,“你多大啦?” 阮眉说,“一百岁的老妖怪啦。” 嘿,还挺防备。 严迹说,“你都送我回家了,我了解了解你,不行吗?” 正好红灯,阮眉转过脸来看了严迹一眼,红唇一张一合,说,“送你回家是因为你给钱,不是我想和你发展什么关系。” 完了还小眼神一瞪,阮眉是真的不耐烦了,奈何表现出来的脸上情绪就是又作又嗔。 那眼神太带感了,严迹愣是让她看得直冒邪火,他说,“你今天怎么不去陪你金主?” 又是问名字,又要调查她生活。 阮眉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严迹说,“认识认识。” 阮眉不说话,一路送他到了小区楼下,严迹下车,她没下车。 于是男人绕到驾驶座边上来,敲敲车窗。 “不来我家坐会?” 阮眉看了一眼周边,严迹住的地方二十万一平方,贵得不行。 她皱着眉毛,“这地方不好停车……” 这是松口了。 严迹笑起来帅气又潇洒,“停我车位上。” 说完直接指挥着阮眉说,“就前面,看见那一排空位了吗?” 阮眉打转方向盘,“啊?哪个啊。” 严迹说,“随便停,都是我的。” “……” 阮眉也没客气,直接横着就开进去了,跨了两个车位,下车后跑到车头看了眼。 严迹看她还挺在意的,就跟着问道,“什么时候去修车头?我有朋友专门弄这个,可以帮你修好。” 阮眉拎着包,一脸防备,“干嘛对我这么好?” 严迹上去摸她头发,“你说呢?” 阮眉没闪没躲,跟着他往电梯走,严迹说,“不怕我是坏人啊?” 阮眉说,“坏人住不起这地方。” 严迹乐了,“你居然知道价格?”这也太专业了吧。 阮眉嗯了一声。 她在这也有房。 就是没说出来。 跟着去了严迹的房子,进门男人替她拿了一双拖鞋,阮眉往里看了一眼,装修很豪华,面积也不小,她问了一句,“坐哪儿?” “沙发上,随便坐。” 严迹进去折腾零食,阮眉在他家第一件事就是连wifi。 过了一会,阮眉喊他,“wifi密码多少啊严迹。” 严迹抱着零食出来,“你叫我什么?” 阮眉说,“严迹啊。” 这不是他自己介绍的吗? 严迹笑着占便宜,“再喊一次。” 阮眉鸡皮疙瘩起来了,“你有病啊!” 严迹说,“你有药吗?” 说完将零食塞了过去,他还打开了电视机,顺手顺脚地坐在了阮眉的边上。 身体贴得极近,他一张手就能把她整个人圈在他怀中。 他说,“下午没事就待我家。” 阮眉往边上躲了躲,“有事。” 尾音拖长。 都到他家了。 严迹心里痒得不得了,“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吗?” 阮眉多看了严迹一眼,自顾自撕开了一包零食,随后轻飘飘地说道,“你哪有我等下要办的事情重要?” 她一会要去房产交易中心呢。 郊区有套别墅得卖了,难得找到一个肯买的,她想赶紧出手。 因为那地段房子纯属有价无市,所以得抓着机会。 严迹挑眉,“那看来你今天下午不能陪我了,去哪里?” 阮眉想了想,“咖啡厅,和小姐妹聊天。” 严迹摸她脸,被阮眉躲开了。 “你这人怎么老是动手动脚。”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严迹托着下巴,拉出一条优越的下颌线,他说,“不然我闲着没事缠着你干嘛?” 他想睡她啊。 阮眉坦诚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严迹居然觉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纯真。 后知后觉男人在心里发笑,纯真?这种女人估计最能装纯。 阮眉说,“我本来也不能在你家待太久,我干爹知道了会生气。” 嗬,还真敢说。 “那你上来我家干嘛?”严迹眯着眼笑,笑意凉薄。 阮眉说,“因为你家看起来有钱。” 所以她上来了。 “这算什么?拉拢和发展未来的客户?”严迹冷笑。 阮眉点头,漂亮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一本正经,“你不会还要我说点什么好听的吧?” 那可不,哪个女人不是说他严少长得帅腔调浓跟着他的? 而且最开始看中他钱的女人,到最后都会想要他人。 但是眼前这个,一张嘴就是,你看起来有钱。 阮眉又说,“你要是住别的地方,兴许我就不上来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严迹对她的想法。但是,钱才值得她为别人脑海里的想法买单。 “……”严迹说,“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脸吗?” 心脏刺痛了一下。 但也仅是一下下,阮眉笑了,千娇百媚,世界颠倒。 她说,“不要。” 严迹盯着她好一会,一伸手把她揽了过来。 腰真细啊。 阮眉装模作样推了一把,没推动,算了。 男人的肩膀宽阔又温暖,靠一靠怎么了。 她就这么倚在严迹身上,严迹把手伸进她撕开的包装盒里,被阮眉一下子拍掉。 柳眉皱在一起,表情严肃,“不准吃我的!” 严迹看她一副护食的样子,就想到了刚才车上他说还钱的时候小女人脸上的着急表情,他乐了,“你属狗的啊?” 阮眉把零食举高高,高过头顶,不想让严迹碰到,“属狗怎么了?” “好歹是在我家。你还想吃独食?” 严迹长手长脚的,随随便便将她的零食抢了过来。 阮眉叫了一声,又耷拉下肩膀,活像个到嘴的肉被拿开的小狗。严迹觉得她这种时候可爱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但是偏偏—— 她口口声声自己的金主大人。 严迹想了想,干脆直白问,“你金主养你到什么时候?” 阮眉倒是想也不想回答,“等他玩腻了。” “……”还真不藏着掖着。 以色侍人,待美色远去,就只剩下后悔和寂寞了。 如今这样豁的出去,等到以后,受到的便是孤独一辈子的报应。 严迹意味深长地打量阮眉,“你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阮眉手一僵。 细细看去还在隐隐颤抖。 而后女人收拢了手指,无意识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可她笑着像是无所谓似的说,“我早就被骂过了,也不介意再来这点儿。” 那一瞬间,严迹似乎在她眼里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很快,那些情绪悉数被吞没在漆黑的瞳仁里。 阮眉倚着他,笑得没心没肺,“脸面和金钱,我总得选一个。” 严迹觉得,哪怕现在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贱人一个,阮眉都会毫无负担地应下。 然后挨完骂,再笑眯眯来伺候他。 这个人是没有一丁点底线和尊严吗? 他清楚知道,他是嫌脏的。 可是,他又特别想了解她。 为了转移话题,严迹挑了个电影放起来,阮眉也顺着台阶下,乖乖地倚着他。 不管什么时候,她能完美配合别人。 这电影看了一个多小时,有人给阮眉打来了一个电话。 这一个小时里严迹从摸小手到捏着人家腰,上下滑,就差整个人贴上去了,结果这个时候电话来了。 阮眉把他推开,红唇微张,说,“查岗呢。” 娇滴滴的声音,让严迹现在就想把她按在沙发上。 她接通了电话,“喂。” 洪洋刚下飞机,神清气爽地在等行李,“小东西,我刚落地。” “那就好。”阮眉笑着说,“一会先去酒店吧?” “嗯。”洪洋勾着唇,“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了,我回来帮你带回来。” 阮眉皱眉,“不要了,我可不敢再要你带来的纪念品。” 上回的代价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洪洋貌似在对面哄了她几句,阮眉挂了电话,随后察觉到了严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说,“怎么了?” “金主大人?” “嗯。” “怎么感觉像是有事情?” 严迹看了阮眉一眼,“发生过什么?” “金主爸爸有老婆。” 阮眉睁着眼睛,像是陷入了茫然,“他前一次出国,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给我,一份给他老婆,这事儿被他老婆知道了。那会我还不知道原来他已婚呢。然后被打了一顿。” 说完她笑了笑,“一个人去医院的。” 言下之意洪洋丢着她一个人去了,压根也没在意阮眉的死活。 正妻总是比外面的情人重要的。 若是打起来,正常有脑子的男人也清楚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所有那些出轨之类的肮脏词汇,统统丢给外面的情人受着就好了。 而他们一转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兴许还能获得妻子的感动认同和另眼相待。 严迹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看起来她金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那你干嘛还跟着他?” “有钱啊。” 阮眉说得特别轻巧,“在外面乱搞过的男人是戒不掉这个爱好的,哪怕没有我,他肯定会找另外的。既然总归要找人,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逻辑上还特别通顺。 “不怕再被打吗?” 阮眉笑说,“怕啊,特别怕。” 她很怕没命了。 只是…… 严迹直视她,“什么事让你能这样豁的出去?” 阮眉摇摇头,声音柔软,“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但是活着这件事,就要用尽我全力了。” 说完她站起来,“我该走了,一会下午真的还有事。” “忙完了晚上过来陪我吧。” 严迹舔了舔唇。 “给钱的。” 这三个字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万能药? 阮眉很想问问,脸上却只剩下笑意。 是她令男人这么觉得的,又有什么好辩解。 只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才认识这么点时间,如果她真的认为严迹是想帮她脱离苦海而如此关心的话,那她也太傻了。 严迹看起来好奇又热切地关心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出于那些居高临下的同情和新鲜感作祟罢了。 她不会再让自己从悬崖摔下去第二次。 这世道,婊子尚能苟活,傻子死路一条。 可是阮眉走的时候,还是笑得眉眼弯弯。 就仿佛刚才心里那些惊涛骇浪,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 她很快就又堆满了笑容,没心没肺地跟着严迹打了招呼,“我先走了。” 说完迈开两条又细又长的腿。 严迹扒拉着门看她,眼里带着戏谑,故意学着她的声音说,“我晚上等你呦。” “呸。”阮眉说,“打钱!” “……”妈的,还不好骗啊。 阮眉走了,严迹一个人关了门回来,他笑了笑,眼神冰冷。 刚才阮眉手机里那人声音,他认得。 洪洋啊。 撞枪口上了。 ****** 阮眉去房产交易中心迟到了十分钟,买家和中介等在那里,原本买家想发飙,却见有辆宝马m2跟飞似的开进来,然后车门一拉——走下来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 美中不足的是这车头好像撞过,有点歪。 不过没关系,这美女哪哪都是顶峰的,尤其是她笑着踩着高跟小跑过来,声音甜软地道歉说,“抱歉抱歉,从另一端过来,没想到今儿路堵,晚到了,实在抱歉……” 中介顺杆爬,“哎呀,女孩子开车总归会路上更注意点,遇到堵车还是安全出行要紧,才十分钟,没事儿。” 没事儿个屁,之前约好的时间刚过了五秒,他背后那个老祖宗就开始发飙,念叨着什么没时间观念,就差直接砸了房产交易中心了。 现在一看阮眉的脸,老男人又跟人家笑上了。 中介寻思,长得好看真便利啊。 阮眉单手撩头发,另一只手将房产证递过去,“那个,流程怎么走,您带我。” 中介自告奋勇,“我来我来,阮小姐您跟我过来,那个窗口取个号。” 阮眉嗯了一声,跟着去了。 中介扭头又喊,“邵先生您先等等,一会签合同需要您——” “懂。” 邵先生也不是头一回买房了,就点点头。 说完对着阮眉的背影,男人收回了视线。 整个流程大概一小时,这房子过到了男人名下。 转过去的时候阮眉顺带看了一眼男人的名字。 邵振东。 阮眉挑眉,抬头望天想了想,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 邵振东邵振东…… 在哪听过呢? 还来不及想的时候,对面男人说,“阮小姐名字很耳熟啊。” 阮眉一惊。 她立刻换上笑脸,不显殷勤尴尬反倒天真烂漫,“是吗,那还真的挺巧呀。” 邵振东站得笔挺摩挲着合同,随后将合同收了起来,点头,“多谢阮小姐今天抽空过来办理事情。” 公事公办的老干部口吻。 不过阮眉倒也笑得开心,虽然眼前的男人老了点,够当她爹,但是好歹是买了她房子的,她也没必要跟有钱的大佬过不去。 道了再见,阮眉等着银行把买房全款划过来,上车后她喘了口气,感觉像是终于了却一桩大事。 曾经有人笑得放肆张扬,口口声声要金屋藏娇,建造一个只有他和她生活的地方。 谁料想,这栋别墅却成为了她的牢笼。 如今终于卖出去了。 她再也不用被噩梦纠缠了。 阮眉没发动车子,只是攥紧了自己隐隐发抖的手指。 事情办完之后她没有去找严迹,回了自己家躺下开始护肤做面膜。 一直到了晚上,这期间严迹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他不缺女人,自然不会只盯着她。 真的以为自己对某个男人来说是特别的话,那只能说明吃的亏还不够多。 阮眉了然地笑着收起手机。 那些充满爱意的情话,也不过是随口就来的调情罢了。 谁当真,谁才是傻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阮眉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五官,琢磨着要不要去哪里做个微调,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漂亮一点。 这个时候正好洪洋又打来电话,接起来便是,“我会提前回来。” 阮眉察觉洪洋这是变着法子在哄她呢。 哄他之前提了纪念品那茬。 只是如果要哄,当时就能哄了。 现在才来,不过是忙完了记起来了,再随心所欲哄哄施舍。 但是她还是笑着说,“好呀,是因为想我了吗?” “小妖精,就是想你了。” 洪洋顺着台阶下,“可是你不要我的纪念品,这可怎么办呢,买了要丢吗?” 阮眉故作生气,“说了不要了,你还买。” “我这次买的肯定是你喜欢的。” 洪洋加重了音调,“独一无二的。” 这是在暗示她,这回没给老婆买。 她独一份。 阮眉也不稀罕独一份。 她说,“哇,真的吗,哼哼,那我勉为其难收下了。” 洪洋听到这话,笑了,“好了,别气了,上回的事情……你就忘记好不好嘛,你乖乖在我这里,哪儿都别去,我能保你不出事。” 阮眉娇嗔,“你这个大渣男。” “我渣男不是正好和你般配。” 洪洋笑眯眯地咧嘴,“小东西,回头人人喊打了,我一定拉上你一起逃跑。” 吹吧。 上回被打了,她一个人走的。 阮眉不会再信第二次。 打完电话,手机重新恢复平静,阮眉也静静地盯着微信聊天框里严迹那个名字看了一会。 也就看了一会,她将手机按灭了。 ****** 但是阮眉没想到,洪洋人还没到,他老婆先到了。 第二天傍晚,她想出门吃点东西,结果被堵在了家门口。 洪洋的老婆高跟鞋小皮裙大红唇,带了人将她的家门堵了个严严实实,甚至还带了拍照的。 阮眉没想到开门能遇见这种事儿,都来不及关门,那高跟鞋一脚就插在了门缝里,随后人多势众硬生生扳开了她的家门,“呦,你这臭小三还知道见不得人呢?” 阮眉往后退了两步,洪洋正妻见她一副素颜又清纯柔弱的样子,看了就来气,进她家第一件事就是砸砸砸。 也不管值不值钱,手边有什么砸什么。 还要喊着,“贱女人你不得好死!上回没打够是不是?苦头没吃够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洪洋的银行卡短信我也收的到!他定制了一套刻着你名字的限量版手链!” 阮眉心里凉凉的,一时居然痛都痛不起来。 她轻轻捶了两下胸口。 别是坏了吧。 “还敢给我装无辜!” 正妻和一帮好友上前来,抓住了阮眉的头发,她没多挣扎,越挣扎越容易招打。 她只是护住了脸。 “贱人!!”正妻眼眶通红,恨不得杀了阮眉才解气,“你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烂胚子!你妈知道你在外面乱搞给别人做小三吗!你要不要脸!!” 阮眉护着脸,感觉头发被抓下来不少,那疼痛牵扯着头皮,让她直抽凉气。 可是她一声不吭。 “你活该!你被打活该!你被打死都没人心疼!” “在干嘛!” 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低沉呵斥,紧跟着有人夺步而来,阮眉在混乱中感觉自己被人抓住往上提了一把,靠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洪洋手里拎着礼盒,另一只手揽着阮眉,站在人群中间被他老婆和老婆的朋友团团围住,眼神冷得可怕,“造反是不是!” 他老婆又是打又是闹,对着洪洋哭喊,“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外面的女人好玩吗!你凭什么给她单独买礼物,她破坏我的家庭,你还护着她!” 字字句句真心被践踏。 口口声声却不提离婚。 倒是洪洋,笑了一声,“那要不,离婚?我分你一半财产,你看怎么样,以后爱买什么买什么。” 洪洋的老婆愣住了。 她哆嗦着差点往后一倒晕过去,还好被友人扶住了。 友人说,“洪洋你怎么这样!这可是你老婆啊!你这个渣男!垃圾!” “对,我是挺对不起她的。” 洪洋面无表情,“所以我说了,离婚吧,我净身出户都行。” 老婆一听离婚,拼命摇头,“不,我不离婚——我不!只要你和她断了,我还能原谅你——” “你弄死一个她,还会有第二个。所以啊,你有事来打我啊,打她能解决什么呢?又解决不了问题,万一没打死,她跑我跟前一哭一闹,我回头还是来骂你,你这笔账真的不会算吗?” 能这样铁石心肠地说出不要脸的话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洪洋说完两手一摊,随后转身,扶着阮眉。 友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豪门里的男人难道都是这样——这样无情无义的吗?! “你太过分了!那个小三值得你这样说话?她破坏家庭,你为什么还要说得像是你老婆做错了一样!” “不,不是她。” 洪洋说,“是我和她。一个人破坏不了家庭,渣男贱女勾搭在一起才能。” 把阮眉抱到了沙发上,洪洋这才扭头看了门口的他们一眼,像是看笑话似的。 他说,“连垃圾都丢不掉的人,在垃圾眼里也是垃圾。” “你以为我们舍不得打你是不是?!”友人也被气得发抖,“连你一起打!离婚!狗东西!你这种男人就该出门被车撞死!我闺蜜怎么就不敢和你离婚了?我闺蜜离了你才能拥有新生活!” 结果老婆拉扯着自己的友人,哭嚎着,“不要打!不准打我老公!你不准伤害他!” 友人的脸色被气得一会青一会白,咤紫嫣红,甚是好看。 这个时候,阮眉发出一声叫喊,“都滚出去!” 友人愣住了,正妻愣住了。 阮眉指着洪洋,一字一句,“你,也滚。” 洪洋没想到阮眉连着自己一起让滚。 他怔住了几秒,回过神来把另一只手里一直没拿出来的礼盒递给阮眉,“生气了?” 阮眉显得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她像是受了刺激似的,举着那还没开封的礼盒,直接往外砸。 洪洋老婆当初怎么砸的她家具,她现在就怎么砸的礼盒。 气红了眼睛,对着所有人说,“都滚出去!都滚出去!” 洪洋再想安慰,女人已经把他狠狠推开。 他没想到阮眉还有这力气,又理解,是被逼狠了。 她往外推着他,“滚啊都!再不滚我报警了!” 那声音都被撕破了。 来的人纷纷愣住,怎么感觉……好像他们欺负人似的? 呸,这做小三的还喊上委屈了,什么世道呐! 想了想又一窝蜂围上来,“你报警啊!你想臭名昭着你就报警吧!” “还有脸报警!报了警让巡捕来抓你吗!” 阮眉没说话,她就红着眼睛缩在沙发上,饶是被气得发抖,却也没掉一滴眼泪。 掉眼泪,在这帮人面前,是廉价的。 最后是洪洋怒喊了一声,“都出去!” 一帮人不可置信,“洪洋你——” “都给我出去!” 洪洋转身看着自己老婆,“不出去就离婚,我现在就叫律师过来。” 老婆急得手脚发软,“不要,洪洋,我不要离婚,都是他们怂恿我,说什么要去搞死阮眉,我才找这么多人来的,你千万别跟我离婚……” 扶着她的友人重重叹了口气。 他老婆哭喊着,“都怪你!非要在我耳边吹风!都怪你!教我忍不了!我离婚都怪你!” 友人里外不是人。 洪洋冷笑,“闹完了带人出去。” 他老婆瑟瑟发抖,“我知道,我这就出去,你别叫律师来,洪洋,我最爱你了,你千万别跟我离婚——” 闹剧似的,一帮人气势汹汹上门,又散作一团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洪洋和阮眉。 还有一地凌乱的家具。 洪洋皱着眉,“我重新帮你买。” 阮眉缩在沙发上抱着自己,没说话。 洪洋又说,“眉眉,我真不知道……” “滚出去。” 阮眉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她不想在洪洋面前掉眼泪。 “放过我吧。” 阮眉低着头,天鹅颈白皙纤细,她颤抖着,“洪洋,放过我吧。” 洪洋见过阮眉求人无数次,次次都是谄媚又讨好,甜心一般倚着你,笑得千娇百媚。 她就是个靠着男人活的玩意儿。 没皮没脸的,要不是脸蛋身材好,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怎会惹人真心疼。 可是他没见她这样像是被人掐断了似的求人。 洪洋站在那里好久,过去抱了抱她。 阮眉没有反抗,只是细微的颤抖被洪洋的手感知到了,男人更加用力抱住了她。 阮眉收拾好自己情绪,重新抬起头来,努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行了,我一会叫阿姨收拾一下。” 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洪洋说,“你……没事吧?” 问这个问题像个傻批似的。 但是阮眉扯出一副笑脸来,“没事,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做好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了戳着脊梁骨打骂的准备。 洪洋一时竟不知道从哪开始安慰。 只能帮着收拾了一下家里凌乱的场面,用扫帚把砸坏了的家具都扫到了一起。 男人养尊处优惯了,从来不做家务,笨拙地拿着扫帚胡乱地扫地。 看得出来算是很降低格调在哄阮眉了。 阮眉还是缩在那里,一小团,她看着洪洋高大挺直的背影,问他,“你真的会离婚吗?” 洪洋不答。 “你离婚了,会娶我吗?” 有的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阮眉觉得自己好笑,也就不再问下去。 洪洋装模作样扫了扫地,最后扫把随便往角落里一放又凑过来,手里拎着刚才被她丢在地上的礼盒。 包装都砸了个缺口。 洪洋用力在缺口上按了按,让包装盒稍微恢复了一点原来的样子,随后递给阮眉,“真的不看看?” 阮眉没说话,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眶微红。 洪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居然不敢去看她眼睛。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已然有点沙哑,“我……挑了很久的。” 说完自作主张替阮眉拆了,然后讨好似的将那手镯拿了出来。 细细看去,里面是刻了字的。 而且刻的是阮眉和洪洋一起的名字。 阮眉没说话,心哆嗦得厉害。 “为什么……要把名字刻在一起?” 户口本上名字都不是一起的。 手镯上倒是非要刻一起。 也难怪他妻子恨她入骨。 他妻子没做错。 做错的是她。 洪洋哑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眼里,阮眉就是个没了他活不下去的女人,她美好又精致,却只为讨好男人生存——洪洋以为这样的人,是不用在乎她的感受和脸面的。 所以自己有没有结婚,到底喜不喜欢她,这些都没必要让阮眉知道。 可是上次买礼物的事情,那是阮眉第一次被人打。 他隔着人群远远看见她被一群人包围住,捂着脸也不吭声辩解的时候,心就刺了一下。 他有错,他知道的,他不该出轨,跟不该瞒着阮眉他有家室的事情。 然而众人散场的时候,阮眉浑身凌乱一个人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既没怨怼,也没有失望,只有坦然。 像是她不爱他,所以也无所谓被打的坦然。 洪洋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一转身就陪着妻子走了,丢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孤零零的,像个鬼魂。 而如今,那双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歇斯底里的情绪。 洪洋不顾阮眉挣扎,将手镯给阮眉带上,“挺好看的。” 阮眉反抗不过,最后只能笑着说,“我配不起。” 那笑看着太扎眼了。 “我觉得挺配你的。” 洪洋抓紧了她的手,像是怕她逃跑一般,“阮眉,你听我说,我今天真的不知道她又会来找你——” 还好他特意提前回来了,要是他没回来呢。 阮眉没说话,摇摇头,“没事,我习惯了。” 习惯了两个字说得我见犹怜。 洪洋一张帅脸上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眉眉……” 阮眉说,“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洪洋也真挺奇怪的,老婆和小三打起来,居然向着小三,这不是在侮辱自己妻子的尊严吗? 可难道他真爱极了这个小三吗?不,真爱就不会让人家变小三,背负骂名。 阮眉摇了摇头,进去房间,晚饭也不吃了,想直接一觉睡过去,岂料背后洪洋跟进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眉眉,别气了,我会保着你的。” “我一个人也没事——” “再被抓回去吗?“ 洪洋的声音就跟恶魔似的在背后响起,“阮眉,你除了讨好我,无路可走。” 话音里并没有宠爱。 只有威胁。 阮眉背影一僵,被洪洋抱在怀里,男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的颤抖。 想到了刚才的事情,阮眉便胡乱地伸手扯开洪洋,岂料男人更霸道,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而且还是公主抱。 她那么瘦,洪洋觉得抱她不用费任何力气。 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垫里。 这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洪洋准备的,包括床单都是名贵的材料。 可是现在这些触感美好的东西却让阮眉浑身哆嗦。 洪洋撑在床上看她一会,而后低头吻她。 阮眉气狠了,死死咬着牙,攥着拳头。 洪洋伸手像是哄小狗似的,摸了摸阮眉的头发,他说,“乖,别气了。” 阮眉摇头。 洪洋甚至觉得她下一秒眼泪要溢出来。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看见她哭呢,仿佛回到两年前她凌乱地被人追得走投无路的时候,跌跌撞撞奔跑以致摔跪在他面前。 缓缓抬头那一刻,眼泪从她眼里掉下来。 这是何等惊艳又脆弱的美丽啊。 那个时候洪洋就在想,只要她张嘴,只要她求他,他就什么都答应她。 ——就如同现在。 囚禁她,折断她。 他用最温柔的方法和她十指相扣。 夜色越来越深,直到所有一切偃旗息鼓,阮眉躺在床上喘着气,眼角还带着泪滴。 洪洋将她搂过来,哄小孩儿似的,“还生气?” 阮眉撇开眼睛。 他好像从没考虑过阮眉的感受,阮眉拿他钱,哄他高兴便是了。 哪有他一次又一次哄着阮眉的道理? 失了些耐心,洪洋颇为用力地扳着她的下巴,“眉眉,看着我。” 阮眉抬头,眼神虚无。 不知道为什么洪洋心脏颤了颤,随后道,“有件事儿,最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下。” 阮眉脸色愈发苍白,像极了即将得知噩耗的亡国公主。 “有个合作商要见面。”洪洋眨眨眼睛,那语调分明是充满暧昧的,眼里却冰冷无情,“你陪我一起?” 阮眉望着洪洋的脸,随后她不可置信地从他怀里挣扎着撤出来,“你——” 他……要她做什么? 以前做生意场面从来不让她加入牵扯,为什么…… 阮眉说话开始发抖了,“洪洋,你要让我做什么——” 洪洋的声音压下来,像是在安慰她,却让阮眉心里发寒。 他说,“别担心,就是普通的饭局上喝喝酒吃吃菜,眉眉,我需要你帮忙。” 这个男人…… 紧绷在阮眉脑子里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说,“你利用我?” 洪洋亲了她一口,“互相利用罢了,眉眉,你也是躲在我背后才能逃出来的。” 阮眉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像是湮灭了似的。 她平日里万种风情千娇百媚,看起来谁都喜欢,却又谁都不喜欢。 她只喜欢钱,因为她清楚只有喜欢钱才最安全。 喜欢上别人,都是深渊。 阮眉改笑,就换做日常那种妩媚又娇嗔的笑。 她说,“别生气嘛,我就问问,人家担心你从此不要我了。” 阮眉笑得没心没肺,洪洋摸着她头发,也不管她是否发自真心。 她觉得自己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亡国了还能隔江成天唱后庭花的那种女人。 “乖。” 洪洋道,“有我在,你放心。” 他口口声声在保护她,事实上呢? 阮眉看着窗外,无力的疲惫感袭来。 ****** 洪洋陪着她睡了一觉,醒来阮眉再次睁眼,他居然还在身边。 阮眉揉着眼睛,“你怎么没回家?” 洪洋还困,翻了个身把她盖住,“烦死了,家里老婆肯定得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结婚。” 阮眉从床边下去,套了一件睡衣,“只会让你老婆更恨我。” “家里指定的,你以为呢?”洪洋这会儿也算是清醒了,“要不那句话怎么传出来的,男人到了中年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将自己心底的麻木和恶意毫无遮掩地暴露。 那平淡的口吻让阮眉惊了惊,而后她说,“当你老婆真倒霉。” 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他,甚至做梦都想成为他的老婆。 谁又知道洪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听到阮眉这么评价,洪洋没否认,“所以啊,我不离婚这叫为民除害。” 阮眉回头看了洪洋一眼。 洪洋又高又帅,年轻又有钱,走出去一直都是让女生惊叹的那种男人。只可惜这层皮囊下灵魂肮脏不堪——非要论起他和阮眉谁更无耻一点,阮眉觉得,洪洋并不输给自己。 阮眉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再走出来的时候,洪洋还躺在床上看手机。 她说,“你今天没事做吗?” 洪洋眉梢一挑,狂放潦倒,“怎么?开始赶我走了?” 阮眉摇头,过去重新靠在他臂弯里,用亲昵的语气道,“你要在我这住几天?” 洪洋咧嘴笑了笑,“小宝贝愿意陪我几天?” 他这是懒得回家面对妻子,干脆赖在阮眉这里呢。 阮眉娇嗔道,“我这里你当然是爱住多久住多久了,只是你这样不去解决一下妻子的问题,真的好吗?” “时间能解决一切。” 洪洋当做没听见似的,漫不经心道,“她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时间长了就什么都好了。” 时间长了…… 阮眉像是出神一般,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慢慢收拢了手指。 到头来,她还是记忆的奴隶。 住在洪洋打造的鸟笼里,也不过是从一个虎穴,跳入了另一个狼窝。 “眉眉。”洪洋像是心情大好,一点看不出来家里老婆跟小三打起来了的焦虑样,“这两天陪你去买东西吧,回头见合作商,需要打扮。” 话都挑明了,阮眉再听不懂就是傻子。 然而。 ——几天后阮眉站在米其林餐厅包间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严迹笑得意气风发地坐在她对面,冲她招手,“呦。” 合作商? 阮眉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洪洋没带着自己走错地方。 对面有人在招呼,“洪洋来了?快坐下,咦,又换了个美女?” 她也只能当做什么都不懂似的笑,优雅窈窕的身段从进门开始就被里面的几个男人打量,从头到脚没一处地方放过。 这位置安排得可真巧妙,阮眉左边紧靠洪洋,右边就挨着严迹,简直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看了严迹一眼,严迹在她坐下后笑眯眯地和她搭讪,一张脸帅得不像话,“惊喜不惊喜?” 洪洋冷冷出声,“怎么,你们后续还有故事?” 严迹之前找洪洋调查的就是阮眉的车牌号,原本以为修完车没后文了,听这口气,严迹和阮眉好像还有别的来往的样子。 阮眉脸上只是掠过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她便笑着挽住了一边洪洋的肩膀,说,“瞧呀,这个就是上次把你送我的车撞了的。”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诚实说。 洪洋听到她坦白,倒是脸色稍微好转,当着严迹的面捏了捏阮眉的脸,“我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好像还挺合适的。” 阮眉面不改色,“那上次吃饭,人家还说我俩站一起绝配呢。” 就她嘴甜。 洪洋夹了肉放她碗里,而后意味深长看了对面严迹一眼。 严迹正笑得咬牙切齿地喝着红酒。 阮眉觉得下一秒红酒杯都要被严迹捏碎了。 洪洋装模作样又重新介绍阮眉和严迹认识,随后对着阮眉道,“这个就是我的新合作商,眉眉你以后可要认识这张脸了。” 阮眉巧笑嫣然,“严公子这么帅的脸,我肯定能记一辈子。” 一辈子这种话,也敢这样无所谓地说出来。 话说回来,严迹和洪洋倒是老早认识,不过家里产业也没有互相牵扯的地方,顶多算得上一个关系要好的狐朋狗友——像模像样也能喊上一声圈里的好兄弟,毕竟这圈子大家都没有真心。 如今洪洋把阮眉这么往严迹面前一介绍,倒是想宣誓主权一般。 严迹眼睛眯了眯,看向一边的阮眉。 他和她之间有过暧昧,当着金主大人的面,照常理来说阮眉应该坐立难安才对。 结果低头一看,小女人喝着佛跳墙,怡然自得。 “……”还挺踏实啊。 被熬得黄澄澄又浓稠的汤汁从她那张樱桃小嘴里滑进去,汤鲜美,人看起来更美味。 严迹把视线挪回来,笑着说,“洪少这是要金屋藏娇吗,外面养这么个小姑娘。” 养不下给我养养也行啊。 听到金屋藏娇,阮眉的表情稍微有了点变化,她看向洪洋,却听见洪洋说了,“老婆再好,外面的野花总归是最刺激的。” 心口一刺,那完美又讨好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洪洋笑眯眯地看着阮眉在严迹面前失措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痛又快。 他迫不及待想让全天下知道她是个婊子。破坏家庭,贪图名利。 遭人唾弃,遭人厌恶,为众人所不齿,如过街老鼠。 却只臣服于她的婊子。 阮眉抓着筷子的手隐隐颤抖着,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寻回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她顺从地去摸洪洋的手,洪洋当着严迹的面和她十指相交。 这事儿严迹也干过。 只不过那次是在她车上强迫的。 看着洪洋和阮眉死死紧扣的手指,严迹挑了挑眉。 阮眉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好心情吃饭了,这顿饭吃得无比压抑,结束的时候洪洋还主动提出要去玩。 严迹问阮眉,“你也一起?” 那话里有话,分明带着一股子寒意。 他又说,“我们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阮眉心里咯噔一下,还要笑说,“洪洋在哪我在哪。” 严迹刚吃的饭差点给她恶心得吐出来。 洪洋眸光幽深,“是吗,永远吗?” 永远我在哪,你就在我身后吗? 阮眉毫无顾忌,当场发誓,哪怕下一秒就会被天打雷劈,“我永远跟着您。” 阮眉这幅样子很好地取悦了洪洋,男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真乖。” 发丝柔顺又细腻。 洪洋知道,阮眉从头到脚,身体上包括一根头发丝都是护理到了最好的。 他节骨分明的手指插入阮眉的发中,来来回回替她捋了捋。 严迹觉得洪洋今天脑子有病。 朝天翻了个偌大的白眼,严迹两手一摊,“你想带上她那我就不拦着了,走吧,老地方?” 洪洋说,“嗯。” 严迹就看着洪洋牵着阮眉上了自己的车。 狗男女走在街上乍一眼还挺踏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的。 冷笑了一声,严迹拉开了他的车门。 着急什么,总归会让他也尝着甜头的。 他又不介意女人是几手货。 毕竟早晚也会是经过他手又丢掉的货。 阮眉意外的是,去洪洋和严迹他们平时玩的地方,开车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并且朝着市区边缘开了。 “那儿可是郊区。” 阮眉好奇地问道,“我以为你们都在市中心玩呢。” “市中心管太紧。” 洪洋扯着嘴角,坏笑,“这儿,管不着,放心玩。” 放心玩三个字让阮眉娇俏的笑脸又点僵硬。 洪洋此时此刻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故意去看阮眉的表情,“怕了?” 阮眉便少女般烂漫地说,“没事儿,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车子熟门熟路地在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的停车库停下,里面的保安已经等着了,看见他们的车子来,都纷纷恭敬地低头道好。 从停车场坐电梯上去,里面房间和走廊九曲十八弯,阮眉原本还笑着,如今笑意彻底丛脸上消失。 郊区…… 她攥紧了手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洪洋领着她在一个房间门口站定,声音阴恻恻的,“怎么了?推开门啊。” “不……”阮眉脸色苍白,比起被洪洋老婆打时的柔弱,如今的她脸上才带着真正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像是猛地想明白什么似的,阮眉回头看向洪洋,“你……” 洪洋还在笑,那张让好多女人着迷的脸此时此刻在阮眉的眼里,就跟恶魔似的。 “等在门口干嘛?”严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上前来狠狠推开了门—— “不要!” 阮眉发出一声不小的尖叫,而门,已经开了…… 里面的场面就这么措不及防又赤裸裸地钻入她视野里,阮眉下意识后退一步,想再后退的时候——后路已经被洪洋挡住了。 酒精混合着血味一并传过来,阮眉瑟瑟发着抖,看着房间里跪在地上的人,和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一脸态度平常的演技,她转身就想跑,被洪洋一把抓住。 “眉眉,怎么了?” 恶魔的声音还在耳边低吟,洪洋笑着将她硬生生拽进这个房间里,阮眉纤细柔软的肢体瑟瑟发着抖,“不要这样,洪洋,不要这样……” 她懂了,她懂了…… 洪洋这是在变着法子折磨她,因为她……因为她在洪洋老婆找上门来的时候,连带着让他滚,还把他买的手镯砸了…… 甚至,还要苦心积虑在严迹面前故意这样做。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片刻偏爱过她。 只要她和他老婆一样,敢越线或者造反,就会被这样无情地对待…… 严迹看好戏似的,头一次看到阮眉脸上这么惊慌失措的神情,好笑地问,“你俩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阮眉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见犹怜。 她摇着头。 像是最后的乞求。 洪洋凑到她耳边,“别怕,看见跪着的那几个人了吗?” 阮眉心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以前你是跪着的,今天,你坐我旁边。” 他笑,“不会有人敢动你。”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事实上却是一种警告。 阮眉知道自己这是触到了洪洋的逆鳞,所以他今天特意带她过来。 她真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被包养的情人怎么敢给金主甩脸色,还让他滚出去呢? 哪怕被人打骂鲜血淋漓,只要洪洋安慰她一句,下一秒她就得放晴笑出来。 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阮眉被洪洋按着坐在了边上,地上还跪着人,男男女女,衣不蔽体。 可以看到他们手臂上都有伤痕,有的甚至是没有恢复好的。 阮眉望着他们,像是在透过这毫无灵魂人偶般的躯体,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洪洋给她倒酒,“快尝尝这次的红酒如何。” 口吻亲密,像极了她的男朋友。 严迹自顾自抿了一口,挑了挑眉看向阮眉。 见她手指隐隐颤抖着捏住了红酒杯,因为控制不住力道,他可以看到酒杯里的红酒液体在上下微微晃动着。 一个想法掠过严迹的脑海——她在害怕? 可是严迹又想到了阮眉之前那副漫不经心又金钱至上的模样,感觉阮眉这种人没心没肺的,应该也不会害怕什么。 他想,只要给的钱够多,要阮眉去死她都愿意。 阮眉喝了一口红酒,边上洪洋笑眯眯问她,“如何?” 昂贵的猩红液体如血般从她唇齿间滑过,阮眉咽下去,迎合着洪洋,“比之前两次都好。” 洪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嘴真厉害,这一瓶能买十瓶拉菲。” 阮眉靠着他,那宽阔温暖的肩膀再也不能传递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了。 这个时候有人走上前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防着一盘水果,边上还有一支话筒。 “来唱歌?” 严迹替她把话筒直接拿了过来,阮眉伸手接了过去,这期间她手指碰到了他的手。 严迹明显可以察觉到阮眉的手指冰凉,和之前那种一碰就仿佛追着缠上来的温热柔软触感完全不同。 他错愕地看了阮眉一眼,可是女人面上又像是毫无感情,光倚着洪洋笑,笑得花枝乱颤。 “眉眉要唱歌?” 洪洋站起来,“我替你点。” 瞧,连唱什么歌,都是被掌控好的。 无形的枷锁扼住了阮眉的喉咙,她却说不出拒绝。 可是洪洋站起来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看了眼,是他老婆打来的。 洪洋为了哄阮眉以及远离自己老婆的烦扰,昨天晚上没回家,所以这会儿,他老婆着急了,便又打电话来问。 洪洋盯着手机看了好久,给了阮眉一个眼神,随后出门去接电话。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阮眉拿着话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个时候,有人伸手从背后绕上来,那节骨分明又充满力量的手指一下子将她整个人勾回了沙发上,阮眉不小地叫了一声,“你——” 扭头,看见严迹坏笑着,紧跟着将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把坐下来的阮眉直接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阮眉惊得脸色白了又红,直接挣扎,声音娇滴滴,偏偏带着惊恐失措,像只受了惊吓把耳朵瞬间立起来的小兔子,“做什么——” “别动!” 严迹哑着嗓音压低声线,“扭什么扭?挑出火了你负责?” 阮眉又气又羞,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低低叫着,“别这样,洪洋还在外面……你放开我呀。” 那声音听了让严迹从天灵盖直接刺激到了尾椎骨,男人嘶了一声,更用力收紧了手。 阮眉挣扎着,被严迹死死从后面抱住,男人将下巴顶在她肩膀上,半张脸埋入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岂料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吓得阮眉浑身僵硬,要是这幅样子被洪洋看到,她可能会被…… 谁知道跑进来的是刚才跟着洪洋出去的服务员。 她低头谦卑地说,“洪少有事儿先回去了。” 严迹皱起眉毛来,“回去?” 洪洋不像是会把阮眉一个人丢在这边的人。 除非有更严重的情况。 勾了勾手指让服务员过来,然后把一枚一千元的筹码塞进了她胸口,严迹说,“他去干嘛了?” 服务员羞红了脸,“他……老婆闹自杀,严重到进医院了,所以回去了……” 老婆闹自杀? 阮眉惊了惊,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严迹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听到了吗?” 阮眉背后一寒。 “你把别人老婆逼得自杀,你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吗?”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阮眉沉默。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像是任人宰割的小动物。 严迹觉得,自己若是有獠牙,这会儿应该在她脖子上狠狠砸出两个洞来,然后舔着她的血,说一声,“我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可是严迹没等到自己为民除害,就看到那害虫之马自己低着头,哆嗦着肩膀,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她那么妖艳贱货的人,居然会哭。 严迹愣住了,回过神来用一个眼神示意了一下服务员,她领着房间里别的人都走了出去,就剩下了阮眉和严迹留着。 严迹去抽了一张餐巾纸,“怎么了?” 阮眉没接,只是推着他,那意思太明显了。 严迹喉结上下动了动,压着延伸松了手,声音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洪洋走了,难过?” “没有。” 阮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真好。” 真好。 “我可以不用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了。” 当初洪洋将手伸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过,眉眉,有我保护你。 她深信不疑,以为自己一脚从深渊里踏出, 现在才知道,也不过是坠入了另一个深渊罢了。 严迹心情不是很美丽,这会儿阮眉哭唧唧的样子,像极了爱而不得的人。 她爱谁,爱洪洋吗? 贱货也会有爱情吗? “你和洪洋——过去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颤抖。 可是她摒住了。 谁又知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傲娇嘴硬,她活泼害羞。 小时候大人们都说洪洋只和阮眉玩儿,长大肯定要结婚。 可是后来一眨眼,曾经最爱的男人变了脸,而她却成为了别人的阶下囚。 那日,她跌跌撞撞跪在客人面前,抬头发现是洪洋,一颗心震作碎片。 原本以为洪洋的出现是上帝给她的宽恕,却不料想,他早已是别人的老公,该保护的,也是别的女人。 回忆被一只手打断,阮眉错愕抬头,看见了严迹将手伸了过来,轻轻地触碰在她眼下。 一颗眼泪被他慢慢地擦掉。 男人说,“你看起来很矛盾。” 至少和以前演出来的截然不同。 她又要风骚做作,转脸却又会这样为爱哭天抢地。 严迹笑了,“你是戏精吗?” 阮眉顿了顿,眼泪逐渐干在了脸上。 那些年少时的人啊,长大后变成了互相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阮眉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来,违心地说,“是啊,这不是,没能把你骗过去吗?”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阮眉早就知道了。 严迹说,“别哭了,看着挺愚蠢的。” 阮眉红着眼睛撇撇嘴。 严迹乐了,笑起来眉目漂亮又惊人,“你tm别刚哭完就给我这里装委屈演做作,表情连不成一串啊,太好笑了哈哈哈。” 阮眉恨不得把酒泼在他脸上,严迹伸手又去搂她,“别气别气,我这是在拐着弯儿夸你又戏精又可爱。” 男人并不是不能分辨绿茶婊。 男人只是配合绿茶婊出演。 因为绿茶婊的存在并不会影响男人的利益,只会让女人起内讧罢了。 阮眉推他,“你别碰我。” 呦呦呦。 还碰不得。 严迹将脸凑上去,“刚刚给你擦眼泪的时候,怎么不说别碰你?” 阮眉那张脸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娇俏又不乏性感,清纯又带着点妩媚,哭起来的时候我见犹怜,如今止了眼泪,眼眶微红的样子又像极了遭蹂躏的模样。 严迹觉得他应该觉得幸运。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都忠贞不屈,那么他在女人眼里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真好啊,就是因为阮眉拜金,他才有了核心优势来接受阮眉的讨好和谄媚。 想到这里,严迹又下意识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对她说,“洪洋已经走了,那你今晚怎么办?” 阮眉一幅柔弱无骨的样子,像是一朵被风吹被雨刮就只剩下几片瓣儿的小花,“我一个人回去啊,还能怎么办。” “不想再去找洪洋吗?” 严迹意味深长地看着阮眉,“据我所知,洪洋和他老婆关系也不是很好,你努力努力一把,没准能上位。” 上位,上位? 阮眉笑了,“我哪儿敢想这些,胆大包天太贪心了。” 可是曾经,她就是那个光明正大站在洪洋身边的人。 但是阮眉并没有说,只是笑得天真,那模样看起来就仿佛一个没了君王依靠的绝世美人,风雨飘摇的世道下即将命不久矣,而她却浑然不觉。 她说,“洪洋这都走了,咱们这局也结束吧,严迹你要是觉得不乐意,下次我做东陪你。” 严迹连阮眉叫什么都是从洪洋嘴巴里听到的,如今听她这么说,更用力攥住了她的手。 当初洪洋怎么和她十指相扣的,现在他就怎么做。 贴近了阮眉,他说,“听严迹的话,你以前,是从这里出来的?” 过去的腥风血雨拉开了帷幕,阮眉呼吸一滞,隔了好久,她喃喃着,“你想知道吗?” 那个眼神让严迹心脏颤了颤。 “知道我的过去,你想做什么呢?”阮眉抬头,眸子里像含着一团水,“嘲笑,讽刺——还是说,你能为我那些痛苦负责任呢?” 分明什么想法都没有,却还要装作救世主的样子降临。 漫不经心地从别人伤口上碾过,就为了听一句,啊,我过去好痛苦,求求你,对我施以援手吧。 阮眉收起了那趋炎附势的笑容,“严少这样的男人,有钱又帅——” 说话的时候手不经意从他私人手工定做的皮带上掠过,柔弱无骨的手指像是在试探这个皮革有多昂贵和私有,隔着名贵的布料,严迹眸色猝然加深。 阮眉又说,“没必要真的刻意露出对我多少怜悯来让我感动,你直说一句话,我肯定准备好来了。” 严迹那手放在阮眉腰上,缓慢往上爬,声音冰冷,“要我说什么?给钱的?” 阮眉钻入他怀中,“给钱的就行,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来让我爱上你。” 男人想要收服一个女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用爱和用钱一起双管齐下。 有钱又有爱的男人对你心存怜惜,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可是她不要爱。 她只要钱。 阮眉伸手攀住了严迹的脖子,圈住他之后身体慢慢贴上来,“那些过去哪怕切实存在,也改变不了我现在就是个被人包养的烂货的事实。所以它并不能为我开脱什么,我也不想为自己开脱。不过是些不值得一提的回忆罢了。” 阮眉想,她真狠啊。 那么多年靠着回忆活下来,如今却能说这不值得一提。 心真疼啊。 严迹加重力道按住了她,“你们这行有什么规则?” 阮眉一愣。 手指隐隐发起抖来。 她扯着笑,“问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职业那圈子的人,你现在想干什么?” 严迹将要脱不脱的领带彻底拽下来,那动作放肆又迅速,性感的喉结上下动着,“费尽心思贬低自己来引起我注意,那我承认我现在对你很有兴趣,你说我想干什么?” 这天晚上阮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房间,她就记得自己后来被严迹整个人横抱起来,她埋在他胸口,一路走出去都没人拦着。 坐进他车子后排的时候,男人又是亲又是揉,前面的司机都不敢看后视镜。 没回严迹家里,在这附近找了家最好的酒店开了房。 阮眉被放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来,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跟着严迹回去。 洪洋知道了会不会气疯? 那人占有欲非一般的强,外人面前虽然喜欢给她难堪,但如果谁敢打她主意,洪洋都能把仇记上。 来不及给她反应的时间,严迹压了下来。 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说,“要转多少账?” 像是例行公事似的。 阮眉脑子里闪过的是洪洋那双漂亮又暴怒的眼睛,心口一阵钻心的痛,她像是想得到什么依靠,不自觉搂住他脖子,脑子里一片混乱还要维持着自己所为的人设,“要我开价?” 严迹笑得放肆,“给我看看你有多大野心。” 阮眉也没客气,“一个亿。” “啧。” 严迹亲她,双手撑在她脸两侧,“碰你一下可是要倾家荡产啊,小东西。” 阮眉含糊地说,“严少家大业大,破产不至于……” 严迹眯眼直笑,“帮你把车子换了好不好?” 阮眉摇头,“不,那是洪洋给我买的。” 洪洋许诺过她,眉眉,以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可她想要个婚礼,洪洋给不起。 严迹按着她不让她动,阮眉两条细长的腿使劲蹬两下,奈何这力气在严迹这里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男人逗猫似的,“你跟谁学的?” “洪洋教得好!” “再提一句。” 严迹眸子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试试?” “洪洋洪洋洪洋。” 阮眉自个儿干得也不是人事,还非要指责严迹,“你给洪洋——戴,绿帽!” 喘着气娇滴滴说的。 严迹一听就乐,被她气笑了,“我又没睡他老婆算什么戴绿帽,怎么,睡别人的小三也算帽子啊?这叫天道好轮回,绿人者人恒绿之。洪洋出轨你,你出轨我,风水轮流转。往好了说我这还叫——替天行道。” 好一个替天行道! 阮眉刚要说,严迹又亲她,“你怎么这么香?” 正好,手机铃声响了。 响的时候阮眉被吓得叫了一声,那声音柔柔弱弱的,严迹看了眼备注。 洋洋。 我呸,哪家小三给金主爸爸是洋洋这样的? 跟tm喊小孩子似的。 严迹扯了扯嘴角,“你家洋洋来电话了。” “洋洋这名字是你能喊的!”阮眉怒目而视,可惜脸太艳,声音太嗲,一点儿没有女王的冷漠霸气,倒像是小女儿娇憨,说完她接了电话。 “喂……” “你走了?” 洪洋像是有急事,声音有些焦虑,“那边的人打电话给我了,说你回去了,一个人回去的?” 阮眉吓出一身冷汗,边上听着的严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放心。 也是,出来的路上他好像挨个给钱了,那些人不会说漏嘴。 阮眉小心翼翼地说,“嗯……你不是有事要忙吗?我一个人待在那里也没意思,就先回来了。” “严迹呢?” 阮眉装作思考了好一会,男人看她这幅表情就想笑,洪洋在对面又看不见脸,小贱人有必要连表情都演得这么真实吗? “真实”地思索几秒,阮眉说,“我先走了,也不知道他后来什么时候走的,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听阮眉这么说,洪洋喘了口气,随后道,“我最近家里有点事,可能不能来找你了。” 阮眉心凉得像是能结冰。 她还要善解人意地让步说,“好呀,那,肯定还是你的家庭重要。” 洪洋沉默许久,忽然间说,“眉眉,你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阮眉抖了抖,严迹能察觉她的颤抖,不爽地低头啃了一口她的脖子。 阮眉差点叫出声来,捂住嘴巴,声音闷闷地,“没有,你的事情,我不多问。” 那憋着什么的声音传到了洪洋耳朵里,他以为阮眉特别委屈,拧巴的那颗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阮眉这样,心知肚明阮眉这人现在就是个不要脸的,厌恶她利用她掏空她——到头来看她一副神魂落魄的样子,心痛的却还是他。 如今唯一还能记得的是那天阮眉在他面前哭的样子,又是求你,又是救命。 那个时候洪洋在想,阮眉终于是他掌心的蝶,再也飞不出去了。 所以现在,他以小三,以自私的爱的名义束缚着她,囚禁她。 她有段过去他根本没办法查到,记忆从他们两小无猜开始到他出国留学便戛然而止—— 再等他回国的时候,传来的是阮眉要和别人订婚的消息。 她背叛了他。 所以后来阮眉音信全无的时候,他一点儿不难过,头也不回地和别的女人领了证组成了家庭,这段爱情若能到此结束,也算个不圆满的结局——岂料后来阮眉再出现,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瞬间,便已经是那张脸。 那张比从前更艳丽,更招惹,更空虚的脸。 洪洋狠狠占有她,想问问她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嫁给别人了吗,你不是背叛了我吗——为什么现在低声下气活成这样,为什么陌生到不再有一丁点曾经那个小女孩的痕迹。 可是他一言不发。 阮眉也沉默不答。 相望时,只有两双一齐红了的眼睛。 收回回忆,洪洋抓着手机道,“嗯,那这阵子我不来了,你自觉点。” 他在叮嘱她自觉点。 阮眉从牙缝里挤出几声笑,“好呢,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太累,我会心疼。” 到底是不是真心,其实没必要了。 挂了电话。 严迹在边上看着阮眉,阮眉也轻轻抽气,屏幕上“洋洋”两字还未彻底暗下去,严迹皱眉,“你和洪洋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爱和恨都无法轻易定义。 阮眉故意说,“你吃醋啊?” 严迹顺着她,“对呀。” 阮眉笑得娇媚,“真的吗,那我很荣幸。” 严迹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真的。” 阮眉不再挣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在抵触严迹的触碰。 或许她本身就是个垃圾,又或许……从这个男人大喇喇又放肆地说着“我要做你爹”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严迹会花尽力气来让自己臣服。 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阮眉到底是谁,也不在意洪洋和阮眉之间是否真的有爱情。 因为严迹其实压根没打算进入她生活。 那么……按照成年人的规则,她也这么做,礼尚往来,就好了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严迹在抱了她以后就不再动手动脚,原本阮眉以为今天一场疯狂在所难免,谁料严迹说,“你吓成这样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拍拍她的肩膀,按着她的头,靠在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阮眉可以听见严迹的心跳,一声一声,沉稳又充满力量。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那心跳就如同催眠,阮眉沉沉闭了眼,睡过去的时候严迹似乎还在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入睡。 再醒来的时候,睁眼是严迹那张帅得不像话的脸。 阮眉揉着眼睛,岂料她动一动,严迹也醒了,大手一伸就把她抱住了,两条腿咔擦一下将她夹住缩在怀里,那动作大胆得连洪洋都没对阮眉做过。 洪洋事后是不会碰阮眉的,更别说这样拥抱。 严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没事儿吧?” 阮眉懵逼,“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严迹总算眼皮撑开一条缝,“我说,你今儿没事做吧!” 阮眉点头,“嗯。” “反正你那金主爸爸最近也不会来找你。” 严迹勾着唇,“小东西,陪陪我怎么样,算你赚外快。给钱的。” 给钱的。 阮眉点头如捣蒜,“陪的陪的陪的,您爱咋样咋样。” 严迹被她气乐了,这幅视尊严为粪土的样子和昨天那怅然若失又彷徨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伸出手指弹了弹阮眉的脑门,“那,我带你去买车子?” 阮眉皱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个男人似乎压根没把她昨天说的话听进去,只能再拒绝一次,“我有车,洪洋给买的。” “再多一辆?” 凭啥洪洋能给你买,他不行啊。 重婚罪犯法他知道,重包养罪也tm犯法吗? 想了想,严迹又说,“那,你今儿一天陪我吧,我要去趟公司,你跟着我一起。” 阮眉说,“给你下属看见了多不好。” 严迹说,“不会的,他们都习惯了。” “……” 半小时后,新的衣服送到了套房里,严迹和阮眉换了一身行装,随后出门,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 再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严迹公司楼下,阮眉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一路上被人行了无数注目礼。 阮眉娇滴滴地说,“带我来干嘛呢?” “今天有个别家企业的人来找我,开个小会,带着你是防止你又出去外面浪。” 严迹笑眯眯看着阮眉,“要不要玩那种你躲在总裁办公桌底下的羞羞y?” 阮眉涨红了脸,“走开!话说谁来找你啊。” 严迹想了想,停下了脚步,“阮家。” 阮家两个字让阮眉脸色变了又变,她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调整了一下表情,“是吗?谈什么呀?” 严迹观察了一会阮眉的脸色,随后道,“你说你姓阮,是不是和阮家有什么关系?” 阮眉娇媚地说,“我倒是想有呢,那我不是能去阮家做白富美吗?” 严迹笑着摇头,“你这人绝对不能有钱,你要是真的有钱了,那就不要脸了。” “我现在也不要。” 阮眉跟在严迹身后亦步亦趋,“我坚信,只要足够不要脸,总有一天我会有钱的!” 说得雄心壮志宏图伟业,表情坚定,伟大得跟什么毕生梦想似的。 严迹领着她做了高层专用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他们的人半小时后到,你可以先在我办公室玩一会。” 玩一会? 现在总裁都这么放松的吗? 阮眉说,“能玩你电脑吗?” 严迹眉毛一挑,“你想干嘛?看我的资料?” 阮眉笑眯眯地,看着严迹说,“我一个女人怎么看得懂呢。” 严迹哦了一声,就搂着她坐到了办公桌面前,一转,身后就是一面落地窗。 他们所在的楼层极高,从落地窗看去仿佛能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阮眉望着下面渺小的楼顶和街道出了神,过了一会严迹啧了一句,“你说在这里搞是不是很刺激?” 阮眉哆嗦了一下,“搞什么!” “你说呢?” 严迹指着玻璃窗,“不是常有这种情节吗,我把你按在落地窗前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阮眉着急了,一听这描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发展,连忙说,“加钱的!加钱的!” 严迹乐了,“行啊。” 阮眉说,“那我准备好了,来吧,要我怎么摆?”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结果这个时候,门外秘书敲着门说,“严总,楼下阮家的人已经到了。” 到了? 严迹说,“来的挺早。” 阮眉嘟囔了一句,“阮家人时间观念一直这样,宁可早到也不会迟到。” 原本以为严迹会让他们在外面坐一会,喝喝茶逛逛公司再出去,岂料严迹打了个内线电话说,“现在就请他们上来吧。” 阮眉脸色大变! 严迹的眼神不动声色掠过阮眉的脸,门外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阮眉着急得不知道往哪里躲,干脆直接钻入了宽敞的总裁办公桌下面! “……”严迹一动不动看她好久,“怎么,真要玩躲猫猫?” 阮眉脸色涨红,“您要开会,我……我这儿只能呆在这儿。” “边上旁听也不是不可以。”严迹笑得深沉,看着躲在桌子底下的小女人,“出来,我不笑话你?” “那人家要是知道你谈生意还带个女人,对您直观印象多不好。” 阮眉连忙摇头,“我就在这儿,他们走了我再出来。” 那脚步声都到门口了。 严迹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么担心我?” 牙一咬,心一横,阮眉干脆豁出去了,“你要是谈不了生意赚不了钱,那我怎么赚你的钱。” “……” 这个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笑着说,“严总,好久不见了。” 躲在桌子下面的阮眉心里一紧,严迹低头瞟了一眼被办公桌盖住的女人,又抬头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了。” 两人一来一往打着招呼,仿佛躲在下面的阮眉根本不存在。 然而阮眉听见了来人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阮家人……阮家人怎么会……怎么会有……他? 虽然躲在桌子底下别人看不见,但是出于心虚,阮眉还是更往里面缩了缩,这个动静让严迹低头下意识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见她小小一只缩成一团藏在他办公桌下面,一股偷情一般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严迹笑着和客户应酬,顺便一只手伸了下去,假装调整椅子坐垫的样子,事实上手伸到了阮眉下巴上,轻轻勾了勾。 挠小猫似的。 阮眉将下巴搁在他坐垫上,和严迹凑得极近。 严迹觉得这会他要是忍不住了,没准回头真的要给阮眉加钱。 深呼吸一口气,严迹抬头看向来人,“话说我接到通知是阮家人啊,怎么你来了?” 来人眯着眼笑了笑,模样温润,就是眼神稍显阴沉,看着一点儿不好惹,“上个月和阮家的大小姐完婚了,也算是正式阮家人。” 严迹一听,眼里亮了亮,“恭喜啊邵南,你结婚了?我都没听到这个消息……” “你上个月不是满世界飞着玩儿吗?” 邵南也笑得愉悦,“我赶着办的婚礼,也就没通知你们。” “一脚踩进婚姻的坟墓了啊这是。”严迹又笑又摇头,“阮大小姐追你好几年,你都不爱搭理人家,怎么,被感动了,终于肯娶人家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邵南嘴巴上装作生气,眼里倒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你呢?最近怎么样?” 怎么也得先聊聊最近再开始谈生意是不是。 严迹疯狂点头,“最近好得很。” 还tm跟个有夫之妇……不对,有……有金主的小三,搞上了。 严迹也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他们这类人道德底线极低,倒不会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反而会觉得刺激好玩。 “看你表情就知道又乱搞了。”邵南乐了,在一边沙发上坐下,“今天来找你是阮家拜托的,所以我就过来了。” “阮家有什么需要我搭把手啊?” 严迹很乐意卖个人情给阮家,给边上的秘书使了一个眼色,秘书就端着泡好的茶放在了邵南面前。 邵南抿了一口,“阮家要你帮忙……找个人。如果你能找到,下次峰会愿意给你搭线。” 严迹皱起眉头来,“找人?” “嗯。” 邵南打开手机邮箱,“我给你发一份资料吧,这事情挺急的。” “为什么找我帮忙?” “你的数据网比较强大。”邵南眨了眨眼睛,放下茶杯,“电子产品行业没人比得上你。” 感觉到桌子底下的小女人像是有什么动作,正好邵南也站起来了,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他努力装着没事的脸上已经掩盖不住有阴冷的表情。 “想问问阮家为什么要找这个人?” “她身上带着阮家的情报。”邵南停住了,“我和阮家大小姐结了婚,阮家的事情也就跟我也有关系了。” 触及到自己利益,所以邵南出动了。 客套性又说了些话,邵南脚步迅速离开,阮眉才从严迹桌子底下钻出来。 她笑说,“好险啊,差点被发现。我去……上个厕所。” 严迹盯着她窈窕妩媚的背影,眼睛一点一点眯起来,“站住。” 阮眉被严迹这骤然变冷的声音吓了一跳,慢慢转过脸来,扯着嘴角笑说,“怎么……你要陪我一起上厕所?” 严迹饶有兴味睨着她,“到底是上厕所,还是逃跑?” 阮眉说,“哪能呀,您在哪我在哪。” 这话听着多耳熟。 当初,当着洪洋的面,她也是这么说的。 你听听,这女人嘴里能有一句真心话吗? 严迹表情不变,“坐下。” 阮眉说,“我想上厕所……” 严迹依旧那副腔调,用下巴抬了抬方向,指的是刚才邵南坐的沙发,他又重复了一遍,“坐下。” 这次,阮眉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冲她逼来。 她皱着眉头坐下了,严迹托着下巴,仿佛霸道总裁质问员工一般,问她,“阮家和你什么关系?” 阮眉想也不想,“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叫阮眉?” 阮眉笑了,“全天下同个姓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挨个去问。” “阮家找的人和你有关系吗?” 严迹不管阮眉故意用一句疑问句来转移话题,反而继续问她,“是你带着阮家的情报出来了?” 阮眉说,“如果是我,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寄人篱下了。我在阮家当个白富美不好吗,非得出来。” 她也知道她现在是寄人篱下的货色啊。 严迹收起了打量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说,“谁知道呢,毕竟你的心思我可捉摸不透。” 这话说的她多如狼似虎心机深沉似的,阮眉只能对着严迹抛了个媚眼,“没事,我这人没什么心机的,钱就是我最大的心机。” 严迹装作听不懂,点开手机来看邵南发给她的资料,在阮眉走出去的下一秒,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压了下来。 阮眉倒也真的没有撒谎,她的确想上个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察觉自己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她咬着牙,像是和自己较劲上了,另一只手使劲扳着自己的手指,如同要折断似的,只为了让自己手不再哆嗦。 不准抖,不准抖——不准抖啊!! “你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背后有人猝然靠近,“只会对自己下狠手。” 那一瞬间,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阮眉的动作在那一秒倏地停顿,仿佛世界在她身后抽离远去—— 又如同狂风暴雨般迅速地在那一秒内撞了回来。 有男人伸手将她抱住,好似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守株待兔只等着阮眉自投罗网。 他声音磁性亲昵,另一只手却从后面绕上来,以绞杀的姿势,缠上了阮眉的脖子。 如同一只张开了所有肢体,狰狞恐怖地靠近落入网的蝴蝶的蜘蛛。 “阮眉,我很想你。” 男人轻轻吻着阮眉的脖子。 “严迹办公室里有你的味道,骗不过我的。” 他声音里还带着笑气,“你的味道,我一下子就能感觉到,阮眉。” 我的,宝贝。 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蝴蝶。 阮眉瞳仁紧缩着,声音里带着瑟缩,“邵南……” “惊喜吗?” 邵南笑说,“我很想你的。” 男人的声音本该是温润又磁性的,传到阮眉耳朵里的时候,却似乎带着一股子阴沉和冰冷。 女人下意识缩起了肩膀,奈何她被人从背后抱住,此时此刻的瑟缩也不过是让人家更用力把自己缩紧了罢了。 知道挣脱无望,阮眉只能笑,“认错人了吧?” 邵南像是不在意她的辩解,“给你个机会,重新找个理由。”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带着极强的掌控欲。 阮眉说,“我不认识你。” 下一秒,邵南将她整个人按在了洗手池边上,那动作幅度大得让阮眉觉痛,而邵南像是无视了她的痛苦一般,按着她的背。 节骨分明的手指像是在抚摸她背后脊椎骨的纹理,如同屠夫打量着上好的猎物,来琢磨从哪里一刀下去最过专业。 寒意顺着脊椎一节一节地攀登。 邵南说,“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逃过去了吗?眉眉,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的。” 阮眉强撑着笑脸,“刚才听说您已经结婚,已婚人士这样缠着我一个无名女子,不大好吧?” “怎么,洪洋不是已婚?” 邵南像是检查完了阮眉的身体,随后又将她拽起来,禁锢在自己怀里,“你不是就喜欢这一套么,阮眉,我结了婚,你应该更高兴才是。跟有妇之夫来往,才是你的兴趣爱好啊。” 阮眉脸色苍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以为躲在洪洋身后,我就不会动你了吗?” 邵南像是在讽刺她的天真一般,“不可能的,洪洋当初保不住你,现在一样保不住你,他就是个窝囊废,他根本不配站在我面前。” 阮眉被邵南羞辱红了眼睛,“不准你这样说洪洋!” “怎么,只有提起洪洋你会激动——”邵南低头,“你们之间的爱真是令我感动啊,可惜洪洋如果爱你,怎么会毅然决然地娶别的女人?眉眉,你的爱在洪洋那里也不过尔尔。” 这话像是踩在了阮眉的痛脚上,她叫着,“你放开我!” 厕所里为什么从刚才就没人进来? 难道是……邵南的人把守在外面吗! 可是她的挣扎招惹来的是邵南突如其来的吻,那吻带着一股子血腥味道,像是舔舐过皮开肉绽的伤口的野兽在和她接吻,阮眉红着眼睛,纤细的手腕被邵南死死攥住。 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快没法呼吸了。 到后来,没有新鲜的空气进入,阮眉绷紧了脚,整个人发起抖来。 眼前开始眩晕的前一秒,邵南才放开了她。 头晕目眩袭来,阮眉整个人往下滑,便被邵南捞在了怀中。 “放开我……” 阮眉撑着虚弱无力的身躯,“邵南,你又想,把我变成动物吗?” 她逃出来了的,她早就逃出来了,没人可以再让她回去! “你猜猜这一次,还有没有洪洋出来拯救你?” 邵南笑了,那张脸温柔精致,细细看去应该是带着一股子禁欲的,只有阮眉知道他有多大的兽心,根本没有一丝人性。 邵南搂着差点窒息晕过去的阮眉离开厕所,阮眉耳边还在嗡嗡响,整个人被迫牵引着,意识在做仅剩下的无力挣扎。 最后,竟然是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邵南,去哪?” 严迹从背后走上来,把手搭在了表情虚弱的阮眉的肩膀上,“你怎么了?” 那手看似是轻轻一拍,事实上重重扶住了阮眉,而后当着邵南的面,严迹不动声色将阮眉直接换到了自己肩膀上。 还要笑脸和邵南打招呼说,“你俩原来认识?巧了。” 邵南皮笑肉不笑,“也挺巧,阮眉最近和你走得近啊。” 那还找个屁的人,这不是在这吗? 但是邵南没直接说,对面严迹也就和他打太极,“是啊,洪洋介绍的。” 当爹的不给她买车,他还撞不上人家干女儿呢。 阮眉听出这意思了,气息不稳地说,“不……不要脸。” 严迹捏了一把她的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警告,随后就扯着一副大爷般的笑脸说,“她不大舒服,我一会先送她回去。” “你养着?” “没有。”严迹笑嘻嘻,“我排着队,拿着养她的号码牌。” 阮眉可算把这口气喘回来了,嗓子还有点细,“谁养你养了!” “养养养,爱的供养。”严迹抓着她,“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阮眉推他,这次丢脸丢大了,严迹那人精估计不用脑子都能想出她和邵南的关系,怕是一切都得露馅。 她得跑路。 结果严迹抓着她跟巡捕押犯人似的,一路拽着她走,还能和邵南好声好气说拜拜,姿态丝毫看不出刚才从人手里把阮眉抢出来的强盗态度。 电梯门缓缓关上,阮眉脚下一软。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她扭头,看见严迹凑上来,“邵南是你前金主?” 阮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严迹气得咬牙切齿,“你不是深爱洪洋吗?” 阮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嘴里有!真!话!吗! 严迹最后怒极反笑,电梯停在停车场,他一边走出去一边说,“邵南在找你?” 阮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tm说自己不是阮!家!人! 严迹心里冷笑,就想看看阮眉那张满是谎言的嘴巴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下面已经有司机等着,严迹抓着阮眉钻入了车子后排,他和她十指相扣,那力道和温度赤裸滚烫地传递到了阮眉身上。 “邵南为什么找你?” 一句话直中痛处。 阮眉笑说,“你挺关心我的。” 严迹没否认。盯着她的脸。 阮眉把脸挪开了。 严迹又把她的脸扳回来。 阮眉要张嘴,严迹知道她要当场打草稿,立刻就说,“给钱的。”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阮眉的心脏狠狠酸了酸。 像是被电刺通了身体,阮眉很想问他,在你心里,这三个字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了万灵药? 可是她没说这个,她只是笑得眼红,冲严迹探出手,“先转账。” 若这血淋淋的过去能为她换来利益。 她就是撕开伤口无数次,又算什么痛苦呢。 看着阮眉这副模样,严迹放软了口气,“会给你的,你先说你和邵南什么关系。” 阮眉笑了,“真想听啊?” 严迹的身体下意识一僵。 因为阮眉接下去就开口了,“我是他前一个未婚妻,但我是阮家私生女,不是私生子我就不可能被重视,所以私生女什么生活水准你应该清楚。虽然在阮家但是和透明人一样。我很早以前就喜欢洪洋了,可我配不上,我被邵南强奸了。” 撕开吧。 撕开吧。 撕开直到鲜血淋漓。 撕开到她痛不欲生。 让她痛让她察觉自己活着。 她的血是红的,她的爱是白的。 因为爱情早就死了。 在阮眉说完这个之后,车厢里就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隔了许久,有人把手伸过来,按在了阮眉的脑袋上,随后将她抱在了自己胸前。 像是哄小狗似的,严迹一边摸着阮眉的脑袋,一边说,“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乖。” 那表情像极了油腻长辈。 阮眉眼眶微红,“我没哭。” “听你说话声音委屈的。”严迹态度一反常态地温和,“我不该问的啊,乖,我当做没听见。” 怎么可能呢。 原来过去还有这一出啊。 那也就是说,原本阮眉兴许还能和洪洋在一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果因为是私生女就毫无人权地被指给了邵南进行联姻。 邵南那变态性子玩起来没人受得住,严迹也听说过一点儿,大约摸就能猜到阮眉曾经遭受过什么。 如今阮眉又被洪洋养着,所以后来阮眉能从阮家离开,应该是洪洋出手的吧? 只是看这中途好像又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严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那么邵南如今到处找阮眉,到底是阮家的意思,还是邵南……自己的意思? 严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看着阮眉,“你还挺抢手啊。” 阮眉往严迹怀里钻,一脸听不懂他说什么的表情,“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罢了。” 放屁,邵南那眼神可不像只是随便哪个玩物跟人跑了的眼神。 严迹说,“你说你,好好地非得去招惹有夫之妇干什么,你还不如跟了我呢,至少没有被他们老婆追杀的风险。” 阮眉一愣。 严迹继续道,“已婚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因为靠得住的已婚男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出轨。当小三要是没有这个意识,以为你和别人的老公之间真的有真爱那就彻底完了。人家已婚男有后路,你有后路吗?” 阮眉乖巧地点头,做出一副“你说得有道理”的表情,随后喃喃着,“那这意思,是不是我得同时找好几个人包着我,后路多,比较保险啊。” “……”你说她那脑子举一反三解读出来的怎么就是这个意思呢? 到了公寓,还是上次去过的那个,严迹下车就将阮眉横抱了起来。 原本说好了要让阮眉陪他上一天班,现在半道又和她回来了。 严迹觉得以后要在办公室放张床。 阮眉挣扎了一下,说,“你这样真不怕洪洋吗?” 严迹笑了,“那我现在放你走,你要是怕的话。” 阮眉下意识缠紧了严迹的手臂,“我……” 严迹说,“妈的贱货,老子就是你的后路是不是?” 阮眉疯狂点头,大言不惭巧言令色,“你刚教我的。” 开了门,严迹一进去就把门关上,而后把阮眉按在门板上亲。 他喘着气说,“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话跟刀子似的直冲阮眉扎来。 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千疮百孔。 她说,“没办法啊,严少,洪洋有老婆,只要他老婆出点事情,我早晚被一脚踹开,我要活路,但我只要一出现——只要一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就会被邵南抓走——我不想死在邵南手里。” 邵南的掌控欲像是动物一般原始浓烈。 任何有阮眉味道的地方,他都会循迹而来。直到将她牢牢握在掌心。 她只能寄人篱下,洪洋深知她骨子里对邵南恐惧,便愈发有恃无恐对于阮眉的包养。 只是如今洪洋的老婆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阮眉实在罪孽深重。虽然由她这个小三来说罪孽深重四个字委实太讽刺,但是她……早就已经绝望了。 那些年少时和洪洋轰轰烈烈的爱情,早就死在了互相猜忌和背叛里。 别再拖累他了。 阮眉知道自己是个肮脏之人,于是她便谦卑地低下头去,如同美色侍人的舞姬,低着头将那生来就被定制给男人享用的白玉般的脖颈露出,细腻的皮肤如同上好的奶油,包裹着她纤细的躯体纹理。 瘦削的脊背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着。 以色侍人不就该做这种下贱不齿的勾当不是么? 那么她就这样做吧。 尊严这种东西,若是连活命都活不下去的话,又有什么资格来撑起呢? 在强大起来之前,她便受尽天下唾弃好了,卑劣的指责也好,毫不留情的扒光也好,她悉数全收。 这个世界告诉她,所有人都只将她当做玩物,困在身下索取和虐待,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死活。她生来就是低声下气的存在,不配光明正大活着。 私生女出身,长大了又给别人做小三,果然是脏东西生出来的小脏东西,连做事的行当都一模一样。 她渡不成人了,只能被逼疯成魔。 她咬着牙,她早晚能踩着男人站起来。 阮眉抬头,笑靥如花,“严少,您愿意养我吗?” 那一刻,严迹没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许久。 像是在用力想把阮眉看穿。 而后,男人伸手捏住了阮眉的下巴。 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说得养是什么意思,嗯?” 声音低沉冰冷,一点儿不像以前和她调情。 阮眉笑着,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她搂着严迹的脖子,而后闭上眼睛。 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下起了大雨,暴雨倾盆,黑压压地浇灌下来,阮眉脑海里掠过的是曾经洪洋牵着她的手,年少无知地说,阮眉我们来玩过家家,我做爸爸,你当妈妈。 洪洋,洪洋。 阮眉,你怎么这么笨,喏,作业拿去抄。 阮眉,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阮眉,我要去国外读大学,等我回来,我就去和阮家说我们的事情好吗? 阮眉……我明天回国,你来接我吗! 可是那辆车不是送她去机场接他的车,是送她入地狱的车。 再睁眼的时候,她浑身赤裸躺在床上,刺骨疼痛在全身游走,有另外一个男人走近,捏着她的嘴巴塞了两粒药进去。 “消炎药。” 男人皱了皱眉,看了眼阮眉的身体,手臂上小腿上全是擦伤。 “啧,细皮嫩肉的,真容易伤口感染。” 阮眉嗓子嘶哑,看见他的时候,瞳仁狠狠缩了缩。 为什么是你? 邵南说,“怎么,看见我很意外?准确来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 不,她怎么会有什么未婚夫,她要等洪洋回来的,她要等洪洋回来娶她的…… 阮眉慌张地掉眼泪,无辜又脆弱,这样子很好地引起了邵南的兴趣,他伸手替阮眉擦眼泪,说话的声音却阴沉沉的,“乖,阮家把你强行指婚给我了。你别惹我生气,我脾气不大好。” 阮眉身上那些伤口触目惊心地喊出了真相。 “我从来不知道——” “一个月前你家里人就决定了。” 邵南笑得温润尔雅,“阮家和邵家向来交好,于是私自决定了。只不过没和你说,我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跑去机场和别的男人私奔呢,嗯?” 那笑容宛如恶魔,任凭阮眉如何呼救,都没有人来救她。 再看见阳光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 她苍白无力地被抬上担架,容颜精致却又了无生气。 那个时候邵南摸着她的脸说,“阮眉,我喜欢你这样,也只有我能令你这样。” 高中时候邵南在校门口被女同学红着脸告白,余光却瞥见在校门口等待的洪洋将冲他跑来的阮眉揽入怀中亲吻。 那场面分秒间将他拽入躲在她和洪洋阴影里的二十年,那些肮脏滋生的欲望近乎逼疯他。 当洪洋和阮眉在花园里玩过家家的时候,当洪洋下了课从隔壁高中赶过来接阮眉放学的时候,当洪洋和阮眉出去玩每个游乐园,坐每个摩天轮的时候。 他于黑暗中窥探一丝他们的愉悦轮廓,像是小偷狠狠盯住了自己偷不到的幸福。 阮眉,你知道吗? 年少时他去她家做客的时候,就一眼瞥见了她如花一般天真烂漫的笑脸。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洪洋一个男人,不只有他爱着你。 还有我,还有我。 看着我,看着我。 从此以后,只能看着我。 阮眉因为感染过度造成发烧被送入医院,一场手术,再醒来时,邵南当着阮眉的面,一字一句读出了洪洋大婚的消息。 阮眉砸碎了手边所有的东西,歇斯底里地指着他说,“滚!滚啊!” 邵南细长的手指捏住了阮眉的手腕。 他看着她,他想问问她为何他从来得不到阮眉的一分正眼相待。 他不差,论家世论长相论背景,他不比洪洋差。 可是到头来,从邵南不甘心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是,“阮眉,挣扎是没用的,你和洪洋的爱情已经结束了,从此以后,只有我是你的男人。” 魔鬼,魔鬼!! 有一天,阮眉于深夜里毅然决然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身无分文地跑了,颠沛流离。 她有名有姓,却从来不敢暴露,只敢打黑工,住黑街,以至于沦落到那番陪酒卖笑的风月场所,因不肯卖身被一个老板追着喊打。 仓皇逃命间,匆匆掠过眼前的是她淋漓破碎的二十年。 洪洋,洪洋。 还能奢望你救我吗? 最后绝望,腿一软,她随便撞开一间包厢门,踉跄冲地上跪去。 那一跪,命运神来之笔,最会撩拨难熬,将苦难和折磨推向高潮。 那一跪,便跪在了洪洋面前。 ——窗户外面有惊雷落下,惊得阮眉浑身一个哆嗦,她下意识睁开眼睛,严迹抱着她去洗澡。 “脸色不怎么好看。” 严迹给她放了热水,“在想什么?” 阮眉下意识摇头,“没什么……就是打雷,吓到我了。” “你怕打雷?” “倒也不是特别怕。”阮眉喃喃着,“就是刚才的雷声出乎意料的大。” 把她二十多年的噩梦都惊醒了。 严迹乐了,“行吧,你泡一会,肚子饿吗?” 阮眉在浴缸里圈起自己的双腿,随后看向严迹,“严迹,我能……向你提一个要求吗?” 严迹摸着下巴,说,“我现在吃饱了心情很好,你提来我听听。” 阮眉攥住了手指,尊严隐隐作痛,“我想……要个工作。” 严迹眼睛一亮,“我上班缺个秘书,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熊掌鱼翅兼得,你看怎么样?” “……” 说干就干。 阮眉第二天穿上了像模像样的秘书装,站在套房里面转了一圈,想低下头去瞄一瞄还没剪的价格牌。 可惜找了半天没找着。 拜金的小阮同学就只能茫然。 严迹洗了澡出来,跨上披了一条浴巾围住,随后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的阮眉,说,“还挺好看的。” 阮眉背对着他,“严迹。” “嗯?” “这衣服……哪儿来的啊?” “它昨天刚参加完高级走秀。” 严迹漫不经心地抓了一把头发,“走完秀模特身上扒下来的,烘干了直接送过来了。” 难怪……连价格牌都还没订上去。 阮眉深呼吸一口气,“那我,先谢谢你了?” 装模作样。 严迹似笑非笑,“光谢我干什么?拿我感兴趣的来谢我。” 阮眉转身,眉眼含情,妖娆娇嗔地来到了严迹面前,“严少希望我干什么呢?” 严迹嗓音沙哑,“把高跟鞋也穿了,老子喜欢从全套开始脱。” “……” 阮眉来上班让全公司震惊了。 人人都说那个说一不二性格霸道的严总身边多了个花瓶,光长得好看,干啥啥不会。 就比如这会儿,阮眉正不好意思地弯着腰抱歉,“是我没搞清楚,递错了文件,实在不好意思……” 人嘛,倒是在真诚道歉。 但是部门主管那眼神看着看着就黏在她胸口了。 隔了一会猛地回神,部门主管心有余悸,只能挥挥手,“没事没事,你第一天来,习惯一下……” 阮眉再三谢谢,才后退着出了办公室,走向严迹办公室。 推开门,她这才喘口气,严迹口气平淡,“和部门老大澄清了?” “嗯。” 阮眉点头,“怪我。” 严迹好笑地看着阮眉,“还挺会承担责任的,我以为你会直接把锅甩给那边的人。毕竟递错了账单,可是最低级的错误。” 阮眉听了,倒也温顺,不停地点头,那姿态看起来像是真的在接受教训似的。 严迹眯起眼睛,“你还挺认真啊?” 阮眉柳眉倒竖,“我可没闹着玩儿!” 严迹摆摆手,“别了,你可别认真,你认真起来我吃不消,你还是乖乖当个花瓶吧。” 这话就跟刺似的扎着阮眉的耳膜。 她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严迹压根没在乎阮眉的心情,继续道,“你们这类人嘛,还是讨我开心比较要紧,以后工作上有事直接丢给外面的助理就好了。你每个月白拿工资,就负责上班让我心情好,别真的干活了,倒添乱。” 阮眉的脸色白了白。 而后小女人笑着跑过去,坐到了严迹的腿上,亲了他一口,“好,你说什么都对。” 晚上严迹跟着阮眉一块下班,她听见背后有人议论,想笑着跟人家打个招呼,结果人家以为她要算账,一溜烟都散光了。 “……”想交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 第二天阮眉决定不化妆。 要不然在公司太像个招摇过市的妖艳贱货了。 虽然她是,但她想低调。 结果第三天公司里传出流言说—— 严总身边多了个花瓶,光长得好看,干啥啥不会。诶,素颜也挺漂亮,我要是严总,我也包她。 严迹每天像是遛狗似的带着阮眉上下班,做展览一样被周围人注视着,阮眉最近妆也不怎么化,跟在严迹身边吃香的喝辣的,素颜皮肤状态都蹭蹭往上窜。 有人说,严总身边那个女人怕是哪个厉害的小明星嘞。 那长相去娱乐圈不得风生水起。 然而“小明星”本人倒是挺低调的,虽然做事情不是很专业,但是不作妖,也不仗着严总宠爱就狐假虎威,公司里多个花瓶,风景好了不说,风气还和谐。 众人点头。 严总真会选女人! 严迹开完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背后跟着一群拿着文件要和他谈的人,他一路长驱直入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看见小女人坐在他的位置上,那表情颇为严肃。 乍一眼看去还挺像个女总裁的。 严迹笑了,当着众人面挥挥手,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堆高管面面相觑,这,这总裁椅上坐了阮眉,严总居然不生气,还自己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坐下了啊! 阮眉说,“我能旁听吗?” 严迹说,“听吧,反正你也听不懂。” 阮眉朝天花板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年纪大的高管捏着文件的手瑟瑟发抖,国将不国啊!国将不国啊!一个女人能把严总吃得这么服服帖帖,以后公司上下可怎么办啊。 老丞相们回去决定写一折子的弹劾。 严迹在和高管聊完之后送走他们,回到办公室里,阮眉正托着下巴一脸迷恋又依赖地看着他,说,“你工作起来有那么点男人味。” 严迹当场拉下冷脸,“怎么,平时没有?” 阮眉摇摇头,“平时像个公子哥,不像个好人,但是这会儿跟特别靠谱的霸道总裁一样。” 严迹过去捏了一下阮眉的鼻子,“可不是么,邵南冲我这里打听好几回了,问我为什么会把你招进来。” 阮眉的脸色变了又变,严迹直笑,“放心,至少邵南还没办法和我正面起冲突跟我抢人。” 阮眉摇摇头,“只要他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不会放过我。” 什么人能隐忍压抑着自己那么多年的想法却从来不曾开口说? 阮眉一直觉得,能够将心情藏这么深的人,内心一定非常压抑和黑暗,邵南就是这种人。 何况她逃走后,阮家又让阮家的小女儿和邵南重新联姻,如今邵南已经变作人夫,却还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执念到底有多深?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严迹看了眼阮眉低着头的样子,有点想瞧瞧她的表情。 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副平日里矫揉做作又没心没肺, 死到临头的时候能立刻笑着对他下跪求饶,踩低尊严毫不可惜的样子。 他又问,“最近洪洋找你吗?” 果不其然阮眉的肩膀颤了颤,提到洪洋,永远是她身上的软肋。 她刚想回答,外面助理传来声音,“这,洪少,您不能进去啊,严总正在开会——” “滚!” 外面传来洪洋干脆利落的声音,随后那脚步声逼至门口。 严迹没锁门,轻轻一推,那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有男人逆光而来,身姿挺拔,眼神直直锁定了坐在办公桌前的阮眉。 阮眉脸色煞白! 严迹在心里啧了一声,倒是没有先说话,等着有人先开口。 洪洋无视了一边的严迹,只是走到了阮眉面前,“你在这里?” 那声音冰冷,配着他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脸,让阮眉心里瑟缩了一下。 洪洋,原来你还会来找我。 原来你还会在意…… 可是饶是心里想说的话都呼之欲出,她还是忍住了全部情绪,只是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洪洋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我说了让你这几天乖一点——” 乖一点,等他解决完……等他解决完他妻子的事情…… 阮眉装作听不懂,忍着心痛把洪洋推远。 有的人,因为不想再继续伤害,所以只能选择忍痛割断。她也笑得眼眶猩红,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嘛,我身边没男人了,总不能闲着,你老婆咄咄逼人,我下家得准备好啊。” 洪洋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阮眉,你……” 为什么,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他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那天听见她绝望颤抖地问会不会离婚,会不会娶她的时候,洪洋就会想起了当年眉目惊人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会娶她的。 洪洋咬着牙,牙齿咬得咯咯抖,在严迹面前,他头一次这么丢人,丢人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严迹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漠然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可是阮眉缩着肩膀,明显就是气势被洪洋压着的样子。她不敢去看洪洋痛心疾首的表情,只能自欺欺人说洪洋只不过是丢了脸所以才大动干戈罢了。 只不过是…… 他们之间的爱情,变作了孽缘和心魔。 洪洋喊着,“看着我!” 阮眉不敢。 她怕一抬头,所有苦心积虑说出口的伤人话语都白费。 她眼里太多爱了,对洪洋的爱快要把自己烧光了。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颤抖,“阮眉,看着我!” 年少时相爱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洪洋下意识伸手去摸阮眉的脸,半路冲出来另外一只手,将他直接挡住。 严迹插手,眉目嚣张,拦住了洪洋要碰到阮眉的手,而后男人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极为欠扁的微笑,“干嘛——呢?” 洪洋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会被人打断,扭头去看严迹的时候,眼里已经换上了些许不善的神色。 可是他没有撘严迹的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看似沉默,事实上一动不动地在互相较劲,最后严迹把手一送。 将阮眉整个人揽了过来,又冲洪洋笑笑说,“你来势汹汹的,都没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阮眉被严迹和洪洋两个人对峙的气势挤在中间,大气不敢喘。 洪洋倒是想笑。 他来干什么的,严迹心里肯定清楚! 还能这么冠冕堂皇地说出口来反问别人,也真是够厚脸皮。 深呼吸,洪洋干脆伸手指着严迹怀里的阮眉,说,“我来找她的。” 严迹懂装不懂,继续搂着阮眉,看样子没想放人。 他看了一眼怀里不做声任由他掌握全局的小女人,心底愈发舒坦,便说,“小宝贝儿,你和洪洋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那口气十足的主人口吻。 意在暗示洪洋——宝藏的守护者已经换人了。 可是在洪洋眼里,严迹是个小偷。 偷走了他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 “严迹!” 洪洋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你确定要这样吗?” 严迹勾唇笑,“哎呀,洪少真是小心眼,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阮眉心里是冰冷的。 可是她没表现出来,还顺势对着洪洋笑了笑。 那笑容牵强到了极点,以至于洪洋死死攥着拳头,将脸撇过去。 “别笑了!” 三个字,击穿了阮眉的伪装。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洪洋的声音有些哆嗦,“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那样强撑着的笑脸,不过是在扇他的耳光。 他见不得,见不得阮眉露出这样的笑。 他只能说,“你这几天……还好吗?” 火急火燎地来找人,发现她倚在别人怀里,最后只能脱口问一句你还好吗? 他们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阮眉吸了吸鼻子,“吃得饱睡得香,应该是挺好的。” 唯独,心脏可能不再跳了。 阮眉觉得像是死心塌地了一样,彻底放弃了被洪洋拯救出去的希望。 洪洋听见她回答过得好,猝然抬头,睁着眼睛看向阮眉的脸。 他想问问她,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一个人过的如此舒坦——在撕心裂肺爱了他那么久以后,就这么轻轻松松,甚至连句号都懒得画下去,就去拥抱别人。 那些爱情都是假的吗,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吗?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 洪洋狠狠捶了一下严迹的办公桌,那看起来像要打人架势让阮眉吓了一跳,本能道,“洪洋你做什么——!” “你问我?!” 洪洋红了眼睛,他的凶狠让阮眉往后躲,然而往后,不过是更往严迹怀里缩罢了。 “你来问我?阮眉——你这个人有良心吗!”洪洋怒吼,“你一定要让我也不好过是不是——阮眉,跟了严迹……” 洪洋声音里沾着些许颤抖,“跟了严迹就……那么快活吗?” 是啊,他恨她,讨厌她,可是又没办法违背自己的真实内心,他把她从那个地方拯救出来了。 所以在那之后的日子里,阮眉成了洪洋的金丝雀,洪洋一边厌恶阮眉的肮脏,一边却又……无法离开这样一个女人。 他要惩罚她,要捉弄她,要让她精疲力竭,要让她再也不敢有去找别人寻求庇护的想法。 他想让阮眉怕他,让阮眉依赖他,崇拜他。 命运作弄,让他们错过,他有了妻子,她颠沛流离。 在这场后来不堪入目相遇的孽缘里,洪洋以一人之力给阮眉重新筑了一个梦,梦里他们还是年少的时候,一腔孤勇气势如虹,说着要在一起,就永远在一起。 这场梦,终究要醒。 如今梦醒,便是她在别人身边的样子。 洪洋还想问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看了严迹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回了阮眉身上。 隔了许久,男人说,“眉眉,这几天你想我吗?” 只要你说想……只要你说,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把你带回身边。 ——想,想疯了,想到他在他老婆身边,她就快要窒息了。 只可惜,阮眉说,“不想。” 洪洋握紧了的手指倏地松开。 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终于看到了尽头一样。 是他固执了。 一边维持着自己所谓的面子,一边又要死死拉着那曾经的爱情——殊不知面子和爱情,都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每次都要装作不爱她的样子,好累。 洪洋说,“回来吧,眉眉,我好想你,我一解决完事情就想来找你。” 阮眉肩膀抖了抖,严迹能察觉到她明显在动摇。 啧。 这都能动摇?这女人是不是太心软了点? 严迹敏感地皱眉,想观察一下阮眉的反应,却听见阮眉说,“我……在这挺好的,有新的生活,新的工作……” 一切都是新的。 好像一转身,过去那些黑暗就不复存在了一般,时光差点将她自己也欺骗过去。 说完阮眉就把头低了下去,不再看洪洋一眼。 洪洋愣住了,没想到能够听到阮眉这样的回答,男人怔忪地看着她许久,小小往后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洪洋笑着摇着头后退,一边摇头一边红了眼眶。 他说,“眉眉,再等等我好吗?再等等我——我就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烫得令她心脏刺痛。 阮眉缩在严迹怀里很久,像是逃避一般,严迹在很久之后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喂,他都走了。” 阮眉茫然,“走了?” 总算敢看四周,洪洋真的不在了。 严迹呵呵冷笑两声,那淡漠的眼睨着阮眉,上上下下打量她,“舍不得?” 阮眉摇摇头,喃喃着,“走了好,走了好。” 可以不用面对了。 严迹又问,“难过吗?” 阮眉揉着眼睛,“……你想让我难过吗?” 严迹咧嘴,笑得漫不经心,“你觉得呢?” 阮眉放下手,面色苍白又漂亮得看着严迹,说,“那我不难过。” 一点儿不难过。 能这样打压自己真实内心的人……严迹伸手捏住了阮眉的下巴,他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你和邵南才是一类人。” 那经年累月的假面下,藏了无数腥风血雨。 阮眉就着姿势,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样,我就能变成什么样。” ****** 严迹带着阮眉下班回家的时候,没料到会有女人堵在自己家门口。 眯着眼想了一会,当大爷的严迹没想起来眼前这位叫lily还是liya。 只能打招呼,“嗨。” 话音未落,对面女人一个巴掌招呼过来,严迹不愧是老手,连琢磨巴掌的方向都熟门熟路,轻轻一瞥就躲开了。 他另一只手还搂着阮眉,于是阮眉拦在了他面前,和那个女人面对,“干什么?” “严迹你!!” 女人眼里含泪,看着阮眉,再看了一眼躲在阮眉背后的严迹,“你还是不是男人!叫你新女友出来堵我的嘴?” 阮眉说,“我不是她新女友。” “你闭嘴!” 女人指着她大呼小叫。 阮眉闭嘴。 女人又指着严迹说,“不负责任的渣男!上个月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了?!” 严迹朝天看了一会,尝试着解释,“那个,liya……” “lily!!” “lily,我应该和你的助理传达了很明确的信息。”总算知道叫什么了,严迹便说,“你的助理没告诉你吗?” 阮眉想了好一会,想起来了。 这这这,这不是那个大明星lily吗,被传言五千年一遇的大美女,上至碧落下黄泉,人间极品牛奶肌巴拉巴拉什么的——莉莉! 往后一看,严迹一脸烦躁,“闹够了我就先开门进去了,你要是不忙就自己打车回去,要是忙——” 莉莉眼里有光。 认为有转机。 ——严迹说,“喊你助理来接你回去。” 说完拽了阮眉一把,门锁一开,他便迅速进屋,而后将门一关—— 将那大美女关在了门外。 阮眉说,“你……你之前有感情债没解决干净?” 严迹说,“解决了啊,她迟钝一点,估计是助理藏着掖着没告诉她吧。” 阮眉说,“那你让人家等外面……不大好吧?” 严迹说,“你心疼啊?” 阮眉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我早晚也会是那样的一个。”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严迹愣了愣。 他觉得阮眉脑子挺想得明白的,但是没想到这么拎得清。 于是他为了照顾阮眉的感受说,“那你放心,给你的消息我会亲口传达给你的,不会让中间人传话。” “……”你这算是安慰吗? 阮眉皮笑肉不笑,自顾自去了浴室放水,还问了一句,“你洗澡吗?” 严迹说,“洗。” 阮眉替他放了水,严迹站在她背后,瞧着她纤细的背影,问道,“你之前……是住在哪里来着?” “洪洋买的房子。” “那你现在住我这里?”严迹指了指脚下的瓷砖,“嗯?” 阮眉放水的手一哆嗦。 严迹这话让她又顿生一种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耻辱感。 可是将想法狠狠咽了下去,阮眉说,“你要是……允许的话……” “那你之前放在洪洋里的行李怎么办?丢了?” 丢了?不可能!都是些名牌行李,她怎么可能丢! 阮眉说,“找个……搬家公司……” 严迹嫌烦,从后面走上来,压着阮眉的背,“这周我陪你去找洪洋搬行李。” 阮眉并没有排斥严迹的抗拒,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严迹从背后抱着她,问道,“今天为什么会拒绝洪洋?” 她那表情摆明了是舍不得,只是…… 舍不得,也要往他身边靠。 为什么? 阮眉像是出了神,直到手里的水温开始变冷,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水温,“你要听实话吗?” 严迹不做声,让她自己选择说真话还是假话。 阮眉这才说,“我只是觉得……也没必要拖累洪洋。” 她一个人,光是活着,就要用尽力气了。 如今也没必要再把洪洋拖入她的深渊里。 若能及时止损,洪洋还是他翩翩如玉的公子哥,她继续做那个伏低做小的蝼蚁,那这久别重逢,也不过是从他的世界里擦身而过罢了。 严迹在背后冷笑,“原来是爱得太深。” 阮眉也不反驳,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自欺欺人。 至少童年记忆里,洪洋是带给她太多温暖的那个人。也没必要去和那个过去的自己反目成仇,逼着自己,恨上曾经挚爱。 严迹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咬住了阮眉的后脖颈,像是吸血鬼一般。 “你不可能当做这些事情没存在过的。” 严迹的声音如同恶魔般降临,他说,“你做过的事情,对洪洋和他家庭造成的一切,都会永远存在。你当过小三,做过被包养的情人,到这个地步你若想要好聚好散——阮眉,由不得你的。” 这种时候,还要装作岁月静好一样说再见,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来吧。” 阮眉没有挣扎,直直地挺着背,绷紧了那脊梁。 任凭严迹那双大手逐渐从她背后绕上来,缓慢掠过锁骨,再至脖子,哪怕下一秒是收拢她的喉咙。 她说,“报复也好,报应也好,统统快点到来吧。” 她,随时随地都可以下地狱。 ****** 阮眉在严迹的公司里逐渐习惯了各种运作,居然一点点开始帮起了严迹的忙。 虽然不算什么工作上的大事,但是至少她会开始分类资料了。 ……也学会了什么时候该给严迹倒水。 周五下班的时候,严迹也没闪躲,搂着她就一脸荡漾地出门,那表情真是美人和天下通通在手的嚣张,结果走到电梯口,就被一个颇有资历的高管拦住了。 高管忧心忡忡地看着严迹说,“严总,能借一步说话吗?” 说完还看了一眼阮眉。 阮眉觉得自己应该识相点让开。 但是严迹说,“裴叔,您有事儿吗?要不等下一起吃饭……” 阮眉敏感察觉到了这个高管对于严迹来说不一般,至少能这样拦住大老板下班路还能被邀请一起吃饭的人少之又少,这个态度让阮眉有些好奇。 裴海招招手,脸上倒是真的着急,“严总啊……这事情耽误不得……” 说得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了一般。 严迹说,“怎么了裴叔?” 听他用尊称,裴海也不客气,只是狠狠叹了口气,看向阮眉,“公司里都在传,你啊……你被一个女人给迷得成天都不在工作上了!” 一听,严迹就乐了! 他笑呵呵地说,“裴叔在哪听的啊?” 裴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严迹啊,这公司是我和你爸一起努力奋斗得来的,我放心交给你,因为你值得,可是这个……这个女人要是,要是影响到公司的未来……” 严迹哈哈大笑,松开阮眉,改为过去搂住了裴海的肩膀,“裴叔,在您眼里,我是那么没定力的一个人吗?” 这下,裴海倒是认真摇了摇头,“不,在我眼里,你可比我儿子争气多了。” 严迹指着阮眉说,“那我也不会真的整天为了女人把公司丢在一边您说是吧?裴叔,这都哪儿传出来的啊?” 裴海结结巴巴地说,“这……上上下下都在说,说你身边多了个,小……小秘书!整天给你端茶送水眉来眼去……” 阮眉垂下脸去。 裴海重重地“诶”了一声,“你说你……女孩子家家真是,干点儿实事不好吗?非要……非要占着位置,咱公司不养闲人!” 这话说的像是要替严迹把阮眉开了似的。 严迹稍微压了压声音,他敬重裴叔,不代表裴海能把手伸过来替他做决定,于是道,“裴叔,我也不是没有特助,事情都忙得过来,多眉眉一个,倒也没事。” 裴海拼命摇头,“严迹啊,你听听你这说法,这这这,这还不是红颜祸水吗!” “祸水”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严迹,对于这个职责感觉有点委屈。 严迹拍着裴海的肩膀,“裴叔啊,你相信我,我肯定还是把公司大事放在首要第一位的,至于眉眉呢,你也看见了。” 他冲阮眉招招手,阮眉很乖地跟了过去。 走到了裴海跟前站定。 严迹说,“我来给你正式介绍一下,眉眉,这是裴叔,是我爸爸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在公司里最敬重的人。裴叔,这是阮眉,柳阮的阮,眉眼的眉。” 裴海稍微还有点不大乐意,但是看着阮眉这态度还算挺乖巧,便多看了她几眼。 当长辈的也不好老是摆架子,他干脆首先说道,“你好。” 阮眉受宠若惊,“裴叔您好您好。” 嗬!她倒是会顺杆爬,这公司上下谁还敢跟严迹似的第二个喊裴海裴叔? 严迹又说,“裴叔,您看,这阮眉哪儿哪儿,都是漂亮的,你说是吧?” 漂……那倒是真是挺漂亮的。 裴海眼神故意往边上看,不去打量阮眉,像是和严迹较劲似的。 严迹知道老爷子这是故意在和自己较劲,也不恼,笑着说,“你说我工作时候,要是有这么个美人站我边上,那我工作效率能提高多少啊。” 阮眉小脸通红,急得娇滴滴地说,“你说什么呢!” 瞧瞧瞧! 裴海用力咳了咳,“你这不是看上人家美色了吗!” “对啊,裴叔,那也是我贪图人家长得漂亮又身材好。”严迹顿了顿,道,“您也不能光责怪阮眉一个人啊,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光说她一个红颜祸水,咔咔四个大字往她脑袋上一扣,人小姑娘多委屈呀?” 好像,乍一听,是有那么点道理。 裴海的表情稍微软了软。 阮眉有些意外,看了眼严迹的表情,人模狗样的,说得还挺发自内心。 裴海哼了一声,“你要是真的喜欢,那……那我也不拦着你,但是——” 他又盯着阮眉说,“你可,可得好好学点东西,严迹喜欢你那我不管了,不过公司还是不养闲人,至少得学点什么,你就跟在严迹边上好好学学,给他提供帮助,知道了吗?” 阮眉愣住了。 这是…… 这是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吗? 不知道哪儿涌上来的一股复杂的情绪顿时让她鼻子一酸,小女人隔了好一会,红着眼睛吸着鼻子说,“谢谢裴叔,我一定多学多做……” 裴海假装不爽,冷哼一声。 心里却有了判定。 倒不是个狐假虎威目光短浅的,至少是个聪明姑娘。 算了算了,他一把年纪了,也懒得管严迹了。 于是老爷子一挥手,“走了走了,不是昏君,红颜祸水也误不了国,我可不管了。” 严迹笑眯眯地送走裴海,“裴叔,路上小心啊,过阵子来你家吃饭。” 裴海吹胡子瞪眼,“别来,不欢迎你!回回来要特意做饭给你吃。” 严迹知道裴海什么脾气,也没和他抬杠,送走他,才转过身来搭理阮眉,“怎么了?” 阮眉缩着脖子,“看来是我的存在,影响到你在公司里的评价了。” 严迹弹了弹阮眉的脑门,“你知道就好,老子这是冒着有损名声的风险把你往身边带,以后做什么都要惦记我这份恩情,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阮眉娇嗔地嚷嚷,“回头房间里撘一个小庙台,放你照片,每天上三炷香供着!” 严迹气得直挠她的腰,“你tm这是给老子灵牌上香呢?!” 周五晚上,严迹带着阮眉吃了一顿不便宜的西餐。 早早定好了位置,里面的服务员一看见严迹来就眉开眼笑,再看见严迹背后的阮眉——登时把脸一拉。 没好气地客套迎接了一下。 阮眉坐下后,看着女服务员走,对严迹说,“你连服务员都不放过啊?” “我不带女人的时候,准给她们小费。” 严迹说,“人家喜欢的不是我,是钱。” 阮眉立刻讨好地笑着说,“那我不一样,我又喜欢你,又喜欢钱。” 声音比刚才招呼他的服务员更甜。 “……”小贱货!! 随便点了菜,两个人便等着上菜,这期间耳边的音乐都相当高级,阮眉听着,手指头轻轻跟着音乐节奏一扣一扣。 是小提琴曲。配合着钢琴,非常有腔调。 阮眉嘴角微微上扬,“这家餐厅的音乐不错啊。” “对啊,不止菜好吃,音乐也好听,老子俗人一个,每回走进这里,一听就感觉跟上流社会的王子贵妇们接轨了。” 严迹说,“音乐这东西太容易有共鸣了,再没文化的人,也会被打动。” 阮眉点点头,看着菜端上来,服务员先是替严迹摆了盘,随后表情不爽地替阮眉摆了盘。 阮眉好笑地说,“她干嘛老这样?” 严迹说,“你给她小费,她立马就咬着牙对你笑了。” 阮眉倒是没有怀疑严迹这话的真实性,毕竟这世界上,有钱能干到的事情太多了。 多少人为了一个“钱”字掏空了一切? 阮眉想,或许这些人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如果付出一切能换钱回来,也算是他们求仁得仁。 上了菜严迹就开始吃,阮眉发现他这人倒是真的没有装腔作势的习惯,在那里怎么舒服怎么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然又随便,但是偏偏并不冒犯这种高级餐厅格调的气质。 小心地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对面严迹啧了一声,“你切这么点肉给谁吃啊?” 阮眉说,“自己吃啊。” “吃这么点?”严迹直接从自己牛排上切了一块大的放到了阮眉叉子边上,“你tm就是贱,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多少人想吃肉都吃不到。” 阮眉皱着眉毛娇声道,“吃多了胖。” 你以为她身材怎么维持的? 还不是靠饿出来的。 严迹讽刺道,“你还挺真实啊。” 很多女人对外都说自己是健身,搞得一副多么励志和正能量减肥的样子。喝完奶茶,就跑去健身房,一小时下来没跑多少步,净拍自拍发朋友圈去了。 越努力,越幸运!——啪地贴一张高p自拍。 结果他问起阮眉为什么这么瘦,阮眉想都没想说,饿着啊。 严迹忽然间觉得眼下的牛排有些索然无味,他咂咂嘴,对着阮眉道,“说实话你瘦的有些过分了,还是稍微胖一点儿……” 可能更有女人味。 阮眉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啊,稍微再胖一点,上镜了就会更胖,只有这样,在别人眼里才是‘瘦’。” 你们当小三的这行想要出人头地还真是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背后的音乐倏地一停。 整个餐厅的人都疑惑地扭过去,跟着往拉小提琴的人看。 已经有餐厅的大堂经理匆忙跑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严迹对面的阮眉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她说,“好像……出了点事情?” 严迹最喜欢看热闹,仰着脖子往外看,“对的,好像是今天的音乐家现在出事了?” 他看见音乐家满脸都是汗地和大堂经理弯腰道歉,大堂经理一脸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的样子,两个人嘴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语速飞快。 他们这桌位置还算靠近,阮眉便用力屏蔽杂念和别的声音,仔细听了听。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要赶着去医院……” “那你今天临时这样,让我们餐厅怎么办啊。” “实在是抱歉,我老婆那边真的很着急……” “这责任谁来承担啊!你也不找好代替的人,接下去的音乐怎么办啊!” “我……” 音乐家那表情像是焦头烂额,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出名的音乐家,应该是和这餐厅有协议,长期过来伴奏的。 严迹喃喃着,“看样子是家里有急事了,不过他这一走,这儿可就没音乐了。” 是啊。所以大堂经理才这么着急,一时半会去哪里再找第二个拉小提琴的? 严迹刚想说什么,对面的阮眉一下子放下了刀叉。 清脆一声响。 严迹愣了愣,就看见眼前的小女人用力站了起来,直直地挺着腰身,往大堂经理那边走去。 边上看戏的顾客看见有人加入,一时之间更是来了兴趣,议论纷纷。 “嘿,快看,有人来了。” “这女的想干嘛?” “是谁啊,网红?不会是要来蹭热度吧?” “哈哈,这妞儿来干嘛?不会要来当老好人劝架吧?” “别说,腿还挺长,背影蛮正的,也不知道正脸什么样。” 话音刚落,阮眉就走到了中间,对着大堂经理说,“我会拉小提琴,要不交给我?” 声音柔柔弱弱并不清亮,然而现在关注这个事情的人太多,听见的都纷纷变了表情。 刚刚在议论阮眉背影的几个男人拍着桌子喊道,“脸可以啊!妈的,这级别已经不是小网红了好吗?” “艹,带感,老子喜欢听她说话,真尼玛甜。” “她刚刚说她要干什么?拉小提琴?” 阮眉没有去管边上一群只想看好戏的人的眼神,走过去对着音乐家微微低下头来,“我来吧,您有事可以先去。” 出现了能救场的人,大堂经理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再说了,人家也是家里真的有急事,拦着人不让走那也委实过分了点。 找了个台阶下就赶紧让那音乐家去照顾自己老婆,随后转过脸来看向阮眉。 深呼吸一口气,大堂经理说,“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随便一个顾客罢了。” 阮眉冲着大堂经理露出了一个微笑,“今天正好来这里吃饭,又正好遇上这个事情……” 她将摆在一边的小提琴拿了起来,随后架在了肩膀上,姿势娴熟老练,不像是初学者。 阮眉勾唇,“虽然比不上什么特别厉害的小提琴家,但是我也学过一些,如果您不介意,今天的环节就让我来代替刚才的艺术家,正好也当做一个有趣的互动好了。” 也好,这样的处理方式非常圆满,又能给餐厅带动话题。 只是…… 大堂经理有些怀疑阮眉的技术水平,她若是随便摆摆架子,那到时候丢人了,影响餐厅名声怎么办? 岂料阮眉只是笑了笑,对着大家的怀疑不置一词,随后像是不经意地,轻轻用小提琴拉出了几个音节。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起弹奏的钢琴师猛地回过神来,而后跟随着阮眉的节奏,顿时又将之前断掉了的音乐接了上去。 这是……刚才那个音乐家拉的维瓦尔第的《四季·春天》!她居然听出来了,而且……顺着接上去了? 两个人明明之前没有做过任何排演,现在却配合得非常天衣无缝,这只能说明,阮眉对这个曲子的了解程度已经非常深,深到了她可以不用谱就能随时随地拉出如同原曲一般的音乐。 看戏的人纷纷为之震惊,大堂经理倒是喘了口气,没想到啊……这个看着空有好皮囊肚无点墨的小姐,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得好好考虑如何感谢这位相助的贵客了。 刚才说风凉话的几个人一下子没声音了,阮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在地拉着小提琴,那些早就记熟了的音符一连串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原来,只要她一需要,它们就会出现。 原来,她从未忘记过它们。 一首歌拉完,音乐环节结束,耳边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阮眉举着小提琴站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来,朝着大家一鞠躬表示感谢。 下面有男士吹着口哨,“漂亮小仙女留个联系方式?” “我也要我也要!” “你好厉害啊,能教教我拉小提琴吗!” 严迹切牛排的刀猛地碰撞盘子发出嘎吱的响声。 教,教个屁的小提琴,就你那猪蹄还想拉小提琴,砍猪肉的都瞧不上你! 他冷笑着,切下一块牛排来塞进嘴里恶狠狠嚼了嚼。 还踏马挺抢手! 阮眉被人夸奖,娇俏的小脸涨红,捂着脸从大家视野里跑出去,众人的目光伴随着她一起跑动—— 然后就看到大美女红着脸回到一个大帅哥面前坐下了。 大帅哥注意到了所有人的视线,抬起头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众人倏地把头扭了回去。 凶——凶个屁啊! 周围人的注视稍微减淡了一些,阮眉才敢稍微抬起头来,严迹注意到她脸色还是微红的,故意用冷冷的声调问道,“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呀?” 阮眉摇头,“不是……” 只是再次摸到小提琴,那种感觉让她有些颤抖。 她原本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音乐人,岂料这个梦想半路夭折了,再也没机会触碰到自己最喜欢的乐器。 “阮家人并不赞成我当音乐人。”阮眉咧嘴自嘲地笑,“我只负责给阮家生一个有着其他家族一半血的孙子好了。” 也不过是个生育机器,怎么配谈梦想? 严迹听了当做没听见,他不想知道阮眉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和他没关系。 他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他只知道现在这一刻,阮眉至少在他眼前。 严迹不耐烦地说,“好了,现在小提琴也摸着了,大众面前也献技了,可以安安分分吃东西了吗?” 阮眉面色一白,随后又附和地笑,“这不是也给你长脸了嘛。” 细长的手指玩转着刀叉,严迹挑眉,“这倒是,你要是喜欢摸小提琴,我去给你定制一个,然后你每天上班只要站在我身边给我拉小曲儿就行了。” 这不是在侮辱她的梦想吗? 但是阮眉在所不惜。 她笑说,“好呀,你随便点歌,不会的我就去学,保准拉曲子拉得你上班心情舒畅。” “……”这个女人,是没有心吗? 严迹想看阮眉刚才片刻间那种怅然若失的茫然痛苦,可是现在阮眉脸上只剩下了假笑。 这假笑又那么完美和漂亮。 男人将刀叉一丢,不知道在和谁发脾气,道,“吃饱了。” 阮眉关切地问,“是我刚才拉曲子影响你吃饭了吗?你这吃得也没有太多,要不再吃点——” “是!啊!” 严迹倍感不爽地一字一句说道,“你刚才拉曲子太难听,让我吃东西没胃口了!” 第341章 番外篇·红色蝴蝶2 叶眉知道严迹这是在通过讽刺自己曲子拉得难听,来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毕竟贬低一个人的爱好是最直观的,让人觉得受辱的事情。 所以,她亲手献上自己的尊严,端到严迹面前。 踩碎它,如果能换你一丝愉悦。 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笑得灿烂,随后对着严迹说,“是呢,以后我得好好练练,练到你满意为止。” 严迹大爷似的拉着脸把剩下一点点东西塞进了嘴巴里,最后账单一结——当着叶眉的面,给那服务态度不咋地的女服务员两千元小费。 拿着小费,女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就跟开了朵花似的,完事还挑衅一般看了叶眉一眼。 啧啧摇头,这女人长得再漂亮,也不过如此嘛。 叶眉当做没看见,维持着完美的笑容跟着严迹往外走,回到家的时候严迹脾气还是那么臭。 习惯了伏低做小,叶眉就过去哄他,“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呀?” 严迹按着她后脑勺,把她的脸压下来,随后亲了一口叶眉,“我看你挺享受被人注视的。” “说不享受的都是假话。” 叶眉没否认,“我很喜欢被人注视的。” 顿了顿,女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尤其是男人。” 混蛋! 严迹顿时感觉自己喉结上下动了动,就像渴了三天没喝水的人一样,哑得不像话。 他一个翻身就将叶眉压在了沙发上,随后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以极为亲昵的姿势问她,“你很需要男人吗?” 不是心里装着洪洋这个挚爱吗?为什么总要表现出这样一幅骚浪贱的样子? “你这样,谁会相信你爱着洪洋?”严迹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说完就亲她。 他觉得从叶眉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太假了,这女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编造无数个谎言。 哪怕被人戳穿也不害怕,因为下一秒她就能再编一个新的出来。 叶眉摇摇头,“没人会相信的。” 没人会相信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得到的……自然也不会是真心。 那么,一辈子活在谎言和欺骗里面,也没有所谓了。 夜幕逐渐降临,叶眉被严迹抱住,感觉自己在身不由己地下坠,意识尽头她曾不自觉地伸出手,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只是一片漆黑。 那手到半空又猝然垂落。 像是什么都没有握住。 ****** 周六,约好了带着叶眉去洪洋房子那里拿行李。 严迹特意开了个宽敞的商务车,他知道叶眉东西估计不少,小车装不下。 叶眉知道这场惨烈的修罗场是怎么也少不了的,一路上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结果到了那里,发现有个女人站在那边,一直指挥着别人从家里把东西往外丢,一边双手抱在胸前,“统统给我丢了!这个女人碰过的家具都丢了!” 叶眉愣了愣,见到地上被摔碎的化妆品护肤品,一时之间呆住了。 这房子一直以来是洪洋买了和她两个人住的,洪洋的老婆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何况……她为什么能打开门?钥匙只有洪洋和她有。 严迹看了一眼叶眉发白的脸色,大概就猜到了什么,随后皱着眉上前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呦?” 洪洋的老婆一看见叶眉,就蹬鼻子上脸,就差一巴掌直接往她脸上呼,“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回来!这房子是你的吗!把你的东西通通丢出去!” 说话声音不小,周围路过的邻居纷纷朝着这里看。 叶眉没说话,蹲了下去,捡起几件没坏的物品,攥在掌心里,盯着它们出神。 那表情似乎是被欺负惨了。 洪洋的妻子最见不得这种破坏她家庭的小三还敢在她面前扮演委屈角色,恨不得现在就让叶眉去死,于是过去抓着叶眉的头发往地上拽,“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抢走我老公——他要跟我离婚!他要跟我离婚你知道嘛!” 叶眉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错愕地抬头,那一巴掌便迎面而来,刺痛让她灵魂都震了震。 从来没被人扇过耳光…… 叶眉的脸很快便肿了起来,洪洋的妻子不肯撒手,使劲拽了她,比上一次找人打她的时候的力道还要狠,叶眉不吭声,任由她在那里对她拳打脚踢,像是发泄着自己最后的恨意。 到了后来,洪洋的妻子像是拿她根本没办法,女人松开她的手,捂着脸坐在了地上,哭喊声一声接一声传来,“你要我怎么办啊……叶眉,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啊……你要我怎么办啊!我根本离不开他,离开他我就要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洪洋要为了这个女人和她离婚!是她做得不够好吗?她这个妻子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她把洪洋看做自己的命,她那么爱洪洋——为什么,还会有别的女人来把洪洋抢走? 叶眉听见她的哭喊,绝望地闭上眼睛。 报应啊,快点来吧。 哪怕此时此刻降下一道雷直接劈在她身上,让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都好过此时此刻听着洪洋妻子在这里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作孽,她真的作孽。 她十恶不赦罪无可恕,她活该被洪洋被严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叶眉也被洪洋的妻子推搡之下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她靠着墙壁,像是喘不过气似的,抓住了领口的衣服。 要窒息了…… 隔了好久,叶眉颤抖着说,“洪洋为什么要离婚?” 脸上那一巴掌的刺痛都不及听见这个消息时候的心痛。 洪洋的妻子没有停止哭泣,那哭声太过真切,她不可能撒谎。 她把洪洋当做她的天,现在洪洋要离开她,对她来说等于天塌。 看了一眼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行李,叶眉没说话,感觉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所有的过程里,严迹统统一言不发。 其实他不插手也好,这些事情本来就和严迹没关系。 严迹现在宠着叶眉是一回事,但是为了这种事情沾一身腥,也不是严迹的风格。 叶眉从车统领空的行李箱拿下来,当着洪洋妻子的面,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又捡回了行李箱里。 姿态如同一个褴褛的拾荒者。 捡起的如同那些不堪入目的岁月。 所有的东西确实都被丢出来了,叶眉整理完之后狠狠揉了揉眼睛。 没哭,真好。 她比以前心更硬了。 托着行李箱,叶眉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洪洋的妻子,和这栋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房子。 走了,洪洋。 如果可以,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严迹跟在叶眉身后离开,背后传来另外一个受害女人的抽泣声,他充耳不闻。 将所有行李搬上车,叶眉坐进了驾驶座,才用力喘了口气。 似乎刚才都在和自己较劲摒着气似的。 严迹看了一眼,抽了一张餐巾纸过去,“有没有什么情绪想发泄?” 叶眉嘴巴上说着没有,眼泪倒是掉了下来。 严迹毫不怜惜地在她脸上擦来擦去,力道不小,后来碰到了叶眉被打耳光的地方,女人抽了口气。 疼。 但是她攥了手指,没说。 严迹冷笑,“痛啊?” 原本是想讽刺一下叶眉的,但是叶眉的回答让严迹愣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能虚伪到极点的人,明明我见犹怜地掉着眼泪,却死死咬着牙,在别人质问疼不疼的时候,丝毫不带一点犹豫地摇了头。 疼到哭成这样,还偏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严迹觉得奇怪,叶眉做作矫情,却好像又深爱洪洋,真真假假,连他都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想法。 于是他叹了口气,“别演了。” 叶眉红着眼眶,扯着难看的笑容,“抱歉,我演习惯了。” 拿假装来代替真心,她习惯性过渡了。 严迹将纸巾丢了,随后发动了车子,“确定东西都带出来了?” “嗯。” “那走吧。” 严迹吹了声口哨,就好像叶眉九死一生下定决心的割舍,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云淡风轻的事情罢了,“多大点事,可以不用哭了。” 刚发动车子,外面传来一声叫喊,“叶眉!” 那一瞬间,眼泪还没干,叶眉整个人颤了颤,不敢相信地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发现是洪洋脚步踉跄地追上来,“你要去哪?!” 他用尽力气扒住了车窗,不让车子开走,那姿态如同一个要被父母遗留下来的孩童,另外一只手想伸进来抓住叶眉。 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要去哪?” 叶眉不说话,看着洪洋那张脸。 真好啊,你还是记忆里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洪洋着急了,声音都带着抖,“叶眉——你要去哪里?!” 他是听到自己老婆和什么人打起来了,就急匆匆跑过来,没想到……能看见严迹的车子停在边上准备发动离开。 那一瞬间,一股锥心的疼痛感攫住了洪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惊慌,凭借本能呼喊着,追上了那辆企图开走的车子。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当初叶眉和邵南订婚消息突如其来传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慌,事隔经年在烂泥欢场里看见叶眉的时候也没有慌,他心底里可能一直都有一个信念,坚信叶眉深爱着自己,不管经历多少男人,那心都是属于他的。 可是现在…… 洪洋看见叶眉掉眼泪,自己居然也忍不住手发抖,“眉眉,你要把东西都带走吗?” 你带走一切……却独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吗? 叶眉沉默,看着洪洋这样,忽然间觉得心口一阵疼。 她没见过洪洋求过谁,洪洋家世好样貌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人,可是现在…… 他想要把叶眉从严迹车上拉下来,“眉眉,这不算的,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过去的那些就让它们过去,和它们相比,叶眉要离开自己这个认知更让洪洋觉得无法安宁。 那手还死死攥着叶眉的时候,严迹笑了一声。 他特别贱地冲着洪洋举起手挥了挥。 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你疯了啊?!”叶眉下意识叫了一声。 发现严迹丝毫不顾忌洪洋这会儿还在车子边上,看他被猛然发动的车子的惯性带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了几步才没倒下。 后视镜里看完洪洋无事后,随后洪洋打转了方向盘,速度不减,扬长而去。 叶眉浑身发抖,直到严迹开出去好远一段路,她才喘了口气,看向严迹,“你刚刚——” 严迹抬起手看了一眼并没有戴手表的手腕说,“我赶时间。” 睁眼说瞎话! 但是叶眉不再和他争辩,深呼吸让自己心情平复。 边上严迹凉凉地说,“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再把你送回去?” 叶眉强扯着笑脸,“你哪里看出来的我舍不得?” “哦。”严迹面不改色,“那你当我没说。” 说完男人更加用力踩了一脚油门,叶眉听见发动机的声音,眉头紧锁,说,“你开慢点!” 妈的,原本还想生气的,听见她娇滴滴又惊慌害怕地用尾音带着卷的声音说话,严迹整颗心都软了。 行行行,慢点还不行吗! 放缓了速度,严迹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又对着叶眉说道,“现在算是和洪洋断干净了吧?” 断干净三个字,让叶眉的脸色愈发苍白。 可是女人下意识抱紧了自己,像是给足了自己最后的勇气,对着严迹道,“嗯。” 她早就想做这样的事情了。 不想在深渊里越陷越深,不想拖洪洋下水,不想再继续这样作孽的事情。 那些爱情或许可以深藏于心然后慢慢死掉了。 严迹载着叶眉回了自己家,而后帮着她把行李都一件件搬了进去,看着叶眉瘦弱的背影,男人眯起眼睛。 有的时候他觉得叶眉弱得过分,像是只会依靠男人的菟丝草,没有任何本事和能耐,就是让人指着鼻子骂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可是有的时候,他又能在叶眉身上看见惊人的生命力。 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咬着牙在拖着残破的身躯走下去。 她那么卑微无耻,又那么鲜活。 叶眉将东西收拾好了放在里面,这会儿有人给严迹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想找他,严迹点点头,应下来之后看了一眼叶眉。 叶眉指指自己,“有事?” 严迹笑了,“朋友回国,要一起吗?” 叶眉说,“你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啊。而且去了影响你发挥。” 这意思就是她不拦着严迹外面搞,那是他自由。 “那我一个人去?”严迹故意说,“他们那里有小姑娘,我被人抢走怎么办?” 叶眉当时就挺了挺胸脯,仰着下巴,迎合严迹说,“那不成,你给钱你说了算,你要我跟着我就跟着!” 严迹说,“半小时化妆时间够吗?” 叶眉点头,声音带着讨好地说,“想要啥风格的呀严总?我不能给你丢脸。” 严迹指着她那张脸,说,“妖艳贱货那种。” 半小时后,叶眉穿着小吊带裙子,透明高跟鞋,笑着过来挽住了严迹的手臂。 严迹眯起眼睛打量一番,“挺像个白富美的。” 白白瘦瘦又五官精致,怎么着都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样子。 他实在无法想象叶眉过去遭遇过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严迹换了辆跑车开,载着叶眉往娱乐场所开去,副驾驶座的叶眉很安静听话,她现在乖巧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之前见钱眼开时的殷切。 钱能让严迹看见最喜欢的叶眉。 也能让叶眉扮演最合适的叶眉。 二十分钟后到达场地,严迹下去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随后伸出一只手臂来。 叶眉笑了笑,过去继续挽着他,刚走几步,对面有人喊着,“哎呦。” 严迹抬头,笑了,“怎么?出来接我?” 叶眉抬头看了眼,发现站在那边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看起来甚至要比严迹还小两岁,一张脸又帅又白,高高瘦瘦站着就像个当红模特。 男人看见了叶眉,忽然间冷笑了一声,“这不是,叶眉么?” 叶眉一愣,没想到那人居然认识自己。 严迹微微皱眉,“裴骧,谁告诉你的?” 裴骧说,“我爸。” 原来是裴海的儿子。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她的? “我爸之前说严迹哥你最近被公司里一个女的缠着了。”裴骧满脸不屑地看着叶眉,“就她?” 知道裴骧对自己没好印象,叶眉本着职业道德还是对着他微微一笑。 裴骧一愣,随后又说,“你挺敬业啊,知道我看不起你,还能对我笑。” 叶眉说,“咱这一行嘛,给钱别说对你笑,对狗笑都行。” 这是拐着弯回敬裴骧吗? 严迹好心情地笑了一声,“赶紧进去吧,在外面等这也不好。” 裴骧哼哼两句,“我这个回国的人要来接你这个迟到的人,主次是不是反了啊?” 严迹光笑不说话,进去后一堆狐朋狗友吹口哨。 尤其是看见叶眉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像是不怀好意。 不过对于这种场面叶眉尤为淡定,和大家道了好,乖乖在严迹边上坐下,刚坐下对面有人递过来一杯酒,“小姐姐喝酒吗?” 叶眉看了眼严迹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便将酒杯端过来,一口喝完,随后又举了一杯,“回礼。” “大方!” “哈哈,有意思!” 边上一阵起哄的声音。 严迹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你们酒量加起来没准都不如叶眉呢。” “得了,这就是宣战了啊。” “你家宝贝我们哪儿敢灌多?” 叶眉被人夸,娇笑着。 微红的脸,湿润的眼,那五官放在这种奢靡的场所里就如同一幅完美契合色调的油彩。 浓墨重彩,豪华又糜烂。 像是烂到了骨子里,却又偏偏表面光鲜亮丽无人能敌。 谁都知她低贱,谁都被她迷魂。 严迹就看着那帮人一杯接着一杯灌叶眉酒,叶眉像个没事人,全都应下来,抽空还能叉一块西瓜放进严迹的嘴里,细长的手指再轻轻捶捶他的腿。 姿态做足,恰到好处。 严迹想,叶眉真的是有天赋当个婊子。 这小贱人如今眉开眼笑替他和朋友打交道,一滴酒没让他沾着,全帮他拦下来了,还倒让他几个朋友晕了头。 叶眉察觉到严迹在看自己,喝完酒回头又堆着严迹道,“你老坐在那里干什么?” 严迹伸过手把她搂过来,“我看你一个人和我朋友玩得挺开心,就不打扰。” “啧啧。” 裴骧在边上说,“油腻。” 说完将一扎酒放在叶眉面前,男人眼里带着厌恶,却又故意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来玩点大的?” 随后指了指那一整扎酒。 这不是想整叶眉是什么? 叶眉攥了攥手指,懂装不懂,“这是输了直接喝这么多?” “你说呢?”裴骧不去看严迹的表情,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严迹可不会在意,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谁会站出来替叶眉说话,“我看你好像很擅长和男人来往喝酒的样子,不是吗?” 这话像一巴掌打在叶眉脸上。 但是叶眉没否认,还应下了,“是啊,我们不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吗?怎么,您对我有兴趣?” “得了吧,我还嫌脏。”裴骧笑眯眯地叩着桌面,“只是想看你喝酒罢了。” 能喝是吗,能讨好男人是吗? 他最讨厌这种虚伪做作肮脏下贱的女人。 还要占着公司里的重要职位,每天上下班就是为了伺候严迹。 这种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怎么不去死呢? 叶眉说,“您好像对我有意见。” 裴骧面不改色,“我对垃圾废物都有意见,最好它们从这个世界上消息。” 这是在说她公司里每天不干事儿还白拿钱。干得还是出来卖的肮脏勾当。 “每个人都会对任何东西有意见。” 叶眉一笑,仰头就直接端起了那一扎酒,边上的人还来不及阻拦,或者说点下台阶的场面话,她就当着裴骧的面一个人径直将那酒一点一点喝完。 随后看到了裴骧一点一点扭曲的脸色。 肚子里一阵排山倒海,叶眉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擦了擦湿漉漉又鲜红的唇,她说,“可惜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上帝的。” 所以再厌恶一个人,也没办法令那个人直接消失。 言下之意,你把我当垃圾,完全可以。只可惜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裴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冰冷地说,“可以啊,好酒量,以前没少在荤场子里练吧?” 叶眉点头,“是啊,您还有什么苦果想让我尝尝的吗?” 尽管来。 如果可以的话…… 叶眉想,她活着倒也的确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样大方,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肮脏。 将所有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裴骧越看越不爽,想要撕碎她的笑脸。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凭什么待在公司里还能这么快活舒坦地上班? 就凭她不要脸? 裴骧冷笑一声,“这还没开始呢,直接把酒喝完了,想吸引目光?” 叶眉攥紧了手指。 严迹在边上幽幽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裴骧没去管严迹的话,他年轻又有钱,向来不可一世,只是又当着大家所有人的面把酒重新倒好,一边慢悠悠地说,“着急什么呢?你急着表演的样子像极了想要获取男人目光的下贱女人。” 字字句句都无比扎心。 叶眉脸色白了白,饶是她忍耐力极强,听见裴骧这话也还是有些愤怒,不过看严迹没有任何表现的态度,她在这里和裴骧较劲,没必要。 公司职位是严迹安排的,裴骧老爸裴海又是公司里元老级别的人物,可惜公司没传给裴骧……叶眉想了想,说不准这是裴骧对严迹不满意,借她在拿着严迹开涮呢。 所以,她这会儿要是和裴骧吵起来,那是自断后路。 叶眉细长的手指捏了捏手里的小酒杯,随后勾唇对着裴骧笑说,“那你来说,我都行。” 声音柔弱无骨,像极了以色侍人的舞姬。 严迹觉得这场面看着碍眼,站起来往外走,叶眉眼神跟随他站起来,严迹说,“你陪他玩,我出去抽根烟。” 这是……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留下来? 可是这些都是严迹的朋友,一个个眼神也都不怎么正经的,叶眉背后出了冷汗,眼神里有些无措。 严迹当做没看见,咧着嘴角说,“放心,马上回来。” …… ——严迹所说的马上回来,就是在外面整整一个小时没回来。 这一小时叶眉过得提心吊胆,面对一帮全部都是陌生的男人,她就是职业外交官都无法面不改色应对下来,到后来几乎就成了单方面的被劝喝酒,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而她明知这帮人不怀好意,还要奉承他们。 叶眉想,同样是屈辱,倒要比在邵南身边好受。 没关系的。 她什么苦都可以吃得下。 这又算得上什么?……她,不疼。 严迹再进来的时候,看见叶眉头发凌乱地被人推来推去,那场面无比下作,她咬着牙,手发着抖,偏偏得端出一幅享受的笑脸来,恶心到了极点。 裴骧正冷眼旁观,双手抱在胸前,那姿态看样子是不打算出手帮忙,没准还会再添把柴火让叶眉烧得更旺一点,看见严迹进来,他当着叶眉的面问,“你刚干嘛去了?” “隔壁还有认识的朋友,过去打个招呼。” “什么人能过去打这么久的招呼?” 裴骧冷笑一声,“女人?” 严迹没有否认。 他只是看了叶眉一眼,微微皱眉说,“怎么把她玩成这样?不怕把人玩傻了?” 叶眉明显撑不住了,相较起之前的游刃有余,这会儿就是在硬撑。 硬撑什么?等他回来吗? 这个女人,既然撑不住,不如直接服软认输。 裴骧摸狗似的过去摸了摸叶眉的脑袋,感受着她发丝上那柔顺的触感说,“我看她精明得很,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可能真会觉得自己天底下第一聪明,难道不是吗,叶眉?” 这种女人一直觉得靠脸可以得到全部,事实上呢? 叶眉生来低贱,哪怕是在叶家也没有受到过一丁点尊敬,如今裴骧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刺在了她最岌岌可危的尊严上面。 女人睁着眼睛茫然地冲严迹望了两眼,那眼里无神又空荡,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忘了周遭有谁存在,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 那空荡荡的眼神让严迹心里一惊,他想,当初的叶眉是不是也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伴随着严迹的靠近,叶眉的呼吸加速,加速到了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 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熟悉的惊恐感将她吞没。 叶眉知道,一切都是假装,假装不在意,假装无所谓——事实上,不过是为了把那个渺小又胆颤心惊的自己扼杀罢了。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脉搏跳动着,周围的人的面孔也开始逐渐涣散。 见严迹过来,叶眉边上几个男人分开,给他让了个位置,那体温靠近叶眉的一瞬间,像是收到了感应似的,她旁若无人地直直看向了严迹。 裴骧还是那副帅气潇洒的样子,就是眼里带着止不住的厌恶。 “怕了?怕就对了。” 叶眉哆嗦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段噩梦般的日子里,有冲她挥起的鞭子,还有恶魔深深扎进她身体里研磨抽插的刀子。 那是严迹第一次看见叶眉哭成这样,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她用最风情万种和讨好谄媚的表情,却对着严迹无法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严迹头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叶眉的眼泪。 真实到滚烫。 “你……” 叶眉摇着头,又冲他甜美地笑,严迹觉得她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没忍住,“你怎么了?” 叶眉身体都比平时要烫。 严迹以为她受了风寒发烧了,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叶眉像是看穿了他的动作,伸长了天鹅般高贵优雅的脖子,最后屈尊降贵地被男人接在了手掌心里。 的确,比平时热。 严迹一时之间不敢下什么判定,只好说,“她好像发烧了。” 裴骧不予理会。 看看那眼神,看看那表情,使出浑身解数在勾引这屋子里的所有男人不是吗? 听到他说,叶眉不受控制地抬头望了裴骧一眼,湿漉漉的眼里溢出了她惊人的美。 裴骧不知道怎么的,没忍住,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叶眉的脸上。 “狐狸精。” 裴骧喘着气,一字一句,“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不可能——会被这种女人勾引! 刺痛让叶眉大脑震颤,她无力地缩进了严迹的怀里。 裴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又骚又会卖清纯,豁得出去还特别能演。 严迹要是放任这种女人在公司里待下去,他是怎么着都不会同意的! 然而严迹当着裴骧的面把叶眉抱了起来。 这让裴骧没忍住喊了一声,“严迹!” 严迹一顿,抱着叶眉转身。 裴骧说,“我刚回国,你要走了?” “没见她都这样了吗?” 严迹说,“玩傻了没关系,玩死了可不行。” 裴骧皱眉,“放心,我压得下去。” 意思就是叶眉这条贱命,不值得一提。 “你对叶眉也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吧?” 严迹笑了笑,“她倒也没把你怎么着了。” 裴骧也说不出理由来。 就是叶眉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让他分外不爽,只有男人可以狩猎女人,可是当叶眉用那卑微又娇媚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明明是他占据主导地位,却有一种他才是被狩猎的那一个的感觉。 “行了,怪我今天把她带过来,下次我做局。”严迹感觉到了怀里叶眉的颤抖,随后摇摇头,“过了周末公司见吧,你这次回国应该……回来上班的吧?” 裴骧看了严迹怀里的叶眉一眼,把脸撇过去,“公司里有你挺好的。” “别呀。”严迹大方道,“你爸给你准备好了一切,你可以来继承了。” 裴骧不耐烦地将严迹往外一推,“得了,别说客气话了,你赶紧带着这女人出去吧。” 空气里都是浓到化不开的欲望的味道。 严迹抱着叶眉上了车,将她往后排一放,叶眉披头散发地倒在后面,不停地喘气。 这样子可不像发烧。 严迹低笑,身子压上去,伸手撩起了叶眉的发丝。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叶眉?” 叶眉嗯了一声。 严迹笑得更开心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叶眉张了张嘴巴就要发出声音,可是最后死死抓住了手指,将到了喉咙口的声音咽了回去。 “说出来。” 耳边响起一阵罂粟般的声音。驱使着她发出她根本不想发出的声音。 叶眉摇头,眼泪疯狂往外流。 “场面是不是很熟悉?你应该感觉到了什么吧?”严迹什么都没做,却能把叶眉逼到发疯,他说,“我猜一猜,叶眉,是邵南吗?” 叶眉重重哆嗦了一下。 “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被人看不起,还能咬着牙露出这样笑容。”这样心甘情愿又千娇百媚的笑容。 “邵南对你做了什么?” 不见天日,昏暗房子,他说要造一个别墅金屋藏娇,便将叶眉困于牢笼里。 每一天,欲望与理智在互相吞噬,每一天,她混沌睁开眼睛,被迫配合和享受着恶魔的游戏。 心却在滴血。 每一天—— 叶眉绝望地闭上眼睛。 严迹现在清楚明白了叶眉身上的矛盾性,因为过去的种种遭遇,才孕育出了她这样复杂又难以捉摸的灵魂。 他没说话,前面的司机倒是看着他们都上车,便发动了车子,严迹顺嘴道,“开慢点。” “嗯。” 司机应下。 严迹这是怕叶眉如今喝了这么多的酒,回头车速一快,没准在车上吐出来。 他轻轻拍着叶眉的背,女人穿着吊带,如今肩膀上一边吊带缓缓滑了下来,姿态有些许凌乱无助。 叶眉混乱这将自己眼前细碎的发丝撩开,看了一眼严迹,“你刚刚……干嘛去了?” “去见了一个朋友,正好也在这里。” 严迹说,“回来就看见你这样了。” 叶眉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吗?我听他们说……是女人?” “管我?” 严迹笑着伸手拍了拍叶眉的脸,“是呢,是个女人,不过你要管我吗?” 叶眉慢慢地摇了摇头,随后道,“我哪有什么资格管你?” 严迹说,“清楚就好。” 酒意的驱使下,叶眉的视野晃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她无力地倒在严迹怀里,不停地喘着气。 严迹摸着她头发说,“怎么会喝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他半路走出去,导致叶眉一个人应付他的朋友分身乏术吗? 不过叶眉没说,她把苦咽下去,“一时没控制好……” “看来你以前很熟悉这种套路。” 严迹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话,而后看向窗外,不去观察叶眉的表情。 这么做之后,严迹继续道,“和谁?邵南吗?” 明显察觉到了怀里的女人身体一僵。 他猜对了。 叶眉变成这样,像是精神分裂似的,明明痛苦到了极点,脸上还带着信誓旦旦的笑容,一定是因为邵南将她折磨成了这样。 隔了好久,叶眉伸出手,轻轻攥住了严迹的衣摆。 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抬起头仰起脸,用那双带着微红的眼睛看向严迹,说,“是啊,我是个合格的玩具,不是吗?” 谈什么尊严?早就在两年前被踩碎了。 叶眉的这个回答让严迹眸色加深,许久之后男人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叶眉的手指,说,“也好,以后要算账,记得找邵南。” 邵南才是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人。 叶眉闭眼,头重脚轻一并袭来,等到车子开到严迹家里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熟睡。 严迹抱着她上楼,把她放在了床边,随后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 这,妆还没卸呢。 呸,关他什么事。 严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分钟后,严迹像是气不过似的,怒气冲冲又重新打开叶眉房门走了进来,左手卸妆棉右手卸妆油,哐当一声放在了叶眉的床头柜上。 然而叶眉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是真的喝多了酒,睡死了。 严迹咬着牙,他怎么可能拉下脸来伺候她?! 一边这么想着,又顺势在床边跪坐下来,拿了卸妆棉和卸妆油,看了一圈上面的字,随后学得有模有样地将卸妆油倒在了卸妆棉上面,举着一块湿润的卸妆棉不知道从哪下手。 这…… 这女人卸妆一般从哪里开始啊? 啧。 严迹直接从叶眉的嘴巴下手,结果一擦,咔咔两下,口红显色又牢固,多出来的还被卸妆棉糊了一脸。 这会儿叶眉整个嘴巴周边都是溢出来的口红,严迹怪尴尬地又举着卸妆棉停在了半空中。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像电视广告里拍得那样,一碰就口红自动没了吗? 怎么还会把人家口红晕染开来啊! 女人卸妆太难搞了吧!比化妆还难! 这辈子没有伺候过人卸妆的严迹空出另外一只手,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随后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才将叶眉脸上的妆卸干净。 “这……”严迹说,“素颜也不丑……为什么非要化妆化得这么复杂呢?” 叶眉皮肤很好,五官也相当漂亮,哪怕就是现在顶着这张素面朝天的脸,站在人群里也是出挑的。 然而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张众人艳羡的脸,才会招来无数无妄之灾。 严迹有时候想问问叶眉,如果重来一次,这张倾倒众生的脸,你还想要吗? 只是叶眉现在静静地睡着,模样安静,她一声不吭,将所有过往都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严迹替她卸了妆,随后静静坐在床边看了一会,男人才站起来,迈着步子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 叶眉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睡醒的时候头痛欲裂,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得这么激烈过,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她嘶了一声。 关节和肌肉好酸。 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叶眉愣住了。 她昨天回来好像没卸妆。 那么…… 叶眉吓了一跳,爬下床跌跌撞撞地到了梳妆台前,看见自己脸上的妆容已经一丝不剩,卸得干干净净,她不可思议地扯了扯自己的脸。 严迹不打招呼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眉像个孩子似的拽着自己一边的脸,鼓着腮帮子在照镜子。 男人乐了,“在干嘛?” 叶眉放手,说,“你帮我卸妆了?” 严迹两手一摊,“房子里还找得出第三个人?” 叶眉双手合十,“天啊!严迹1我对你的印象要彻底改观了!你知道嘛,我从来没见过愿意照顾喝醉酒的女生卸妆的——天啊!” 严迹承受不住叶眉醒过来就用这幅殷切的语调和他说话,赶紧扯着嘴皮摆摆手,“得了得了。” “话说你原来认得出我那么多彩妆啊?”叶眉好奇道,“怎么找到卸妆液的?” “老子tm是文盲?”严迹指着她梳妆台,“随便找找,看看上面的字不就得了?” 叶眉说,“可是很多人都说,直男分辨不出女人的化妆品。” “那不叫直男,那叫脑残。” 朝天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严迹道,“只要是上面写了字的,哪怕是英文,稍微有点文化的不管男人女人都能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东西,什么水什么液什么乳,哪儿来的看不懂这一说?要么就是压根不肯花心思去看咯。找这种男朋友的女人才是分辨不出好次。” “……”还给她来了一顿演讲哈。 叶眉撑着下巴,“那你的意思是,看上你这样的男人,算是眼光特别好呗?” 严迹咧嘴笑得开心,“你说呢?” 叶眉冲他特别热情地抛了个媚眼,声音娇滴滴,丝毫看不出来昨天一个人崩溃又绝望到了极点还死死拽着灵魂不放的样子。 她笑得天真烂漫,如同热恋中的少女,说,“爱死你啦!” 严迹听都不想听,“滚蛋啊!” 叶眉起来重新洗澡洗脸,敷着面膜出来,借着严迹昨天晚上帮她卸了妆,他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叶眉点了新鲜的食材外卖,送到家里卷着袖子打算给严迹来一顿十全大补餐。 小女人哼着歌心情倍儿好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严迹带着vr眼罩出来,摘下眼罩看了叶眉一眼,“什么事这么开心?” 叶眉说,“没什么事情就不能开心了吗?” 严迹一愣。 “没办法啊,要是不开心的话,没准活不下去了,还是笑起来吧。”叶眉洗着菜,“至少看起来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她在厨房里洗菜,背影纤细,从严迹的角度看过去,自己刚才玩的那什么3d游戏的特效建模都没有叶眉现在这老天爷赏饭吃的身材来得带感。 他从背后抱住叶眉,“给我做饭啊?” 叶眉点头。 严迹说,“我能点菜吗,要那种,你躺在桌子上,然后把菜放在你身上……” 叶眉洗到一半,湿漉漉的手将水滴甩去严迹的脸上,“你走开!” “加钱行不行?” 叶眉手一顿,抽了一张餐巾纸出来去帮严迹擦脸上的水滴,连连应下,哄小孩似的,“行行行,我现在就去脱,你等我一会啊……” 严迹恨得掐住叶眉脖子,“让你脱你就脱?” 叶眉笑嘻嘻,又道,“只给您一个人看。” 得了,他还是什么高级vip客户了是不是? 严迹将她重新按在了灶台前,“够了,我开开玩笑的,你别以后一听到有钱老这样。” 叶眉笑脸一顿。 又慢慢地说,“严迹……” 严迹垂着脸,脸又白又好看,他回应,“嗯?” 叶眉咽了咽口水,“你不会是……想,劝我……从良吧?” 不是说男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拉良家下水,劝妓子从良吗? 严迹心狠狠跳了跳,隔了一会他道, “老子劝你从良能有什么好处吗?”他恶狠狠地说,“能有钱拿?” “不。”叶眉说,“能不给我钱就可以占我便宜。” 在叶眉所听说过的故事里,很多人劝妓子从良,主要是不想花钱。 但凡真的爱上的,都不会劝,而是直接买断。 “……” 严迹说,“叶眉你踏马是要气死我吗!你脑子里只有钱钱钱对不对?社会是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导致你思想变成这样的?!我是觉得你昨天表现出来的样子怪可怜的所以今天给你好脸色,一定要我对你凶才喜欢?小贱人,老子一会去找新欢。” 叶眉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激动,她只是乖巧地看着严迹,说,“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我是不会阻拦的。” 她就像一个合格的契约伴侣,从来不干涉严迹的私生活,哪怕这人的私生活和自己已经搅在了一起,但是如果他转头又要和别人发生点什么关系,叶眉也不会拦着。 他是自由的。 这是严迹觉得叶眉最聪明的地方。 也是他最不爽的地方。 他挑高了眉,“那我现在要是走了,你这小东西做了这么一顿大餐,给谁吃?” 叶眉撇撇嘴说,“那我只能自己吃了。” 严迹捏着她鼻子,“行,那我不能浪费食物,勉为其难陪你一次吧。” 半小时后,叶眉做了一顿大餐出来,熬汤中途还抽空给自己做了个面部护理,看着她把最后一锅汤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严迹在餐桌边上感慨,“我觉得包你挺划算的,还多了一个保姆。” “不行哦。”叶眉认认真真说,“保姆的话要另外算钱,今天这顿是我额外送的。” “……”咋这么斤斤计较呢。 叶眉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给严迹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像个贤惠的小妻子,面含微笑地看着严迹吃下去。 严迹吃完,“看我干吗?里面有毒?” 叶眉捂着嘴呵呵笑,“真是的,我怎么会做这么杀鸡取卵的事情,把你毒死我这不后续没钱拿了吗?” “……”这倒也是。 严迹大方地嚼着菜,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又站起来去开了一瓶红酒。 这红酒看样子……挺像是上回洪洋带她第一次喝的。 叶眉说,“很贵吧?” “嗯。” 严迹说,“喜欢?车后备箱里还有没喝完的一箱,我给你?” 这不是上次他故意喝了红酒然后蹭他车子时候喝的吗! 叶眉嘟囔着,“看来你开车没少喝酒。” 严迹将红酒倒出来,鲜红的液体诡异又漂亮,散发着酒香味,光是闻那味道就知道是好货。 叶眉也没有和他客气,两个人干杯,如同亲密的小情侣今天过纪念日一般,眼中只有彼此。 ——当然吃完饭也没闲着。 严迹这种身体强壮的男人吃完了当然会有别的事情需要发泄,横抱起叶眉进了浴室,叶眉娇笑一声,伸着大长腿去踢严迹。 那力道自然是不大的,就像是调情,严迹抓住她的腿,在打算开始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之前……” 顿了顿,严迹道,“吃药了吗?” 这话让叶眉浑身冷了下来。 没有。 当然没有,洪洋做事情都会做安全措施,他不会贸然地就对叶眉做什么,于是叶眉每一次都很放心,只是现在严迹…… 他好像每一次都没做什么措施。 叶眉结结巴巴,“你……你不怕得病啊!” 严迹翻了个白眼,“你有病?” 叶眉摇头,“没……没有!” 当然不可能有了,洪洋这种细心的人挑pao友肯定会经过仔细检查,所以叶眉来到严迹身边的时候他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要是有病,早被洪洋一脚踹了。 可是现在不是叶眉干不干净有不有病的问题。 是前几次严迹也没做措施,俩人压根没想到这一块,万一…… 叶眉咽了咽口水,“中了怎么办?” 严迹的眼神明显压了下来,“你说呢?” 叶眉呼吸加速,“对不起,是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 严迹啧了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叶眉干这种事情像是太过熟稔,连一点措施都没有就直接上场了。 从前可没有过这样的。 兴致一下子没了,严迹直起身子,拿起一条浴巾围住了他精壮的腰身,“你过来。” 叶眉脸上有些委屈。 严迹一看她委屈巴巴的表情,吼上了,“你踏马委屈什么!” 叶眉说,“我要怀孕,肯定要去打了,那我不是要吃很多苦头?” 她还挺清楚啊! 严迹说,“那也是老子花的钱打得老子的小孩!你以为我心里不愁?” 叶眉继续委屈,“都怪你!” 小贱人……还……还怪起他来了。 严迹冲她勾勾手指,“过来呀。” 叶眉不依。 “啧,带你去检查,行不行?” 严迹说,“怎么也有一个礼拜了,一个礼拜也能看出点什么,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今天周日。” 叶眉说,“哪儿来的妇科医生?” 严迹眯着眼睛,高深莫测地说,“我认识一个神棍医生,什么都会,啥道都混,感冒发烧骨折残疾月经不调都懂一点,还喜欢闲着没事赚黑心钱,我带你去看他。” 叶眉抱住自己,“……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放心了!” ****** 一小时后,叶眉面对面看着那个所谓的不靠谱的神棍医生。 神棍医生张大了嘴巴看着叶眉坐在他面前。 严迹扣了扣桌面,“干嘛?玩干瞪眼啊?” 叶眉先开口了,“哥……” 叶天拍着桌子站起来,“臭丫头你踏马还有脸喊我哥啊!!!” 严迹震惊! 叶眉捂着脸拼命往后躲,叶天站起来,手里拿着水银体温计当做指挥棒似的不停地在叶眉脸上戳戳戳,“跑!你再跑啊——你以为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猪脑子能耐了是不是,说,你怎么认识严迹的?” 严迹回过神来了,虽然心里诧异的,但是没有表达出来。他这人一向喜欢藏着憋着装逼,干脆在边上看好戏。 叶眉支支吾吾地说,“就……撞了。” “嗯?”叶天没好气地说,“撞哪了?我瞧瞧,撞着脑子了还是撞断腿了?” 叶眉大喊,“我开车子和他撞了!就认识了!” 叶天哦了一声,举起手机来,给叶眉看上面的字——“行啊,撞车认识了,那他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要带你来检查……身体?你撞车和身体有什么关系?” 叶眉说不出话来,指着严迹,意思是,你问他,你问他。 叶天扭头看向严迹,“你和我妹什么关系?” 严迹张嘴就是,“我不小心把你妹睡了。” 叶天感觉自己现在手里这根体温计能直接戳进严迹的脑门里面扎个洞出来,他大叫,“你再说一遍?!” 严迹说,“真的。” 叶天不可置信地倒抽一口气,看了一眼叶眉,“你不是……你不是喜欢洪洋吗?” 说起洪洋,叶眉表情有细微的变动。 叶天没好意思追问下去,又观察了一阵子严迹的表情,确认没撒谎之后,男人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说,“叶眉,我总是搞不懂你。” 叶眉不说话,撇过脸去。 严迹吹了声口哨,“她不是……和叶家撇清关系了吗?” “是啊。”叶天招招手让叶眉过来,叶眉没有逃避,乖乖在凳子上坐下,“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比较淡漠,她的出现对我来说也就是多了个妹妹。” 叶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有一天,这小王八蛋失踪了。” 叶天伸手按在叶眉的头顶,“原本定好她和邵南结婚的,结果人不见了,叶家上下找她,找不到。” 那个时候,便是她被邵南关起来在别墅里的时候。邵南对谁都没有公开,甚至对叶家,也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叶眉在哪的样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邵南变态到要折磨尽她的理智。 到后来她对叶家和邵南统统绝望,干脆一个人逃跑了。 颠沛流离,那都是之后的故事了。 叶天说,“我没想到严迹会带着你过来。” “那你会把我……”叶眉顿了顿,“带回叶家吗?” 叶家如果知道叶眉跑了躲在这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因为当初找不到叶眉嫁过去,叶家给邵家赔礼道歉,最后让叶家另一个女儿和邵家完婚,这才算保住了两家的感情。 所以,叶眉现在怕的不止邵南,还有叶家。 在她一个人足够强大之前,她过的就是讨好别人而生的生活。在严迹公司上班,用的是真名和真实资料,比之前要光明正大太多,一查就能查出来。 所以这事情早晚会传到叶家家里,或许很快,叶家人就会找上门。 看见叶眉这样紧张的样子,叶天说,“算了,我会当做没见过你。” 叶眉一惊,错愕地抬头看着叶天。 “你现在和严迹是在谈恋爱吗?” 叶天转移话题,一边又看了严迹一眼,“洪洋呢?” 叶眉死死攥住了手指,“我和洪洋……没有以后了。” 叶天顿了顿,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你何必把自己活得这么累。” 叶眉咬着牙,像是藏了很多事情,但是不肯说。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场火灾里,掩埋了太多秘密,她只有咬着牙活下去,才能把真相找出来…… 见叶眉这样坚持,叶天也不再问关于她的事情,只是开始问她和严迹的关系,“那么这次来主要是来干嘛的?” “我们没做措施。” 严迹说,“想来查查,万一怀孕了就很难搞。” 叶天说,“这是几楼?” “八楼。” “好。”叶天指着窗户,“你去那里。” 严迹疑惑,走到了窗边,“干嘛?” 叶天说,“给老子从这里跳下去,我发誓,你死了以后我会亲自帮你解剖的。” 严迹看着叶天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做了一个捂住头的姿势,“别别别,别把我看的这么可怕,我这不是特别负责人地带着你妹来检查了吗?” 叶天呵呵冷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严迹说,“不客气不客气。” 叶天回头又看了一眼叶眉,跟着骂,“你也是,不懂得自我保护,回头别找我哭。” 叶眉两手合十了不停地搓着,“哎呀,我也不知道严迹是带我来找你的……总之……” 叶天气得拍着桌子,“老子不是妇科医生!单子拿去!上面检查挨个过一遍!” “……”还说不是妇科医生。 叶眉被严迹按着脑袋过了一遍各种流程,检查出来叶眉身体没什么毛病,虽然她吃得少,但是各种营养都有从各种食物里面摄取,导致她身体好得很。 严迹拿着单子,道,“稀了奇了,你这身体可真好。” 叶眉笑眯眯地说,“我很要活命的。” 曾经瘦得脱相,成天做噩梦,吃不下一点东西,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后来她才知道,她应该和自己的身体说一声对不起,那些她精神上逃避和捱不下去的日子,是她残破的身体付出代价来替她承担着。 所以从想通了的那天开始,哪怕依旧抑郁,叶眉都选择性地让自己吃下去各种身体所需的养分,她不能再亏待自己的身体了。 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严迹多看了叶眉一眼,他似乎看低了叶眉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欲。毕竟她一直都是一副豁的出去的样子,仿佛丢了命也没关系,不过现在看来。 她又有了点那么不一样的形象。 叶天拿到叶眉那几份报告的时候,就像是当家长的拿到了自家小孩满分的成绩报告单,这才从鼻孔里喘了个气儿,“还差不多,就是体脂有点低。” “嗯。”叶眉说,“那回头我去练,八块腹肌。” “……”严迹说,“你饶了我。” 别的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也没有任何受孕迹象。 严迹放心了,拉着叶眉说,“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中。” 叶天飞过去两个白眼,“还敢说?以后记得做措施。” 严迹看了叶眉一眼,喃喃道,“你说我现在这样挨你哥教训,又带着你来检查,像不像你是我女朋友?” 叶眉的笑僵在脸上。 隔了一会,她推脱了严迹一把,心轻微颤着,可是本能让她顺从地迎合着严迹,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能做严总女朋友,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哄得严迹就跟皇帝似的龙心大悦。 叶天给叶眉开了点补药,看着严迹搂着叶眉离开,临走时还嘱咐说,“你可得好好对我妹妹啊。” 严迹说,“叶家是不是只有你把你妹当个人?” 叶天用无所谓的口气说,“想多了,叶家连我都不当个人,还指望把叶眉当人看?” “……”当他没说。 严迹夹着叶眉脖子一个转身,“走了,多谢。” 说完就带着叶眉离开,走的时候叶眉看了叶天好几眼,最终收回了视线。 严迹领着她往停车场走,“叶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叶眉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说呢?” “叶家和邵南身边,哪个让你更难以忍受一些?” 严迹发问,“又或者说,再增加一个选项——被洪洋包养,承受着良心折磨的时候。这三个,哪个你最无法忍受?” 叶眉深深地看了严迹一眼,那一瞬间严迹觉得他似乎轻微触碰到了叶眉的灵魂。 但也只是一瞬间。 叶眉笑了。 风情万种。 她说,“都比不上现在在你身边让我幸福。” 听听,这令人满意的满分回答。叶眉能飞快地说出这些话,仿佛甜言蜜语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严迹伸手,按着叶眉的头凑近他,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随后他说,“我喜欢你这幅虚伪得不得了的样子。” 他也想看看叶眉这身虚伪又厚重的伪装被人一层一层扒光的时候——她那脆弱又单薄的真实肉躯,到底还能不能开出如今脸上这样浓郁艳丽又绝望的花来。 开了车子,严迹带着叶眉去了一趟高级商场。 不过逛商场这事情没那么稀奇,对于严迹来说,他带着去的女人太多了;对于叶眉来说,带着她来的男人也不少——于是两个人的合作模式很愉快,叶眉挑好东西,严迹在边上刷卡。 服务员的眼神还偷偷跟着他俩,“小情侣?” “不知道啊。” “不会是被那男的包着的吧?” “我看不像,动作干脆利落的,比较像正宫刷男人的卡。” “也有道理,地下情妇总归是偷偷摸摸又暧昧兮兮的,我看那小姑娘顺手顺脚的很。” 听到他们聊天的叶眉和严迹:“……” 严迹拎着大包小包对叶眉说,“你看爸爸对你好吧?还亲自帮你买东西拿包。” 叶眉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你对我真好。” 严迹说,“爱我吗?” 叶眉立刻道,“爱!爱死你了!” 这个小贱人……说爱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漂亮呢! 严迹拎着包说,“以后呢,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就直接跟我说,爸爸虽然解决不了太多,但是大部分还是能帮你解决的,比如说邵南和洪洋要是再来找你……”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看着叶眉,“你就告诉他俩你现在是我的女人,知道了吗?” 叶眉对上了严迹的眼神,心脏猛地漏跳半拍。 这个男人……是在宣告主权吗? 说完严迹又从严肃的表情变作了特别不羁地咧嘴一笑,“听明白了吗?” 叶眉呼吸加速,还沉浸在情绪狂潮里,没回过神。 严迹又说,“说,明白了。” 后退了一步,叶眉声音发着抖说,“明……白了。” 严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明知道她过去是个如此不堪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 叶眉不敢去看严迹的表情,只能把头撇过去,心脏跳得一声比一声剧烈,叶眉下意识伸手按了按。 当初洪洋的妻子带着人上门来打闹的时候,她的心跳都没这么剧烈过。 深呼吸将胡思乱想压了下去,严迹还是在边上陪着她挑东西,男人侧着脸,鼻梁笔挺。 叶眉撇过头,忽然间觉得严迹拎的那一堆东西看起来太沉重。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付出肉体,来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错,可是现在听到严迹那些话以后,她居然无法这样自然而然地去让严迹为自己花钱了。 原来她还会有这样的负罪感。 叶眉自嘲地笑。 严迹察觉到了她忽然的沉默,将两只手里的购物袋合并到了一只手提着,随后空出来的那只手便去搂叶眉,“怎么了?” 叶眉低头,不说话。 严迹又说,“说话呀,小哑巴?” 叶眉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严迹笑了,“没被人毫无顾忌爱过的人原来是这么胆小的样子。” 一句话,如同刀子般冲叶眉扎来,她脸色变了变,最后只能道,“是啊,你也不要这样,我这人活到现在一直都混的比较惨,曾经有过爱情也夭折得惨烈。所以你要是对我好,我爱上你。对你而言不是困扰吗?” 她把话说的直白,事实上等于在羞辱自己。 严迹说,“不,有人爱上我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可困扰的。自卑的人才会觉得困扰。” 他大剌剌地搂着叶眉往前走,姿态不可一世,“我长得帅又有钱,小姑娘喜欢我有什么可意外的?被人爱上对我来说太普遍了,不存在困扰这回事。” 叶眉攥了攥手指。 又讨好道,“是呀,我可要好好抓住你的心,毕竟你这么抢手。” “知道就行。” 也不管叶眉这话是否发自真心,严迹自我感觉良好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叶眉笑。 她忘了,严迹有得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资本。 ****** 回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经高挂,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叶眉累得一到严迹家中就只想睡觉。 严迹看着她像个幽灵飘去卧室,说,“你累了?” 叶眉点头,“是啊,周一还要上班……” 严迹直乐,“你挺把工作当回事的。” 叶眉没反驳,她知道,要往上爬,只有通过利用严迹的资源。 这个男人如今愿意给她这份职位,当然也可以随意收回去。所以在他收回去之前,叶眉要让自己在这份职位上产生价值。 才能够让严迹不能随心所欲地把自己丢掉。 点点头,叶眉卸了妆洗了澡躺下,严迹在外面临时开了个会,又接到了裴骧打来的电话。 张嘴就是,“周一我来上班。” 严迹没拒绝,“好啊,你爸职位都帮你安排好了。” “我要让那个叶眉过来做我助理。” 隔着手机,裴骧的声音不一丝感情,“我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本事可以胜任公司里的职位。” 严迹顿了顿,没回复。 裴骧说,“怎么,不肯?” 严迹笑了,“怎么可能,就怕你欺负她。” 裴骧冷笑,“我欺负她?我碰她一下都嫌脏,明天把她调来我这里,有些苦头她不得不吃。” 在裴骧说完这话之后,严迹拿着手机陷入了一阵沉默。 裴骧说,“到底还是不肯?” 严迹没说话,隔了许久,他问他,“你为什么偏偏这么重视叶眉?” “我看不惯她那张假笑的脸。” 裴骧没有藏着掖着,一字一句,“严迹,我喜欢看这种垃圾女人被揭穿之后大快人心的样子。” “你觉得她是这种人?”严迹听见裴骧这么说,下意识笑了笑。 世人都说阮眉脏。 可是他只觉得阮眉可爱。 可爱又娇俏。 最开始的那些打趣,是怎么慢慢变成现在这种在乎的? 严迹笑得桀骜不驯,却又带着些许宠溺,“可别让我的人伤心了,有你哭的。” “等着瞧吧,严迹,她是。”裴骧斩钉截铁,“我会让她后悔动了想爬来我们这个圈子的心。” 严迹的心一紧。 这他妈裴骧不会是,看上他家里那个小妖精了吧。 于是在这个周末,出乎裴骧意料,严迹跟阮眉求婚了。 阮眉没愿意,她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要笑说,那我配不上你啊,严少。 严迹说,少他妈废话,先把钻石戒指戴上,几大百个达不溜呢。 阮眉手伸出去,第一次拿人家钱有点哆嗦,她眼里泛着泪花,“你这什么意思。拿钱收买我。” “我不信砸钱砸不到你同意。” 严迹说,“一千万,嫁不嫁?” 阮眉眼泪没憋住,“什么意思啊?” “从良呗,要不裴骧老看你不爽,还有条狗老骚扰你。”严迹笑嘻嘻地说,“平分我家产的时候到了,要不要啊?” “一千万太少。”阮眉擦眼泪。 “六千六,单位是万。”严迹说,“拿去玩儿。” 阮眉咬着牙,“好,我嫁。” 严迹看了她一眼。 深深的一眼。 “嫁给我,你就受法律保护,是我的亲属。”严迹道,“回头我死了,遗产都是你的。” 阮眉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什么时候死啊,有点等不及了,好多钱。” “尼玛。”严迹搂着她过来狠狠咬了一口,“我死不死的另说,老子先*死你。” 第342章 番外篇·暗恋高手1 栾莹家里人又给栾莹介绍了相亲对象。喊她周末去见见。 “这个月都第三个了。” 栾莹一边挑着碗里的饭,一边撇嘴,“不去。” “你都25了,再不结婚,就没人要了!” 栾妈妈着急地说,“你小舅舅的女儿,人家小孩都好几岁了,你看看你——” 栾爸爸看着自己老婆这么费口舌也没用,干脆叹了口气,“你说,小褚要是我们儿子就好了。” “就是,洛洛身边的男人,都比你看上的靠谱!” “他?” 栾莹吃饭吃到一半,放下筷子,看了眼旁边正在帮自己剥虾的男人,低着头,白皙的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 栾莹说,“我爸妈夸你呢,要不你入赘得了吧。我看你也没谈成恋爱,实在不行,咱俩凑——” “别!”褚洛没忍住,大喊了一声,“你没男人要,我可有男人要!” “……”这饭没法吃了。 ****** 褚洛和栾莹住在一起。 这要换作是别人,栾家父母肯定不同意,但是一想到和栾莹合租的是褚洛,栾家爸妈恨不得把栾莹分分钟丢出老家大门。 第一,褚洛表面上看起来心细体贴还会做饭,饿不着栾莹。 第二,褚洛从大学开始就认识栾莹了,他在还能看着栾莹,防止她捅篓子。 第三,褚洛是个基佬。 这简直就差没把“安全”两个大字写在男人的脸上,只要栾莹带着褚洛回家蹭饭吃,栾家爸妈都两眼放光,甚至张罗着要给褚洛也找个男朋友。 栾莹说,褚洛因为性取向,和家里人决裂了,一直一个人生活。 碰巧她找房子,反正都底细知道得一清二白,就干脆搬过去一起了。 栾妈妈捂着胸口心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吃完饭送走褚洛还往车后备箱塞了好几袋水果。 栾莹说,褚洛,我有时候怀疑你才是我爹妈亲生的。 褚洛狗仗人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人畜无害又漂亮帅气。 ****** 栾莹晚上回去喝醉了。 褚洛一边开车一边带着她兜风,绕着小区边上的江开了一圈又一圈。 她抓着安全带,把头伸出窗外,江边的风吹来刺骨的寒意。 栾莹吸着鼻涕,泪眼朦胧,也不知道在骂谁,“回来干嘛呀!回来干嘛呀!死在国外算了!” 褚洛没说话。 “天天喊我相亲,天天相亲。”栾莹望着一望无际的江,“我随便找个人嫁了得了,我等着谁啊我。” 褚洛一顿,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栾莹又哭喊,“没良心的,那么有能耐,有本事出国移民啊!” “人家早移了。”褚洛实在忍不住了,“梁琛这次回来,是拿了枫叶国籍回来的。” 栾莹哭声戛然而止。 她红着眼睛扭头回去看褚洛,哭得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似的,一张白嫩的小脸都哭肿了,她说,“梁琛……换国籍了?” “嗯,你不知道?”褚洛看了眼自己的仪表盘,不知不觉速度居然到了150码,他松开油门,让车子自己降速下来,“我昨天见过他了。回国我们一堆人过去庆祝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栾莹坐在副驾驶座,张牙舞爪就要挠上来,“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就是不换国籍,跟你也不可能啊。”褚洛打转方向盘,语气淡漠,似乎还带着轻嘲,“哭够了吗?哭够了我开回家了。” 栾莹突然就沉默下来,像个一下子电池电量用光了的玩偶,安静又死气沉沉地缩在了车椅的一个角落。 也对,她被甩都两年多了,她还在等什么可能呢?和梁琛复合的可能吗? 栾莹倒追梁琛两年,终于男神答应了,结果没一个月,就被甩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舔狗不得好死。 梁琛答应她的告白,也不过是看她这么锲而不舍地都来了无数回了,觉得好玩,就答应了闹闹她。 栾莹闭上眼睛都还记得梁琛冷眼看她的表情,“这么着急想把自己送上门来,栾莹,你稍微自爱一点好吗?” “你这已经不是热情了,你这叫,不要脸。” 不要脸。 他们早就没有未来了。 这边栾莹在因为梁琛委屈,驾驶座的褚洛倒是好心情地吹起了口哨。 他向来喜欢落井下石。 栾莹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微红,“明天……你有空吗?” 褚洛开着车子,搭在方向盘上细长又节骨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按着节奏敲打着方向盘的边缘。 “周末啊,当然有空。怎么了。” “送我去见相亲对象吧。”栾莹无力地吐出一句话,“请你吃夜宵。” 方向盘上的手指悄然一停。 而后重新恢复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节奏,只是节奏明显被打乱了。 褚洛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哦。” ****** 但是栾莹把相亲搞砸了。 因为司机是褚洛。 坐在餐厅里的男人隔着打开的窗看到外面停车的褚洛,就以为栾莹带了个男人来砸场子,她刚坐下,那人就跟不知道戳到哪里玻璃心了似的跳起来,“栾莹,过来相亲你还带男人,你要不要脸!” 栾莹还没回神,对方倒豆子一般一顿骂,“你以为你是谁,故意带个男司机过来膈应我!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没有人会要的,而且你生不出儿子!” 褚洛听不下去了,走进餐厅拿起咖啡,干脆利落一泼—— “吃屎了嘴巴这么臭?尊重两个字会不会写?爹妈死挺早没教你做人吧?” 栾莹寻思褚洛这谈吐也没多香。 褚洛泼完回头看栾莹,恨铁不成钢地骂,“你这什么眼神,就这档次的还相亲!母猪配种都轮不到他!” 栾莹捂住嘴巴。 褚洛眼睛一眯,“吓到了?心疼?” 栾莹松开手,“不是,我怕我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相亲还是以失败告终。 褚洛回去路上骂了栾莹一路,栾莹缩在副驾驶座角落里,“这还不是我妈客户的朋友的儿子嘛,我妈以为家境好的,家教都好,就介绍给我……” “你的脑子拿去烫火锅都糟蹋锅底。”褚洛啧啧两声,轰的一脚油门,“难怪梁琛看不上你。” “……” ******* 这天晚上,栾莹接到了梁琛的来电。 她之前把梁琛的备注删了,导致看到这串号码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接通了听见声音,整颗心都颤了颤。 “喂?” “莹莹?”对面传来冷冽又熟悉的男声,时隔两年,明明他们两个的人生线已经互相拉得那么远,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栾莹觉得心脏深处又酸又痛,眨了眨眼睛,确保自己有骨气地没掉眼泪之后,她才出声,“嗯,是我。” “还记得我是谁吗?” “嗯。” “我听说你去相亲了。”话锋一转,直直变作了另外一个方向,对面梁琛的声音似乎还沾染着些许嘲讽,“怎么,我一回国,这么坐不住了?” 栾莹呼吸凌乱,“你听谁——” “共友截图给我,他的朋友在微信朋友圈大骂你是个贱人,还带着别的男人过来一起相亲。”梁琛顿了顿,“栾莹,两年不见,你可真令我大开眼界。” 两年不见,原来心还会痛。 “你特地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栾莹哆嗦着把一句话说完整了,“我相不相亲跟你无关,你也犯不着特意打个电话来询问我的情况,怎么着,你还在意我?” 对面梁琛怒极反笑,“会说话。” 栾莹干脆闭嘴了。 “不过你也就会说话而已了。”梁琛低笑着,“你把褚洛当什么?司机?万金油?备胎?说起来也很可怜,褚洛都看不上你。” 边上褚洛直接把栾莹的手机抢了过来,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了挂断。 “你干什么——”栾莹红着眼睛去抢手机,褚洛举起手不让她碰,“你是不是贱你说?听梁琛说那种话很高兴吗?” “我……”栾莹无力反驳,“可是我……还是难过。” “无药可救。”褚洛盯着栾莹,缓缓吐出四个字,“栾莹,你真的无药可救。” 栾莹最终将手机拿了回来,褚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回拨一个我看看?” 栾莹咬牙。 她不敢。 “怂成这样,难怪人家敢对你冷言冷语,这不是你自己给他的权利吗?”褚洛从沙发上站起来,“梁琛不甩你甩谁呢?” 栾莹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这顿夜宵,终究也没吃成。 栾莹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周末到了新的一周——第一天,她就碰到了梁琛。 海外归来,一表人才,身材好颜值高,站在他们公司的大厅里就像偶像光临似的。来来往往小姑娘都在抽气惊叹。 好帅啊。 梁琛真的帅,不然栾莹也不会倒追两年。 那张脸,就够烧光她两年的理智。 栾莹怕梁琛发现自己,缩着脖子轻手轻脚往打卡处走,正好遇上同事冯婷笑咧咧地过来打招呼,“莹莹啊,早上好!” “大嗓门的。”栾莹拼命使眼色,“轻点儿,轻点儿!” 奈何莹莹俩字已经传到了某人的耳朵里。 梁琛皱了皱眉,环视了周围一圈,在注意到某个角落的时候,倏地咧嘴笑了。 “莹莹啊。” 清冽的男声直直传到了栾莹的耳朵里,她吓得一个激灵,边上冯婷都变了脸色,“那……那新来的总监你认识啊?” 栾莹想否认,梁琛已经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连带着他身后跟随的目光也一并打在了栾莹的脸上。 冯婷抓着栾莹,“总……总监,早上好。” “早上好呀。”梁琛脸上一副翩翩有礼的样子,“莹莹,好久不见了。” 影帝! 栾莹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冯婷的话,“总监早上好。” 真是孽缘,梁琛居然来她在的公司上任新总监,栾莹犹豫着要不要辞职,边上冯婷就说话了,“总监,您和我们莹莹认识?” 梁琛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以前认识,也很久没见了,没想到在公司里遇到了。” “原来如此。”冯婷说,“那我们栾莹以后有人罩着了,哈哈。” 栾莹恨不得当场消失,等到梁琛走了以后,边上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什么关系啊,新总监居然特地跟她打招呼。” “不知道诶,哪个部门的?” “策划的吧,没记错叫栾莹,之前人事部王副不是一直在明着暗着追她么?” “高手啊。” 栾莹低着头脚步凌乱地路过,背后杂七杂八的眼神打过来,冯婷拍拍她的背,“管这帮人做什么,我们干我们的。” 可是栾莹没想到梁琛直接把她调去了做他的秘书! 下午接到通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了,包括栾莹在内。 她发愣几秒,想到要和梁琛面对面,心尖倏地就开始疼,“我拒绝——” “这,也不是拒绝就能不干的事儿。”部门部长老蒋皱眉,“你说新总监是不是想潜规则你啊?不行,也不能把你送去虎口。” “要不,蒋老大你帮忙去说情,莹莹资历还太年轻不合适之类的。” 冯婷帮着出主意。 老蒋说行。 十分钟后老蒋打了败仗回来,“总监让你自个儿找他说去。” 栾莹攥紧了手。 梁琛到底是想做什么?两年前不是他嫌弃她又烦又吵吗?如今却为什么…… “我自己去吧,不牵连蒋老大了。”栾莹站起来,“我和新总监之前有些矛盾,所以……” “难怪呢,早上还笑得这么虚伪。”冯婷气愤地说着,“小心眼!” 栾莹抱着歉意冲他们笑了笑,而后出门去了梁琛的独立办公室。 刚进门,就看见梁琛在那里浏览文件,他不做表情的时候,英俊的眉目便显得有些凛冽——高冷两个字,或许形容的就是他这张脸吧。 栾莹扣门,“总监。” “嗯?”梁琛抬头,“叫我什么?” “梁琛。” 梁琛直视栾莹的脸,不说话。 终于。 “……阿琛。” 栾莹深呼吸,红了眼眶,“何必要逼我记起过去呢?” “我记得你一直想做我的秘书的。”梁琛装作听不懂,转过脸来说,“两年前不是打破脑袋想来当我的秘书吗?现在我成全你了。” 栾莹盯着他好久,到后来她苦笑,“你非得这样吗?” 梁琛也用那种看不懂的眼神回盯栾莹,像是在打量,他走掉的这两年,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改变。 “你……之前去相亲搞得怎么样了?”他开始转移话题,“人家在朋友圈,骂的是真的吗?” 此时此刻,栾莹后退两步,她说,“总监关心错人了吧,我相亲只是我的私生活,我们是同事,聊工作上的就够了。” “我们是同事?” 梁琛放下钢笔,笔挺的鼻梁下薄唇勾起,“只是同事?嗯?同事会睡在一起吗?” 心脏最深处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刺了一下一般,栾莹的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她语无伦次,束手无措,像是打了败仗。 在梁琛面前,她永远都是逃兵。 “梁琛,没必要一直提以前的事情——” “那么你是想来做什么呢?”梁琛看着她,“来做我的秘书不好吗?换别人,没有像你那么了解我。” “你不是……”你不是曾经最讨厌我,最嫌我烦了吗? 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栾莹不想把当初那么低到尘埃里的自己翻出来再刺痛一遍。 梁琛两年后回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我现在不想了。”栾莹还是把话说完了,“你把调动的指令收回去吧,何况你刚来公司,这样影响也不好,我在原来策划部待着挺好的,冯婷蒋老大都挺照顾我。” “那个姓蒋的是不是喜欢你?”梁琛没去管栾莹说了什么,只皱着眉头说道,“刚刚为什么是他来替你说这些话?是他不准你来吗?” “是我拜托蒋老大来的,你别乱想。”栾莹慌了神,“跟他没关系,我自己不要来的。” 我自己不要来的。 梁琛声音压低了,“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栾莹恍惚了一下,最终闭上了嘴巴。 梁琛想要误解她,随便什么字眼都能挑出来。 此时此刻和他好好沟通交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低低丢下一句那你当我没说便转身出门。 她回去含着眼泪打了一份辞职申请,谁都没告诉,就交给了老蒋。 老蒋一看,下班前把她拉到了茶水间,“你这是,做什么呀?” “新总监,是我前男友。”栾莹有气无力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但那会他不喜欢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针对我,刁难吧。” “以前不稀罕现在倒还管得紧,什么人啊这是。”老蒋给她擦眼泪,“我再帮你去说说,你也别闹辞职,公司挺看重你的,学历高能力好,年纪轻轻的,有前途。别一时冲动把前途赔上了。” 栾莹深呼吸,红着眼睛点头。 “下班了,这周末咱几个出来喝一顿。”老蒋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不哭啊,娇滴滴的,大学生刚毕业这不是最热血的时候嘛。” 栾莹知道他在开玩笑逗她,只能跟着扯了扯嘴角,走出去的时候,却正面撞上了梁琛。 她一惊。 梁琛往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在干嘛?跟姓蒋的说你委屈?我看他还给你擦眼泪呢。” 栾莹没有回复,见他就脚步慌乱,冲回工作室拿了包就往外走,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梁琛看着栾莹丢盔弃甲的背影,眯起眼睛。 栾莹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在外面马路边上按喇叭。 “你怎么来了?” “赶紧上车,再停下去老子占道要扣分了。”车子开着双跳灯,褚洛把车窗按下来,“傻愣着干嘛,做展览啊?” 栾莹上车。 ****** “你怎么想到过来的?”栾莹坐在副驾驶找纸巾,褚洛车子双门的,后排空间比较小,她一般就直接坐副驾驶,“公司不顺路吧?” “想吃一家东南域菜,顺路。”褚洛意有所指,“和梁琛见着了?” “你平时又不吃东南域菜,忽然间怎么就吃了……”栾莹逃避话题,只能说,“不是最烦咖喱和海鲜了吗?” “关你屁事,老子爱吃什么吃什么。”褚洛脾气不好就是一脚油门,“梁琛对你说什么了?” 栾莹靠在椅子背上,不去问褚洛是怎么猜到的。 他和梁琛关系最好了,她甚至怀疑褚洛还暗恋梁琛呢,毕竟褚洛不是喜欢男人么,梁琛又那么帅。 想了想,她坦白道,“让我去做他的秘书。” 褚洛差点没收住脚把油门踩到底。 但是他还是笑嘻嘻阴阳怪气道,“那你不是最开心了么,大学时候吵着要做学生会书记,要做他的贤内助。” “是啊,我最开心了。”栾莹气得口不择言,以为褚洛果真对梁琛有点意思,故意这么说的,“我那不是还竞选成功了吗,要是梁琛当上会长,我俩早就天造地设了,还不是被你上位了吗!你说你是他好兄弟,和他抢着做会长干什么!” “那我票数多他一票——”褚洛啪的按了一下喇叭,“不是他技不如人吗?” 栾莹不说话了。 “大学时候怪我横插一脚,现在我跟你俩不一块上班,你赶紧搬了东西过去做他秘书,没有我阻止了!” 褚洛大声说,“你俩天造地设!我给你俩助攻,让路!” “行!”栾莹,横插一脚这个词语听在栾莹耳朵里,就跟针扎似的。 褚洛这是在表示他介入了她和梁琛的感情吗? 回回提到梁琛,他们两个总能没好脸色,还装呢,褚洛肯定喜欢他! 栾莹和他杠上了,像是刺激他说,“我明天就连人带床住他办公室里!” 褚洛气得方向盘猛打,恰好遇上拐弯,车子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剧烈的声音,吓得栾莹死死抓着安全带都不敢叫出声。 车厢内气氛沉默了十分钟,栾莹察觉出不对了,“你这路……不是说去吃东南域菜吗?” 她脑子里点啥菜都想好了。 怎么感觉车子又往家里开了? 褚洛嘴皮一扯,“没兴趣了,回家吃泡面。” “……”小心眼。 到家后,褚洛下厨自己煮了两碗泡面,栾莹那份里多了鸡蛋和培根,端出来的时候栾莹正在客厅观察他。 褚洛皱眉,“看什么看?没见过脾气差的帅哥啊?” “你是不是吃我的醋了?”栾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就梁琛那事儿……” 一句话,两个意思。 褚洛端着面的手抖了抖,漂亮的小白脸上写满了愤怒,哐当一声把面碗重重放在栾莹面前,“吃醋?吃什么醋,吃你能被梁琛甩的醋吗?” 栾莹看见褚洛这幅大动肝火的样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只是随口一说……看你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天生长这样。”褚洛指指自己,“看谁都不爽。” 栾莹用筷子夹起了几根面,吸溜一下吸进嘴里,“那,梁琛回来,你……你怎么想啊?”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褚洛对于梁琛的看法,“我今儿写了辞职信了。” 正打算继续发飙下去的褚洛表情一僵。 “辞职信?” 他装作听不懂,在一边坐下,从电视里调了个自己爱看的频道,才慢悠悠地说,“你要辞职?” “嗯。”栾莹低下头去,“想是这么想的,梁琛来了,我除了逃跑还能干什么呢?他现在是我头顶上司,在他手底下工作,我没办法撑下去。” 褚洛一句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憋住了,而后道,“你对梁琛的喜欢就这么点儿吗?” 栾莹意外地看了褚洛一眼。 他这话有点像情敌之间互相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如果还是处于一见到他就想逃跑的地步的话。”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那么不管多去多久,你永远只会逃跑。” 不会有任何长进。 “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乖乖在公司里待着。”褚洛百无聊赖地搅拌着自己碗里的面,“待着直到,你能旁若无人地面对他的那一天。” 之后房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栾莹和褚洛都不再说话,后来同时吃完了面,栾莹想端去厨房,边上伸过来一只手习惯性地收拾。 一瞬间,指尖触碰,褚洛顿了顿,而后一把抢过栾莹手里的剩碗,“你想做家务呢还是想拆家呢。” 栾莹嘀咕,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走向厨房洗碗,“我这不是也想自己试试能不能干家务活……” “那不行。” 里边传来褚洛清冷又斩钉截铁的声音,“要是让你干家务活了,你就会知道你其实连家务活也干不了,一事无成。所以为了保护你的自尊心,你还是稍微有自知之明一点,别做家务了。” “……”你说死基佬说话怎么能这么扎心呢! 栾莹垂头丧气走回自己房间,躺上床哀叹,“啊!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翻篇的时候,前度却偏偏到来了。 碰巧这个时候栾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张嘴就是询问,“莹莹啊,上回那事儿-” “妈,您可千万别再推给我什么相亲对象了。”栾莹一下子打断她,“之前那个就一sb。” “啊……”栾妈妈听见栾莹骂人,安静了数秒,叨叨着从沙发上坐下,“那,sb,行,sb就sb呗。妈这次介绍你一个不sb的。” “我要再去我就是真sb了。”栾莹揉揉眼睛,“您俩老别担心了,我一个人真的没事儿。” “你现在没事,等年纪大了,老了,身边没人陪……”栾妈妈叹了口气,“一个人会很难过的,妈走得比你早,不放心你下半辈子一个人。” “瞎说什么呢。” 栾莹呸呸两声,“我怎么就没人陪了,我身边有褚洛啊。” “你和褚洛能过一辈子还是怎么的。”栾妈妈着急了,“洛洛要是找着喜欢的男孩子了呢,那你怎么办?” 这话虽然问得有些诡异,但是栾莹还是愣了愣。 “不,不会的。” 栾莹攥紧了手指,“褚洛暂时,暂时不会找的。” “你就这么确定?” “对。” 因为她和褚洛喜欢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都是梁琛。 栾妈妈一个头两个大,“那也是洛洛的事情,你再去一次吧,算妈求你了,妈都答应人家了……” 栾莹胡乱应下,也没听清楚她妈妈说了什么时间,挂了电话就一脸烦躁地出门。 此时褚洛正打扫完卫生,擦着青葱一般的手站在厨房里,白皙的小脸上挂着冷冷的表情看着她,“又饿了?” “不是,再拜托你一件事。” 褚洛眉心跳了跳。 栾莹双手合十,“我妈……又喊我相亲。” 褚洛擦到一半的手顿住不动了,他站在厨房里先是愣了愣,而后道,“又来?” “嗯……” 栾莹看了一眼褚洛不大乐意的表情,连忙说道,“你,你要是忙没空,我就自己去——” “我有空。” 褚洛恶狠狠将擦完了的抹布泄恨似的摔进了洗碗池里,说,“我倒要看看你这次的相亲对象档次有多高!” ****** 第二天栾莹去上班,就被梁琛直接堵在了公司外面。 “你疯了?” 栾莹来得早,外面人还不多,她还在马路边买煎饼,旁边就有人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梁琛你放开我——”栾莹急了,“公司门口呢!” “你才疯了吧?”梁琛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好看,“辞职信写给谁看的?嗯?故意躲我?” 栾莹身体一僵。 “躲我?你躲得过?”梁琛声音冰冷,“装什么装?两年前不是用尽办法让我注意到你吗?所以呢,现在这是你的新手段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栾莹尴尬地笑着付了钱,将早餐拿过来,被梁琛直接抢走了。 男人走两步,就将煎饼丢进了绿化带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栾莹声音都拔高了,“那是我的早餐!” “吃这种东西,不怕得病?” 梁琛丢完栾莹的早餐,还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像是怕细菌沾到自己手上似的,他说,“不干不净,栾莹你犯不着这么糟蹋自己。” “我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栾莹抓着包,现在只想逃,“我辞职也跟你没关系!” 梁琛盯着栾莹的脸,那眼神漆黑幽深,盯得栾莹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就是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冲进了公司里,甚至打卡都是匆忙的,闪进电梯就不见了人影。 梁琛一个人站在马路的小摊贩旁边,深呼吸好几次,回头用警告的眼神剜了卖煎饼果子的摊主一眼,这才一步一步跟上了栾莹的步伐。 ****** 栾莹整整一天没再和梁琛碰过面,连上厕所都是挑着梁琛开会的点儿偷偷去的,她感觉自己像在做贼。 曾经一举一动都想要梁琛的注视,如今得到了,却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犯了罪,被人扼住了喉咙。 辞职那事儿……栾莹打开手机找到了褚洛。 [您的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褚洛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眉毛一皱。 【小姑奶奶:我饿死了,我好委屈。】 【小姑奶奶:梁琛那个混蛋!】 【cl:怎么饿了?】 【小姑奶奶:早上买早餐碰到他了,把我早餐丢了……啊!我的杂粮煎饼!】 【cl:那玩意儿本身也不大干净。不如不吃。】 【小姑奶奶:那也得是我来丢,他凭什么替我丢!他是我的谁!】 【cl:是你男神。】 【小姑奶奶:……】 【小姑奶奶:褚洛,我真的想辞职。我没办法和他共处一个公司,我真的做不到。】 【cl:你喜欢他,喜欢到这个地步吗?甚至不敢面对他?】 【小姑奶奶:或许是吧。做逃兵也不丢人吧?不,就算是丢人,我也还是要做逃兵。】 【cl:。】 【cl:哦,那你辞职吧。】 【cl:反正你也就这点志气。】 【小姑奶奶:真的啊,那我没钱了,咱俩得一块吃泡面。同甘共苦。】 【cl:你想听我说我养你是不是?你tm废物,想得美,赶紧给老子去找新工作,我可不会帮你多出一分房租!】 【小姑奶奶:褚洛不要脸!我爹妈给你做了那么顿菜!】 【cl:你爹妈我会孝敬的,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 第二天,栾莹提着盒饭过来上班了。 冯婷和老蒋凑过头来,“什么便当这么香啊?” “看不出来啊,我们莹莹心灵手巧还会做饭呢?” 路过他们这个办公室的梁琛脚一停。 就听见栾莹说,“没有,是我认识的朋友给我做的盒饭,他说早上吃路边摊太脏了,就干脆手动给我做了。” 梁琛眉心一跳。 “哇!天啊,这是什么神仙朋友!是男是女?”冯婷搓手手,一脸有八卦的表情。 栾莹诚实又坦然地说,“男的。” “人家肯定想追你好吧!都这样了!快点答应他啊!” 栾莹摆手,“你想多了,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怎么会嘛。” 冯婷表情明显不相信,“人家都到了给你亲自做便当的地步了,一定很关心的。说不定就是在暗示你什么呢。” “想多了。” 栾莹脑子里飘过褚洛那张拽了吧唧的小白脸,还是摇摇头,“他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和她喜欢的还是同一个。 没在便当里下毒,褚洛真是太善良了。 站在外面把这些对话都听过去的梁琛脸色拉了下来,他走回办公室,栾莹的辞职信正放在那边,男人拿起纸,将她的辞职报告就这么直接塞进了碎纸机里。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直接化作了零零星星的废纸。 想辞职? 呵呵,耍什么手段呢,他偏偏要她想走不能走! ****** 栾莹等到下班,也没等到人事部的通知。 她好奇去问了一句,结果人事部的同事说,什么辞职信?压根没到他们那里。 栾莹表情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冲去了梁琛办公室一趟,结果梁琛不在。 他也压着点儿下班了。 栾莹立刻掉头冲去公司楼下,正好大门口看到了走得比往常早的梁琛。 她大喊。 “梁琛!” 梁琛和其余人一起回头。 那么多目光投过来,栾莹愣了愣,随后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去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辞职报告处理了?” 梁琛眼底带着阴沉,“为这事儿?”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栾莹摇摇头,“您是高高在上的总监,没必要跟我过不去。” “跟我过不去的是你。” 梁琛干脆也不装了,直接迈步往回走,一步一步来到了栾莹的面前,“在你眼里我有多可怕?” “她是谁啊?” “栾莹呀,策划部的,看样子好像和新来的总监关系匪浅。” “不得了,总监看她那眼神肯定有故事啊!” 栾莹无措地攥着手指,“梁琛。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了,所以我觉得我辞职,应该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那你何必一直阻拦呢?” “如果你是因为我辞职的话。” 梁琛顿了顿,“我是不会同意的。栾莹,直到你能面对我为止,自己好好想清楚!何况,我做的秘书,对你来说不是得偿所愿吗?” 得偿所愿。 好一个得偿所愿。 两年前,她在他眼里到底有多不堪呢? 栾莹没说话,站在那里,眼眶微红。 “那如果我工资不要了呢?” 栾莹看着梁琛的脸,看了很久,才说,“我现在就直接走,东西收光。明天开始就不来上班,也不要什么工资了。这样,你还能管我吗?” “栾莹!” 梁琛动怒了。 ——“管不了。当然管不了。”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间有一道声音插进来。 褚洛穿着一身oversize的卫衣,单手插兜轻轻松松地走到了公司门口,看见栾莹的时候,挥挥手里的车钥匙,又冲着梁琛打招呼,“哟。” 梁琛的眼睛几乎是在瞬间眯起,“褚洛?” “下班了?” 褚洛看了眼表,“那我来得正好。” 说完他自顾自走进来了。 栾莹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你来我们公司楼下干嘛?” “走呀,回去搬东西,不是要辞职吗?我陪你搬。” 褚洛答非所问,“跟个傻子似的愣着干嘛,我看谁敢管你?” 栾莹不可置信地看着褚洛,“你……” 他是过来救场的吗? 还是说……他过来,其实是特意来见梁琛的? 正在这两个想法间犹豫不定的栾莹只能试探着说,“你……不会生气吧?” 褚洛被栾莹气笑了,“我生气?我为了你生气?就你那猪脑子,也配我生气?” “……”完了,肯定是生气了。他肯定冲着梁琛来的! “这个男的是谁啊?” “看样子不是我们公司的。” “有点帅啊……栾莹的男朋友?” “听语气也不像啊。我总感觉梁总监比较像和栾莹有一段儿。” 栾莹眉心一跳。 “看什么看?”褚洛上去给了她一个脑嘣,“没见过脾气差的帅哥?” 周围人:没……没见过脾气这么差的。 “不搬东西?不搬就走。” 褚洛看栾莹也不像真的敢走人,就干脆上去一把抓住了栾莹的手,“你爸妈喊你今晚去他们那儿吃饭。赶紧的,我不想赶上下班高峰,被堵在高架上。” “怎么又……” “估计要和你谈相亲对象的事儿。” 褚洛旁若无人地说起这句话,梁琛和栾莹的脸色都一变。 相亲? 栾家父母还在给栾莹搞相亲? 梁琛盯着栾莹的背影,讥讽地说,“只有垃圾才会拼命想搞对象,嫁不出去的女人才会去相亲。” 栾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背后用一把刀狠狠刺穿了一般。 她背影晃了晃,瘦弱的腰杆显得有些单薄。 褚洛想扶她,但是终究没伸手。 “对。”栾莹站稳了,回头看梁琛,眼眶通红,“对,我没人要,您可说对了梁总监。” 她喊他梁总监。 梁琛喉结上下动了动,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你没人要不打紧,可别老是跟我好兄弟混在一起,搞得人家以为褚洛是你的谁。” 梁琛说话愈发嘲讽,“褚洛闲着没事,跟你来往正常。但是毕竟人家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栾莹攥紧了手指,甩开了褚洛牵着自己的手,咬着牙往外跑。 脚步迈出公司的下一秒,眼泪就大颗大颗掉下来。 “栾莹!” 褚洛没忍住,先是看了梁琛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而后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梁琛站在那里,不停地深呼吸。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想起栾莹刚才那个眼神,梁琛感觉自己的呼吸乱掉了。 ****** “栾莹!” “我没事——” “你放屁!” 停车场里,褚洛一把抓住了栾莹,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墙角,白皙的脸上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你疯了是不是!大马路上冲过去不要命啊!梁琛说话你当他放屁就好了,一头往外跑做什么!” 栾莹委屈得眼泪直掉。 “跑!跑啊!万一人家车子不长眼,有个三长两短——” 褚洛同样被气红了眼,“你让老子怎么办!蹲在马路上给你捡尸体吗!” 栾莹没力气,被褚洛困在墙角。她沿着墙壁缓缓蹲下来,而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褚洛的手伸出去数秒,停在栾莹的肩膀上,改作拍拍她肩的动作,随后陪着她一起蹲了下来。 栾莹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里,褚洛见得最多的,就是栾莹因为梁琛掉的眼泪。 她性格挺要强的,工作上也很认真固执,或许也可能就是这份固执,让她在梁琛身上栽跟头栽得最惨。 地下车库里,褚洛就在边上安安静静陪着栾莹蹲了一会,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就在那里干发呆,看手机。 “你……” 过了一会,栾莹吸着鼻子,“有纸吗?” “车上有。”褚洛站起来,腿脚还有点酸,他又俯身看了栾莹一眼,见她眼眶红红的,没忍住问了一句,“哭好了?” “没好也得好啊。”栾莹笑得惨兮兮的,擦了一把眼泪,“走吧,我爸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褚洛又多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声音还是咽了回去。 ****** 吃饭是在半个小时后,褚洛替栾家爹妈拿了碗筷,他是最后一个坐下的。 栾妈妈说,“洛洛你真是太客气了,莹莹!怎么老是叫客人动手?” “我看他挺像在自个儿家的。” 栾莹扒拉着碗,“你们叫我过来,还是相亲那事儿吧?” 夫妻俩对看了一眼,栾爸爸点头,“嗯,你要是闲着,这周……” 褚洛又在边上剥虾,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那天的回放。 栾莹无力地垂下头,“妈,没人要的才会去相亲。” “你放屁。” 比栾妈妈更快的,是褚洛脱口而出的脏话。 全家人都愣住了。 在栾家长辈眼里,褚洛就是个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又招人喜欢的小辈,这句脏话一出,栾妈妈吓了一跳,“洛洛……” “你没必要回回把自己想那么卑微。” 褚洛深呼吸,压住自己动怒的语气,“太做贱自己的人,周围人看了只会觉得你不争气,懂吗?” 就差没指名道姓说她脑子傻犯贱了。 栾莹举着筷子的手一僵。 “洛洛说的没错,他这是为你好才生气。”栾妈妈一下子就站在了褚洛这边,“莹莹,妈也不是非得逼你,只是……一个人过日子我总归不放心,这最后一个吧,要是真的没有,妈也不逼你了。” 梁琛是栾莹最轰轰烈烈的初恋,也是最撕心裂肺的失恋。 他们怕栾莹深受打击,无法走出阴影。 栾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后面几天班上得栾莹心不在焉,自从她和梁琛在公司大厅里吵过架以后,全公司的人看她眼神都奇奇怪怪的,梁琛也没再主动招惹过她。 辞职这事没了下文,梁琛也没了声音。 大抵是玩够了,看她脸面已跌,没啥兴趣了。 岂料周五下班,栾莹又被梁琛堵在了公司门口。 “总监——”栾莹本能就是躲,“劳烦让让,我下班。” “下了班就要去相亲是吗?” 他怎么…… “我问褚洛的。” 梁琛的眼睛倏地眯起来,“栾莹,你到底有多缺男人?” “您现在这样缠着我……”栾莹的声音颤了颤,“到底想做什么?是对我旧情未了吗?” “我和你有旧情吗?” 梁琛逼近她,眼神变得无比犀利,“真要算,你也就那副身子能让我惦记吧?” 栾莹小脸煞白。 “好好说话。” 背后有一只手伸过来,将栾莹拉了过去,她回头看到了褚洛那张脸,心尖发抖。 褚洛说,“以前口口声声好马不吃回头草。结果现在呢?梁琛,你这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烦她,过分了啊。” “你跟她一伙了?” 梁琛双手抱在胸前,“栾莹,有手段啊。” “放你的屁。” 褚洛拉着一张冷脸,“我跟谁一伙不需要跟你打报告,栾莹,走。” “你真是有闲情逸致。” 梁琛盯着褚洛的背影,“自从我来这里上班,你几乎天天下班都来接她,现在更好,还要送她去和别的男人相亲?褚洛,你胸怀够宽阔啊。还是当司机当上瘾了?” 褚洛脚步猝然一顿。 他回头,眼神冷得可怕,一字一句沾染着寒意,“再多嘣一个字,小心我把你牙齿打下来。” 栾莹呼吸急促,梁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曾经关系那么好,现在忽然间就变得剑拔弩张,难道是……她介入了吗? 栾莹缩着脖子,“别管了,走。” 褚洛用力攥住了她的手。 ****** “辞职。” 高速行驶的车子上,褚洛按下了车窗,外面的风呼呼地灌进来,栾莹听见风声里夹杂着男人冰冷低沉的声音,“栾莹,明天收东西辞职。” “那我……” “来我这里。” 褚洛切换了车子的模式,直接调到了运动模式,栾莹就盯着仪表盘上那个发动机转速一点点提升,如同日积月累下被压抑又逐渐蓬勃的怒意。 “不会被人说吗?”栾莹想了想,又问道,“开后门什么的,你也不方便吧?话说你……之前是在哪上班的来着?” 她对他一无所知。 狠狠咬了咬牙,褚洛说,“你tm真的一事无成,面对梁琛的时候就是个废物,回回要我救场!” “都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你爹妈生你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梁琛那里当条狗的吗啊?栾莹你是不是有被虐妄想症?” “依我看下次你也别说什么梁琛渣男,没有你,他还渣不起来呢。你和他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少了谁都不行。老话怎么说来着,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这种贱兮兮的傻子,和渣男绝配!” 栾莹抓着安全带,被褚洛骂得眼泪往外飚,她大喊,“我可没求着你救场!” 褚洛狠狠一脚刹车! 他的猝然刹车,吓得栾莹脸色煞白,她说,“你开车老是这样做什么!” 褚洛没有回复栾莹,他眼神阴沉得可怕,在后面车子按了几下喇叭之后,褚洛骂了一句操,就跟着发动了车子。 之后的车厢内气氛一直尤为凝固,栾莹转头看向褚洛,她说,“你刚是打算我俩一块大马路上撞死吗?” 褚洛咬牙。 “下次我不会麻烦你送我了。”想了想,栾莹还是认真说道,“其实梁琛说的没错,我太无法无天了,老是想着让你帮我做这个做那个。” 同居那么久,她把褚洛当做了自己人。 可是栾莹对褚洛,其实一无所知。 她低下头去,“我这样做也不大道德吧,我妈说了,现在虽然有你陪着我,可是褚洛你的人生毕竟是独立的,早晚有一天,我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喊你过来帮我。” 想起栾妈妈那句话,你能和褚洛过一辈子还怎么的。 褚洛现在愿意照顾她,肯定只是因为他们认识久了,褚洛性取向不被家里人接受,在外正好和她有个照应,这才慢慢关系稳固。 但是早晚,褚洛也会遇到真爱。 她是该自己坚强点,一个人学会面对梁琛。 “辞职我会的,不过你那儿我就不去了。”栾莹下定了决心,“也不能总喊你帮我,我会自己去外面投简历,然后找个新工作。” 她红着眼睛冲褚洛笑了笑,由衷道,“然后好好谈个恋爱,梁琛这页算是翻过去了。” 褚洛心口不一,说了一句,“你能想开就好。” ****** 二十分钟后,他将她送到了约定好的西餐厅店,刚停好车,褚洛一皱眉。 栾莹说,“怎么了?” 褚洛疑惑地看了一眼停在自己车子旁边的车,这车牌号怎么有点眼熟? 他没多想,刚把栾莹送进去,就有人连带着他一起打招呼—— “呦,你们来啦?” 褚洛眉心一跳。 栾莹不好意思地在相亲对象的对面坐下,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认识褚洛?” “认识呀,巧不巧你说?”男人咧嘴笑了笑,帅气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来都来了,一起坐下?” “齐枢,你搞什么花招?” 褚洛看见栾莹相亲对象的时候,就直接脑子里拉响了警报,都没有抽开椅子,“上个月不是还在给你的小女友过生日吗?栾莹脑子傻,你别想骗——” “着急什么呀。”齐枢两手一摊,“又不是抢你的人,口气就像老婆跟人跑了似的。” “还有,我已经和我女朋友分手了,我现在单身,我相个亲怎么了?” 褚洛冷笑,“就你过去那点破事,我看你还是别和栾莹相亲了。” “你不能这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没准我跟着栾莹,就收心了呢。” 栾莹尴尬地说,“我们还不熟呢。” “不,不!可熟了!”齐枢立刻转头来看栾莹,“我特了解你,包括你喜欢吃什么,平时追什么星,喜欢的衣服牌子——以及化妆品用什么类型。” 栾莹吃惊,“你……” “之前都做了功课了。”齐枢坦诚地注视着她,“我妈说了,你是个好姑娘,让我好好和你试着谈恋爱。你看我们两家经济实力也差不多,我长得又帅,这亲还有相下去的必要吗?直接开始谈恋爱吧。” “……你脑子被门挤了吗?”褚洛没忍住,直接说话,“做梦!” “司机可以先禁言一下吗?”齐枢小人得志地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拉链的动作,又热情地看向栾莹,“你说,要不要先加个微信?” 他话里话外,就像是一个老熟人,语气一点都不是客套陌生。 栾莹被齐枢这个架势弄得有点不安,“不大好吧。” 褚洛脑门青筋直跳。 因为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栾莹只能尴尬地笑说去上个厕所,剩下褚洛和齐枢两个人对视。 齐枢主动盯着褚洛看。 褚洛哐当一声拍桌,“看什么看?” “就是她吗?”齐枢勾唇,“眼光还不错啊。条顺人美,大家闺秀,还这么温柔低调。” “把你恶心的眼神收回去。” “不可以,我也喜欢这样的。要不我们也别做交易了,你把她让给我怎么样,哥?” 齐枢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褚洛眼神倏地一下变了,几乎是在瞬间,凛冽的寒意轰轰烈烈压了下来,他说,“你再说一遍?” 齐枢缩脖子,“本来他妈和我妈也挺熟,我看他妈妈挺喜欢我的。” “那只是客气。”褚洛怒极反笑,“你别自我感觉良好。” 齐枢小声嘀咕,“管那么紧干嘛,人家梁琛都还没说什么呢……” 褚洛伸出细长的手指头,敲打了两下桌面,“你以后说话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齐枢闭嘴。 栾莹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齐枢一片倒霉样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她抱着歉意笑了笑,“开始吃东西吧?菜都已经点过了?” “我之前点好了,都是你爱吃的。”齐枢立刻又扬起了笑容,“司机也来这边坐下吧。服务员!给司机加双筷子!” 左一个司机右一个司机,喊得褚洛脸色铁青,在栾莹边上坐下以后,齐枢就贱兮兮地凑上来,“你们俩现在是不是住在一起?” 褚洛差点把刚端上来的筷子折断。 “啊,那个,你别误会。”栾莹以为齐枢对褚洛也有敌意,生怕那天第一次相亲的场景重演,立刻和他解释,“我和他真的是朋友,纯粹的朋友,你不要多想,褚洛就是长着一副臭脸,人挺好的。何况他有他的选择,我和他不可能的。” 她就怕褚洛又和人家起冲突。 只是每说一个字,褚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齐枢憋笑憋得快爆炸了,还要装作不知情一般点点头,“哦,那我就放心了,那我跟你就有可能了。” 这顿饭褚洛吃得满肚子都是火,后来第一个起身跑去结了单,意思是要快点结束。 齐枢收到意思,拿起车钥匙,“今晚我送你吧?我看褚洛来来回回也累。” 褚洛的脚步一顿。 栾莹起先是不好意思,刚想走向褚洛,脚步又硬生生顿住了。 她不能再这样无止境地依赖褚洛下去了。褚洛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啊。 咬咬牙,栾莹扭头看向齐枢,“那,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齐枢登时脸上笑开一朵烂菊花。 褚洛感觉自己脑门轰得一声爆炸了。 齐枢小人得志地带着栾莹走了,留着褚洛还在餐厅发愣。 回过神来,他狠狠揉皱了手里的结账单,怒气冲冲往停车场走—— 妈的,钱是他付的,人被齐枢接走了!更重要的是,他们俩明明住一起,还非得选齐枢那个不要脸的送她! 他那破车有什么好坐!还没他的舒服呢! “你的车子坐起来比褚洛的舒服诶。” 正好路过齐枢和栾莹,栾莹说得无心,正好被褚洛听去了。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看着栾莹那张白嫩嫩的侧脸,硬生生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下去。 栾莹家里人从小把她保护得太好,读书又用功刻苦,导致她看起来是个白小美,其实就是女孩子里面的老实人。 倔强,固执,认真。 这种女孩子最容易被渣男骗。 褚洛看了一眼齐枢,他们先发动了车子,留下他一个人在停车场放空了一会。 放空了一会,褚洛拉开车门,又用力摔上,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留意一下最近的职场招聘】 ****** 齐枢将栾莹送到家门口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不叫褚洛送?他和你不是住一块吗?” “不想事事麻烦他,就从当下做起吧。”栾莹道谢,“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吧,下周你有空吗?” “我天天有空。”齐枢眨眨眼睛,“先走啦,省得一会褚洛来了,开车追着我打。” 栾莹笑了,送走齐枢,楼下又响起一阵排气管的声音,她听出来了这是褚洛的车子。 果不其然,褚洛没好气地下车,锁都差点没顾上。 进门的时候褚洛瞟了栾莹一眼,对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厨房里切水果,还抬头问,“我爸妈送你那箱橙子再不吃就烂了,赶紧吃了啊。” 褚洛眼皮都不抬地说,“那你送给齐枢去吃呗。” “齐枢到底是你朋友吗?”栾莹好奇,剥着橙子从厨房出来,“我看他跟你关系有点好玩……” 她想到什么似的,惊呼,“不会……是你前男友吧!” 褚洛忍无可忍,“我能看上他那样的?他有老子帅?有老子高?有老子富?!” 栾莹直接将剥好的橙子塞进了褚洛还张着打算继续发飙的嘴里。 唇碰到了她微凉的指腹,褚洛下意识缩了缩口腔里的舌头。 在栾莹伸手回去以后,他又慢慢地伸舌头出去,抿了嘴唇一圈。 栾莹倒没觉得有什么,还上前,用手肘捅了捅褚洛,“喂,说话呀,不会是真的吧?那他怎么就性取向正常了?跟你那会是玩玩吧?难怪分手——” “我不拦着你,你还能给我俩写一段小说了嘛?”褚洛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认识是认识,不过我和他没啥旧情。反正,我看不上他那样的。” “我知道,你就喜欢梁琛。” 褚洛差点被口水噎死。 这反应在栾莹看来就是说中了,她惊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梁琛!难怪每次我和他有什么事情,你都要站在边上说风凉话!” “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和他做好兄弟以后吗?难怪你们现在关系疏远了……梁琛知道你的性取向以后刻意和你拉开距离了吧?上次公司见面也是,对你也没好态度,因为你喜欢他,让他觉得不舒服……” 褚洛:“我给你鼓鼓掌。” 不做编剧真可惜。 他干脆闭嘴不说话了。越解释越出错。 栾莹吃完最后一瓣橙子,洗了洗手,“不过你别担心,我俩以后不会再是情敌了,你可以……不用压抑自我了。去大胆追求梁琛吧。” 这话,褚洛眼睛一亮,“你不喜欢他了?” 栾莹看着褚洛的表情,自动默认成了另一个意思,点点头,“早晚,我会不爱他的。” ****** 但是栾莹还是太天真了。 她周一来公司搬东西打算要走,就有人从电梯口冲下来,高跟鞋踩得无比清脆,在栾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抬手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响,栾莹手里抱着的东西叮铃桄榔落在了地上。 她的脸偏过去一边,身体不可置信地哆嗦起来。 紧跟着另外一道身影出现了,“程妍,你做什么!” “打得就是这个勾引你的贱货!” 程妍看着匆匆赶来的梁琛,怒不可遏,“怎么,心疼她?她勾引我男朋友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心疼心疼我?” 她把自己说得特别悲情,周围人看了都不忍心,觉得她是被逼到了绝路了。 “你来公司里闹什么!这么多人看着!”梁琛也被气得说话口不择言,“我和你解释了多少遍没有没有,是你自己心眼小爱嫉妒,现在还跑来动手,你要连我的面子一起丢吗!” “好啊你梁琛,你当我的面护着她?” 程妍伸手指着栾莹,“你国外两年谁陪你过来的?你一个人在海外深造是谁跟你一起的?我知道你出了国心心念念就是她,没想到你一回国,就找了有她的公司面试上班!要不是我调查一下,我还不知道呢!梁琛你对得起我吗?” 栾莹的心狠狠一哆嗦,捂着自己的脸看向梁琛,努力好久才发出声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妍发疯似的,上来拉扯她,“你装什么装!不是你三番两次去引起梁琛的注意吗?你一个被甩的,有什么资格装清高!”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栾莹想反抗,被程妍一把拽住了头发,她吃痛,“你放开我!” “我今天就要你脸面全无!你就是想要勾着梁琛往上爬,看他是总监,又是你前男友,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吧!你这种小三不配活着——” 话音未落,有一道身影冲上前,将她们一下子扯开,而后啪的一声响,一个耳光打在了程妍脸上! 栾莹头发凌乱地被男人拉到了身后。 “泼妇一样,到底是谁不要脸?”褚洛眼神可怕,“第一,栾莹这两年安分守己,跟你男朋友毫无瓜葛,第二,栾莹需要靠着梁琛爬?笑死,栾莹亲舅妈就在公司当股东,明里暗里追栾莹的倒是有不少!第三,栾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你男朋友纠缠?你自己好好去管好你的男朋友,少tm过来烦她!” 栾莹捂着脸,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向来低调不爱张扬,公司里知道她有关系的人不多,人事部那个王副倒是看过档案所以了解她头顶舅妈在公司里当高管,才会之前一直追她想抱大腿。 她不想让大家知道的,她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 导致程妍也觉得她柔柔弱弱好欺负。 但是褚洛替她出头了。 栾莹另一只手轻轻拽着褚洛的衣摆,“别说了,反正我也和我舅妈说过辞职了,把东西搬了就……” “又在装清高!你就喜欢做弱者搏同情!”程妍气急败坏,不想承认过失都在他们这里,就拼命泼脏水。 “明明是自己招惹梁琛,两年前你怎么倒追他的?又是送情书又是送礼物,不要脸的样子难道自己都忘了吗——你两年前就是个贱货了——” 褚洛忍无可忍,再一次抬起了手! 第三声巴掌响起来的时候,梁琛都怔住了,紧随而来的是勃然大怒,“褚洛你做什么!怎么能接二连三对女人动手?妍妍做错了,你一个男的公众场合打人就对吗?” “不对啊。”褚洛回头用力帮栾莹擦掉了眼泪,毫不在意地说,“让她给栾莹道歉,我就给她道歉。” 栾莹跟着一吸鼻子,“不用了,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她的。” 梁琛急了,“莹莹,是我没有好好和她解释清楚,今天这事情我也亏对于你,只是……程妍她也是出于在意我,所以才会这样,我们等下出去再谈谈好吗?” “不用谈了。”栾莹主动抓住了褚洛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可不想再被你的女朋友大庭广众一耳光,还要被败坏名声。梁琛,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 梁琛看着她拉着褚洛走,“莹莹,你别这样,程妍是冲动了,我代替她跟你道歉吗?” “你算什么东西,替她跟我道歉?” 栾莹说,“脸伸过来,让我打你一次,我就原谅你们俩。” “你休想!你这个贱女人!”程妍怎么可能让自己男朋友丢脸,拦在梁琛面前,“是我冲动又怎么样,你就敢在梁琛身上撒气,还不是想引起他注意!” 栾莹和褚洛被她气笑了,不去管这个女人的奇葩逻辑,干脆什么东西都不要了,直接往外走。 “疼吗?” “不丢人。” 他们同时问了并且回答了对方一句炉头不对马嘴的话。 而后栾莹抬头,眼里都是眼泪水,她说,“疼……” 褚洛啧了一声,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真丢人。” ****** 褚洛车子吃了一张罚单。 他张大嘴巴,把罚单撕下来,“怎么搞得啊?老子就停在这里几分钟,就占道扣分啦?” 栾莹破涕为笑,“刚才在公司大厅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妈的,那个疯女人真的作死,老子要回去找她把两百块罚单钱要回来。” 褚洛撕下罚单,“你公司就是块倒霉地,连停车都不让的公司,搬个东西还要扣钱,算什么公司!再说了我开双闪了啊,我闪着灯也能被人贴啊!” “人不在车内,别说双闪了,你跟圣诞树似的挂满灯都没用。”栾莹拉开车门坐下,“忘了告诉你,我新公司找到了。” 褚洛装作不经意地哦了一句,又问,“哪家?” “五百强,嘻嘻,名字暂时保密。”栾莹贼兮兮地说,“进去实习,还好我学历够。” 褚洛说,“呵呵,那你还是先留个心眼吧,小心实习期都没过,就被刷下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刚还想谢谢他呢,还是省了吧! ****** 褚洛把栾莹送回了家,“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去新公司面试?” 栾莹说,“对呀,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的。”褚洛又是不经意地说,“哪条路上的?” “井灵东路。” “挺近,我送你吧。” “……” “怎么了?” “……褚洛,我不大好意思。” 褚洛跟考古学家在墓里挖到个ipad似的,瞪大眼睛,“稀了奇了,你还能不好意思?那我每个月油费你来。” “也行。”栾莹寻思褚洛那车应该花不了多少油钱。 “油箱大,加满一次五百。” “……” 这天晚上栾莹睡得特别踏实,尽管睡前忐忑不安又回想了一遍之前在公司里被程妍扇耳光的画面,但是画面一下子又切换成了褚洛冲过来替她出气的样子。 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你看,也有义无反顾站在她这边的人。 既然如此,褚洛也喜欢梁琛,她不如早点放弃退出,把机会让给褚洛,给他追求幸福的权利。 经过这事儿,第二天栾莹起来,看褚洛都觉得眉清目秀的,怎么看怎么帅气。 她洗完脸刷完牙出来,褚洛正好在做早餐,栾莹笑嘻嘻地走上去,“褚洛早呀!” 那元气满满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昨天在公司里和别人有过争执。 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都晃着褚洛的眼睛了。 男人顿了顿,差点把太阳蛋煎焦,“你吃错药了啊?笑得像要强上良家妇男似的。” 栾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亏她心怀感激呢,褚洛一开口气氛全没了! 吃完早餐,栾莹带上了各种资料文件以及身份的相关证明,换了一双小高跟,走到门口等褚洛穿外套。 褚洛抬头就看见她皮裙下那两条笔直又白皙的腿,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想起来当年大学的时候,梁琛和他都是篮球队主力,栾莹为了追梁琛,参加了学校啦啦队,每次打篮球都会过来跳舞,加油助威。 褚洛打完篮球,队友丢给他一瓶水,男人哐当一下坐在椅子上,刚把腿架起来想找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就听见边上说,“褚洛你看,梁琛的头号粉丝又来了。” “在那跳舞呢,啦啦队还挺正规的。” 褚洛眯着眼睛往拉拉队去看,就看到一个少女穿着粉色的超短裙,领队站在拉拉队最前面。 妈的,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褚洛又哐当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那谁?” “说了呀,梁琛的未来女票。”队友揶揄,“可喜欢梁琛了,真心一片啊,何况……” 他啧啧两下,“卖相真漂亮。” 那个时候,看着篮球场上领舞的栾莹,褚洛脑子里就三个字。 腿真白。 ——不仅白,还tm直,跟奶油似的。 此时此刻的褚洛脑子里也是这句话,他看着站在玄关穿着皮裙小高跟的栾莹,过了一会皱眉,“你干嘛穿成这样?一点儿不像实习的。” “看起来成熟的,可以给人比较好的第一印象。” 栾莹理了理袖子,穿着裁剪温柔布料顺滑的白衬衫,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走啦!” ****** 二十分钟后,褚洛将她送到了门口。 “我到了,你去你自己那儿吧,别因为送我迟到了。”栾莹下车,“要是过了面试,晚上请你吃饭!” “低于人均一千我不吃啊。”褚洛出乎意料没把窗全放下来,就露出一截缝,传了句话,“我怎么也得宰你一顿。” 栾莹挥挥手进去了,褚洛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栾莹进电梯以后,做贼似的拉开车门—— “洛哥!来啦!” “嘘!” 褚洛把手指竖在嘴前,几个同事被吓到了,看见他们以前高冷又脾气差的老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将车钥匙丢给保安让他们停车,随后继续贼手贼脚走进公司大厅打卡。 “洛……洛哥你……”同事咽了咽口水,“被鬼上身了?” “放你的屁!”褚洛怒了,可是又立刻压低了声音,“掩护我去办公室。” “???”洛哥今儿有人要暗杀您吗? 一路在同事们震惊的眼神下到了办公室,刚喘口气,门外有人喊着,“洛哥!上季度报告出来了!” 褚洛一口血涌上喉咙,“轻点儿!轻点儿!” 小秘书吓了一跳,走进门就放轻了脚步,“洛……洛哥,出什么事了?” 褚洛先是将报告接过来看了一眼,而后道,“策划部来了个新人?” 一说起这个,小秘书就眉飞色舞,“哇,洛哥消息这么灵通?对啊,来了个新人,我瞧瞧去看过了,真漂亮,策划部的单身狗们有望了!” 褚洛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策划部里边都是男的。”小秘书笑嘻嘻地说,“如今来了个大美女,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天大的喜事啊。” 喜事,喜事,喜nmb! 褚洛想了想,“她之前不是从仁恒跳槽来的吗?” 小秘书点点头。 “去把她之前公司里的几个同事,也都挖过来。” 褚洛敲了敲办公桌,“最好要女的。”这样他们公司策划部就不止栾莹一个女的了。 小秘书兴奋,“洛哥这是要给策划部同事们一个一个都分配过来嘛?” 褚洛冷笑。 “那……”小秘书推了推眼镜,扭扭捏捏地说,“洛哥您看我……我也单身,那个新来的大美女……要不……” “滚蛋!” 褚洛差点把报告劈头盖脸砸过去,“杨立你个死娘炮!你tm不是喜欢男人吗!” “那是我找不到女朋友的托词!” 杨立委屈巴巴,“人家只是性格娘了一些,但到底还是个大男人啊!” 褚洛指着办公室的门,“给朕退下!” ****** 栾莹来的时候,发现新公司的同事们都特别友好。 和之前仁恒的氛围截然不同,大家轻松又愉快,见到她搬东西进来,纷纷拿出兜里的零食分给她吃。 甚至好多手续都帮着准备好了,栾莹有什么问题,他们都会抢着解决。 新同事们什么都好,热情善良体贴,就是话有点多。 “那个,栾莹啊,之前仁恒待你好吗?” “仁恒的员工平均颜值高吗?” “仁恒的员工……都是已婚未婚啊?” “……”这话题的方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栾莹笑得有些尴尬,“这个我还真不了解呢。” “哎,我告诉你,咱们公司有个传统。” 男同事一脸倒霉样地说,“咱公司里——没有一个人谈恋爱了,而且只要是谈着恋爱进公司来的,必分手!全公司上下都是单身狗,而且稀奇古怪各式各样的人特别多——” 栾莹笑了,“多元化嘛,挺好的。” “我觉得这是诅咒。因为我们老大貌似也没有女朋友,所以就传染给我们了。” 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好像还听说老大喜欢男的。” 栾莹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她可以介绍给褚洛啊! 这个世界,男人找男人太难了,褚洛帮她这么多忙,她也得帮着给他找找缘分。 搓了搓手,栾莹说,“你们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男同事说,“要不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然我就委身于他,肯定很爽。” 这评价!能让女人赞口不绝的男人多了去了,能让男同事都这么夸奖,那新老大一定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也不知道和褚洛这个暴脾气的性格配不配…… 栾莹心里打着小算盘,然而高层办公室里所谓“有人格魅力”的褚洛此时此刻正在电脑面前发呆。 杨立说,“洛哥,您在干嘛呢?” 褚洛有些手足无措地抹了一把脸,端着下巴说,“我好好地干嘛把她弄来这里呢……” 杨立脑门上三个问号。 “送去齐枢那里喊他帮我看着不就好了吗。” 褚洛啧了一声,恨恨地捶着桌子,“这我每天上班,不得打游击战啊!” 办公室里的栾莹下意识打了一个喷嚏。 周围一堆男同事嗷嗷叫唤着,“是谁把感冒传染给我们小公主了!” “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 栾莹在下班的时候,于大厅门口等了褚洛二十分钟。 罕见的是,褚洛居然没在时间点来。 她刚想问问褚洛是不是忙,忙的话不用特意来接她,就看见远处新公司承包的车库里开出来一辆车——栾莹仔细看了看,那不是褚洛的车么! 然后褚洛把车子开到了公司门口。 栾莹目睹全过程。 她张着嘴巴,“褚洛,你干嘛呢?” 褚洛刚按下车窗,就看见了栾莹,吓一跳,“我……接你啊?” “你怎么从公司里开出来?” “我tm。”褚洛难得地差点咬了舌头,“刚就在你公司里谈事情呢。” “啊!” 栾莹笑了,“也不喊我一声,话说你见到我们老大了吗?” 褚洛点头。 “帅不帅啊?听说……”栾莹上前,戳了戳他脸,“性取向和你是一样的哟~” 哟~ 褚洛恨铁不成钢,啪的一声拍响了车喇叭,“屁话那么多,上车!” 栾莹依旧是笑眯眯地坐上了副驾驶。 后面的男同事也因为加班结束,陆陆续续走出来—— “诶,那不是小公主吗?” “卧槽,那车子,不是洛哥吗!” “洛——” 哥字还在嘴巴里没喊出来,褚洛就一脚油门下去,给他们灌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 ****** 褚洛出去带着栾莹吃了一顿不便宜的晚饭,庆祝栾莹换了新公司。 栾莹抢着要买单,褚洛也没和她争,她脸上开心得就跟个孩子似的,他觉得幼稚,就在一边看着。 吃完了栾莹说想回家,正巧此时此刻,齐枢发来了一条微信。 【木区:你和褚洛是不是在一块吃饭呀?我看到啦。】 栾莹一愣。 而后笑眯眯地回应了,是。 和褚洛吃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和褚洛关系好着呢! 【木区:你俩在约会吗?】 栾莹乐了。 她回,没有哦,是在庆祝我到新公司上班。 【木区:你换工作啦?咦,也不来找我,我可是备选男朋友第一号,需要帮忙居然不告诉我。】 栾莹说,客气啦,我自己能搞定。 嘿,还挺强。 齐枢以为栾莹是个什么都不懂就靠家里养着的温室小花朵呢。 【木区:那你新公司换到哪里了?】 栾莹答,罗生。 齐枢吓了一跳,狗日的,褚洛这禽兽是想暗度陈仓吗! 他贱兮兮地问她,你知道这个公司是谁的吗? 栾莹疑惑,看了一眼在边上侧着脸休息的褚洛,她又低头问,是谁的?不会……是有谁暗地里做了什么? 栾莹不傻,齐枢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事。她想了解清楚。 齐枢笑了。 【木区:你这周末有空吗?我来接你,再好好和你说说。】 见齐枢这么说,栾莹想了想,认认真真打过去几个字。 周末我请你吃饭吧,上次那顿是你请的,这回换我。具体时间周五晚上我和你确定。 对面看见这条回复的齐枢眼睛一眯,倏地咧嘴笑了。 他都能想象褚洛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了。哈哈,真好玩。 褚洛和栾莹装了一个礼拜的各自上班,事实上每天都跟做贼似的,等着栾莹进去了,他才下车,偷偷摸摸跟在后面上班打卡。 奈何栾莹就是个小天真,傻不愣登地以为褚洛真的在别的地方上班,一点儿都没起疑。 甚至还想着把公司领导介绍给褚洛当男朋友。 “我可谢谢你了。” 周五晚上,褚洛在家做饭,栾莹提了这事儿,褚洛翻了个硕大的白眼,顺手将炒好的虾仁倒盘子里,“给我介绍男朋友?我看着像是缺情儿的吗?” “细皮嫩肉,你看着像是被人包了的。”栾莹说,“小白脸。” “老子把你脸按进锅里炒信不信?” 褚洛怒了,小白脸这词可扎心了啊,“我这张脸就在你这儿换来‘细皮嫩肉’几个字?你知不知道tm老子在外面——” 褚洛闭嘴了,再说下去显得他幼稚了。 然而栾莹还等着他继续说。 褚洛深呼吸,“你知道个屁你。别有事没事瞎操心,一天天的这个男的推给我那个男的来介绍,你多管闲事不累吗?我的感情生活,关你毛事?” 话说得有些狠了,栾莹脸色微微发白。 过了一会,见她局促地低着头搅着手,“我总不好意思什么事都麻烦你……我也想帮你……” 可是褚洛看起来衣食无忧,偶尔还能带着她吃一把网红餐厅过一天的小资生活,他大概是不缺她帮忙的。 “我总觉得褚洛你照顾我花了太多心思,我爸妈也心疼你一个人生活,把你当自家人看待。” “傻子。” 褚洛上去弹了弹栾莹的脑门,冷着落下一句话,“我不需要你用感动回报我。犯不着。虽然难听了,但是你真不用管那么宽。” 他要的也不是感动。 栾莹多看了褚洛一眼,心里闷闷的。 第二天栾莹要出门,没让褚洛送,褚洛疑惑瞅着她走出玄关,“去哪儿?” “见个朋友。”栾莹摆摆手,“别担心,你也自己去玩吧,晚上回家我做饭。” “你做饭。” 褚洛用鼻孔看栾莹,表情相当不屑,“我大概是嫌命太长了。” 栾莹出奇地没有和他贫嘴,出门就打车走了。 褚洛又睨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干什么。 穿这么好看,还特意化了妆。妈的,出去浪啊,谁不会啊! ****** “你今天真漂亮。” 齐枢和栾莹并肩逛街,“褚洛送你的?” “没呢。” 栾莹尴尬地笑,“我自己来的,不好意思再让他送啦。” “你对褚洛的感情很奇怪。” 齐枢一针见血,“你很有压力,褚洛对你的好。” 栾莹坦诚,“认识很久了,但是貌似一直是褚洛在帮我收拾各种烂摊子,包括起居……我不想老是让他帮忙。” 齐枢道,“是你自卑?还是什么?” “或许吧,我总觉得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太好,承受不起。就像看见了……”当初对梁琛那么好的自己。 栾莹低头,“何况……褚洛喜欢的人……”还是她也深深爱过的人,这让她更觉得对不起褚洛。 人家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接送上下班,日夜做餐饭,她居然还无知地要和人家抢喜欢的人。栾莹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 “你的承受不起,或许也是褚洛承受不起的地方。” 齐枢故意绕着圈子,“你的压力大造成了褚洛的压力大。” 因为不爱,才会对别人的好意感到有压力,感到承受不起。 因为褚洛清楚知道栾莹是因为不爱他,才会更有压力。 不过栾莹没听明白,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吃东西,一边问道,“你和褚洛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齐枢转了转手里的叉子,打了个哈哈,“真的想知道?” “嗯。” “说出来你会吓到吗?” 栾莹眼睛睁了睁,“是这么令人意外的关系吗?” “我和他是兄弟哦。” 齐枢意有所指,笑眯眯地看着栾莹,“同父异母的那种。” “啊!”栾莹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而后她捂住嘴巴,“真的假的?” “真的呀,骗你干嘛?”齐枢指着自己,臭不要脸地说,“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帅得和他不分上下?” 栾莹说,“那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呀?” 齐枢说,“我喜欢你。” 栾莹抬手举起了刀子。 齐枢双手投降,“我喜欢女人!女人!” 栾莹托着下巴,“那褚洛,一定很孤单吧……” 爸妈不理解,家里又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肯定不受宠爱,难怪和家里人闹翻了一个人出来。偏偏住在一起的好朋友还和他喜欢同一个人,这条路得走得有多苦啊…… 齐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栾莹,“褚洛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他孤单?你听他放屁,他浪的一批!” 栾莹愣住了。 她表情明显不信。 齐枢自然不知道褚洛在栾莹那里装得什么小白兔,顺手掏出手机来,“褚洛好几任女朋友联系方式都还在我这里呢,有的时候他想甩了,解决不了,就交给我。” 栾莹呼吸加速。 “不,不可能的。“ 她拼命摇着头,“褚洛只是脾气不好,但是他从不乱来……” 齐枢张了张嘴巴,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栾莹的表情,“怕我瞎说?” 栾莹攥着手指,“褚洛这种人,不可能和女孩子谈恋爱的,我最了解他了——” 她的声音猛地一停。 就看到齐枢将手机举到了她面前,手机里是一张照片。 是褚洛喝多了躺在一个女生怀里的照片,眯着眼睛,还是那张白皙的脸。 栾莹心尖颤了颤。 “不可能的。” 她慌乱推开了齐枢的手,“褚洛的事情,我向来最明白……” “知人知面不知心。” 齐枢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你对褚洛的了解,有我深吗?” 有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深吗? 栾莹说不出话来。 如果照片是真的。那么……那么褚洛那么多年在她身边,其实一直都在骗她?不仅骗她,还骗她父母,骗她朋友,导致她一直都以为,褚洛就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如果是真的…… 栾莹下意识自己替褚洛辩解,“褚洛没有理由这么做啊……褚洛他,如果喜欢女孩子,何必要说自己是同性恋……” 齐枢愣住了。 自己哥哥居然在栾莹这边玩这招? 太阴了吧。要是暴露,估计能被栾莹怨恨的眼神戳死。 他忽然一下子想通了栾莹刚才的欲言又止,以及她对褚洛的内疚情绪,人家小姑娘还在因为和褚洛喜欢了同一个人而良心不安,却没想到褚洛这人压根就是装的! 完了,完了。 齐枢缩回手,“那个……你别激动,没准……没准他后天性取向改了呢?” 他好像坏了大事。 岂料栾莹一把拉住了齐枢想要缩回去的手。 她手指很细,直直攥住了齐枢的手腕。 而且是两只手一起。 齐枢愣住了,喉结上下动了动,盯着栾莹放在自己手腕处的手指,“你……干嘛?” “照片。” 栾莹说,“照片能发给我吗?” 齐枢一张帅脸垮下来,“姑奶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要让他的便宜老哥知道,肯定会发飙的。 栾莹直勾勾看着齐枢。 齐枢深呼吸,“不行。” “为什么?” “这是褚洛的照片,他肯定知道是我发给你的。”齐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想害死我直说。” 栾莹眼神暗了暗。 紧跟着是一段冗长的沉默,空气都如同死过去了一般。 齐枢看不下去了,感觉自己似乎打碎了什么栾莹的期待,“那个……我陪你逛逛街?看电影吗?” 栾莹摇头,“我想回去了。” “别啊。”齐枢有点失落,“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褚洛的事情吗?问完了就把我丢在一边抛弃……”语调还颇为委屈。 栾莹有些尴尬,反思了一会,“那我先去买个单,然后去看电影?” “好。”齐枢立刻咧嘴笑了,“话说你还喜欢梁琛吗?” 栾莹脚步一顿。 齐枢指指自己,“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你看我比褚洛靠谱多了,我从头到尾就喜欢女孩子,我还能以后从头到尾就喜欢你。” 从齐枢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栾莹表示一点儿都不想相信。 但是…… 她想起了齐枢给她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褚洛和女人相处得如此暧昧亲密,表情却没有一丝尴尬。 他们有可能是gay蜜吗?就像她和他那样。 可是……哪怕是她,也没有和褚洛这么亲密过吧? 栾莹越想越复杂,关于褚洛的过去就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一路上逛街都逛得心不在焉,齐枢探脑袋过去,“还在想褚洛吗?” 栾莹眼神闪躲,“褚洛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明明是一起生活的,连着读大学都是一起的,可是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看不清褚洛了呢? “他以前就是这样啊,只是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而已。”齐枢伸出一根手指头,“我这个便宜老哥呢,脾气比较差,但是他比较低调,你也别乱想,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怎么样,不一定代表现在。” 听听,他还帮着褚洛说好话呢,上哪去找他这种不和褚洛抢财产还帮他说好话的同父异母兄弟。 齐枢陪着栾莹在柜台边上逛,“一会你回去问问他就好了。诶,你看这个口红颜色适合你吗?” 栾莹推搡着,结果推搡了十分钟,齐枢拿着三支买过单的口红硬是塞进了她手里。 “请我吃顿饭,我给你买口红,礼尚往来嘛。” 他意有所指,“你要是觉得良心不安,下次就再可以约我出来见面,跟我吃东西了。” “……”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这一逛就是晚上九点,以往这个点褚洛都会打电话催栾莹快回来,但是今天没有。 栾莹想起了昨天晚上褚洛冷漠的一句“我不需要你用感动回报我。犯不着。虽然难听了,但是你真不用管那么宽。”,又想起早上自己和他寥寥无几的对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俩这算是隐隐闹变扭了吗? 昨天晚上说话,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太过分了啊。 栾莹和齐枢在超市里抢了最后一批蔬菜,赶着回家做饭,只是齐枢把她送回家的时候,栾莹没在私家车库里找到褚洛的车子。 上去推开门一看,褚洛果然不在家。 栾莹愣了愣,手里大包小包拎着食材,站在门口有些出神。 “我哥不在啊?” 齐枢低头看了一眼栾莹准备的食材,提脚便自作主张往里走,“那总不能浪费了你说是吧,要不,做饭给我吃?” 栾莹强扯出一抹笑容,“我做饭难吃。” 原本出门前说好了她做饭给褚洛吃的…… “没事,我不挑。”齐枢站在玄关,指指里面的灶台,“我还能顺带搭把手,老褚家的男人,都会做饭。” “你不是姓齐吗?”栾莹也没多扭捏,关了门进来洗菜,“跟妈妈姓的?” “嗯,我是在外的私生子,褚洛妈妈几年前生病过世,老爸就把我们接回家了。” “那褚洛跟你关系好吗?” “不好也不坏,经常吵着贫嘴,不过也没有实质性的针对。” 齐枢择菜,“褚洛的厨艺是跟着我爸的,他做菜水平极高。” “你们还能和谐相处啊……” 栾莹有些意外,“我以为这种情况,两个儿子一般都是你死我活呢。” 齐枢笑着挥了挥手里光秃秃的芹菜杆子,“想多了啊,哪儿来那么多的你死我活,现实生活里咱俩和平相处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才是最好的,还闹?闹不动了,年纪大了……再说我爸现在给我的够了,我妈也总算当正妻了,心满意足了。” 难怪褚洛不回家,在外头租房子。可能也是对着齐枢的妈妈喊不出口“母亲”二字吧。但是又无所求,所以干脆自己一个人出来了,倒也自由。 栾莹从齐枢嘴里,接触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褚洛。 这和她之前认识的,以及她家里人认识的褚洛,根本不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半小时后,栾莹端着三菜一汤出来,齐枢在边上鼓掌,“你看,卖相还是可以的。” “跟褚洛比起来差远了。” “那是,世界上能有几个比褚洛做饭好吃的。”齐枢自来熟地拿了两套餐具在边上坐下,“不过我可是第一次到女孩子家里吃饭,今天得好好纪念一下。” 栾莹听了有点脸红,“是你自个儿要上门的。” “我是来上门帮你处理这些食材的,请你心存感激一下。”齐枢说,“褚洛不在,我捡便宜了,真好!” 结果刚开始吃还没五分钟,楼下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排气管声,栾莹一下子放下碗筷站起来,“他回来了!” 齐枢皱眉,也跟着站起来去看,拉开门走到外面,已经是深夜,路灯都零零星星地亮着,照着下面停车场的情景。 两人双双一顿。 就看见褚洛衣衫不整地从车上下来,副驾驶座车门打开,另外一个小姑娘上前小跑几步,一把扶住了身影摇摇晃晃的褚洛。 他好像喝多了? 齐枢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亲哥啊!好巧不巧今天栾莹出来看你停车子了啊! 褚洛醉醺醺往上一抬头,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男性轮廓模糊地在栾莹身边—— 狗日的,栾莹比他还快带了个男人回家?! 栾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天都塌了一样。 “褚……褚洛……”栾莹喃喃着摇头,“褚洛旁边是谁?” 齐枢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帮褚洛圆场,“那个,兴许是……好朋友?” 栾莹就看着褚洛一路骂骂咧咧上来,一直到他俩跟前。 她看清楚了褚洛身边的小姑娘,有一张漂亮的脸。 好像是个社交网站上挺火的小网红,居然和褚洛认识。 栾莹说,“那个……你是,送褚洛回来的?” “你谁啊?” 小网红张嘴就是这么直白一句,“褚洛请的保姆?” 栾莹攥紧了手指,“我是和他一起租房子的——” “哦,那种关系呗。” 小网红对她不屑一顾,“褚洛喝多了,我带他回来。” “他刚刚喝多了开车的?”栾莹着急了,看着褚洛,“你怎么能酒后驾驶,多不负责任——” “大姐你说完了吗?” 小网红一把推开了门口的栾莹,“别挡路,把门给我打开!” 褚洛喝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脑袋靠在小网红肩膀上,衣领子上还有一枚唇印。 栾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扎。 齐枢双手抱在胸前,“就不开门,有能耐你怎么不带着褚洛开房去?这不还是得送人回家吗,说明你不配人家胃口啊。” “你又是谁!”小网红气歪了一张脸,空出一只手指着齐枢,“褚洛跟我的事情,要你多嘴?赶紧给我把门打开!” “不开。” 齐枢还想说话,另外一道声音插进来。 就见栾莹伸手,指着楼下,“要么给我好好说话,带上礼貌性用语让我帮你开门。要么,你现在带着褚洛滚,你看看我们会不会拦你。” 小网红被栾莹这个态度气得浑身哆嗦,“你什么东西啊你!拜托大姐你睁眼看看!褚洛现在是跟我回来的,你闹什么闹,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褚洛的注意了吗?” “说话放尊重点!” 栾莹气红了眼睛,“你和褚洛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是请你在喊人帮忙的时候,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大概是栾莹难得拔高了嗓门,声音让褚洛都微微睁眼了。 他带着酒意看向栾莹,语调含糊,“栾莹……你怎么在这里?” 栾莹看着褚洛,肩膀不停地哆嗦,齐枢拍拍她,随后道,“哥,你喝多了,你这朋友把你送来家里了,然后因为说话语气太差,这会儿栾莹不想放你俩进去。” 哥? 小网红猛地变了表情,难道……眼前的是褚洛的弟弟和弟妹? 完了,她刚刚在人家亲戚面前都大放厥词说了些什么话啊! 褚洛扭头看了小网红一眼。 脑子转了好久。 转出一句。 “你谁啊?” 小网红早收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直接把褚洛往齐枢身上狠狠一摔,捂着脸跑了。 剩下褚洛挂在齐枢身上懵逼。 齐枢将褚洛撕下来,“喂,你没事吧?” 栾莹就在边上当路人,不说话。 褚洛摇摇晃晃开门,“没事——话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喝多了,他的语气十分不善,但是说话又极其磕磕绊绊,“栾莹你——老子一天不在家,你,你就把齐枢带来,带来家里?” 站在玄关,往里看到了桌子上吃到一半的饭菜,褚洛顿住了。 而后他感觉自己的酒都醒了一半,倒抽一口凉气,看向站在门口的栾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可置信和无法遏制的愤怒,“你tm还给齐枢做饭吃?!” 栾莹被褚洛一顿先发制人的怒意给慑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今天……出门前说了,我做饭给你吃。” 只是他没回来。 只是齐枢碰巧在了。 而已。 褚洛醉醺醺地打量栾莹,而后伸手,将她抓了过来,眼神不善地盯着齐枢,“你怎么在这里?” 齐枢咧嘴,“陪她逛街回来。” 褚洛点点头,看向栾莹,“好,你和他在私下约会是吗?” 栾莹被褚洛这个态度折腾得有些无名火,但是碍着齐枢在场也没说,轻轻抚着褚洛,“你要不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褚洛晕头转向被栾莹哄进去了。 齐枢看了一眼栾莹弯着腰扶着褚洛的样子,站在门口自己摸了摸鼻子,“要不我先回去吧?” 栾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吃饭吗?” “不吃了,你看他都这样了,你还是去照顾他吧。” 齐枢往里面探头观察了一眼,就立刻穿上鞋子缩回门外,拿着车钥匙将门一关——“你先忙去吧。” 栾莹茫然地看着被自己扶到客厅里倒在沙发上的褚洛,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空荡荡的环境,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褚洛躺在沙发上,伸手遮住了眼睛,额前落下些许凌乱的碎发。 他在不停地深呼吸,可能是有点不舒服。 栾莹之前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或者说很可能褚洛一直是这样的,只是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栾莹烧了热水,端到边上,她说,“褚洛,你要不要起来喝点热水?” 褚洛喘着气,“你怎么不找齐枢去呢?” 栾莹睫毛颤了颤,“我只是碰巧……” “巧个屁啊,不是你主动约齐枢出来吗?”褚洛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起身,和栾莹面对面。 他一把抓住了栾莹的手。 栾莹看着褚洛那几根细长的手指,感觉耳边旁边嗡嗡嗡地响,褚洛说,“你闹完了吗?” 栾莹懵圈了。 “你找齐枢去玩,也没跟我说啊。” 褚洛脾气不好,现在更加暴躁,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要这样,以后各玩各的呗。” 栾莹有点反应不过来褚洛突如其来的愤怒,她觉得褚洛可能哪里误会了,“我不是想和齐枢发展什么……” “我说他不是个好男人,让你离他远点,你怎么不听?” 褚洛先发制人地朝着栾莹吼,“梁琛那边吃的苦头还没缓过来,现在又要上赶着齐枢?栾莹你有没有脑子?” 栾莹再好的脾气,被褚洛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都骂得寒了心。她承认的确因为昨天晚上褚洛说她多管闲事有点儿委屈,导致早上起来去找齐枢的时候没怎么吭声。 可是她也说了回来会做晚饭啊! 他出去喝酒,醉成这样回来,还反过头来吼她,难道就很有意思吗? 栾莹抹了一把眼睛,“你干什么这么说话!我找齐枢是因为他告诉我公司的事情,顺带还给我讲了点你,我才会过去!你倒好,三更半夜回来就算了,还拉着别的女人,褚洛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你装什么装啊大尾巴狼!骗我有意思吗!” 褚洛残存的酒意被栾莹一顿话给驱得一干二净。 男人原本死死抓住栾莹的手指微微有松动,趁这间隙,栾莹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栾莹,见她眼眶微红,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我还觉得自己愧对于你,还怕自己耽误你,还老是觉得给你添麻烦……褚洛,你原来是骗我的!” 褚洛慌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谁跟你说……” “齐枢给我看照片了!” 栾莹干脆利落地说,“你以前……和小姑娘的照片!” 褚洛脑子轰得一声响,齐枢不会暴露了什么吧? “我……我不知道啊,什么照片。” 褚洛抓着身下的沙发,无力地说,“我只是想……试一试。” 栾莹表情有了些许动容。 她微微放软了态度,迟疑地说,“什么试一试?” 有用! 褚洛立刻低下头去,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自我嘲笑一般,“我知道我自己不正常,这么多年了,我想改啊,我也想变成正常人……可是有用吗,为什么我会这样像个怪物啊——我就不能……试一试吗……” 最后说试一试三个字的时候,尾音都卷着痛苦在发颤。 栾莹一下子鼻子就酸了。 她明白了。 上去狠狠捶了一把褚洛,“你不早说!你怎么能这样,谁敢说你不正常?” 褚洛顺手顺脚就把栾莹的小手抓了回来,一边抓一边往自己胸口塞,脸上还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莹莹,我是不是不正常?” 栾莹着急了,想到自己刚刚说他的话,又后悔又内疚,连连安慰,“你想多了,你没有不正常,在我眼里你最好了!” 褚洛心里嘿嘿直笑,捏着她的手指,真软。 “是吗?你不是骗我的吧?还是拿来哄我的?身边人知道我的性取向之后,都只会跟我一起自欺欺人……” 撒谎不打草稿,褚洛一头埋进栾莹胸前哭,借着酒意又是蹭便宜又是吃豆腐,完完全全将道德素质四个字抛在了脑后。 岂料栾莹伸手,主动抱住了褚洛。 这个动作让褚洛僵住了。 他和她第一次这样靠得这么近,他曾经想了无数次,觊觎了无数次想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狠狠蹂躏,却没想到居然是被她先抱住了。 柔软的躯体却又异常坚定地,将他划在了她的保护圈内。 她说,“褚洛,你不要自卑,哪怕大家都不理解你,我也会陪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 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只要你需要我。 褚洛的心像是被人击中了似的,他抬头,那张脸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他更加用力地回抱栾莹,蹭了蹭,说,“这可是你说的。” 栾莹不疑有他,拍拍褚洛的后脑勺,“我扶你进去洗澡?” 褚洛被她这句话,撩得酥了个从头到脚。 妈的,喝醉真好啊。 他不再挣扎,像是个孩子一般靠在栾莹身上,点点头,“嗯。” 栾莹笑了,“你看,这次我可以跟我妈说了,也不是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也有照顾你的时候。” 褚洛抬手,摸着栾莹的头发,被栾莹扶进浴室。他关上门,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神逐渐加深,“你这么想照顾我吗?” 洛就这么站在栾莹身后,看着栾莹弯下腰去给他放水,趴在浴缸边缘,衣服微微往上撩起,露出一截瘦窄的腰。 褚洛眼睛都看直了。 栾莹毫无戒备心地帮他放好了水,抬头见他眼神幽深,上前拍了一把褚洛的脸,“还没醒吗?” 褚洛很想把脸贴在她掌心蹭一蹭。 栾莹卷起袖子,将他扶到了浴缸边上,“快去洗澡吧,有事喊我,我去帮你烧热水。” 解决了他们俩之间的误会和矛盾,栾莹现在特别热心肠,觉得褚洛怎么看怎么招人心疼,这得归功于刚才褚洛临时发挥的演技太精湛,栾莹这种小女生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褚洛看着栾莹推门要走,穿着的衬衫因为帮他放水导致被沾湿一部分,背影看过去就半透明了,无比暧昧。 他下意识喉结动了动,当年也没眼瞎,梁琛才眼瞎呢! 盯着栾莹半透明的背影,一句“要不要一起洗澡”的下流话差点脱口而出,得亏他忍住了。 栾莹推门走了,褚洛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燥热。 “妈的。” 男人往后抓了一把头发,开始脱裤子,脱到一半,他愣住了。 硬了! 操! 他认命地深呼吸一口气,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正好。于是褚洛烦躁地将全身的衣服都脱了,踩着水花走进浴缸里,而后一下子拧开了冷水到最大。 栾莹帮褚洛烧好了热水,顺带切了水果放在客厅,她留了字条而后去睡觉,自己房间的门刚关上,浴室的门就打开了,褚洛看了一眼对面关上的房门,这才走出来。 路过客厅,看到了栾莹摆着的水果。 他笑了,上去端着水果回到了房间里,吃完就拉下一张冷脸,打开手机找齐枢算账。 妈的这个混蛋,就这么差点把他老底捅穿! 【cl:我不跟你争家产,你是不是闲得慌没事干?】 【木区:……我哪儿知道你在人家那边装基佬啊,这么损的招儿你都想得出来。】 【cl:老子要你管?】 【木区:回头自爆了可别管我没有提前劝告你,你一头狼装什么村民啊。】 【cl:老子女巫,第一个毒死你!】 【木区:……】 ****** 栾莹起了个大早,给褚洛做饭。 褚洛走出来的时候,都愣住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给你做饭,没做成吗?” 栾莹指了指桌子,“正好还有一些饭菜我和齐枢没吃完,早上煮了粥一起吃了吧——喂!” 扭头就看见褚洛把没动过几下的菜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里。 栾莹说,“你干嘛!昨天没吃几口!” “我不吃过夜饭菜。”尤其是别的男人碰过的。 褚洛毫无负罪感倒光了剩饭剩菜,拉开冰箱门,“有食材,不够我重新给你做。” “浪费。” 栾莹小声嘟囔,“又不是大老板,我们要节俭。” 褚洛一顿。 而后啪的一下摔上冰箱门,手指一勾,勾着栾莹的衣服后领将她拽了过来。 男人凑近她,“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嗯?” 被褚洛这句话说得晃了晃神,栾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褚洛。 隔了一会,她低声说了一句,“你是……脾气比较差的戏精。” 褚洛好看的脸一僵,松开她,从鼻子哼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说褚洛你在你们公司到底是干嘛的呀?” 栾莹没把褚洛的小情绪当回事,这人经常阴阳怪气的,也就笑眯眯地问了一句,“没见你介绍过自己的工作啊,不忙吗?” 褚洛眉心一跳,“不忙啊,我就一给人打工的,有什么好问。” “但我感觉你家里条件好像不差。” “你才发现我家里条件不差啊。” 褚洛双手抱在胸前,扯着嘴角要笑不笑地盯着栾莹,“怎么发现的?说来我听听?” “从齐枢的形容里听出来的。”栾莹去收拾被褚洛倒掉菜的盘子,褚洛就在边上自己开始重新做早餐,“什么都听齐枢说齐枢说?你别跟他走那么近。跟这种渣男谈恋爱,你这脑子肯定吃亏。” “我不是想跟他谈恋爱。” 栾莹说,“就是想知道过去的你,才去找他的。” 褚洛感觉心尖颤了颤。 “上次去见他就是……因为这个吗?” “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所以才想知道你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tm能让你知道?! 褚洛强行挤出一个笑脸,“你这么说话可把我给感动死了,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 “不行,不过我可以帮你寻找幸福。” 栾莹这话一说,褚洛的脸就垮了。 “得了,我的幸福不指望你。” 褚洛弹了栾莹一个脑崩,“出去吧,我给你做早餐。” 栾莹乐了,开始点菜,“两个太阳蛋!” ****** 褚洛千算万算,没算到梁琛居然来他们公司。 更没算到,梁琛是冲着栾莹来的。 栾莹还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时候,梁琛带着助理就从外面经过,朝着褚洛的办公室走去,见到他,梁琛愣了愣。 “你在这家公司?” 褚洛装都懒得装了,冷笑一摆,“我在哪家公司要和你打报告?” 梁琛没想到褚洛会用这幅态度,咬了咬牙,干脆也把来意说明,“我就是想来问问,把我们公司里的人都挖去你那里,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还没跳槽来吗?” “他们已经辞职了!下一步就是过来你这里!” 梁琛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意,“还有,莹莹来这里,是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 褚洛把手一摊,“是我们人事部看上的,她学历这么漂亮,不招她招谁?” 梁琛盯着褚洛的脸,“你说这话觉得我会信吗?” “不然呢?” 褚洛彻底摆出了一幅无赖的姿势,“你就算不信,能拿我怎么样?栾莹都在我们这里上班了,你还能把她再抓回去吗?” “把栾莹还给我。” 褚洛的表情有些许怔忪。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听见梁琛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把栾莹还给我。” 褚洛绷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分手了,和那个女人。”梁琛深呼吸,“我就是来找栾莹的,道歉,然后让她重新回来我身边。” 这话,褚洛不敢想象居然会从梁琛的嘴里说出来。 梁琛就站在他对面,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上课下课永远肩并肩走在一起,可是现在——褚洛觉得看不懂梁琛了。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为什么要把栾莹还给你?栾莹不是玩具,还来还去这种话,没什么意思。” “她是我前女友。” 梁琛察觉到了褚洛的情绪起伏,拉着嘴角冷笑,“你算是她什么?” 褚洛猛地攥紧了手指,“你是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的吗?” “不,是我察觉到了。” 梁琛盯着褚洛的脸,“察觉到了之前忽视的栾莹,所以,我要她回来重新跟我在一起。”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褚洛被激怒了,怒极反笑,“我给你俩盖个章?我批准了,你去吧。” “因为——” 梁琛突然伸出双手,就这么撑在了褚洛的办公桌上,而后身体向前倾,带着攻击性的视线紧紧锁住褚洛的脸孔,他用力地说道,“我发现你的想法很危险,褚洛,做人要讲道义,兄弟的前女友,你能这么热心地帮忙照顾吗?” 被拆穿的褚洛脸色相当难看。 “我是来告诫你离栾莹远点。”梁琛终于直起身子,锋利的眼神扫过褚洛,而后看向了门外,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这种别有心机靠近她的男人,等到真相曝光了,也就配得起她嘴里‘渣男’两个字。褚洛,别以为和她生活在一起就能得到什么,你要是真的能够得到,我不在这两年,你早就得到了,不是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褚洛最痛的地方,像是一把火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线,褚洛牙关猛地咬紧,下颌线紧紧绷着,怒意积攒到一个点,理智早已摇摇欲坠。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动手?” “动手啊,你动手我就去告诉栾莹你的真面目。你猜猜咱俩,她会更讨厌谁?” 梁琛冷笑着转身,“好自为之啊,兄弟。” 办公室的门被人悄无声息的合拢,最后一瞬间,褚洛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狠狠冲着门口砸去! “嘭”的一声巨响,烟灰缸被砸了个四分五裂! 背后艳阳高照,暖洋洋的太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掠过褚洛冰冷的眉目,最后被消融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 “栾莹,有人找你。” 栾莹正在检查合同,冷不丁有人喊她,她伸手,“我在,谁呀?” “合作商那边的人。” 边上画图纸的男同事探过一只脑袋来,冲着会议室的方向努努嘴,“喏,说是在会议室等你谈事情呢。” “谈事情也轮不到我这个地位的去吧?” 栾莹指指自己,“我就一小喽啰。” “谁敢说我们小公主是小喽啰!” 男同事佯装生气,“你可是咱全村的希望!” 栾莹乐了,没多想,站起来推了一把椅子就往会议室走。 岂料走进去刚打开门,她就想转身跑。 因为看见了梁琛站在里面。 “站住。” 背后声音如同刀子一般直直扎来,栾莹抓着把手一顿。 栾莹沉默,梁琛笑了。 “很意外?” 他从背后走上来,在栾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门又重重按回了门框里。 而后俯身,从后面笼罩住栾莹,低头在她脖子上呼吸着,“没想到你会躲到褚洛这里来。” 褚洛这里? 这里和褚洛又有什么关系?他就喜欢这样乱扯关系,然后再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栾莹皱眉,“请你不要随便臆想!我去哪里跟你没关系,来这里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梁琛伸手,攥住了栾莹纤细的手腕。 她不瘦,但是匀称健康,穿着白领衬衫,皮裙下包裹着一双笔直雪白的腿,这副模样换了谁都控制不住,也难怪褚洛一天天的心思不正。 梁琛冷笑,愈发逼近栾莹,“你和褚洛,上过床吗?” 栾莹被他羞辱得脸狂通红,又气又恼,“说了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吗?我的前女友,是他褚洛能惦记的?” 梁琛死死控制着栾莹,她想反抗,梁琛便说,“要喊尽管喊,我倒要看看谁更不要脸一点!” 栾莹咬着下嘴唇,“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褚洛!” 他恨她便是了,何必连着褚洛一起羞辱! “现在和褚洛一条船了?” 梁琛看见栾莹这样一幅维护褚洛的样子,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意,“栾莹你要不要脸,前男友的兄弟也上赶着倒贴?褚洛比我好?我都为了你和那个女人分手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来的!” 栾莹呼吸一滞。 她红了眼眶,狠狠推开梁琛,“你这两年怎么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逼你做的这一切吗?” 梁琛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栾莹这般抗拒的样子,就拼命想要控制她。不可能的,这个女人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像条狗,凭什么现在一转身,就跟自己的好兄弟日日夜夜待在同一个地方—— 光是想想,他就要疯了!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不行吗! “栾莹你有点廉耻心好吗?褚洛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看你是故意靠近他来气我吧?好了,我们不要闹了行不行,你回来,我既往不咎——” 栾莹笑出眼泪来。 她像是听见笑话似的,指了指自己,“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既往不咎,是你要原谅我的意思吗?问题是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当年把我甩了的人可是你!” “所以你要这样报复我吗?” 梁琛察觉到了栾莹要离开会议室,他再次上前,伸手按住栾莹的肩膀,“你赢了!栾莹你成功了,咱俩扯平了。” 栾莹心口一哆嗦。 “你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吗?” 梁琛站在那里,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挣扎,“意思就是,栾莹,我们重新开始吧。” 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来! 哐当一声巨响,把手从门板上飞出去好远,落在地上还咕噜噜滚了一段距离。 栾莹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褚洛把脚收回来的动作,男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掸了掸西装外套上并不存在的飞尘,随后抬头看向她,说,“打扰到你们了?我过来开会。” 抬眸,咬牙切齿看着褚洛,“特意过来开会啊?真巧。” 褚洛厚着脸皮接下了,语气麻木,甚至还带着点轻嘲,“可不是么,正巧被我赶上你俩单独约会。” 栾莹见到褚洛,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前几天褚洛也说了来这里开会,便没有多虑,走上前,“你怎么这个点来?话说你们要开会的话,我给你们让位置……” “栾莹你可真天真。” 栾莹话还没说完,背后梁琛冷笑着直接打断了她。 褚洛的表情一僵。 “你觉得褚洛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开会?你是活在梦里吗?” “闭嘴。” 褚洛说,“我让你闭嘴——” “怕了?” 梁琛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褚洛,你也会怕啊?怕什么,怕栾莹发现你的真面目吗?” 褚洛咬牙。 栾莹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看向褚洛,而后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褚洛你……”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无知下去,她就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她上前了一步,“我来这里……是不是你帮忙的?” 褚洛眉头皱紧,“你别听他瞎说,他手下被别的公司挖了,冲你撒气呢。” 栾莹疑惑,再转头去看梁琛的时候,就听见梁琛说,“手下被挖,只能说我这个小领导失职,倒还不至于来找你发火。但是前女友被挖,你说这种事情,我能忍吗?” 一句话直截了当地冲着褚洛而来! 栾莹几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梁琛来的缘由,她涨红了脸,“我和褚洛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 梁琛逼近,当着褚洛的面,他上前拉住栾莹,“那么这两年,你们是什么关系呢?告诉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你们之间没有擦枪走火过吗?褚洛哪里比我好?你告诉我——你瞎了眼吗,找备胎找上我以前的好兄弟!” 栾莹一个巴掌打在梁琛脸上! 她又气又急,“思想龌龊的人,看谁都龌龊。我和褚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话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你不信而已。再说我本来也没有必须要和你解释的义务,可是你当着褚洛的面还这样乱说话——只能说明,当初的确是我瞎了眼,看上你这种人品垃圾素质极低的渣男!” 梁琛脸色煞白,他先是怒火上涌,而后又猛地放低了声音,“你说什么?你和褚洛什么都没有吗?莹莹,你还是干净的,回来我身边,我发誓这一次不会像之前那样……” “你恶不恶心!” 当初自己最爱的人,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栾莹心痛,心痛自己也心痛梁琛。 造化弄人。 她说,“你要真的追着我不放,我干脆再辞职一次,我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吗?梁琛,那我消失呢?” 梁琛瞳仁紧缩,“你这是……在厌恶我?” 他从来没在栾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难道是因为褚洛吗? 男人直指褚洛而去,“因为他?栾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你是不是爱上褚洛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他已经不敢说出口这句话了,因为栾莹的表情让他失去了勇气。 他明明……是当年栾莹心尖上的挚爱啊……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栾莹指指自己,“我当初是喜欢你,我承认。可是梁琛,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耗尽了,你没必要再这样……” 揭她的旧伤疤了。 已经够疼了。 梁琛瞳仁缩了缩,没说话。 一种窒息的感觉缓缓地浮上喉头,一点点夺取了他的理智。 褚洛站在那里没说话,他觉得这会儿,应该让栾莹自己去解决过去的牵扯,他不该插手。 可是梁琛见褚洛无作为,便干脆自己主动,他不管不顾地喊住了要走的栾莹,“那如果——” 栾莹脚步一顿。 “我向你道歉呢。” 栾莹的眼底有微红的血丝飘了上来。 “我道歉,栾莹。我知道自己两年前就是个混蛋,我仗着你喜欢我,玩弄你的感情。”梁琛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豁出去一样,“可是莹莹,怎么办啊……我后悔了啊,你离开我之后,这两年我都在想你。我真的不想承认的,我觉得丢人,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倒贴过我的女人,我觉得我把你甩了应该是毫无负罪感的……” 梁琛说的话都在颤抖了,“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的,我以为我根本不会对你有感觉的……可是国外两年,我真的骗不了我自己了。” 做梦经常会梦见有个傻兮兮的小姑娘,白嫩嫩一张脸冲他笑地毫无心机,能把全世界的太阳光都送给他。 可是他把她甩了,觉得她无趣,皮囊好看灵魂却无聊透顶,只会讨好他,只会围着他转。 明明甩了她的是他,后悔的也是他。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因为不肯承认这个想法,咬着牙在国外念了书移了民,可是一回国,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找她。 但是现在,她身边有了别人陪着,而且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别人”,填补了所有本该由他来填补的位置。 梁琛能不恨吗! 那原本是他可以抓在手里的爱情! “我不想再被你误会下去了,我知道自己之前干的事情很渣,可是我现在也想回头啊莹莹,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对你好吗?” 梁琛近乎绝望地看着栾莹,“我看见你和别人走得近,我都要气得发疯,我不是有意败坏你和褚洛,只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是我不好,是我嘴毒,我下次不说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原谅我吧……” 栾莹被梁琛说得眼眶都红了,可是她就倔强地站在那里不吭声,任凭梁琛如何替自己辩解,她都一个字不说。 “我其实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 梁琛低下头去,忽然间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那我自己走吧,莹莹,别给我判死刑,给我个机会吧。我等你回复我,好吗?” 栾莹背过去,不肯面对他。 梁琛走后,她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褚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边,万分不爽地皱着眉头,“哭什么哭!” 栾莹吸住鼻子。 褚洛又说,“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栾莹眨着眼睛不停地憋眼泪。 褚洛哐当拍着门板,“委屈巴巴的表情也收起来!” 听他口气好像栾莹欠了他钱似的,不过好在栾莹向来好欺负,褚洛吼完两句她连哭声都没了,就红着眼睛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褚洛。 褚洛扯着嘴角,“还难过吗?” 栾莹老实巴交点头,“难过。” 褚洛扬起手,“老子打死你个不争气的——” 栾莹一缩脖子。 就见男人张开双臂,不耐烦地说,“过来!” 栾莹挪着小步过去。 褚洛穿着西装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像是哄狗似的,“丢人现眼,过来爸爸抱。” 栾莹被褚洛气笑了,她没反抗,褚洛的怀抱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所以她靠着,像是有了救命稻草似的。 好奇怪,生活里对自己最凶的人是褚洛,但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也还是褚洛。 正巧这个时候同事路过会议室,往里看了一眼,登时就惊了。 洛洛洛洛哥抱抱抱抱着一个女女女女人! 再仔细一看,这姑娘不是他们部门前阵子过来实习的小女神吗! 同事一下子眼神严肃,抬头对上褚洛吃惊扫过来的视线,他冲着褚洛比了个加油的姿势,认真点点头,然后当做没看见似的离开了。 洛哥,加油拿下啊!以后谁敢说你是基佬,我跟谁急! “……”褚洛还真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么有眼见力。 ****** 这天晚上下班,褚洛正琢磨着送栾莹回家,就在公司大厅看见梁琛了。 怎么回事啊,这人回回都出现,不累吗? 刚想开口,就听见梁琛喊住了栾莹。 “莹莹,我送你回家吧?” 褚洛捏着车钥匙的手一紧。 因为他不方便光明正大从公司出去,一般都是绕后门走,才可以避免下班高峰在公司里和栾莹对上——可是梁琛可能就是知道褚洛不方便直接出现在大厅,干脆自己登堂入室了。 他不是早上刚灰溜溜地走了吗,不要脸的玩意儿,怎么又来了! 栾莹脸色尴尬,周围同事一脸八卦的表情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她便当做没听见一般直接往外走,走出了公司都没回头。 梁琛在后面追,“莹莹——” “别喊我名字!” 栾莹回头,大声说,“跟你不熟!” “让我送你回家吧?” 梁琛加大了脚步,追上了栾莹,刚拉住她的手,就被她狠狠甩开。 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梁琛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几拍。 “我……看了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梁琛咽了咽口水,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所以来接你下班。” “我不需要你来接送我。” 栾莹没有多看梁琛一眼,“褚洛会接我,他忙的话,我也会自己打车回去。” “你给我个机会……” 梁琛皱着眉头,像是挽留一般,“你知道我有多嫉妒褚洛吗?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在你身边毫无顾忌地出现?这两年……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莹莹,我会照顾你,我也会做饭,我也会做家务,我可以比褚洛更好……” “你何必拿他跟你比呢?” 栾莹攥着包,“梁琛,我对你仅剩的爱情,已经在那天公司的闹事里被你亲手耗尽了。我现在招惹不起你,你也能别来找我吗?” 梁琛不停地深呼吸,“你不爱我了?” 爱。 那么深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栾莹这辈子就喜欢过梁琛一个人,哪怕两年,都没办法彻底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她更爱自己了。 栾莹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扳开了梁琛的手指,“我们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吧,好吗?” 正巧褚洛从边上停车场开车出来。 梁琛像被刺激了似的,不管不顾,上去按住了栾莹的后脑勺,而后狠狠吻住她—— 褚洛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栾莹被梁琛这个动作吓到了,她胡乱地推着梁琛,这可是公司外面的大马路上,被人看见影响相当不好,只是梁琛力气那么大,栾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褚洛火气来了,车子直接停在他们马路边上,一串长鸣的喇叭声响起! 梁琛回神,想把栾莹往自己身后拉的时候,就看见对面车子里的褚洛按下车窗,伸手直指梁琛而来,“给我离她远点!你tm觉得老子不敢撞死你是不是!” 栾莹得空逃脱,红着眼睛直接跑到了褚洛的车子旁边,背后梁琛声音都在颤抖了,“莹莹,重新接受我……有那么难吗?” 褚洛原地空档踩了一脚油门,排气管发出不小的声响,如同他在怒吼。 栾莹无声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用力拉开褚洛的车门,用极快的速度钻了进去,几乎是在关上门的同一个瞬间,褚洛切换档位,原地直直剧烈发动了车子从梁琛身边擦过! 那一瞬间,他冰冷的眼神和梁琛对视,距离极近的情况下,稍有一点偏差就是梁琛被撞飞出去! 梁琛没动,直到褚洛的车子咆哮着没有了影子,他还站在那里,明明是五月份的天气啊,他怎么觉得浑身这么冷呢。 这颗心啊,就快要冻僵了。 ****** “他亲你了是吗?” 褚洛还在加速,这个加速的过程让栾莹看得眼皮直跳。 她一边擦着自己的嘴唇,一边指着仪表盘,“褚洛,你慢点……” “他亲你了是吗!” 褚洛的声音在发动机转速下夹杂着蓬勃的怒意,他恨不得现在回去把梁琛放车子下面来回碾成泥,栾莹看着褚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背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无比狰狞。 “我……没想到……” “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了。” 栾莹解释,“我真的反抗了,我和他说了好聚好散,我也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他这种阴魂不散的人,是你说两句好聚好散,就会真的不来纠缠你吗?” 褚洛眼底爬上了血丝,“你脑子装的是浆糊吗?这么好脾气活该人家可以欺负你,你就不会强势一点吗?栾莹你爹妈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被梁琛这种货色欺负去的吗!有事就找我啊,打我电话啊,不行就叫周围同事帮一下忙啊!” 栾莹哭着说,“我也恨我自己的软弱!我也想要一个人尝试着解决事情,褚洛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势独立啊……” 褚洛心尖都哆嗦了。 他真的忍不下去了,他快疯了,开车出来就看见梁琛亲栾莹的那一幕,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就直接绷断了! 栾莹就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她跟朵花儿似的,活在温室里,家里有钱,不知人间疾苦,没心眼又真诚快活。这朵花这么娇嫩他tm忍了两年都不敢乱摘生怕碰掉一片叶子—— 梁琛算什么东西也敢碰她! 褚洛要被气疯了! 栾莹就不能果断一点吗!梁琛这事儿到现在还没解决,她到底是解决不了呢,还是压根不想解决呢! 褚洛踩了一脚油门,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到家,停在车库里的时候,男人抓着方向盘不停地深呼吸,如同下一秒就要爆发。 栾莹缩着,安全带都没敢拆。 “下车。” 车子暂时熄火,褚洛没动,倒是让栾莹下去,“给我下车。” 栾莹看他,“你……不下来吗?” “跟你待在一个地方,我感觉智商上不去。” 褚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丢下一句话,“我出去开车兜风。” 至少吹吹风冷静一下。 “你一个人开车,速度肯定会飞快。” 栾莹按住了方向盘,看着褚洛,“危险,不行。”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 而后男人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的事情要你多管吗?我看你自己都管不来自己吧?” 栾莹的手一颤,下意识松了松。 褚洛啧了一声,转动了一下方向盘,将栾莹的手转开,“别废话,下车,要吃什么自己点外卖。” “褚洛你在生气吗?” 栾莹抓着包,还是不放心,“因为我和梁琛的事情……” 谁知道这话像是一把火,直接把褚洛点着了,“我因为你和梁琛的事情生气?你tm不要把你自己想得这么牛逼行不行?你和梁琛爱咋样咋样,关我屁事!” 栾莹瞳仁缩了缩,没想到迎来褚洛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顿了几秒,随后还是强行扯出一副笑脸来,“那……我先下去了。” 一边说一边下车,下了车还在褚洛车窗边嘱咐,“一会出去兜风,记得车速别太快,晚上早点回来……” 话音未落,褚洛不管她直接发动了车子,甚至按上了车窗,隔绝了栾莹的话。 栾莹自知难看,收回了前倾的身子,看着褚洛怒气冲冲开车出去了,一个人站在停车库里发呆。 隔了好久,才惊觉自己攥在一起的手指,竟在发抖。 ****** “哎呀没事啊,我明天就从国外回来了,陪你吃吃饭逛逛街,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说呀。” 卧室里,栾莹洗完澡就缩进被子里,手机里传来自己好朋友的声音,“想我了吧?再忍忍,三年到了,我就要回来了。” 栾莹应着,“嗯,我去接你。” “正好给我讲讲梁琛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 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想看看他现在落魄的样子。” “薇薇,他现在发展好着呢……我都辞职到别家上班了。” 栾莹说,“今晚还因为他和褚洛吵架了。” 对面的魏薇一听就来劲了,“褚洛?褚洛不是你的小gay蜜嘛。” “对的,他觉得我太不争气了。” 栾莹托着脸,“刚自己一个人出去飙车了。” “小gay蜜脾气还不小嘿。”魏薇乐了,“他把你当自己人了,占有欲,懂不懂?” 栾莹自然是理解的,褚洛就像她半个亲人,她爹妈都把他当自己干儿子看待呢。 “你说你要是真的找不到人,干脆和褚洛在一起得了呗,褚洛长多帅啊,不比梁琛差。” 魏薇露出了老姨母的笑容,可惜了栾莹隔着太平洋看不见她的脸,她继续说道,“大学追褚洛的人不也挺多吗。” “那可能梁琛比较吸引我。”栾莹认认真真作了分析,“褚洛在你眼里很帅吗?” “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褚洛那种级别的颜值,怎么着也得是霸道总裁男神款儿的呀!你每天上班下班这么一张帅脸,就没有动心过吗?” 魏薇的声音激得栾莹心头一晃,心动? 栾莹就想到了褚洛那拽了吧唧看谁都不爽的表情,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她喃喃着,“他脾气不大好,长再帅也没用啊。” “他脾气不大好,那对你好吗?” 挺……挺好的。 栾莹没话了,对面魏薇就笑,“可惜啊可惜,可惜褚洛喜欢男人,要不然你俩凑一对挺好的。” “我肯定吃不消他的脾气,他肯定也嫌弃我好欺负。” 栾莹都不敢想这种发展,赶紧否定了,“不说了,我早点休息,明天机场见。” “嗯,我去收拾行李啦!” 魏薇欢快地挂断了电话,剩下栾莹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脑子里全部都是今天梁琛在她耳边说的话。 说他后悔了,说他认识到自己做错了,说他……想要重来。 可是一瞬间,场景又切换成了褚洛那张暴怒的脸,他在高架上高速开车,窗外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栾莹捏紧了被子。 不能再心软了。 ****** 褚洛第二天上班自己去了,破天荒地没有送栾莹。 他还没缓过来,便一直拉着一张冷脸,到公司打卡的时候,小秘书杨立都吓得不敢喘气,进了电梯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洛哥,您今儿个……有什么不高兴啊?” 褚洛扯开嘴角,挤出一个笑脸,一字一句,“老,子,心,情,好,着,呢。” “……”你tm笑起来更可怕了啊! 杨立跟在他身后进办公室,帮褚洛收拾了一下之前的表格,完事儿了站在一边看了一眼手机。 公司群里有人在闲聊。 杨立念了出来。 “小女神今天……没来上班——洛哥,栾莹没来上班?” 褚洛眉心一跳。 他出门的时候刻意忽略了栾莹,都没去问她要不要一起,现在想起来,栾莹盯着自己背的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起来好像的确挺委屈的。 但是他还没消气呢! 无缘无故就送上门给别人亲嘴占便宜,他能消气就有鬼了! 褚洛咬牙,“告诉我干嘛?” “你不是特关注栾莹吗。” 杨立没心眼地说,“上下班都要送她,今天没送?” “不知道。” 褚洛翻了个白眼,“她上下班关我屁事。” “人是你亲自嘱托带进公司的,怎么现在又不关你事了?” 杨立一边检查报告,一边抬头观察褚洛的表情,“不会是……您俩吵架了吧?” “谁跟她一对了!” 褚洛哐当拍桌子,“吵个屁吵,就她那个智商,和她吵架我都觉得是在欺负残疾人!” “……” 杨立扭头看向窗外,喃喃着,“我没说你俩是一对啊,我就问是不是你俩吵架了。” 褚洛冷笑,“你觉得呢?我能和她那个猪脑子吵起来?” “吵,吵不起来。”才有鬼呢! 杨立撇着嘴退出去了,剩下褚洛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准备新的一天的工作,他随便点开几个网页看了一眼。却感觉这些字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飘在自己眼前一样,根本看不进去。 栾莹没来上班? 那她今天早上起这么早是去干嘛? 她为什么不来上班? 她怎么敢不来上班! 所有的问题缠成了一团,在褚洛的脑子里滚来滚去,他敲着键盘都觉得烦躁,拿出手机看了眼最新的朋友圈,没有栾莹更新的状态。 啧。 不管了,管不了那就干脆不管了。 褚洛将手机往边上一丢,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就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中。 ——然而另一边,栾莹在机场t2航站楼接机口等了好久,正左顾右盼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莹莹!” 栾莹惊喜抬头,有女人拖着行李箱冲这里奔过来,速度极快,上蹿下跳来到她面前,而后哐当一下子跳到她身上夹住了她,“我回来啦!!” “欢迎回国呀薇薇。” “我想死你啦!” 魏薇狠狠在栾莹脸上蹭了蹭,“啊,坐了快20个小时的飞机,命都快丢了半条。” “纽城生活得怎么样呀。” 栾莹笑眯眯地接过她的行李,“学历读出没有?” “读出了!我现在是女博士了,说话给我客气点啊!” 魏薇挺了挺胸,“老娘现在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哈哈,读出了就好。” 栾莹好脾气地任由魏薇在她边上叽叽喳喳,她就笑着听,一起和她拿着行李往停车场走。 到了下面,魏薇一看开车的人,愣住了。 她扭头对栾莹说,“褚洛整容了?怎么整丑了?” “我tm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齐枢气得直拍方向盘,“好心帮忙来接你,还要被你吐槽,不接了!自己打车回去!” “唉别别别,小哥哥你真帅,真热心肠!”魏薇把行李放上去,瞬间变了态度,嗲兮兮地对着齐枢撒娇,“你可比褚洛那个死基佬英俊潇洒多啦。” 齐枢皮笑肉不笑,“我不吃你这套,赶紧上车!” 五分钟后,车子发动,往魏家大宅的方向开去,路上魏薇好奇问了一句,“不过今天为什么不是褚洛过来?” 栾莹笑容终于有些僵硬,“他早上出门去的时候,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我就……没让他送。” “你怎么跟他小情人似的,还要把他端在手心哄着?” 魏薇一针见血,“昨天晚上褚洛生气,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栾莹点头。 死基佬气量这么小啊。 魏薇嘟囔着,“莹莹,你发现没有,我觉得你有点讨好型人格。” 栾莹一愣。 魏薇煞有介事地说着,“你瞧瞧你,明明条件也不差,妥妥一白小美,房子车子你家都不缺,为什么会在爱情里栽跟头呢?我觉得和你父母有关系,他们没有帮你树立正确的恋爱观。现在还一个劲儿催婚,老觉得像是在贬低你似的,虽然他们可能是为你好,没有恶意。但是我觉得长期以来,就给你灌输了一个‘你以后要嫁不出去,你这样不对’的概念,久而久之,你就有点讨好型人格了。这种性格在恋爱里很容易吃亏的。” 通过付出自我来乞求别人爱我,是最吃亏的事情,甚至会得不偿失。 因为真正的爱是平等的,是相互的。付出是换取不到爱的。 只有爱,才能换取爱。 但是栾莹因为性格柔软,就变成了容易让步,容易被捏造塑形的那一方,才会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听着魏薇的分析,前面开车的齐枢不说话,只有栾莹自己知道,她痛处都被戳到了。 于是苦笑地看着魏薇,“或许你说得对。” 魏薇心疼地说,“没关系,以后慢慢学会爱自己就没事啦,而且我也回来了,我可以帮忙做你的爱情参谋。” “你自己的爱情还没参透吧?” 栾莹吐吐舌头,“关于某个人,想问我什么?赶紧问。” 魏薇灵活的表情有些许怔忪,而后她自嘲地挥挥手,“哎呀,莹莹真是的,我不想知道了,也不要知道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也好,也好。 ****** 栾,莹,没,回,家! 从下班到家开始在客厅里坐到了晚上九点的褚洛,终于没忍住,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在沙发上面。 他不耐烦地看着时间不停地流逝,然而栾莹没有丝毫回来的迹象。 整整一天,他都被这股喘不过气的感觉压着。 好啊!她胆子越来越大了,先是不上班,现在还夜不归宿! 正巧褚洛烦躁地划着朋友圈,刷到一条动态的时候,手指猛地一停。 停留在齐枢和栾莹的合照上面。 齐枢配字:当了一天车夫了,我容易吗我? 褚洛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 车夫?一天? 他们一天去哪了?出去约会了?! 请假休息去找齐枢?栾莹她这是要造反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褚洛脑子里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失了冷静,下意识想要打电话追问栾莹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却又偏偏忍住了。 他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就像是魔怔了,成天都等着栾莹什么时候脑子开窍,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栾莹要是一辈子都不看他一眼,那他是不是要等一辈子? 褚洛忽然间就失去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力气,梁琛的出现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击成了碎片。 本来就说舔狗不得好死,栾莹是梁琛的舔狗,那他褚洛呢?难道就比栾莹高贵了吗? 褚洛干脆直接去了卧室,将手机丢在一边,自顾自开始看文件,当做今天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半夜两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褚洛拿起手机,眼皮子一跳。 栾莹。 接通电话,对面是另外一个女声,“喂喂?褚洛吗?” 有点耳熟。 褚洛皱眉,“什么事?” “我是莹莹好朋友魏薇,你还记得我吗?” 魏薇? 有点耳熟……嘶,是栾莹大学时那个好朋友吗?以前见过几次,长什么样记不清了。 褚洛没有好气,“不记得了,什么事?” “栾莹喝多了,我也有点儿,不过我比她情况好,我想问你能过来接她回去吗?” 魏薇不好意思地笑着,“今天我回国,大家给我庆祝,所以一时半会没有刹住车……栾莹,诶!栾莹,你别吐啊,厕所快到了!!” 褚洛一阵头大,“她喝不喝多关我什么事?不是有齐枢在吗?” “你这话说的,齐枢又不是栾莹男朋友,就他看栾莹那个眼神,能让他送莹莹回去吗?那多危险啊。” 魏薇也没有跟褚洛客气,“要说安全,莹莹身边最安全的就属你了。” 安全? 褚洛心里直冷笑,安全?是啊,全天下人都以为他tm真喜欢男人呢! 褚洛想都不想,“不来!” 爱怎么样怎么样,他再管她,就是他脑子被门挤了! “别啊……”魏薇将栾莹扶进了厕所,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栾莹的背让她好受点,“你俩吵架了是吗?她是傻白甜了点,可是她没有恶意的。褚洛,褚大帅哥,您能高抬贵手来接一下栾莹吗,我这儿还有一桌要好朋友,实在走不开……” “那就让她自己打车回来。” 褚洛抓着手机,不知道哪儿来的怒火,一阵一阵往外冒,连带着对魏薇说话都溅起了火星,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留下嘟嘟嘟的忙音和愣住的魏薇。 栾莹听到了。 她醉醺醺地去拿手机,“是……褚洛吗?” 魏薇将手机还给她,说,“嗯,他不来接你。” “不来接就不来接吧。” 栾莹清着嗓子,“总不能事事麻烦他,褚洛也有自己的生活。” “但你这样回去真不行。” 魏薇一脸担忧地说,“要不我给你隔壁房间开一间,你睡吧,等睡醒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栾莹坚持要走,“我想回去。” “褚洛没空。” “我可以……”栾莹眼里醉蒙蒙一片,像是染着一层雾似的,“我自己也可以的,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能再让褚洛大事小事照顾我。” 魏薇看了一眼倔强的栾莹,“但是你不能单独回去,我也不会让齐枢送你。” 保不齐他就动手动脚呢,喝个酒眼睛全程黏在栾莹身上,还想送喝多的她回家,想都不要想! 栾莹的头发有些凌乱,散下来些许,她自嘲地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都25了,活得还像个小孩子,不独立,不自爱,谈恋爱失败,交朋友也失败,社交圈子不大,好友寥寥无几——只知道死读书,不知人间险恶,除了学历,情商还低得可怕。 “我明明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 为何要被戕害至此。 魏薇抱住了栾莹,“为什么要这样想呀,莹莹,你的硬件根本不比别人差,你家不缺钱,读的名牌大学,你名下房产都买齐了限购名额了,本地户口多少人打破脑袋还挤不进来?爸妈疼爱你,亲戚都宠你,还有我——你只是以前人生都是父母铺好路来的,顺风顺水,现在上社会了,需要自己摔几跤,一下子就可以飞速成长了,有什么害怕的呢?” 有什么害怕的呢? 栾莹红了眼睛,“可是我觉得……褚洛就很厉害。” 什么都懂,什么都敢反击,攻击性特别强,但是又特别有尊严。 她想,褚洛一定很爱他自己吧,所以才会让自己活的一点儿都不委屈。 “你也是啊,有的人哪怕砸了钱,还不一定比你强呢。好了,舒服点就起来吧。” 魏薇轻声说着,“我也不放心你这样出去,还是给你开个房间吧,身份证带了吗?” 栾莹点点头,整个人趴在魏薇的肩膀上,“头好晕。” “头晕正常呀,我看你今天喝得太急了。” 魏薇打趣,“人家敬你,你就要喝全部啊?太傻了,抿一小口就好啦。” “我不知道……啊……” ****** 褚洛没注意看,等到处理完文件,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的时候,窗外天都亮了。 他惊了。 一看时间,早上五点半。 五点半!!!!! 褚洛下意识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没有栾莹回来过的迹象。 他一颗心狂跳着,不知道为什么呼吸都有点加速,拿出手机,想都没想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然而——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褚洛将手机狠狠砸回了床上!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床上的手机发呆,那一瞬间掠过他脑海的,有各式各样的念头,甚至还有很肮脏的—— 栾莹是不是和别人睡了? 她和别的男人开房了吗? 酒后和人乱性了吗? 褚洛抓起钥匙想要往外走,去找齐枢问个清楚,却在刚走出卧室的时候,听到了门口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音。 而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五点半的阳光从那个缺口一下子倾泻进来,有人站在那里,纤细的手臂上挂着一个包,穿着的连衣裙已经有些皱了,看起来模样稍显凌乱。 栾莹喘了口气,站在那里,像是被抓包一样,尴尬地理了理头发,“啊……你是醒了,还是……没睡啊?” 褚洛一言不发直直走到了栾莹的面前。 栾莹被他这样强大的气势吓得退后了一步,差点退到门外,就见褚洛伸手狠狠关上了她身后的门,而后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剜了她一眼。 冷笑出声,“知道回来了?” 栾莹酒意还没彻底醒,她睡了一会会就想回来了,干脆等到了人稍微好点的时候就直接一个人打车离开了酒店,现在这会儿,看见褚洛,不知道为什么,酒意又上头了。 她想,肯定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够。 “我……”栾莹撇过脸去,不想给褚洛看自己宿醉的样子。 可是褚洛已经看到了。 看到她那副令男人遐想万分的样子——醉醺醺的脸,湿漉漉的眼。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危险! 褚洛气得口不择言,“我到想问问你呢,还没到中午退房时间,怎么就来了?你一夜情对象起来发现人没了,多失望啊。” 听听,他说的这话。 栾莹没想到能迎来褚洛的冷嘲热讽,整个人站在那里,明明清晨阳光温暖和煦,此刻她觉得冷,整颗心都冷了。 褚洛见栾莹沉默,以为是默认,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似的,心摇晃着被人狠狠往下拽,他上前,直接将栾莹顶在了门板上,他问她,“你找的谁?齐枢?还是魏薇另外的朋友?还是说喝多了,随便跟一个压根就不认识的男人走了?” 五点半回来,换做以前褚洛想都不敢想,乖乖女栾莹能在这个点衣衫不整酩酊大醉地回家! 栾莹推开褚洛,眼眶有些微红,因为和褚洛犟上了,她也不开口替自己解释一句,直接打算回房睡觉。 解释了有用吗,褚洛自己都脑补出一台戏了,她还解释干什么啊,她就差坐实了! “栾莹!” 对于栾莹这个态度感到紧张和万分不爽的褚洛立刻回头喊住她,“你给我站住!” 栾莹步子越迈越大,上楼梯都踩出声音来了,褚洛跟在身后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你站住没听见吗?” “我脾气那么好吗!”栾莹甩开褚洛的手,“被你指着鼻子骂,就差直截了当说我不要脸了!我脾气那么好吗,能让你这样骂我!”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是去接魏薇回国的。” 栾莹哽咽,抽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使劲把一句话说完了,“所以我才请假的,何况我之前喝多了,魏薇才让我多休息一会……” “那你喝酒干什么?” “我不能喝吗?” 栾莹的反问让褚洛哑然。 他咬牙切齿,“能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当然拦不住你。只是你自己最好自爱一点,以后凌晨回家这种事情也不用做给我看了,真要想找快活不回家,你打个电话给我知会一声,我还不会烦你呢!” 栾莹一愣,褚洛就恨铁不成钢一般,一顿骂,“自从认识齐枢,你做的出格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带男人回家不说,现在还夜不归宿,你看看现在几点,正常女孩子会在这个点回来吗!我看你怕是一炮都打完了吧,我还挺谢谢你能记得回家?栾莹,你真是太不自爱了!” 栾莹被褚洛这话说的脸色白了又白,本来还有些泛着醉红的脸现在变得毫无血色,她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好久才把一句话说清楚,“你……在你眼里是这样看我的吗?” 褚洛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他说狠了,他知道。 可是他拉不下脸再去否认。 栾莹红着眼睛看了褚洛一眼,出乎意料地拉开房门,摔得震天响进去了。 进去了。 她觉得自己火急火燎赶回家来就像个傻b,回家面对的是什么呢?是褚洛的冷嘲热讽罢了。 栾莹卸了妆,站在卧室的独立浴室里,热水淋下来,浇在她头上,她捂着自己的脸,忽然间就委屈到想掉眼泪。 到底是她嘴笨,到底是她情商低,都是她的错。 氤氲的热气逐渐模糊了栾莹的视线,她像是失恋了一样掉了一脸的眼泪,而后被水不停地冲刷,直到只剩下热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褚洛也没去上班。 他觉得自己病了,一想到栾莹失望之极推门进去的样子,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他承认自己喜欢栾莹,大学的时候就想方设法要认识她,但是一直以来也觉得自己的耐心在被慢慢耗尽——其实栾莹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但是他忍不住向她发脾气。 就如同自己真的是她的谁谁谁,有权利向她发脾气。 为什么呢?是因为最近梁琛出现得频繁,导致他稳不住阵脚了吗? 褚洛请了一天的假,在房间里闷了一个上午,到了傍晚打算出门去兜一圈,还打算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一堆食材料理,毕竟食物能让人感到愉悦——结果他出门的时候栾莹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听他下楼,头都没转。 ……妈的,看他一眼是能死吗? 他拉开门了,他拉开门了啊!再不看,他出门去了啊! 栾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像是和褚洛杠上了似的,他越发出动静,她就越僵硬。 褚洛一下子来了火气,站在那里冷笑,“瞎子啊?” 栾莹背一抖,转过身来,装作刚看见似的,“你要出门?” “脑残吗?我明显要出门,这都看不出来,还问?” 褚洛气急败坏,语调十分不耐烦,像是施舍一般,“晚上吃什么,我顺路买!” “不用。” 栾莹说,“我会叫外卖的。” “算你能的,会叫外卖了不起似的。” 褚洛似乎是在报复,报复栾莹昨天晚上摔门的动作,如今换做他摔门而出,“牛逼别让我大事小事擦屁股!干脆整个人搬出去得了,我眼不见为净!” 栾莹肩膀哆嗦了一下,他离开了。 直到褚洛离家,她绷得紧紧的背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软下来。 好难过,原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平日子,被他们两个互相作弄成了这样。 物极必反,过于亲密,便招惹来了矛盾。 如今矛盾越来越大,明明可以好好谈一谈的,却在每次开口的时候都会伤到对方。 栾莹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凌乱的发丝盖在她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她想,是不是不能再和褚洛同居下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从梁琛开始,这道裂痕便越来越大。 栾莹给魏薇打了个电话,说要过去住一阵子,想搬家,魏薇没多问,同意了。 “来了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整理房间。” 魏薇笑眯眯地说,“晚上我让我哥做大餐!” 半小时后,栾莹拉着个小行李箱来到了魏家大宅门口,魏薇坐在花园亭子里喝茶,远远就看见了门卫放行进来的栾莹,冲她招手,“莹莹!” 栾莹走了两步,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替她把行李箱一拉。 栾莹受宠若惊回头,一看,连连道谢,“谢谢魏大哥。” 魏昀还喘着气,穿着一身健身的衣服,头上绑着一根发带,笑了一声,“你来了?我正好十公里跑回家。” 说完替她拉着行李穿过花园,看见魏薇的时候,魏昀说,“你怎么不叫司机去接一下栾莹?” 魏薇托着脸看着自己哥哥,故意开玩笑道,“我们家车子太差,我怕栾莹坐惯了褚洛的车,嫌弃咱家的。” 魏昀乐了,倒是栾莹面红耳赤,“说什么呢,我不会的……” “我怎么知道,褚洛好吃好喝供着你,没准把你养叼了。” 魏薇也跟着上前来,把栾莹迎进门,“晚上吃什么?” 栾莹不好意思,“随便啊,我原本打算请你吃饭呢。” “栾大小姐这么大方!” 魏薇故作得意,“哥,晚上咱直接出去下馆子吧,你也别浪费力气做饭了。” 魏昀说,“就你喜欢占人家栾莹便宜。” 魏薇贴着栾莹的手臂,用脸蹭了蹭栾莹,“我就占,只占莹莹的,莹莹的便宜也只给我占!” 于是魏昀也没客气,回去洗了个澡就出门,去车库开车子带俩小姑娘吃饭,坐上车的时候,魏薇随口报了个商场地址,魏昀便踩了一脚油门出发。 一路上,魏薇问栾莹,“你和褚洛吵架,至于这样搬出来吗?” 他俩就跟买一送一似的,关系那么好,怎么现在就跟仇敌一样了。 栾莹低头,“他不乐意待见我了。” “那肯定是你惹到人家了。” 魏薇想了想褚洛,“他那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其实只要不触碰底线,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和他最近这个变扭闹得有些厉害啊。” “可实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啊。” 栾莹皱眉,“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你这么一说……”魏薇意味深长看着栾莹,“褚洛这人就有些神秘兮兮啊,他在哪上班的?干嘛的?一个月赚多少?” 栾莹懵逼。 魏薇恨铁不成钢,“换个方式,褚洛平时接你开的什么车子?” “宝马啊。” 栾莹嘟囔着,“现在买宝马的人那么多,咬咬牙谁家都买得起一辆……” “后边数字是几啊?” “6.” “就一个6吗?”前面开车的魏昀下意识插了一句嘴,“没别的了?前面应该还有个字母吧?x6?” 栾莹想了想,摇头,“不是x。” “是什么?” “m。” “……” 车厢里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魏薇回过神来,恨不得抓着栾莹的脑袋使劲晃,“那tm是多贵的跑车你知道嘛!” 栾莹说,“难怪每次回家停车,排气管声音那么大。” “褚洛背景肯定不简单啊啊啊啊啊!” 魏薇一把抓住了栾莹,“绝对要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厉害!” 栾莹吓了一跳,“再厉害又怎么样,我们自己家也挺好的,没必要去图褚洛那点……” “一个有能力又低调的人,藏这么深,整天呆在你身边……” 魏薇拖长了音调,语气里面带着一种暧昧,“你猜,他想干嘛?” 栾莹表情一变。 前面魏昀补刀,“宝马m6全进口落地两百万了,最低也要一百五十万。虽然停产了,但是纪念款的价格只高不低。不过一般很少人买,这价格都直逼保时捷911,有这钱一般都会选择去买一个出名的牌子了。” 所以栾莹压根没把褚洛的宝马往那么贵的价格想,小资开开宝马正常,巨有钱的肯定开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豪车了,谁会买一个这么低调的…… 栾莹捂住嘴,“天啊,褚洛到底是谁啊!” 魏薇说,“你还不赶紧去和他做好朋友!还敢跟人吵架,谁借你的狗胆啊!” ****** “洛哥今天心情不好吗?” 棋牌室里,有人敲了一个杠开,刚想笑,对面褚洛哗啦一下把麻将牌都推乱了。 “牌品见人品啊。” 陆京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惹你了?” 褚洛说,“重来一局,刚才不算。” 陆京说,“想得挺美——打钱!” 褚洛说,“我敢打,你敢收吗?” 陆京乐了,“我谁的钱不敢收?” 褚洛掏出卡砸过去,被陆京正正好好接在手里,“诶,真生气了啊?快过来跟我说说,什么事啊?” 褚洛说,“你说我像舔狗吗?” 陆京上下看了眼褚洛的卡,嚯,银行发行的限量版定制银行卡。他将卡塞进了褚洛钱包里,慢悠悠地说,“您就是。” 褚洛脑门上青筋一跳。 “诶,好好说话,别动手。”陆京丢给褚洛一根烟。 褚洛没接。 陆京睁大眼睛,“稀了奇了,连烟都不接了?洛哥您这是从良了啊?被谁劝上岸了这是?那——那栾莹魅力能有这么大啊?” 褚洛说,“吸二手烟不是对别人身体不好吗?” 陆京卡壳了。 隔了一会,他说,“是,是这么个理,但我没想到您能为了栾莹把烟戒了,嗬,吓死我了,你是叫褚洛吗?” “我是你爷爷!” 褚洛忍无可忍,“别给我说栾莹了!老子以后不舔她了!” 第343章 番外篇·暗恋高手2 才怪!!!! 说完这话以后,棋牌室里面沉默了几秒。 连同另外两个打牌的搭子一起。 褚洛不耐烦地摔了一块麻将牌,“干嘛?” 邵京将剩下一截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说这话当真吗?” 褚洛眼皮子跳了跳。 “栾莹现在还住在你家?” 褚洛沉默。 “牛逼啊。” 邵京给他鼓鼓掌,“栾莹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房子是你的吧?” 褚洛说,“她能知道就有鬼了!” “那你怎么骗她的?” “租房子,恰好一起照顾呗。” 褚洛干脆伸手托着下巴,“她那猪脑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怎么会怀疑。” “你在人家那里装基佬装上瘾了啊。” 邵京啧啧感慨,“住着你的房子,上你公司的班,你说我怎么没有这种人傻钱多的富婆愿意养我呢。” “有没有句好话了?” 褚洛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觉得我做的也仁至义尽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当栾莹的舔狗了。” “啊?” 邵京有些好奇,“那你回去怎么办呢?和栾莹摊牌吗?‘对不起我是装的gay,其实是想睡你。不过你也反正不给我睡,正好我就不装了,以后我出去玩,你可别被我吓到。’这样吗?” “……”褚洛沉默数秒,看了一眼邵京,“我也没多想睡她。” “……”放屁呢吧你。 “总之。” 这位少爷手里掂着一块麻将牌,有一下没一下地接着,最后麻将牌重重摔回桌子上,他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一丝光亮,“我不想在栾莹身上浪费时间了。” 就到这里吧。 之后如何坦白,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 栾莹和魏薇吃完饭逛了一会街,全程都是当哥的魏昀买单,左右手拎着大包小包不说,还要来回给他们当司机。 后来路过一家高级男装店,栾莹站在橱窗门口愣了一会。 她对着橱窗里展示的那件男装发呆,隔了好久,她喃喃着,“挺好看的……” “要男扮女装啊?” 魏薇向来大方,看栾莹那个渴望的眼神,直接拽着栾莹进了店,伸手直指橱窗的那件展示款,“喜欢是不是?我买给你。” “别,我自己能买。” 栾莹立刻摆手,随后叫了服务员一声,但是没人理她。 这店里的服务员要不就在照顾别的客人,要不站在那边也刻意忽略她。 栾莹一顿。 “狗眼看人低。” 魏薇恨恨地咬牙,“当着奢侈品的导购员,还真以为自己是开奢侈品店的了。” 栾莹拉了一把魏薇,“没事儿,反正我也不一定买……” “服务员。” 有人拔高声调喊了一声,而后服务员这才抬头,看见一位帅哥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同样价位不低于他们店的奢侈品包装袋,一下子变了眼神,几乎是讨好似的贴上来,“这位客人……” 魏昀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栾莹,说道,“刚才我朋友喊你们,怎么不过来?” 他们……居然是……朋友?! 服务员脸都绿了,原本以为看栾莹穿得平平无奇,估计也买不上这里的衣服,就没有管她,谁知道……帅哥和她是一起的! “哥,这家店看不起我们,也算了,对面的比这里更贵,我要买那个。” 魏薇也没给服务员面子,“莹莹,走。” 服务员连连道歉,连着店长都出来赔笑,说是客人太多怠慢了。 栾莹心想,逛奢侈品店的,零零散散就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是客人太多没注意,根本就是故意忽略。 但是她没多计较,指着橱窗,“那件男装,能拿下来看看嘛?” 这件衣服是最近刚上的秀款,还是限量的。 服务员这会儿不敢再怀疑栾莹的身价了,立刻去替她拿衣服,拿下来以后,栾莹对魏昀说,“魏大哥,方便你进去换一下吗?” 魏昀表情一变,随后反应过来,将袋子放在一边让人看管,而后笑道,“给我吧。” 他进去换衣服了,魏薇贴着栾莹耳朵,“买给谁的呀?褚洛吧?” 栾莹面色一红,“我……我就是看看。” “我哥和褚洛差不多高,你就是对比一下是不是?”魏薇兴奋极了,像一个八卦媒婆闻到了什么暧昧味道似的,搓着手,“你怎么想到给褚洛买衣服了?” 栾莹说,“还是想和好吧,虽然搬出来了,但是不想失去褚洛这个好朋友。再说了,他这么照顾我,买件衣服不过分。” “的确。” 魏薇摸着下巴,“那一会就买这件吧。” 魏昀穿了衣服出来,栾莹眼光不错,的确帅。 栾莹想,穿在褚洛身上也一定很好看。 她开开心心刷卡买了单,把店里唯一一件镇店之宝买走了。服务员见她买衣服,目瞪口呆,原本以为是那个帅哥过来付钱,没想到居然还是女孩子自己掏的钱。 走的时候店员想来巴结,她看都没看店员一眼。 店员一脸便秘的表情,她……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女孩子条件这么好呢? ****** 褚洛回家是在晚上饭点,虽然嘴巴上说着不想再管栾莹了,但是一想到她还住在自己家里,就觉得烦躁,买菜的时候在栾莹喜欢的牛肉面前停了半天,扭头走开—— 五秒钟后,牛肉摊贩看见一个漂亮帅气的男人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像是和自己有仇似的,将一盒包装好的牛肉飞到自己面前,“称重!” 嗬……怪吓人的。 他开车回家,拎着一袋菜打开大门的时候,被里面的景象惊到了。 客厅空无一人,栾莹房间的门大开着,明显被人收拾过,里面好多衣橱已经空了,化妆台彻底被人遗忘落在那里,栾莹的护肤品和彩妆不翼而飞。 褚洛第一反应是不是进贼了。 后来才意识到,不是进贼。 是栾莹走了。 被自己早上骂走了。 他说,干脆让她搬出去得了。 褚洛心下意识就抽搐了一下,他丢下菜冲进栾莹的卧室,被子叠得好好地放在床上,窗帘也被人扎好了分在两边,夕阳照进她的卧室,一室安宁。 褚洛狠狠呼吸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倒退两步,他直接掏出手机给栾莹打了一个电话,结果那边接起来居然是个男人。 “喂?你找莹莹是吗,她现在有事,我帮你喊一下——” 褚洛直接挂断了电话。 “奇怪。”魏昀举着手机在栾莹耳边,说道,“栾莹,对面挂了。” 栾莹从面粉堆里抬起头来,手上全是黏嘟嘟的粉糊,她也疑惑,“挂了?没事儿,一会我打过去就好。” 魏薇在边上预热烤盘,盯着烤箱说,“你说我们想不开干嘛非要自己做西点呢,还不如让我哥来呢!” 魏昀哈哈大笑,栾莹说,“不行!你哥当了一下午车夫了,不能再喊他。” “那我把齐枢喊来吧。”魏薇就喜欢偷懒,抓到谁就是谁,“让他来家里做苦力!给我们做东西吃!” ****** 褚洛快疯了。 他直接将菜丢进了垃圾桶里,整个人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却又偏偏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不停地吸气呼气,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盯着手机上那个通讯记录,和栾莹短短几秒的记录就在最上方,他看了碍眼,干脆把栾莹的手机号删了。 删了,删了,统统删了,一个不留! 好,你搬出去是吗?真的胆子肥了是吗?很好! 白眼狼! 褚洛将栾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随后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一脚沙发。 就这么喜欢找男人吗?梁琛,齐枢,现在还有谁? 还有谁? 她离了男人会死是吗! 看起来单纯无心机,事实上背地里一堆备胎吧! 他,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褚洛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像个sb。 待在栾莹身边这么久,他图什么呢?图她喜欢梁琛?还是图她不会爱他? “也好,也好。” 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褚洛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而后用力咬住了牙齿。 搬出去了也好,他眼不见为净,省得再来打扰他好日子! 要滚就滚得干净点,从此以后他俩就当不认识! 褚洛盯着那袋被自己丢进垃圾桶里的牛肉,最后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再也没回过头。 ****** 魏家大宅,齐枢盯着那对面粉球发呆,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像是会做这个的人?” 魏薇说,“没准儿呢,你不是褚洛弟弟吗?” “那也就我哥会做!” 齐枢大喊,“老子守望先锋打一半,放下队友来找你们,就为了伺候你们吗!” 魏昀在编泡红茶,“来都来了,不如跟我一起打游戏。” 齐枢乐了,“哥哥大人也有这个爱好?” 魏昀说,“巧了,的确。” 栾莹说,“那你们先玩吧,我得去找一趟褚洛,我要把衣服给他。” “你都搬出去了……”齐枢说,“干嘛再去找他?” “我还是不想失去他,搬出来是因为他说的没错,我的确要独立了。”栾莹笑眯眯地,“我一会打车——” “不用,我送你。” 魏昀从沙发上站起来,“晚上打车危险,要不大家一起?我看这团面粉球也不会自己变成西点,回来我做吧。” 热闹凑,魏薇肯定会跟着,于是凑上前,举手,“带上我一起!” “干嘛?” “我也想见见褚洛,回国了这不还没见过吗。”魏薇笑了,“看看当年校草变帅没有。” 齐枢说,“那大家都去了,干脆一起吧。” 魏昀没有多计较,笑眯眯地说,“好呀,回来我做西点。” 齐枢凑到魏薇耳根子旁边,啧啧感慨,“你这个哥哥简直全能啊。” “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魏薇说,“老魏家的,能差吗!” 齐枢乐了。“那跟我哥比还是差了点。” “你听听你这话幼稚不幼稚。” 魏薇呸了一声,“谁要跟你比哥哥。” 齐枢翻个白眼,当做没听见,上去和栾莹肩并肩,“走呀,给我哥一个惊喜去。” 四个人一起上了车,朝着栾莹原本住的地方开去,栾莹坐在前面副驾驶,手里死死攥着今天新买来的那件衣服。 她在琢磨一会见到褚洛要说什么,脑子里各种台词掠了过去,毛线团似的滚来滚去纠缠到一起,栾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最后叹了口气。 还是先郑重地跟他道个谢吧,然后再好好和他说开自己的小矫情,她不想失去褚洛这个朋友。 四个人你说我笑来到了褚洛家门口,按响了门铃,栾莹深呼吸,开始调整脸上的表情—— 岂料一个美女抽着烟拉开了门。 表情不善地瞥了栾莹一眼,直接横在了门口,她扯扯嘴角,“你谁啊?” 栾莹愣住了。 身后一堆人也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魏薇用眼神问齐枢,你哥咋啦? 齐枢吓得狂摇头,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魏昀上前一步,“褚洛在吗?我们找他。” “哦,找褚少啊。” 美女穿着睡衣转身,细长的大白腿晃着让开了玄关,她说,“他在洗澡,我帮你们叫一下。” 魏昀道了一声谢谢,拍拍栾莹的肩膀,“走。” 栾莹站在那里,忽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她不可置信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感觉一下子天塌了一样。 上一次褚洛说是想要尝试调整自己的性取向,这一次…… 这一次……难道他,调整过来了? 栾莹感觉自己心口哆嗦着,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应该替褚洛感到高兴才是,褚洛可以摆脱偏见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她应该……由衷地开心才对…… 栾莹下意识退了一步,感觉到自己攥着袋子的手心里出了冷汗。 那么为什么……她在发抖呢? “谁找我啊大半夜的?” 褚洛头上盖着一块毛巾从客厅穿过来的时候,还是搂着那个女人的腰出来的,他烦躁地说,“以后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大晚上的,万一不是好人,多危险?” 那个女人听了很受用,靠着褚洛,两个人画面十分养眼暧昧,一直走到了栾莹他们的面前。 褚洛身体一僵,毛巾从他头发上掉落。 “你……” 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冷了,连带着眼神一起,褚洛上前一步,栾莹后退一步,“搬出去了,还来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栾莹捏着袋子,用力扯出一个笑脸来,“我今天路过商场,看到了一套很适合你的衣服……” 她想把袋子递过去给褚洛看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却抬不起来。 颤抖,在剧烈地颤抖。 面对这样的褚洛,她觉得陌生和害怕。 褚洛看到栾莹身后的魏昀,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打电话过去,替她接电话的那个男人,几乎是在瞬间就眯起眼睛,语调冰冷,“怎么?给我买衣服?你挺好心啊,可怜我?” 栾莹一颤,“不是的,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说——” “可以不用说了。” 褚洛冷漠一瞥,就让栾莹丢盔弃甲,他说,“不想听你多废话,你这种情商低的女人,再回来找我,我只觉得自己又惹上了麻烦。所以,为了让我清静一点,栾莹,你可以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吗?” 既然那么有骨气,收拾得干干净净滚了,现在又回来装模作样干什么,她委屈吗? 她委屈还是他委屈! 当他什么,垃圾回收站?还是可以随时随地找安慰的备胎? 褚洛受够了,更不想忍受栾莹的心软,他就这么站在门前,一副不准栾莹进来的样子,“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栾莹瑟瑟发抖,盯着褚洛的脸,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强行赔笑,“啊……那,那我把东西就先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不喜欢,丢掉也没关系……” 她小心翼翼将袋子递过去,放在了门口。 见褚洛没有要丢回来的打算,她才喘了口气,直起身子看向褚洛和他身边的女人。 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栾莹想,恭喜褚洛,可以被普罗大众所接受了。 真好,真好。 她想了想,便说,“那个……你,现在好了吗?女朋友挺好看的,祝贺你啊……” “你在没脑子地说些什么啊?” 褚洛很不爽地直接打断了栾莹的话,“我找不找女朋友关你什么事?你别跟谁都很熟似的打招呼。” 栾莹吓得闭上嘴巴。 魏昀皱眉,轻轻将栾莹拉到他身边些许,随后看向褚洛,“她可能以为这是你新女友,就想着祝贺你一下。” 魏昀低头,“送完了,我们走吧。” 魏薇和齐枢站在后面不敢出大气,就这么看着魏昀和褚洛互相眼神交涉,而后缩着脖子转身。 魏薇结结巴巴地说,“哥,走吧……” 魏昀拉了一把栾莹,“走,回去做西点。” 褚洛看着栾莹被魏昀拉走,走的时候她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那眼神好好像说着自己多可怜似的。 褚洛咬牙,“走了就别回来找我。” 栾莹脚步一顿。 不该这样的,今天的发展,不应该变成这样的,她是想找褚洛好好说说话,该道谢道谢,该道歉道歉,然而……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魏昀察觉到了栾莹的犹豫,用力带了她一把,这才将栾莹拉走。 栾莹还想回头,却听见一声巨响,摔门声隔断了她的所有思绪。 而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栾莹被魏昀领着走,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下来。 魏昀说,“怎么了?” 栾莹胡乱地擦眼泪,“我是不是和褚洛要绝交了啊?” 魏昀说,“看这个发展,是的。” 栾莹伸手捂住眼睛,“不要啊……褚洛是我很重要的人……” “心仪对象?” “不是。” 栾莹摇头,四个人来到车边。 魏薇和齐枢在沉默里,听见栾莹抽泣着说。 “是比心仪对象,还要重要的人啊……” ****** 褚洛关上门就拉下脸来。 身边女人说,“怎么了?刚才那个送你衣服的女人是谁?” 褚洛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问问呗,看你大动肝火的样子,少见。” 女人又抽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将烟递到了褚洛的嘴边。 褚洛下意识就是撇过脸,刚想说戒了,脑海里又猛地窜出来栾莹临走前那张脸。 心狠狠地一绞,褚洛干脆将烟接了过来。 女人娇媚地笑,“还以为你戒了。” 是戒了。 然而褚洛说,“我闲着没事戒烟干嘛?” 女人趴在他背上,“快告诉我嘛,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长这么漂亮,和你说话还这么亲密,人家都要吃醋了。” “你又不是我老婆你吃什么醋?” 稀了奇了,褚洛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有那吃醋权利吗?” 女人脸色一白。 褚洛一个人走进卧室,女人站在那里一会,才回过神来,迈开腿追上去,娇滴滴地喊着,“褚少,人家刚才没注意嘛,你要不想听我就不问了。” 进去一看,褚洛躺在床上玩手机。 女人直接走到床边,压了上去,而后搂住褚洛的脖子,“看我呀,我比手机好看。” 褚洛发出一声嗤笑,“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女人吓得一哆嗦,原本以为今天褚少好心情,自己还能撒撒娇,没想到……褚少的心情阴晴不定。 褚洛将她推开,原本都躺在床上了,又走到了玄关。 站在玄关门口,盯着栾莹留下的那个袋子发呆。 发呆数秒,男人恨恨地将袋子夺过来,一点儿不轻地扯开包装袋,对半撕裂了包装袋上面印着的名牌logo—— 褚洛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里面那件被自己扯开来的衣服,脸色变了变,而后一把将衣服揉皱,想往地上狠狠一掷。 到了半路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恨铁不成钢似的,将衣服搓成一团捏在手里,而后狠狠丢在了杂物间。 不就是一件名牌,谁稀罕! ****** “别哭了啊……” 魏薇端出一盘新鲜烤好的面包,“快来尝尝我哥做的。” 齐枢在给栾莹擦眼泪,“唉,你一哭我就心疼。” “嘴上还要占我们栾莹便宜。” 魏薇恶狠狠地骂他,“都怪你家那个哥哥,把莹莹气哭了都!” “我……我哪儿知道他今天吃火药了。” 齐枢撇嘴,“平时也不这样啊,是不是那个女的在,所以才这样?” “干嘛,你的意思是你哥要在那个女人面前表现?” 被这么一说,栾莹还真觉得有可能,万一那边开门的就是褚洛的新女友,自己这么找上门去,不得让人家小姑娘误会了吗? 也难怪褚洛态度差。 栾莹想,褚洛居然会替女朋友着想了,这很好啊,她有什么好委屈。 擦干了眼泪,栾莹不哭了,点点头说,“或许就是这样,好了啦,我们来尝尝魏大哥做的面包。” 魏昀在里面洗盘子,听到声音笑说,“这个点吃会胖哦,我建议你们等到明天。” “面包还热乎着,什么胖不胖的,年轻,减得起肥!” 察觉到了栾莹这是想给大家一个台阶下,魏薇立刻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随后伸手捏了一把栾莹的脸,“好了,不哭啦,以后褚洛有人管着了,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想起褚洛和那个女人并排走出来的般配模样,栾莹心尖晃了晃,扯出了一抹笑脸来。 ****** 周日的时候,魏昀帮忙找了一个独居公寓,说是熟人认识的,便宜低价,介绍给栾莹去住。 一帮人风风火火看了房子,魏薇还有模有样地点评起了风水,“这地方好啊,以后爱情和事业双收,就这里了!” 栾莹笑,“好,都听你的。” 周日晚上,魏家兄妹帮忙栾莹搬家,而后栾莹在新家里炒了一次菜做给他们吃。 全过程魏昀都笑眯眯的,栾莹问他,魏大哥我做菜技术还行吗? “一般般。” 魏昀也不来虚的,“不过多练练还是可以的,没有我妹妹形容得那么夸张嘛。” 栾莹低头笑,刚想说因为之前一直站在褚洛身边看他做饭,煞有介事学到了那么点,结果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的时候,就被栾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生活里充满了褚洛。 连做菜的口味和手法,都和他如出一辙。 栾莹仓促地理了一下头发,只能尴尬地笑说,“你们不嫌弃就好啦。” “没想到莹莹现在还会做饭。” 魏薇在边上胡吃海喝,最后打开了一听可乐,伸手像召唤小狗似的,把栾莹喊过来,“你要是一个人在家没人伺候,我把我哥丢给你做饭。” 栾莹立刻脸色大变,“这不行,我一个人没事的。” 魏昀一边玩手机一边微微一笑,随后对自己妹妹说,“没事,栾莹要是闲着,直接打车来我们家里吃饭不就好了吗,反正这儿离咱家也不远。” 魏薇点头如捣蒜,“我哥说了算!” 栾莹送走这对兄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回头看了一眼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魏昀和魏薇临走前非要帮她收拾桌子,这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走进单独的卧室,栾莹茫然地看着崭新的家具和环境,忽然间就觉得有些荒凉。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有人中途加入,也有人中途离开。或许她和褚洛的关系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也只能祝福他一个人走得顺利了吧。 栾莹洗了澡躺回床上,钻进被窝里,打开手机,找到了褚洛的头像框。 她想问问他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结果刚发送过去一个消息,就看到了跳出来一个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无法发送信息,请重新添加。” 栾莹一怔,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重新发送了一遍。 红色的感叹号明晃晃刺痛了她的眼睛。 栾莹愣住了,而后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她对着手机发笑,声音隐隐颤抖,“也用不着……这么……残酷吧……” 褚洛,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给她吗? 这叫她以后如何向亲戚好友解释啊。 栾莹深知,褚洛已经走了,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原来不止爱情伤人,日积月累深刻厚重的友情也会伤人。 栾莹攥着手机,感觉这阵子自己变得特别脆弱,自从褚洛像换了个人以后,她时常觉得,自己在和他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 栾莹给褚洛发送了一条短信,期待着他能看到,但是短信显示“已发送”以后,就如同石头沉入海底,再无回音。 栾莹想,或许是她纠缠不休了,褚洛也是人,也会烦。 她抿唇,不再做任何行为打扰,看着窗外的夜色,一颗心逐渐沉入黑暗里。 ****** 栾莹周一上班的时候,和褚洛直截了当地在公司大厅遇到。 她一脸惊喜,以为褚洛又过来罗生谈生意,想上去打个招呼,名字刚喊出口,就看见褚洛目不斜视头也不转地到大厅打了卡,而后径直往私人高管电梯走去。 电梯门打开了又关上,缝隙里最后一眼,是他冷漠如路人的视线。 栾莹僵在那里,感觉浑身透凉。 褚洛……难道在这里上班? 难道他之前,一直都是骗自己的? 所以齐枢才会说有隐情,原来是这个……原来当初她进公司,都是褚洛的帮忙…… 栾莹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去产生情绪波动,可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她刚想追上去问,身后有人打招呼,“哟,栾莹!” 回头一看,是杨立,上面老大的私人助理。 栾莹擦擦眼睛,扯出一抹笑脸来,“杨助理好。” “是谁欺负咱公司的吉祥物了呀。” 杨立亲切地扯了扯栾莹的脸,翘着兰花指说,“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 栾莹摇头,“没有,就是早上过来风沙大,进了眼睛,刚刚在揉。” “哪儿呀?我给你吹吹?” 杨立凑上来,俩姐妹似的,“莹莹你那天没来上班,好多同事想你呢。” 栾莹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小姐妹回国,我就请假去接了。” 杨立敲敲她脑门,“也不提前跟人家说,哼。” 一个大男人翘着兰花指冲她撒娇的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栾莹捉摸着,杨立可能也喜欢的是男人。 杨立和她打完招呼就进去电梯了,栾莹追问了一句,“那个,杨助理!” 杨立站定,“嗯?” “你们……你们老大……” 栾莹咽了咽口水,开始小心翼翼试探,“是不是这几天心情不好?” 杨立想了想褚洛那个能吃人的表情,点头如捣蒜,“是呢,小宝贝你这几天上班小心点啊,可别出什么差错。” 栾莹趁他不当心,飞快接了一句用来套话的,“好的,替我向褚洛问好。” 杨立一时没反应过来,也道,“好。” “……” “……” 真相如此干脆利落。 杨立表情惊悚,扭头就关了电梯门。 到了高层,他出电梯一阵狂奔,推开门大喊,“洛哥洛哥,大事不好了!” 褚洛心情还是阴沉沉的,一听就眉头皱得老高,“干嘛?” “栾莹知道咱公司老大是你了!” “……” 褚洛眉心一跳,之后却冷漠下来,只是一句,“哦,知道就知道,多大点事。” “咦?” 杨立关了门走进来,“她早上套我话呢。” “学聪明了啊,还知道选择你来套话,看人下菜。”褚洛冷笑,“也不知道谁教给她的本事。” “你俩……”杨立咽咽口水,“出问题了啊?” “没有。” 褚洛干脆利落,“工作时间别和我提栾莹的事情,你要是没事做,我立刻给你安排一个出差任务。” 吓得杨立连连后退,直到退出办公室。 褚洛这才猛地深呼吸一口气。 他点开网页,却无心浏览,最后胡乱地刷新着界面,烦躁却没有消退掉一点。 今天早上当着她的面打卡,就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在这里上班的事情,栾莹情商再低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应该能想明白。 想明白了,如果还要脸,不出意外就会递辞职信上来了。 只是褚洛没想到,栾莹一整天不但安安分分,还另外写了一封策划书,工作计划有条不紊地在进行,同一部门的同事有事没事就会夸她两句。 务实,踏实,不搞别的,工作效率还高。 最重要的是,栾莹坐在部门办公室里敲键盘,整个办公室周围就跟开了鲜花似的,冒着爱心泡泡闪着小星星。 极大程度地带动了男同事的工作进度。 褚洛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公司给她取外号吉祥物,还是很名副其实的。 这天晚上,魏昀过来接人了。 栾莹看见他的时候,很惊喜,“魏大哥?” 正好遇上褚洛打卡下班,走到门口就看见栾莹站在一辆帕拉梅拉边上,皮裙下两条腿又直又长,踩着高跟来回晃。 褚洛啧了一声。 扎眼。 “魏薇说你新环境得要一段时间适应,派遣我来接送。” 魏昀按下车窗,比了个乘务员的姿势,“栾小姐请您上车,我们的列车即将发动。” 栾莹笑了,“魏薇把我当小孩子呢,你下次别来了,我已经研究好回家路线了。” “主要我这妹妹非要我来,还要我全程直播,她不放心。” 坐上车才发现魏昀的手机屏幕亮着,魏薇说,“魏昀你可得给我好好保护栾莹啊!” 魏昀装怒,“没大没小,喊我全名?魏薇你这是想死了!” 栾莹笑眯眯坐在一边挥挥手,笑到一半,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了车子旁边褚洛经过,表情冷漠,最后还用力朝这里瞟了一眼,眼里写满了嘲讽。 那轻描淡写的一瞥,就让栾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想下车追出去找褚洛问个清楚,可是在触及到他表情的时候,所有的热情都一下子冷却在原地。 栾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褚洛走远,到了后来,连背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魏昀观察了一会栾莹那个表情,隔了好久托着下巴说,“褚洛在这里上班吗?” “嗯,他是公司高管,我以前一直不知道。” 栾莹低下头去,仓促慌乱地理了理头发来转移注意力,她说,“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幸运,刚从前一家公司辞职,就被这边招进来了,没想到……” “是褚洛帮你开的后门?” 魏昀直接讲了出来,说完他发动车子。 栾莹点点头,“我欠他的……真的太多了。” 栾莹想,甚至可能已经多到了她根本没办法还清人情的地步。 所以,褚洛现在怎么对她,她都毫无怨言。她该受着的。 魏昀多看了栾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对褚洛的感情很特殊。” 栾莹自己也知道,她觉得她把褚洛看的特别重,尤其是现阶段,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人。 因为那么多时间以来,她身边一直都有褚洛的存在,替她挡风遮雨,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义无反顾直接站出来,很多时候栾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依赖褚洛。 她更没想到,如今的她,对于褚洛的念想,已经超过了对于梁琛。 “你不喜欢褚洛吗?” 魏昀意有所指,“听我妹妹说褚洛是个基佬,不过就算如此,以我的眼光来看,他还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男人——和你一起生活这么久,你喜欢上他,应该也不意外吧。” 魏昀这么好,能被他也认同的男人,一定不差。 于是听到他说起“喜欢”这两个字,栾莹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变,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魏昀问起来,倒让她有些恍然。 喜欢……吗……? 栾莹摇头,“我应该不喜欢褚洛,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喜欢着一个曾经对我很坏的男人,喜欢了好久,也是我的初恋。” “现在呢?” “现在应该不喜欢了,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他,本能还是会逃避。” “这样。” 魏昀一边开车,一边替栾莹分析,“那么你别担心,你现在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友人而难过,应该会比失恋稍微好捱过去一点。” 栾莹说,嗯。 魏昀说,闲着没事就出来玩,让魏薇带你认识新朋友,这样你很快就会忘记那些离开了你的老朋友了。 栾莹说,嗯。 之后魏昀不再说话,他将栾莹送到新家后,挥挥手打算回去。 栾莹看着他的车子掉头离开,抬头看了眼快落下去的夕阳。 很快……就会忘记的吗? ****** 栾莹和褚洛分开住了快一个礼拜,虽然每天他们都在公司碰面,但是两个人都装作不认识对方一般,哪怕见到了,也只是用眼神掠过去,而后波澜不惊地擦身而过。 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一样。 栾莹学会了做菜,学会了各种基础家务活,她再也没喊魏昀来接过自己,每天上下班挤公交,晚上到家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发呆。 好像日子还是正常在过,好像褚洛也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她一丁点儿……都不寂寞。 她没有主动联系过褚洛,生怕自己给他打来一些打扰,默不作声地在公司里上班,这几天有人夸她,一下子变成了高冷女神。 “是啊,话都不说了,感觉公司里一下子就没有生气了。” 同事嘟囔着,从边上探过脑袋来,看了一眼正在屏幕面前打字的栾莹,他说,“小女神。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栾莹打字一顿,扯了个笑脸,“为什么这么说啊?” “总觉得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呢……” 同事摸着下巴,“要不明儿周五,我们出去团建吧?咱几个请你唱歌喝酒,你带朋友来无所谓。” 栾莹原本想拒绝,而后想到了魏昀让自己多出去社交,多认识新朋友的话,犹豫了数秒还是点点头,“好呀,时间地点你们定。” 哐当,对面同事喝着咖啡,塑料勺子没拿稳摔在了键盘上。 他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地擦着键盘,“啊!洒了洒了!” “操啊,不要脸的金波,居然约到我们吉祥物了!” “栾莹同意了!栾莹同意了!哈哈哈哈!” 金波乐得跟个傻子似的,“喂,我们这周末去哪呀?” 周围人开始七嘴八舌出主意,“我认识一家高端ktv,可以给我优惠,我来订房间吧!” “那我请吃夜宵!” 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杨立正好路过,好奇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顿时加快脚步回到了办公室,“洛哥,策划部准备出去团建呢。” “要我批钱?” 褚洛眉毛都不抬。 “不是,那部门就莹莹一个姑娘,万一晚上要喝点酒什么的,那……” 褚洛正在签字的手一顿,墨迹在白纸上停顿渗开一个黑点。 而后他不耐烦地说,“关我屁事啊,她都答应要去了,那肯定是不在乎这个了。” “你这说话真不好听,没准莹莹是因为不方便拒绝呢……” “那么大个人,还会不方便拒绝?”褚洛冷笑,“三岁小孩呢?还有,你和栾莹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喊她莹莹了?” 杨立嘚瑟说,“我俩微信都还加上了呢!哼,你管我?” 褚洛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你看看我管不管得了你?” 杨立上去交了一份报告,“反正我偷听到了,先和你说一声,你要是不管,那就随便你,我去开会去啦。” 褚洛目不斜视,当做没听见似的,“赶紧滚。” “……”唉,洛哥越来越冷漠了。 ******* 周五的时候,栾莹叫上了自己之前的同事冯婷和蒋老大,到ktv坐下的时候,同事都惊了。 “我觉得栾莹是神仙下凡来拯救我们公司的……” 金波喃喃着,眼睛都黏在栾莹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小红裙,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搭配同色系的小高跟,活脱脱一朵不谙世事做作艳丽的人间富贵花。 冯婷挽着栾莹的手,“那可不,我们莹莹是低调的大美女啊。” 蒋老大连连点头,就如同被夸奖的是自己一样,“栾莹,好久不见,真是又变漂亮了。” “我觉得你瘦了。” 冯婷摸着栾莹的脸,“怎么回事呢,比之前更瘦了。” “搬出来了,之前那个好朋友的菜就没得吃了……只能吃自己做的……” 栾莹也没藏着掖着,只能吐吐舌头,“我做菜你也知道,仅限于能吃的范围内,所以……可能也就瘦了。” “是之前那个给你做盒饭的男生吗!” 冯婷一脸激动,“为什么搬出来啊!人家那么照顾你,对你好的男人,要好好抓稳呀!” 栾莹心口一刺,边上同事也凑过来听八卦,“什么?莹莹之前有追求者吗?” “咱们莹莹一直不缺追求者呀,哈哈。” “这倒是,听说前阵子还有个男的缠她缠到公司来呢。” 金波拍拍胸脯,“放心,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以后公司里谁纠缠不休,谁耍流氓,和我们说一声就行!” “莹莹有你们这么好的同事,我和冯婷就放心啦。” 老蒋和冯婷对视一眼,笑了。 ——一点儿都不放心! 因为两个小时后,还没到12点,栾莹就喝得醉醺醺,踩着高跟鞋走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冯婷吓了一跳,“栾莹你没事吧?你们怎么给她喝这么多?” 金波吓得举手投降自证清白,“没有啊,我们拦不住……栾莹拼命喝酒……” 冯婷看向醉醺醺的栾莹。 栾莹扶着墙,看样子是想去上厕所。 她喊她,“莹莹,我陪你去。” “没事,我一个人能行——”栾莹含糊不清,却仍旧倔强地说,“我一个人,能,行!” 她可以,不用依赖任何人! 半小时后,栾莹到底败给了酒意。 冯婷把她扶起来,“家在哪儿?打车送你。” 栾莹胡乱报了个地址。 冯婷和老蒋将她送到家门口,栾莹啪啪啪拍着门,嘟囔着,“咦,怎么回事……” 按了密码,门开了,栾莹笑着回头,“我到家了,你们回去吧!” 见她真的能打开门,冯婷和老蒋喘了口气,也回去打车了,只是栾莹刚往里走一部,里面有人出来。 栾莹愣住了。 “你……” 褚洛也愣住了,栾莹怎么进来的?!栾莹走后,密码锁他早就改了,改成了他生日,她怎么进来的? 栾莹喝多了,先他一步问说,“你干嘛在我家?” 褚洛皱眉,“喝酒了?” 栾莹背着包,小红裙的肩带滑下来些许,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过诱人。 乌黑的发倾泻下来,发丝间一双迷离的眼睛。 褚洛一直觉得,栾莹这脑子搭不上她这张高级顶配的脸。 他冷笑一声,“半夜闯我家,你还有理了?” 栾莹身体一顿,感觉清醒了些许。她眨眨眼,看了眼眼前的褚洛,忽然间退后几步。 她……下意识报了原来的住址,冯婷和老蒋就把她送这里来了。 栾莹声音发颤,“我……我弄错了,我现在就,就回去……” 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差点摔跤,褚洛下意识狠狠一拽,将她拉起来,口气不善,眼里却满是心疼,“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摔断腿才满意?!” 熟悉的吼声,将栾莹的眼泪一下子逼了出来。 看着褚洛的脸,眼眶就这么一点一点泛起了微红,而后栾莹哆嗦着,将手从褚洛的手心里抽出来,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地址……” 不要这样,不要在褚洛面前掉眼泪,不要让她看起来像是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坏女人…… 栾莹伸手捂住脸,继续往门口走,“我现在就回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报了这边的地址,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一连串小心翼翼的道歉让褚洛皱起眉头,他看着栾莹这幅卑微的样子,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以前是她这样卑微地面对梁琛,现如今,他在她眼里,也是梁琛这个档次的人了吗? 褚洛说,“你之前就穿成这样去喝酒的?” 的确听说栾莹要出去团建,还以为是不好意思推脱呢,不过看她这幅打扮,这身妆容,这不是精心准备过的么?哪儿有一丁点不好推脱的样子? 想到这里,褚洛就冷笑更甚,“部门里面那几个同事,也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去吸引吗?” 栾莹攥紧了手指,“我只是……出来想认识新朋友。” 新朋友,新朋友。 听听她说的话。 褚洛上前,一把拽住了栾莹的手。 他贴近栾莹,看到了她微红的脸,带着些酒意的眼里恍恍惚惚的,全是脆弱又诱惑的湿气。 栾莹深呼吸,“褚洛……” “喊我?” 褚洛一把将她从门口拽了回来,“大半夜回家,喝醉了还穿成这样,栾莹你说你不是勾引男人去的,谁信啊?交什么朋友值得你打扮得这么骚?” 栾莹大脑发昏,说话都说不清楚,“你先放开我,我知道我这样乱来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走……” “走?” 褚洛将她的后路统统堵死,“你都送上门来了,我当然得好好接手。” “我不是!” 栾莹吓得浑身颤抖,一张脸无辜又惊慌害怕,“我没有想拆散你和你女朋友的意思,褚洛我们这样真的不好……” “女朋友?” 褚洛笑了,“也对,不过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栾莹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的性取向……难道……彻底好了吗……?” 褚洛一怔。 栾莹想笑,却又偏偏想哭,“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褚洛,能回来就好了,我也放心了……” “那么,你现在也很放心吗?” 褚洛贴近她,将她直接按在了玄关处的墙上,男人的体温骤然接近,唇落在她耳畔,“如果我性取向回来了,你这幅样子找上门来,到底安全吗?” 栾莹发抖,以为这是一种羞辱,“对不起,褚洛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真的没有……”勾引你…… 没有非分之想?这话把褚洛的心扎了个大窟窿处理,他笑出声,而后一口咬在了栾莹白皙的脖子上,像是刺穿猎物一般,直到听见她脆弱的呜咽。 “你没有非分之想?我有。” 他有,他有了整整好几年! 她的腿她的胸她的唇她的小腹。 她身体每一处,都足以勾起他这个正常男人的欲望,非分之想?他当然有! 只是如今,撕开了所有的温情伪装,面对这样真面目的她,也没必要……再温柔下去了吧。 栾莹叫了一声,但是叫声还来不及完全从喉咙里出来,便被褚洛的动作直直打断,他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一般,将栾莹往后按在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垫完完全全接住了栾莹的身体——但是如此,她还是觉得疼痛,像是摔在了长满刺的刀刃上一般。 红色的短裙招架不住褚洛的手,栾莹哆嗦着,推不开他的身体。 褚洛急促的呼吸声掠过栾莹的耳畔,这副身体他肖想了太久了,以前为什么这么傻,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明明如此随便就可以和别人出去喝酒交友,他却还当宝似的捧在手心妥帖珍藏! 栾莹绝望似的朝后仰起脖子,这个动作在褚洛眼里,却更像猎物献出自己最毫无防备的脖颈。 好烫 褚洛好烫,像一团愤怒的火在燃烧。 快要……把她烧成灰烬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和褚洛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曾经的他们那么亲密却毫无暧昧,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结束的时候褚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一般,宛如上了天堂,又分秒间堕入地狱。 他起身,沙发发出一声吱嘎的声音,栾莹眼神有些绝望,肩膀绷紧了在哆嗦。 褚洛动作一顿。 褚洛啧了一声就径直去浴室放水,“没事就起来,装什么装。” 栾莹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和梁琛谈过恋爱,何况现在社会,恋爱自由,只要不犯法不违反道德,男欢女爱太过正常——所以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好惊讶呢? 她装出一副这样不情愿的样子来,给谁看呢? 褚洛脸色很不好看,他放完水出来,看见栾莹缩成一团在沙发上,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忽然间就心口一缩。 栾莹强行扯出一副笑脸,还帮着褚洛找理由,“我……我喝多了,我知道你这是给我一个教训,我下次不会这样没防备了,怎么可以毫无警觉心地这样喝醉呢?” 褚洛哑声。 栾莹站起来,衣服凌乱落在地上,乌黑的发落在光滑的背上,脖子上有好几处红肿的痕迹。 褚洛无意识将手指一收。 “那我……”将自己地上那条狼狈的裙子捡起来,栾莹声音都在发抖了,“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对面飞过来一件外套,直直盖在了她的脸上。 栾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褚洛双手抱在胸前,满脸不爽地说,“不要装可怜,进去洗个澡,我送你回去。” 栾莹重复了一遍褚洛的话,宛如毫无灵魂的玩偶,“你……送我回去?” 褚洛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上前,靠近栾莹,“对。” 栾莹哭丧着脸,还要强撑着笑,“不了,我半夜打扰你,已经是很麻烦你了……” “知道麻烦就赶紧去洗澡。” 褚洛声音有些嘶哑,“别在我面前给我演戏洗脑。” 栾莹心口一刺,看见褚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顿觉恍惚。 这张脸还是曾经的样子,漂亮帅气,走到哪里都会有女孩子冲他打招呼。只是以前的褚洛肯定满脸不爽地强行笑着走在栾莹身边,然后不屑地评论一句,“这群女的怎么回事,还没你好看。” “别光听小姑娘发花痴呀,你听,还有男人夸你帅。” “我tm才看不上那种路人好吗?除非这个世界上有和我一样有钱有长得帅的男人,那我会考虑一下。” “你这个死gay要求还真不低。” “像你?梁琛那种渣男都倒追得很开心嘛。眼光明显不行,追他还不如追我。” 曾经那些亲密又有趣的对话掠过脑畔,却又恍如隔世,一下子切换到了如今眼前这张精致冷漠的脸上。 栾莹倒抽一口凉气,“褚洛,你变了……” “我没变,只是你一直对我一无所知罢了。” 褚洛不再多解释,上前将栾莹拽起来,一路拽着她到了浴室门口。 这家里的每一寸地板,每一处角落,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一直都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只是现在—— 栾莹的视线不停地被眼泪所晕染,她抬手擦拭着,而后看向褚洛宽阔的背,顺着背,视线落到他拽着自己的手上面。 这双手在刚才,亲自推她入深渊。 栾莹扯出一副惨笑,咧了咧嘴角。 她应得的罢了。褚洛若是能恢复性取向,作为那么长时间地照顾她的人情,她让他睡一下又怎么了。褚洛现在是个正常男人了,是她不知廉耻半夜喝多了送上去的。睡一下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 栾莹不停地麻木自己安慰自己,但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关上门,隔着门褚洛的声音传出来,“好了喊我。” 隔着一道门,他们的世界被一分为二。 褚洛靠在外面的墙壁上,就穿了一条短裤,男人狠狠喘了口气,像是还不相信似的,缓缓抬手盯着自己的掌心。 他……越界了。 这几年来所有的欲望都被疯狂地填满,他得偿所愿了。 他不就是想睡栾莹吗?栾莹傻白甜好欺负,他早该下手了。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完事了就把她送走得了,然后这个念想也就算一笔勾销——再不联系。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褚洛站在外面,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 后来栾莹推开门,两个人眼神对上,栾莹撇开脸去,穿着褚洛宽大的短袖,低声道,“那个……你要是困,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褚洛沉默半晌,哑着嗓子说,“等我一下,我洗完澡送你。” “你不用非要帮我……” “我说了我送你,听不懂人话吗?!” 褚洛拔高声音说道,“闭嘴,沙发上坐着等我!” 莹强撑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她看了一眼褚洛,而后乖乖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 褚洛这才喘了口气进去洗澡,只是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整个客厅都空旷下来,像是从来都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至于那个他说了等他的女人,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栾莹自己打车走了。 她怎么走的,她穿成那样,怎么走的?! 褚洛站在原地,气得发抖,打开微信想问问栾莹这个猪脑子怎么长得,翻了翻列表却找不到人。 后知后觉想起来,栾莹被他删了。 他猛地咬住了牙齿,像是不解气似的,将手里的浴巾狠狠摔在地上。 她这是有多想迫不及待地离开?说了让她等,还会偷偷溜走,真是本事见长啊! 褚洛不说话,大步走到了冰箱面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就下去了大半瓶,而后男人站在那里,手指一点一点将塑料瓶收紧。 ****** 第二天是周六,魏薇原本约了栾莹一起美甲,结果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她和魏昀干脆直接来到了栾莹家门口。 哐哐敲门,也没人来。 魏昀无奈之下掏出了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客厅一片狼藉。兄妹俩吓一跳,冲进卧室,看见栾莹抱着被子像一条蚕宝宝似的缩在里面,明显睡着了,头发还黏在脸上。 魏薇上前,从被子里面将栾莹的脸扒出来,轻轻拍了拍,“莹莹?” 栾莹这才迷糊着睁开眼睛,“啊……” 魏薇使了个眼色,魏昀去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出来,给栾莹擦了擦。 栾莹揉着眼睛,从床上慢吞慢吞坐起来,动作僵硬如同没有灵魂的机械。 “你……” 魏薇在看见栾莹身上穿着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惊了,从床边跳起来,随后上去一把按住了栾莹的肩膀,死命前后摇晃,“你昨天……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这这这这!这满脖子的吻痕,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昨天有人对她耍流氓啊! “干嘛去了?喝酒?几点回家的?” 此话一出,栾莹原本茫然的脸上忽然间有了些许表情。 额前的碎发零落下来些许,她理了理发丝,吞吞吐吐挤出一句话,“喝了点酒,公司团建,然后……我……凌晨刚从褚洛家回来。” 魏薇的表情就这么僵在脸上,连同旁边在浴室里搓毛巾的魏昀都愣住了。 “你和他……你半夜从他家出来?你为什么喝完酒会去找他?” 魏薇像是倒豆子似的丢出了一连串的提问,栾莹的表情还是那么茫然,像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在昨天晚上酒后都被抽空了,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 她怔怔地看了魏薇好一会,而后喃喃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找他,我喝多了就本能报了他的地址,去了他家……”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魏薇拔高声调,“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他好了。” 这三个字,说出来,就用尽了栾莹的力气。 说完后她便用手遮住脸,在床上弓着腰缓缓放低了身体,背上细瘦的皮肤下,颤抖的经脉沿着脊柱在缓缓跳动着。 她哭了。 她哭着说,“他好了,褚洛好了,褚洛性取向正常了,他可以不用小心翼翼隐藏起自己的性取向,躲在阴影里过日子了。” 她高兴啊,她高兴啊…… 只是这眼泪,怎么就停不下来呢。 栾莹抹着眼泪,魏薇看了心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抽了一口凉气,“所以……褚洛……他……” 栾莹身上这些痕迹,是褚洛造成的? 魏薇不敢相信,听栾莹说,褚洛这几年对她就跟对自己家里人似的,虽然凶不拉几,但是到底时时都护着她,这么一个可靠的男人,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魏薇的话没说完,在对上栾莹的脸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一屁股坐在栾莹的床边,跟着栾莹一起失了神。 “褚洛怎么能这样啊……他这样太过分了啊,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栾莹没说话,就听着魏薇在边上念念叨叨,后来魏昀烧了热水端过来一杯,对着她说,“你要不先起来洗个澡。” 栾莹机械地点点头,从床上慢慢爬下来,宽大的睡衣罩在身上,衬得她细瘦孱弱。 魏薇又喃喃着,“莹莹啊,你瘦了,瘦了好多……” 以前栾莹算不上特别骨感,她瘦而不柴,身材十分健康匀称,而如今…… “胳膊上挂着到底才几两肉啊。”魏薇看了满是心疼,“离开褚洛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栾莹脚步一顿,身子晃了晃,扶了墙才站稳。 她回头扯了个苦了吧唧的笑脸,而后晃着去了浴室洗澡,在卧室里等待的魏家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互相摇头。 “哥,你看莹莹现在,病恹恹的,没生气……” 魏薇低着脑袋,“你那儿有好的男孩子吗,介绍给她一个呗。” 魏昀无奈地笑,“这事情也不是强行介绍就能成的啊,何况栾莹又不是失恋,找新男朋友,应该治不好褚洛给她的伤。” 这话说到重点了。 魏薇看了眼栾莹进去洗澡的方向,“不要给莹莹留下阴影好……” 她本来并不介意男欢女爱这种事情,莹莹也有跟谁在一起的自由。只是一想到对栾莹做出这些事的人是褚洛,就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栾莹洗澡洗了整整半小时,没人催她,她湿哒哒出来以后,眼睛是肿的。 魏薇想,栾莹肯定在里面洗澡的时候也哭了。 她抿唇,不说话,而后推了自己哥哥一把,魏昀上前,出声安慰,“栾莹?” 栾莹身上酒意已经没有了,大脑也早就清醒,只是刚才泡在浴缸里,脑海里就一遍遍出现褚洛压在她身上的样子。 那双漆黑湿漉的眼睛,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和掠夺,像是在报复她一样,要让她痛,让她无法挣扎,让她陷入深渊。 那些片段只要在栾莹一平静下来的时候就进入到她的脑海里,如同梦魇一般捆绑着她,令她无法保持冷静。 她盯着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脖子上零零星星的吻痕昭示着昨天晚的褚洛到底有多疯狂。 “好了,说好了要一起出去做指甲的……” 魏薇来到栾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别闷闷不乐了,大不了,就当我们和褚洛缘分到这里了,不能做朋友了。” 做朋友。 栾莹想,或许褚洛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意义上想和她做朋友过吧? 她情商低,什么事都要靠褚洛搭把手才能完成,褚洛可能很早就烦死她了。 栾莹扯着一副笑脸,“好啊,说好了陪你的,等我化个妆。” 见她这富强撑的样子,魏薇心里止不住地叹气。 原本多阳光天真的栾莹啊,如今怎么就会露出这么令人心疼的表情呢? ****** 一个小时后,魏薇到了美甲店里,她坐下后,对着栾莹大手一挥,“我一个人做指甲就好了,哥,你陪着莹莹逛街去呗。” 栾莹有点吃惊,“你一个人……” “没事儿。” 魏薇做了个加油鼓劲的表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买买买!至少能稍微发泄一下,哥,今天你别抢着买单,让咱们栾莹好好放个血爽爽。” 魏昀笑着搭在栾莹肩膀上,“行啊,今天我充当保安,全程提东西。” 他这么说了,也真的这么做了。 二十分钟后,魏昀稍微喘着气,手里已经拎了七八个奢侈品袋子,他说,“莹莹啊,也花了不少钱了……”要不先缓一缓? “我存了好多存款,以前一个月花个四五千就够了,导致工资能攒下来挺多。”栾莹举着卡,“所以现在卡里余额一定够花。” 见她坚持,魏昀也没多劝,反正栾莹家境也不差,够她今天充当一次小富婆。 于是一个小时后,魏昀两只手提满了袋子跟在栾莹身后,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是额头明显有汗滑下来,“要不要去吃点甜品?” 魏昀指着边上一家甜品店。 栾莹点头,冲动消费之下她内心的难过和纠结被压下去不少,跟着魏昀走到了甜品店。 刚坐下,栾莹像椅子上装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 魏昀放完袋子,下意识拉了一把,“怎么了?” 栾莹红着眼睛扭头就往外走,“魏大哥,我不吃了。” 褚洛在里面跟人姑娘坐着呢。她过去,多丢人啊。 魏昀没看见褚洛,忙手忙脚再去拎袋子,一边拎袋子一边追上去,“等等啊,莹莹,别买了,今天花了不少钱,你不想吃甜品,我们换一家?” 褚洛听见莹莹两个字,眉心一跳,抬头就看见魏昀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栾莹身后,栾莹像是跟他在闹变扭似的,魏昀变着法子哄。 褚洛那张漂亮的小白脸刷的一下就冷了下来。 魏昀感觉背后有什么眼神刺过来,回头一看,对上了褚洛的脸。 ……吃醋呢哥,怎么这么酸。 这下子,气氛一下子尴尬了,魏昀站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思索片刻,琢磨着这总归是栾莹以前的好朋友,这点面子要给。 于是将购物袋子都集中到了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来冲着褚洛打了个招呼,“那个……你好?” 褚洛感觉自己脑门上现在要是戳个洞,肯定能滋出一串火花来。挑衅谁呢!挑衅谁呢!!! 眼见着魏昀尬笑放下手,边上走掉的栾莹又折返,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念叨着,“跟谁打招呼呢——” 牵熊孩子回家似的,把魏昀牵走了。 褚洛坐在甜品店里,对面喂他吃杨枝甘露的小姐姐手在举在半空中,但是他看都没看人家一眼,眼睛就盯着栾莹走了,没回神。 小姐姐咬着牙笑,“褚少,您……心情不好?” 表情怎么一下子这么可怕了? 褚洛猛地深呼吸,他收回视线,扯着嘴角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话,“不吃了。” 小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刚才那个女的,你认识?” 褚洛不吭声。 小姑娘说,“我就觉得那个女人白莲花!盯着你瞧好久了,望眼欲穿的,自个儿还不是身边有男人伺候着吗!褚少别生气,为那种气坏身子不值得!” 褚洛拍桌而起,“那种女人,哪种?” 小姑娘被吓坏了,小脸煞白,手里的调羹哐当一声摔在桌上,“我……说错话了吗?” 难道,难道是褚少心头白月光? 那她可真是给自己埋了个大雷! 褚洛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吃了,你要吃自己吃完。” “褚少!” 女人心急慌忙站起来,褚少这可是条大鱼啊,自己千万不能搞砸了,赶紧追上褚洛要走的阵势,“不吃了不吃了,褚少您今儿心情不好,想做什么来发泄一下?我都奉陪!” ……妈的,烦死了,叽叽喳喳。 不过褚洛倒也没商场里把人丢下,再怎么样他都会给女人几分面子,脚步一顿等她屁颠屁颠跟上来,褚洛说,“我派人送你回去,今晚不一起吃饭了。” ****** “你俩这是……” 魏薇看着魏昀身后的栾莹,站在门口插着腰,一时之间仅不知道说什么。搜肠刮肚,吐出一句,“把商场搬家里来了啊?” 魏昀乐了,“你家栾莹心情不好,就疯狂买东西。” 魏薇欣慰地说,“有钱真好啊,别人难过的时候在家擦眼泪,有钱人难过的时候在商场买东西,在国外度假,敷着最贵的面膜掉珍珠眼泪。” 栾莹说,“好主意,我想去国外度假。” “……” 魏薇摸着下巴,“逛完街怎么还要度假?莫非是没有发泄爽?还是半路又遇到啥事情了?” “……”你说魏薇这人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魏昀替栾莹说了,“正好碰到褚洛。” “唉呀妈呀,太孽缘了。” 魏薇迎她们回家,她说,“我喊了家政妇,帮你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话说你看看我新做的指甲,哥,你去学做指甲呗,以后在家给我做。” 魏昀笑眯眯地说,“好啊。” 栾莹蹲在地上拆购物袋,耷拉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丧”。 “你跟失恋似的。” 魏薇陪着她一块蹲下来,“褚洛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栾莹点点头。 “如果你以后有了男朋友呢?男朋友肯定会吃褚洛的醋啊,可是褚洛对你来说又那么重要,你肯定会夹在男朋友和褚洛中间。这就会形成一个类似‘红颜知己和女票’这样的问题。”魏薇想着开导栾莹,便说,“所以你想,你现在没有这个隐患了,可以安安心心谈恋爱了。” “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啊。” 栾莹垂头丧脑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褚洛就怕,我欠他的人情,应该都已经还清了吧?” 在公司更加拼命踏实努力地工作是为了帮褚洛提升业绩,逛街偶然看到好看的衣服也是为了买给他称心如意,甚至连他强迫她,她都打碎了苦往肚子里咽。她告诉自己这是应得的,褚洛照顾她那么多,她该承受的。 承受到了如今,也该……还清了吧? 栾莹攥紧了拿出来的新衣服,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发抖着,“我应该再没有亏欠他的了吧?” 那么为什么,见面还要用那种眼神看她呢? 为什么她对上他的眼睛,还是会害怕呢? 褚洛,我为什么会怕你啊。 ****** 一个礼拜后,五一小长假,褚洛公司团建,栾莹并没有报名参加,她请了假,一个人一张机票飞到了樱花国。 岂料,褚洛公司团建也在樱花国。 栾莹到那边刚落地,魏薇便给栾莹发了一堆消息嘱咐她注意安全,栾莹说,“我就在你俩隔壁呢,这么点距离,不会出事的。” 魏薇说,“这倒是,飞来飞去时差也才一小时。” “我先去民宿啦,明天去奈良看小鹿。” 栾莹挂了电话,走到酒店外面伸懒腰,她缩在的民宿靠海,从窗外就能看到一片蔚蓝色的海洋,辽阔地伸展到天的边际,她将自己的衣服挂了起来,一个人坐在床边喝着茶看景色。 感觉心神一下子宁静下来了,或许这样……以后也可以慢慢忘掉和褚洛发生的那些纠葛。 傍晚时分,栾莹想去海边吹吹风,便穿了一身休闲衣服出门,关上门刚走几步,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人—— “小女神?” 栾莹愣住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回头。 金波和一帮同事也一脸诧异,看见栾莹,他们吸气,“真的是你呀!” “素颜也好好看……” “你一起来了吗?之前听说你不参加团建……” “这么巧?” 栾莹不好意思地将头发理到了耳朵后面,她不修边幅也不化妆打扮的样子从来不在同事面前出现,如今却不小心暴露了,“我……是想着一个人来度假的。” “那也太巧了吧!” 金波激动地上前,“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呀,我们来三天,你呢?” “我也差不多。”栾莹笑笑,“这会儿正好要去海边散步……” “一起一起!” 金波热情招呼,“晚饭也一起吃吧?我们安排了自助bbq。” 栾莹来不及答应,周围一群人已经围着她往外面海边走,她只能跟着大众一起走。到了海边,清爽的海风吹来,栾莹稍微放松了些许,原本也想一个人散心,现在发现这样也不错。 他们在海岸边慢慢走的样子落入了高层褚洛的眼里。 褚洛皱眉,“这帮人在干嘛?说好了准备bbq食材呢?” 杨立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估计海边散步呗。” 说完他也往外看了一眼,蓦地一顿。 他大叫一声,“那那那那那,那不是栾莹吗!” 褚洛眉心一跳,仔细往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一堆人中间看到了被花团锦簇着的栾莹,因为没有化妆,脸显得有些虚弱,但是五官依旧细致漂亮。 她这样不加掩饰地……在和这群男同事散步? 褚洛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火,眼神几乎是在瞬间压了下来,他说,“她来干什么?不是说不来吗?” 杨立嘟囔,“我哪儿知道……” “宁可自己花钱来,也不肯跟着公司报销一起来?”褚洛冷笑,“长本事了啊。” 杨立又嘟囔,“没准人家只是不想跟你一块团建呢?” “你说什么?” 褚洛拔高声调。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 杨立立刻摆出一副赔笑的表情,“哎呀,洛哥,您也别再生栾莹的气了。何况我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现在成天见她就跟见杀父仇人似的。人家姑娘再厚的脸皮,也不想这样贴你冷屁股啊。” 褚洛被杨立这话说的一愣,而后咬牙切齿地反击,“你意思是我态度过分?” “不……不过分吗?” 杨立指着下面海边栾莹的背影,他说,“你要喜欢人家就直说呗,栾莹长这么好看,万一被别人抢走了那怎么办?” 褚洛忍无可忍,“喜欢什么喜欢!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吼什么吼!” 杨立翘着兰花指,也大声喊回去,“又不关我事,冲我发火做什么!我就是给个建议!金波暗恋栾莹呢,我可告诉你小心点,回头办公室恋情传出来,影响就不好了!” 褚洛表情有着瞬间的空白。 他觉得自己喉间正在发抖,连带着声音都是嘶哑的,“你说……什么?” “你手下有人暗恋栾莹。” 杨立如同恨铁不成钢的慈祥老母亲,看了褚洛一眼,又伸出兰花指指着下面,“喏,就那个走在栾莹最边上的,穿花裤衩的,那个工科直男……” 褚洛眼都不眨,“就他这个钢铁直男的样子,能追到栾莹?” 话音刚落,就看见金波从海边打过来的浪里面捡起了一个造型漂亮的海螺,递给栾莹。 栾莹看见海螺,惊喜地笑了出来,随后金波就拍起了一阵水花,朝着栾莹打去。 栾莹起先一顿,跟着就加入了这帮人在海边的胡闹泼水比赛,玩得不亦乐乎,将这几天的郁闷暂时抛在了脑后。 高层上看着的褚洛喉结上下动了动,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他……好久没见过栾莹这样开心的样子了。 坏了! 他想也不想,直接冲了下去! 栾莹还在玩水呢,边上有人跟阵风似的刮进来了,好悬把她刮跑,她一回头,手已经被人攥在了手里。 褚洛那张脸啊,又白,又好看。 他眼里全是着急。 “你别跟别人谈恋爱。” 栾莹愣住了,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心尖尖儿开始颤。 什么,什么情况……她刚安慰好自己…… “别跟别人谈。”褚洛脖子一梗,捏得栾莹都疼了。 她开始耳鸣。 因为褚洛说。 “我急了。” “我不想把你推出去。” “我的错,我该早说。” “栾莹。” “跟我谈。” 第344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1 楚歌在男人结束之后缩进被子里,睁着眼睛放空了一会。 她用被子把自己盖住,企图这样就可以稍微留下一点尊严。 然后,就探出头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跟只兔子似的,陆在清乐了,“干什么拿这种眼神看我。” 楚歌还是缩在被子里,轻声说,“没有,你长得好看,我偷偷看。” 陆在清意味深长地笑,楚歌觉得自己从来都捉摸不透他的笑容到底什么意思,嘲讽,还是关怀,“楚歌,我们有必要害羞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楚歌伸出手指来,青葱似的三根,像是一直在掰着手指头算一样,声音还是带着些许颤抖的,“三次。” 这个男人,是第三次找她了。 没错,堂堂陆少。楚歌听他们说,他名气很大。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多姐妹都说他脾气差,可是楚歌觉得,他好像又不是坏人。 因为他每次给钱都特别爽快。 给钱爽快,一定是个好人。坏人都很抠门的。 楚歌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喜欢用不一样的眼神打量她,她什么都不懂,从很偏僻的农村来,只知道这样可以赚钱,赚的比村里的人多得多。 但是好像……她很坦然地说出去自己做什么,别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还有人循循善诱,好姑娘,别被坏人给骗了。 察觉到楚歌眼里的疑惑,陆在清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那笑声无比暧昧,楚歌盯着他许久,只是在心里感慨一句,脸真白。 楚歌看着陆在清去洗澡,他酒店桌子上放了一叠钱,是给楚歌的。楚歌坐在床上一张一张数钱,还拿起来照了照,她想看看有没有假钞。 她没有银行卡也没有支付宝,只能走现金。 楚歌记得当初第一次的时候,陆少问她,你连卡都没有?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办银行卡。 别人背地里都在说,这傻妞,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楚歌数完了钱,陆在清就在一边看着她等她把钱数完,带着讽刺问了一句,“钱够吧?” 偏偏楚歌听不出来,满心欢喜把钱收下,声音都跟着清亮了,可能是陆在清出手不小,让她很惊喜,她现在可比村里人牛气多啦!一下子又有五千块,回头给家里小宝汇过去,她笑着回头看陆在清,亮晶晶的眼里都是笑意,“够了够了!好多呀!我可以请你吃饭了……” “嗤。”陆在清穿了条西装裤没穿上衣,赤着上身露着腹肌,凑上去盯着楚歌看了好久。 楚歌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毕竟陆在清贴这么近,“你……你不会,想把钱收回去吧?” “请我吃饭?”陆在清没去管楚歌这一句话在说什么,就勾着唇听见了前一句,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白净的脸上挂满了玩味,“行啊,我挑地点,你请客?” 楚歌没回过神来,感觉那一瞬间陆在清脸上的笑容有点危险,但是她想不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一下子惹得他态度大变,就呆呆地说,哦,好啊。 二十分钟后,就坐在了陆在清的大牛上面。 楚歌想伸手摸车里的内饰,但是又怕惹得陆在清不高兴,毕竟这人是金主,只是眼里的兴奋已经盖不下去了,她眼睛亮闪闪地问道,“这……这是那个车吧!我知道,我们村村长儿子最喜欢的……” 陆在清看了她一眼,又看着前方,示意她说下去。 楚歌说,“大牛的!这是兰几把尼……” 陆在清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 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的喇叭,伸手夹着楚歌的头把她拽过来,就差没把她的脸摁在方向盘上面了,“兰博基尼!兰,博,基,尼!兰几把尼你妹啊!” 楚歌被陆在清按着脸,表情还特别诚实,“原来是这样,我记错了。” 陆在清松开她。 楚歌喘着气,白嫩的脸上红扑扑的,又问陆在清,“你要带我去哪呀?” 陆在清眉毛一挑,“去吃日料。” 末了又补充,“你请客。” “哦,好。”楚歌对日料没概念,就看着陆在清把车子开进了一家相当高端的地下停车库里,里边的车子统统都是三个字四个字名字的,她叫不上来,但是总之看着很贵就是了。 陆在清停了车带她下去,楚歌一路踏进这种高端场所,左看看右看看,陆在清觉得丢人啧了一声,“眼神给我收好!” 楚歌缩了缩,水灵灵的眼里有了些许收敛,“好……” 陆在清舒了口气,趁着身边人走过了,才转身恶狠狠对楚歌道,“带你来这里,别给我丢人,懂么?” 楚歌睁着眼睛看陆在清,陆在清觉得这人要是再装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伸手扯了扯楚歌的嘴角,皮笑肉不笑,“一会点菜了长点记性,戏别太过,懂不懂?” 楚歌被陆在清扯着嘴角,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她跟着陆在清去了日料厅,进去的时候服务员全程夹杂着日语交流,楚歌有些意外,坐下后小声问陆在清,“你懂日语?” 陆在清想也不想,“不懂。” 楚歌睁大了眼睛,“那你刚才……” 陆在清笑着看了楚歌一眼,“那就是爸爸的厉害了,能装得跟懂日语一样。” 楚歌觉得陆少的演技一定是影帝级别的。 真厉害啊,陆少。为什么有人会说他脾气差呢?陆少长得好看,高高瘦瘦的,又会带她出来吃饭,多好啊。 楚歌不知道怎么形容陆在清的五官,她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但是觉得,陆在清的鼻子眼睛就偏偏和别人的都不一样。特别好看……用他们村里的话说,就是俏。 楚歌多看了陆在清几眼,又小心翼翼收回视线,没注意到陆在清嘴角的冷笑。 上菜的时候,陆在清没让楚歌看菜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般男人总会让女人看菜单,但是陆在清这种一点都不绅士的人,素质几乎为零,小姑娘坐在一边巴巴的等着,陆在清也没多喊一份菜单给人家。 然后自己开始狂点菜,什么贵点什么。 他不让楚歌看菜单就是这个原因,不想让楚歌知道这儿有多贵。 后来那些新鲜的刺身被端上来的时候,陆在清还故作热情给楚歌夹了好多,楚歌受宠若惊,压根没想过陆在清背后的用意,一会看着三文鱼一会看着甜虾,到后来陆在清还心情好给她剥了一只,楚歌吓了一跳,“生的!” 陆在清不耐烦了,他伺候人家的次数单手可以数过来,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干脆道,“张嘴!” “我……我没吃过这个……” “我还能给你下药?给你?”陆在清冷笑两声,重复了一遍,“张嘴!” 楚歌:“啊——” 陆在清把甜虾往她嘴里一丢,立刻拿餐巾纸擦自己的手,嫌弃道,“吃顿饭叽叽歪歪,烦死了。下次别跟我出来。” 楚歌想说这次也是你自己要带我来的啊,但是嘴巴里放了东西,就没说出来。 陆少给她剥虾呢。 后来买单的时候,楚歌愣住了。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楚歌,对服务员说,“买单,找她。” 服务员把一张吃了八千多的单子递到楚歌手里,楚歌对上上面的数字,差点要昏过去。 怎么会这么贵?!怎么…… “我……我没带这么多钱……”楚歌急得要哭了,频频给陆在清使脸色,陆在清当做没看见似的,就带着凉凉的笑意,像是在看好戏。 服务员上上下下看了楚歌一眼,一听楚歌付不起钱,表情一下子变了,“你没钱?没钱来吃什么?” “我不知道……这么贵……” “咱家日料每日都是限定的,定位置才能抢到,你跟我说不知道这么贵?不知道你进来干吗?”服务员不屑地说,“农村来的吧?八千多一顿吓到你了?哎哟,多大点数字呀……” 楚歌眼里眼泪水都在打转了,着急地看着陆在清,后者倒是轻巧,手一摊,故意说道,“你不是跟我说你请客吗?你请客我就没带钱啊。” 楚歌咬着下嘴唇,也不知道该求谁好,服务员看她一个大姑娘好像是真的没钱被逼急了的样子,又有点错愕,“真没钱?你去找我们店经理,我们店经理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有信用卡吗?信用卡也可以啊……” 陆在清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歌被刁难,楚歌忽然间觉得心就凉了一下。 像是被人从里面撕开一样。 她想明白了,哪怕她文化水平不高,她也活了20年了,陆在清知道她身上不可能存着这么多钱,所以才故意挑了一家贵的店,就是想要看看她一会没钱买单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陆在清看见楚歌眼里的失望,也没觉得多内疚,嘴角的笑相当嚣张。 装纯装纯,天天装纯,装呀,这会儿再装试试? 一小姐还他妈跟他客气,请客,你配请我么?你请得起我么?! 很快,楚歌被服务员拉去了找经理,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指指点点着她,“看见没,就那个吃霸王餐的。” “真的假的,来这家店吃?” “估计是吃多了付不起钱了,哈哈哈,好丢人啊。” “农村妞吧?希望我们大城市不要吓着她。” 楚歌被一路穿过后厨,被拉进了经理办公室,经理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看见楚歌被拉进来,耳机里听见了服务员对他说她之前的事情,立刻吹鼻子瞪眼经,“你来吃霸王餐?你当我们这儿什么地方?不付钱,报警抓你!” 楚歌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红着眼睛道,“我……我现在身上就五千块钱,我……我先给您打个欠条行不行?” 说完楚歌一把拉开了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一把钱,是刚才从陆在清那里拿来的,“我只有现金……别的钱在家里,我真的不是故意欠着你们的,放我回家取三千回来好不好?” 姑娘声音特别柔软。 经理感觉心被她说得痒痒的,抬头看见楚歌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一下子改变了主意,立刻笑着,伸手狠狠在她的手臂上抓了一把,楚歌往后退,后面却站着那个服务员,她没地儿躲,“先生,您……” “这样,你跟我回家……三千就免了如何?”经理上来一把揽住了楚歌的肩膀,这动作让楚歌本能心里发毛,可是她到底是现在掏不出钱,只能低头,咬着下嘴唇,“我……” 她明白一些道理的……可是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挣脱? 楚歌回头想找陆在清求救,但是陆在清估计从一开始就是看戏的,楚歌总算看明白了,他就是乐意看见自己出丑呢。 她只不过来大城市懂得不多而已,为什么要这样骗她?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楚歌快要哭了,那个经理恶心巴拉地故作心疼来摸她的脸,“眼里的水都要掉下来了,跟我回去……我给你止眼泪。免你这顿单。” 楚歌吓了一跳,用力想掸开那人的手,可是中年男人像是发了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被抓起来吗?” 楚歌摇头,“不想,但是您也不能这样,我……陆公子他……” “原来是陆公子带来的女伴。”经理上下看了楚歌一眼,“不过就你这样的,估计也就是陆公子的玩票性质的女人吧哈哈?他不会介意的,你可别不知好歹。” 说完经理就开始去扯楚歌的衣服,笃定了这种女人陆在清不会出手帮忙,楚歌哭喊着不受控制扇了那人一巴掌,惹得他暴怒,一把抓住楚歌的肩膀,“他妈的,演什么戏!装什么纯!” 楚歌尖叫了一声,陆在清在外面都听见了楚歌的尖叫,随后有女人衣衫凌乱从后台一路奔着窜出来,抬头眼睛血红,直直撞进他怀里,楚歌哆嗦着,肩膀上衣服都被扯下了一半,她说,“陆公子,我错了……您借我点钱,我回去就还您,我不想,啊——” 头发被人狠狠从后面抓过去,楚歌往后仰着,差点就要摔倒,那经理拽着自己的一头长发,满脸凶神恶煞。 这里算半个后台,再往外面就是后厨,穿过后厨才是大厅,现在这儿空旷着,就看见半路楚歌窜出来又被人抓回去,店门经理恶狠狠地说,“跑什么?老子今天哪怕在这里干了你——” 陆在清眉心一跳,瞳仁跟着缩了缩。 楚歌一头及腰长发是纯天然的,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乌黑发亮,此时此刻被这个中年男人扯在手里,断裂了几根,陆在清啧了一声。 “干什么?”他说话了,“来我面前拍电视剧呢?” 经理抬头才注意到陆在清居然等在后厨过道里,立刻打了声招呼,“陆少——你看,还不是这人想吃霸王餐,没钱买单,这妞儿骚得很,来我面前就哭哭啼啼的,还故意露肩膀给我看……” 恶人先告状,他把什么话都说了,楚歌没他能泼脏水,只能含着眼泪不停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陆在清一看就来火,尤其是楚歌露着大半边肩膀头发凌乱被人按着的样子,上去想也不想一脚踹在了经理肚子上,“八千块钱就他妈能让你着急成这样?老子今天来你店里吃饭就不付钱了,你是不是还想撕我的衣服啊?” 经理挨了陆在清一腿,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不是的……是她自己……” 楚歌被经理松开,立刻躲去了陆在清后面,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是,是你碰我……” 是你碰我。 这四个字莫名其妙让陆在清一顿火,又啧了一声,“想干嘛呢?姑娘没钱,你他妈不知道这人我带来的?你不会找我?!” 你当时不是站在一边不做声吗!还以为是你默认可以欺负她呢! 但是经理没敢说,只敢瑟瑟发抖点着头,“陆少教训的对……是我眼神不好……没认清,怪我,怪我……” 陆在清冷笑一声,“人我带走了,收起你那些念头,我还没玩腻呢,从我嘴里抢肉吃?你怎么不去打听打听你爸在哪儿干活的?” 经理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楚歌觉得陆在清要是再丢几句狠话下去,这人都能抓着他的大腿给他跪下。 陆在清扭头盯着楚歌的脸,看着她身上凌乱狼狈的痕迹,狠狠磨了磨牙,“收拾好!” 楚歌立刻像是军训的学生收到命令一样开始整理自己,后来把头发干脆一把高高扎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脖子,陆在清眼神深了深,“走。” 他带着楚歌扬长而去。 楚歌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后来陆在清脚步一顿,回头看那个经理,“哦对了,那我这顿……” “不用付钱不用付钱,陆少来,是我们的荣幸……”经理哪儿还敢收他的钱啊!怕是第二天店面都要被人砸了! 楚歌觉得陆在清好厉害,可是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一开始不是陆在清的刁难,她或许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她有些难过,难过在陆在清心里,自己或许真的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事情……不过是楚歌的自我感动,而在陆在清做来,只是一个顺手。 陆在清带着楚歌离开了,坐上车字以后,她一路想着很多东西。陆在清在驾驶座上都察觉到了她似乎心情不好。 后来男人啧了一声,趁着红灯的时候,伸手过去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 他道,“委屈?” 楚歌摇摇头,轻声说着,“不委屈。” “不委屈就把这副表情收起来。” 陆在清皱眉,不就是八千块钱么!再说了,他最后还帮忙给她解围了呢,一副臭脸摆给谁看啊! 出来卖的都会摆脸色了。 他又道,“干什么,这脸色给我看呢?” 楚歌拼命摇头,感觉到了陆在清也不开心了,就立刻放低姿态去讨好,“我没有,陆少,您别不开心。” 她喊他陆少的时候声音软软的,一听就是那种欠蹂躏的。 陆在清心里痒痒,扭头去看楚歌的脸,她很少化妆,化妆还是跟着后来的大姐学的,陆在清有次实在看不下去给她从国外带了一瓶挺贵的粉底液回来,让楚歌高兴地连连问着他这个牌子怎么念,还去查字典。 陆在清觉得,可能有时候,楚歌是真的傻。 傻妞儿。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只上了一层粉底,路灯的光打在她脸上,又温柔又细巧,姑娘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正犯紧张,陆在清都能看清她脸轮廓周围一圈薄薄的毛绒——还是个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苗儿。 陆在清意味不明笑了两声,虽然情商低,爱装纯,但是好歹——这张脸还是能看下去的。 毕竟他是个爱美之人。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想着什么,抬头又小心翼翼说道,“您还在生气么?” 陆在清拍了一声喇叭,“我是有多老?用得着喊我’您’么?!” 楚歌又轻声道,“那……那是因为,刘姐跟我说……说对陆少,得用您。” “喊我您,你得床上叫我爸爸。”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方向盘打转,“晚上回去吗?” 楚歌唯唯诺诺,“嗯,回去,谢谢你带我出来吃东西。” 陆在清开车的手指一顿。 他带她出来羞辱她,她现在跟他说谢谢。 陆在清烦躁,翻了个白眼,“我说楚歌,我俩认识多久了?” “一个月……”楚歌又扳着手指算,“我记得!” 陆在清又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好人吗?” 楚歌道,“是啊,我的手机,我的化妆品,都是你给我买的。陆少,你是好人。” 陆在清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巧他今晚没事做,好朋友弹了一个视频过来,问他来不来打牌。 陆在清笑了,“娱乐城真人赌场,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对面好兄弟也笑骂一句,“老子给你当荷官发牌。” “那我不来。”陆在清大喇喇地一踩油门,“你发牌没得看头。” “没姑娘呀,罗汉局。”对面好多人,听见陆在清都在笑—— “陆在清不缺姑娘,让他喊啊。” “这孙子肯定现在身边就有姑娘信不信?” “滚蛋啊。”陆在清笑着看了楚歌一眼,楚歌眼里倒是挺干净的,她说,“陆少,看我有事吗?” “哎哟哟——!!我怎么说来着!”一帮死党听见女人的声音沸腾了,“不愧是陆少啊,女人如衣服,天天换。” “今儿这个声音挺好听的,又软又柔。” “猥琐死了。”陆在清道,“那我带个人过来,东公馆见?” “得嘞。” 挂了电话,楚歌有些意外,“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在清满不在乎,“带你去打牌。” 楚歌乖乖地应了一声,又低头。是打牌,还是说……新的一种耍她玩的方式? 可是现实容不得楚歌多想,陆在清没给她反抗的时间,他载着楚歌直接赶到了东公馆,楚歌下车的时候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趴在边上干呕。 陆在清不以为意,凉凉笑着,“进去别给我丢人啊?” 楚歌没说话,红着眼睛抬头,过了好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嗯。 后来陆在清推开门,又是那帮醉生梦死的兄弟,他进去后有人调笑,“我怎么说来着!果然带了个姑娘!” “陆在清什么时候待过别的男人?” 一帮死党哈哈大笑,楚歌站在那里尴尬得不知所措。 这地方看起来很高档,寸土寸金,装修都是相当精美的,楚歌觉得自己和这栋独立别墅格格不入。 她从没见识过这么辉煌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独立的高级会所——甚至比会所里的装修还要纸醉金迷。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可是姑娘在那里沉默的时候,低着头,白白的脸蛋上一脸纯真如水还带着些许惶恐的表情,使得一帮男人吹口哨,“哟,少见。” “是个雏儿吗?” “你上哪儿弄来的这个妞啊?” 陆在清笑得意味深长,“你跟一个出来卖的谈什么雏儿不雏儿?装纯这是门必修课好吗?不会点纯情的样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外卖的。” “那还是我们陆少道高一丈。” 几个男人看楚歌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楚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衣服还有点凌乱,从刚才的日料店出来,她只是匆忙整好并未在意。现在扎着单马尾,颇像是羊入虎口。 “会唱歌吗?” 有人递过去一个话筒,楚歌吓了一跳,又连连道,“我……唱歌不好听……” “说话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那人眼神不善,也不管陆在清在场,直接把楚歌搂了过来,在他们眼里楚歌这种女人人尽可夫,也不必为了这样的货色去撕破脸皮——你想要啊?那随便拿去就是了。 楚歌被他搂着坐在大腿上,指缝里男人塞进来一支话筒,“唱歌给我听听?” 楚歌害怕,瘦弱的身躯瑟瑟发着抖,“我……我真的不怎么会唱歌。” 何况这个男人还点了一首英文歌,她根本不懂英文啊…… 那人怒了,“干这行唱歌都不会?你他妈装什么,戏过了懂不懂?” 楚歌一惊,那人伸手抓来,她躲了一下,那只大手就扯在了她单马尾上面,顺手直接把她的橡皮筋给带了下来。 一头黑发在下一秒如瀑布般倾洒开来,楚歌来不及反应,那个拽她橡皮筋的人也愣住了。 她睁着眼睛,脸上还带着受惊的表情。 荣泽愣住了,回过神来骂了一句,“你他妈摆的什么表情?!” 陆在清捏着酒杯往这边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惯用伎俩,别被骗了。” 荣泽眼神闪躲,“靠……故意的吧你?” 楚歌缩到了沙发角落里,乌黑的长发凌乱散在脸上,披在肩上,她伸手对荣泽说,“那个,我的橡皮筋……” 荣泽跟丢垃圾似的摔在她脸上,橡皮筋弹得楚歌脸上都疼了,一边陆在清看笑话似的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土妞儿。” “土妞儿你带来干什么?” “看她丢人啊,好玩啊。”陆在清咧嘴笑得毫不在意,挥手像是招呼小狗似的,楚歌觉得,在他们眼里的自己,如同赤身裸体,没有一点尊严。 陆在清那种招呼楚歌的方式,让楚歌缩在角落里没动。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又道,“来不来?” 这次声音里已经加上了些许警告,搭着他那张笑脸,比冷笑更渗人。 楚歌头皮发麻,还是上去了,陪着在陆在清身边坐下,荣泽看见楚歌这副模样,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还挺听话啊?” 陆在清伸手从楚歌背后绕过来搭在她肚子上,笑着说,“那必须,我的东西啊。” 在他眼里,楚歌就是一个物件。 一个虽然脑子蠢了点,戏精了点,但是脸和身材还算不错的物件。 荣泽干脆也在一边坐下,陆在清给楚歌酒,楚歌不怎么会喝,一口下去被辣得不停咳嗽,一帮人看好戏似的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让楚歌根本不敢声张。 她觉得这群富家公子脸上的笑,都能吃人。 陆在清像是施舍一般,给楚歌抽了张餐巾纸,“擦一擦,脏不脏啊你?用得着这么表明忠心么?我知道你没那胆子打我兄弟主意。” 荣泽表情变了变,楚歌也愣住了。 随后她轻声道,“我没有。” 陆在清掏掏耳朵跟没听见一样,“啊?” 楚歌加大了声音,“我……我没有打你兄弟的……主意。” 陆在清嗤笑,毫不在乎这个回答,“哦,你想勾搭,人家也看不上你,是不是荣泽?” 荣泽上下瞟了楚歌一眼,“最多也就一ye情吧,别的对她还真打不起兴趣,没一点内涵的女人,肤浅低俗。” 肤浅低俗。 哦,他们是在骂她呢。 楚歌红了眼眶,攥着手指隐隐颤抖着,但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陆少我……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先回去……” 她颤抖着开口,迎来陆在清横眉冷对,你说那么好看一个人,为什么眸光偏偏这么冷呢?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陆在清听见楚歌那小心翼翼的声音,就立刻冰冷道,“想走了?嗯?” 楚歌不敢说话了,只是缩在他身边,白净的脸上有迷惑,也有害怕。 她觉得陆在清时好时坏,贵重物品都是他送的,然而这些侮辱讽刺,也是他送的。 “你职业素养呢?” 陆在清伸手扯了扯楚歌的嘴角,他挺喜欢这个动作的,看着把楚歌一张哭丧脸拉出个强行迎合的笑脸来,颇有成就感,“这就想走了?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楚歌声音更轻了,“我……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陆在清开了个黄腔,“我给你打针。” “哎哟!”一群死党哄堂大笑,“不要脸!不打一声招呼就开车!” 楚歌把头埋下去,陆在清又递给她一杯酒,“喝了,开开嗓子,一会唱歌给我听。” 楚歌咬了咬牙,接过酒杯仰头喝下,还是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受不了,可是好像男人都很喜欢喝这个。 她爹也喜欢喝白酒,一斤一斤地喝,跟不要命似的,喝多了,还打人。 所以楚歌怕酒这种东西,她怕自己也……也变得像个疯子,失去理智。 两大杯纯酒下去楚歌觉得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的,陆在清往她手里塞了个话筒,点了首歌让楚歌唱,楚歌直接摇摇头拒绝,“不会。” 陆在清大爷脾气又来了,刚扭脸看她,对上她带着潮红的面孔,愣住了。 楚歌刚才酒意上头这么直接拒绝陆在清,现在想来脑子是犯浑了,声音立刻有点哆嗦,“我……我就会唱凤凰传奇的,我怕你不喜欢。不过这歌儿咱村里可多人喜欢啦,隔壁刘大姐跳舞,也,也放这个呢……” 一群人笑得人仰马翻。 回过神来的陆在清笑得最为过分,拍着大腿差点喘不过气,“凤凰传奇?哈哈哈,都什么年代了啊,去ktv还点凤凰传奇?你到底有多土啊?‘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是这个吗?” 楚歌还特别乖巧地点点头,“是呢,你也听啊。” 他刚想继续嘲讽,对上楚歌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又没话说了。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歌没办法猜测陆在清脑子里在想什么,看他不说话了以为又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闭了嘴,手里的话筒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你还要不要我唱?” 一边的荣泽笑了一声,“唱啊!” 他们倒是想听听这农村人能有多土鳖,唱歌有多难听。 楚歌咽了咽口水,看了眼陆在清,确定他没有反对的意见以后,对着那个点歌的公主喊了一声,“那个,能帮我点一首最炫民族风吗?” 他们喊来点歌的公主都没有搭理楚歌。 楚歌又道,“姐姐,请您给我点一首最炫民族风,谢谢了。” 小姐这才哼着冷气给她点歌了,看了一眼周围的富家公子,肯定这群人不会替楚歌说话以后,才阴阳怪气又说,“喊我帮忙点歌要小费呢。” 楚歌有点局促,“啊……那,那我给,多少?” 陆在清一看她提到钱就这副样子,觉得实在丢人,啧了一声,“回头我一次性给了,你他妈先唱,给钱轮得到你?你有钱?” 楚歌心里一刺,也没多说别的,一会会时间,金碧辉煌的东公馆里响起一阵最炫民族风的伴奏,一群人都憋着笑——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土了吧唧的歌放出来都是丢人的,也就楚歌不知道呢。 陆在清看着楚歌尤为认真地盯着屏幕,嘴角也挂着冷笑。过了一会楚歌开嗓唱了,其实唱的也就那样,只胜在她本身声音好听,事实上音都没准,愣是激得大家伙又是一顿乱笑,荣泽整个人差点趴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说别唱了别唱了,放过我吧。 陆在清脸都青了,他以为楚歌最开始扭扭捏捏说不会唱,是在装呢,就是先抑后扬,一会来个给大家吃惊的机会,好让全场男人注意她——但是没想过楚歌唱歌是真的……水准低下。 她他妈这么烂的歌技都敢唱歌? 陆在清觉得自己都跟着丢人了,没想到这女人是真的脑子不灵光,简直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荣泽喝了好几口酒压惊,楚歌唱到一半陆在清就喊了一声,“闭嘴!” 楚歌吓了一跳,点歌的小姐也吓了一跳。 陆在清一巴掌拍掉了楚歌手里的话筒,“哭丧呢?唱歌还是叫魂?” 楚歌声音低下去,“我说了我……不会唱……” 他强迫她唱了,怎么现在,到头来还要怪她……楚歌心里有点想不明白。 “你会什么你?”陆在清没忍住,觉得自己面子丢大发了,必须得在楚歌身上发火撒气才能解恨,“我真服了你,英文英文不认识,唱歌唱歌不会唱,床上跳个舞都他妈败兴,吃一顿日料八千块就吓得不知所措——你能不能别给我丢人啊?啊?人家小姐好歹也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能留得住金主吧?你两腿一劈什么都不干到底谁伺候谁?” 楚歌听明白陆在清这是在骂她了。 她眼眶里眼泪水打着转儿,咬着下嘴唇,听着陆在清骂完,趁他喘口气的时候,低头给陆在清道歉,声音还带着颤音,“对不起陆少……我……我学……我不好,什么都不会,我以后学……” “学,学个几把毛!”陆在清一看她这样委屈的样子更来火,怎么的,他花钱买的女人不能骂两句了?装什么委屈啊,衬得他多作恶多端似的! “就你那脑子别说学了,能把字母认全都算我求你的。你学?学什么?学你隔壁刘大姐跳广场舞么?” 旁边荣泽发出一声嘲笑,“哈哈哈,我倒是挺想看她跳广场舞的。” 楚歌坐在那里,被他们的嘲讽激红了眼睛。 荣泽瞧了楚歌一眼,瞧着她这样进退不能的样子,后来是陆在清大发脾气直接站起来,看着低着头不知道说话的楚歌,觉得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火气大。 卑谦到让人火冒三丈。 荣泽说,“哎呀,你跟个小姐计较什么?” 陆在清扬了扬眉毛,看见楚歌抬头,那脸上也带着委屈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搞什么啊?” 楚歌说,“对不起陆少……是我没唱好歌。” 陆在清怒了,“你道歉干什么?!” 楚歌咽了咽口水,“您……生气了。” “我生气了,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让我生气?” 陆在清发火的时候,细长的丹凤眼就显得有些凶狠,楚歌被他那个眼神一盯,就本能颤了颤,“我反省,是我不懂,陆少您说,我回去都学……” 她很乖巧,说什么干什么,也从来都不出差错。可是陆在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楚歌发火,似乎唱歌也是他喊她唱的,但是到头来,道歉的还是她。 陆在清硬邦邦丢下三个字,“你走吧。” 他起码还是理智到了没有对楚歌说滚这个字眼。 可能是因为楚歌脸上的惶恐已经到了让陆在清都面对不下去的地步。 楚歌愣愣看着陆在清,后来陆在清重复了一遍,楚歌捏着包站起来,慌乱理着自己肩膀上的头发,及腰长发又黑又亮,她弯腰的时候垂下来就跟领家女神似的——然而陆在清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无趣。 皮囊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她的内在低俗到了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陆在清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再去找楚歌了,交易也就到这里吧。虽然听说这姑娘初夜似乎是在自己这儿的,毕竟当初买下来是以雏儿做的招牌。 那有什么用,她终究还是一个出来卖的,清白对于她这类人来说重要吗? 陆在清终于连一丁点内疚感也不剩下了,看着楚歌穿着小高跟一路出去,几个人都怔怔地看着,随后回过神来。 “条顺人美。”荣泽嘀咕了一句,“可惜情商和智商都有点低。” 另一个好朋友萧里笑着说,“你对人家好凶。” 陆在清说,“你遇见这样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女人,你会不凶吗?” 萧里乱笑,“我不会,因为我一开始就不会让这种女人接近。” 哦好,那还是他嘴巴更毒一点。 房间里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那些迷醉的气氛,似乎楚歌的离开,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有人,曾为她的委屈稍作停留。 这座城市,站在顶端的人,无视和理所当然了所有食物链以下的挣扎。 ****** 楚歌回去到自己出租屋的时候,打车打了两百多。 她住的地方比较偏,因为市中心太贵,只有这边的房子稍微便宜点,在她的负担范围内。 楚歌到家卸了妆躺下,想起来给自己妈妈打了个电话,那边接通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串嘹亮的哭声。 “哎呀,楚歌你怎么才打电话!” 她妈妈邓水仙怪了一句,“家里米要吃完了,你回头从大城市里给我们寄一袋来,还有小宝最近要换奶粉……” 她听见小宝在边哭边闹,“姐姐,姐姐……” “姐姐在呢。”邓水仙拿着话筒给小宝听,“姐姐在那一端,再给你赚钱呢。等我们小宝大了,娶老婆就不愁了。” 楚歌听着邓水仙念叨完,又柔声道,“妈,你们要吃什么米啊?村里没有吗?” “你这问的什么问题?就上回你买的那个泰国香米!咱村里人都抢着来我们家蹭饭吃呢,说是出了个大城市里干活儿的闺女,非得让带着全村一块享福,隔壁老刘家的闺女还想着去白城找你,楚歌我和你说,那姑娘不能要,她看着心眼就不老实,回头是来撬你墙角的呢?” 邓水仙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倒是把原本不哭的小宝又说哭了,他今年五岁,是楚歌的弟弟,大名叫楚魏,和楚歌长得像,眼睛都特别大。 楚歌听她妈妈讲完了一大堆嘱咐,又是要打钱,又是要寄东西,大概楚歌出人头地了,就成了他们家的救命稻草。所以家里一旦有事了,就打电话给那个在外面的闺女,她的钱就是家里人的钱。 用邓水仙的话来说就是,养这么大的女儿,现在应该开始养家了,不然生小孩干嘛。 楚歌说不出理由来反驳,他们全村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楚歌所谓的出人头地……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楚歌挂了电话,想着明天又要去银行汇钱,又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办一次银行卡了,一直用存折簿也的确是很麻烦。 她缩在小房子里睡了一觉,做梦梦见又挨了陆在清的骂,睡醒的时候惊魂不定,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 她打算出门,可是一拉开门,就有个人影直接压了上来。 “你是谁——”楚歌尖叫了一声,有人压低声音,“是我,楚歌!”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楚歌回过神来,吓了一跳,“王岩?是你吗?” 王岩以前经常帮着楚歌家里人一块干活儿,个子高大又有力气,楚歌记得他。 他总算松开捂住楚歌嘴巴的手,看见她,憨憨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听说你在大城市么……问你娘要了地址就想来找找你。你娘说你出息了,每个月能打回家里五千块钱,比俺们男人还能赚钱哩!” “王岩哥,你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楚歌有点意外,“我这正好要出门呢……我去一趟银行,你找我有事吗?” 王岩搓着手,表情还有点急促,“没有,我就是,就是想你了,你出去三个月了,村里也没有别的姑娘比你俏,有点想你。” 楚歌笑了笑,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红晕,“谢谢王岩哥,要不等我银行回来,咱们出去吃东西吧,你怎么来的,坐车吗?累不累?” “楚歌,还是你好。” 王岩一把抓住了楚歌的手不肯松,“你真好,还能替我着想。我坐大巴来的,不累,不累。” 楚歌有些尴尬地抽出自己的手,随后道,“那,一起去银行吧,正好我要办卡。” “啥,你要办卡啦!真是出息,是那个薄薄一张的玩意吗,我也就见吴军手里有过。” 吴军,那个村长儿子。 楚歌笑了笑,说是,随后就和王岩一起打车去了,到银行的时候,里面排着长龙,许是正好碰上了人多的时间段,楚歌便跟王岩在那里排队。 保安看她一个白白瘦瘦的小姑娘好像挺着急的,帮她拿了个号,楚歌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保安说不客气,还热别热心地问楚歌今年几岁了。 “20岁。”楚歌下意识回了一句,她虽然为人比较卑谦,但是瘦瘦的背笔直笔直,要是撇去陆在清那层关系,她看着就像是一个温柔又年轻的大学生,保安大爷顺路问道,“那……那你有男朋友了吗?” 这姑娘看着不错啊,回头给自己家里那个臭小子打听打听。 楚歌脸一红,连连摆手,“没呢没呢,大爷我不着急,谢谢您。” 王岩在一边沉着脸,楚歌是好看啊,十里八村一枝花呢!他得提防着城里人打她主意。 保安大爷温和地笑了笑,“挺好挺好……还在读大学吧?” 楚歌有些不好意思,“没呢……我家里条件不好,我读了初中就没读了,没多少文化。” 保安大爷还有些着急,“唉,你得多读书,年纪轻轻辍学太可惜了,回头要是想读成人大学,你找我,我家那儿有路子。” 一听能读书,楚歌眼睛都发光了,“真的吗?” 可是转念一想,和大爷素不相识,虽然村里人经常互相帮助,但是她现在在城里,人多复杂,总得提防着,又柔声道,“大爷,我和您也不熟……您这样帮我……” “没事没事,我也就给你介绍一个路子,能不能读还是得靠你自己啊,我可不负责保送。” 大爷爽朗一笑,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条,“姑娘,留个你的手机号吧?” 楚歌没有多的心眼,留了,还跟大爷说了谢谢,大爷把纸条收好,看了楚歌白净的脸一眼,心说是个好苗子,要是重新回去读大学,估计是学校里的女神呢。 四十分钟后,总算轮到了楚歌的号码牌,她进去按着柜台服务员说好的一整套流程走,最后办下来一张储蓄卡,薄薄一张,楚歌捏在手心里,如同这张卡是一个新生命。 她和柜台的小姐姐说了好几声谢谢,等走后正好柜台暂时休息,小姐姐出来吃饭,保安大爷走过去问了一句,“刚那姑娘怎么样啊?” “可能刚来大城市吧,好多流程不懂,不过该带的证件都带了,也不像别的缠人的客户一样事情多,来来回回好几趟都带不齐。她挺麻利的。”姑娘捧着一碗汤面,“看着很年轻,怎么啦,你又想给你儿子介绍对象了?” 保安大爷笑了两声,“可不是嘛!” “哎哟,柴叔,您真是操碎了心。” 柜台小姐笑了两声,“你们家那个祖宗呀,估计又是嫌弃的。” 被称作柴叔的保安也乐呵呵地笑,摸着下巴,“得嘞,要到手机号了,回头让那姑娘过来读大学。” —————————— 楚歌回去后,带王岩吃了一顿火锅,又帮着王岩开了一家小宾馆的房间,让他明天再走。王岩拉着她,意思是喊她留下来,楚歌看懂了,手臂上开始发毛,随后笑着抽开了手,“王岩哥,你特意过来找我玩呢,一定累坏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儿还要赶车,我先回去了。” “楚歌,诶,楚歌!” 王岩看着楚歌纤细的背影就这么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不甘心地收紧了手指。 怎么着也得把楚歌娶回去做媳妇给他生儿子!不能让那些个外人觊觎! 楚歌逃一样回自己出租屋里,深喘着气,经历过陆在清,她忽然间看懂了王岩眼底的情绪。 有点令她觉得害怕。 楚歌双手抱在一起搓了搓手臂,随后去给自己洗澡,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手机就在震动。 她瞧了一眼,是陌生号码。 接通起来喂了一声,对面一个男声还挺好听的,冷冷的但是很有磁性,楚歌刚想问你是谁,那边就直接道,“过来面试。” 面试?现在? “做笔试。”男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现在,尽快。做插班生走后门自己没点概念吗?” 啊?什么插班生,什么走后门?楚歌还愣愣地,对面就道,“成才学院成人大专你不是报名了吗?现在,过来!我还在学校里,最后接待你一下,半小时之内!” 随后挂了电话。 楚歌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不会是那个保安大爷帮她报名的吧?这回可真是遇上好人了! 楚歌头发都来不及擦,立刻按着成才学院这个名字打车过去,到那里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四点,有些教师开始准备下班了,楚歌在门口打听了一下,把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男人的手机号给门口保安看,保安指了指最高一栋楼,道,“5楼,你上去就好。” 楚歌道了一声谢谢,保安看她这么有礼貌,还笑眯眯道,“小姑娘别急,我们这儿四点下班,还有二十分钟,走过去够了。你慢慢走,别跑错方向。” 楚歌又道谢谢,立刻往着最高的教学楼方向走,她已经好久没来学校了,心底带着隐隐的激动,没想到真的遇上好人了,竟然肯给她安排成人大学,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到了保安所说的大会议室的时候,楚歌还像着初中一样敲了门,在门口清清脆脆喊了一声报告,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轻笑,随后有个好听的男声道,进来。 比电话里还好听。 推门进去,楚歌愣了。 “看什么看?”柴业坐在最上面的讲台边上,指了指下面的几张桌子,“坐下,做笔试。” 楚歌喊了一声老师好,喊出口又觉得尴尬,眼前的男人看着很年轻,自己这么喊是不是把他喊老了? 岂料柴业听了反而微微笑了一下,他大概习惯被人喊老师了,态度稍微转好,“坐下吧,随便做几张试卷,不用紧张。” 楚歌立刻坐下,一边做题目,一边紧张,可是好像这些题目都是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的,她居然都做得出来。 楚歌有点欣喜。 柴业在一边又随口问了一句,“初中文凭?” “嗯。” 楚歌握了握笔,丢人吗?不丢人,她不偷不抢,就是过来学知识的。 看见楚歌把背挺得更直了,柴业又咧了咧嘴角笑说,“你就是我爸介绍来读成人大专那个?” “啊!”楚歌有些意外,原来是保安大叔替她开了后门,还这么快替她解决了,“那个是你父亲吗?那我……” 真是太失敬了!下次该去好好谢谢老先生,她还一直喊人家大爷呢…… “不用这么客气,他和我说你想读书但是因为家里条件没读成,你是贫困户口吗,我们学校有名额可以赞助你,不用你出钱。” 楚歌受宠若惊,“有……有要求吗?”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柴业又笑,冷冷的人笑起来还怪好看的,“有啊,你成绩必须保持在很高的水平,能行吗?” 刚刚给她的试卷是测试她初中水平如何的,看了一眼似乎都是正确答案,可能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个用功刻苦的女孩。 楚歌站起来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柴业摆摆手,“那这样,明后天来学校办理一下手续,因为你是我爸塞进来的人,别的也不用多说,去谢谢我爸吧。虽然他平时也很喜欢塞点人进来,大概是年纪大了善心无处发。” 楚歌红着眼眶,感觉自己突然间接受了这个社会给予她的好多善意,不再是以往的冷嘲热讽,让她心里一酸,有点想哭。 柴业看了她一眼,又道,“试卷做完,填个表格就可以了。” 楚歌很乖地说,好。 这人像一只小白兔。 这是柴业对楚歌的第一印象,心说自己父亲肯定是流浪猫狗救助习惯了,连着小白兔一起施善心了。 后来填完表格,楚歌上交的时候,又说了句谢谢,又生怕自己手里的好运溜走,对柴业很恭敬。 柴业微微皱眉,随后道,“叫楚歌?” “嗯。” “过来,我先给你上第一课。” 柴业扬了扬下巴,声音清冷,“没必要觉得自己很渺小,人人平等,你大可以抬起头来堂堂正正面对所有人。有的时候将自己姿态放低,反而给了别人侮辱你的机会。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但是这社会上总有欺软怕硬的人。你得学会保护自己,其一就是让你内心变得强大起来。” 楚歌怔怔看着柴业,随后握紧了身侧的手指,许久回复他,“柴老师,我知道了。” “嗯,回去吧,我明天喊人通知你来学校办手续。” 楚歌脑子里不期然想到了陆在清那张白白的冷冷的脸。 她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重新读书了,是不是……可以学会唱英文歌了呢? 楚歌在回去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给自己的大姐打了个电话,说是大姐,其实就是老鸨,但是楚歌不懂,因为那个大姐还曾经给过她钱让她有地方可住,所以后来面对大姐的邀请,楚歌没多想,心眼单纯,从了。 直到接收到陆在清的嘲讽,才慢慢明白,原来,这是卖。 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和男人的钱,做交易。 她不懂大姐算不算坏人,若是坏人,一开始为何无条件给她钱,若是好人……为何骗她做这样,令人不齿的行当。 楚歌似懂非懂,原来好人和坏人的定义从来都是相当模糊的。 就像陆在清对她好吗?挺好的,有钱都给她,可是他也很坏,想尽办法侮辱她。 楚歌沉默,跟那个大姐说了自己这阵子不去了,大姐道,“楚歌,你干啥不来了啊?和陆少拗断了?” 楚歌说,“他可能不会再找我了。” “哎呀楚歌,多少人想要个厉害的金主,你就这样放跑了!” 大姐急得使劲开导楚歌,“你可别想不开啊,你这是不想干了吗?你要是不做这个,接下去干啥?” 楚歌说,“我想去读书,读成人大专。” “哎呀娃子,现在多少名牌大学出来的过来我们家找金主卖自己,你咋想不开去读书呀!”大姐着急了,“算了……你要真不想做了,就不做吧,你也不容易。要是缺钱了,你找我姐姐我,我给你安排点不出台的酒水单子,这样行吗?” 她还是不想放跑楚歌,便委婉地来。 不过她并没有让楚歌签那些合同,类似卖身契,几年几年都得为了男人出卖自尊,她最开始只是给楚歌拉了一单生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内心那么一点可怜的同情,看她入社会被欺负地太狠,就稍微放低了自己的手段。 然而这些同情最终还是将楚歌推向了卖身的深渊,从这方面来说,的确无法判定这个大姐到底是好是坏,或许一时的同情,只是出于内心那么一丁点波动,将自己置放于高于别人的上帝位置稍微施舍一点点善意的时候,没准能获得一些平时得不到的自我满足感。 楚歌挂了电话,起身再次去了学校,这一次她选择坐地铁,因为她不去做那种事了,意味着有段空窗期,钱得省着花。 她想着等自己读书的课程表具体定下来以后再去打工,两份工,养活自己也不算太困难。 ****** 这两天楚歌终于开始重新融入校园生活,柴业倒是对于楚歌如此认真的态度感到吃惊,得知她下课还要去兼职的时候,柴业喊住了她,“楚同学?” “老师?”楚歌立正,喊了一声,“您找我有事吗?” 柴业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冷冷地,看着就矜贵,楚歌没想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会喊自己,感觉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 柴业本人倒是无所谓,问了一声,“你在打工?” “嗯。” “家境有那么难吗?” 柴业下意识说道,“要不要当家教?辅导五六岁小孩做作业那种。” 楚歌眼前一亮,“真的假的!我可会哄小孩儿啦!我就有个五六岁的弟弟,特别听我的话。” 柴业看楚歌那个表情,点点头,“嗯,那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见见。” 楚歌愣住了,回过神来又有些欣喜,“柴老师您的手机号码……” “上回打你那个就是,你存一下就好。” 柴业说,“那这样,晚上五点见。”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这阵子接二连三遇见了太多好人,以后会不会把运气都用光了?这么一想她还有些惶恐。 果然,到了晚上,倒霉的事情就来了。 柴业带她去见了一个好朋友,那个朋友就是荣泽,荣泽领着自己私生子往楚歌面前一戳,看见她那张脸,当时就笑了! 他道,“哟,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 楚歌不安,握紧了拳头,眼里露出些许惊慌,像是在害怕他继续说下去。她不想被柴老师知道自己曾经……曾经有过那种经历。 岂料荣泽压根没搭理楚歌的慌张,面对柴业疑惑的询问,荣泽故意道,“陆在清身边那妞儿啊,唱最炫民族风那个吧?几天不见搭上柴业了啊?” 柴业的表情一变,像是有点出乎意料,扭头去看楚歌的时候,楚歌脸上带着惶恐,张嘴不知道如何解释,荣泽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咧嘴笑了笑,“柴业,可别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之前什么样你知道吗?” 楚歌眼神闪躲,荣泽最喜欢看她这样假面被人揭穿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你来给我儿子辅导?你这种人,真的不会教坏小孩子吗?” 柴业清了清嗓子,“我看她学校读书挺认真的。” “柴老师,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啊。”荣泽笑着上前搂了一把自己的兄弟,将柴业从楚歌身边带走,然后他的儿子就和楚歌面对面站着。 荣泽的嘲笑声传来,“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坏心眼的人,给你一天机会让你试试,你要是能扛下来,你就来给我儿子做家教,要是不行……” 荣泽盯住楚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想看她求饶,“你就给我连着柴业的学校一起滚出去——少他妈来祸害我兄弟!” 楚歌一怔,随后喃喃着,“我没有祸害……” 她根本没做那种事情。 柴业和荣泽站在一起,这会儿楚歌倒是看不清楚柴业的表情了。 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在某个时刻,是可以随时融合的。 楚歌在一起深刻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她没说话,荣泽带着柴业出去打高尔夫去了,就留着他的私生子和楚歌对视,随后小男孩道,“你穿的好穷酸。” 楚歌点点头,“嗯,我家里不富裕。” 小男孩嘲弄地挑眉,“真有意思,怎么会有人这么肆无忌惮承认家里穷,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吗?” 楚歌轻声道,“可是我也……没偷没抢啊。” 小男孩一愣。 过了一会,他才转头气鼓鼓道,“我叫荣易,你叫什么?” “我叫楚歌。” 楚歌上前,问荣易,“你现在学到哪里了?晚上有作业吗?做完了吗?” “你怎么这么快就入戏了。” 荣易也没多抗拒,牵着楚歌往书房走,荣泽家里很大,想来也是富家公子的别墅,装修自然不会差。他拉着楚歌到了一间书房,里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红木香,荣易指了指中间一张桌子,颇像一个大集团老板的办公室,“那是我的书桌。” 楚歌愣住了,太豪华了。 荣易像是炫耀似的,不屑地看着楚歌,“没见识过吧?你这土妞儿,我爸爸怎么会给我找这样的家教。话说你化妆了吗?” 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说话就这么伤人,他平时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啊? “我没有。” 楚歌摇摇头,陆在清不找她了,她就不化妆了。 “我之前听我爸爸提到你和陆在清叔叔。”荣易跳上去,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小大人的模样瞧着楚歌,眉眼里带着些许讽刺,“你和陆在清叔叔是那种关系吗?我常听大人说起的那种。” 楚歌脸色一白,想找个别的话题,上前看了眼作业簿,“来,我们不如先看看作业怎么样?” “我不。”荣易抓了一把楚歌的袖子,“说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是不是专门骗男人钱为生的?” 楚歌握紧了拳头,小孩子还在喋喋不休,“难怪呢,我觉得你就是看上陆在清叔叔了,用大人的话说就是套牢,对不对?我爸爸说你不是什么好人,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是。” 忽然间听到楚歌一句带着颤音的话,荣易身体一僵,他抬头,看见女人的眼眶微红,但她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只是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不是。你不用问了,也跟你没关系。” 明明开口嘲讽的是他,可是荣易却觉得自己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样,什么好处……什么快感都没捞着。 小男孩怔怔看着楚歌的脸,随后不说话了,隔了好久他才道,“对,我知道,你在我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别自作多情。” 楚歌回了一句嗯。 荣易的表情更臭了,“闷葫芦!” 楚歌没说话,低着头,在帮荣易检查作业,虽然她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荣易这种基础的入门作业她还是可以解决的。 后来楚歌用铅笔替荣易画了几个圈出来,“你这里,这里,算错了。” 荣易瞪大眼睛,看着楚歌的脸,“你还真的帮我检查作业了?” 楚歌很认真地在对面抽开一把椅子来坐下,“嗯,柴老师就是喊我来给你做家教的。” 荣易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后来楚歌把作业本推过来,“你这里,不能这么算,我们初中老师教过我的,得用方程式代入。” 荣易满脑子都是问号,“什么方程式?我看不懂,我才六岁,我不要读书!不要学习!” 楚歌有些着急,“读书多好啊,我想读,我还没法读……” 荣易小孩子脾气上来了,“你懂什么!读书就是为了让我变傻!你那是没钱读书,能跟我一样吗!” 楚歌脸色一白,没说话。 荣易又看了楚歌一眼,视线看向别处,“反正我,我不读书。我爸爸喊我读书,就是为了让我变傻,他不喜欢我,我就是个私生子……” 楚歌在一边轻声道,“没有。你爸爸肯定喜欢你的。” 荣易一愣,继续闪躲着视线,但是声音明显放软了,“你……你怎么知道?” “你爸爸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给你找家教呢?”楚歌指了指自己,“我是因为你爸爸需要一个家教来陪你,所以才会被柴老师喊过来帮忙的呀。” 荣易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神色,随后他轻轻喃喃着,“你乱说……” 楚歌摇摇头,一脸认真,“我没有乱说,我也只是说出我的看法而已。你也可以继续认为你爸爸不喜欢你。” 荣易脸一拉,“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调!” 楚歌疑惑,“情调是什么?” 荣易露出了无语的表情,“算了,当我没说。” 他小小年纪,倒是很喜欢摆出一副自己是大人的样子。 一边的荣泽和柴业在外面打高尔夫,荣泽抛了抛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随后笑道,“你知道楚歌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柴业皱眉,“你想说什么?” “出来卖的啊。”荣泽笑了两声,“之前跟着陆在清呢,现在陆在清不要她了,估计缠上你了吧?” 柴业抿唇,隔了好久才道,“她没有勾引我。” “哦?”荣泽罕见地挑眉,“那估计是还没开始吧,总之你要小心,这女人的真面目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她指不定等时间久了,慢慢就让你对她上心。” 柴业眼神闪了闪,道,“嗯,我会注意。” 荣泽意味深长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两个小时后,楚歌和荣易推开书房的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喝茶,姿态悠闲地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陆在清。 楚歌脚步一顿,心尖就这么颤了颤。 她低下头去,握紧了拳头,想像个影子一样飘过去的时候,刚路过沙发,边上伸出一只手来。 五根手指钢筋一般直接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楚歌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陆在清另一只手支着下巴,颇有兴趣看着她,白净的脸上挂满了乖戾和嘲讽,又漂亮,又凶狠,“哟,好久不见啊。”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完全没想过陆在清居然会出现……为什么……? 她抬头慌乱地去看荣泽和柴业,柴业倒是没说话,不过荣泽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让楚歌明白过来。 是他喊的。 他和陆在清关系不错,所以故意喊来了陆在清,就是想在柴业面前,让她丢脸。 楚歌瑟缩了一下,低头轻声道,“陆少,好久不见。” 声音还是那副柔软的腔调。 听得陆在清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挠。下一秒他也没顾忌,伸手直接用手指去挠楚歌的下巴,两只手指像是勾着小猫脖子似的,那动作无比轻佻,楚歌颤了颤,猛地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在清一把抓过去,她就这么跌在了他大腿上。 楚歌的个字并不高,一米六都是满打满算的了,陆在清随便弓个背就能把她整个人罩住,楚歌被陆在清这个动作弄得不敢动弹,随后想站起来,又被陆在清一把按了回去。 她以一种相当屈辱的姿势被陆在清摁在怀里,楚歌急得声音都细了,“陆少,别这样……” “你在跟我提条件?” 陆在清跟听见什么稀奇话似的,挑了挑眉,随随便便笑两声就吓得楚歌不敢乱说话,当着柴业的面,楚歌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 辛辛苦苦,在柴老师,在学校面前,想维持自己不是个坏人的形象,在遇见陆在清的那一瞬间,就崩塌了。 楚歌觉得自己有点难过。 好吧,不是有点,因为描述水平不高,她无法形容有多难过,只是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瞧着楚歌不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陆在清便啧了一声,“得亏你是个女的,你要是个男的估计也是个娘娘腔。” “我不是……” 楚歌总算轻轻说了一句,“陆少……您放开我……有人看着。” “咦?”陆在清又是一声反问,“怎么,有人看着不乐意了?你以前陪我出去吃饭唱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楚歌抬头,“不……不是的,陆少。你也说了,那个是以前……我现在不是……” 她一本正经老老实实说这种解释的话的时候,还居然有点说服力。 陆在清被楚歌这个台词说得一愣,回过神来狠狠掐住楚歌的咬,“然后呢?我说停了吗?老子现在把钱砸你脸上,你不干?” 这话已经是无比羞辱人了,柴业皱了一下眉头,“在清,这样不好。” 陆在清没听见似的,嘴角还挂着冷笑着,大抵是让柴业别替这种女人说话。 没人帮忙,楚歌擦了一把自己眼睛,摇摇头,“我不做了,陆少,我不做了……” 陆在清张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 别人说不干了那是欲拒还迎。 偏偏楚歌是很恳切甚至低下地说着,“陆少,我不做了……那不是什么好事情……您别找我了……要不,我,我把钱还您……不够的,打欠条也行……” 她说那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说要不打欠条也行。 陆在清一下子懵了。 他想过很多种羞辱楚歌的方式,毕竟在他眼里楚歌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在意,所以那些锐利伤人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如同信手拈来一般随意,他没想过楚歌的感受。 但是此时此刻,楚歌认认真真和陆在清说,“您别找我了,这样不好。” 陆在清感觉自己倒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虽然没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好像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他冷笑了一声,用力掐住楚歌的腰,“你现在是在求我?” 楚歌咬着下嘴唇摇摇头,她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只是这样的确不好,拿着陆在清的钱,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他……楚歌现在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想到这里,她便抗拒了一下,“陆少,算我求您的,您身边一定不缺女人,我……我也没什么好的,我文化水平低,什么都不懂……” 听她这样贬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陆在清有点阴郁。 干脆伸手直接把楚歌的脸抬过来,咬牙切齿道,“有你说结束的份儿吗?” 楚歌吓了一跳。 柴业在一边皱着眉,“在清,够了,别这样了。” “她还是个学生吧?” 听到柴业出声帮忙,陆在清咧嘴笑了笑,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令人觉得心惊的寒意,“学生妹做这行的可多了,你说,我怎么判定你是不是另外找到了给你更多钱的金主,才一脚把我踹了呢?” 他说的像是楚歌不要他似的。 可是分明每次都是他让她滚。 楚歌听见了陆在清的话,立刻红着眼睛解释,“陆少,您怎么能随便说我坏话呢!我没有——” 陆在清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跟他吵架的方式,还觉得有些新奇,不知怎么的居然笑了出来。 也可能是怒极反笑。 “我说你坏话?你要笑死我吗,你也配我说你?我?说你?”陆在清指了指自己,又用一种无畏的眼神扫了扫楚歌的脸,轻飘飘一眼,就让楚歌觉得被扼住了咽喉,不顾柴业在场,陆在清道,“晚上荣恒馆。” 这是陆在清的公寓的地点。 楚歌一听,心尖立刻瑟缩了一下,陆在清这是摆明了侮辱她。 楚歌拼命从陆在清那里逃出来,站在一边,红着眼睛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陆在清吹了声口哨,像个无赖似的,“整,继续整。反正到了晚上还是得脱光。” 楚歌动作明显颤了颤,后来红着眼睛看了站在一边的荣易一眼,小孩子也目睹了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一切,目光里带着吃惊。 那种吃惊,打碎了楚歌最后的防御。 女人死死握紧了拳头,声音颤抖着回复了陆在清一句,“我不来。”随后径直朝门口走去,出去路上走得急,还不小心撞到了荣泽。 荣泽条件反射就对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乡巴佬不长眼吗,倒是让楚歌的脚步都跟着踉跄了一下。 后来三个大男人就看见楚歌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没回头。 陆在清觉得楚歌可能下一秒都要哭了,但是她也没哭。 她就忍着声线的哆嗦,喊了一声,“柴老师,今天家庭辅导结束了,谢谢您帮我介绍工作,我先……先回去了……” 先回去了四个字,连着发音都在崩溃了。 后来楚歌踩着平底鞋抹着眼泪大步跑出去了,留下别墅里三个大男人加上一个荣易沉默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谁先开口说话。 是荣易先打破了平静,他说,“你们好像把我的家教弄哭了。” 陆在清哼了一声气,转过去继续陷入沙发里玩手机,“这种女人,鳄鱼的眼泪,信不得。” 荣泽站在那里神色有点复杂,“你这么快就接受她当你的家教了?确定不要换一个么?毕竟她这种身份……” 荣易去了书房,把楚歌给他检查的作业拿了出来,放在荣泽面前。 他一字一句,“这是她给我用铅笔勾出来的地方。” 荣泽愣住了,陆在清也往这里转了转眼珠子,后来不知道是要面子还是什么,继续冷哼没说话。 荣易说,“她在你们眼里或许不是个好女人,但她是个好家教。” 楚歌字迹清秀,不是那种练过的行家写出来的清秀——她没练过字,但是笔锋工整,明显是自己认认真真写字养成的。 荣泽忽然间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陆在清怪叫一声,“给我看看?” 拿过来的时候,对上楚歌的字,一顿。 随后男人猛地抽开作业本,丢给一边的荣易,“不,不就是写字好看了点……切,多练几年你也能这样。” “随便你们怎么想。” 荣易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扭头看自己的父亲,“爸爸,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是我要楚歌做我的家教,我决定了。” 荣泽和陆在清都有些吃惊,倒是柴业没多意外,接触她有阵子,他发现了楚歌一直都是很认真耐心的性格,或许这个性格有好有坏,坏处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然而好处就是——她的认真,也能传递给同样可以接纳她的人。 陆在清看了荣易一眼,又看了荣泽一眼,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就想阻拦楚歌接近他朋友,“楚歌家儿离你们家远,每天过来教你做作业,她估计都赶不回去。” 荣泽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陆在清笑了两声,眯起眼睛来,漂亮白皙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又或许说,他可能在拿不屑掩盖别的情绪——“这不是废话么,她没钱,租得起市中心的房子?肯定在郊区啊。你们家在市中心,她每天回家估计都要打一个小时车。” “哦。”荣易是个小孩子,一根筋,干脆直接道,“那,让楚歌住在我们家好了。我同桌家里请的家教也是私人单独的,包吃包住。” 有钱人的小孩子似乎都是这样的观念。 但是此话一出,陆在清的脸色猛地变了,赶在荣泽说话之前就直接斩钉截铁说了一声,“不行!” 荣泽和荣易父子俩扭头去看情绪忽然间激动的陆在清。 陆在清一拍沙发,“喊……喊那种女人住你家,你不嫌脏?” 荣易红了脸,嘿嘿笑了两声,“她今天来可能洗过头了……头发好香。” 小小年纪臭不要脸! 陆在清猛地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柴业道,“没事,我可以靠关系帮忙给她找一间市中心的房子,稍微便宜点。” 荣易没多想,“那好呀,麻烦你啦柴叔叔,你回去帮我问问楚歌一般固定什么时候来,我正好准备一下。” 咦,这臭小子好像开始认真接待楚歌起来了嘛? 陆在清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心说楚歌手段就是高明,一张单纯的脸骗小孩倒是一骗一个准。 再后来陆在清走的时候,柴业也跟着要回去,走到门口就看见荣易在问柴业要楚歌的手机号,说是方便联系。 还拉着自己的爸爸一块存楚歌的手机号码。 随后陆在清看着楚歌的手机号被输入到了荣易和荣泽的手机里,然后新建为联系人,楚歌俩字打了上去。 陆在清有那么丢丢不爽。 原本就他一个人有楚歌的手机号的。就他一个电话能喊来楚歌的。 现在好了,谁他妈都有了。 楚歌在回去以后,一个人窝在小的出租屋里大哭了一场。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这个世界上,似乎每一个人,都对她抱有恶意。 楚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后来她打开手机,看见有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那个名字太过熟悉,陆在清三个字。 他说,一小时之内来荣恒馆。 楚歌喃喃着,自顾自说了一句,我不去。 随后将手机关掉了。 楚歌不会使用高科技的手机,陆在清大手脚地送了她iphone的最新款,楚歌拿在手里也鼓捣了好久才知道会怎么用。 不过平时她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基础功能已经足够了。 楚歌将手机一关,没几秒,手机又开始震动,铃声响起,是陆在清直接电话打过来了—— 楚歌吓了一跳,按了接通,对面一道清冷的声音,“过来。” 斩钉截铁两个字。 陆在清他,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对待自己,好像每一次都笃定了她必须会听他的话。 可是楚歌觉得这种带着指令性的口吻,让她像是被人奴役了一样。 她躺在床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对面陆在清一听她沉默,就不乐意了,“怎么没声音了?死了啊?” 他到底能恶毒到什么程度呢?楚歌对于陆在清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好像很有钱,一天赚的钱都是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身边各种小姑娘都围着他转,他可以挨个摸过来。 楚歌觉得陆在清很可怕,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觉得陆在清很可怕,说许深入接触,会更可怕,所以她才想着……要不尽早远离陆在清吧,她怕自己……受到伤害。 可是陆在清就烦楚歌这种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简直闷死了。 他道,“过来,我靠。搞得老子每次睡你都是强迫你一样,拜托,你可是又拿钱又爽的那个好吗?老子今天不碰你行不行?” 楚歌瑟缩了一下,“你……你不碰我,你喊我干嘛?”他们之间,又没别的事情了…… 陆在清嘎地一下愣住了。 靠,臭娘们儿,倒是挺会说话啊。 陆在清道,“怎么,睡过几次这么没交情?楚歌,我心情不好你来陪陪我都不肯?得了,我白对你这么好了,给你买手机,买化妆品,买衣服……” 楚歌心软老实,没坏心眼,一听陆在清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一下子又开始内疚,隔了一会她才轻声道,“那……那是你给我买的,我……我也没求着你给我买。” 陆在清都想掀桌了,这人说话怎么老实到了不按常理出牌啊! 陆在清头一次跟人吵架都这么无力,直接开始耍无赖,“怎么,我给你买是因为我觉得你可爱,所以我想对你好。你别说是不是我自己主动给你买的,结果就是我的确给你买了伐?我给你买了,我就是对你好,你有别的反驳的话吗?” 楚歌被他说懵了,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对了。”陆在清心说怎么这么累,但是都这么累了,不把楚歌骗过来爽一发,多亏? 他道,“那你现在过来陪我吧,我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对不对?” 楚歌为难了一下,认认真真小心翼翼说道,“那要不……以后,你,你别对我好了。” 言下之意,那她也可以不用对她好了。 这人脑子怎么一根筋!人家有直男直男,楚歌是他妈直女吧! 陆在清狠狠一拍桌子,“现在就过来陪我!就今天这一次!以后我俩撇清!我也不拿着对你好要挟你了,你正好还清我的人情,不好吗?” 楚歌想想有道理,还是被陆在清喊过去了。她一没经验二没门路,从来都不知道陆在清肚子里藏着什么主意,自然玩不过他那个老江湖。 过去前楚歌又保险似的问了一句,“你……你不碰我吧?” 陆在清冷笑,“不碰,碰你我就是禽兽。” 哦好,那楚歌相信了。 挂了电话,陆在清冷笑更甚,这女人居然问的出口“你不碰我吧?”这种不要脸的话,到底是真傻还是演戏? 单独来别的男人的别墅里,这已经很明显要面对发生什么了,她多问一句,有意思吗? 陆在清把这一切归结为楚歌故意的欲拒还迎。 这女人的手段,永远这么低劣。 ****** 于是楚歌过去找陆在清,简直就是小白兔送入虎口,一进门陆在清就压上来,门一关,楚歌想拉都拉不开。 陆在清家门是高科技,直接被他锁了。 然后楚歌看着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的男人,精瘦的腹肌,紧绷的背脊,那如同野兽一般凶狠的欲望,让她腿都要发软了,“你说了……” “不好意思,我禽兽不如。”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不顾楚歌挣扎,说实话,她现在这副表情,相当取悦他。 后来楚歌被陆在清拽着摔上了沙发,他不顾一切要了她,甚至还因为强迫而亢奋着,楚歌嗓子都哑了,只是重复着一句,“你说了,不会碰我……” “男人的话什么时候可信了?” 陆在清眯眼笑了一声,“我大半夜喊你来别墅是想喊你陪我聊天吗?是想睡你啊,小土妞儿。” 虽然这女人脑子不咋地,不过,这副身体还是很可口的。 面对陆在清顽劣又毫无内疚感的笑容,哪怕欺骗背叛也同样为所欲为的样子,这张俊美的面容从此变作楚歌内心一个心魔。 她愣住了。 灵魂在那一刻四分五裂。 许久之后,楚歌颤着声音,轻到了极点,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骗我。” 陆在清又想嘲讽,抬头对上楚歌一双哭红的眼睛,蓦地心脏一颤。 陆在清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一个颇为蓬松的鸟巢造型的头发大喇喇拉开房门,身上披着一件羊绒的浴衣,带子系在腰间随便地荡来荡去——平时房子里原本也就他一个人,他不用怎么顾忌自己的形象。 一路大摇大摆跟二世祖似的摇到了一楼,陆在清正想着要不放点电子音乐嗨一下,就一下子望见了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女人。 陆在清愣了愣。 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昨儿让楚歌在这里过夜了。 楚歌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鸟巢头的帅哥站在自己面前打量自己,那眼神跟头狼似的,把她原本还有点盘旋的睡意一下子吓醒了,一咕噜从沙发上坐起来,两手盘住自己的腿,“陆少……您……您找我有事吗?” 陆在清眼珠子很黑,直勾勾盯着她,“睡醒了?睡醒可以打车滚了!” 楚歌小心翼翼又老实巴交地纠正陆在清,“我等下出门坐地铁……不,不用打车。” “关我屁事。”陆在清扭脸走了,过了一会楚歌整好自己衣服打算出门,陆在清又叫住她,“等会!” 楚歌疑惑地转头。 “会做早饭吗?” 楚歌小心翼翼捏着包,“就……会炒几个家常菜。” “得了得了。” 陆在清说,“我肚子饿了,你把饭菜做了再走。” “……”楚歌喃喃着,“比我爹娘还难伺候。” 陆在清耳朵灵光,听到了。猛地拔高音调,“你有种再说一遍?!” 楚歌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二十分钟后,楚歌给陆在清炒了河粉煎了太阳蛋,又炒了几碗清淡的菜,这祖宗才罢休。 结果等他吃完的时候,陆在清看着她把家里桌子又干干净净擦完收拾了,还有点意外,“你是不是在家经常干活?” “嗯。” 楚歌道,“家务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陆在清挑眉,“你爹妈呢?” 楚歌说,“我爹出去干农活儿,我妈在家歇着。” 陆在清皱眉,“你妈在家歇着,为什么不做家事?” 楚歌想也没想,“我妈说了,养我就是要我来家里干活的。” 陆在清拍着桌子,“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流行重男轻女?!” “重男轻女不是挺正常的吗?”楚歌下意识说道,“咱村里都这样,能读书的,只有男小孩儿,说女小孩儿读书没用。” “你这就是被封建思想迫害了,导致自己价值观都畸形了!”陆在清指着楚歌说,“反正你别跟你村里人一个样,你要也是那样,老子让你卷铺盖滚蛋。” 楚歌轻轻点头,“嗯……我也知道,我也喜欢读书,我会努力读书的。” 陆在清眯着眼睛看她,“行了,我吃饱了,你可以走了,今天要去学校吗?” 他居然会问起自己,楚歌有些吃惊,她低声道,“没有……今儿,要去面试,我,我学校里,有个学长,喊我去……面试一个广告。” 陆在清眉心一跳,原本想赶紧让楚歌滚蛋的,这会儿又伸出细长的手指来扣了扣桌面,“什么学长,什么广告?” “他说是网络模特,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广告。” 楚歌指了指自己,“他是网上卖东西的,喊我过去试试。” 陆在清哦了一声,“多大点事,你走吧,记得把门带上。” 看他表情像是总算没别的问题了,楚歌这才点点头,随后说了声陆少再见,就转身出门去了,直到门关上,陆在清才收回视线。 男人面无表情打开手机,随后在微信列表里找着下一个女人。 该换换口味了。 ****** 楚歌回家换了衣服,画了个淡妆,随后又去影棚面试,花了两个小时。 不过也正好,中午十二点到达那里,学长正在那等着,旁边柴业也站着。 楚歌看见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打了个招呼,“柴老师,您也来啦?” 学长笑眯眯道,“是柴老师推荐我注意你,我这才发现原来咱学校里还藏着一个天然美少女呢。” 楚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出了学长的言下之意,赶紧和柴业道谢,“感谢柴老师……” “小事情。”柴业摆手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昨天几点睡的?” 楚歌不会撒谎,一被问到这个问题,顿时表情都变了,说话也跟着结结巴巴的。她要怎么说出口,她……她昨天被陆在清…… 看见楚歌这个样子,柴业微微皱起眉头来,“楚歌……你要是不想说,不说也没事。” 楚歌喘了口气点点头,她太单纯了,什么都摆在脸上,连基本的撒谎都不会,这会儿甚至不敢看柴业的眼睛。 柴业放缓了声音,他原本就是个清冷的人,现在倒显得有些体贴了,“你过去试试光线和角度。” “好啊好啊。”说起这个楚歌还是一脸兴奋和期待的。柴业觉得楚歌就像一个小孩子,或者说,与世隔绝所以无知又单纯,整个心思就像是一块白布。 哪怕跟着陆在清,她都还是懵懵懂懂的。 可是这个社会给这样的她,最多的永远都是打击。柴业在想,或许哪天能看见楚歌老练地笑,擦着红色口红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在人群里,没有慌张害怕,眼尾一挑风情万种。 那个时候的她,眼神里还会有现在这种傻里傻气却又弥足珍贵的神采吗? 楚歌在那边拍照,不知道柴业脑子里原来有那么多念头,她顾着在那里摆动作,学长摁着快门,一边给她出主意,一边忙着抓拍,二十分钟后学长放下摄像机,对楚歌夸奖道——“你曾经有去给人当过模特吗?” 楚歌有些害羞,“没……没有。曾经没人注意我。” 学长笑着感慨,“你很厉害,真的,对镜头自然流露的感觉太棒了。” 那种令人觉得返璞归真的真诚,让楚歌在镜头面前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不是仙女,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活在天上人间。或者说,与世隔绝,难得来这世间。 柴业在一边淡漠地问道,“如何?” “可以的。” 学长竖了个大拇指,对于这个单纯的小学妹表示很感兴趣,“你头发很漂亮,用的哪家洗发水?” 楚歌愣了愣,随后有点尴尬道,“我……我用的是我自己从网上学的怎么做洗发精油,然后用我们村里的花做的……” 学长倒是有些意外,“哇,那纯天然啊,你手可真巧!” 楚歌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我平时闲着,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正好也是从别的地方看来的,所以就一直自己给自己做洗发水……” “你这可以说是创造了吧?”柴业在一边挺吃惊的,“自学?” “嗯……有那个教程的。” 楚歌点点头,乖巧地站在那里,水灵灵的大眼睛,白嫩嫩的皮肤,要是抛去她和陆在清的事情,这就是个相当清纯甜美的美少女。 柴业觉得自己可能没看走眼,和陆在清的事情,只是楚歌的一时犯错,她本质还是那么老实,不会对人撒谎。 后来学长干脆将所有的衣服都让楚歌试了一遍,等结束之后学长笑着从仓库里调了一些新的衣服给楚歌,“喏,私人自营的小牌子,你可别嫌弃,拿回去穿吧。” “哇。”楚歌眼里都发光了,“学长您送我吗?” “嗯啊。”学长脖子上还挂着摄影机,他像个老司机一样语调玩味地说,“什么时候想拍那种私房了,记得约我哟~” 楚歌一脸不解,学长又笑眯眯道,“就那种穿着很性感衣服的私房~~~小姐姐快来~~” 楚歌立刻红了一张脸,“我,我不敢的!” “哈哈哈,吓唬吓唬你,我可不是炮摄。” 学长伸手拍了拍楚歌的脑袋,“没想到柴老师推给我这么一个纯洁可爱的小学妹,真是意外,下次请你来拍洗发水广告,你这头发绝对可以的。” 楚歌受宠若惊,“真的吗,能帮上忙实在太好了。” “哎呀!”学长啪的一下捂住脸,扭头看柴业,“柴老师,她太单纯了,下不了手。” 柴业在那里凉凉地勾唇笑了笑,“下不了手就别下,本来也不是介绍给你祸害的。” 学长拿着摄像机又转身抓拍了几张楚歌的表情,楚歌都还没做好准备,微微吃惊的模样就被记录在了摄像机里,学长道,“不错不错!可以拿去放在淘宝店的门面上了。” 楚歌捂着脸,“不大好吧,要不我们重拍。” “下次啦,该吃晚饭了。”学长干脆利落地关掉了5d3,对楚歌道,“今儿我请你们吃吧,柴老师一起?” “好啊。” 柴业没有拒绝,“让楚歌挑吧,想吃什么?” “我?我什么都行的。”楚歌立刻摆摆手,“你们做主吧,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学长在一边摸着下巴,“这么好养活,嗯,不错。” 楚歌红了脸,柴业倒是上前道,“你别吓她。” 学长笑嘻嘻地说,“不了不了,舍不得吓坏我们的纯天然美少女,柴老师是不是蠢蠢欲动呀?你要是出手,那我就不和你抢了哟!” 柴业微微皱起眉毛,“没大没小的,什么话都说吗?” “唉!”学长故意拖长了音调,“年轻,好吗?年轻有活力,想什么做什么说什么。” 他往前走着,“走,带你俩去吃碳烤牛蛙吧,我知道一家超级网红的店离这儿不远,都要排队呢。不过我认识里面的经理,可以给我们插队。” “听你的。”柴业和楚歌并排走,走在前面领路的学长笑着回头又抓拍了几张他们走在一起的画面,嬉皮笑脸地说,“挺有感觉的。” 楚歌一脸茫然,没懂他在说什么,倒是柴业有些急了,“删掉记得!” “诶不!”学长看样子和柴业是认识的,“我得存下来,省得你老和我妈告状,以后我就可以拿照片威胁你。得罪谁都别得罪摄影师啊,小心我哪天偷拍你的床照。” “无法无天了还。”柴业骂了一句,“悠着点,别闹出事情。” 学长还是那副样子在前面走,楚歌跟着柴业在一边走路,柴业还很细心地替她介绍路上那些门面,楚歌都很认真地记了下来,走了十分钟就走到了那家店里,三个人进去的时候因为有熟人在上班,所以一路扬长而入没有任何阻拦,到了空位坐下的时候,学长扫了码将手机递给楚歌,“喏,点菜。” “哇,手机点菜啦?” 楚歌有些兴奋,“好高科技,我们老家去市里吃东西,还是要我们报菜名服务员写名字的那种呢。” “哈哈,那我下次多带你吃几次,你就习惯了。” 学长和柴业都一脸“慈祥老父亲”疼爱地看着自己家小女儿的关切眼神,楚歌高高兴兴地点了菜,递给学长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学长挑眉看她一眼,“有男朋友吗?” 楚歌一愣,脸又跟着红了,连连摇头,“没有。” 学长笑得眼睛眯起来,摸着下巴,“柴老师,人家说没有男朋友。” “关你什么事。” 柴业在那里用眼神警告他,“你先把学业弄好了再给我理花花肠子。” “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大学还禁止谈恋爱。”学长故意说道,“怕就怕有人监守自盗呀。” 柴业眉心一跳,“你今天很喜欢蹬鼻子上脸吗?” “哎哎,柴大哥我错了,我不说了行不行?你别跟我妈告状,楚歌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学长立刻厚着脸皮在那里认错,楚歌小声道,“没事儿,菜来了,咱们吃吧?” “好呀,你喜欢吃牛蛙吗,下次我带你吃遍咱城市的牛蛙店,还有好几家美蛙火锅也很好吃……” 学长和柴业都劝着楚歌多吃点,就像是养着一头小白兔,殷勤地盯着她进食,正巧这个时候隔壁传来几道窃窃私语声—— “隔壁好像坐着一个乡下人。” “是吧?看那身行头也是个农村来的,哎哟。” “一开始连手机点菜都不知道呢,哈哈,笑死我了。” “你说那俩帅哥是不是眼瞎,还跟着她出来吃饭,不觉得丢人吗?” 楚歌抓着筷子的手一颤,下意识低下头去,嚼嘴巴的动作都放缓了。 她太单纯了,听见什么就会往心里去,柴业和另一个学长立刻抬头,皱着眉看对面那桌女人。 几个女孩子纷纷脸色一白,也跟着转头,许久还是有声音传来,更加恶毒了,“农村人好骗吧估计?晚上肯定玩三个人开房呢。” “看样子就是的,现在乡下来的女人除了卖还能干吗,要文化没文化,要能力没能力,只能卖个两年傍个大款,山鸡也想当凤凰,做梦做得很好嘛。” “出来卖装什么纯洁呀,眼神跟个处女似的,真以为自己多干净。那俩帅哥看着是有钱的,估计也就是玩玩。”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楚歌心窝子里,她猛地想到自己当初和陆在清的事情,立刻就联系到了“卖”这个肮脏的字眼上面。自尊心被打碎,胸口一阵一阵的疼。 楚歌没说话,只是吃得有些索然无味,柴业察觉了楚歌的不舒服,只能宽慰道,“别往心里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就用乡下人这种字眼来攻击别人。” 事实上,越是看不起乡下人的,越是那些“假城里人”。 “我们知道你很好的,没有小瞧你。”学长咧嘴冲楚歌笑笑,“别多想,下周末还有空吗?出来试拍我们的新品夏装。” “好……好啊。”楚歌攥紧了筷子,告诉自己要强大起来,不要再被这些流言蜚语击倒。 越是有人想看她笑话,她越是要挺直脊梁。楚歌倔强,孤身一人来大城市的时候口袋里就两百块钱,家里还有个哥哥欠了几百万的债。哥哥逃了,小辈只剩下楚歌和小宝,她不能让小宝也跟着过苦日子。 她要好好活下去,要站着,不给任何人看笑话。 这顿饭吃到最后,学长抢着去买单,柴业坐在位置上和楚歌单独聊天,“没事吧?刚刚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别一般见识。” 楚歌摇摇头,“没事,我能抗住的。” “你太老实了。”柴业眼里有些不知名的感慨,“但是又太倔了。” 这样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也很容易被欺负。 “以后有什么事,或者压力大的话,来找我说说吧。找个人分享,总比一个人扛着好。”柴业伸手,轻轻拽了一把楚歌嘴角婴儿肥的脸颊。 他想在楚歌脸上拽一个笑脸出来。 紧跟着他发现楚歌皮肤手感很好。 柴业愣了愣,收回手,随后男人恢复了一派清冷的模样,“嗯,多笑笑就好了。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楚歌红着眼眶,“谢谢柴老师。”谢谢他们看得起她。 能够遇见柴业,大概是她最幸运的事情。 “只要你看得起你自己。”柴业顿了顿,“这世界上没人敢看不起你,楚歌,抬起头来,你不欠谁的。” 楚歌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认真地回答道,“嗯!” 这天夜里楚歌回去刚在家躺下,舒展了一下紧张了一天的筋骨,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很充实。 她学会了帮别人拍买家秀,学会了认识白城那些路标,学会了用手机点菜。 每一天,楚歌都在努力进步,适应新的生活。 楚歌开始想写日记,就把今天的心情统统记了下来,苹果手机有个备忘录的功能,楚歌慢条斯理打着字,眼里带着期待,如同一个新生儿。 她相信,日子会慢慢好的,只要不存坏心眼,不去害别人,努力生活,一定会有改变的。 这天晚上还有个意外惊喜,就是荣易给楚歌发了条短信,和楚歌说,明天别忘了来我家给我补习! 楚歌打过去嗯嗯两个字,荣易又说,“你怎么这么闷。” 楚歌说,“因为我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呀。” “……” 荣易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好吧,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我都觉得你在嘲讽人。” 楚歌微微一笑,随后发了两个微笑的表情。 荣易打过来的省略号更长了。 这边和楚歌互相说了晚安,就有人敲响了荣易的房门,“上交手机,时间到了。” “切。” 荣易撇撇嘴,“多玩一会又没事。” 荣泽双手抱在胸前盯着自己儿子,“刚才在和谁聊天?” 荣易小脸一红,“干嘛!” 小孩子逃避话题的功力太差了,荣泽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挑眉,“哟?不说,不说一会我翻你手机。” “不行!”荣易更加着急了,只能坦白,“就是……就是和楚歌发了信息。” 荣泽表情一顿,“楚歌?”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联系的? “她明天该来我家给我补课啦。”荣易小脸上挂满了兴奋,小孩子的兴奋藏不住,荣泽莫名觉得楚歌的眼神和荣易的特别像。 转念又是冷笑一声,“她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她骗了你陆在清叔叔多少钱都不知道呢。” “乱说,楚歌穿得又不好,你就喜欢给人泼脏水。”荣易不乐意了,“再说了,楚歌又没骗你钱,你干嘛老说她,陆在清叔叔都没说什么呢。” 荣泽被自己儿子顶嘴顶得一噎,立刻道,“少来!这种女人你反正得防着,没准引狼入室偷东西呢,睡了啊,不想跟你多说,小孩子不懂。” 又来了又来了。在荣易眼里,荣泽总是很自以为认定一切,还不允许别人反驳。 他不喜欢这样的爸爸。 荣易垂下眼睛,比起大人喜欢强撑着自己的大人面子,他更喜欢楚歌,什么都直白说,什么都肯承认。 所以明天楚歌要过来了,他很期待。 小男孩把头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甜甜地睡了一觉 ****** 可是第二天傍晚楚歌到荣泽家里的时候,还是又看见了陆在清。 这回真的是意外,荣泽是想喊陆在清一起出去玩的,正好出门的时候遇上了过来补习的楚歌,陆在清怪异地看了楚歌一眼。 今天楚歌穿的是学长送她的森女系小裙子,脚上的细跟小凉鞋也是学长送的,这一套就是淘宝上相当漂亮的款式,她没扎辫子,一头黑发垂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麻布包,正赶着上门来找荣易。 门一拉开,就看到陆在清那张漂亮得带有冲击性的脸露在她面前,两人都愣了愣。 荣泽皱眉,“楚歌?” 楚歌一下子对着荣泽道,“我来找荣易的,刚他给我打电话了。” 陆在清眼睛眯了眯。 这女人连一声招呼都没给他打,甚至似乎还无视了他的存在。 荣泽道,“哦,老房间,穿过客厅就好。” 楚歌进去的时候,他还多看了楚歌几眼,怎么觉得今天这个土妞有点亮眼? 旁边陆在清一张脸直接拉下来了,楚歌就这么擦过他进去了!真的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册那,土妞儿学会无视人了! 陆在清咬牙切齿跟着荣泽出去了,气还没下去,就听见旁边荣泽嘀咕,“楚歌是脸上打针了还是怎么的,感觉今天挺好看的。”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一跳,“好看?哪里好看?” 荣泽转过头来,“撇开人不谈,今天她穿的蛮好看的。” 陆在清用鼻孔哼了气,“土。” 荣泽没说话,过了好久问陆在清,“诶,你还是快点把注意力放回今晚,今儿苏欣然回来。” 陆在清表情一愣。 “她……回来干嘛?”男人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些许紧张。 “出国深造回来了呗。”荣泽看见陆在清这副模样就想笑,“哟?苏欣然回来了,你就这个表情?” 陆在清狠狠磨了磨牙,“走!又不是欠她什么!” “心头旧爱回来,你怎么也得抱着我痛哭一下。”荣泽和陆在清走到地下车库,“来吧,我做好准备了,餐巾纸都准备好了。” 陆在清吼着,“滚蛋!” ****** 然而在别墅里的荣易和楚歌相处倒是没有他们那么大动静。 楚歌很认真替荣易在检查作业,还帮他找出好多容易出错的地方,细细的帮他重新写了一遍步骤,对荣易说,“还有什么不懂吗?” 荣易在怔怔盯着她的脸看。 楚歌摸了摸自己,“怎么了?” “你今天有点好看,化妆了吗?” “化了。”楚歌老实道。 “……”荣易一阵无语后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老实。一般情况下小姐姐都会说自己这是纯素颜。” 楚歌笑了笑,“这个又不是什么大事。” 荣易抓过铅笔来,“这里我看懂了,这里没懂,你再给我解释一遍。” “好啊。”楚歌耐心下来又给荣易演讲了一遍,荣易听完之后抬头,忽然间喃喃着,“你……很聪明。” “聪明有什么用。”楚歌像个老人一样循循教诲,“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要多写字多演算……” 荣易撇撇嘴,“夸你都听不出来。”笨死了。 这天晚上楚歌替荣易把所有作业都检查好了,还给他预习了明天的功课,后来起身,听见荣易手机响了,是荣泽打来电话。 说着说着,荣易就哭了。 “你每天都这样!每天就知道出去玩!我这个儿子在家里就跟死了一样!你不要我当初为什么要我生下来!你根本不像个爸爸!” 荣易哭着喊完把手机丢了,楚歌赶紧过去安慰他,“怎么了?” “他又不回来了,又不回来了!”荣易红着眼睛,带着奶音哭泣,“说好了今晚陪我看钢铁侠的,他每次都出尔反尔,他只知道和陆在清叔叔们出去玩,总是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陪你我陪你……”楚歌看着荣易哭,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小宝,心一下子软了,“别难过,我陪你看好不好?虽然可能没有你爸爸那么有安全感,不过我不怕的!” 荣易盯着楚歌许久忽然间笑了,“钢铁侠不是恐怖片啦,是漫威的电影,很帅的!” “是吗……”楚歌不懂,听名字以为是恐怖片了,不是就好了,她喘了口气,“那你先去洗手,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在哪看?” “我家地下室一楼有私人影院。”荣易擦了擦眼睛,“如果刚刚我说要看恐怖片,你也会陪我看吗?” 楚歌毫不犹豫道,“会啊。” 荣易一愣,眼眶更红了,“为什么?你不是怕吗?” “因为我有个弟弟,和你一样大,看见你哭就像看见我弟弟一样,要是看恐怖片,我也会很努力跟你一起看的。” 她……太温柔了吧。因为无知和善良,所以她真诚温柔到了骨子里。 荣易一下子抱住楚歌哇哇大哭起来,“你怎么可以有弟弟!你怎么能是别人的姐姐!” 楚歌失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别担心,我觉得你其实很像我弟弟的,小宝也一直闹。” 荣易一边擦眼睛一边说,“我才没有你弟弟那么熊呢。你弟弟肯定很熊,农村人都这样!”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楚歌咯咯笑了,“好,好,你比我弟弟乖,行不行?” 行!这才行! 荣易总算高兴了,像个小大人似的和楚歌一起洗了手,然后两个人去地下一层看电影。 荣泽半夜扛着陆在清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发现客厅灯亮着,有些许意外。 他往里走,发现地下通道的灯也亮着。 不会是进贼了吧?他说什么来着!让楚歌来家里,就是引贼入室! 荣泽拖着陆在清往地下室走,结果推开私人影院的门,愣住了。 陆在清察觉到荣泽的僵硬,醉眼朦胧抬起头来,撑开眼皮的一条缝,然后隐约中看见了楚歌抱着怀里的荣易一起熟睡在宽大的懒人椅上,垫子陷下去一块,两个人躺在中间睡得特别安稳。 荣易这个顽劣的孩子居然能跟楚歌如此平和地相处,还一起看了电影睡着了。 楚歌侧着半边脸,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着,陆在清从荣泽肩膀上下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来到楚歌面前,在她的睡颜上投下一片阴影。 陆在清像是没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就这么盯着楚歌看了好久。 楚歌和荣易做梦都感觉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猛地清醒,两个人表情一模一样,怔怔看着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陆在清。 楚歌吓了一跳,“陆……陆少?!您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荣泽家里吗?怎么陆在清反而来了? 陆在清跟荣泽关系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在苏欣然身上跌了跟头,自然是荣泽扛着陆在清回来,只是在楚歌眼里,这就奇怪了。 她现在一直都在主动逃避陆在清。 哪怕之前开门看见了陆在清,也当做没看见似的,小心翼翼擦着身子过去,不说一句话。 她惹不起,怕自己又受到欺骗和伤害,还躲不起吗? 但在陆在清认知里,楚歌这算大胆包头无视他。 荣易趴在楚歌怀中,倒是毫无防备,问了一句,“你们回来了?” 陆在清没说话。 荣泽说,“嗯,回去上楼睡觉。” “哦,好。” 荣易像是故意的,爬起来对着荣泽说,“你不用再特意陪我看钢铁侠了,楚歌陪我看完了。” 荣泽脸一顿,扭转视线看见楚歌低着头的模样,眉毛皱起。 陆在清不爽得更厉害了,苏欣然回来带了个男朋友回来戳他面前炫耀,回去荣泽家里一趟还能看见楚歌给他摆脸色,她算什么东西?他哪怕花钱买她的时候,有亏待过她吗?! 带着酒意,男人直接将楚歌从懒人沙发上拽了起来,楚歌踉跄了一下,对上陆在清的眼神,她马上就挪开。 上次被陆在清欺骗的阴影还没彻底过去…… “干什么?” 陆在清用力到抓红了楚歌的手腕,“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楚歌没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 “挺厉害啊,我这里装纯洁,我兄弟家里讨好人家小孩。你他妈要不要脸?” 楚歌肩膀颤了颤。 陆在清啧了一声,将楚歌拖着往外走,当着荣泽父子的面,荣易急得喊了一声,“陆叔叔,你要对楚歌做什么!”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陆在清回头硬邦邦丢下一句话,随后将楚歌往外面花园拽,伸手就开始扯她的衣服。 楚歌吓得瑟瑟发抖,她不知道陆在清为什么突然间会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是她又做错什么了,还是陆在清被人刺激了,把火气发泄在她身上。 第二次了……她不想…… 楚歌嘴唇都咬出血来了,靠着树干,被陆在清整个人怼在上面,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背部的皮肤,楚歌红着眼睛喊了一声,“你别碰我!” 她第一次情绪这样剧烈激动。 陆在清恶狠狠笑了笑,“装给谁看呢?哪儿我没碰过?” 楚歌开始挣扎,陆在清就喜欢楚歌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他就喜欢摧毁楚歌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楚歌很认真努力在生活,可他偏偏想要踩碎楚歌的脊梁。 男人伸手擦了一把楚歌嘴上的血,触及伤口的时候一顿。 楚歌这次什么声音都没吭,只用一双红肿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那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恨意。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身体剧烈颤抖着,明明还在哆嗦,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荣泽跑来看情况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声闷哼,和女人强忍着哭声的细碎呜咽。 荣泽脚步一顿,随后往回走,里面的荣易也颠儿颠儿跑出来,他怕陆在清叔叔对楚歌做什么,因为陆在清叔叔的表情那么可怕…… 荣泽强行抓着荣易往房间走,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压抑得厉害,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荣易在一边都吓哭了。 他说,“我担心楚歌……” ******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持续了多久,男人停下的时候,楚歌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整个人铺在陆在清身上,又狠狠弹开,她抓着自己衣服,手忙脚乱,像是一场笑话。 终于,楚歌没忍住,当着陆在清的面崩溃大哭。 陆在清刚整理完衣服系好皮带,就听见楚歌传来的哭声,声音不响,却充满绝望。 楚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帮有钱人处处看不起自己,为什么他们喜欢拿她当玩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身体和尊严。 楚歌对世界充满热爱和期待,可是唯独这个时候,这个善良的,无知的,来自农村淳朴又从不记仇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对着陆在清说了一句话——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 她哆嗦着说,“我讨厌你。” 陆在清身体一僵。 楚歌睁着眼睛低头,又轻声改口,“不……我恨你。” 要如何将一个热情努力的人逼到染上名为恨意这种情绪呢?那一定是对对方做出了相当恶劣又不可饶恕的事情。 楚歌不会隐瞒情绪,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只是一边落泪一边喃喃着,“陆在清……我恨你。” 她很少喊他全名,声音那么柔那么软,说的却是我恨你。 陆在清脸上的表情统统僵住。 然后楚歌跌跌撞撞站起来,擦了一把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陆在清,随后她抓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匆忙走开,甚至没有和陆在清打一声招呼。 她想离开这个让自己觉得绝望的地方。 陆在清发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感觉自己跟傻了一样,眼睁睁看着楚歌走,他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楚歌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了,陆在清忽然间觉得心脏像是抽搐着疼了一下。 一定是……酒喝多了吧。 后来陆在清一个人走出来的时候,荣泽感觉奇怪,多嘴问了一句,“楚歌呢?” 陆在清阴阳怪气地说,“走了。” “走了?” “估计从后门走的。”陆在清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觉此刻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好,他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大概也只配走走后门。” 荣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对楚歌的敌意,比我还重。” “干嘛?”陆在清毫无自觉,“这种人不赶走,留着过年带给你爸妈看?说是你女朋友?” “别,我爸妈可能会弄死我,带不三不四的人回家。”荣泽笑着说了一句,但他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牵强。 陆在清随便在荣泽家里找了个房间就睡觉了,倒下去的时候陆在清脑子里还出现了晚上喝酒时候站在苏欣然旁边那个男人,笑容跟挑衅似的。 苏欣然两年前给陆在清到了绿帽子,跟这个男人跑了,陆在清记仇,惦记了苏欣然好久,刚打算回国搞她,发现她身边还是那个男人陪着。 哎哟狗男女还真是般配哈,天长地久哦。 陆在清闭上眼睛,他说不出自己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是因为记恨苏欣然,还是因为……他可能还喜欢苏欣然。 所以他将自己一包怒火……就这么发泄在了楚歌的身上,因为他愤怒苏欣然眼瞎,愤怒她回国还要带着男人来他面前挑衅。 陆在清没说话,感觉脑子里跟一桶酒似的,晃一晃都是醉的。他想睡觉,想把苏欣然的事情抛在脑后,可是苏欣然的事情下去了,楚歌的脸又浮上来。 陆在清想着,他是不是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了。又是野战又是强迫的,楚歌的心里阴影估计能绕地球一圈。 何况……他还没没给钱。 白嫖。 陆在清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做人标准了,干脆这两天随便买点东西给楚歌算了,反正也不过是个花钱睡过的女人。 这一夜过得动荡不安,楚歌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颤抖,她红着眼睛洗澡,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到后来女人无助地蹲下来,淋浴喷头的水从上往下将她浇灌了个彻底,楚歌抱着自己,发出了像是濒死的小兽的哽咽声。 第二天楚歌没去上课。 楚歌的班主任告诉给了柴业,后来柴业担心,顺着楚歌留在学校的地址找了过去,敲响了楚歌的家门。 几分钟后,拖沓的脚步声传来,楚歌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出现在柴业面前,看见他的时候,还微微惊了惊。大抵是因为楚歌的表情很不好看吧。 她很少露出这样像是饱受打击的模样。 柴业皱着眉头,“怎么没来学校?生病了?” 楚歌垂着眼睛,“柴老师……您怎么来了?” “周一上课呢。”柴业看了楚歌的脸色,“感冒了?” 楚歌揉揉鼻子,“有点。” 昨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洗的冷水澡。 柴业直接走进来,清冷的男人带着一身木脂的香水味,不由分说探了探楚歌的额头,“有点发烧。” “柴老师,我没事,您回去上课吧。”楚歌退后几步,“我忘了请假了,回头去补一个……” “你得去医院。” 柴业表情有点严肃,“这不是闹着玩儿,楚歌,生病了不能斗气。” 楚歌往后退,“我睡一觉就好的……” “家里有体温计吗?”柴业走进来看了楚歌一眼,随后道,“别闹,楚歌,有药吗?” 楚歌愣愣地看着柴跃,不知道说什么,眼眶微红。 她现在有点害怕受到好意,生怕好意背后,是蔑视和侮辱。 女人缩着自己的肩膀,拉开了和柴业的距离,柴业察觉今天的楚歌特别不对劲,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楚歌猛地抬头,错愕地盯着柴业。 柴业又问了一句,“是不是陆在清?” 楚歌没说话,只是嘴唇开始缓缓颤抖,过了好久,她哑着嗓子道,“他……他和你说了?” 猜中了。 柴业摇摇头,叹了口气,靠近楚歌的时候,就看见了她脖子和锁骨的连接处有红肿的痕迹,暧昧又粗暴,柴业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难怪楚歌会害怕。 “他这样。”柴业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了些许寒意,“过分了。” 楚歌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抓住柴业的衣领,整个人不停地哆嗦,像是想倾诉什么,可是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楚歌只能流着眼泪颤抖,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到后来只剩下重复一句话——我恨陆在清,我讨厌陆在清。 “我帮你去和他说。”柴业擦干净楚歌的眼泪,“过分了,真的过分了。” 陆在清再怎么没有底线,也不该干这种强迫的事情!柴业觉得陆在清要么就是受了刺激,要么就是喝了酒,否则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不管是受刺激还是喝酒,都不是对楚歌施暴的理由。 柴业皱着眉头对楚歌道,“收拾一下,我等下带你去医院。” 楚歌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柴老师,您说什么?” “我等下带你去医院。”柴业穿着衬衫,修长地站在那里,“不然放着你这样继续发烧下去吗?哪怕因为陆在清,你也不该伤害自己身体。” 楚歌睁着眼睛看着柴业的脸,到后来才轻声说了一句,“柴老师,您……不觉得我很惹人嫌吗?” 柴业再次皱起眉头,“什么话?” “我怕,影响到您的名声。”楚歌双手搅在一起,动作局促,“对您名声……不好。” 柴业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哦,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陆在清那种事情,更何况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不会传出不好听的消息。” 男人注视着楚歌,“有的时候,你不用特意为别人着想。楚歌,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楚歌没说话,只是呼吸急促了,过了一会,她道,“好,我跟你去医院……那个,费用我可以自己付。” “好。”柴业没有多再坚持,他知道楚歌有自己的底线。 随后楚歌去了自己房间换衣服,过了一会她穿了一套棉麻的宽松上衣出来,一条阔腿裤,没有多的打扮,但是却干净清爽。 柴业笑了笑,“挺好的,你现在穿着打扮越来越好看了。” 楚歌理了理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正巧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 陆在清一手拎着刚从iapm专柜买来的一些衣服和包,一手捏着手机叩响了楚歌的家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住在这里人都要出毛病了……” 逼逼叨到一半,门开了。 开门的是柴业。 陆在清完全没想过会在楚歌家里看见柴业,他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那里,回过神来问了一句,“怎么是你?楚歌呢!” 柴业也没想过会在楚歌家门口看见陆在清。 尤其是陆在清手里还拎着一大堆名牌儿,看姿态颇像是登门道歉的,但是口吻和腔调明显是大爷来着,柴业眉头皱起来,“我正好还要去找你。” 陆在清自来熟似的拎着大包小包往里拱,把柴业都撵到了一边,然后男人不爽地喊了一声,“楚歌?” 楚歌在房间里听见陆在清的声音,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男人高高瘦瘦站在那里,穿着一件卫衣,蹬着两条笔直的腿,楚歌还没反应过来不的时候,陆在清手里那些名牌包装袋就一咕噜冲她脸上招呼了过来。 楚歌吓得退后几步,“怎么……怎么了?” 陆在清皮笑肉不笑,“给你的。” “给我?”楚歌吓了一跳,“不是,陆少……您找我有事吗?” 她嗓子还带着点沙哑,陆在清看了柴业一眼,又往回看楚歌,“柴业跟你什么关系?” 楚歌刚想解释,柴业道,“普通朋友关系,你来找楚歌有事么?” 陆在清看着楚歌不收,干脆把东西都丢在了楚歌家里的沙发上,“我说了,给你的。那天不是没给钱么,喏,够吗?” 楚歌红了眼眶,咬着下嘴唇,“陆少……我不用你拿钱补偿。” 陆在清冷笑两声,“不要钱?你们是不是都一个板子啊,先说几句不要钱,好让人家觉得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楚歌握着拳头,不知道如何反驳陆在清,柴业在一边道,“陆在清你别欺人太甚了,现在楚歌身体不舒服,我等下带她去医院,你没事可以先回去了。” 说完柴业将陆在清买来的衣服都收拾了一遍,陆在清出手的确挺阔绰的,可是这种阔绰却是拿来侮辱人的利器。 “去医院?”陆在清多看了楚歌一眼,好,好像脸色是挺差的…… 陆在清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沉默,过了一会道,“一起去。” 柴业和楚歌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陆在清不耐烦地说着,“老子正好开了车子来,顺路给你们带带过去!” 柴业没有多反驳,刚打算出门,手机响起来。 是那个学长。 他大喊着,“柴大哥你在哪呀,快点回来,咱学校里有人要跳楼,都报警啦!” 柴业眉心一跳,忽然间出的这是什么事情?立刻道,“我等下就回来,你替我和几个老师一起安抚一下事态,等会巡捕来了我一起过去找你们。” 柴业的语气有些急,楚歌听见巡捕两个字,有些震惊,“出什么事了?” “学校里有人跳楼。”柴业皱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看,一旦出现过跳楼或者自杀案例,对于学校来说是个致命的污点打击,他需要立刻去解决这个事情,转脸有些着急地看着楚歌,楚歌咬了咬下嘴唇,“没事,柴老师你回学校去吧,事发突然的,你总得过去镇场子……我自己去医院就好了。” 柴业扭脸看陆在清,“帮我把楚歌送去医院。” 陆在清张嘴就想骂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大概是楚歌的表情真的不是很好,他干巴巴应了一声,随后柴业急匆匆出门,楚歌叮嘱道,“柴老师,你路上小心啊,注意自己安全……” 柴业故意露出一个笑脸让楚歌放心,随后在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留下陆在清和楚歌在出租屋的门口对视。 陆在清拉了拉唇角,“走,祖宗。” 楚歌小心翼翼看着陆在清,“你真的要送我?” 她现在有点不敢坐陆在清的车子。 或者说,害怕和陆在清相处。 陆在清没说话,用那种冷冷的眼神看了楚歌一眼,楚歌喉咙口都有点抖,她本能想逃避和陆在清独处。 这个男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和阴影太大了,楚歌一点都不想和他站在一起。 楚歌没说话,干脆自己下楼打车,被陆在清一把拽住。 男人咬牙切齿,“干什么,让柴业来你家里很放心,我送你去医院你他妈就跟防病毒一样?你要不要这么作?” 楚歌一下子就被陆在清说红了眼眶,女人瑟瑟发抖,“柴,柴老师不是你……没有,没有强迫过我……” 陆在清哑声,直接拽着楚歌下楼,这栋出租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还好楚歌在三楼不算高,陆在清一路拽着她往下面走,随后不顾楚歌反抗将她直接塞进自己车子里。 “逃什么,你逃什么?”陆在清绕回驾驶座上,用力摔上门,“老子强迫你怎么了?不是给你买衣服了吗?钱不够还是怎么的?” “你……你根本不懂……”楚歌揉着自己眼睛,陆在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送她去医院,刚想继续骂人,扭头看见楚歌呆愣地看着前方。 她文化水平没有陆在清高,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扎心,寥寥数语直白而又惨烈。 “陆在清……你根本不懂,你只想着侮辱我的尊严……” 陆在清所有的话语都卡壳了。 “尊严?”尔后男人像是斗气似的,恶狠狠说了一句,“出来卖的,谈什么尊严?戏过了。” 楚歌不说话了,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她看了陆在清好几秒,那几秒里陆在清甚至能清晰察觉到她眼神在一点一点灰败。 随后女人低下头去,喃喃了一句,“对,陆少说的没错,是我戏过了。” 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后来开车到医院,楚歌迅速说了一句谢谢就像是逃一样逃出陆在清的车子,周围路人还在盯着陆在清的豪车围观,心说这里面坐着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随后就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从车子上逃下来,像是被人挟持一样。 然后那个豪车的车主也跟着摔门出来了,一把抓住了那个美女。 路人惊叹一声,我靠,帅哥! “跑,再跑?老子初中高中市运会短跑冠军你他妈跟我比冲刺?”陆在清在马路边把车子一丢就直接拽着楚歌去医院,“跟我来。” “你干什么,我不用你假惺惺对我好。”楚歌带着哭腔说了一句,陆在清凶神恶煞回头,漂亮的脸上挂满了愤怒,“词汇量提升了啊,都知道假惺惺这个词语了。那你他妈知不知道现在这词儿配你更应景?” 楚歌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头顶飘下几滴雨水,陆在清也感受到了,他抬头看看天空,的确有点黑压压的,“要下大雨了,你快点解决。” 楚歌嗯了一声,手被陆在清抓着往前,女人怔怔盯着他们俩抓在一起的手没回过神来。 陆在清一路开后门直接不排队给楚歌怼进了好朋友的办公室里,叶天在看视频,听见一声踹门声,吓了一跳,白大褂都从肩膀上滑下一半,“我靠,你这什么架势?” 陆在清把楚歌按在椅子上,“说话!哪儿不舒服?” 叶天观摩着陆在清和楚歌的姿势,“你麻痹路上抢了女人过来?” “抢个屁!”陆在清指了指楚歌,“我的妞儿!” 我的妞儿。 楚歌心颤了颤,她不知道这种话对于陆在清来说是家常便饭,女人低着头,如同一朵受过摧残的小白莲,叶天看了眼她的脸色,“在发烧吧。” 陆在清一顿,“好,好像是的。” 叶天开始给楚歌打单子,“有医保社保这类的吗?” 楚歌听不懂,摇摇头。 陆在清啧了一声,从自己钱包里抽出几张卡,“用我的,年年交钱就没派上用场过。” “哟,咱陆少的医保卡?”叶天拿着磁卡划了一下,随后开始给楚歌打单子,“我听你声音也有点哑,咽痛吗?” “嗯。”楚歌像个小孩子点点头。 “还有呢?”叶天笑着放缓了声调,感觉像是在儿科。 “头晕,眼皮疼。” “真乖,等下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不疼哦。”叶天恶趣味来了,笑着对楚歌说了一句,“会害怕吗?” “你麻痹当医生的医德被狗吃了吗?”陆在清听见叶天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楚歌说话,立刻道,“人家大学生!” “哦……”叶天用一种很下流的眼神看着陆在清,“啧啧,人渣,大学生啊……” 楚歌还是没听懂他们的交流,后来叶天把单子给了陆在清,对楚歌道,“小朋友在这里等家长给你拿药来就好啦。” 陆在清拿着单子不知道该骂谁好,最后还是走出去拿药了,毕竟他还是看不下去楚歌现在发着烧苍白的脸色,感觉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似的。 可是陆在清刚拿着单子出门,就撞上走进来的一个女的。 四目相对,陆在清愣住了。 苏欣然颇为意外,看着陆在清,还笑了笑,“在清,是你啊。怎么在医院?身体不舒服?” 楚歌和叶天一起抬头看苏欣然,苏欣然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挺帅的。 苏欣然挽着男友的手,又打量了一下坐在里面的楚歌,眼里露出些许嘲讽,道,“还是说……带着小女友来看病啊?” 陆在清没管楚歌,只是问了苏欣然一句,“你不舒服?” “哎呀。”苏欣然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优雅的做派就像一个名门淑女,“当着你小女友的面说什么呢,这么关心我,人家会吃醋。” “……”楚歌本能察觉到了苏欣然的不怀好事,沉默半晌,站起来对陆在清说,“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女人伸着细细的手臂,睁着一双眼睛,很干净,看不出一丝杂质。 陆在清察觉楚歌可能是真的挺漂亮的,要不然苏欣然怎么会如临大敌呢? 男人道,“在这儿坐着。” 楚歌把手收回去,“你要帮我拿药吗?” 苏欣然在一边阴阳怪气道,“在清,你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别人拿药了?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变了啊。” 楚歌没说话,她感觉到了苏欣然像是在把她当做枪靶子出气。 苏欣然又道,“你小女友哪儿的人呐,看着是新面孔,网红?” 陆在清说,“你别说话了,看你的病。” 苏欣然像是撒娇一样,明明男朋友还在身边,还能对着陆在清道,“我说两句你就不高兴了嘛,这么宝贝她?” 陆在清不耐烦,“她什么都不是,你不用在意。” 苏欣然像是打了胜仗一样,从站着的楚歌身边走过,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不轻不重来了一句,“什么都不是啊……估计是,炮友吧?” 楚歌隐约听懂了背后的含义。她握紧了拳头,忽然间从陆在清手里抽过单子,急匆匆跑出去,“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陆在清都来不及拦,身影已经消失了。 “哟,这么玻璃心。”苏欣然坐下,笑着挽着身边男朋友的手,对陆在清道,“你怎么就能看上这样的女的?” 陆在清皱眉,“先别管她,哪儿不舒服?” 他倒是比苏欣然的男朋友都要着急。 苏欣然说,“就是头有点晕,过来看看。” 叶天瞟了苏欣然一眼,没多说,等到楚歌拿了药付了钱,刚打算走,想到了陆在清,心里想着要不回去看看,一回到诊室里,发现里面空了。 叶天说,“找陆在清?他送苏欣然去了。” 苏欣然不是有男朋友么? 叶天看出了从楚歌的疑惑,“苏欣然男朋友半路被家里人喊走出差去了。外面下大雨,陆在清就送她了。” 楚歌哦了一声,捏了捏袋子没说话。 她知道,她这算是被陆在清丢下了。 没说别的,楚歌道,“那谢谢你,医生。我先走了。” 走到外面,楚歌怔怔看着下面的瓢泼大雨,想起了刚进来的时候陆在清对她说的一句让她快点。 可是现在陆在清走了,把她一个人丢下了。下雨天打车很难,上边显示都要排队。 楚歌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怪陆在清,可是胸口很难过。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只能缓缓在医院大厅长凳上坐下来。她在等雨停。 直到那个苏欣然的男朋友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打量楚歌,“哟,你在这儿,苏欣然呢?” 楚歌惊了惊,抬起头来,“你是……刚才那个小姐的男朋友吧?” 男人挑眉,脸挺帅的,可是那眼神看着让楚歌心惊,“对,你男人呢?” “那不是我男人。”楚歌语无伦次地解释,刚想说什么,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一个人住?” 楚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靠近,“你……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我一个人雨停了就回家。”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复杂,那个女的也好,陆在清也好,眼前的男人也好……似乎不是普通的谈恋爱关系。 楚歌看不懂那群上流社会的暧昧游戏,摇摇头拒绝,”先生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别介呀。”那人伸手摸了一下楚歌的眼睛下方,细腻的触感让男人手指倏地用力,“虽然苏欣然是我女朋友,但是你看起来似乎也不错,何况陆在清也不是你的谁,不如跟我回去?” 楚歌完全没料到这种事情,缩在那里,努力想把手从苏欣然男朋友手里抽回来,可是那人攥得那么紧,脸上的笑容都无比凶狠,“陆在清不会回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他会专门回来接你?” 楚歌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上面都被攥出了红肿的痕迹,女人红着眼睛道,“我……我没有说在等他。” “那就跟我走。”那人咧嘴笑了,“我保证,给你的钱比陆在清给你的还多。” “我不要钱……”楚歌后退几步,“我不是为了钱……先生,你有女朋友了,这样不好……” “女朋友这种事情何必当真呢?”那人看着楚歌退几步,他就上前逼近几步,“反正也是玩玩,我总不可能真的娶一个陆在清睡过的女人吧?嗯?” 楚歌想起了苏欣然,一下子慌了神,“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女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词语来形容一个姑娘啊…… “哟,圣母啊你,苏欣然处处嘲讽你,你还给她说话呢?”苏欣然的男朋友上前重新抓住了楚歌的手,而后又顺了一把她的头发,男人眼底亮起幽幽的绿光,“真滑……” 楚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甩开苏欣然男朋友的手,她不会防狼术,面对这种带着进攻性的男人只能躲,楚歌立刻找理由说了一句,“我,我的车子来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先生……你早点回去。” 说完她就跑了,男人往她跑的地方看过去,那是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微微眯起眼睛,他手机响了响,有人打过来。 “池南,你到机场了吗,我到家了。”是苏欣然。 池南眼里带着复杂的笑意,“因为大雨航班取消了,我刚回医院接你呢,怎么,你走了?” 苏欣然语气里染上了几分着急,像是没想到池南能去了又返,赶紧找借口,“我……我以为你走得急不会回来了,就自己打车回去了。” 字里行间只字不提是陆在清送她的。 池南意味深长地笑,“哦,那你平安到家就好,下次我会来提前和你说。” “那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我等下回家。”池南眼里划过一丝诡异的光泽,“找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那你先去忙吧,明天我出来找你~~”苏欣然拿捏着撒娇的语气,挂了电话以后,边上的陆在清穿着浴袍玩手机,嘴角挂着冷笑,“你就这么和你男朋友说?” “咦,你不开心吗?我为了你欺骗了我的男朋友。” 苏欣然过去坐在陆在清的大腿上,像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一般,“哦,那你那个小女朋友呢。” 陆在清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皱起眉毛,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都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很少能带着女人来看病啊,人家怀疑一下不行嘛。” “柴业拜托我的。”陆在清揉了一把头发,凌乱不羁,像是时下最流行的狂野的小鲜肉一样,男人的皮囊的确是出挑的,他冷漠地看着怀里的苏欣然,忽然间觉得还不如楚歌抱起来舒服。 毕竟楚歌那么小一只。 “在清,你为什么摆这个表情嘛。”苏欣然身上,细长的手指拂过陆在清薄凉的唇瓣,女人娇媚地笑着,“难道看见我不开心吗?” 陆在清邪邪笑了两声,“看见你,就想起你为我戴的绿帽子,你说我开不开心?” 苏欣然脸色一僵,陆在清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吹了声口哨,“睡吗?苏欣然大小姐。如果你想跟我打回头炮,我还是可以提枪满足你的。” 苏欣然原本的确挺想和陆在清激情来一发的,道德底线这种东西对于纸醉金迷的他们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如今面对陆在清这样的笑容,她忽然间觉得有些恐慌。 不为别的,就因为陆在清灼热眉梢深处冰冷的眼神。 苏欣然笑得僵硬,故意试探着陆在清,“你……变了。” “是呀,好歹过了两年,我可能变得技术更好了,你不来试试?”陆在清也学着她刻意的口吻和苏欣然迂回。 苏欣然开始转移话题,“话说你家那妞儿要是没人接,这会儿下大雨能干吗呢?” 陆在清愣了愣,抱着怀里柔软的躯体,忽然间想到了楚歌一个人可怜巴巴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泡在大雨里转悠的样子。 男人动作顿了顿,刚想说话,手机猛地响起一阵铃声。 陆在清啧了一声,苏欣然从陆在清大腿上离开,见他从一边抓起手机,对上屏幕上面的楚歌两个字,陆在清猛然一僵。 苏欣然贴过去也看见了这手机上的名字,随后她勾唇一笑,直接划开了,连陆在清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重新坐上了陆在清的大腿,然后吻住他。 陆在清头往后,她就愈发缠上来,暧昧的声音透过电话那端传递给了楚歌,布料的摩擦在整个房间里带起了升温,陆在清刚想说你有完没完,再去看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一声闷响,楚歌的手机摔在车椅上。 她脸色苍白地被池南按在车子后排上,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她想打给柴老师的,可是她怕坏了柴老师名声,她尝试着打给陆在清,除了听见他和其他女人暧昧的声音之外,再无别的。 楚歌一颗心就这么突然间碎了,她看着眼前的池南,眼睛通红,“别……别拍,求你……别拍……” 池南从一开始就知道楚歌说的“车子到了”是个借口,跟踪她发现她无头苍蝇似的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傻妞儿,这不是给男人机会么! 池南直接把楚歌拽上了自己的车,锁住车门,楚歌往后爬,他就往前靠,抓着楚歌的头发将她衣服扯到凌乱。 池南这人有个爱好,不喜欢很快下嘴,他就热衷于慢慢折磨猎物,将楚歌身上衣服拽的一塌糊涂,然后就拍照。 再往后就可以拿这些照片作为威胁,从此也不怕这妞儿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楚歌捂着自己,不知道捂哪里,腿,肩膀,还是胸口,还是腰。 最后她捂住自己的脸,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啜泣着,“不要……拍……” 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了池南,男人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观赏着她像是小动物一般受惊的眼神,讽刺地笑了,“难怪陆在清看得上你,这幅表情的确挺诱人的。” 他伸出舌头在楚歌脖子上狠狠舔了一把,激起楚歌脖子上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男人邪笑着,“还想偷偷打电话吗?” 他早就发现了楚歌的行为,他也赌对了陆在清对楚歌的态度,看楚歌一脸绝望地松开手机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陆在清不在意这个女人,那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 楚歌哭着缩在一起,手掌心摁倒了还亮着的通讯录列表里最后一个名字,然后——有人接通了。 荣易刚好吃完午饭要睡觉,就看见楚歌打来电话,小男孩兴奋地接通,就听见对面楚歌的哭声和尖叫声——“你别过来——不要拍,求求你不要拍,啊,别碰我……” 那声音听着让人心都碎了。 荣易当场也跟着脸色惨白,小男孩直接哭了,以为楚歌是被人绑架了,随后举着手机冲向自己爹地的房间,“爸爸,爸爸,救救楚歌,救救楚歌!” ****** 陆在清在十分钟后又接到了自己好兄弟的电话,他好奇今儿这都是怎么回事,坐在桌子边上边抽烟边接通,随后那边荣泽带着些喘气的声音传来——“楚歌出事了。” 陆在清手指的烟抖了抖,差点没夹稳。 那边苏欣然倒是好整以暇躺在床上,曲线诱人,等着陆在清上床一起,她问了一句,“你好了没有?” 抬头就看见了陆在清脸上错愕的表情。 对面荣泽说,“楚歌可能错按到我儿子的手机号了,电话打了进来,她那边好像……有人在强迫她。” 这么紧张的事情,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冷静?! 冷静到……令人觉得心寒和可怕。 荣泽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也很有可能是演戏的成分,何况这个女人,本来就是出来卖的,被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所以来问问你要不要去帮忙?” 陆在清脸色一阵惨白。 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刚才楚歌打电话给他求救的时候……他,他…… 陆在清手里的烟直接熄灭了落在毛毯上,余温把毛毯烫穿了一个洞出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呼吸有点急促。 苏欣然看了眼窗外,“雨越来越大了。” 雨越来越大了,楚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能在哪儿?能在哪里跟人求救? 陆在清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抓起了自己桌子边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当场冲出门。 苏欣然在那里震惊,喊了几声在清,然而没用,陆在清跟没听见似的。 他冲出去的时候就一个念头,麻痹,他花钱买的女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拱了? 陆在清找人定位到楚歌再赶过去的时候,花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他在地下停车场一个漆黑阴森的角落里,看到了被人抛弃在墙角的楚歌。 衣衫不整,眼神绝望,整个人不停地抖着。 陆在清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怔怔地,像是灵魂出窍。 ——仿佛对楚歌做出这样恶行的人是他自己。 他承认他对楚歌有占有欲,也承认同样对楚歌厌恶,他甚至心血来潮会想过用各种方式找楚歌麻烦,看她老实巴交被欺负又不敢声张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 可是他……从没想过,把楚歌变成这样。 他还记得楚歌第一次坐他的车时,眼里那个单纯又期待的光芒,可是如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什么都不剩下,黑得像是空了一样。 男人喊了一声,“楚歌?” 楚歌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举起手来,“不要拍……” 陆在清一堆话堵在喉咙口里,他上前去扶楚歌,楚歌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别碰我!” 陆在清急了,“是我,楚歌,是我。” 楚歌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陆在清……” 她用那种卑微又害怕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陆在清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立,随后将楚歌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么轻一个人。 陆在清说,“是谁对你动手动脚的?” 楚歌捂着脸哭泣,“那个女士的男朋友……他拍了我的照片……” 陆在清只觉得气血上涌,拍照片?狗日的池南还他妈有这种爱好!他的东西他还没拍照片呢,池南就想着作纪念? “没别的了?只是拍了照片?” 陆在清气得牙痒痒,池南这个手段倒是挺好,先什么都不干,把照片拍了,之后就有的是手段把姑娘威胁喊出来,这种就是人渣,简直比他还恶劣! 陆在清自己觉得自己虽然是个渣男但是从来都不干上床录视频这种龌龊的事情,他只是喜欢换口味玩而已,还不至于去抢别人嘴里的肉。 陆在清把楚歌抱上车子,后来一路带着楚歌回了荣恒馆,楚歌都惊了。 到家的时候,她还一团缩在车子里不敢出来。 陆在清说,“下来,我等下喊人洗车子。” 楚歌没说话,眼神闪躲。 陆在清带楚歌去了别墅,又喊了人到他家来洗车,因为楚歌来过一次,不算太陌生,陆在清也就很随便地对楚歌道,“往那儿走,扶手看见没?右拐,浴室,去洗澡。” 楚歌嗯了一声,盯着自己脚下华丽的大理石地板,觉得整个人像是走在刀刃上。 陆在清觉得烦躁,看着楚歌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又觉得不爽。 楚歌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可能会让很多人都打她主意,但是目前陆在清可能还是对楚歌有性趣。 他摸着下巴,干脆道,“这几天住我这里。” 楚歌吓了一跳,“陆少,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陆在清怒了,“少他妈不知好歹!收留你是可怜你,等解决了池南和池南手里的照片,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楚歌一听陆在清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你……你要帮我吗?” 陆在清面对楚歌通红的眼睛,忽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是楚歌的眼里的那种单纯直白的感激,让他居然不敢面对。 最后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丢下一句傻子就直接起身走人,走到二楼自己的卧室,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楚歌一个人兢兢战战去洗澡,可能是陆在清家里装修太高级了,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开热水。 踌躇半晌楚歌还是咬着牙去找陆在清询问怎么开热水,敲门的时候,陆在清在打游戏,戴着一副平光防辐射眼镜走出来,一看见楚歌皱着小脸的样子,他也跟着皱着眉头,“又怎么了?!” “我……”楚歌瑟缩着,“我不会放水……” 男人身上还穿着酒店里带出来的浴衣,啧了一声,往上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一派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模样。随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将自己头发往后抓了一把,饱满的额头下鼻梁笔挺。 陆在清嘴唇拉在一起,明显是不爽了,因为腿长就大步走在前面,楚歌在后面小心翼翼跟着,直到来到浴室。 陆在清弯腰给楚歌放水,过了一会招招手。 楚歌缩在离他不远处没动。 陆在清说,“过来!试试水温!” 楚歌抓着自己身上残破的衣服,小声道,“哦……好,谢谢你。我怕你……嫌我脏。” 所以她不敢靠他太近。 陆在清表情一顿,过了好久恶狠狠地说,“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还不赶紧把自己洗干净,没事不要叫我,我打游戏。” 楚歌没说话了,看着陆在清干脆利落走人,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久。 陆在清背影高高瘦瘦,楚歌觉得,可能长得好看的人,不露脸哪怕只是个背影,都是比别人好看的吧。 楚歌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还带着隐隐的颤抖,热水的温度让她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抚,她抱着自己红着眼睛开始搓,像是要搓下一层皮来。 她不敢对任何人,甚至陆在清在内说自己内心有多害怕。 她连一丁点的脆弱都不敢暴露,她害怕自己的脆弱,会变成别人伤害自己的利器。这个社会,将她逼到了连痛苦都不敢发泄说出口的地步。 ****** 楚歌花了半小时洗自己,后来又花了半小时帮陆在清把整个浴室包括浴缸在内重新消毒清洗了一遍,整整一个小时,陆在清都以为楚歌淹死了,下来一看,女人脸上带着水汽蒸出来的潮红,穿着一件小吊带,正拿着毛巾从里面走出来。 陆在清上下看了一眼楚歌的吊带,是他刚才丢在浴室外面新买来的,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楚歌以为陆在清在审视自己,立刻道,“陆少,我把浴室洗过了,您不用担心……” 陆在清张大了嘴巴,过去一看,还真他娘的把浴缸玻璃镜子洗手台包括毛巾架在内擦得干干净净,苍蝇飞上去都要打脚滑那种。 男人转身看着楚歌颠儿颠儿小身板去客厅,又觉得这一幕很玄幻。 楚歌在厨房烧水,身后一米八八的男人覆上来,带着低沉的声调问了一句,“我允许你烧水了吗?” 楚歌手一哆嗦,水壶没拿稳,刚烧开的热水差点晃出来几滴,陆在清咆哮一声,“我靠,你他妈想烫死我是吗!” 楚歌忙不叠加地擦着厨房的台子,“是你吓我一跳……” “你还跟我顶嘴?”陆在清瞪眼,“小贱人,给你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我现在把你按浴缸里淹死信不信?” 楚歌缩了缩脖子,倒了两杯热水,轻声道,“我……洗干净了,身上不脏。而且我就烧个热水,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陆在清觉得自己现在很像网上那种大骂别的男人是直男癌的女人一样,想指着楚歌骂一句,直女! 气得男人抓起楚歌刚到得水咕嘟咕嘟灌下去一杯,喝到一半他愣了。 咦,不烫? 楚歌说,“我之前准备了冷水兑着……” 陆在清脸色好转,对楚歌说,“别想多,我就收留你几天,好歹也是睡过的交情,池南的事情我替你解决,咱俩之间一笔勾销,你麻痹要是再敢记恨我讨厌我,我就掐死你这头白眼狼。” 楚歌想到之前的事情,眼里闪过一丝后怕,直接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可是,本来……本来也是因为你丢下我,才这样的……” “越说越来劲了你?”陆在清抓了一把楚歌的头发,然而手感太好了,他原本想凶神恶煞抓她头发把她拉过来,半道又变成了像个痴汉一样往她头发上摸了两把。 靠,狐狸精。 后来陆在清上去继续打游戏,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间看见楚歌缩在他家沙发上,问了一句,“干嘛?属鸟的啊?沙发上做窝?” 楚歌一脸束手无措,“我……我不知道我该睡哪里……” 上次也是在他家沙发上过夜的。 陆在清家的沙发真的很大。 陆在清沉默了一会,“上来。” 楚歌疑惑地看着他。 “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上来,我给你一个房间——” 陆在清下去拽楚歌的手,那么细的手腕,陆在清觉得自己再用力一点都能折断了。 他打开了自己卧室旁边一个客卧的门,随后道,“暂时在这里吧。” 楚歌受宠若惊,“谢……谢谢陆少。” 这人记好不记坏的,陆在清觉得自己对楚歌干的坏事也不少,然而得到最多的永远都是楚歌的谢谢。 傻子。 男人眼神深了深,说话还是那副无赖渣男的腔调,“谢个屁,除了口头感谢还会点什么?光说谢谢俩字有用吗?” 楚歌摇摇头。 陆在清烦躁关上房门,随后回自己房间,给荣泽打了个电话。 “这几天池南的行程能帮我拉出来吗?” 荣泽正在跟儿子一起看电影,愣住了,“你要干嘛?你不会要帮楚歌报仇吧?” “滚,我就帮她这一次。”陆在清眯了眯眼睛,“就当上两回没给钱的补偿吧。” “哦,那我帮你拉。”荣泽道,“你可千万别在楚歌身上栽跟头,我先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这种女人不能放松警惕,没准儿是她先勾引池南的呢。” 陆在清冷笑一声,“我还能不知道还怎么的?废话就你多,一小时后发我邮箱。” 荣泽有些无语,“陆在清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待在你身边时间有点久了吗?” 陆在清点了根烟,“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对楚歌有兴趣。” “对。”陆在清说,“暂时可能还没玩腻,不过这种东西都是玩票性质,你以为我还图她什么?” “我他妈哪知道你图她什么,不就好看了点么。” 陆在清大笑两声,“好看就够了啊,女人嘛,需要智商这种东西吗?越傻越好糊弄啊。” 第345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2 陆在清挂了电话就开始自己顾自己打游戏,丝毫没想过隔壁的楚歌会怎么样,他就想着改天找人揍池南一顿,然后把照片连卡带内存统统解决了以后,就让他再也没那个狗胆打他嘴里肉的主意。 楚歌躺在陆在清隔壁的床上深呼吸了一口气,陆在清家里都是高级的红木,带着好闻的清香,连带着被子都是香的。 不是那种香氛刺鼻的味道,而是很淡雅的红木的味道。 显然陆在清这人再纸醉金迷,对于某些高雅的东西还是有些许研究。 楚歌钻进被子里,这被子太舒服了,让她一下子疲惫下来就想睡觉。 可是她不敢。 她睁着眼睛在陆在清家里,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她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傍晚时分陆在清推了一把键盘从房间里走出来,想着晚饭去哪里吃,猛地记起来隔壁还睡着一个女人,大喇喇走到隔壁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楚歌缩在一起躺在床上,被子被她死死攥着塞在脖子下面,像是在用被子保护自己似的。 陆在清走过去,单膝压在床上面,凑近了楚歌的脸看了好久,他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看着小小一只,可是似乎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生活。 很弱小,又很强大。 楚歌做梦梦见陆在清举着菜刀凶神恶煞追自己,她一路慌慌张张跑到了悬崖边上,陆在清像是《九品芝麻官》里面的配角一样,一脸奸笑,“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楚歌尖叫一声直接往悬崖下面跳,随后猛地被人掐住脸摁回床上,陆在清好端端正在观赏楚歌的五官,结果小妞儿居然直接扑腾起来,像是开棺起尸一样张牙舞爪抓了上来! 陆在清说,“怎么着,想谋杀金主大人的小命啊?” 楚歌小鸡仔似的被陆在清按在床上扑腾,“你拿菜刀追我!” 陆在清说,“我他妈还敢放狗咬你!” 楚歌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在清,“陆少,我做梦梦见你拿菜刀追我砍我,还逼我跳悬崖。” 陆在清按着楚歌,这会儿居然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骂人好,过了一会自己被自己气笑了,松开楚歌,“起来,出去吃饭。” 楚歌立刻缩成一团,“我……我买单吗?” 她还记得上次那个阴影呢,陆在清骗她买单那回。 陆在清翻了个白眼,“我请你,行不行?小妹妹?” 楚歌抱着自己,“我……我要是不想跟你出去吃饭呢?” 陆在清被楚歌这种想法给愣到了,过了好一会男人恶狠狠地说,“多少人想跟我一起出去吃,你跟我说不要去?” 楚歌用一种很纯粹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上次欺骗我,当众耍我,所以我不想跟你出去吃了。” 她说的很认真很严肃,甚至还带着一点委屈。 陆在清噎住了。 没人跟他这样说过话。 或者说,没人用这种……这种真诚到了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神跟他说过话。 楚歌又说,“我家里人跟我说,如果有人一次两次伤害你,就不应该和那个人做朋友。陆少,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吧。” 陆在清磨了磨牙,“我看错你了,你很记仇嘛?” 楚歌摇摇头,“是你……欺骗我太多次了。” 陆在清举手,“行了,解决完池南的事情,我就不找你麻烦了成不成?陪我去吃饭。”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像第一次那样,“我请客。” 楚歌直勾勾看着陆在清的脸,轻轻问了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在清的心因为楚歌这句话就这么跟着轻轻晃了一下。 我可以相信你吗? 随后男人脸色猛地拉下来,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硬邦邦丢下一句话,“给你半小时时间起床化妆,半小时后陪我去悦榕庄吃饭!” 楚歌眼里亮了亮,然后道,“好。” 小傻子。 陆在清忍不住回头看了楚歌一眼,随后不说话了,不过这次他没摔门,就关上了往外走,越走越快,最后大步走进自己房间开始翻衣服,他在想等下出去穿什么。 陆在清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男人,出去一次都必须是从头到脚都镀了金的,男人想了想刚才送到家的楚歌那套衣服,干脆找了同色调的薄荷绿卫衣出来,踏着一条运动束脚裤,然后找了一双鞋子就直接出门,回楚歌房间的时候,小姑娘正在客卧的梳妆台前戴耳环。 她耳垂挺小巧的。 陆在清眯着眼看着楚歌瘦不拉几的背影,“好看吗?” 楚歌站起来很郑重跟陆在清道了个谢,因为她现在身上新的一套都是之前洗澡的时候陆在清喊人订了送过来的。 从头到脚,都是大牌。 她说,“谢谢你。” 陆在清扯了扯嘴角,“毕竟不想你那么穷酸跟我出去。” 楚歌喃喃着,“还是谢谢你。” 陆在清呼吸一滞。 “虽然你很坏……可是你好像,还是愿意帮我。”楚歌很坦白地对陆在清说,“我为我之前说讨厌你的话感到很抱歉,现在谢谢你,陆在清。” 她喊他名字的时候那么软。 陆在清心里就像有一只小猫在挠似的,“搞,搞什么?搞的那么庄重,谁他妈在意你讨不讨厌我了?” “哦……”楚歌低下头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在楚歌内心里,想到了什么,就该说出来。她之前讨厌陆在清,因为陆在清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可是现在,收留她帮她解决问题的也是陆在清,她不能以偏概全。 不管这个世道待她多少黑暗,她始终如初。 世界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 陆在清忽然间在想,若是哪天楚歌懂得了迂回,懂得了八面玲珑,或许那个时候的楚歌就和现在的楚歌完全不一样了。 她傻乎乎地以为陆在清这是在对她好,所以她拼命在回应自认为的这份好意。 “你——”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转过脸去,再一次干巴巴说道,“你他妈真是个傻子。” 楚歌没说话,晃了晃耳环,对陆在清说,“你看,这也是你刚才放在一堆衣服里面的。” 陆在清疑惑,“我给你订耳环了吗?” 楚歌有些尴尬,“不是吗?那我摘下来……” “不用不用。”陆在清摆摆手,“估计,是那帮人送的,毕竟我直接买了那么多18年春夏新款。” 楚歌道,“哦,好,我准备好了,你要去哪儿吃饭呀?” 她虽然是自己花钱买的女人,但是似乎从来都没有用一种讨好的眼神看过他。 陆在清看着楚歌现在这幅样子,像邻家小女神一样清秀漂亮的打扮,觉得神清气爽。 这土妞儿打扮一下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陆在清又过去,从客卧的梳妆台面前拉开了抽屉,翻出一只口红,“上一下。” 楚歌心有灵犀,不去问为什么客卧会有梳妆台,也不去过问为什么……梳妆台里会有之前剩下的口红。 她在这方面学会了察言观色。 陆在清再抬头的时候,楚歌已经上完了那只酒红色的口红,登时气场就跟着上去了,楚歌道,“奇……奇怪吗?” 陆在清没说话了,随后抓汽车钥匙,“走,出去吃饭,会吃西餐吗?” 楚歌点点头,“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吧?” “……”陆在清说,“掉个头。” 半小时后,陆在清的大牛嚣张哄哄地停在地下车库里,外人围观的时候都纷纷眼珠子掉下来,看着帅哥车主一脸无法无天地拉开车门,然后副驾驶座走出一个同样漂亮的大红唇长发飘飘美少女。 就是过了一会儿,美少女小心翼翼拽了一把陆在清的袖子,“陆少……我,我不认路。” 哎哟真萌!! 陆在清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可能是今天的楚歌有点可爱。 走进西餐厅的时候还是那一帮老朋友,看见陆在清身后的楚歌都有些错愕,最先反应的过来的是荣泽,似笑非笑地说,“又见面了,楚歌。” 楚歌以为荣泽这是好脸色,也跟着很乖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荣爸爸。” 荣爸爸。 荣泽一口气噎在喉咙口没喘上来,一帮人跟着哈哈大笑,毕竟荣泽是他们之间年纪最轻就有私生子的一个,不过反正他们家里不缺钱,多个小孩,他爹妈还挺开心的。 荣泽原本还想嘲讽楚歌几句,岂料每次楚歌的态度都出人意外,很认真又很老实,搞的他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面,根本没有任何反弹。 楚歌在陆在清旁边坐下,陆在清点什么,她就跟着点什么,然后菜上来了的时候,陆在清说,“会吃吗?” 楚歌小心翼翼拿着刀叉,一脸如临大敌,“我,我自己来试试!” 一群好友有些目瞪口呆看着楚歌,看楚歌切下去,然后用叉子举起来,几个人感觉像是目睹医生做手术似的,见她成功了还跟着喘了口气。 然后就看见楚歌把切好的第一块牛排放在了陆在清盘子里。 陆在清一愣,“干……干什么?” 楚歌说,“给你的,谢谢你带我出来吃。” 陆在清感觉自己握着刀叉的手都有点抖。 男人扭头把楚歌的肉放进嘴里,迅速吃下去后,看着楚歌的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词—— “傻子。” 面对这样一个楚歌,所有人都觉得有些错愕。 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他们一度小看的这个女人,居然有着这样无知无畏的勇气吧。 楚歌又给自己切了牛排,看得出来她很激动,但是并没有切出声音——她的动作很细巧。 陆在清发现了,楚歌这人,其实很聪明,什么都学得会。 柴业曾经提到她在学校成绩很不错。 陆在清偏过脸去看了楚歌一眼,她还在小心翼翼切牛排,不过切出来都挺工整的,像强迫症一样,陆在清看了居然笑了几声,“你强迫症啊?” 楚歌疑惑。 陆在清从她切好的牛排里光明正大偷了一块,“形状大小都一样一样的,边角料还全给去了,你这样切牛排的我头一会看见。” 楚歌说,“这样好看。” 陆在清噎了噎,随后道,“你开心就好。” 然后好友里面有人点评一句,“小楚姑娘挺可爱的,要不要留个微信号啊?” 陆在清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干什么!一群狼狗,干什么!” 楚歌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问了一句,“微信是什么?” 一堆人怪叫,“不是吧,微信号都没有?” “wechat啊,这年头都用微信了,qq都不常用了。” 楚歌摇摇头,“抱歉,我没有。” “那就现在注册一个!” 好友们兴致勃勃,还让楚歌把手机拿出来,自作主张地给她下载了一个微信,随后告诉楚歌,“喏,这个就是微信,一个社交软件,联络工具,话说你平时怎么被陆在清联系的啊?” 楚歌眼里都是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很快速回答道,“手机号码,发短信。” “啧。”荣泽说,“这么土?” 楚歌点点头,“你不是也存了我的号码吗?” 荣泽自己被自己打脸了。 一群好友又在那里很不给面子地笑,“荣泽你他妈真是喜欢自己打自己脸。” “好嘞好嘞,不要放屁嘞。” 好友笑着看了荣泽一眼,荣泽脸上挂不下去了,倒是陆在清盯着楚歌的手机微信,道,“你想个微信id。” “哦……只能拼音是吗?” “对。” 楚歌就把自己名字chuge打了上去,发现被注册了,她说,“已经有人用了。” “那你加几个后缀。” 陆在清说。 楚歌在末尾加了123,有人用了。 1234,还是有人用了。 ……上山打老虎? 陆在清烦死了,直接抓来在chuge后面打上lzq三个缩写首字母。 【chugelzq】显示成功了。 楚歌哇了一声,“这后面是什么意思呀?” 陆在清说,“这他妈是你爸爸我的名字缩写!” 楚歌说,“那,那不是不能改了吗?” 陆在清说,“对!一辈子给你刻在耻辱的十字架上。” 楚歌嘀咕了一句,陆在清没听清,现在页面显示要取昵称。 陆在清又自作主张给楚歌打了个成语上去。 【四面楚歌】 “这个成语……”楚歌眼里发着光,“这是个成语!” 陆在清不耐烦,“我知道,我才给你打上去的。” “哇。”楚歌很坦白地说,“陆少,我没想到您有文化。”毕竟他看着比较像纨绔子弟。 陆在清差点拿牛排刀架在楚歌脖子上,“你什么意思你!老子好歹海归回来,你一个成人大学还没毕业的你敢看不起我?” 一群好友笑得趴在桌子上喘不过气。 再后来楚歌的微信注册成功了,现在页面也挑出来了,陆在清说,“喏,这个,是二维码,懂了没?要加好友,就扫人家二维码,或者把二维码露出来给别人,或者截图通过别的方式发给别人……” 过了一会陆在清说,“我他妈教你加好友干什么,你这小贱人指不准到时候微信加一大堆男人。” 一群死党一哄而上,“来来来加个好友小姐姐!” “什么小姐姐,是小妹妹!” “龌龊!小可爱啊,他们都是一群畜生,别为难他们。我农村来的,我比较能吃苦,你冲我来。” 楚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微信里一下子多了四五个好友申请,她说,“是这边吗?” “对,点这个,通过。” “哇!” “我有好友了!”楚歌很兴奋,“我们是好友了!好朋友!” 陆在清刚挂着冷笑想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土,结果扭头看见楚歌又对着他说,“陆少,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陆少,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她眼里闪闪发光。 陆在清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颤了颤,随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来,“你……你麻痹这么光明正大臭不要脸问我要微信号的,还是头一个。” 好了,现在大家都是微信共友了。 陆在清说,“这边是朋友圈,可以分享日常生活。” “哦,好。我之前曾经有个qq号,是不是差不多?” “对,原则上差不多。” 陆在清弹了弹楚歌脑门,“现在用微信比较多,不过qq也还是在用的,你以后不用发短信打电话了,直接通过这个线上找我们就可以。” 楚歌说,“真的吗,那我也要加一下柴老师。” 陆在清的脸当场刷啦一下就拉了下来。 他把脸拉得老长,“加他干什么?” “好联系呀。”楚歌说,“还有要加荣易——荣爸爸,荣易有微信号吗……” “有有有,回头喊他加你,你别喊我荣爸爸!”荣泽说,“感觉一下子被喊成了大叔……” 这顿晚餐结束的时候,楚歌跟在陆在清身后走出来,夜风吹着她的长发,她沉默的时候,侧脸看过去相当岁月静好。 好友撞了撞陆在清的胳膊,轻笑着低声问道,“怎么着,打算金屋藏娇?” 陆在清眯了眯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暂时有兴趣,包养一阵子看看,实在不行送套房打发了。” 楚歌听见动静往后转,在夜幕里看见身后不远处的陆在清,男人眯着眼睛双手插在兜里笑,笔直挺拔地站在那里,乍一眼像极了某位明星大牌。 不,可能明星大牌也没有陆少好看。 楚歌心颤了颤,猛地扭头回去,拼命理着自己的头发,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 陆……陆少真好看。 陆在清从后面直接将楚歌带进自己臂弯里,搭着她,姿态无比老练,带着她和自己兄弟打招呼,“先走了,回头再聚。” “咦,晚上不出去浪?” 好朋友笑着问了一句,“小姐姐晚上来喝酒吗?” 楚歌看了陆在清一眼,道,“我听陆少的。” “哟!”一阵吹口哨声,陆在清满意地咧嘴笑了笑,“听见没?你们麻痹别想着撬墙角。” “滚蛋!” 一群好朋友笑着摆摆手走了,陆在清也带着楚歌回到地下车库,随后男人发动车子问楚歌,“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楚歌说,“嗯,今天见到的他们,和以前不一样。” 感觉好像,对她的恶意少了点了。 能被人接纳,楚歌很开心。 “傻子。”陆在清又吐出一句话,他们这帮人只是图楚歌好玩而已,然而楚歌却无知地当真了。 甚至连同陆在清暂时给她的好脸色一起。 陆在清说,“明天要上学?” “嗯。”楚歌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我送你去上学。”陆在清打转方向盘开出停车库,“晚上呢?要去给荣易补课吗?” “今晚不去,明晚要去。”楚歌吓了一跳,“为什么要送我……” 陆在清心里说,当然是他妈好玩儿啊,就喜欢看你傻呵呵什么都当真的样子。 但是他没说出口,其实在他内心还有一种想法,就是想送了,想看楚歌受宠若惊的样子,想给楚歌见识见识市面,想通过这些手段,来从她身上获取一种掌控的快感。 毕竟陆在清习惯了高调和抛头露面。 男人道,“那晚上早点结束,我带你去找池南。” 听见这个名字,楚歌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后握紧了安全带,“你……你是要把我……送给他吗?” 陆在清被楚歌气笑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我像那种人吗?” 楚歌刚做出点头的动作,看见陆在清怒目而视,一下子改成了拼命摇头。 陆在清这才满意,解释道,“不是他拍了你的照片么。” 楚歌愣住了。 “我带你去找他,帮你把照片拿回来,顺路……”正好红灯,男人双手松开方向盘,按着指关节啪啪响,“揍一顿,给这家伙吃点苦头。” 楚歌用力眨了眨眼睛,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来面对陆在清,最后只能轻声道,“好……” 她将所有人给她的恶意都收下了,却也同时惦记着对她好的人,那个时候的楚歌从未想过别的,只知道有人伤害她的同时,也有人在帮她出气。 她并不知道陆在清做来只是一个顺手,只是闲着没事干,就让她感激他,让她露出那种,虔诚的,依恋的眼神。 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陆在清给她的,是万劫不复。 这天晚上回去路上陆在清还带着楚歌出去兜了一圈风,开着跑车的车窗,一路上好多人跟他们吹口哨,楚歌还有点不好意思。 到家的时候陆在清心情倍儿好,连带着给楚歌都有好脸色了,看着楚歌这次从车上下来平安无事,他挑眉,“你习惯我高速飙车的速度了?” 楚歌很老实地点点头,“嗯,上次坐过有点想吐,这次适应了。” “……”她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似乎都挺强的。 陆在清往前走,楚歌跟在身后,看着两个人影子偶尔会重叠在一起,女人轻笑了几声,惹得陆在清猛然扭头,“笑什么?” 楚歌道,“你看,我踩在你头上。” 陆在清脑门上蹦出三个问号。 随后顺着楚歌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才意识到楚歌的话其实是在说,她的脚踩在了陆在清影子的头上。 陆在清说,“你幼稚不幼稚?” 楚歌眯眼笑得像个小孩,“我和小宝常玩。” “你人都他妈跟小宝似的。” 陆在清嘟囔了一句,“走了,到家门口了。” “哦。”楚歌跟在陆在清身后看他开门,她发觉陆在清的手指也特别好看,细细长长的,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手。 跟着陆在清进了屋子,男人打开了整个别墅的灯,随后道,“去给我放水洗澡,冷水就好。” “哦……”楚歌挪着步子去给陆在清放水,随后又对陆在清说,“陆少,您用的哪个浴室啊?” 陆在清说,“跟你之前同一个。” 楚歌的脸蓦地红了,随后女人给他放了水再出来,衣服上有点湿,陆在清跟个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说道,“咦,湿身诱惑?” 楚歌连忙摆摆手,“没有……我去睡觉了,陆少您洗澡吧,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她像是像逃一样逃上了楼梯,陆在清看着楚歌落荒而逃的背影,许久勾着唇笑了笑。 楚歌回到房间里刚躺下后,就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然后有人在微信上问她,小楚妹妹,你和我们陆少什么关系呀? 看了眼id,大概是陆在清的朋友。 楚歌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复好。 她想了想和陆在清的关系,好像的确……她说不出口。 朋友吗?大概陆在清也不稀和她做朋友吧。 楚歌没有回复,搞的对面陆在清的朋友以为楚歌是个高冷范儿,嘟囔了一句没意思就不玩手机了,隔了好久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间客卧的门被人推开,随后陆在清大喇喇地就这么走了进来,掀开被子就在楚歌旁边躺下。 楚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隔了好久才轻声问了一句,“陆少你……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陆在清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沐浴乳香味,男人啧了一声,“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调?我半夜钻你被窝,你不配合一点,还反问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楚歌捏着另一边被子,被陆在清伸手肆无忌惮的触碰激得有些发抖,“你……你是不是又……” 陆在清在昏暗中盯着楚歌那双眼睛看了好久,直到小腹猛地升腾而起一股热量。 男人干脆咬牙,直接朝楚歌压了上去,“对。” 他就是又想要她了。 楚歌想叫但是被陆在清捂住了嘴巴,男人嘘了一声,对着楚歌道,“乖点……你会舒服的。” 楚歌惊恐地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随后身上的衣服就一件件被陆在清脱下,有一双大手拖住了她的身体,楚歌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她脑子里有个很耻辱的念头,在不停地质问自己,楚歌,你是犯贱吗? 楚歌,你为什么还能接受陆在清? 可是这次,楚歌再也给不出自己答案。 熟悉的快感传达到了大脑里,陆在清喟叹一声,随后鬼使神差在楚歌嘴角舔了一口——他以前从来不和人接吻,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而且他不想和那种花钱买来的廉价女人接吻。 楚歌被陆在清这个动作弄得喊了一声,吓得陆在清一个没忍住——交子弹了。 “卧槽!”陆在清脸面尽失,忍不住拔高声调喊了一嗓子,“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 楚歌捂着自己的脸,瑟瑟发抖,“好可怕啊啊像被鬼舔了,鬼片里那种女鬼就舔人嘴巴吸精气……”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情调!! 他只是想舔一下挑逗她一下,她说像被女鬼舔了! 陆在清觉得自己这会可能真的想变鬼弄死楚歌。 啪的一下打开灯,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恶狠狠对楚歌说,“过去洗澡!” 楚歌躺在床上,一脸没有明白事情发展的样子,陆在清忍无可忍,“爸爸结束了!你他妈滚去洗澡!” 也不知道会不会怀孕……这次那么快。 脑袋里刚悄悄想着这个,就听见楚歌软软的老实巴交地问了一声,“陆少,你这次好快啊?”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狠狠一跳,“你说什么?” 楚歌说,“你这次有点——”快字还没说出口,陆在清一把掐住她脖子,恨不得跟楚歌决一死战,他就没这么丢人过的时候! 陆在清说,“你再敢蹦出一个字,我把你头朝下丢进浴缸里淹死。” 楚歌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陆在清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去洗澡。” 随后男人出去打了个电话。 楚歌看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干脆去了客卧一个小浴室里洗澡,后来出来的时候,看见陆在清甩了一个袋子在床头柜上。 楚歌愣了愣,“这是什么?” 陆在清说,“避孕药。” 楚歌的手抖了抖。 陆在清没察觉楚歌的反应仍旧是继续说道,“防止你怀孕搞出一点意外,吃了吧,记得搭配维生素c。” 楚歌低下头去,看着床头柜袋子里装着的避孕药,她忽然间有些挪不开视线。 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痛,也就一点点,她懂得这其中利害,她没什么好难过的。 对,没什么好难过的…… 楚歌站在那里,隔了好久去拿药,又去楼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这还是之前她烧的那壶,现在已经冷掉了,根本没人再动过。 楚歌倒了水就把药吞了下去,随后看着跟下来的陆在清,她说,“陆少,我吃药了。” 陆在清看着楚歌那张白净又柔弱的脸,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楚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对陆在清毫无怨言。 过了一会她又慢吞慢吞走过去,动作小心翼翼和陆在清擦肩,然后细声道,“那……我先去睡了,陆少晚安。” 陆在清站在厨房里没有动,楚歌走上楼梯的时候,扭头往回看了一眼,男人细长的背投下一道阴影,立在厨房里,如同一只幽灵。 楚歌转身去了客卧睡觉,盖上被子以后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歌又做梦了,可是这次的梦和之前陆在清拿菜刀追着她到悬崖边不同,那场景实在是不堪描述,她梦醒的时候脸上附带着潮红,不可置信地转头用手捂住了脸。 楚歌身体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梦里的一切太过赤裸,让她无所适从。 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楚歌发了好久的呆,意识都被抽空了,隔了许久门口被人一脚踹开来,她吓了一大跳。 陆在清刷着牙站在门外,一手扒在门沿上,“起床了。” 楚歌跌跌撞撞下床穿衣服,小细腿在陆在清眼底晃,男人刷牙的动作一顿,看着就想抓着她脚踝把她按在床上。 随后陆在清一甩一甩地踢着拖鞋走出门去,“早餐吃什么?” 楚歌有些错愕,穿了小背心扭头来看陆在清,“你会做早饭?” 陆在清含着牙膏说,“会啊,老子烧的白开水天下第一好喝!” 楚歌笑了两下,“你说吧,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陆在清含糊不清地挑眉问道。 楚歌老实说,“我出去给你买。” “……”陆在清翻了个白眼,走出去了,亏他还意淫了一下楚歌小身板儿穿围裙给他做早餐的画面,她居然说给他出去买! 后来楚歌简单地洗漱完毕之后,起来看陆在清,这厮已经一身奢牌穿好了坐在下面,咖啡机磨了一杯咖啡,男人坐在那里玩手机。 “下来了?我想吃意面。” 陆在清说,“冰箱里有食材,你看着做。” 楚歌说,“哦好。” 十分钟后,陆在清目瞪口呆看着楚歌端上来的面。 男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好久,陆在清指着面说,“你麻痹意面怎么还带汤的?!” 他想吃的是拌面啊! 楚歌愣了愣,“我……我就是给你煮了碗面……” “这面不是这么吃的你知道吗?” 陆在清恨不得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把意面当做方便面煮了?!高汤嘛,哟,还挺会配色,又是香肠又是青菜的——这他妈是意国面啊!” 楚歌捂着脸,“我……不知道意面是什么概念啊。” “走开!”陆在清干脆站起来一屁股挤开了楚歌,随后往回看了一眼,“过来,我教你!” “哦……”楚歌颠儿颠儿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看见陆在清自己又重新拆了一包面放下去,紧跟着男人烧开水,“意面的口感会根据煮的时间变化,一般情况下七分钟左右口感是很弹的,然后九分钟左右就软了,看你个人喜好,你吃什么?” 楚歌听他长篇大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道,“软……软的!” 陆在清眼神掠过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停留片刻马上挪开,随后男人道,“行。” 十五分钟后陆在清端出两盘海鲜番茄意面,食材都拌在一起浇了酱,还放了几颗大虾仁,楚歌道,“哇!你好厉害呀!” 陆在清现在脸色就跟那表情包里叉着腰牛逼似的,双手抱在胸前,“吃了试试。” 楚歌尝了一口,很好吃,她从来没吃过意面,多亏陆在清,现在学会了一门新手艺。 楚歌抬头,看着陆在清坐下开始吃,她试探着问道,“陆少,我可以拍照片吗?” “拍什么?” 陆在清看了眼对面满眼兴奋的楚歌,“你拍吧,有什么好拍。” 楚歌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开始对着意面拍照,拍完了以后就开始在屏幕上打字。 她打字不快,不过很细心,一分钟后楚歌说,“哇!发出去了!” 陆在清差点被自己一口意面噎着,赶紧咽下去后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你发去哪里了?” 楚歌激动地说,“你掏出手机看看!看看能不能收到我的动态!” 卧槽! 陆在清当下就打开微信去看朋友圈,果不其然,一分钟前四面楚歌发了一条动态。 【哇!今天陆在清教我做意面啦!】 下面是两张意面的图,一张是楚歌拍的她自己碗里的,另外一张……是偷拍的侧着脸拌面的陆在清。 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垂着眼睛顾着把自己盘子里的面都卷起来,丝毫没有在意对面有个小女人在拍照片。 陆在清当时脑门上一根青筋就跳起来了,“你偷拍我?!” 楚歌一脸无辜,“是你自己说可以拍的……” !!!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咽了口气下去,点开那张照再看了一遍。 好像……还,还拍的他挺帅的嘛…… 陆在清的气稍微消了一点了。 他以前也会带女人会别墅里过夜,不过那群女人从来都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发有关于陆在清的朋友圈,因为陆在清不允许,何况发了太麻烦,圈子里的人会以为陆在清这是谈朋友了。 可是现在楚歌这种傻呵呵的女人居然发了个朋友圈,还带上了他,跟秀恩爱似的,偏偏陆在清觉得有些异常平静。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楚歌对他一无所求。 但是陆在清无所谓,不代表那帮共友无所谓啊! 很快,楚歌列表里的五个人立刻在下面挨个评论了一遍。 【我!操!啊!】 【小楚妹妹还有面吗,我过来蹭吃。】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公开了……】 【可怕可怕……不过你拍照技术很好啊,学一学可以去摄影圈。】 【活着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那,我下面给你吃?】 陆在清去最后一句评论下面回复——【龌龊!】 那人很快回复过来——【谁龌龊还说不准呢!】 楚歌笑着说,“你们在吵架吗?” 陆在清说,“你别说话!过几天把动态删了!” 楚歌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解释,“给你带来麻烦了吗?我……我现在就去删掉……” “等等。”陆在清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楚歌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了。抬头看他一眼,又猛地挪开。 陆在清好笑地看着她,“干嘛啊?我碰你一下怎么了?” 楚歌没说话,去把动态锁住了,隔了好久陆在清再翻朋友圈,已经看不见了。 看不见也好,省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还不想跟楚歌有别的关系。 后来吃完饭陆在清送楚歌去上学,坐上车子之前楚歌还在踌躇,“你真的要送吗?太张扬了,不好吧……” 陆在清盯着她,“多少妞儿求我出门带她们我都不带,你识不识好歹?” 楚歌摇摇头说,“我觉得这样不好,要不算了,我坐公交车。” “上车,废话那么多!” 陆在清拉开车门,“我今儿就要送你去学校装逼一圈,谁说话都不好使!” ****** 半小时后柴业刚进学校上班,身边就飞过去一辆跑车,随后嚣张跋扈地在学校正门口停下,巴不得做展览似的,柴业盯着上面的车牌号看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不是陆在清的车子么! 随后男人上前,就看见陆在清大爷似的从车子里走出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姿态做的很足,将楚歌从里面带了出来。 当时路过校门口的所有同学都纷纷张大了嘴巴。 帅哥!美女!豪车! 玛丽苏情节全中! 柴业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呢?拍戏吗?” 陆在清和楚歌转身碰上了柴业,都各自打了个招呼,楚歌说,“柴老师早上好!” 瞧她看见柴业一脸单纯的样子! 陆在清伸手搭在楚歌肩膀上,道,“你上班挺早的。” 柴业笑了笑,“你今天怎么有空送楚歌来上课?吓了我一跳。” 陆在清说,“闲着,等下去公司看看。” 柴业乐了,“你还记得你有个公司啊哈哈哈,我估计方城已经快被你折磨死了。” 陆在清笑着摆摆手,“有事儿得求我家老祖宗,所以得装模作样去公司天天向上一趟,回头找你吃日料,你俩进去吧。” “哦好,陆少再见。” 楚歌对陆在清很乖巧地喊了一声,随后转身和柴业进去了,陆在清盯着楚歌的背影一会儿,就给自己的助理方城打了个电话。 “喂?” 方城正手忙脚乱在理合同,看也不看就接起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你麻痹坐总裁位置比我还要顺手顺脚嘛!”陆在清骂了一句,“妈的我一个月没来公司,你爹都不认识了?!” 方城一听见陆在清的声音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随后道,“总裁你怎么能这样啊……把我一个人丢在公司一个月,我都快猝死了……” “死,死一个我看看。”陆在清咬牙切齿上车,发动车子往公司跑,“等你死后我做一面锦旗送到你家去。” 方城惨叫一声,“您太惨无人道了!您会遭天谴的!” “我现在就来了,你给我把总裁办公室整理干净。” 方城喃喃着,“估计都落灰了。” “……”陆在清抓着手机一脚踩下油门,随后怒吼,“我不来,你们就不帮我打扫?!” 方程委屈巴巴地说,“我看您朋友圈,今儿娱乐城明天港湾区,昨天嫖娼后天赌博,感觉你一时半会还不会来上班。” “你教训我?” 陆在清看了眼路程,“还有十分钟,给我把桌子椅子玻璃烟灰缸都擦干净!” 方城说,“遵命!” 陆在清又说,“把前台那个漂亮的妞儿再给我调来做我的秘书。” “……” 陆在清十分钟后到了公司里,走进去的时候前台都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两声,“陆少早!” “早。”一进公司,陆在清立刻换上一副高冷的样子,迈着步子走进去,坐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外面,方城坐在独立办公室里正忙着审文件,看见陆在清吓了一跳,“陆总,这么快。” “废话,离这儿三公里。”陆在清正推门进去,随后道,“对了,今天老祖宗什么时候来?” “啊,您说陆老爷吗?他下午来,和夫人一起……” 陆在清喃喃着,“我妈不是在巴厘岛么?” “夫人昨儿和老爷吵架,连夜飞机飞回来了。” “那我爸呢?” “也跟着飞回来了,所以等下下午来看一趟再回去。” “……”陆在清吐槽了一句,“俩老大不小的,还幼稚得跟小孩儿似的。” 方城乐了,“对了,老爷前阵子还问你什么时候回陆宅一起吃晚饭。” “晚饭?那就今儿吧。” 陆在清满不在乎招招手,“诶对,给我姐打个电话,喊她晚上吃饭。” “大小姐今儿和江凛少爷飞去苏梅了。可能赶不回来。” “……”陆在清摸着下巴,回过头来看方城,“怎么我家里一个个都比我悠闲自在啊?” 方城撇嘴,“您也很自在,就我一个忙的。” “哎哎哎,别委屈了啊,回头给你加工资。”陆在清走过来勾了一把方城的下巴,“别摆这副欠干的样子,话说你这小gay找着男朋友了吗?可别是暗恋我吧?” “你这是侮辱我的尊严!” 方城气急了,一把打掉陆在清的手,“我宁可喜欢女人都不要喜欢你!” 陆在清说,“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得帅还个高,活还那么好,为什么不喜欢我?” 方城说,“您最近是不是少被人撩了寂寞了?” 陆在清想了想,“还真是。” 方城又盯着人陆在清一会,摆出一副恋爱大师的样子,“要不就是您最近有瞧上眼的新欢了,但是人家好像不是很瞧得上你,于是你来我这儿找存在感。那我勉为其难夸你一下吧,以我们小gay的审美你蛮帅的,怎么样,心里满足了吗?” 夸他的那几句话极为敷衍。 陆在清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特助,“你这样下去是逼着我歧视同性恋了。” 方城说,“哇,果然是有新欢了,现在是哪位幸运佳丽?” “滚蛋!”陆在清说,“谁说楚歌不喜欢我了?我瞧着她眼里心里都是我。” “……”方城有些无语,“你又没多喜欢人家,干嘛非逼着人家喜欢你啊?” “这你就不懂了。”陆在清拍拍方城的肩膀,“好玩儿。死基佬替我理合同去吧,我就过来装装样子。” “……mmp。”方城爆了一句粗口,“你早晚把自己玩进去!” 陆在清跟没听见似的进入总裁办公室,后来还装模作样召集一群高管开了个会,把他没来这一个月的课都补上了以后,拿着文件去人事部转了一趟,“最近有新人进来吗?” “啊?” 陆在清说,“刚才会议上有个脱口演讲的男人,长挺顺眼的,我没见过,新面孔?” 人事部部长笑了笑,“啊?他啊,是啊,大学生实习来着的,不过看起来工作能力挺强的。” “叫什么?”陆在清敲了敲办公桌上竖起来的隔离带,人事部调出档案来,“我发您邮箱吧,一会您看看,这小子可以提拔一下。” “行。”倒是个人才。 陆在清回去后给荣泽打了个电话,荣泽说,“我发你的都看了吗?” “嗯。”陆在清在电脑上登陆了微信,“我今晚去找一趟我爸,然后去找池南。” “找你爸先打声招呼,然后对池南下手?” 荣泽有些不放心,多问了一句,“池南他爹跟你爹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你这撕破脸皮不好吧?” “那就换个方式呗。” 陆在清眯眼笑了一声,“他不是喜欢拍视频拍床照么,我就给他一次当主角的机会好了。” 这天晚上四点下班,陆在清他爹陆庭风听说自己儿子今天在公司很像个人样,龙心大悦,又听说儿子要回家吃饭,更是喜上眉梢,喊了保姆做了一桌子菜,陆在清开车回陆家老宅的时候,进门就看见自己妈妈等在那里。 “哟!美人儿!”陆在清笑着说,“小生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你亲妈姚波!”姚波笑着给自己儿子打招呼,“没大没小!怎么想到回来吃饭了?” 陆在清说,“想你们二老了呗~!” 陆庭风坐在沙发上,“你今天去公司了?” 陆在清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就演给我看呢!”陆庭风拍了拍沙发扶手,眼里带笑却不失尊严,“我跟你妈去了巴厘岛一趟,给你和你姐带了点特产。” 陆庭风和姚波的婚姻十分幸福,如今一双儿女,大女儿陆如冰小儿子陆在清,家庭事业也蒸蒸日上,算是日子圆满,他们两个也常出去旅游,尽管人到中年,却还是像谈恋爱的时候一样十分甜蜜。 不过听说陆庭风当年也是个花花公子,然后被姚波彻底收服后就定心了,现在的陆在清简直是陆庭风年轻时候的翻版。 一听到带了特产,陆在清就说,“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直接打钱就行了呗。” “我还听说苏欣然回来了。”陆庭风话锋一转,“那女人是不是去找你了?” 陆在清一噎,“干什么呢,一回国就调查我开房记录……” “哟,你还有理了是不是?”陆庭风眯起眼睛来,“那女人有男朋友,你还跟人家开房?” “没碰她……”陆在清嘟囔了一句,当时不是楚歌出事了嘛,他就直接出门走人了。 “少来!”陆庭风用力地说着话,大抵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是在太过骄纵,好好说话不听,必须得发脾气,“那楚歌是谁?你跟她也有开房记录。” “你怎么不说我和荣泽还有开房记录呢,是不是还要怀疑我是个基佬啊!” 陆在清被自己父亲弄得头都大了,“我老大不小了,开个房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会搞出人命……” “你敢!”陆庭风吼了一嗓子,“你敢搞出人命!小姑娘怀孕了就要给我结婚!” 陆在清不耐烦,“不可能不可能,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让谁怀孕去啊。” 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蓦地闪过去一张小白兔一样的面孔。 陆在清干脆在椅子上坐下,陆庭风也总算站起来,一起站在餐桌边上。正巧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surprise!” 家里人扭头,看见陆如冰挽着一位帅哥站在门外,“我们临时回来了!” “咦?”陆在清笑着看自己的姐姐,“你今儿不是和江凛去苏梅吗?” 陆如冰摆摆手,“别说了,苏梅这会儿梅雨季节,下雨呢,临时不去了,回家跟你们一块吃饭,江凛和咱一起。” “多双筷子的事情。”陆在清朝着江凛丢过去一根烟,“你来了就有人陪我喝酒了。” 江凛也笑了一声,又喊了叔叔阿姨好,陆庭风和姚波一下子迎了上去,“哎呀江凛!哎呀你跟我家冰冰啊?真好,也不和阿姨说一声……快来坐下!” “谢谢阿姨,我今儿算是顺路过来你家做客了。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妈多拿一副餐具吧,庭风你坐边上去,让江凛坐这儿。” “行。” 五个人坐下来吃饭,间隙陆在清装作不经意间提到一句,“爸,池南那小子,你知道吗?” 陆庭风没在意,随口回答道,“哦,老池家那儿子?” “嗯对。”陆在清剥着牡丹虾,“他最近在干嘛呀,我想认识一下,唉操,虾壳怎么这么硬。” 正想顺手丢给楚歌让她帮着剥,结果猛地想起来,诶!没带楚歌来。 陆在清又看了眼自己老爹,“他们家做什么生意的?” “税务局,当官儿的。” 陆庭风这回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怎么着,你这什么口气啊,是想算账呢?跟池南有矛盾了?” 陆在清剥虾的手一顿,“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人都是老子生的,我能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陆庭风放下筷子,“说说怎么回事?” 陆在清跟家里人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情,也许是从小家庭教育的原因,他和家里人相处向来是平等又轻松的,干脆一五一十把楚歌和池南的事情都说了。 说完之后,看着边上陆如冰和江凛张大了嘴巴,陆在清又说,“那,好歹也算是半个我的妞儿对不对,让池南欺负了,我总得讨回来吧。” 陆庭风沉默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说,“你要替一个小姐,找池南的麻烦?” “什么叫找麻烦,顶多算报仇吧。其实也不是为了楚歌,主要他挑衅到我脸上来了,我就不能忍。我天天这么闲,你说他吃饱了撑着招惹我干嘛,我有的是时间弄他啊。”陆在清没当回事,哪怕自己父亲把楚歌形容作小姐,他也没反驳。或许陆在清潜意识里,楚歌也不过是个出来卖的小姐。 “这事儿我不插手。”陆庭风说,“你想干的事儿自己去干,干完了责任也自己承担,我不负责给你收烂摊子。” “我就是来你这里打听打听。”陆在清吃完了虾开始挖海胆,“嘶,这海胆太新鲜了吧,挖都挖不出来,要碎了。” 得了,就是个太爷! 陆如冰说,“你是不是对那姑娘上心啊?” “我的亲姐姐,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对她?”陆在清跟听见笑话似的,“别了吧,我还是想等玩够了找个老实人的。” “老实人真可怜,找你惹你了?”江凛在一边笑说,“作恶多端的渣男没资格找老实人。” “呸。” ****** 陆在清记起来楚歌还在学校等他的时候,是吃完饭一个小时以后。 荣易给陆在清发了条短信,说陆在清叔叔,楚歌怎么还不来我家补课呢? 陆在清猛地记起来了。 他答应了今儿上课下课都来接送楚歌的。 不知道这傻妞儿还在不在校门口等着。 一家人聊天嗑瓜子到一半,陆在清站起来抓着钥匙往外冲,“诶!清清,去哪呀?” “都说了别喊我清清,跟个姑娘似的!”陆在清回头喊道,“我去接个人,晚上回自己别墅睡了,您不用给我整理房间!” “急匆匆来急匆匆去的……”姚波又坐下,喃喃了一句,“唉,以后找女朋友估计也悬。” 她干脆把目光转移到了陆如冰和江凛身上,刚想说什么,陆如冰说,“妈您别想了,我这辈子不婚主义。” 姚波觉得自己人生一点都不圆满。 要被这对儿女气死了。 ———————— 陆在清飙车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开始什么都没见着,后来才看见校门口旁边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么小一只。 陆在清按了一声喇叭,楚歌抬头,看见陆在清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陆在清把车子慢慢开到了她旁边停下,问道,“你怎么就真的等在这里?我忘了你就不会自己先回家?” “我……我怕我回去了,你找不到我,又要生气……” 楚歌小心翼翼看着陆在清,问道,“是我做错了吗?” 可是每一次,言而无信的……都是他啊。 楚歌的眼神让陆在清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说,“上车,带你去找池南。” “就现在吗?”楚歌有点紧张,“我……我不大想看见他。” 陆在清把楚歌的脖子直接揽了过来,“怕什么,爸爸家里人都打过招呼了,我给你个机会报复回来。” 楚歌赶紧摇头,“我不敢……我不敢!” “芝麻绿豆大点胆子,你还能干什么你说?” 陆在清放开楚歌,“坐好了,今晚池南去mago,我带你去蹲他。”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算不算违法……” 陆在清跟没听见一样,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烦,爸爸给你的好意就收着,屁话那么多,难怪天天被人欺负。” 楚歌抿了抿嘴巴不说话了。 二十分钟后,陆在清开车进入mago的地下车库,随后就等在那里,随后给荣泽打了个电话,“我到了。” “准备ok了。”荣泽在手机另一端说道,“别急,江凛等下过来帮忙。” “哦好的,摄影师找好了吗?” “柴业那边有个拍照很厉害的弟弟。” “……”楚歌喃喃着,“不会是学长吧?” 过了一会,一辆商务车开进来,楚歌定睛一看,就看见了自己学长从车上走下来。 吓得楚歌大惊失色,“这辆大车,是学长家的吗?” “嗯?” 陆在清看着他过来打招呼,指着他对楚歌说,“柴浩啊,柴业的远房亲戚。” 楚歌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学长居然是柴老师的远房亲戚……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柴,柴老师是干嘛的?” 哟,打听家里情况,是想选择金龟婿开始钓嘛?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你不知道你读的成人大学是柴业家里开的吗?” 楚歌当场僵住。 柴浩过来,“楚歌,我今儿当你的神队友!” 楚歌愣愣看着柴浩,“你……” “陆在清跟我说了。”柴浩看起来和陆在清也是认识的,想想也是。柴业和陆在清荣泽的关系那么好,柴浩肯定也多多少少认识一点。 楚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一句,“谢谢你……不过,不要太过火……” 陆在清啧了一声,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 随后男人直勾勾盯着楚歌的眼睛,用一种斩钉截铁的声音道,“丢掉你那些毫无用处的圣母心。” 楚歌被陆在清这话说的胸口一刺。 “我和柴业不同,我懒得教你怎么去改变,怎么去赢得别人的尊重。条条大路通罗马的确是没错,可是我出生就在罗马。”陆在清像是要看穿楚歌的灵魂似的,透过她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陆在清都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冰冷的,凛冽的,冷酷到底的。一个倒影。 他说,“弱小就是原罪。楚歌,不想被人欺负,就收起你那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圣母和多虑。没有人会给你考虑,你就没必要给别人考虑。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就要改成长。学不会记仇,就永远都不会长大。” 楚歌感觉胸膛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别看那些什么励志向上的鸡汤,说什么‘谢谢冷漠的人曾经折磨我看轻我才让有了今天’。我告诉你,要是有人折磨我,别说要我谢谢他,我他妈巴不得把他们从高楼上推下去统统摔死了才痛快。” 陆在清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楚歌从来没察觉到过的压迫。 他一个漫不经心又懒散的人,原来也有这样锋利的视线。 “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好人。要是世道对你不好,你就同样别饶过世道。”陆在清松开楚歌,“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随后陆在清下车,“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找一下池南。” 男人摔上车门走的时候,楚歌和柴浩等在下面,柴浩转脸去看自己的学妹,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像是震惊,像是错愕,又像是,臣服。 ****** 所以半小时后池南被陆在清和荣泽带着人直接装进麻袋扛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妈的这年头敢有人绑架他?! 江凛家里本身就是黑道生意,带来的人下手都不轻,把池南蒙上眼睛劈头盖脸揍了一顿以后,将池南手脚绑住直接丢在了楚歌面前。 陆在清说,“给她道歉。” 池南冷笑了一声,嘴角有团血水,“怎么,到底是给她出气,还是给你自己出气啊?” 这是在提陆在清和苏欣然被他横插一脚的事情呢。 陆在清猛地一脚踩在池南胸口,“还敢提?” 池南剧烈咳嗽一声,“你要么今天打死我,不然这事儿没完。” “少说两句吧,这台词没显得你多帅。” 陆在清拽了拽胸前的卫衣,冲着楚歌招招手,“来宝贝儿。” 柴浩和楚歌一起来了。 陆在清指了指柴浩,“边上待去,你是我宝贝么你。” 池南也知道柴浩,上流社会都是一个圈子,他盯着柴浩,“你?” “唉,不关我事。”柴浩把照相机塞到楚歌手里,“我过来送个装备,来楚歌,这人当初是不是不要脸拍你的照片!咱拍回来!” “你敢!”池南一声怒吼,吓得楚歌拿着摄像机的手一抖,随后陆在清打了个指响,江凛跟着的手下冲上去直接把池南的衣服都扒了,池南裸着上身嘶吼着,“陆在清你麻痹找死!” “对啊,我这人就喜欢找死。”陆在清说,“你奈我何?有本事回家告状去啊,告诉你税务局当官的爹,说你这个龟儿子被人扒光了拍裸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不觉得丢人吗?” “搜身!”江凛说,“他一般随时都会出手,所以肯定身上带着内存卡。” 果不其然从他上衣内袋里找到一只莱卡相机。 “哟,还不便宜呢,徕卡啊,是个行家。”柴浩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人模狗样的,干事儿怎么这么龌龊呢!” 荣泽看了柴浩一眼,“你今天挺抢风头的。” 柴浩一拍大腿,“我就喜欢凑热闹煽风点火,我期待这种打群架闹事儿好久了!” “……年轻人,你挺热血啊。”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随后将池南的莱卡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用鞋尖挑出内存卡来,然后捡起来用力掰断了,“查他手机!” iphonex人脸识别就是好啊,一晃就开锁了,池南大喊着,嘴巴里的脏话一串一串往外蹦,陆在清轻轻松松找到了相册,随后统统删光,又喊人搬了台电脑下来,连接上它的icloud云,直接盗了整个号。 “还有备份吗?嗯?”陆在清笑着看了一眼池南,结果眼尖,瞄到了苏欣然的照片。 “草。” 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火,上去狠狠踹了池南一脚,只因那个照片的日期是两年前。 两年前,苏欣然要和陆在清闹分手那段时间。 陆在清忽然间在想,是不是苏欣然也是因为池南拍了她的照片,有了她的把柄得以威胁她,她被迫才和他分手。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在清就满腔怒火,“你两年前也是这样对待苏欣然的吗?” “苏欣然?她自己骚得很,被我拍了照片以后随随便便就屈服了,这种女人……”池南还没说完,陆在清勃然大怒,柴浩察觉不对上前狠狠拽了一把,陆在清上去一脚踹在池南肚子上,疼得男人当场抽搐干呕,陆在清眼睛血红,“人渣!妈的你这种下作手段真的社会渣滓!” 强迫姑娘拍照还有脸说别人骚,狗东西! 楚歌愣在一边,她其实刚刚摁了几张快门了,因为陆在清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仁慈,就是一种愚蠢,所以她咬着牙狠下心来报复池南,拍他刚才落魄的丑样,可是—— 可是陆在清为了苏欣然和池南大发怒火,楚歌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陆在清替她出气,也不过是高兴了一个顺手。 而唯有苏欣然,才能真正激起他内心的情绪波澜。 楚歌抓着摄像机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心脏狂跳着,可是胸腔又太空了,空到除了心跳回响什么都不剩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很不好。 直到江凛喊了一声,“别打了!有人跟下来了!陆在清!” 陆在清没说话,抬头的时候,听见远方的尖叫声——“池南!” 是苏欣然?!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苏欣然今天和池南一起出来了?! 池南笑了一声,苏欣然冲上来,一把撞开陆在清,“你们在干嘛啊!你们——” 她扭头看见楚歌手里拿着摄像机站在一边,又看了眼地上的池南,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对上楚歌一脸慌张无知的表情,女人来了火气,当场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了楚歌的脸上! “你这贱人,居然还敢回头来找我们!” 楚歌从小到大,虽然是出生在农村里,文化水平不高,何况他们那边的人古板迂腐,常常做一些封建社会才做的事情——但是,饶是如此,楚歌还是被白白嫩嫩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她甩过一个耳光。 因为楚歌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她性子温软老实,村里人虽然觉得女孩子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用疼,但是也会因为楚歌的好脾气夸一句——这要是到了别家给别人做媳妇儿,那家人一定是有好福气啊。 就是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恶意的她,如今被气势汹汹逼上来的苏欣然劈头盖脸一个耳光扇在脸上,楚歌瘦弱的身躯都跟着晃了晃,苏欣然的手还维持着扇巴掌的姿势没有收回去,楚歌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 耳膜外面嗡嗡作响,整个大脑意识空白。 苏欣然一米七加上高跟鞋,自然是一派女王的气场,楚歌小小一只站在那里低着头,过了好久,女人颤抖了一下。 紧跟着血红的鼻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在地下停车场的所有人都惊了,连同陆在清一起。 他怔怔看着楚歌一脸茫然却又痛苦地抬起头来,脸上两道鲜红的鼻血顺着嘴巴往下滑,然后滴下来,挡都挡不住。 他没有在楚歌脸上看见过这样痛苦的表情,哪怕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刁难折磨取笑的时候,楚歌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陆在清。 荣泽也没有。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觉得大快人心的,毕竟这种女人也是欠收拾,但是看见楚歌被苏欣然打成这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开心不起来。 根本,开心不起来。 柴浩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大喊着,“啊!楚歌,你鼻血……” 楚歌两腿一软,她没见过别的大场面,被当众扇巴掌已经让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整张脸都在痛,耳朵,鼻子,眼睛,仿佛扭成了一团。 她喃喃着,“我耳朵疼……” 柴浩扶住楚歌,伸手给她擦鼻血,陆在清站在一边忽然间觉得手脚发凉。 楚歌红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强撑已经到了极限了,不要哭……不能哭的,陆在清说了不能再当个软包子,不行……眼泪…… 要……掉下来了…… 柴浩察觉到楚歌在发抖,“楚歌,楚歌?楚歌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楚歌脑子里一片浆糊,她能听得见柴浩的声音,可是她害怕,本能让她不停地摇头,眼泪混合着鼻血从下巴往下滴,陆在清上前抓了楚歌一把,吓得她直接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欣然倒是很满意楚歌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这女人战斗力怎么可能比她高?要是被一个出来卖的压下去了,那她名媛的脸往哪搁? 从地上扶起池南,池南嘴角也带着一个乌青,眼神特别冷,直勾勾盯着楚歌和陆在清。 陆在清要阻拦,苏欣然说,“怎么,你还想打我是不是?!” 陆在清满肚子怒火,“苏欣然,这男人到底哪里好?你知道他干了多少无耻的事情吗?” 池南咧嘴笑了笑。 苏欣然说,“是啊,他哪儿都不好,但他不嫖!”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接扎进了陆在清的心脏,更甚者,这话打的是两个人的耳光。 陆在清和楚歌。可不就是嫖客金主,和小姐的关系么。 苏欣然指着楚歌,“你要不要脸?装什么柔弱,上回我就看你对着我男朋友眉来眼去,现在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你还想给自己辩解什么?” 楚歌被柴浩扶着,姿态狼狈,对比起光鲜亮丽的苏欣然,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她没说话,也止住了眼泪,柴浩不停地给她擦鼻血,可是止不住,得去医院看看。 柴浩说,“在清哥,要不先去医院吧?” 苏欣然老早就想带着池南走了,恶狠狠地剜了楚歌一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出来卖都像你这样么?耳光吃的还不够多吧?” 女人直接撞开了陆在清的肩膀,大抵是有恃无恐,陆在清忍无可忍,“苏欣然你他妈是不是眼瞎——” “老娘眼瞎也轮不着你来说!”苏欣然回头,对着陆在清道,“你都能看上一个出来卖的了,怎么有脸说我?咱俩半斤八两吧?” 她就像是故意在和陆在清斗气似的,楚歌甚至觉得,今天这事儿完全是苏欣然和陆在清在较劲,跟一对各自作死来引起对方注意的小情侣一样。 没有丝毫她的容身之地。 苏欣然带着池南走的时候,没人阻拦。 陆在清眼神像是能杀人一样,他甚至没有在意楚歌被苏欣然甩了一个巴掌,只顾着因为苏欣然带池南走而愤怒,楚歌恍然无措站在那里,柴浩替她收了照相机,楚歌整个人抖得站不稳,根本没有力气一个人维持理智。 荣泽没看下去,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上去横抱了楚歌起来,对着陆在清说,“先去医院。” 楚歌捂着自己的脸,已经没去管是谁在抱自己,她说,“我耳朵疼……眼皮疼……” 眼前像是冒着火星一样,有一瞬间她的视野全是黑的。 脸上还带着几道苏欣然指甲划开的伤口,火辣辣的,一牵扯就痛。 陆在清猛然回神,看了眼荣泽怀里的楚歌,立刻皱起眉头,“送我家,我喊叶天过来。” 荣泽明白了,这事儿不好明面放到医院里处理。 半小时后楚歌躺在床上,叶天带着设备哐当一脚踹开房门,背后跟着一脸阴郁的陆在清。 叶天说,“苏欣然打她,你忍得下去啊?” 陆在清紧抿着嘴唇,看着躺在床上微微哭泣的楚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荣泽站在门外,跟着江凛一起对视了一眼。 陆在清说,“我……没想到苏欣然能对她出手。” “苏欣然要吊着你,自然不可能打你,其余的都是男人,当然挑楚歌下手。”叶天给楚歌脸上的伤口消炎,“说你没脑子你还不信。” “你教训我干什么?” 陆在清不乐意了,“我今天主要还是帮楚歌出气的呢。” 楚歌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 叶天说,“看见没看见没?人家怕了。” 陆在清恶狠狠盯着楚歌,“你怕我?” 楚歌带着哭腔说,“怕……” 陆在清接下去的话直接就这么堵在了喉咙口里,只因为女人那一句带着啜泣和颤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卑微了。 叶天没说话了,他一般不插手自己身边人的感情,给楚歌看了看,随后道,“暂时没有别的大问题,可能心里上受的刺激比较严重。” 他低头看了楚歌一眼,“第一次被扇巴掌?” 楚歌还是轻微颤栗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红着眼睛看着他。 叶天站起来,“没辙了,我不是心理医生,你有空带她去疏导疏导。” “一个巴掌就能抑郁症?开什么玩笑呢,这么娇弱,演戏啊?”陆在清不信,上前逼近楚歌,楚歌脸上带着纱布缩进被子里,一双通红的眼里明显带着惊慌失措。 陆在清没说话,几个人都回去了,柴浩还不想走,扒拉在门口,“让我照顾我学妹!” “屁个学妹,你学妹是人家情儿。” 荣泽把柴浩从门沿上撕下来,“走了,让他们自己处理。” 柴浩依依不舍地走了,也不知道陆在清和楚歌单独相处会发生什么。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想过楚歌和别人居然会是这种关系,可是更没想到的是,哪怕知道了楚歌是别人包养的女人,他居然还觉得楚歌不容易。 可能是她眼里太干净了吧。 “唉……”柴浩坐上荣泽的车子,“荣泽哥,你把我送碧桂园就好了,我自己进去。” “行。”荣泽又叮嘱,“今儿的事情别和柴业说,帮楚歌请一周的假。” “啊,那柴业哥肯定会怀疑吧?” “你就说……楚歌回老家一趟。” “有数了。” 柴浩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有了这个把柄,池南暂且也不敢轻举妄动什么。 可是过了一会儿,柴浩还是喃喃一声,“楚歌……真不荣易。” 荣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没敢说出来。 他对于自己这种认知感觉到了耻辱。 柴浩作为楚歌的同龄人好朋友,肯定能感觉到更多楚歌的心情,所有此时此刻柴浩在想,“那个,在清哥平时对楚歌凶吗?” 荣泽不知道如何形容,好久才道,“我不知道,没多管。” “让他放楚歌自由吧。”柴浩捏紧了手里的相机,“楚歌……还是个好姑娘啊。” 大家都没说话,默不作声地陷入了沉默,后来荣泽送完柴浩回家的时候,小荣易等在客厅里,看见自己父亲回来,颠儿颠儿迎了上去,“爸爸,楚歌呢?她说了今晚过来……” “楚歌……生病了。” 没忍住,荣泽找了个借口,“要休息一个礼拜,等她身体好了,再来找你。” “啊!”荣易满脸担心,“那我要去看楚歌,她住院了吗,还是在家躺着?我想去看看她,她爱吃什么水果呀?” 他们都对楚歌一无所知。 荣泽摇摇头,“让她好好休息一阵,你放心,她没事。” 荣易还是不放心,问荣泽要手机,他想联络楚歌。 可是荣泽没有把手机给自己儿子,任凭荣易在外面怎么闹都没有给,最后小男孩哭唧唧地睡觉去了,临走前还大喊一声——爸爸大坏蛋,我和楚歌都讨厌你! ****** 陆在清家里,楚歌的情况并不好。 她现在比以前更加闷了,连话都不说了。 不管陆在清说什么,她只是睁眼看着,静默听着,一言不发。 叶天给楚歌处理完伤口就走了,他对陆在清说,楚歌心理上的打击比较大,所以需要耐心休养,陆在清一直嗤之以鼻,多大点事儿就这样,是不是太脆弱了点? 叶天走后陆在清就坐在楚歌床沿边上,勾着她的下巴,“喂。” 楚歌红着眼睛抬头。 陆在清眉心一跳,“别拿这种眼神看我,跟我欠了你似的。” 楚歌哆哆嗦嗦地说,“你……不欠我吗?” 陆在清愣住了,没有想到楚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歌说,“都是因为你……我才……” 她居然就这样跟他算账? 陆在清原本想发火的,可是看见楚歌这张受到惊吓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隔了好久,男人起身了,出门的时候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随后关上门。 他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 楚歌将自己头也埋进被子里,感觉自己胸口痛得快喘不过气了。 陆在清这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让楚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玩具,陆在清兴致来了,就哄两下,兴致没了,丢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终于看透了,终于看懂了。 可是她看懂的代价……实在是太巨大了。 楚歌缩在被窝里,闭上眼睛,企图将心脏深处抽搐一般的疼痛感慢慢地忍过去,她呼吸急促,如同在无声哭泣。 与此同时自己的房间里,陆在清打电话问叶天,“那她要是真的抑郁了怎么办啊?” 叶天说,“没咋办呗,你放心,抑郁症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顶了天也就是找根绳子上吊要不跳楼要不割腕,楚歌一定自个儿把自个儿弄死,不会拉你下水。” “你他妈这说的太可怕了吧。”陆在清想到楚歌浑身是血的场面,觉得有些不忍心,“那我需要做什么?” “咦?”叶天乐了,“你居然会问我这个?我以为你这种人,哪怕楚歌真的要是自杀死了,你最多说一句,牛逼。” “我麻痹像这么无情的人吗?” 陆在清抓着手机道,“爸爸虽然是渣男,那也是有社会主义责任心的渣男,拯救生命人人有责,我可不想自己间接性把楚歌害成那样。” 叶天慢条斯理地说,“哦,不是已经害成那样了吗?” 陆在清一噎,隔了好久才道,“你这张嘴早晚给我缝起来。” “哈哈哈!”叶天在另外一端乱笑,随后道,“不过,你居然还有点良心会替楚歌着想。我不是心理医生,我觉得带她运动,散心,分散注意力就挺好的,剩下就看她自己怎么想了。” 陆在清踌躇半晌,“嗯……带她度假?” “你有钱有闲心的话,其实也是可以的。”叶天在那端坐着带滚轮的椅子从办公桌这头吱扭吱扭到了办公桌那头,“带她出去旅游好了呗,正好还能让她放松心情,多花点钱,心情肯定好了。” “你这种人真的,怎么当上医生的?”陆在清很想骂街,“简直是社会毒瘤。” “素质极低的人请不要说别人是社会毒瘤。”叶天笑了,“我再毒瘤也没你毒,陆在清你才是真的毒。” “草泥马……”陆在清张嘴又是骂人的话,又想到刚刚叶天说自己素质极低,原本还想忍一下的,发现没忍住,干脆还是骂人了,“我素质极低怎么了,我就这个谈吐,你奈我何。” “哦!”叶天说,“挂了,哄你家楚歌去吧,别以后老婆跑了又找我哭唧唧。” “那是我老婆?你眼瞎是不是?”陆在清对着叶天道,“我要找个这样的老婆,我估计我自己就得抑郁症了。” 叶天在另一端笑得狂拍桌,“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了,反正你死活不肯承认也没什么意思,我先挂了,下午有台手术,我还要去拯救苍生……” “你不祸害苍生就很好了——”陆在清话还没说完,对面叶天直接咔擦一声挂了电话。 靠,无良医生。 陆在清坐在椅子上想,想了半天又给柴业打了个电话。 他说,我给楚歌请假。 柴业皱眉,“为什么楚歌的学业是你来请假的?” 陆在清说,“因为我现在算她金主爸爸。” “……”柴业声音有些冷,“你别侮辱她。” “我没有侮辱她,她现在就住我家里。”陆在清说,“楚歌在你那儿的档案都还有吗?居住地,身份证信息还有证件照什么的,我要给她去办护照。” “办护照干什么?”柴业有些不解,“话说楚歌为什么会住在你家?陆在清你这性子真的要改改了,楚歌那么老实,别一直欺负她。” “柴业我认识你五年,你麻痹为了这个女人说的话比我们认识五年聊天的话还要多。”陆在清气笑了,“我带她去旅游。” “她还要上课呢,怎么旅游?” “所以我才跟你请假啊。” “……”柴业叹了口气,“你别这么独断,你问过楚歌的意见了吗?” “我的意见就是楚歌的意见。” 柴业深呼吸了一下,“陆在清,你到底想对楚歌怎么样呢?别折腾她了,楚歌要是……” 柴业没说下去。 陆在清愣住了,听柴业的意思是话里有话,可是他捉摸不透,“要是什么?你把话说完啊,柴业你也学会磨磨唧唧了?” 柴业咬着牙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楚歌那么老实,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楚歌那么老实,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这话在陆在清心里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男人拿着手机,心脏狂跳,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楚歌要是喜欢他怎么办? 柴业知道自己这话已经让陆在清开始重视了,就继续道,“所以我说……你放过楚歌吧。你们认识不算久,你对她也不认真,老是不经意就伤着她,对楚歌来说不公平。她没有别的男人,也是第一次遇见你,你说她要万一喜欢你怎么办?” 怎么办? 很棘手,很麻烦。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要是喜欢我,我就一脚把她踹了。”毕竟他不喜欢被傻女人纠缠。 “……”柴业对于自己这个好朋友真是没辙了,该说的该劝的全都用上了,他既然还是这么固执,那就只能…… 看老天了吧。 挂了电话,陆在清脑子里还愣愣的,后来柴业把楚歌的信息发来了,陆在清找了人给楚歌办理护照,他打算这周带着楚歌去泰国曼谷玩一趟。 男人坐在房间里发呆,隔了好久又站起来去隔壁房间看楚歌,楚歌没睡着,察觉到房门被人推开,她探出一个脑袋紧张兮兮地盯着陆在清。 陆在清居然被她这幅表情弄笑了,“干什么,我就过来看看你。” 楚歌说,“看……看我干嘛?” 陆在清刷的拉下冷脸,“不让看?” 楚歌猛地摇头,“没有,只是意外,我以为……你刚才是生气了,不想理我。” 陆在清咬牙切齿,“哟,你还挺会琢磨我的心思的。” 岂料楚歌继续说,“那正好,我一个人……清净。我也不想理你。” “……”这女人是不是老实得有些过头了???? 陆在清大步走上来,直接掀开被子钻进来,楚歌往后缩,明显是害怕了,陆在清不顾楚歌的反抗,一下子按着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塞进了怀里。 男人说,“我给你开了特殊通道办护照。” 楚歌没听明白,顾着挣扎了,但是手脚也被陆在清束缚住了,这人好大的力气…… “护照,懂吗?” 楚歌开始搜索自己脑袋里有关于这个词语的概念,然后小心翼翼道,“是不是,能出国的那个玩意儿?” 陆在清有些意外,“哟,你猜对了。” 楚歌抬头看他,“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出国旅游。”陆在清鬼使神差伸手去摸楚歌的头顶,像是在摸小白兔似的,咦,这手感貌似还不错。 楚歌轻微颤抖着,“为什么……要带我出国旅游,为什么要对我好……” 陆在清没去深究楚歌话里的意思,只是道,“叶天说你心里受刺激比较大,我带你去散散心。” 不……为什么你要对我好。 每次都是,在造成了伤害以后,在用别的自以为是的方式,来对我好…… 我很害怕这样的你…… 楚歌摇着头,“我要是不想去呢?” 陆在清冷笑,“腿打断,我把你绑在轮椅上送出国。” “……” 楚歌脸上的伤口在第二天的时候就消下去不少,正好陆在清找人办护照也办好了,把小本本塞到楚歌手里的时候,小姑娘抬头看了陆在清一眼,“这是……” “护照。” 陆在清盯着楚歌脸上的伤疤看了几秒,这是苏欣然指甲划伤的。 男人过了一会说,“下午跟我出国。” “这么快?!”楚歌瑟瑟发抖,“我还没做好准备。”突然之间就要出国了,对于农村来的楚歌来说,来到大城市就已经是她最高的期待了,现在还要出国,她简直要紧张地发抖了。 “没见过世面么?”陆在清不耐烦地把楚歌推进了房间,“收拾一下,下午去机场附近吃一顿下午茶,我姐和江凛跟我们一起。” “你,你姐……”楚歌瑟瑟发抖更厉害了,“我,我都不认识,我给你丢脸……” 我给你丢脸。 她竟然已经小心翼翼到了这个地步。 陆在清心里就跟有针刺了一下似的,随后男人抓了一把楚歌,“我说不丢脸就不丢脸,要你给我想太多?” 楚歌不说话了。 陆在清说,“化妆!不想丢脸就给我化得好看点!” 楚歌低声道,“哦。” 隔了好久,小姑娘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很多陆在清不敢去面对的情绪,可是男人还是忍住了自己所有的冲动,和她对视。 她说,“你为什么,老是……老是……” 陆在清等她说下去。 她继续说,“老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 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真是个坦白又贴切地形容方式啊。 陆在清嘲弄地笑了,“怎么,你还指望我发自内心对你好?” 楚歌猛地摇摇头,立刻道,“没有,陆少,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在清没说话,转身走开了,楚歌怔怔看着陆在清走出去的背影,有那么几秒种的怔忪,随后女人回过神来,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不安又局促。 她又说错话了。 半小时后楚歌给自己梳妆打扮好,陆在清手指上勾着一个大牌的购物袋直接怼在了楚歌脸上。 “换上。” 又是名牌儿。 楚歌有些惶恐不安,“陆少,您给我买的太多了……” 陆在清夹住楚歌的脖子,柔软的发丝一并被他揽住,陆在清说,“我跟你差别就在这里,买衣服的钱都不够我在游戏上充的,但是这些钱,在你眼里就是巨款。” 楚歌手指一颤。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来都是很大的,哪怕你不承认,那也是存在的。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你把这些视为理所当然。” 陆在清拍拍楚歌的肩膀,“换上吧,等你能够心安理得接受这些东西了,或许你算是进步了。” 楚歌在想,若是哪天她把别人送她的贵重物品面不红心不跳的收下了,那是不是变坏了呢? 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楚歌没说话,进去关上房门,沉默地把陆在清送她的一条小裙子换上,随后换上同样颜色的高跟凉鞋,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清新脱俗。 陆在清深谙其道,对于楚歌穿衣风格的把握一向都很准,她很适合这种小仙女气质的薄裙,楚歌也不化浓妆,妆容和服装搭配得正好,走出来的时候,陆在清满意地笑了笑。 “这样才有点样子。” 可是楚歌不高兴。 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穿上名牌的衣服,用贵重的化妆品化了妆,喷了限量版的香水,戴着设计师限定的首饰,连高跟鞋都是手工定制的,她现在全身上下的行头要花好多钱,但是她感觉不到高兴。 看着这样光鲜亮丽的自己,楚歌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往一个纸醉金迷的深渊下坠。 她怕自己……贪图富贵,更怕自己,丧失灵魂。 陆在清没管楚歌在想什么,带着她出门,随后坐上陆在清的跑车,楚歌有些心慌。 她的习惯和从容,早已超出了曾经那个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 陆在清给她的东西太好,她怕她以后若是习惯了陆在清这样对她,等哪天梦醒的时候,就是一场深重的打击。 他们开车花了二十分钟到达下午茶餐厅,陆如冰和江凛等在那里,脚边摆着两个行李箱,看见陆在清的时候,陆如冰对着自己弟弟打招呼,“哟,来啦。” “换衣服花了点时间。”陆在清带着楚歌往陆如冰面前一戳,“喏,这位我姐。姐,这是楚歌。” 陆如冰自然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弟弟身边一个临时的女人,也就表面笑了笑,喊了一声楚歌,倒是楚歌当了真,一时半会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江凛轻笑一声,“楚歌你不用紧张。” 楚歌点点头,在陆在清旁边坐下,她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头看着手指,及腰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侧脸,就露出一个秀婷的鼻梁。 陆如冰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弟弟为什么喜欢这个女人,可能是看起来乖巧干净吧,感觉性子也很乖,估计不闹事儿。 这样的女人其实挺惹金主疼爱的,不过到底是真性子还是做戏其实完全没那么重要,她要是能把这个性格整场演下去,也正好把金主哄得高高兴兴。 他们一起吃了饭,期间陆在清给楚歌什么,楚歌就吃什么,陆如冰和江凛倒是自己吃自己的,时不时对视一眼。 陆如冰故意笑着说,“清清,别顾着给楚歌夹菜,我也要吃那个虾饺皇。” “啧!”陆在清放下筷子,“说了别喊我清清了!” “像个姑娘是么?”陆如冰咯咯笑起来,“谁让你爸给你取这个名字啊。” 楚歌忽然间问了一句,“陆少,你的名字是有什么深意吗?” 陆如冰接了楚歌的茬儿,“咱爹当时取名字的时候,非要彰显文化,于是翻古诗词给他琢磨了一个名字。” 楚歌念了念陆在清的名字。 声音软软的,特别好听。 随后她说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咦,小姑娘挺有文化嘛。”陆如冰打了个指响,“对的,就是从这句诗里边,前后各抠了一个字。” 陆在清有些意外看着楚歌,“你挺有诗书气息的嘛。” 楚歌还有些不好意思,“平时喜欢看古诗词……” “倒是个好习惯。”陆在清嘟囔了一句,随后对楚歌说,“多看点书,你看你刚才挺像个文化人的。” 楚歌低下头去,又不说话了,陆在清觉得这人自从被苏欣然一巴掌下去之后,性子闷了很多,眼里明明有无数话想说,可是嘴巴上却从来都是沉默。 她似乎是在想很多复杂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她那颗玻璃心了。 下午茶结束后四个人一起去了机场,安检的时候楚歌因为没经历过,生怕自己弄错什么步骤,就查了好多东西——上网查百度是之前荣易教她的。 陆在清在一边全程跟着看着,发现她居然很聪明地照着流程熟练地通过了安检,丝毫不像第一次坐飞机的。 陆在清有些咋舌,楚歌看着蠢,其实并不蠢,很多东西给了提示,或是和她说一遍,她立马就能学会。 她事实上很聪明。 坐上飞机的时候,楚歌很安静,她坐的是头等舱,里面的空姐也比经济舱的漂亮好看,看见陆在清和江凛的时候,纷纷想要凑上去勾搭一下,只不过江凛身边的陆如冰一看就是御姐气场不好惹,大家就把主意打到了陆在清头上。 他身边那个看着一脸老实,估计是个好欺负的。 后来陆在清去后面上了一回厕所,走出过道的时候,就有个身躯贴了上来。 陆在清本能反应是直接先伸手搂住,不管什么事情,女人倒贴了,先搂住再说。 然后看了一眼那个故意勾引自己的空姐,陆在清压低嗓音,“找我有事?” 空姐伸手戳着陆在清的胸,“陆少,您今儿是要去哪玩呀?” 哟。 陆在清眯眼笑了,“认出我了?” “陆少这张脸,必须得认识啊。” 空姐贴得更紧了,陆在清笑说,“我虽然不排斥长得好看的女人倒贴,不过我今儿有女伴了。” 言下之意是指楚歌的存在。 空姐娇俏地说道,“她有我听话懂事儿吗?陆少,您下飞机带上我去玩行不行?” “喜欢玩人多的?”陆在清故意说得无比暧昧,“三个人……嗯?” 空姐的脸先是红了红,随后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哎呀,陆少……怎么说得这么……” 陆在清看了眼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的楚歌,随后对着自己怀里的空姐说道,“回头再聊,我这妞儿太乖了,三个人,她放不开,会吓到她。” “啊……”空姐眼里一阵失望,“陆少,可是……” “工号告诉我。”陆在清伸手摸了一把女人的脸,“我会联系你的。” 空姐像是古代的妃嫔被皇帝翻牌子一样,一下子眼里闪闪发光,干脆直接把自己微信号告诉了陆在清,过了一会儿加上了陆在清的微信号,女人惊喜地发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陆在清没回,走到座位上的时候,江凛冲他努努嘴。 点开手机,看见江凛发来微信—— 【江凛:你逼样浪是浪的,连空姐都不放过。】 【陆在清:呵呵,你装什么装,要不是我姐在,你他妈冲得肯定比我快。】 【江凛:那不一定,我不敢冲得太光明正大,被你姐知道,我怕小命不保。】 【陆在清:你俩弄得跟真的在谈恋爱似的,炮友之间戏也这么多的吗?】 【江凛:那没有,哪怕是炮友,炮友里面你姐还是第一的。】 【陆在清:……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姐?】 不过陆如冰本身也没有吃亏,他们之间的感情陆在清就懒得去管,毕竟他姐看着也不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她和江凛观念相同,图个快活,玩得也蛮高兴。 关了手机,楚歌对着坐回原位的陆在清说,“你去哪儿了?” 陆在清没在意,随口一句,“上了个厕所。” 楚歌皱了皱眉,她有些话没多想就直接说了,“你身上有香水味。” 陆在清一愣。 随后他道,“刚才在过道上跟个空姐,聊了会天。” 楚歌扭头多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聊天?” 陆在清不耐烦了,“她还加了我微信号。” “哦……”楚歌小心翼翼地说,“她喜欢你吗?” 陆在清有些无语,“为什么非得提喜欢,这玩意儿太费事了,我顶多找她约一下,不想发展别的关系。” 他当着楚歌的面这么说的。 楚歌有些不懂,心口哆嗦得厉害,“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才,才接受陌生人的……微信号的吗?” 毕竟陆在清和空姐之前也不认识。 陆在清干脆利落摇头,“没啊,不喜欢,她长得好看而已。” 长得好看——无论是女人对男人,还是男人对女人,这个理由,都是最原始的欲望起源。 他说来毫无压力,且没有丝毫负罪感。 可能这对于陆在清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感,却从来不给予真爱。 楚歌问陆在清,“是不是只要长得好看的……你,你都能接受?” 陆在清毫不犹豫地说,“对呀,不然我图女人什么?我什么没有?图感情?我要感情干什么,我又不想结婚,我只想玩。” 有的渣男打着骗感情的幌子来骗炮,陆在清这种渣男就是只想打炮不想谈感情,并且一开始就跟你明说。 不谈恋爱,不谈恋爱啊,你情我愿,不乐意也不逼你,毕竟扭头就能花钱嫖他爱嫖的。 不拖良家下水,也不劝妓子从良。所以陆在清对于楚歌也是,他眼里楚歌是个花钱买的,那就用花钱买的态度对待。 楚歌不懂陆在清他们这种上流社会到底玩的是什么,眼里带着无知和害怕,看了陆在清好久。 陆在清手机振动,是那个空姐又发来消息。 楚歌看了一眼,发现陆在清根本没藏着掖着,当着她的面就点开了和空姐的对话框。 这倒不是陆在清故意刺激楚歌,是他就没觉得这算多大的事情。咦,他又不做贼心虚,撩妹也是人家自愿的被撩,他一个单身的男人有钱长得帅,还不能和女人暧昧了? 【miss张可爱:陆少,还有一小时你们就要落地啦~】 【陆在清:ok,谢谢。】 【miss张可爱:谢什么,陆少回来记得也选我的航班,回国我找你吃火锅~】 【陆在清:可以的。】 吃火锅这个暗示就是已经很明显了。 楚歌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陆在清打字,陆在清抬头看她,见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她在陆在清这里被迫承受了太多超出原本她价值观的事情。 可是楚歌拿陆在清也毫无办法。 “怎么了?” 陆在清顺手抓了一把楚歌的头发,她的发质一直很好,“不高兴了?别怕,你这不是还坐在我旁边么。” 楚歌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陆在清,“我……我知道陆少你,你换女人勤快……如果有一天,我也被换掉了……” 陆在清的心就这么猛地狂跳了几下。 楚歌喃喃着,“那我是不是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啊,你送我的东西,我要不要都还给你?” 她脑袋里还有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概念,要是以后不来往了,该还清的还是得还清。 陆在清不乐意了,一把架住楚歌,“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别还我,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也是啊,对于陆少来说,肯定这些钱也不算什么吧……楚歌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更觉得有些落寞,垂下眼睛。 她把陆在清给她的一切,都妥帖收藏着,可是这一切,对于那个施舍者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 下飞机的时候,那个空姐眼神黏在陆在清背上,跟十里送红军似的把陆在清送走,江凛说,“人家眼睛都快长你背上了。” 陆如冰戳着江凛,“怎么,你也是羡慕?你也想?我看你也看人家大长腿好几眼。” 江凛立刻道,“女王大人您在这儿,我哪儿敢看别人呀~~” “哼,回去就看是不是?” 江凛说,“回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还是爱你的。她们都是宾馆,你才是家。” “这话对多少人说过了,嗯?”陆如冰捏着江凛笔挺的鼻梁,眯眼笑了笑,“不跟你计较,走楚歌,我们走一起,男人都是大骗子!” 楚歌乖乖喊了一声如冰姐姐,搞的陆如冰有些吃惊,“你咋这么乖啊,我弟不会是拉你个黄花大闺女下水了吧,这就过分了。” 陆在清说,“放你的屁,老子接触的一圈人里面别说找一个良家出来了,半个算良家的都没有。” 言下之意,他肯定还是从荤场子里买的楚歌。 陆如冰道,“哦,那就是失足少女。”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眼,小短裙小高跟,模样还挺讨人喜欢的,像个女大学生,“等下出机场,是先去酒店,还是去吃点东西?” “去酒店吧,把行李放好,再去吃东西。” 江凛在后面拿着手机跟上来,陆如冰说,“我不乐意挽着你了,你跟我弟走一块去。” 江凛无奈地笑,“小姑奶奶,您看看我,我这次来旅游,眼里就你一个人。” 这样的对话让楚歌觉得无比恐慌,这和她最开始认为的陆如冰与江凛之间的关系截然不同。 也和她原本认定的那种美好爱情的面貌相差甚远。 这时代笑贫不笑娼,楚歌不懂为什么她会接触到这样一帮人,颠覆了她整个世界观。 这是楚歌认识陆在清的第一年,后来的日子里,她逐渐学会了假装,学会了扮作和他们一类人,更学会了闭口不提曾经心动。 ****** 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陆如冰和江凛拿了房卡先走了,陆在清和楚歌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去电梯,楚歌性子软,本身也是温吞的性格,陆在清正好放缓节奏一路和别人聊天,不是空姐,也不止一个空姐。 后来到了房间,陆在清说,“过阵子这儿有个电音节,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楚歌问他,“电音节,是什么概念?” “就是……蹦迪,你懂吗?不是夜店那种,是白天,公开场所,知名dj打碟现场表演。” “是不是想摇滚乐队的演唱会?” “类似,一个是唱歌一个是打碟。” 陆在清替楚歌拉开行李箱,“要去的话,我给你拿个guest。” 楚歌懂guest是什么意思,她现在英文词汇量上升了。 “好,谢谢你。”楚歌语气有些淡,“我还没去过电音节,有什么需要我提前做准备的吗?” “不用。” 陆在清笑着发了她一张电子版邀请函,“我喊人给你带了一张,到时候出示这个就好。” “哦,谢谢。” 她客气又乖巧的样子,让陆在清觉得有些怪异。 以前楚歌总是真诚又老实,但是现在他总觉得楚歌刻意躲着他似的。 还是说因为苏欣然的事情,导致阴影有点大? 这天晚上陆在清又带着楚歌去吃了一顿西餐,这一次楚歌的姿态特别足,像是真的世家小姐一样,不管是吃前菜,还是切牛排,包括餐后甜点,她都吃的很文雅,陆在清在一边有些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上过礼仪课了?” “这是你之前带我吃西餐教我的。”楚歌没隐瞒,坦白道。 陆在清意外,想起上次楚歌小心翼翼切牛排的样子还有点可爱,如今已经这么熟练了,莫名觉得有些陌生,“你……进步挺大的。” 楚歌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谢谢陆少夸奖。您教得好。” 又来了,又来了。陆在清终于明白不舒服的地方在哪了。 这种笑…… 为什么开始,变得有些,客套和虚伪了呢? 陆在清意味不明盯着楚歌看了好久,问楚歌道,“你学的挺快。” 楚歌没意识到陆在清在说什么,她只是本能在防备,所以才有些生疏客套,低下头去,“嗯,是您带我出来见世面。” 陆在清又顺手举了一块楚歌切好的牛排,楚歌皱着眉,“你怎么老是吃我的。” 陆在清把自己的牛扒往楚歌面前一推,大爷似的,“帮我切。” 楚歌嘟囔了一句,陆在清说,“说什么呢!” 楚歌老实道,“我怕你嫌弃我切得不好看。” “不,挺好看的。”陆在清看着楚歌方方正正切牛排的方式,这才终于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可能是被吓着了,但是本质还是没变,陆在清说,“你这强迫症挺好玩的。” 陆如冰看着陆在清的动作,也跟着笑,“你怎么跟一个女孩子过不去,自己不会切吗?” “没有,我看她切比较可爱。”陆在清修长的手指直接将叉子转了一圈,低头看见楚歌在那里认认真真给他分块切,像当初那样,这才稍稍满意。 他忽然间觉得楚歌这样挺好的。 虽然傻了点。 小傻子。 楚歌化了妆,粉底带着遮瑕力,但是还是没盖住那道疤,有个痕迹留着,陆在清道,“脸上还疼吗?” 楚歌一愣,将盘子推过去,她帮他切好了块,随后才摇摇头,“不疼了。” 看来叶天给的药膏效果还蛮好的。 陆在清沉思半刻,说道,“回去的时候,去免税店买点东西吧,消炎,修复……精华什么的。” 楚歌点点头,“好,你试试我切的。” 陆在清牛排是五分熟,楚歌给他大小方方正正都切好,男人一边吃一边抬起手来,在楚歌头顶按了按。 被他触碰的地方,楚歌觉得一下子像是火烧一样滚烫起来。 他像是在哄自己家里的宠物一样,在楚歌的头发上摸了两把,柔顺的触感让陆在清好心情地眯起眼睛。 “陆少,我吃饱了。” “嗯。”陆在清也吃了一半,他向来七分饱,“正好,晚上暂时就不出去了,明天早点起床,我带你去景点看看。” “好。”楚歌说,“我听说……泰国有一尊很大的佛,那个脚特别大,一个佛像……” 她结结巴巴说得一知半解,但是陆在清听懂了,“哦,我知道在哪,那我明天带你去看看。” 说完他起身去买单,趁着他走,陆如冰对着楚歌眨眨眼睛,“我弟弟是特意带你出来散心的?” 楚歌没想到这个可能,一下子慌了神,心跳都加快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是吗?陆少会……会特意带我出来旅游吗?” “我看他好像主要目的是带你玩。”陆如冰玩着自己漂亮的手指,对着楚歌笑道,“我没见过我弟带别的女人……我是说,你这类女人,出来旅游。” 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指的是你们这类人。” 你们这类人。 楚歌低下头去,很老实地说了,“我脸上,被他……喜欢的姑娘扇了一巴掌。” 陆如冰动作一顿。 随后她立刻伸手去摸楚歌的脸颊,她原本没在意这个疤,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由来,看着楚歌还有点心疼了,“我弟喜欢的女人……” 她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当年让陆在清用了点心的,也就苏欣然一个人,何况最近听说她还回来了,马上就联想到了,“苏欣然打你了?” 楚歌点点头,但是想到了什么,生怕被人误解了,连忙跟着解释,“那个,如冰姐姐,我不是跟你告状的意思……我只是说一下,所以我觉得陆少不会,不会特意带我旅游,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姑娘。” 陆如冰看着楚歌那双澄澈的眼睛,和江凛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说不出别的话来。 楚歌小心翼翼,害怕陆如冰以为她是在说陆在清的坏话,都这样解释了,反而显得她太过虔诚。 “他不喜欢你最好。”陆如冰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说出这种话来,“他要是喜欢你特意带你出来旅游……那才是,致命打击。我弟这种人,你和他的关系维持在基础关系就好了,再深一步,只有伤害。” 楚歌耳膜就像有根针在扎似的,扎得她一抽一抽地疼,但是她能感受到陆如冰好意的劝解,虽然话不好听,但是这话又相当直白真实。 陆在清回来的时候,看着楚歌低头,陆如冰也一脸复杂,江凛又是欲言又止,有些烦躁,“你们背着我说什么了?” 楚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撒谎的技术还是那么差劲。有什么隐瞒一眼就看得出来。 陆在清没当面问,当做信了,后来几个人回去躺酒店里,陆如冰和江凛提议去泡温泉,陆在清嘴巴上应下了,一回房间,就把楚歌压在了沙发上。 男人弓着背,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两边,将楚歌那么小一个人直接罩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他低头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姐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其实陆在清这张脸这幅姿势,要是旁人看过去可能还会觉得这是玛丽苏偶像剧里的霸道男主沙发咚,但是真实承受这个动作的楚歌实在没办法将这个场面来转换成养眼的享受。 她现在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的开关,看着陆在清那张逼近的脸,她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别……别靠那么近…… 陆在清眼神直勾勾看着楚歌,“你是不是跟我姐告状了?” 楚歌又是一顿摇头,声音发抖,“我没有,只是我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和告状有区别吗!”陆在清咬牙切齿,“你他妈下次少在我姐面前提起苏欣然。” 陆在清姐姐陆如冰看苏欣然不爽也不是一年半载了。 他可不想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烦。 听到陆在清凶神恶煞的语气,楚歌吓了一跳,“我没有告状的意思……” “行。”陆在清磨了磨牙,“你最好没有,别被我发现你背地里说我什么话。” 楚歌想说什么,张嘴又忍住了。 陆在清捏住楚歌的下巴,捏着她婴儿肥的脸颊,“想说什么?说!” “我说……”楚歌声音放缓了,脸被陆在清捏着,还有点可爱,“苏欣然的事情……本来,本来就是你强行,要带我去,然后我……我被苏欣然扇耳光,你都没看我一眼……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姐姐问起来了,我就说了,我不觉得自己这是告状,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又做错了。陆在清你,你自己做的事情,有骨气有本事,你别做,你做了……你还怕别人说……” 好啊!你听听这个老实人!居然敢他妈教训他了! 他被她气死算了! 陆在清梗着脖子,“你现在是在教训你的金主爸爸我?!” “我觉得,这是,做人的道理。”楚歌红着眼睛,“不是教训,是我,在和你讲道理。” 陆在清几乎要被楚歌气笑了,“你跟我讲道理?老子就是道理!” 楚歌不说话了,好久才喃喃着,“你每次,都是不听我说什么……你就一意孤行地干自己的事情……我不喜欢,这样。” 她倒是胆子很大,越说越来劲了啊? 陆在清觉得真的自从认识了楚歌,就彻底推翻了老实人好欺负这个念头,你看这个老实人一点都他妈不好欺负,说两句还给他认认真真长篇大论了!他想耍无赖反驳都找不到地儿! 陆在清将楚歌从沙发上揪起来,“不想听你说话了,还是想听你叫床。” 楚歌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陆,陆少你不能这样……” 最开始几次楚歌咬着手指承受陆在清的时候,那副表情实在是取悦人,所以陆在清才会一次两次找她,直到后来见她慢慢地会从唇齿里溢出些许防线崩溃的声音的时候,陆在清又觉得惊喜和刺激,楚歌每次都在成长蜕变,而这一切,都被他丝丝抓在手里。 后来楚歌被他按在浴室里,小鸡仔似的颤抖着,“你姐姐说,要,要我们等下去……泡温泉……” “不碍事。”陆在清舔了一下楚歌的喉咙,“做完再泡正好放松……” “不行。”楚歌急得都要哭了,“陆少,这样不行,我……我吃不消。” 吃不消三个字当场让男人变成了凶狠的野兽,他最见不得楚歌用这幅表情说这种可怜巴巴的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接抱着楚歌在浴缸里一顿扑腾。 半小时后,陆在清喘了口气,水珠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滑,黑色瞳仁被水汽蒸染得有些暧昧,楚歌盯着陆在清那张白皙的脸,再盯着水珠从他下巴滴下来,女人心跳伴随着这个变化颤了颤。 “你只要不讲大道理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陆在清伸出湿漉漉的手在楚歌头顶按了一把,“小傻子,老子早晚有一天不是日死你,就是被你气死。”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缩在浴缸的边缘,裸露着肩膀泡在水里,一边看着陆在清那张脸,一边不停地喘气。 陆在清说,“小模样收起来,去泡温泉。” 楚歌哆哆嗦嗦地说,“我腿软……”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抱你?” 楚歌一下子摇摇头,从水里哗啦站起来,水珠顺着淌过她平坦的小腹往下滑,这副身体美好得让人觉得像是艺术品。陆在清盯着楚歌看了一会,小姑娘去换了一身樱花粉色的浴衣,穿在身上特别的娇俏。 就那种姑娘家的娇俏。 陆在清对楚歌勾勾手,“帮我拿一下衣服。” 楚歌说,“您带了两套浴衣,穿哪一套?” 陆在清好整以暇托着下巴坐在浴缸里看楚歌,“你给我挑。” “哦。” 两分钟后,陆在清擦了身子出来,看见床上摆着一套骚粉色的浴衣,男人愣住了。 “你麻痹这玩意儿是给我穿的?” 陆在清一把抓住楚歌,“这衣服哪儿来的?” “如冰姐姐塞我行李箱里,说是给你的。” “……” 陆在清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浴衣,脸上面子挂不住了,“老子穿出去估计屁眼清白不保。” 楚歌乐了,“没有,你白,穿粉色也很好看。” 大男人,穿什么骚里骚气的粉色。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然而看着楚歌眼里的认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听从她的选择换上了,换上以后和楚歌一起站在镜子面前,愣住了。 过了一会男人扭脸看见楚歌猛地伸手遮住眼睛,脸颊通红靠在玻璃上,那表情让陆在清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 “陆少……真漂亮。”楚歌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心跳都要不稳了,她胸腔深处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尤其是看见陆在清穿着和自己同款颜色衣服的时候。 好看的人,穿粉色也很好看啊。 楚歌视线透过挡眼睛的指缝里投到了镜子上,镜子里面陆在清穿着一身骚粉的浴衣,搭着他一身白皙的皮肤,倒是挺像电影里边那种清清冷冷又闷骚的小鲜肉。 男人眉毛一挑,“我长得好看你第一天知道吗?” 楚歌立马一通摇头,“知道……知道,但是你今天,好像特别好看。” 咦,看她老实巴交说这种话的时候,貌似还蛮可爱的。 陆在清起了逗她的念头,“嗯?那你遇见过谁最好看?” 楚歌一脸坦诚,“这个……没法说,陆少你好看,荣爸爸和柴老师也挺好看的。” “……”陆在清冷脸一拉,直接拽着楚歌往外走,眯着细长的眼睛,又不耐烦又不爽,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陆如冰泡了温泉回来拿面膜。 “你俩才出来?”江凛说,“我靠,办事儿去了?” 楚歌的脸一下子又红了,陆在清道,“你俩干嘛?” “吃了两颗温泉蛋,现在过来敷面膜。”江凛道,“等下去打牌吧,我看那边有棋牌室。” “不来,我等下要看电影。”陆在清笑了,“给你跟我姐时间独处不好么?” “没个正经。”陆如冰用手肘轻轻捅了自己弟弟一下,“那你俩去吧,我和江凛去打牌算了。” “两个人打牌?比大小么?”陆在清吐槽了一句,随后带着楚歌走,“真找不到搭子就喊我吧。” “行,晚上说。” ****** 楚歌和陆在清在温泉入口分别,她去了女浴室,这个点很晚了,她和陆在清估计是最后几批,走进去的时候还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离开,大概都是要睡觉了。 不过楚歌也因此享受了一下包场的感觉,最后一个跟她泡温泉的小姑娘走的时候,还特别体贴地用英文说,“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楚歌因为在成人大学里学了英语,稍微听得懂一些重点词,立刻反应过来,也用英语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晚安。 那个小姑娘温柔地笑了笑走了,楚歌忽然间回过神来,她刚刚条件反射说英语了! 她用了自己学的知识说英语了! 楚歌心里特别激动,这仿佛就像是对她的一种肯定,她泡在水里回忆刚才的对话,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学会如何和外国人沟通了。 她还要再努力多少,可以摆脱他们心中对于她的那个乡巴佬的念头呢? 刚和楚歌打招呼的姑娘出门以后,就看见外面陆在清站着在玩手机。 陆在清没有进去,因为刚才忘记拿了手机,他又回房一趟,正好现在走到门口。 朱莉愣住,多看了那个男人几眼。 用英语嘟囔了一句挺帅的,就上前笑着抓了一把陆在清的粉色衣袖。 陆在清转过脸去,看见朱莉脸上的笑,不动声色问道,“有什么事?” 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 应该是个文化素质不低的。 朱莉是个混血儿,她戳了戳陆在清领口没系紧而露出来的胸膛,笑了一声,“你是gay吗?” 陆在清脑门青筋一跳,妈的都怪楚歌给他挑的一套粉色浴衣,导致人家以为他是基佬。 男人也跟着笑,“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挺放得开。 朱莉瞟了一眼男汤里面,现在他们都是最后几个,估计里面都没人了,她没想到晚出来就能碰上一个落单的优质男人,觉得还挺幸运,笑着说,“你要去泡澡?” 陆在清带着她往前了一把,“一起?刚才里面就没人了。” “那要万一有人进来呢?”朱莉的笑声有些喑哑暧昧。 陆在清俯下身去在她耳边道,“那不是……很刺激?” 一股电流从心口穿过,朱莉平时开放前卫,都是她撩男人的份,但是没想到今天遇到的陆在清居然能反过来撩她,她有些雀跃,这种事情太过超纲大胆,朱莉往前故意贴着陆在清说,“那你小女朋友不会吃醋?” 陆在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来回答朱莉这句试探,“我没有女朋友,不过也不想找女朋友。”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是想玩玩。 朱莉脸色僵了僵,随后对着陆在清又端出一幅笑意来。也是,这种男人怎么可能找女朋友?哪怕找了女朋友,估计也是装饰物。 随后朱莉挽着陆在清直接去了男浴场,陆在清吹了声口哨,“哟,玩这么开?” 朱莉没说话,一下了池子,果然四下无人,里面就他们俩,这个点都是回去睡觉的,朱莉赶紧直接搂住了陆在清的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 陆在清对于长得好看又不要脸的女人自然是来者不拒,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卷发的触感让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手感和楚歌不一样。 没说话,陆在清动作没停,朱莉直接扒开了他的粉色浴衣,喘着气说,“你是我见过把骚粉色浴衣穿得最有腔调的男人。” 陆在清低笑了一声,“可能我本身比粉色还骚吧。” “你这样说话我可真受不了。”朱莉搂着陆在清都快腿软了,这男人真是太刺激了,两个人直接走进浴池里,然而没多久,隔壁响起一阵尖叫声——“啊!!” 大半夜的,在隔壁的还有谁? 陆在清动作猛地停住了,整个人直接往边上走,朱莉也跟着吓了一跳,出了事总得归去看看,他和她穿上拖鞋跑到隔壁,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挣扎声,还有哗哗的水声。 陆在清没管这是女浴场,直接冲进去了,进去就看见一个大着肚子油头垢面的男人按着楚歌整个人往水里拖,估计是起了贼心,看着大半夜浴场没人就溜进来做坏事。楚歌挣扎着没从,被他头朝下直接按在水里,女人脆弱地反抗着,在水里呼不上气,像是要被淹死一样。 楚歌呛了几口水,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听见边上一声惨叫,紧跟着自己整个人被人从池子里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深呼吸,抬头就看见了陆在清那双暴怒的眼睛。 女人来不及说话,就被陆在清按在怀里,随后男人没做别的,直接提起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的领子,将他的头直接往水底按下去! 那个男人吓得腿都哆嗦,没想到这个点隔壁居然还有人进来,朱莉也被这个场面吓到了,用英文高喊了一句你要干什么,只见陆在清冷笑,脚踩着男人的头直接把他往水池子里摁,“很喜欢淹死别人是不是?不如我也来给你试试淹死是什么感觉?” 朱莉吓得脸色惨白,直接报警,然后上去拉陆在清,陆在清没从,那个男的拼命挣扎,力道大得一边的楚歌都被他打到了好多下。 陆在清起了杀心,眼眶红着干脆松开了怀里的楚歌,上前双手用力,将那个男人刚从水里冒出来的头再一次重重推了下去! 他是真的要淹死那个男的! 太可怕了,这样的陆在清,比起平时话很多又没个正经的陆在清要可怕太多了…… 楚歌哆嗦着喊了一声,“陆在清!” 陆在清回眸,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盯着楚歌,手下被按在池子里的男人一开始还会挣扎,到后来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像个蚱蜢一样全身弹着抽搐了几下,之后被陆在清猛地从水里一把抓着头发拎起来。 “咳——咳!” 从窒息淹死的边缘走了一遭,男人不停地痉挛着咳嗽,陆在清眼底一片冰冷,他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多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动作就是把楚歌抢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直接把这个男人摁在了水里。 看他像条落水狗一样扑腾。 巡捕跟着酒店保安来的时候,陆在清转身,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楚歌,干脆把自己身上的浴袍脱下来给楚歌穿,光着一条裤衩,两条笔直的腿直接露在外面,冷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就过去跟巡捕做笔录。 最后签字的时候,陆在清签下字,问了一句,“这人是酒店的吗?” “目前是的,跟着旅游团来的,不好意思先生,给您和您的女朋友造成麻烦,我们这边会补偿,请先生不要对我们酒店打差评……” 陆在清没说话,听他把官方台词长篇大论说完,才凉凉笑了笑,“是么?道歉有用要巡捕干什么?” 酒店负责人愣了愣,陆在清招小狗一样招了招楚歌,“过来。” 楚歌身上披着陆在清的粉色浴袍,两腿打着颤,“我……我好像,还,还没恢复好,陆在清……我走不动路。” 陆在清,我走不动路。 她用带着依赖和渴求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陆在清心里某个点像是被击中了一样,皱着眉头来到楚歌身边。 男人说,“还行吗?” 楚歌眼眶还是红的,“我不知道,他冲进来——我……” 就是她这副无辜柔弱的样子才会让那些人打她的主意! 陆在清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对着楚歌一顿狂吼,“老子他妈撩个妹的时间你就能被别人动手动脚,你没一点自我保护意识?我要是没来呢!那死肥猪碰你你很高兴是不是?你他妈不会打架吗?哪怕用指甲——” 吼道一半,陆在清眼睁睁就看着楚歌的眼泪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顺着下巴落下来。 陆在清愣住了。 楚歌带着哭腔,红着眼眶,“我……我做错事情了吗?陆在清……我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为什么……你反过来,要责怪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就遭受这一切,虽然我不会打人反抗……可是这,也不是我被人欺负的理由啊……为什么你,你要在我受到伤害的时候,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为什么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陆在清像是哑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人无助地站在那里,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眼里带着恐慌——她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陆在清刚刚给予她的,是指责。 陆在清干脆直接一把将楚歌拽了过来,随后不顾巡捕和保安在场,直接大喇喇地将她一路带去了房间。 朱莉跟在后面吹了声口哨,哟,原来是一对,没看出来啊。 进了电梯陆在清趁着电梯关门,将楚歌按在墙壁上,“你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我?” 楚歌含着眼泪摇摇头,“我只是,说一下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陆在清第一次被人这样公开地教训,脸上都挂不住了,按着楚歌,他看见楚歌脖子上红肿的痕迹,眼神直接凶起来。 “他碰你哪了?” “掐了我脖子……” 难怪。 陆在清看着身下发抖的楚歌,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应该怜悯楚歌的,可是该死的。 他觉得楚歌很可怜。 男人伸手抓了一把楚歌的头发,那种熟悉的顺滑手感让他没忍住,直接低沉着嗓子道,“你勾引我。” “我没有……” 楚歌有点想哭,奈何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这阵子因为陆在清接二连三遭受的事情和打击太多,感觉人生认知都在一点点崩溃,“我真的没有。” 电梯门开了,他们走进酒店走廊里,往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陆在清火大,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大,干脆道,“回国给你报个学习班。” 楚歌愣住了。 陆在清咬牙切齿说,“跆拳道合气道空手道柔道摔跤近身格斗你他妈自己挑!” 楚歌哭唧唧地说,“能不挑吗?” “不能!”男人斩钉截铁,“老子送你去学习防身,下次再遇到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直接把他打得断子绝孙,算你正当防御!” 楚歌缩了缩脖子,“有点太狠了。”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这话没听说过吗?”陆在清恨不得按着楚歌肩膀来回晃一晃,听听她脑子里到底有没有大海的声音,“你麻痹胆子怎么这么小?反击都不会?你这么好欺负,人家才会欺负你!回去就给我练防身术听到没?跟着荣易一起去报名跆拳道学前班!” 楚歌想了想自己跟一帮小孩站在那里踢腿打拳的样子。 好像有点看不下去。 楚歌道,“要不……要不你教我……” 陆在清动作咯噔一下僵住了。 楚歌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转移话题,“没有,陆少,我说说的,不学打人,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会有戒备心的,房间到了……” 陆在清沉默。 正好隔壁的江凛开门出来买东西,扭头看见陆在清就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腿和膀子站在那里。 江凛说,“牛逼啊,草,穿着衣服出去光着膀子回来,你是出去裸奔了么?不是,你衣服呢?” 陆在清指了指楚歌肩膀上盖着的粉色浴袍,“在她那。” 江凛又说,“牛逼啊,粉色,陆在清你越来越浪了,下回干脆穿绿色算了,比较适合你。” 陆在清脑门青筋一跳,“滚蛋!” 然后拽着楚歌进了房门,哐当一声把门摔上。 陆在清总算想明白他为什么不爽了。 可能是楚歌被别人惦记了。 他不允许,没有他,这妞儿还是乡巴佬一个,如今能这样漂漂亮亮的,还不是因为他陆在清? 她倒好了,出去转一圈就有人动手动脚,这叫他怎么忍? 男人盯着楚歌好久,恶狠狠开口,“不管是长得好看的还是长得丑的,只要是强迫你意愿碰你的,池南也好刚才那只猪也好都是性骚扰。你给我长点记性,再敢出去招蜂引蝶找小白脸老腊肉,老子弄死你们。” 楚歌怔怔地看着陆在清这副暴怒的样子许久,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 陆在清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和楚歌解释。 楚歌可怜巴巴爬到了床上,然后安安静静盖上被子,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又小声问了一句,“刚刚那个跟着你冲进来的女人,是你……是你新撩的妹子吗?” 哟,小姑娘家家居然还听懂了撩妹子这个说法嘛。 陆在清没有否认,也跟着躺上去,一条腿直接压在了楚歌身上,楚歌说,“你像个王八似的压着我……” 像个王八……王八…… 陆在清气得从床上一个卧起,“楚歌你他妈再敢乱说话,老子把你嘴巴缝起来!” 这张嘴巴,真他妈语不惊人死不休! 好歹还想摸两把她身上的肉呢,现在好了,一句王八把什么美感都打消了。 陆在清感觉自己迟早被楚歌气死,他花钱买了啥啊,买了个教训来气自己吗? 陆在清不说话沉默的时候,抿着嘴唇,楚歌抬头,被他按在怀里,就看见男人那个漂亮的下巴。 脑子里又掠过一个念头。 陆少真好看。 可是一转念,新的念头又闪过,陆少很残忍。 楚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残忍这个词语来形容陆在清,明明陆在清也对她做过很多好事,但是楚歌总是无法摆脱这个念头。 大概是因为,陆在清在对她好的时候,也只是抱着怜悯和同情的想法吧,那些好意,根本不值得被称作好意,只不过是为了让陆在清自己心里好过的举动而已。 楚歌没说话了,沉默着闭上眼睛,陆在清看她闷闷一只就想逗逗她,“唉,楚歌,你不能老这么闷着,你以后怎么找人接盘?不过给自己考虑后路?” 楚歌没想到能听见陆在清说这种话,心里一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快速道,“我以后……我以后不,不做这种事情。” 陆在清颇为意外看了楚歌一眼,“不做了?那你……” “我好好读书,去给人家打工。”楚歌把拳头卧起来,“你知道吗,我今天跟一个外国人说英语了……就是你那个女人。” 最后半句声音低了下去。 陆在清眉心一跳,下意识用英文讲了一句,哦,这样啊。 楚歌立马兴奋抬头,“陆少你会说英语吗!” “你他妈不是废话,老子留学回来的!” “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不好好读书就顾着玩的人……” “……”陆在清说,“这话我不爱听,你给我撤回去!” 楚歌吐了吐舌头,笑着看陆在清,“陆少,我发现你其实会的东西挺多的。” 陆在清愣了愣,看了楚歌一眼,“这话怎么说?” “你会讲英语,会唱英语歌,你还会揍人。你学过吗?” “……”陆在清按着楚歌肩膀,“你给我罗列的这都是什么优点啊?这其实很正常吧?” “可是我都不会。” 楚歌用一种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陆在清,她总觉得陆在清这种人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哪怕自己努力了也追不敢上陆在清的角度。 从某种方面来说,哪怕陆在清对楚歌再差劲,她也不敢找别的理由,因为楚歌总觉得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大抵有着放肆和任性妄为的资本。 对上楚歌这种眼神,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对楚歌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楚歌收回视线,落寞地说了一句,“羡慕。” 她倒是坦诚。 对啊,谁不羡慕陆在清的家世和他肆意张扬的行事作风? 陆在清说,“小傻子,把你金主爸爸我伺候舒服了,爸爸指不定心情好,就给你转一笔巨款。” 楚歌愣了愣,随后声音很轻,“我……我不用你给我打钱。” 陆在清伸手绕了绕楚歌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触感让他好心情地眯起眼睛,随后他道,“我能给你的只有钱,你图什么?你有什么喜欢的?” 楚歌的心就这么颤了颤,隔了好久,她才喃喃着,“我什么都不图……你不用,给我钱。” 陆在清眼神暗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楚歌的头发,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傻子。” 楚歌没说话。 陆在清忍着心里怪异的感觉说道,“你傻不傻?你图什么?我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拿点钱就好了。” 我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 楚歌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胸口有点难受。 尤其是听见陆在清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有根针刺了一下一样,这种感觉让楚歌觉得恐慌。 她无法隐瞒自己,她在为了难过。 因为陆在清说,拿点钱就好了。 其实她看得也很明白,陆在清这种人,不能碰,不能喜欢,不能动心,他不会为了谁停留。 可是…… “可是……” 楚歌红了眼睛,忽然间一把抓住了陆在清的手。 男人顿了顿,低头去看自己怀里娇小的女人,见她抬头,一双眼睛里似乎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看着他,喃喃着,“可是陆少……如果我……如果我喜欢你呢?” 陆在清如遭雷劈僵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喉咙口。 楚歌揉着眼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太过令人震惊的事情,她只是一脸老实地说,“我每次看见你这样……我都会紧张,你每次碰我,我都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不是说难受……是那种,很可怕的感觉,我好像喜欢你。”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怀中那个柔弱的女人自顾自说着话,两眼无神,楚歌道,“我很讨厌你的自私和随便……可是每次我出事过来帮忙的也还是你……”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到最后,像是终于死心塌地了一样,“啊……可是陆少,我这种人,应该不配喜欢你吧?” 她看了陆在清一眼,男人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楚歌,“你刚刚说了什么?” 楚歌说,“我好像喜欢你——” 话音未落,被陆在清猛地捂住了嘴巴。 男人盯着楚歌的脸,一字一句,“不行。” 楚歌的心像是被这两个字击碎了一样。 “我当你受惊吓所以一时之间说胡话。” 陆在清的声音有点冷漠,把楚歌按在怀里,不允许她反驳。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想问为什么,可是陆在清现在的态度很可怕,她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反问。 或许问出来为什么,得到的结果更加伤人。 楚歌自己给自己洗脑,可能的确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错把陆在清当成了依靠。 可是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陆在清那张白皙的脸,脸上挂着他惯有的看不爽所有人的欠扁表情,拉着薄薄的唇,要笑不笑,隔岸观火。 楚歌哆嗦了一下,一把推开了陆在清。 陆在清猛地压低声音,“干什么?” 楚歌慌张地手忙脚乱说,“我……我去洗个澡冷静冷静。” “刚泡了温泉。” 陆在清犀利地眯起眼睛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楚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在清就一下子变了表情。 这种变化让楚歌措不及防。 陆在清看着楚歌爬下床,跌跌撞撞跑去浴室,心里十分不耐烦,“楚歌,喂,你到底怎么了,楚歌!” 楚歌没理他,捂着脸冲进浴室,摔门声都大了,可以看出她有多冲动。 “草。” 陆在清骂了一句站起来,两条笔直的腿刚迈开一步,里面传出声音来,“你别进来!” 嚯!嗓子都粗胖了! 陆在清扣了扣玻璃,“你在发什么疯?” 楚歌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出来,“我洗个冷水澡,我冲一下,冷静一下……我就,不喜欢你了。” 陆在清敲门的手在那一瞬间迟疑了一下,随后男人低沉道,“楚歌,这事儿你别给我开玩笑。” “我没有……”楚歌打开了冷水的淋浴蓬头,那些冷水冲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受。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初恋,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宣告了结束。 楚歌擦着眼睛,门口陆在清猛地拉开门进来。 “你怎么——” 女人在水花里惊慌失措抬起头来,看着陆在清冲进来,男人冲进来就一下子把水龙头开关直接摁了下去,对着楚歌狂吼,“你是不是傻子?这样就好了吗?!” 楚歌浑身都是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一颗心都凉透了,“我……”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拖着她,抽了一根毛巾下来,“行了,别喜欢我了。我又不会喜欢你,你把表情收起来,我不想因为这种感情对你抱有愧疚。” 原来任何人的喜欢,都会给对方造成压力。 楚歌死死抓着陆在清给她的毛巾,盯着男人细长的背影,她说,“是……是不是只要我,只要我变得优秀了,我就可以,喜欢你了呢?” 听到楚歌这句话,陆在清的身子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敢直接去看楚歌的眼睛。 尤其是,楚歌用这种,虔诚的,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陆在清的脸的时候。 陆在清这辈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那群人的阿谀奉承假意讨好,他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无聊虚伪,出生了便在罗马的人甚至可以一生不用努力,就能获得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那些常人可望不可的的权利和地位,他随随便便就牢牢抓在手里,便更觉得世界无趣。所有人都是腆着一张笑脸,背地里却拼了命要往上爬,嘴巴上说着平平淡淡,内心却恨不得大富大贵。 可是只有楚歌,这个渺小的,卑微的,谁都不会在意的一个女人,如同野草一般倔强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哪怕棱角被磨平,哪怕真心被践踏,她却始终热爱这个世界。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楚歌问他,是不是只要变得更好,就可以拥有喜欢他的资格。 陆在清说,不是。 她跟他之间相隔的,不只是优秀这一个词的距离。 人和人之间从来都是有巨大的差别的,她跟他之间本就毫无可能,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拍了拍楚歌的肩膀,“你别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他耳边忽然间响起曾经柴业对他的劝告,“楚歌那么单纯一个人,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那个时候陆在清信誓旦旦地说,楚歌要是真的喜欢自己,那就很麻烦,不如丢掉算了。 可是现在。 看着楚歌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污垢的眼睛,陆在清迟疑了。 ******* 因为这一件事,楚歌的冲动告白,以及还未开始就凋零的好感,让他们后来四天的太过旅游都不是很高兴。 更直白地说,是楚歌不高兴,晚上两个人睡觉也隔着老远,没有之前浴缸里那种暧昧刺激。所以连带着陆在清都有些不乐意了,回去的时候拉着一张冷脸,比楚歌的表情更加不爽。 陆如冰说,“你俩是吵架了吗?” 楚歌条件反射摇摇头,她这几天都没敢正视陆在清的眼神,倒是陆在清不耐烦地说,“没事,管好你们自己。” “哟,当弟弟的敢教训姐姐了。”陆如冰眉毛一挑,“走了,给你家楚歌买了些什么?” 陆在清倒还是大方,不管她要不要,免税店一圈下来购物发票都囤了一沓,足以见得他给楚歌买了多少东西。 楚歌觉得陆在清这可能是变相在补偿她,但是她不想要,她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妄想。 上了飞机,还是那个空姐,当着楚歌的面来问陆在清要不要一起上厕所,陆在清正好心情不爽,直接起身跟她走上走廊过道,那空姐姿态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用尤为不屑的眼神看了楚歌一眼。楚歌直愣愣看着陆在清跟她起身了,然后半个小时,都没回来。 女人伸手握住了安全带,感觉自己手哆嗦得厉害。 陆在清一定……一定是和那个空姐,做那种事情去了…… 她本来都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现在会这么难过呢? 如果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出现的代价,那她……宁可,不要喜欢了…… 楚歌红着眼眶低头坐在那里,眼神茫然又痛苦,坐在他们对面的陆如冰扭脸往楚歌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她沉默片着脸的模样,忽然间有点心疼楚歌。 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心疼,明明就是弟弟花钱买的,为什么他们都会觉得楚歌不容易呢? 这是这个女人最厉害的手段吗? 陆如冰没说话,和江凛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 落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七点,那个空姐挽着陆在清的手,恨不得跟着他回家,只是陆在清疏离地笑着,对她说,“下次。” 空姐像得了保证一样,立刻喜上眉梢,可是下次这种说辞事实上最没有任何含量的推脱,谁又知道下次是哪一次呢? 楚歌跟着陆在清拿了行李去停车场,江凛开车送陆如冰,陆在清就负责送楚歌就好,问她脸上伤疤还疼不疼,楚歌摇摇头。 疤痕已经看不见了,就剩下小小一道,她恢复也挺快的。 楚歌坐上车子,陆在清问她吃什么,楚歌小声说,“我想回家。” 陆在清一愣。 她说的回家,是指回自己家。 陆在清不让,“池南这孙子万一还有动作呢?万一找你报复呢?你一个人住着,你确定你打得过他?” 楚歌没说话,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陆在清知道她这几天在为了什么沉默,只是他就烦楚歌这种要死不活阴阳怪气的态度,怎么,是在给他摆脸色呗,要他愧疚? 陆在清伸手给楚歌系安全带,“跟我回家,等池南的事情结束,你求着我收留你,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楚歌心口哆嗦了一下,抬头看陆在清,男人才发现她红着眼睛。 好像,挺委屈的。 气氛一下子冰到零点,陆在清踩下油门送楚歌回家,进了别墅,男人就把那些购物袋往沙发上一丢,“整一下。” 名贵的衣服和化妆品堆了满沙发,楚歌上去整东西,像一个下人,后来陆在清点了外卖,脱光衣服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楚歌替他拿了外卖摆在茶几上,自己坐在一边的餐厅桌子上写作业。 写作业。 陆在清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眨了眨,确认楚歌真的是在写作业。 写完作业,又开始给荣易备课。 她认认真真低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用工刻苦的大学生,坐在陆在清家里,背后一片金碧辉煌的装修,衬得她尤为格格不入。 陆在清吃完了披萨,楚歌还在写作业。 男人吸着可乐踱着步子过去看了一眼,看见楚歌正仔仔细细在检查错别字,然后又自己给自己默写了一遍英文单词,最后合上课本的时候,抬头对上陆在清的眼睛,吓了一跳。 “陆少你……” 陆在清盯着楚歌看了好久了,这才支起身子来,嘲弄的说,“有必要么,弄得跟真的一样。” 楚歌一时半会不知道接什么话,只能站起来冲着陆在清鞠躬,“陆少,我先上去休息了。” 然后捧着书起来,走上楼梯,一路小跑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没说一句别的。 陆在清纳闷,怎么感觉像是被人不动声色地给冷落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陆在清别墅的门铃让人按得像是打碟似的一直叫唤,陆在清拉开门想咆哮,口水都打算喷那人脸上了,一开门看见是柴浩一下子又忍住了。 男人道,“你来干嘛?” 柴浩往陆在清家里挤,“我来看我们家楚楚呀!楚歌!楚歌!” 楚歌听见声音开门往下面看了一眼,随后惊喜地笑了笑,“学长!” 哟!瞧她这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柴浩说,“我过来看看你,上回走的时候就见你不大高兴,荣泽哥跟我说你泰国回来了,就来找你玩。”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你找她玩?玩什么?” “你思想真龌龊。”柴浩说,“我对楚歌绝无二心好么,这么可爱的小学妹我哪舍得下手,楚歌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吗!复联三!” “都死光了,就剩钢铁侠雷神他们几个没死,灭霸一个指响。”陆在清吼了一声,“不看,滚蛋!” “你竟敢剧透,在清哥我和你拼了!!”柴浩要和陆在清决一死战,这个时候,楼上的楚歌说,“好呀。” 陆在清动作一顿,扭头看楚歌,“你要去看电影?” 楚歌还有点不好意思,“好久没出去了……我,我还没去,去外边看过电影呢。” 以前都是村里广场拉个露天的幕布看的,上一次也是荣易家里私人影院看的,那种大厅,楚歌还没去过,也很想去。 柴浩笑了两声,“票我都买好啦!黄金时间黄金位置,我还喊了荣易一块!” 小荣易啊!楚歌也有点想他了,又眯眼笑了笑,“好啊,去哪里?你等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陆在清磨牙,“你到挺会拉拢人心的。” “我们仨是好朋友好么!”柴浩叉腰,“让开,挡着我们家楚歌走下来了!” 陆在清找不出别的理由阻拦,由着他们去了,后来楚歌穿了小裙子走下来,柴浩眼前一亮,“真漂亮!” 陆在清脸一拉,“穿这么花枝招展干吗去呢?!” 楚歌说,“可是……这是你,你在泰国给我挑的裙子啊。” 陆在清不说话了。 柴浩笑得直拍大腿,笑完了伸出手来,“来,挽着!我开车带你去。” “臭小子你考出驾驶证了么?你妈跟我说你考了三次都没考出。”陆在清看着楚歌上去挽住柴浩的手臂,柴浩像个绅士似的还对她说,“小高跟不会摔吧?” 楚歌摇摇头,脸上有些兴奋,大概是要去看imax电影了,很激动,“不会,我们电影什么时候呀?” 柴浩打开手机,给她看了一眼,“喏,一个半小时后,我和荣易打过电话了,一会去接他,然后我们去看电影,看完了,我们去吃甜品。柴业哥说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喊我带你多出去玩玩。” 嚯!姑娘面前挺会扮乖嘛! 陆在清说,“我去举报你无证驾驶。” “你去吧。”柴浩说,“你敢举报我,我就敢举报你在xx赌博。” “……”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陆在清终是没有拦着楚歌和柴浩出门,看着楚歌乖巧跟在柴浩身后走出去的时候,男人眯起眼睛,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楚歌吓了一跳,“陆少,您,您定个时间吧。” 陆在清眉毛一挑,“你确定?” “得了吧。”柴浩抓了楚歌一把,“别怕,我晚上会负责把你安全送回家的,不然柴业哥肯定也会揍我。” 说完柴浩还冲着陆在清吐舌头,“楚歌已经成年了,你少管她跟我们出去玩!” “我他妈还不是看你居心不良——” “你说的谁都像你似的。”柴浩拍拍胸脯,“放心吧,我是大大滴良民,绝对不对楚歌有坏心眼好么。”柴浩牵着楚歌的手,就像哥哥牵着妹妹一样,“走,出门了,在清哥拜拜!”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楚歌跟柴浩出门,微微有些不爽。 不过很快,因为楚歌离开后的安静一下子把这种不爽给打消了。 陆在清开始想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跟楚歌说结束,该给她多少钱。 要用什么打发楚歌的喜欢。 男人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客厅里,单手端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敲字。 他垂着眼睛,似乎是在考虑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虽然这和楚歌的未来有关系,但是陆在清并不是很想出现在楚歌的未来里。 如果她可以保持现在这样的假象,一直跟他演戏下去就好了。何必要求那么多感情呢,他又给不了她。 打完字,男人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放空了视线望着天花板,而后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接通电话,对面苏欣然笑着,“你居然会找我?有点稀奇。”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我家没人。” “我听懂了。”苏欣然补了个口红,“整理一下来找你,话说~是为了跟我打听池南吗?” 陆在清意味不明低笑两声,“谁知道呢。” 他站起身来,挂了电话,往地下酒窖走,拿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上来,径自打开了。 他在等着苏欣然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渣男不是吗,陆在清道德伦理感太过淡漠,可能也是因为身边都是一群这样的人的关系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否认自己的垃圾,不过反正他这种垃圾,也稳稳地坐在社会上流的位置罢了。 楚歌啊,格格不入,玩玩挺好,戏多就过了。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 ****** 楚歌去荣泽家里接了荣易,荣易老早就等在门口,穿着一身小西装,就像个可爱的小正太,看见楚歌的时候挥了挥手,“这里!” “好久不见呀。”楚歌弯下腰来和荣易打招呼,黑发垂下来,衬得她面庞娇艳柔美,“走,一起去看电影。” “好啊,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看过电影!”荣易很兴奋,“我爸爸说你上个礼拜生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没事吗?” 楚歌表情顿了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荣泽,随后低头对荣易道,“没事了,走吧。” 她牵起荣易的小手抓在手里,荣易脸上浮起一层粉红,这和自己父亲牵着他的感觉不一样。 好奇怪……楚歌好温柔啊。 荣易抬头一脸憧憬地看着楚歌,这要是自己的家人就好了。楚歌陪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很开心,很幸福。连平时不喜欢做的学前班作业,都会试着去完成。 因为楚歌是他身边唯一的不带任何目的对他好的人,别人都会为了讨好他爸爸而讨好他,那种不是发自真心的好意,让荣易觉得厌恶。 可是楚歌不一样,楚歌就像,就像他身边的家人,或者说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在她面前,他毫无压力。 小孩儿心思虽然复杂,但是本质上还是缺爱的单纯的,于是立刻抓着楚歌问,“楚歌楚歌,你要不要来我家!” 楚歌吓了一跳,一边站着的荣泽也吓了一跳,荣易继续道,“做我的家人嘛,做我姐姐!或者……” 荣易伸手指着荣泽,“你跟我爸爸在一起,这样我就有个小妈妈了。” 话音刚落,楚歌和荣泽两个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随后楚歌红着脸手忙脚乱,“这,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荣易。”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荣泽呼吸急促,“我跟她?荣易你动画片看多了吧——” “爹地……”荣易回头委屈巴巴,“那就算你不喜欢楚歌,为了我,就不能忍一忍,把楚歌娶回家吗?有了她,哪怕你不在,我也不会难过了。”荣易的想法很单纯,他喜欢和楚歌相处,所以想要让楚歌留在他身边。 这样他就不寂寞了。 “你这什么逻辑!”荣泽脸上挂不下去了,“小孩子别乱想啊,最近是不是有人教坏你了。” 荣易叹了口气,抓着楚歌的手左右晃了晃,“我很想让你来我们家住下,这样你就可以天天陪我了。” “年纪小小,挺自私的嘛。”柴浩故意贱兮兮地说道,“楚歌是我们大家的哦,你不能一个人独占。” “我就是自私。”荣易很认真看着楚歌的脸,“你弟弟一定没有我听话对不对?” 楚歌笑了,“对,你最听话。不过下次,我可以把小宝带来给你认识,你们可以做好朋友。” 荣易气红了一张小脸,“谁要和你那个熊孩子弟弟做好朋友,你只能跟我做好朋友!” 荣泽站在一边没说话。 然后就听见自己儿子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真是的,唉!我爸爸太任性了,看来只能等我长大把你娶回家了。楚歌,你一定要等我长大知不知道,不能和别的小孩子做好朋友。” 荣易气鼓鼓说这些话的时候的表情,让楚歌一下子笑出声来。 “好啊。” “不会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哄骗我吧?” 楚歌摇摇头,“我不骗人。” 我不骗人。 荣泽盯着楚歌那张认真的侧脸,猛地把头扭开。 后来楚歌带着荣易走了,还跟荣泽挥手说,再见荣爸爸,一本正经的口气,让荣泽差点被气吐血。 “别喊我荣爸爸。”老了几十岁一样。 荣泽一边关门,一边脑门上跳青筋说道。 楚歌一脸疑惑。 “叫荣泽不就好了么。”荣泽看着楚歌的脸,“反正我儿子也是连名带姓喊你的。” 楚歌顿了顿声音,随后换了个说法,“嗯……一开始害怕喊你们全名会让你们生气,因为我觉得你也好陆少也好,应该喜欢被人用尊称喊。” 随后她抬头,冲着荣泽鞠了一躬,“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以后我就连名带姓称呼你。并且为表我的感激之情,我跟您道谢。谢谢你荣泽。” 荣泽愣在那里,“谢我干什么?” “上次,池南的事情。”楚歌老老实实说道,“是你抱我去医院的。” “哦——”荣泽刚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涌上来,立刻被自己儿子荣易的一声大喊打断了,“爸爸,什么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们有事瞒着我!” 荣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这事情他们没让荣易知道,对小孩子影响也不好,送走了柴浩等人,荣泽看着空无一人的家门口发愣。 好像这栋别墅……的确是太寂寞了。 ****** “哇,看电影看电影,楚歌你知道吗,上次看的钢铁侠,这次电影里也会出现哦。” 荣易坐在车子后排,柴浩在前面开车,楚歌很担心他无证驾驶,一直盯着他方向盘。 “诶!你别看我,你一看我我就紧张了。”柴浩说,“放心,我车技很好的。” “……”楚歌说,“可是你还是没有考出驾照。” “唉操,那事儿能别说了么,简直是我学霸人生中的耻辱。”柴浩说,“不过不要慌,我在极品飞车pc端上模拟过无数遍,倒车入库都是在极品飞车上练的。” “……”这么一说楚歌反而觉得更加危险了。 三个人看完电影出来以后,楚歌和荣易两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搞的周围人频频围观柴浩,柴浩愁眉苦脸的说,“我们仨可以回车里慢慢哭。” “小蜘蛛死了。” 楚歌说,“那么可爱的小蜘蛛……” “我的旺达……哇……”荣易说话都哆嗦了,一边擦鼻涕一边抹眼泪,“气死了,星爵太傻了,我看的气死了。” “我也气死了。”楚歌和荣易变成了统一战线,一边的柴浩有点无奈,“我说,楚歌你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和荣易站在一起像个小孩子啊。” “这个结局太惨了。”到了车子里。楚歌和荣易还是哭哭啼啼的,一个说不想吃甜品了,一个说也不想闲逛了,一场电影太过致郁,他们纷纷表示想回去了。 柴浩哭笑不得,“行,先把荣易送回去,我再送你回去,剩下的一顿甜品,下个周末吃吧。” “好。” 二十分钟后开车到了荣家门口,荣泽还在客厅里看合同,就听见玄关处的声音,打开门来发现是楚歌送了荣易回来。 她牵着荣易的手,那么亲切自然。 荣泽忽然间发现,自己那个皮的要命的儿子,居然能在楚歌身边这么乖。 这个发现让荣泽多看了楚歌几眼,男人领了儿子进门,看楚歌微微喘着气,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一句,“要不要进来喝点果汁?” “诶?” 楚歌愣了愣,立刻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去吧,荣易后天见,记得写一篇小日记哦。” “好的,我记住啦!” 荣易对着楚歌高声道,“路上回去注意安全!喊柴浩哥哥开车慢点!” 看着楚歌踩着小高跟走,荣易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爹地,“是不是觉得楚歌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荣泽摆出一脸不信的态度,“得了吧。” “那你刚刚为什么喊她喝果汁。”荣易气呼呼的,“你们真奇怪,楚歌这么好的人,你们居然都不喜欢。” “因为我看她喘气,你是不是一路小跑来的?”荣泽低头看自己儿子,“楚歌穿着高跟鞋,跟着你跑不方便。” 荣易脸上一红,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垂下脑袋结结巴巴道,“哦……哦,我下次不跑了。我怕你等急了。” 荣泽没说话,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然后回了客厅,关上门。 又是只有他们父子俩的偌大别墅,静得让人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难怪……荣泽牵着儿子的手指收紧了些许,难怪荣易会想要那个女人在家里陪他。 柴浩重新发动车子送楚歌回陆在清家里,路上柴浩看着楚歌安静的侧脸,有些担忧,“你是要长期住在他家吗?” 他指的是谁,楚歌很清楚。 摇了摇头,楚歌说道,“暂时,我也想……找个机会搬出来。” “你不想套牢陆在清吗?”柴浩扭头看着楚歌,正好红灯,车子也跟着停下来,柴浩认认真真出了个建议,“陆在清把你看做那种女人,可是楚歌,我和柴业哥都觉得你不是。” 楚歌有些紧张,“我没有……我真的不要陆在清的钱。” 柴浩压低了声音,“可是他除了钱,别的什么都给不了你。” 楚歌心一哆嗦。 红灯换做绿灯,柴浩重新发动车子,语重心长地对楚歌说,“你这样的状态,从陆在清那里什么都得不到,你为自己想过吗?” 楚歌没说话,却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隐隐缠着。 “我甚至希望你……” 柴浩握紧了方向盘,才敢把话说出口,“楚歌,我甚至希望你是个坏女人,这样可以从陆在清身上获得大把大把的钱和虚荣,又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你要是那种人就好了,可惜你不是,你喜欢陆在清。” 楚歌眼眶倏地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拜托,我不是那种傻子学长好么。”柴浩叹了口气,伸手拉开手刹后面的一个小盖子,从里面掏出一把巧克力,“别哭了,一会把你送回去,陆在清要是看见你这样,估计能把我掐死。” 楚歌说了一声谢谢,随后看着柴浩,“为什么,你刚才要那么说呢?” “我是觉得你这样很辛苦。” 柴浩叹了口气,用一副老父亲的口吻,“真是太不容易了,我这个围观者看着就想哭出来嘤嘤嘤,爹不疼娘不爱所托非人遇人不淑,真是太不容易了嘤嘤嘤……” 楚歌说,“柴浩学长,您的口气有点太肉麻了。” 柴浩嘴角一扯,“我这是心疼你知道吗,我觉得柴业哥比陆在清靠谱多了。” 楚歌坦然道,“是啊,柴业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柴浩看着前方的公路,“我不知道说什么,可能大道理你也懂。但是楚歌,最重要的还是保护自己,今天我找你来玩,也是柴业哥喊我来找你的,他可能觉得怕你一个人……太寂寞吧。” 楚歌抓了抓安全带,“那……那你替我谢谢柴业老师。” “还是你改天亲口和他说吧。” 柴浩咧嘴笑了笑,“等你重新回去上学,你现在心里还有阴影吗?” 楚歌摇摇头,“没有了,谢谢你。” “没事。”柴浩吹了声口哨,“反正我每天都是闲着的,一会快到了,我送你进去。” “好。”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陆在清的公寓楼下,坐电梯升上去,到了门口楚歌脚步一停。 柴浩说,“怎么了?” 楚歌怔怔盯着门好一会,眼里忽然间浮现出一种恐慌的情绪,她倒退几步,手指隐隐发颤起来。 柴浩察觉了楚歌现在的情况很不对,上前扶了一把,发现楚歌哆嗦得厉害,她盯着公寓大门,一个礼拜之前被苏欣然扇耳光的恐惧和阴影重新浮现了上来。 “是……是苏欣然。” 楚歌眼眶猩红,“我……我闻到了,苏欣然的香水味……” “诶?” 柴浩有些不敢相信,“在清哥喊苏欣然了?不可能——” 他问楚歌拿了钥匙,扶着楚歌进门去,刚进了玄关,两个人发现室内一片漆黑,没人开灯。他们差点摔在玄关上,后来柴浩捞了一把楚歌,两个人猫着腰站起来,像是做贼一样。 随后发现客厅隐隐亮着灯。 苏欣然穿着浴袍,躺在陆在清怀里,一手捏着一杯红酒,一手勾着陆在清的下巴,陆在清倒是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细长的眉眼里没有一丝感情,两个人看着电影,五十度灰。 交错缠绕的肢体让楚歌心脏在那一瞬间骤停,她晃了晃,导致扶着她的柴浩都踉跄了一下,发出了些许动静,陆在清和苏欣然齐齐扭头朝着玄关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一片昏暗中,陆在清看见了被柴浩紧紧护在怀里的楚歌,女人脸上还挂着惊慌失措的神色,更深层次看去,或许还能看见她眼中凋零的一整片世界。 心里像是有根刺扎进来一样,看着陆在清和苏欣然这幅场景,楚歌觉得自己血脉一鼓一鼓地疼痛着。 为什么…… 看了眼楚歌现在的样子,陆在清托着下巴冷笑,苏欣然看了楚歌一眼,道,“咦?你上门来做什么?” 柴浩不动声色地带了楚歌转了个身,“诶!原本想找在清哥一起吃个甜品,不过既然你忙着,那就算了。” 第346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3 柴浩这句话可算是给楚歌解围了,陆在清眯起细长的眼睛冷冷盯着楚歌,楚歌缩在柴浩怀里,不敢说一句话。 因为,陆在清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可怕……很可怕。 见到楚歌这副样子,陆在清没说话,苏欣然倒是嘲讽,“哟,这是谁呀,楚歌的男朋友?” 楚歌低下头去,柴浩笑眯眯道,“欣然阿姨你好,我是柴业的远房兄弟,楚歌的学长。” 柴业? 致远银行行长儿子? 还喊她欣然阿姨,苏欣然一阵怒火不方便直白发,不由得多看了楚歌几眼,脸上装模作样挂了个笑容,“楚歌,不得了啊,现在都搭上柴业的弟弟了。” 楚歌没说话,苏欣然以为是她软弱,又道,“前阵子勾引池南的事儿还没过去呢,现在倒是换了一个新的,怎么着,弟弟和哥哥都要勾搭上了?真是小看了你。” 楚歌气得浑身发抖,陆在清知道池南的事情是楚歌的阴影,皱着眉头喊了一声让苏欣然别说下去,然而刚开口,对面楚歌带着颤抖的声线打断了陆在清的话。 “少,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楚歌抬头,一双眼睛涨得通红,她死死握着拳头,止不住地发抖,柴浩扶了她一把,可是姑娘固执地推开了柴浩的手。 柴浩和陆在清都愣住了。 苏欣然都跟着愣住了。 见楚歌擦了擦眼睛,咬牙一字一句,“我从来没有勾引过池南,我也没有勾搭过柴业老师和柴浩学长,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也不会去玷污他们!倒是你,一边有了男朋友一边还在和陆少往来,你自己不觉得丢人吗?难道这就是你们城里人的恋爱观念吗?那么我只想说,你们两个——都让我觉得恶心透了,还要说我勾引池南,你省省吧!” 你省省吧! 这是楚歌第一次情绪如此动荡起伏,连着陆在清都被她这番话说的浑身气血上涌,男人顿了数秒立即反问,“你说什么?” 她说他们两个让她恶心? 她一个农村来的乡巴佬,她凭什么——! 陆在清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神阴鸷朝着楚歌走去,柴浩一看就知道陆在清这是真的动怒了,立刻挡在楚歌面前,“在清哥,你喝了红酒,容易冲动——” “滚!” 陆在清对着柴浩道,“你他妈别以为你是柴业的亲戚我不敢动你。” “在清哥!”柴浩拔高声调喊了一声,“楚歌在难过,你看不出来吗!” 一句话,就跟利剑从陆在清胸口穿膛而过一般,男人原本猩红的眼眶褪下来些许,看着柴浩身后瑟瑟发抖的楚歌,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被抽空了。 “苏欣然不出口侮辱楚歌,楚歌那么老实的性子,怎么可能去说别人!”柴浩直指苏欣然,“她什么样的人,你跟我难道都还不知道吗?” “你怎么说话呢!”苏欣然被人指着,有些不乐意了,“这是你们柴家的教养吗,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对啊,面对你这种给别人戴绿帽还要吃回头草的女人,柴家教我的道理就不用把你当人。”柴浩拉着楚歌往后退,“今儿我来的路上,还在劝楚歌,哪怕从你身上得不到感情的回应,得到点钱也是好的。” 陆在清的瞳仁缩了缩。 “可是现在我想我错了。” 柴浩一把揽住楚歌的腰,将她带着转身,“你的钱,楚歌不屑收。在清哥,你需要好好冷静冷静,楚歌比不上苏欣然有钱有势,但这不是……你肆意伤害她的理由。” 陆在清看着柴浩带着楚歌走,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剧烈收缩了几下,他条件反射对着楚歌的背影道,“楚歌,你长胆子了,喊了个冲头过来教训我——” “不要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柴浩忍无可忍,“我对楚歌根本没有那种念头,我以朋友的身份站在这里,现在是,以后也是!” 柴浩抬起头来看着陆在清,“不过你大概是不会懂的吧,在清哥,我当你喝多了,不打扰你和苏欣然了,晚安。” 说完柴浩低头对着还在发抖的楚歌说,“走。” 嘭的一声关门声响起,陆在清怔怔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玄关,感觉到一股像是窒息的感觉,慢慢的涌了上来。 “在清……何必为了这种女人生气嘛,我们还没开始呢……”苏欣然伸手从背后缠住陆在清的脖子,却被男人一下子挡住了动作。 苏欣然有些发愣。 陆在清扭头看了苏欣然一眼,没说话,却觉得胸口压抑的感觉更强烈了。 “不想做了。”男人撂下一句话。 苏欣然动作一僵,随后笑得有些牵强,“不是吧?是因为楚歌吗?”这都还没开始呢,刚调个情,又被楚歌打断了? 苏欣然恨得牙痒痒,“因为楚歌难过了,所以你没心情了?是不是我骂她几句……” 陆在清没否认,“对的,没心情了。” “你——”苏欣然没想到陆在清能这么直接承认,不可置信地高喊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意楚歌?” “我在意她什么?我他妈巴不得她滚远远的,我在意她?我——”陆在清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直接摔碎在地板上,“对,我他妈就是在意她刚刚跟着别人走了!” 苏欣然呼吸急促,“你是不是喜欢她?” “不可能。”陆在清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就是恨,没有我她还是巴子一个,现在倒是光鲜亮丽长本事了,我能让她爬我头顶上来撒野?” 哦……那就是男性尊严和主权受到挑衅了。 苏欣然试着帮陆在清开导,“那……那你不去在意她不就好了。你要这么想,离了你,她马上又会变成一个土头土脑的乡巴佬,那不是她求仁得仁么。” 陆在清没说话。 过了一会男人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上楼睡觉。” 什么?!什么?!就这样? 苏欣然气得脸色煞白,“你喊我来,现在又让我自己看着办?就因为一个楚歌?她楚歌什么东西啊!” 陆在清说,“我又没求你来,你烦不烦?” 苏欣然倒退两步,眼里含着眼泪,“我都骗了池南出来了……” “哦。”陆在清说,“那要不,我现在拉着你去池南面前坦白,我俩负荆请罪一下?” 苏欣然一个耳光打在陆在清脸上,怒不可遏骂了一句,“渣男!” 陆在清的额前碎发落下来些许,随后男人偏着半边被苏欣然打过的脸,低低笑了一声,“啊?我什么人,你两年前还不知道?” 苏欣然气得哆嗦,踩着高跟鞋走了,公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在清往后颓然坐在沙发上,遮住一双阴郁的眼睛,男人微张着唇,节骨分明的手指撑在沙发上,随后一根一根地收紧。 ****** 楚歌上了柴浩的车开始哭,之前一直忍着,现在情绪彻底决堤了,就无法克制。 柴浩一边开车一边叹气,随后道,“我送你去柴业哥家里吧,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楚歌擦着眼泪,但是还是止不住,她哆嗦着,不停地喃喃,“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是啊。”柴浩打转方向盘,“我都看不下去了。” 忽然间柴浩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楚歌被这个力道借着惯性往前冲,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来,紧跟着柴浩大喊一声,“小心!” 楚歌尖叫一声,他们车窗玻璃一下子被人打破,碎玻璃渣飞溅,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将他们车子团团围住,楚歌惊恐看着四周,“怎么了……?” “不可能……”柴浩迅速在脑内排除了苏欣然的选项,“是池南找人报复!” 他解开自己安全带,从后排掏出一根甩棍丢在楚歌手里,“保护好自己,我们得下车,坐在车里等于坐以待毙!” 楚歌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车门发出一声惨叫,被人从外面砸了个变形,随后猛地被人拽开,柴浩骂了一声,“草!日系车子太脆了,下次买德城车!” 随后他抓起甩棍直接挥在伸进来抓他们的那只手上,然后柴浩挥舞着棍子拽着楚歌往车子外面跳,一通乱甩吓得那帮人不敢靠近。 “电击器,拿稳了。” 柴浩又丢给楚歌一个工具,两个人站在包围圈里像是可怜的小白兔,楚歌说,“你怎么什么都有!” “主薄我爸啊。”柴浩原本还想耍个酷,奈何背后有人一拳揍上来,少年吃痛,嘶得一声倒退几步,这个时候就有人正面挥着拳头冲他而去,楚歌尖叫一声,闭上眼睛拿起手里的的点击器往前冲,滋啦滋啦一通电流窜过,那个大汉立刻倒地浑身抽搐。 危急关头柴浩愣住了,对着楚歌竖起大拇指,“我靠,牛逼,最强辅助。” 话音刚落背后有人一脚踹在他腿上,柴浩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站稳了,挥着棍子带着楚歌冲出人群,一路上脑袋都被砸了好几下,柴浩觉得自己可能明天就失忆了,最轻也得脑震荡,楚歌看得眼睛都红了,“我……我以为你会打架呢!” “打不过啊,姐!”柴浩道,“我又不是在清哥那种混混,我的人设是学霸摄影师好么!” “主薄不是你爸吗?” “诶别说了……我爸自己拿枪都怕,更何况我,我……” 柴浩带着楚歌一路狂奔,甩开身后的人老远,才两腿一软,他说,“我感觉我要晕了。” 楚歌说,“那车子怎么办?” “不要了。” 眼前视野开始天旋地转,最后关头柴浩一把抱住楚歌,将她护在怀里,用背面对身后追上来的人群,对楚歌道,“报警……找我爸……” 随后少年重重将楚歌压在地上,再也没有别的知觉,楚歌吓得哆哆嗦嗦去摸他的后脑勺,摸到了一片粘稠的血液。 楚歌觉得自己所有精神世界都崩溃了,她眼睁睁看着最后冲上来围住他们的人群,从地上站起来,拿着甩棍的手不断的哆嗦。 不……学长保护她重伤,这次换做她来保护柴浩…… 女人瘦弱的身影面对那群壮汉,对比太过强烈,强劲的拳风扑到她鼻尖的时候,楚歌闭上眼睛,哪怕再痛也不想后退一步—— 可是拳头并没有打在她脸上,那个壮汉半路被人揪着领子狠狠一拽,随后陆在清当场一脚踹在他最弱的嘴巴上,从那人嘴里崩出两粒门牙,划过一道弧线带着血溅在地上。 干脆利落,凶狠迅猛。 楚歌手里的甩棍一抖,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到陆在清脚边。 陆在清的出现,导致这群人没有一个敢轻易上前。 人群中,男人看着楚歌挡在柴浩面前对抗众人,那无畏的姿态让他心里就像是有针在扎一样。 他从来不知道,楚歌那么小的身体里……有那么大的勇气。 他上前,狠狠抓住楚歌的衣领,“为什么不跟我打电话?遇到这种事情——我要是没跟出来,你被他们抓回去,他们会对你一个女人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一通怒吼,让楚歌的眼泪当场疯狂往外飙出。 可是女人分明是哭着,却咬着牙不肯服软,“你……不需要我。我也,就不需要你。” 陆在清愣住了。感觉心像是被人对半撕裂一样。 为什么。 楚歌哆嗦着蹲下身子来,满是血的手开始打电话,都被她拨了个遍,可是全过程,楚歌都没有抬头和陆在清对视一眼。 她担心的是那个为了她重伤昏迷的柴浩。 陆在清心里忽然间有阵恐慌,如果……如果楚歌忘不掉为了她这么拼命的柴浩,那么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会在一起? 这是她花钱买的女人,可是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柴浩。 后来120急救车跟着巡逻车一起来了,陆在清带来的人早就摁住了池南派来的人,一群人被塞入巡逻车,柴浩则是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楚歌想跳上去,陆在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女人转头,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陆在清,“你……还有什么事?” 陆在清不喜欢她这副冰冷的腔调,皱着眉头道,“喂,我大老远带人过来帮忙,你这什么态度啊?” “那我,要谢谢你吗?” 楚歌直勾勾看着陆在清的言情,一字一句地问道,“跪下来谢谢你怎么样?” 陆在清抓着楚歌的手一颤,没想过能从楚歌嘴巴里听见这种话。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说话,楚歌甩开他的手,随后自己朝着救护车走去。 那背影还是如同往昔那么瘦削,她那么小一个人,却扛着整片坍塌的世界。 ****** 陆在清回到家的时候满腹不爽,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不爽,干脆找了几个朋友过来喝酒,柴浩那里有柴业把关,何况柴浩的父亲肯定会帮自己儿子算账,哪儿都不需要他。 楚歌也不需要他。 陆在清老是会想起楚歌上救护车之前,盯着他的那个眼神。 眼里那么失望,那么痛恨。 他做错什么了?他过来帮忙倒还被人甩脸色了,陆在清气得摔了杯子,荣泽说,“悠着点。” 陆在清抬头,“我为什么要为楚歌这种女人生气?” “可能是因为……”荣泽顿了顿,“你的掌控欲,被她打破了吧。” 陆在清没说话。 隔了好久,他说,“说实话,我挺满意她乖乖待在我身边的样子,只要她不喜欢我,长期包养她都可以。” “她喜欢你,所以你会觉得烦?” “不然呢。”陆在清恶狠狠道,“你是没看见她今天对我那个眼神,像是对我多失望似的。咦,奇怪了,我求她对我有期待了吗?她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哪怕是个人渣,跟她都没有关系。现在她喜欢我,自作主张把期待放我上面,还要怪我为什么让她失望,好笑伐。” 所以陆在清才讨厌被人喜欢。 还不如被人讨好。 因为喜欢就像是一张令牌,拿了这个令牌的人,只需要把自己放在“付出爱意却收不回”的这个位置上,就自动获得了同情和受怜悯的资格。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处于弱势的,工具一样的喜欢。 荣泽不是不知道陆在清的心思,看着他这么烦,“那你换一个不就好了。楚歌喜欢挑衅你,你干脆换掉她,眼不见心不烦。” 陆在清看了荣泽一眼,“暂时还没找到更有兴趣的。” “你他妈就是闲得慌。”荣泽站起来,“那你慢慢烦吧,暂时找不到的话。” 陆在清不说话了,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 “去医院看看。”荣泽回头,“毕竟是柴业的亲戚,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一下。” 陆在清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发射说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他是去看谁的?陆在清问自己,却没有回答。 ****** 半小时后,医院里,陆在清看见了正在被柴业安慰的楚歌,女人红着眼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停的道歉,“都是因为我,学长才会受牵连……” “没事。”柴业给她抽餐巾纸,“你别想多了,这都是个意外,追究责任,也得追究那个派人伤害你的主使头上,你别那么大压力。” 柴业和楚歌靠那么近,陆在清双手插兜站在拐角处,眼睛不动声色眯起来。 柴业和楚歌还没有发现陆在清,楚歌身上披着柴业的外套,跟他又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坐下,楚歌的手指死死揪在一起,她抿着唇,脸上的表情惶恐不安。 陆在清见过楚歌这样的脸色,以前他发火的时候,楚歌就会露出这样无助的样子,可是现如今,她因为柴浩受伤,坐立难安。 荣泽疑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你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 陆在清眼神阴鸷,好久没说话,就看着柴业把手放在楚歌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 楚歌还是内疚,她说,“都是因为我……”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在从陆在清加出来的路上,遭受池南派人的埋伏吗?” 柴业头脑清晰,直接抓住了重点,“这阵子……你应该是暂时寄住在陆在清家里的吧?” “我……”楚歌犹豫了许久,还是咬着牙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她攥紧了膝盖上的裙子,一字一句,“所以……我也,朝着苏欣然和陆少,发了火。所以……我以为这样,就是,都不要联系了,正好,陆少让我滚……柴浩学长就带着我出门,原本,我们是想,来找你的……” 柴业听了以后,叹了口气,男人抬手,顿了顿,然后缓缓放在楚歌的脸上。 他给她擦了眼泪,这个动作被拐角的陆在清尽收眼底,男人的眸光不动神色地沉了下去。 楚歌睁着眼睛,“柴老师,我觉得我一直都在做错事情……可是很多事情,明明不是我的本意,或者说,不是我想去伤害别人,为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柴业耐心道,“柴浩这人从小就喜欢闹腾,放心吧,不会有大问题的。” 楚歌低着头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隔了好久她说,“柴老师,是不是……因为我太……太无知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说,是不是因为自己来自农村,什么都不懂,所以导致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你千万不要给自己弄这么大压力。” 柴业站起来,清冷的面容带上几分担忧,“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没有责怪你什么,你看柴浩的老爸,也不凶,不会骂你的。” 他们之间的交谈那么亲切自然,陆在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荣泽回头吓了一跳,“嚯,眼神这么可怕。” 陆在清啧了一声,“什么可怕?” “眼神。” 荣泽指了指眼睛,“看够了吧?看够去打个招呼。” 这回陆在清没有沉默,倒是主动跟着荣泽走上去,一边柴业还拍着楚歌在安慰,对面就传来几道脚步声。 楚歌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道细细长长的身影立在走廊的另一端,男人眉眼细长淡漠,拉着薄唇,眼里的神色有些阴沉。 楚歌心瑟缩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因为冲动对陆在清顶撞的一切,她紧张地也直接站起来。 可是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楚歌说不出话来,对上陆在清那种冰冷的视线,如同被他扼住了咽喉。 陆在清要笑不笑地说,“等柴浩出来?” 楚歌低着头没说话。 陆在清冷笑更甚,“哑巴了?” “在清。” 柴业皱着眉站起来,“好了,别在这里跟楚歌吵架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等柴浩出来……” 这个道理陆在清也懂,闭了嘴不说话,隔了好久,楚歌说,“我……我下楼自己散步走走。” “我陪——” “不用柴老师!”刚被柴业抓住手,楚歌就一哆嗦,随后用力将手从男人指缝里抽出来,她低着头红着眼睛喃喃一句,“别……别跟我牵扯上关系,我不想伤害身边人了。” “楚歌。” 柴业怔住了,无意义地重复着她的名字,“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楚歌抹了一把眼睛,“哪怕……哪怕什么事也没有,你在我身边,还是会有人,冷嘲热讽。我不想,这样……” 柴业恍惚间想起了当初楚歌小心翼翼对他说的话——“柴老师,我这样会败坏你的名声吗?” 现在这一幕重现了。 她是个多么……纤细脆弱的女生啊。 楚歌一个人转身走了,陆在清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许久,找了个借口说下去抽烟,随后跟上了楚歌的脚步。 楚歌来到电梯口,刚想关门,外面伸进来一只脚直接顶住了两扇门合拢的缝,楚歌吓了一跳,随后看见陆在清单手插兜站在外面,眯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他强势地走进来以后,电梯门缓缓合上,楚歌看着陆在清的逼近,下意识想跑出电梯,被男人一把按住。 电梯门彻底关上那一瞬间,楚歌整个人被陆在清摁在墙上,男人的气息压制住她的心脏跳动声,楚歌怔怔看着眼前男人那张好看的脸,忽然间觉得手脚发凉。 “陆少您……您想干什么……” 陆在清抓住了楚歌的下巴,“谁给你的胆子顶撞我的?柴浩?柴业?” 楚歌红着眼睛,“没有……陆少,您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怀疑?” 陆在清咬牙切齿,“难道不是事实?跟着柴浩出去玩开心透了吧?很喜欢和他们那帮看着没心机的有钱人混在一起吧?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可以搭上新的金主了?” 楚歌浑身哆嗦,“陆在清,你说话能不能放尊重一点!” 她连名带姓喊着他的名字。 陆在清愣住了,从楚歌眼里看到了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情绪。 她在排斥他。 可是他怎么能允许?楚歌从头到脚都是他打造出来的,她哪来的资格违逆他? 陆在清抓着楚歌直接让电梯降到了地下停车场,楚歌尖叫了一声,男人捂住她的嘴巴,将她直接塞入商务车后排,然后像头野兽一样压了上来。 “正好,因为你的闯入,导致我和苏欣然的事情都没开始,不如你来补偿一下?” 男人伸手直接撩起了楚歌的裙子,楚歌推了陆在清一把,“你放开我,你为什么每次都——” 可是她这个拒绝的动作,直接一把点燃了陆在清所有的怒火,而后他锁住车门,整个人直直压上来,一边掐着楚歌的脖子,一边从喉间溢出冰冷的警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歌红着眼眶,不停地摇头,“不能这样,陆在清……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能这样……” “你说不能就不能?我偏偏要这样呢?”陆在清笑得极狠,无视了楚歌所有的挣扎。 拉链拉开的声音传来,楚歌只觉得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怎么会这么难过呢?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曾经会心动的,为什么他现在碰她,她会这么难过呢? 楚歌闭上眼睛,痛意占据身体和大脑,陆在清不顾一切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疯了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失控了,看着楚歌这副模样,他失去理智想把她变成自己的。 哪怕用最不堪的理由和方式,他也不允许这个女人飞出他手掌心。 再后来,陆在清结束的时候,直接埋在楚歌体内,他清楚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但是他……他无法抽身。 疯了。 陆在清起身的时候,身下的楚歌哆嗦了一下,酸痛感让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表情茫然又痛苦,为什么会这样? 陆在清擦了擦自己,收拾好衣服,直接拉开车门去了前面,楚歌看他发动车子,不停拍打着车窗,“你要干什么?” “回荣恒馆。”陆在清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不行。”楚歌颤抖着,“柴浩学长还没醒来,柴业老师那里也没打过招呼,我不能这样——” “那又怎么了?”陆在清嘲弄道,“人家有家人有兄弟,缺你一个人陪护?” “我……” 楚歌跌坐在后排,眼里一片绝望,“你放我走。” 你放我走。 陆在清一颗心就这么晃了晃,牵扯出些许细碎的疼痛感,男人眯起眼睛,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放她走? “不可能。” 陆在清一脚踩下油门,锁住车门,强行带着楚歌离开医院,一路上楚歌哭喊着,“陆在清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就这样,怎么了?” “你这样不对……”楚歌语无伦次,“怎么能……这样对我……” 陆在清感觉大脑意识一片混乱。 直到他听见楚歌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奢望你,我收回我喜欢你的话好不好,我配不上你,我自作多情……我再也不给你制造麻烦了,我回去就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你放我走好不好?” 这段话在他脑海里激起嗡嗡的耳鸣声,陆在清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他还想说什么,发现后排有动静传来。 楚歌趴在后面缩成了一团,身上衣服凌乱不堪,脖子手臂上带着红肿,她把自己抱起来,把头埋进臂弯里,止不住地哭泣着。 “我……做错了什么,陆在清,你要这样对我……” 陆在清觉得自己喉咙口在发抖,他质问自己,楚歌做错了什么? 甚至最后他给不出自己回答,就随便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因为我是你的金主,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钱吗?” 楚歌空洞着眼睛抬头,重复了一遍,“是因为……你给了我钱吗?” “对!”陆在清烦躁地吼了一声,“闭嘴!老子也没亏待你,让我上一次怎么了,出来卖搞这么清高有意思吗?让柴业碰你,你就舒服了?” 楚歌没说话。 她把头低下去,手指死死攥成一个拳头。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的楚歌在想什么,陆在清也不知道。 可是若是以后,当钱这个借口再也困不住楚歌的时候,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为什么他会恐惧这样的未来? 楚歌被柴业带回家里,后来柴业很贴心地给她找了个房间,楚歌进去后,一整天没出来。 柴业没有去逼迫她,就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关着,闷着,不吃不喝。他没去敲过门,也没有微信上找过她。 整整一天,楚歌眼泪流干了,胸口还在抽疼。 直到后来,柴业实在放心不下,怕楚歌寻短见,第二天下午敲响了楚歌的房门,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楚歌脸上挂着黑眼圈,明显是一晚上没睡。 “没事吧?”柴业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楚歌,对于楚歌遭遇的一切,他感到无能为力。 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楚歌摇摇头。 柴业说,“那你吃点东西吧。” 说完把面端到了床头柜上,楚歌看了那碗面一眼,又想起了当初陆在清教她如何煮意面的模样。 楚歌觉得自己犯贱,鼻子忍不住又酸了,她抬头看着柴业,开口说话的嗓音已然嘶哑,她说,“柴老师……是不是我活该?” 柴业一愣,随后伸手去压了压楚歌的脑袋,“想多了,你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为什么没做错的人,会经历这些呢。”楚歌不停地从自己身上找着理由,“一定是我做错什么了,只是我没发现,我一定是做错什么事情了……所以才会有这些惩罚。” 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恶意,她一直以一颗热情善良的心对待别人。 可是她不知道,恶意,从来都是无缘无故的。 事后的任何动机和理由,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恶意听上去名正言顺一点。 柴业没说话,隔了好久,他对楚歌说,“我没办法拦着你难过,对此,我也表示很无能为力。不过楚歌,我们……可以从难过里,找到新的认识,你懂我的意思吗?” 楚歌看着柴业那双眼睛,又想起陆在清曾经信誓旦旦目光冰冷地在车里对她说的一句话—— “别看那些什么励志向上的鸡汤,说什么‘谢谢冷漠的人曾经折磨我看轻我才让有了今天’。我告诉你,要是有人折磨我,别说要我谢谢他,我他妈巴不得把他们从高楼上推下去统统摔死了才痛快。” 可是陆在清,你现在如今在我这里……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啊。 楚歌抱着自己,柴业给她带了一件连衣裙进来,后来没说话,对着楚歌那双空洞的眼神看了一会,他又站起来走了出去。 “你想一个人静静就静静吧,我不打扰你。”柴业知道这个时候楚歌肯定是一个人在钻牛角尖,只是旁人说什么也没用,那些口头上的安慰根本起不了任何效果,不如让她好好思考个几天。 男人出门的时候把面和连衣裙留在房间里,随后把门关上了。 过了一晚上,又是一天清晨,柴业过去敲门打扰,打开门的时候,楚歌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已经被吃掉了。 柴业微微笑了笑,还好,看样子小丫头还是能够想开的。 楚歌睁着眼睛,像一只小白兔,对柴业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了?” 柴业在床边坐下,修长的身子投下一道剪影,楚歌说,“柴老师,你长得好看,又高,又有气质,居然会出手帮我这样的人。” 柴业有些无奈,“你每天想的都是什么呀。” 楚歌沉默了一会,“柴老师,我想不再和陆在清来往了。” 柴业道,“嗯……没关系,只要你不想见,这世界上没人可以强迫你,收拾一下我们出门,去看看柴浩。” “啊对。”楚歌一下子记起来了,“柴浩学长怎么样啦?” “轻微脑震荡,后脖颈缝了三针,现在没事儿了。” 柴业指了指边上一套小洋装,“便宜的,你别担心,穿上之后下来找我吧。” “等会。”楚歌穿着连衣裙跑下去,然后到了厨房里,“我炖点汤给柴浩学长带过去吧。” “你还会炖汤?”柴业愣了愣,有些意外,可是后来又想到楚歌这几天心情不好,让她自己做菜缓解一下也可以,就也跟着下楼拉开了冰箱门,“正好前几天学生家长送来一只鸽子,你炖汤了吧。别的食材也都在冰箱里。” “好。” 两个小时后,楚歌端着一个瓦罐,“好了。” 还冒着热气,柴业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笑了笑,楚歌心情能好转点就好了,希望她见到柴浩,能跟他好好聊会天散散心。 柴业开车,带着楚歌上车,两个人出发往医院跑,到的时候楚歌有些忐忑,柴业在边上安慰她,“没事的。”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住院部,坐电梯乘上三楼,到了柴浩的vip病房门口。 推门进去的时候,柴浩还抱着自己爸爸的手鬼哭狼嚎,“爹,我不能白受委屈啊,我一定要算账回来——” 嘎的一下,柴浩愣住了,看着门口带着鸽子汤上门的楚歌。 楚歌小心翼翼地说,“打扰你们了吗?我……我是来看看学长的。” 柴浩松开自己父亲的胳膊,大喊一声,“楚歌!” 楚歌吓了一跳,上前把鸽子汤放在床头柜上,轻声道,“学长,你现在……人怎么样了?” “哎呀!”柴浩改为一把缠住了楚歌的手,“你怎么这么体贴,嘤嘤嘤,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 柴业动作一僵。 柴浩抹了一把眼泪道,“就来我家做保姆吧!” “……” 难怪柴浩能够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 倒是柴浩的父亲有点好奇楚歌,何况楚歌是跟着柴业一起来的,这层关系更令他疑惑,“你好,你是……” “你好叔叔,我是柴浩学长的学妹,我,我……当时出事我也在场,我放心不过,给他炖了鸽子汤,叔叔您也可以一起吃一点。” 柴浩的父亲立刻摆摆手,“不了不了,你太客气了,没事儿。男孩子没几道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过,柴浩现在好着呢。” 楚歌表情也跟着好转,“啊……好就好了。好就好了。” 柴浩父亲多看了楚歌一眼,随后道,“小业,这是你女朋友啊?” 柴业笑了,“叔父,不是的,是我学生,带她一块来看看柴浩。” “哦……”柴浩父亲听到柴业这么说,倒还松了口气,过了阵子贼兮兮地问楚歌,“小丫头有男朋友吗?” 楚歌摇摇头。 大叔搓了搓手说,“啊!那正好,柴浩单身……” 柴浩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你走开!你少拉郎配!你太烦了快走!我要和楚歌喝汤了!” 柴业眉毛皱了皱,倒是楚歌,也有点受宠若惊,“不不不,叔叔谢谢你,我目前还没有……” “挺可惜的。”柴浩的父亲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姑娘挺漂亮的。” 柴浩脸上挂不下去了,“我没眼睛还是咋的!你可以走了,给我们小辈一点时间!” 柴浩的父亲走出去了,还把门带上,楚歌在床边坐下,伸手戳了戳柴浩的手臂,“疼吗?” 柴浩龇牙咧嘴,“疼死我了。” “抱歉……” “诶诶,别说那些。”柴浩笑了笑,“少年嘛!总归得有几道疤!你别在意,没事的。” 说完还又夸了一下楚歌手艺好,楚歌撩了撩头发,这个时候柴浩伸过来一只手。 他顿了顿,停在楚歌撩起头发的那截脖子上,上边还有些许红红的暧昧痕迹,柴浩忽然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柴业眼神一变。 隔了好久,柴浩一拍大腿,扭头看着柴业,大喊一声,“靠啊,柴业哥你简直是……是禽兽啊!” 柴业和楚歌一脸懵逼,柴浩指着楚歌脖子上的吻痕,“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姑娘呢!” “……”柴业想解释什么,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楚歌低下头去,手指死死攥成拳头,“不,不是柴业老师……是,是别人……” “唉!害羞什么啊!”柴浩过搂了一把楚歌,“没事儿,我会提你们保密的,绝对不和学校里的别人说,话说你俩在一起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楚歌有口难辩,“真的没有……” 她这副着急的样子,在柴浩眼里就是欲盖弥彰,他笑了两声,“哦哦好,没有没有呗,我当做不知道好了,真是,脸皮这么薄。” 全过程柴业没说别的,后来三个人又在柴浩房间里聊了会天,到了傍晚才出门,楚歌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看见学长没事也就好了。” “嗯。” 柴业站在一边,楚歌抬头,看他,“老师,我今晚还是自己回去吧,不麻烦你了。” “嗯?”柴业挑了挑眉,刚想说送楚歌回去,正好遇上了走上来的陆在清。 陆在清来医院等了两天了,他找不到楚歌,楚歌总得来看柴浩,今天终于让他蹲到了。 刚想上前,楚歌后退两步,躲在了柴业后面。 房间里的柴浩看楚歌退回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外面声音传来,“你躲什么!” 是陆在清的声音! 楚歌咬着下嘴唇,和柴业两个人退回了柴浩病房内,见陆在清一身奢牌站在外面,一只手搭着墙,对着站在柴业身后的楚歌怒目而视,“长胆子了?我在这里等你两天——” 话音未落,里面的柴浩大喊一声,“你想对柴业的女朋友做什么!!” 女朋友?! 陆在清瞳仁紧缩几分,紧跟着脸上直直阴了下来! 柴业站在那里,护在楚歌面前,没来得及去管柴浩说了什么,倒是陆在清听见柴浩那声口不择言的阻拦,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凶狠,他指着楚歌,“老子他妈给你摆个脸色,你扭头去找柴业?还女朋友,楚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楚歌神色惊恐,却仍是坚定着自己的说法,“我没有!” “少在那里装蒜——” “陆在清!” 柴业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他平时清清冷冷,待人温和,这也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怒火,陆在清还没去考虑别的,柴业在那里,当着他的面就伸手握住了楚歌的手。 然后,十指交错。 楚歌愣住了,陆在清的瞳仁也跟着紧缩几分,他死死盯着柴业握着楚歌手的动作,那是连他,都没有做过的行为…… 柴业将楚歌拉到自己身边,皱着眉头,字字句句尤为坚定,“不要对我的女朋友说那种带着侮辱性词语的话,很令人不舒服,在清你也是拥有高级文凭的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呢?” 陆在清竟被柴业这番话逼得倒退了两步。 随后他不可置信,扭头看着楚歌,“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手都在哆嗦了。 楚歌没说话,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选择哪个选项。 直到柴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不要怕。” 楚歌猛地一顿,随后抬起头来。 不是想要摆脱陆在清吗? 不是想要和他再也不要见面了吗? 不是……已经受够了他对她的伤害了吗? 你该选择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再重新睁开看着陆在清,她声音不响,但是很坚定——“陆少,我……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吧……请你,请不要再侮辱我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眼里,我也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牵扯……” 陆在清听到楚歌现在这番和他撇清楚关系的言论,不知道为什么怒火更甚一份,或许是因为楚歌这样像是迫不及待要从他身边离开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收到了挑衅。 陆在清在这里等了楚歌整整两天。 然而楚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男人抓着门沿的手指都逐渐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而后陆在清冷笑,“真是了不起,果然一转头勾搭上了柴业,楚歌,你装什么清纯呢。现在有人给你撑腰,很了不起吧。” 楚歌没说话。 柴业拉了楚歌一把,“走,我带你出去吃晚饭。” “柴业。” 陆在清眼睁睁看着楚歌和他擦肩,那一瞬间胸口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喊住自己玩了好几年的兄弟,“你一定要这样吗?” 柴业一开始没说话,察觉楚歌在颤抖,可能是害怕柴业转手又把她丢给陆在清,男人终是低沉道,“陆在清,楚歌是个姑娘,她经不起你几次打击和诋毁……如果你只能伤害她,不如把她让给别人保护。” 让给别人? 陆在清手脚发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着柴业牵着楚歌走,病房门口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向来玩世不恭风月欢场的男人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寂寞。 寂寞。 他从来都不寂寞,处处留情,随时做爱。可是现在,楚歌走了,他觉得寂寞。 病床上的柴浩脑门上顶着纱布,愣愣看了陆在清几秒。 随后,小心翼翼道,“在清哥……我刚那话不会戳着你自尊心了吧?” 他指的是最开始他吼的那句“你要对柴业女朋友做什么”的话。 陆在清像是一下子被人踩到痛脚一样,猛地抬头,眸光那么深那么狠,说出口却是否认,“没有。” 不可能。 柴浩皱眉,“在清哥,楚歌跟我说她喜欢你。” 陆在清笑得更加嘲讽了,“勾引柴业就是她说的喜欢我?” 陆在清不清楚自己因为什么理由愤怒,到底是因为楚歌勾引了自己的好兄弟,让好兄弟被蒙蔽了眼睛——还是因为,楚歌和别人走了。 柴浩躺回病床上,望着天花板,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嘶了一声道,“其实我觉得你挺在意楚歌的。” 陆在清的手指倏地收紧。 “就像你从来……都很喜欢误解我和楚歌一样。”柴浩扭头去看陆在清,“我对楚歌没有那种坏心眼,我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妹妹一样,我们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楚歌那么单纯,所以我也很认真对待她,这和你眼里的我们根本不同。可是你总是觉得,我对楚歌有意思。为什么,你要乱猜要误解?”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柴浩叹了口气,“所以,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判定,伤害了楚歌,同时……也伤害了你自己,你没发觉吗?” 这算什么,柴浩在教训他自讨苦吃吗? 陆在清咬牙。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柴浩喃喃着,“楚歌走了,就不会再被你伤害了。她看着小小一只,其实很要强,我一直都很想帮帮她,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楚歌的坦诚和认真,总会有人接受得到,感受得到。柴浩就是其中之一。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大的善意。哪怕一片漆黑,总有人替她掌起微弱的灯光,告诉她,你并非孤身一人,我愿意成为你的好朋友。 “在清哥,你伤害了一个多么真诚的姑娘,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吗?” 这话就跟针似的直直扎进了陆在清的胸口,男人立在那里,脸上一片阴沉,随后转身,那表情像是能杀人似的。 “你……你可别冲动啊。”柴浩担心陆在清回去失控,立刻喊了一声,“你要是不认同我的说法,当我放屁好了。你就把楚歌看做一个坏女人算了,这样你忘记她也能干脆一点。” 陆在清嗓音嘶哑地说,“忘记她?凭什么?我都没记住过她。” “……” 柴浩不说话了。 陆在清像是给自我洗脑一样,“你不用在我这里给她洗白,我又不是不知道楚歌什么样的人,说好话,没用。” 没用。 柴浩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睛,摆摆手,“那你回家路上小心,我先休息了。” 陆在清走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了,住院部走廊里一片寂静,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经过。 陆在清望着空荡荡的长条走廊,感觉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圈黑洞里。 瞧他跟个傻子似的想找楚歌好好说话,等了她两天,换来了什么? 人家根本就是有了新的金主,要跟他撇清楚关系。 滚蛋就滚蛋吧,他又不缺女人! 陆在清一开始走的还挺缓慢,后来越走越快,他到了停车场,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情绪一样,他将车子开上大马路,打开了边上的车窗,狂风便呼啸着卷过他耳边的碎发。 那天夜里陆在清在外面高架上一圈一圈绕,绕到后面巡逻车都跟了一大堆,超速到了两百码,陆在清咔擦在收费站停车了,后面屁股的巡逻车也跟着停下,走下来一堆人,掏着发票机和笔,“先生,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 陆在清没说话,把证随便丢过去,拨了个电话号码,然后跟着坐上了巡逻车。 半小时后,江凛和陆如冰来派出所提陆在清,江凛皱着眉头,“你在闹什么变扭?” 陆在清说,“没有。” 又干又硬。 江凛瞟了陆在清一眼,断定道,“肯定是有问题。” 陆如冰挽着江凛的手,对着陆在清啧啧摇头,“真是稀奇,你居然会进派出所,又不是萧里……” 陆在清跟着陆如冰他们往外走,“干什么,我看着像良民吗?” “像刁民。”江凛道,“家门不幸,生出了你。” “……”陆在清想骂人,过了一会又忍住了,隔了好久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姐,你们觉得柴业好么?” “哦,成材学院那个?” “成材学院是他开的啊?”江凛有些意外,“他爸爸不是开银行的么,怎么改为教育行业了。” “教育行业多赚钱你不知道?”陆如冰戳了江凛一把,“虽然你看老师平时工资不高,但是随便外面搞个补习班,哪怕一个学生一天两百块,也赚钱和流水一样。” 陆在清多看了自己姐姐一眼。 “尤其是名声好口碑好的老师,追着要补课的家长都能排成排,老师出去哪里,有什么问题,一帮家长都会额外关照。为人师表啊,真的是行善积德,所以师德好的老师,好报也多。” 陆如冰指着自己弟弟,“像你这样的,明显是垃圾老师教出来的,谈吐跟吐痰一样。” “死了滚。” 陆在清不耐烦地说,“管你们屁事。” “哎哟。”江凛拉开车门,陆在清钻进去,随后道,“回家。” “你兰博基尼暂时先巡捕局里放几天。”陆如冰坐在副驾驶往后看,“做展览。” “……”陆在清不说话了,隔了好久他才蹦出一句话,“我想喝酒。” “又想飙车又想喝酒。” 陆如冰说,“我不如把你丢派出所,让你蹲几天,出来就听话了。” 陆在清把头往后仰,拉出一节脖子,“柴业有那么好么?” “对比你,那简直一个仙风道骨。” 江凛笑着打转方向盘,“人家好歹是老师好么,而且家里又不缺钱,这种品德好素质高的男人,跟你这种社会败类能比吗?” 陆在清踹了一脚江凛的车椅后座,“怎么说话呢!” 陆如冰笑得哆嗦,“你伤着我弟弟脆弱的自尊心了。诶等等,你和柴业关系不是不错么,怎么突然之间问他了。” 江凛眼神闪了闪,“是不是女人被抢了。” “……”陆在清又是一脚踹,“你少说两句!” 陆如冰笑得更大声了,“天啊!你也有今天!” 陆在清靠在后排车椅上,眼神闪烁,拉着一张薄唇,漂亮的脸上写满了阴沉。 难得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毕竟陆在清向来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江凛说,“得了,晚上去你家陪你喝点吧,顺便撸串儿?吃钢丝小肉么。” “吃。”陆在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后江凛开着车子到了陆在清家里,陆在清推门进去,猛地盯到了沙发上一堆名牌衣服。 上次楚歌整理在这里,有的还没穿过,连着包装袋一起。 现在她人已经走了,这几袋衣服还是被留在了这里。 陆在清盯着那堆衣服发愣,整个人像是恍惚了一样。 过了好久,男人闷声不响去打开了所有的灯,江凛很自觉去他家地下室找酒喝,陆如冰则是坐在沙发上开始挑衣服。 “哟,品味还可以的嘛,这都买给谁的?”陆如冰拿了几件,“我喜欢,不过好像看起来太小了。” 她翻了翻标牌,“最小款?不行,我胸大,装不下。话说最小款你买给谁的?” 陆在清说,“我自己穿行不行?” “你丫变态啊。”陆如冰丢了一条forlove&lemons的内裤摔在陆在清脸上,“你有本事穿一个这个给我试试!” 蕾丝内裤挂在陆在清脸上,男人一把抓下来,“我买来欣赏不可以么?” “穿谁身上欣赏啊。”陆如冰双手抱在胸前,“楚歌吧?” 被自己亲姐姐这么直截了当戳穿,陆在清面子上有点挂不下去,“干什么?” “你是不是对她上心了?” “没有。”陆在清回复又迅速又利落。 随后男人在自己亲姐旁边坐下,一边的江凛挑了酒上来,然后笑着说,“咦,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楚歌。” 陆如冰扭头看自己的弟弟,“你要是真的不喜欢,那也好。” “好什么?” “正好咱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 陆如冰打了个指响,“大长腿金波浪,长得漂亮文化水平高,站在你身边,衬得你就像个土老板。” 陆在清忍无可忍,“滚!” “说真的。”陆如冰耸耸肩膀,“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过阵子估计就喊你去见面了,据说也是海归呢,你俩床上可以英语交流。” “……”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你喊妈赶紧别给我找些杂七杂八的人了,我又不着急……” “没办法,我不结婚。”陆如冰道,“我妈就是拿菜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结婚。那她只能拿刀架你脖子了。” “……”陆在清对自己大姐感到十分无语,“你和她能不能别自作主张?我他妈缺女人吗?我还没玩够呢……” “没玩够是一回事。”江凛在一边笑着说,“总归得让家里人安心,订个婚也是好的。” 陆在清大爷似的腿一翘,往沙发上一靠,“不干。” “为什么?”陆如冰立刻犀利地问道,“是不是还惦记楚歌?” 陆在清过去拿酒杯的手一顿,“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去?你有什么理由不去?见了面哪怕不想结婚,感觉不错的话你俩互相为爱鼓掌一下不好么?” 为爱鼓掌这种说法真是新鲜啊……直接说啪啪啪是会死吗! 陆如冰笑眯眯撑着下巴,“这样正好……给你找个新欢,还能够走出楚歌的阴影。” 陆在清粗着嗓子道,“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什么阴影,对楚歌也不惦记!” “哦,不上套儿。” 陆如冰看了江凛一眼,“那我没招了,咱妈估计过几天就给你打电话,你就应付一下她吧,她也是为你好。” 陆在清不说话,陆如冰拔高声调,“听见没有?要是觉得无趣就收收心,成家立业!老是外面浪,觉得很有面子是不是?我告诉你,这社会男女平等,你别得意自己睡的女人多——女人眼里,你也是个被人睡遍的破鞋。” “陆如冰你觉得我他妈不敢打你是不是!” “你有本事打我试试!” 陆在清看了眼江凛,“江凛帮你,二打一,不公平。” “我站这儿让你打。”陆如冰翻了个白眼,“就虎虎身边人呢,你从小到大什么脾气我不知道?” 陆在清又不说话了,喝了口酒,不期然想到了楚歌。 楚歌这种人一沾酒就要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总是喜欢小声喊他陆少,要是真的不开心了,会连名带姓喊他陆在清,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清白明显。 陆在清觉得,楚歌这人又虚伪,却又特别鲜活。 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陆在清总算开口说起了这件事儿,“今儿去医院,看见楚歌和柴业了。” “哦。”江凛和陆如冰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然后……”陆在清顿了顿,“他俩谈朋友了。嗯,就这样。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反正就是,他们在一起了,关我屁事。” “……”江凛和陆如冰对视一眼,过了一会陆如冰故意道,“挺好的,柴业看着挺会照顾人。” 陆在清差点把酒杯捏碎。 “柴业有那么好么?”陆在清喃喃着,“比我帅还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活好?” “都不一定。” 陆如冰哈哈大笑,“见着你吃瘪,我真开心。” 陆在清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吃瘪?我吃什么瘪,我一点都没有吃瘪的感觉。” 江凛模仿陆在清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陆在清咬牙切齿,“我说真的,我没有——”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这个突然的停顿,让陆如冰和江凛都有些意外,“怎么了?” 陆在清说,“那她……那她今晚岂不是,岂不是住在柴业家里?” 江凛张大了嘴巴,“大哥,在一起的话,楚歌住柴业家里,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什么!”陆在清一拍大腿,“正常矜持的姑娘,会还没谈多久恋爱就搬去男方家里么!” “关你屁事啊,你管那么多。”陆如冰泼冷水,“人家情深意切浓情密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也有错了?” 陆在清说,“不许搬过去。” ???? 江凛脑门上露出了几个问号。 “楚歌是我……是我睡过的,柴业这样,不觉得膈应吗?”陆在清口不择言,“反正我,我睡不下兄弟睡过的女人。” “咦,那不是侧面反映了柴业对楚歌的感情很深沉,都能接受这个了吗?” 陆如冰继续扎陆在清的心,“他俩肯定是真爱,嗯嗯,天长地久。挺好的。” 好……好个屁! 陆在清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又快又急,瞬间又没入瞳仁深处。 男人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收紧。 这个夜晚,他第一次觉得漫长。 ****** 然而柴业家里,楚歌不停地和柴业道谢,“感谢柴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您,谢谢你给我勇气,还帮我在陆在清面前圆场……” 柴老师那么清高的人,愿意在陆在清面前故意顺着说出楚歌是他女朋友的话,对楚歌来说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她怎么高攀得起。 楚歌心中惶恐,不知道如何回报柴业维护她的好意。 “没关系。”柴业笑了笑,“吃夜宵吗?” “不了不了。”楚歌抬头,“您要吃什么吗?我可以给您做。” “哦,那我就点菜了。”柴业报了几个家常菜,“食材冰箱里都有,你看着做吧,我先上去洗澡,下来我们一起吃点。” “好。”楚歌双手搅在一起,“那个,柴老师……” “嗯?”柴业回头看着楚歌。 “我很感谢你……维护我的言论和行为。”楚歌垂着头,“但是我很怕,我的存在给您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明天早上我自己回去,柴老师不用送我……” “楚歌。”柴业上前,忽然间抬起了楚歌的下巴。 楚歌哆嗦了一下,不期然撞入柴业那双清冷的眼睛里。 柴业说,“我的名声,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楚歌愣了愣。 随后她道,“是的。柴老师,我不想伤害我身边人。” 柴业笑了笑。 多善良的孩子。 他将脸伏在楚歌耳边,“既然在意我的名声……不如直接跟我在一起?不然……传出去就是我骗人啊。” 楚歌被柴业这样的行为逼得后退了一步,随后被男人强行地抓住了,柴业盯着眼前的楚歌,姿态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但是楚歌觉得害怕。 或者说,她觉得某种程度上面,这样的柴老师,似乎和陆在清的气场一样。 “柴,柴老师您别吓我……”楚歌伸手阻拦,“我,我没想过这个,您,您别拿这个来……我们根本,不,是我配不上你……” 柴业目光深沉盯着楚歌几秒,随后他松开了楚歌的下巴,过了一会男人直起身子来,声音还是一副原来的腔调,意味不明说了一句,“啊,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楚歌站在那里,以为自己的行为是令柴业生气了,可是她若是接受,才是更对不起柴业。 柴老师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会找到更优秀的女朋友。 楚歌站在那里,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一个恍然无措的小女孩,柴业叹了口气,“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柴老师,您千万不要有负担!” “……”这话明明是他想对她说的。 很多时候,这种姑娘半推半就,柴业都会觉得这是女孩儿该有的,或者说习惯性的娇羞和欲拒还迎,但是放在楚歌身上,她特别老实,还帮你把后路统统铺好了。 柴业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可能楚歌太老实了,老实到让周围人看了都替这个姑娘着急的地步。 这天晚上楚歌刚在厨房里洗好碗,外面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儿子啊,隔壁老刘家里又给你提了两只乌骨鸡过来送给你,说是给小孩儿补课排名进步了……”进来的男人一抬头就和楚歌打了个照面。 “柴叔……”楚歌手里拿着碗,有些吃惊。 “楚歌……”柴叔手里还提这两只活蹦乱跳的乌骨鸡,他捏着乌骨鸡的鸡翅膀,鸡身不停地扑腾,柴叔吓了一跳,“是楚歌吧?诶!我没看走眼吧!” 楚歌把碗放回厨房,走进来替柴叔接过两只乌骨鸡,“啊,柴叔,您大晚上地怎么来了?” 柴叔看着楚歌小小个子这么热情,脸上挂满了笑意,“隔壁老刘非得送野生的乌骨鸡给柴业,我家里又不想放着,赶紧大晚上送来了。哎呀楚歌!倒是你,怎么在柴业家里啊,你……你俩住一起啦?” 楚歌抓着鸡翅膀的手用力了一下,拧下来一小撮鸡毛,乌骨鸡疼得嗷叫了一声,楚歌道,“不,不是……对了柴叔,这,现在杀了还是?” “放一晚上也烦,直接烫了拔毛吧。” 柴叔刚想说什么,结果就看见楚歌转身进了厨房,刷的一下从案板上拖出一把长长的菜刀来,随后柴叔喊着,“楚歌你可小心——” 心字还没落下,楚歌干脆利落一刀砍在了乌骨鸡上面,然后那个血顺着刀刃直直往下滑,疯狂向外涌出,直到血积满了一整个碗。 柴叔看懂了,楚歌这是杀鸡顺路采了一碗鸡血呢,别的地方都没溅出一滴,血全顺着刀刃滑进碗里了。 哎哟!这手艺,了得! 楚歌笑了笑,“您见血腥场面没事儿吧?我们老家都这样杀鸡,然后拔鸡毛……” 柴叔扶着门框,这姑娘可真能干啊。 柴业听见动静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楚歌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断气的鸡正在麻溜的拔着毛,自己老爹扶着门框看着楚歌,角落里还有一只瑟瑟发抖的乌骨鸡。 柴业道,“在干嘛呢?” “哦儿子,你下来了。”柴叔挥了挥手,“隔壁老刘给你的鸡。” “还给啊?上回是鸽子,再上回是鹌鹑,去年还送了一条烤鳄鱼,你快喊他别送了,我怕哪天国家保护动物都被他送来了。” 柴叔哈哈大笑,“人家觉得你补课厉害呗,他儿子熊娃一个,现在愣是上了年级段前十,也得谢谢你啊。” 柴业推了推眼镜,“他儿子其实挺聪明的,底子也不差,用功一点就会成绩好了。” “话说……”柴叔顿了顿,“你跟楚歌谈恋爱呢?” 柴业一愣,刚想说话,自己老爸就道,“那不是太好了么!我当初就想介绍这姑娘给你,还怕你不同意呢!” 楚歌在里面拔毛,没听清楚柴叔在说什么。 柴业走进来,看着楚歌拔毛的动作,道,“她还会杀鸡?” “农村出来的,能吃苦,什么都会一点。”柴叔道,“你爹我可没看不起农村人,你说这杀鸡,换做你,不知道是鸡杀你还是你杀鸡。人家咔咔两下就解决了,早当家啊,能耐大。” 柴业点点头,“嗯,她好好磨练,将来肯定有出息。” “诶诶,你把你这为人师表的眼神收回去。”柴叔啧了一声,打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脑袋,“眼神不对,换个含情脉脉的。” 柴业乐了,“爸,你一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早着呢。楚歌就是最近家里有点事儿,暂时住在我家,您别想多。” “都住你家了,还不努力努力?”柴叔笑了笑,“你爸我想抱孙子了。” “还早呢……”柴业无奈了,“你找柴浩去,柴浩可能比我早。” “臭小子,说什么呢。”看着楚歌拔完一只鸡,开始对第二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乌骨鸡下手,开口放血,热水烫,凉水泡,开膛破肚,整套流程简直不要太娴熟,全过程鸡都还没来得及反抗抽搐一下,就直接已经被人摆好盘了。 柴业目瞪口呆,楚歌推开门走出来,道,“明儿再炖一只给柴浩学长吧。” 柴业和他父亲表情一致,“嗯。” 剩下的,楚歌怕放一晚上影响肉质,直接拉开冰箱门找了一些食材,又是一顿咔咔的操作,端出来一盘炒得鲜香麻辣的鸡公煲。 这顿夜宵可谓是实在诱惑人,柴业当场拿了碗筷,三个人在桌子边上坐下,后来吃完,柴叔都想嘬两口自己的手指,不停地夸,“哎哟!个则鸡肉老灵额!嗲来西!娘额错比好切来要洗!”【哎哟,这个鸡肉太灵光了,嗲得不得了,妈个老逼好吃得要死了】 又辣又入味,真的是顶峰! “爸,你方言出来了,注意下自己的素质……” 柴业用筷子头戳了戳自己父亲的碗。 柴叔咳咳了两声,随后道,“楚歌,你这么会做菜呀?” “我都是从小学的家常菜,口味都比较重的那种。”楚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们吃得开心就好啦。” 柴叔把头伸过去对自己儿子说,“楚歌在,你就不可能饿死了。” “……”柴业道,“我煮泡面还是很好吃的。” “吃到胃穿孔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 ****** 楚歌不在身边的第二天,陆在清觉得日子有些无趣。 之前一起床就可以使唤楚歌给他干事儿,现在好了,楚歌没了,整个家都空荡荡的。 起床的时候顺路走过客卧,门大开着,阳光照进来,房间空无一人,收拾得倒和原来毫无差别。 楚歌这个人动手能力挺强的,说走就走了,还他妈……收拾得干干净净,跟没来过一样。 陆在清觉得自己该找人来陪。 打电话喊了三个外卖,老鸨接到电话的时候,高兴地声音都上扬了,“哎哟陆少,您总算想起我们啦!” “三个,身高170以上,罩杯c,乖巧的。s级。”陆在清叼着烟,“定金我微信打你。” “要红酒还是洋酒呀?” “……红酒。”陆在清觉得自己这阵子可能不会找洋酒。 “好。”老鸨美滋滋地哄着陆在清,“陆少,咱店里最近来了个小网红,等下就给您送过去,您在家等着外卖就好,不过人不能多啊,咱们姑娘安全也得保证,只能一个男人……” “我像是那种人么。”陆在清不耐烦地说,“把人送来就好,来去路费我包,我一个人。” “陆少大方,陆少祝您玩得愉快。” 半小时后,三个女人上门,一见到陆在清的时候,各个眼里都猛地放光。 陆在清看了一下那三个小姐,奇怪,长相也的确是符合他的审美……怎么他就觉得毫无波澜呢? 陆在清冷淡地说,“进来。” 三个姑娘受宠若惊,进来挽住了陆在清的手,“陆少,您想玩什么呀?” 果然时间长的就是专业,开口就直接要开始了,陆在清想了想到底是先脱衣服还是先脱裤子,可是他一时半会居然什么都不想干。 他,最,近,是,不,是,性,冷,淡,啊。 陆在清不说话了,隔了一会,道,“会……打牌吗?”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又问了一遍,“什么?” 陆在清说,“要不……搓麻将也行。” “……” 陆在清发誓,这肯定是他人生中叫小姐外卖的滑铁卢,送上门了他居然毫无兴趣,打麻将还倒输了三万块给这群小姐!! “陆少,别打啦,您一家独输,我们都不好意思啦。”网红笑着说,“来做点别的事情嘛~” 陆在清抬起手上金闪闪的表看了一眼,冷漠地说,“时间到了。” ??? 三个女人没看懂陆在清这种操作什么意思。 陆在清说,“你们打车回去吧,路费我包。” “……” 送走三个人,房子里一下子空寂下来,陆在清盯着空荡荡一片的屋子,心跳声尤为强烈。 他甚至……甚至有点想念楚歌。 可是脑子里一旦有着有关于楚歌的念头的时候,陆在清就很快让自己立刻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拒绝,又或者说是否认自己很想她。 男人坐在沙发上陷入沉默,闭上眼睛就回放起楚歌被柴业带走的画面,陆在清啧了一声,手指收紧。 不行。 不行。 为什么不行?陆在清说不上来,可是他知道不行,不能这样,这是一种来自大脑深处的本能,他不能这么早放楚歌走。 反正楚歌也只是因为自己不尊重她而生气了……这种女人,难道不是随便哄哄就好了吗? 陆在清有些烦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楚歌一走,人去楼空。 整个房子寂寞到让他发疯。 陆在清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觉得烦,就叫了一波又一波人,后来他一脚踹在客厅茶几上,差不多所有人都又被他赶了回去。 随手拿着酒杯,陆在清眯缝着一只眼睛点开微信,然后点开他们那个群。 【陆在清:呵呵。】 【萧里:?】 【江凛:要死了,陆在清说话了。】 陆在清冷笑一声,随后发了一条含糊不清的语音过去,“我感觉我最近对姑娘没兴趣。” 【萧里:发你mb的语音,比狗叫还难听。】 【陆在清:……】 【陆在清:我说!我!最!近!对!姑!娘!没!兴!趣!】 【萧里:恭喜,又多一位死基佬。】 【江凛: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陆在清:滚。】 【萧里:我猜,是楚歌。】 【江凛:我也猜,是楚歌。】 陆在清被楚歌两个字扎得眼睛生疼,他干脆推出群聊,随后开始在列表里疯狂刷。 他记得,楚歌这个名字,在他列表最底端,聊天记录早就被刷下去了。 陆在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频繁找别人聊天是为了什么,大概或许只是想将楚歌的名字刷下去,直到后来他手指一顿。 停留在备注“小傻子”三个字上面。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手有点哆嗦。 深呼吸一口气,陆在清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改自己刚才随心所欲放纵的姿势,端端正正坐着,手臂撑在膝盖上,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过了好一会,陆在清空出一只手灌了自己一口酒,又低头去看屏幕。 慌什么慌,不过就是哄一下女人而已,再说这种低贱的女人,又不需要自己拉下多少面子…… 陆在清又是一顿呼气吸气,然后点开对话框,干脆利落敲过去几个字—— 【你在哪里?】 楚歌躺在家里,察觉到手机振动,点开来看了一下,结果刚看见那排字的下一秒,对方直接刷的一下撤回了。 撤回了? 这是什么操作。 楚歌看了眼上面的id,有些意外。 【四面楚歌:陆少,您找我有事吗?】 【陆在清:没有!】 【陆在清:群发,发错了。】 【四面楚歌:哦】 过了一会,陆在清看见楚歌没回话了,心说哦完没了?没了?这女人会不会聊天?直接把天聊死了?! 陆在清隔了一会又发了一句,【陆在清:在干嘛?】 楚歌打算睡觉的,又察觉到震动,打开来一看,陆在清又给她发了一段话。 几秒后又撤回了。 楚歌实在是看不懂陆在清这是什么骚操作。 然后她想着,既然都和陆少脱离关系了,那……那微信号,其实也没必要留着了吧? 于是楚歌在纠结了一会之后选择了删除。 陆在清发过去之后看见楚歌还是没给回复,干脆火了,点进去朋友圈一看——嚯!非好友!不显示朋友圈! 反了天了还! 陆在清不敢相信,发过去一个问号的时候,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请添加为好友后再聊天。 陆在清的酒意在一瞬间就像是清醒了一般,一股冰冷地情绪直冲脑门,他从来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楚歌居然敢删了他。 居然……居然…… 陆在清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盯着那条微信提示,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扎了个大窟窿出来。 而后陆在清干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在响了好久以后,那边才有人接起。 还是楚歌那道软糯的声音,陆在清忽然间有些放心——起码,起码不是冰冷的拒绝。 “陆少?您找我有事吗?” 陆在清喉咙口有点发抖,“为什么把我删了?” “唔?”楚歌道,“您喊我滚了,我滚也滚干净了……微信还是删了吧,我说了会干干净净消失在你的视野里。” “那你怎么他妈不把电话号码也删了!” “陆少,是您打给我。”楚歌支支吾吾道。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刚刚睡着了,没听见。” 哦……原来是在睡觉啊。他还以为她在故意给他甩脸色呢。 “你现在……在哪?” “在家。”楚歌很老实地说。 “不在柴业家里?” “我前几天出来了,老是麻烦柴老师,不好。” “哦。”陆在清又摊回沙发上,抓着手机,透过这个手机,握住了楚歌那丝纤细的声音,“你俩不是在谈恋爱么?不住一起?” “我——”楚歌想到这个,生怕又露馅了,只能干巴巴地想借口,“我……我们真的在谈恋爱!我不骗你,你别,别乱说!” 陆在清听了,低低笑了两声。 隔了许久,男人哑着嗓子道,“别骗人了,楚歌。你什么底子我不清楚?这口气一听就是在说谎。” 楚歌小心翼翼地说,“您猜错了……我要睡觉了,不聊了。” “楚歌。” 陆在清猛地收紧了手指,“你就当我……前阵子,心情不好,就比较烦躁,所以说话比较难听,不行吗?” 楚歌一愣,缓缓睁大了眼睛。 听到那边急促的呼吸声,陆在清又道,“总之,我就是……说你说得狠了,我那会儿冲动,和现在不一样。你回来我家住吧,把房子退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歌一颗心砰砰直跳,“陆少,您,您是在解释?还是说——”在,在尝试道歉? “你别想多。”陆在清低头看自己手掌心的掌纹,“我没别的意思,反正我家里缺个佣人,你来上班,我给你钱。” 在陆在清的认知里,多给钱就行了。给钱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给更多钱。 他也是想着把楚歌哄回来,哄回来干嘛呢?陆在清没考虑过。他只不过不想让楚歌逃走了,他都在她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的心血,中途怎么能断了? 陆在清始终认为自己对楚歌的就是最原始的占有欲,他甚至想过如果可以,不如就包着楚歌,哪怕结婚了,也还是要让楚歌做他的小三。 但是他从来没考虑过和楚歌有什么未来。 楚歌也配? 如今哄她回来,不过是陆在清想方设法再把她骗回自己的怀抱,他无法忍受楚歌和别人有亲密动作。 可是楚歌不知道。 她浑然不知陆在清内心冷酷的一切。 她以为这是陆在清的示软,全身血液逆流,“陆少,您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我真的要睡觉了。” “好不好么楚歌?”陆在清故意捏着一幅比往日还要低沉磁性的嗓音,传到那边楚歌耳朵里的时候,就格外性感,听得男人道,“我只是想你回来而已,家里不能有你。” 陆在清都想给自己鼓掌了,能把温柔的一面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不等楚歌回答,陆在清道,“就这样说好了楚歌,明天晚上我来你学校接你放学。” “别!”楚歌急得大喊了一声,“陆少,这样真的不好,您别来,我们别来往了……” “楚歌,你是不喜欢我吗?” 陆在清在楚歌看不见的地方勾唇笑,眼里却一片阴郁,“不想看见我吗?” “没……”楚歌觉得这个回答不对,又立刻道,“对……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女人怎么他妈这么老实。 陆在清改变策略,开始强硬起来,“没关系,我还是想看见你的。所以明天晚上我来接你,你要是不上车,我就在你学校门口拉个横幅。” 这可是逼她从了他啊! “陆少,您别这样。”楚歌深呼吸一口气,“我挂电话了。” “挂吧。”陆在清猛地落下一张冷脸,“你试试我有多无耻,我告诉你,你明天不跟我走,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楚歌心尖一颤,猛地挂掉了电话。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陆在清这一通挽回的电话吗? 可是这到底是挽回……还是……别有用心? 楚歌觉得陆在清太过危险了,指不定有好多坑等着她跳下去。在陆在清那里吃了太多苦头,她不能再傻傻地从了。 虽然楚歌是个很乖巧老实的人,不善于拒绝别人,但是她同时也是一个会听别人劝解话的人,别人说了什么,她都会乖乖记下。 想起柴业对她的安慰和劝解,楚歌决定自己不能再受陆在清控制。 于是,她破天荒的,第二天没去学校,当场放了陆在清的鸽子。 那天陆在清在校门口等到学生都差不多走光了,老师都跟着下班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楚歌。 男人在校门口晃悠了好一会,自我感觉有点奇怪,还在想是不是楚歌不愿意出来,结果等到最后没有等来楚歌,等到了柴业夹着书走出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都顿了顿。 柴业道,“你在干嘛?” 陆在清道,“楚歌呢?” “……”相望无言。 最后是柴业先道,“楚歌今儿请假了,没来。” 没来?! 陆在清简直要炸了,昨天晚上和她说了,今天他在校门口等她,结果她就这么放他鸽子? 胆儿是不是有点大的过分了啊? 陆在清皱起眉毛,“她什么时候请假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跟我说还是有点不舒服,就没来了。”柴业上上下下看了陆在清一眼,“你来学校找她?” 陆在清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来学校找楚歌然后被放鸽子的事情的。 于是男人扭脸一转,“没有,路过,过来看看。” “我校保安跟我说,你在门口等了俩小时了。” “风景好,我多看看,散散心。” “……” 陆在清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柴业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天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话说今天楚歌身体还是不舒服,要不去看看她? 柴业给楚歌打了个电话,那边接通了,楚歌扎着马尾道,“啊……柴老师。”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柴业夹着书往外走,拦下了一辆车,“胃口如何?要不我带你出去吃点。” “啊,不用不用。”楚歌脸上还贴着一张面膜,说话有点支支吾吾,“没事儿,倒是我……我明天上课,请你在学校里小餐馆吃顿饭。” “好。”柴业笑了笑,干脆打车回家,“那你晚上自己复习一下功课,后天有个小测试。我很期待你的排名。” 楚歌攥紧了水笔,“我会努力的!” 挂了电话,楚歌嘴里叼着饼干开始写辅导作业,做完两篇英语阅读理解,开始背单词,背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楚歌顶着面膜去开门的时候,撞上陆在清那张阴沉的脸。 女人连连后退两步。 “你……你怎么来了?” 陆在清看见楚歌巴掌大的脸还敷面膜,好气之余还有点儿好笑,“你敢放我鸽子?” 楚歌低下头去,“我……原本也没答应你。” “我单方面说了,就是命令!” “但我不是你的下人。” “……”陆在清被楚歌老实巴交的话怼得声音一噎。 “出来!陪我吃饭。”陆在清开始耍无赖了,“你贴面膜不就是为了我么,正好要出门,赶紧打扮一下……” “我不去。”楚歌站在门口,声音还带着些许惊慌,但是她说得很明显,那就是——“我不去。” 陆在清急了,“为什么不去?我都说好话了,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楚歌眼神里带着闪躲,“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好话了,我就,就得听你的?” 陆在清被这个问题又是问得一愣。 妈的,老实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做的? “你跟我抬杠吗!”陆在清道,“我对你好你当然也得……对我好啊!” 楚歌进去撕了面膜出来,顶着一张水灵灵的脸看着陆在清,那眼神跟小鹿似的,陆在清忽然间明白这几天他内心的蠢蠢欲动到底是什么了。 他想要拥有,掠夺,这双眼睛里所有的注视和爱意。 楚歌道,“不,不一样,你这是,道德绑架。” “学新词儿了,柴业没少教你吧?” 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干脆直接挤开了楚歌,“行,你不跟我走,那我今儿住这儿。” 楚歌一下子着急起来,“啊!我房子破……您,您在这儿不适合,您赶紧走吧。” 您赶紧走吧。 陆在清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赶他走!她竟敢!! “怎么了,就赶我走了!”陆在清吧唧一下坐在小客厅那张沙发上,沙发发出一声摇摇欲坠的声音,陆在清撑住下面的垫子,道,“我就算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我也都说好话了。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我就没对你干过好事儿么?记仇不记好的,这就是你做人的道理吗?” 陆在清实在是歪理太多,楚歌说不过他,都是一套一套的,能把人绕进去,姑娘干脆站那儿没动,看姿势就是还是想请陆在清出去。 陆在清狠狠一拍都起了毛球的沙发垫,“过来陪我坐下看电视!” 楚歌摇摇头,“不了。” “您要是喜欢这儿,我,我让给您。”楚歌往门外退着,“我去别地儿睡。” “回来!”陆在清真的是快被楚歌气吐血了,这人怎么什么办法都收拾不了? 你们老实人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楚歌站在门口,“您别逼我,我不喜欢这样。” 说的还特别认真坦诚。 陆在清发现了,楚歌虽然好欺负,看着柔软,事实上内心想要什么,想努力什么,都特别坚定。 人家给她说过的好话坏话,意见和提议,她都会认认真真吸收接纳。 这种人最容易握住,却也……最容易远走高飞。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陆在清整颗心晃了晃,紧跟着男人恶狠狠道,“你过来,你还想要什么,跟我说。” 楚歌毫不犹豫发自内心,“要和你断绝关系。” 陆在清所有的表情僵在脸上,他不得不承认,被楚歌这句话刺伤了。 她总能把这样伤人的话语说得如此老实和坦然。 大概温柔到了骨子的人,也是极端残忍的。 陆在清觉得,自己这阵子,也算是为了让楚歌犯了很多傻,但是楚歌通通不接受,她就想着要跑了,哪怕还能见面,内心却仍是隔离开了一道厚重的玻璃墙。 “为什么……要跟我断绝关系?”陆在清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我之前骂你了,那我……我事后,也哄你了啊。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楚歌用一种很难过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只是想拿我,取悦你自己。你不是好人,所以我要远离你,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在清竟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质问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这话说出来,陆在清自己都有点心虚,坐在那里看着楚歌,“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喜欢能随随便便就舍弃吗——” “可是就如同你说的,如果你对我好,我也必须要对你好的话。”楚歌顿了顿,“那么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 陆在清耳边像是有一道雷猛地劈下来,炸得他周遭声音轰轰作响,呼吸都下意识停了几秒。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歌摇摇头,“不可能。我也深刻意识到,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也不用喜欢我,我慢慢就不会喜欢你了,这样我们两个的关系就一点点断掉了,这样不好吗?” 陆在清忽然间明白了。 楚歌因为太剔透柔软了,所以她把一切都看得很重。看得重,也就想得多。她很聪明,或许从长久来说,断掉关系对他们两个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陆在清不肯。 他就没有玩女人玩到一半收手的习惯。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间恶劣地勾唇笑了笑,“哦,你是在难过我不喜欢你?” 楚歌一愣,脸上发热,“没有,您不要老是把我的话偷换概念,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刚刚只是做个类比——” 这些都不重要了。 能把楚歌骗回来才是重点。 陆在清站起来,忽然间凑近了楚歌,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男人笑着,眉梢却冷漠,“那跟我谈恋爱不就好了么?” 楚歌猛地睁大了眼睛,瞳仁缩了缩,说话都开始发抖了,“你——你什么意思?” 瞧,果然这招才是最有用的。 所有的女人,哪怕唾弃无数遍,心底却依然期待爱情。这简直就是她们最轻易被人下手的地方。 陆在清贴近楚歌的身体,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那双冷漠的眼里倒映出楚歌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在心底冷笑,嘴巴上说的却是,“嗯?不愿意吗?” 楚歌整颗心哆嗦得厉害,“陆少您别这样,您别玩我……” “玩你?” 陆在清含住了楚歌的耳垂,将她整个人从门外拉进来,然后用脚勾着门,“跟柴业是故意气我的吧?楚歌,我想念你好多天了……” 这话可能还是有真实成分在内的,但是真实程度实在太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在清这种人,谎言当饭吃,也无所谓。他们向来只追求结果,从来不看过程。 也就是——不择手段。 男人趁着楚歌被他的话说到发懵的时候,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墙上壁咚住,随后压低声线,一双细长漂亮的眼睛死死盯住楚歌那张脸,又重复了一遍,“再问一遍,要不要来试试?” 楚歌觉得在在这一刻,自己嗓子像是哑巴了一样,“你……你的意思是,是让我,做,做你的……” “女朋友。” 楚歌根本没有料到过会有这样的发展,陆在清就这么贴着她,整个人都压了上来,那体温包裹住楚歌全身,她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做我女朋友不好么?” 陆在清伸手捏了一把楚歌腰上的肉,笑着看楚歌无力面对的模样,将她拉近了自己,“我说真的,不来试试么?” 楚歌脸上红得发烫,生怕自己下一秒坠入深渊,“你不要这样逗我玩……” “没有逗你玩啊。” 陆在清握住了楚歌的手,然后穿插挤入她的握紧的指缝,如同强行挤入她的生命,“你不是委屈我这个人对你不好吗?那我说,现在跟我在一起,我对你好,这样还不行吗?” 不……如果是平时,楚歌应该会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得疯掉。 可是……可是陆在清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他是真的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另一种欺骗?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陆在清咧嘴一笑,继续进一步攻略城池,“那今晚让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楚歌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像陆在清这种恃靓行凶的人,有的是手段让女人误以为他假戏做真,楚歌这种段数,怎么可能逃得出陆在清那种老手的手掌心。 这天夜里楚歌半推半就被陆在清骗着按在床上,她的房间很旧小,陆在清打心眼里瞧不起,可是眼下的女人倒是可口,就先不管环境问题了。 楚歌红着眼睛说着不要,却连人带心都被陆在清掠夺的一干二净。 对。 对。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就是这种眼神…… 陆在清伸手抓住了楚歌的肩膀,而后牙齿狠狠咬了下去,楚歌吃痛哆嗦了一下,男人笑着说,“晚上要不要留我在你这里过夜?” 楚歌眼眶微红,再也没力气说一句拒绝。 她……是不是蠢到无药可救了? ****** 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楚歌睁开眼睛,小小一张床上挤着两个人,因为空间不大,她整个人等于缩在陆在清怀里,模样无比暧昧。 楚歌猛地惊醒,从陆在清怀里撤出来,这个动作惊醒了陆在清,男人撑开眼睛的一条缝来,随后看着怀中一脸惊恐的楚歌,有些回不过神。 而后他很迅速地恢复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是一脸笑意地干脆将楚歌更加按进自己怀里,道,“早上好?” 楚歌没说话,虽然睡醒了,可是感觉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陆在清起床,那张小床都跟着晃了晃,随后男人嘟囔着,“昨天晚上居然没有塌……” 楚歌整张脸通红,“你别说了好不好,我该去学校了……” “啊。”陆在清往后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送你去啊。” “别别别——” “送我女人去上学有什么不好的?” 陆在清啧了一声,“起床!刷牙洗脸,话说你们这边卫生间在哪?” 楚歌给他指了一条路,然后看着男人下床以后赤着上身就走去厕所,陆在清这种身份的人显然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进去的时候还大叫一声,“靠!这么小的地方,我靠我要有密室恐惧了,换我上厕所估计屎都拉不出。” “……” 看吧,果然。 楚歌小声道,“那,那你就……少来。” “胆儿大了啊,一次两次赶我走,有瘾啊?” 陆在清挤了牙膏,刷着牙把头探出来,楚歌一看就着急了,“米老鼠的牙刷是我的!” 米老鼠? 陆在清满脑子问号,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牙刷。 fin红色,米老鼠。 “……”陆在清忍了忍,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喷着沫子道,“间接性接个吻就当!mmp你嫌弃我?” 楚歌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我是怕你不习惯。” 他还真的不习惯。 陆在清眯着眼冷笑了一声,嘴巴上说的还是,“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楚歌缩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看着陆在清。 终于两个人一前一后洗漱完毕,陆在清拿着昨天的衣服,脸上挂不住的嫌弃套了回去,然后道,“走,出门。” “不好吧。”楚歌一脸为难,“陆少,我当你开了个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么?”陆在清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脸看楚歌,“是不是我非得天天喊你小宝贝女朋友,你才满意啊?” 楚歌又是一顿猛地摇头,“不,是我不敢相信,或者说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所以……” “你不许喊我陆少。” 陆在清没等楚歌说完,就戳着楚歌的脸,“喊全名不行么?” 楚歌哦了一声,改口倒是老实巴交的,“陆在清。” “嗯。”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楚歌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念得他心里痒痒,“再喊一遍。” “陆在清……”楚歌瑟缩了一下,“你表情好奇怪,感觉喊你名字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哎哟! 陆在清捏了一把楚歌的脸,“不用害羞,把我哄开心了,就什么都有了。” 他搂着楚歌往外走,“早饭吃什么?” “随便吧,稍微快点,我怕你吃的隆重,我来不及早自习。” 陆在清带着楚歌坐上车子,楚歌还是局促,终于男人不耐烦了,一把把她按住,恶狠狠地说道,“慌什么慌!当老子女朋友,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要的事情,你麻痹装什么装!坐好了!” 楚歌立刻绷得笔直坐在上面。 陆在清看了楚歌一会,又凶神恶煞凑过来,楚歌以为他还要骂人,见到男人拉着一张冷脸,伸手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麻烦,还要我伺候你。”陆在清磨了磨牙,但是不知道为啥还是像个老父亲一样逼逼叨了几句,虽然口气很不善,“养成习惯懂不懂?关键时刻保命的。就你这倒霉催样儿,指不定哪天出门坐车和别人撞了呢。” 楚歌气得直喘气,“我还担心你这次开车带着我撞了呢!” 陆在清哎呦呵了一声,伸手狠狠弹了弹楚歌脑门,“你别说,我现在就带着你一起撞死。” 楚歌撒泼撒不过他,乖乖坐在那里,陆在清用鼻孔喘了个气儿就踩下油门,带着楚歌去一家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吃饭,楚歌抓着书包,“太麻烦了,我不去。我路边买个烧饼就行。” “我陆在清的女人能吃烧饼?”陆在清硬是拽着楚歌去了餐厅,哐当坐下,“点菜!” “自……自助餐不是……自己拿吗?” “我们吃自助餐,也是喊服务员拿了端过来的。” 陆在清大爷似的将楚歌摁在身边,楚歌身上还背着书包,男人意味深长摸着下巴,“你这幅样子挺像我包养的大学生。” 楚歌低着头。 陆在清反应过来,没准又戳着这人可怜的玻璃自尊心了,咳了两声道,“不过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不要慌。别的女人都是宾馆,你才是家。” “……”楚歌的唇抿得更紧了。 这样……真的是谈恋爱吗?单方面的决定,单方面的牵引,她根本……什么反抗力量都没有。 陆在清给楚歌点了一堆虾皇饺和蟹籽烧麦,还有营养的燕麦粥,最后鲜榨果汁,两个不是全熟的太阳蛋,三片培根,楚歌觉得这顿吃了,她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吃东西。 最后,在陆在清像条狼狗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楚歌愣是把这些东西都吃了,然后陆在清才满意起身,吸了一口奶昔就带着楚歌扬长而去。 “你没吃东西。” “你关心我?”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不喜欢吃早饭。我更喜欢吃夜宵。” “……” “或者说,我更喜欢吃你……”陆在清凑近楚歌的耳朵,“哪天你把那些盘子放在你身上,躺平了……我肯定天天早上爬起来吃。” 楚歌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撩拨,一张脸又是变得血红,推了陆在清一把,“你说什么呢你——太,太恶俗了!” 陆在清心说你装模作样小手推我一下动作也蛮恶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他送她到学校,下车的时候又是一阵围观,还有同班同学很热情来车边打招呼,看见陆在清的时候尖叫一声,“啊——!楚歌你的男朋友好帅啊!” “天啊!简直是偶像剧里的那种!” 楚歌从始至终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陆在清抓了她的手一把,虚荣心在这个时候获得了高度满足,“听到没,他们说你男朋友帅。” 楚歌着急辩解,“不……不是男……” “我们昨天晚上刚说好在一起呢。”陆在清摆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楚歌,是我哪里配不上你吗?” “啊!!!” “受不了了好帅啊!” 陆在清眯眼笑,可是楚歌眼里这种笑容……有点像是恶魔。 她最后迅速拉开车门下车,同班同学挽住她,“啊楚歌,好羡慕你啊,你怎么能找到这种男朋友啊。” “咱们楚歌也是天然小美女好么,肯定是好看的找好看的。” “真好,你们以后打算结婚吗?” 楚歌一言不发,加快速度往学校里面走,陆在清盯着她慌乱的背影,似乎在她周遭埋下一层无形的网,慢慢的,慢慢的收紧。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扣了扣他的车窗。 陆在清摁下车窗,看见了柴业的脸。 穿着一身正装,柴业道,“你又送楚歌来上学?” “我送自己的女人来上学,不是很正常么。”陆在清故意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倒是柴业你,以后麻烦稍微离我女朋友远一点,我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女朋友。 柴业的脸色一变,随后声音都有些急促了,“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 陆在清单手架在车窗外面,托着半边脸,“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一句,少和楚歌假扮什么情侣来刺激我,这种手段太低级了,现在楚歌是我的,你最好别打什么有的没的主意。” 柴业深呼吸一口气,“陆在清,应该是我劝你理智才对。如果是为了跟我赌气,你没必要拉上楚歌!” 陆在清声音一噎,紧跟着男人狠狠看了柴业一眼,“凭什么?我就喜欢拉楚歌下水,你管得着吗?” 柴业往后退了退,最后还是无奈摇摇头,“陆在清,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都不用我放什么狠话。” 陆在清又是一声冷笑,踩着油门把车开走了,柴业盯着他车子的尾灯,最后被空旷的马路吞没。 他去上课的时候,正好看见楚歌被一帮人围着问男朋友的事情,从最开始的否认,到后来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人家都送你来上学了!” “对啊,上次我也看见这辆车在放学后等了你好久,估计也是来接你的吧?” “都这样了难道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楚歌说不出口。 后来她的默认让一群八卦的同学更加激动,“天啊楚歌,你难道要变成有钱人的阔太太了吗?” “好厉害啊,这种人你都能认识。” “那车看着值不少钱吧,我一辈子都买不起。” “我们楚歌这么水灵,一看就是要嫁进豪门的料子好么!” 楚歌只能尴尬地笑,等到柴业来的时候,她还在被一帮同学围着问陆在清的事情,柴业皱起眉头,“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几个人纷纷散开,乖乖归位。 “我希望同学们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提高自身学习能力上面,少去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人的私事和你们无关,就不要打听,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你们自己的形象塑造。” 柴业皱着眉说完了一段话,随后看了楚歌一眼。 那一眼里面的情绪太复杂了,楚歌羞愧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她知道,自己这是辜负了柴老师的好意。 这节课楚歌听得胆颤心惊,因为柴业老是会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她,那眼神太深太沉了,楚歌根本无力承受。 她握紧了笔,如今能回报柴老师的,也只有好成绩。 后来整节课下课,柴业道,“楚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全班同学有些震惊,看着楚歌小心翼翼跟上了柴业的脚步,大家对视了一眼,都没敢说话。 ****** “怎么回事?” 柴业到了办公室,就直接坐在椅子上问了楚歌一声,“是他强迫你的……还是……” 楚歌红着眼眶不知道说什么,忍了好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柴老师……我……” 柴业睁着眼睛看了楚歌好久,最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把手轻轻放在办公桌面上,许久才道,“算了吧。” 楚歌以为是柴业对自己失望了,忍着心里的难过道,“可能……可能是我的问题吧。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是他……他跟我说要不要试试的时候,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哪怕是他演戏骗我的,我都……” “谁让你喜欢他呢。” 柴业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是真的,我也不拦着你了。只是楚歌,记得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我不希望你和陆在清在这段恋爱的关系有上下不平等之分,别让自己吃亏。” 他这么说,也不知道楚歌能不能理解。 楚歌没想过柴业能这么温柔,忍着眼泪水说,“对不起柴老师,我真的辜负了你的好意,我不知道说什么……” “别跟我道歉啊。”柴业笑了两声,“怎么像是我被你甩了一样,好了好了。感情的事情,可能也只有你自己去尝试经历了才能明白吧,我说什么也抵不上一次自己的亲身体验。我希望如果你受到了伤害,可以及时离开,避免更多的挫折。” “嗯。”楚歌低着头,手指攥在一起,“柴老师,您很好……您跟我说的,我都听着……” 柴业伸手捂住额头,“别给我发好人卡了……” 楚歌不懂好人卡是什么意思,又重复了一遍,“您真的是个好人啊。” 柴业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两枪。 这天晚上,陆在清还是嚣张跋扈地停在了楚歌家门口,楚歌拉开车门刚坐下,旁边陪着她走出来的柴业就冲她摇摇手,“楚歌再见。” “柴老师再见!”楚歌回答得很响亮,陆在清立刻冷脸一拉,“再见什么再见,生离死别似的。” 楚歌说,“你不懂的,这是尊重。” “得了吧。”陆在清踩下油门,“就是说我不会尊重人呗。不过我也确实不会,除了玩的好的,我也没多尊重谁。” 楚歌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陆在清又道,“今晚有个饭局。” 楚歌有些吃惊,“啊……?怎么回事?” “池南他爹。”陆在清开口道,“摆宴请你吃饭。” 楚歌一听,整个人都吓得缩在车椅上,“怎么,怎么池南的爸爸都出来了?我……” “不是鸿门宴,你怕个毛啊。”陆在清狠狠揉了一把楚歌的头顶,“我这不是知道你心里委屈么,就干脆把状都告到池南他爸那边去了。他爸是个当官的,儿子要是有丑闻,对他影响也很大,要是跟我撕破脸皮,影响更大,最好的战略就是请你吃顿饭,一切都好说。” 楚歌看着陆在清的侧脸,还有点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反正帮她报仇也只是陆在清的心血来潮,但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后续。 原来陆在清……一直都还记得。 楚歌低声道,“谢谢你。” “谢我,就拿点我感兴趣的……” 陆在清吹了声口哨,“晚上回我家,我给你买了超级好看的内衣内裤,上回你没来得及穿……” 楚歌分分钟收回心里的感动,恨不得把书包怼他脸上。 这天晚宴,陆在清带着楚歌去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了柴浩。 “啊,学长。”楚歌过去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也来了?” 柴浩指着脑门上的纱布,“我受伤住院也是池南找人干的呢,我也得来吧?” 楚歌点点头,“还疼吗?” “不疼。”柴浩说,“反正我伤的是脖子后面,脑门上没开瓢儿,脑震荡也不震了。” 楚歌被柴浩这个说法给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她问道,“那你脑袋没有动刀子……你为什么要缠纱布在脑门上?” 柴浩一拍大腿,“当然他妈是做出一副伤势惨重的样子来啦!在清哥还喊我往脚上打个石膏,叫我坐轮椅上让我爸推来呢。那他妈的,池南他爹看见不得吓死?完了,伤这么重,都坐轮椅了,四舍五入就是一条人命啊。” 楚歌被柴浩说得都直接笑出来了,转头问陆在清,“你的主意?” “可不是么。”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我恨不得去给柴浩做一张残疾人证了都。” 楚歌吐了吐舌头,“你好缺德啊,这样吓人家。” 陆在清也跟着学她吐舌头,“对对对,就你大恩无私心怀天下。反正我等屁民就是睚眦必报给脸不要,我的做人准则里就没有得理饶人这个说法。” 三个人在门口聊了一会,才扭头走进去,服务员领着他们到了包厢,抬头打了个照面,就瞧见了池南一脸冷漠坐在中央,可能是因为被自己父亲摁着头认错,所以极为不爽,嘴角的乌青倒是退了,不知情的一看没准儿还觉得人模狗样挺帅的。 倒是池南的老爸,看见陆在清和柴浩,一下子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哎呀,陆少,柴小少爷,你俩来了啊,快坐下,坐下。” 要不是因为陆在清姓陆,要不是因为柴浩他爸爸是主薄,池南绝对不可能认怂。 陆在清皮笑肉不笑看着池南他爹池威,“诶,还差个人没打招呼呢,来宝贝儿,跟这老大叔喊一声池叔叔好。” 老大叔。 池威脑门突突直跳,忽然间发现有什么不对。 宝贝? 陆在清就知道池威肯定会故意给楚歌一个下马威,这会儿眯眼笑了笑,“啊,忘了我说了,这我女朋友,性子闷不大会主动喊人,池叔,多有得罪啊。” 陆在清女朋友?! 听到陆在清说女朋友仨字,池威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五彩斑斓,丝毫没想到楚歌能攀上陆在清这个高枝,这么一来,他要是给楚歌脸色,那就等于是在陆在清面前蹬鼻子上脸。 原本池威虽然打着给楚歌道歉的名头,表面上做道歉的功夫,但背地里是想要给楚歌见识见识他们池家的能耐,现在好了,倒是先让陆在清当头一棒把他给打懵逼了。 池威这才强行挤出一丝笑意来,“哎呀,是小楚啊,不好意思,刚忘了和你打招呼,我这不是……刚没瞧见你……” “池叔叔好。” 楚歌倍儿老实地说,“没事儿,您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我理解。回头多吃点枸杞,万一要瞎了可不好了。” “……”池威被楚歌老实巴交一句话气得差点憋死。 陆在清和柴浩在一边忍着笑,后来楚歌坐下吃饭,池威给池南使了个眼色,池南站起来,表情僵硬地端着一瓶红酒,然后给楚歌倒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久不见。” 楚歌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情况。 她在柴浩和陆在清中央坐下,随后抿着嘴唇轻声道,“我……我不会喝酒。” 池南笑得特别假,“哦?那咪一口吧。”出来卖的,不会喝酒,骗谁呢? 楚歌颤抖着去握住杯子,紧跟着就看见陆在清那边伸出来一只手,扭头看见陆在清一双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细细长长的,裹挟着威胁和警告,对着池南道,“那我代替楚歌跟你碰酒?” 啧,棘手。 池南眉头一皱,还是没说别的,和陆在清碰了碰,随后他说道,“池公子难得今天心情好,找我们什么事?” 明知故问。 这是当面要让他下不来台。 池南笑得嘴角都要僵掉了,咬牙切齿说出几句话,“前阵子……和楚歌有点矛盾,今儿就想请她吃顿饭,安抚安抚她。” 听听他说得多么人模狗样。 柴浩在一边拖长尾音问了一句,“诶——什么事呀?” 说这话的时候还按着脑袋嘶得一下,看样子是脑袋上伤口疼。 楚歌都想笑了,柴浩脑门上根本没伤,演的跟真的一样。 池南脸色铁青,都能跟碳比了,站在那里不说话,池威发现自己儿子这是来脾气了,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唉!都过去了,说什么呢,楚歌人美心善,肯定不跟你计较……” 池南这才脸色稍有好转,楚歌低头在那里,池威这是故意这么说的,到时候楚歌想计较,人家也说了她人美心善,总不能再打自己的脸。 但是陆在清就不喜欢这种人。 当着池威的面,他道,“这话可就不对了,出事儿的是楚歌,池叔叔,您可别不能自己擅作主张就代替楚歌说原谅了,我们都没那个资格替楚歌说没关系。” 池威被人把话打回来,脸色直接一变,陆在清这是无法无天到了蹬鼻子上脸的地步! 楚歌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眼眶微红,死死攥紧了拳头,后来陆在清装作没事人一样,还夹了一只大虾到了楚歌的碗里,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是不是呀,宝贝?” 楚歌心头一颤,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电流窜过心头,如同惊涛骇浪与礁石拍打相撞那一瞬间,心头热血淌过她发烫的每一寸神经脉络。 楚歌红着眼睛说,“嗯……对的。” 哟,长大了。 陆在清勾了勾唇,随后抬头看池南,“该说的还是得说吧:‘对不起’三个字类似的话。不然,池家不会是故意喊我家楚歌过来给脸色看的吧?” 池威他们当然打得是这个主意啦!只是陆在清面前谁敢这么说? 池南死死咬着牙,不肯说一句道歉,陆在清慢条斯理吃着饭桌上的菜,柴浩还给楚歌盛了一碗汤,他们俩一左一右夹着楚歌,池南看过去的时候,楚歌就坐在最中间,单薄的身躯瘦弱却绷得笔直。 池威知道自己儿子拉不下这个脸,可是如今陆在清和柴家小子都在,要是不道个歉,这算是间接性得罪了啊! 他赶紧道,“南子,你快,说点什么。你看小浩,就当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不打不相识,以后你俩没准儿成好兄弟了呢,是不是小浩?” 柴浩懒洋洋抬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肉,明显不接茬,“啊?” 池南有点想摔筷子。 柴浩说,“池叔叔,您别着急,要是真的不行,我喊我爸和你们谈谈也成,可能因为我是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让你们难做人了。” “诶别别,你在池叔叔眼里就是个男子汉,能独当一面的。”池威一听,这还了得?!怎么能叫柴浩的爸爸过来?那到时候事情可是闹大了! 柴浩勾唇一笑,“那,池南哥,你怎么看呢?” 池南看着柴浩把皮球踢过来,拧着嘴角笑,回到原位坐下以后,握着拳头好多次,才重新举着酒杯站起来,一字一句又干又硬对楚歌说,“楚歌,来。” 楚歌看见他这副架势,也一下子端着酒杯站起来,随后池南端着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脸,像是小学生国旗下讲话背书一样,把一通干巴巴的台词全都说了出来。听到后来陆在清都想敲着筷子头在刁难他重新讲一遍,却见楚歌冲他鞠了一躬,然后端起酒杯来,把那满满一杯红酒认认真真大口全喝完,拿餐巾纸擦了嘴巴才道,“我……原谅你。不过我这件事无法释怀,以后我们见面,就不要打招呼了,当陌生人吧。” 陆在清愣在那里,连着池南都愣住了。 面对池南的糊弄,楚歌却用最真诚的态度在回应他,这样的反转如同一个耳光打在池南脸上,他觉得自己刚刚背道歉词不算什么羞辱的,被楚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才算一种羞辱。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下,随后楚歌坐下来,坐得笔直笔直,她向来这样,小小身体扛着别人都无法想象的自尊,池威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而后咳了咳,“嗯,我说什么来着,我们楚歌妹子人美心善……对不对?南子,你以后……多,多买点女孩子喜欢的送给楚歌妹子,这事儿多亏楚歌妹子放得开,来楚歌,吃鱼。” 楚歌没说话,陆在清发现她拿着筷子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幅度很小,因为他凑近了,才发现。 楚歌明显忍着什么情绪,为什么要说这事儿就这么没关系了? 陆在清有些许不爽,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傻子?这么好打发?他刚刚明显就是背书糊弄你。” 楚歌收了收筷子,隔了许久才道,“我……如果坚持下去,我怕他爸爸以后盯上你为难你。” 陆在清看着楚歌那张白皙水灵的脸,忽然间失去了所有接下去说话的力气。 他原本也只是想带着楚歌过来见个面,刷个好感度,好让楚歌更加感激他而已。 但是没想到,楚歌内心里想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意料。 到了最后陆在清口不择言地低声喊道,“你他妈是不是傻?我要你给我考虑——你凭什么给我考虑?” 楚歌垂着眼睫毛,颤着声把话说完了,“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我也有必要,为了你的面子和以后的人情世故,做出让步。” 陆在清心脏在那一刻狠狠痉挛了一下,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楚歌现在这种行为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他只是图个乐子而已……楚歌当了真。 那以后可能会很棘手,按照目前楚歌这种认真程度,他忽然间在想自己是不是玩大发了,没办法收场了。 “我……我也不要你给我想。”陆在清恶狠狠道,“你别为我花那么多感情,很烦人的,我们就普普通通在一块不行么?我俩又不可能真结婚。” 他说这话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来推卸责任。 “我知道……”楚歌猛地低下头去,“我知道你的态度,你别有压力。” 就当她是犯傻吧……做梦一场就醒了,现在还能握住多少呢? 陆在清不知道说什么来转移话题,后来吃到一半楚歌红着脸说要上厕所,陆在清正好被池威喊住谈事情,柴浩就一推椅子,“我陪你去。” 走出门到一半,楚歌就扶着隔壁空无一人的包间的门,这个人软绵绵摔进去,柴浩急得喊了一声,“楚歌!” 门往里开,楚歌就往里倒,后来柴浩抓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楚歌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不会喝红酒。” “那你还喝那么多!” “陆在清的面子……不能丢。”楚歌喘着气小声道。 柴浩顿住了,隔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楚歌,你起来,我带你去下面找点清淡的饮料喝。” 楚歌坐在包间里边的大椅子上,柴浩抓着她双臂把她拉起来,然后从后面架着她往外走,奈何楚歌的腿真的没多少力气,又是一软,直直向后跌去—— 连着背后顶着她的柴浩都被力道压得一屁股往后坐下在椅子上,柴浩道,“我靠,还好有椅子,不然我一屁股坐地上开花了。” 楚歌脸上带着浓郁的酒晕,一双湿漉漉的眼,扭头过来看柴浩,甚至没发觉自己现在就是坐在柴浩大腿上的姿势,“脚没扭吧?” “没有。”柴浩摆了个goodjob的手势,“还好我反应灵敏抱着你退椅子上了。” 门口被人哐当一声推开来,陆在清进去一照面,看见的就是柴浩坐在椅子上,楚歌坐在他大腿上,从背后被他整个人罩在怀里的画面。 那一瞬间,陆在清所有的火气都蹭的一下从脚底窜到了头皮,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陆在清怒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楚歌扭头,整个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脸上挂着红晕,眯着眼睛过来看了陆在清一眼,喃喃着,“啊?” 说完还坐在柴浩的大腿上扭动了一下。 柴浩脸都绿了,“楚歌……你,你理智点。” 楚歌眼里都是湿漉漉的水汽,被酒意浸泡得暧昧又迷离,“我怎么了?” 陆在清上前狠狠将楚歌抓了起来,楚歌往前踉跄了一下,随后他将她一把抓住。 楚歌皱着眉头,“你弄疼我了。” 声音那么柔那么软。 柴浩小声道,“她喝多了。” 陆在清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戳了柴浩一下,随后一把将楚歌夹进他的臂弯里,楚歌小小一只被他直接拎起来,陆在清恶狠狠道,“给我把这张脸收起来!” 楚歌抬头,一张带着红晕的脸,眯着眼睛傻呵呵地笑,张着嘴巴,唇瓣红润剔透。 她说,“啊……可是我头好晕,你放开我,让我坐一会好不好?” 陆在清道,“我喊人送你回家。” “我不。” 楚歌柔柔地抓住了陆在清的衣角,“我走了,他们会觉得我怕了,那……你的面子就没了。” 陆在清一愣,没有想到楚歌会说出这种话。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后道,“不用你多管我的闲事。” 楚歌整颗心都跟着晃了晃,而后她低低地笑,“哦,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陆在清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而后男人将她拖走,柴浩喊了一声,“你别伤着她,她喝多了……” “离她远点。” 岂料陆在清猝然回头,眼里带着凛冽的寒芒,他死死盯住柴浩的脸,“我说,你以后给我离楚歌远点,听清楚了吗!” 柴浩被这样严肃的陆在清吓了一个大跳,“你干什么这么凶……我对楚歌,我又没有……” “别废话。” 陆在清伸手捞住楚歌,“我现在送楚歌回去,以后没我允许,你给我自己注意点。” “啊!”柴浩大喊一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和楚歌纯洁得像是白纸——” “白纸就是你让她坐你大腿上?”陆在清怒吼,“滚蛋,当我他妈老实人呢?放着你俩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在清哥你不讲道理!” 柴浩还想说什么,陆在清夹着楚歌夺门而出,后来甚至连招呼都没给池南池威打一声,当着他们的面,回到老包房里,拿了车钥匙就走。 全过程都没多看池家父子一眼。 直到陆在清走了,柴浩才进来,拖着脑袋,跟重伤似的,“诶……我们,我们去医院复查了,南子哥你慢慢吃吧,不陪了。” 说完也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以为这是陆在清和柴浩故意做给他们看的,等到房间里空无一人之后,池南当场摔了杯子,“他陆在清什么东西!” “你压一压,压一压……”池威站在自己儿子旁边,“现在他给我们摆脸色,以后就是我们给他,风水轮流转,陆家,早晚也得出事儿!” 池南死死咬着牙齿,脸上一片阴沉。 ****** 陆在清将楚歌丢进副驾驶以后,就一脚踩下油门,后来到了荣恒馆的时候,楚歌酒还没醒,陆在清再一次扛着她进了屋子,将她丢在沙发上。 楚歌撑着脑袋,从沙发上坐起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叫什么叫!”陆在清压上来,“叫春?” 楚歌推了陆在清一把,可惜全身无力,连带着手臂上都有一层淡淡的粉色,衬得她肌肤颜色特别娇艳,她像一朵盛开绽放的花,如同下一秒就要被陆在清摧毁。 陆在清捏着她的下巴,“刚刚和柴浩在隔壁包间做什么?” 楚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忘了。” “忘了?!”陆在清气得都要喷火了,“忘了不就代表着做过什么只是你忘了而已?!” 楚歌晕晕乎乎地说,“啊……应该是吧。” 陆在清感觉全身汗毛倒立,使劲前后摇着楚歌的肩膀,“你是不是脑子不好?没有我允许,柴浩他对你动手动脚,那是性骚扰好么!你他妈是不是傻,我教过你的啊,他碰你哪儿了?” 楚歌说话很含糊,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狠狠打开了陆在清捏着她肩膀的手,“哎呀,他就是扶了我一下,你干嘛这么认真——” “你还敢顶嘴了!” 陆在清一下子怒吼起来,“不得了啊楚小歌!喝多了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敢跟我顶嘴了!” “顶嘴就顶嘴怎么了!”楚歌声音有点委屈,又带着点任性,“你平时……欺负我,为什么不允许我反抗?你为什么要掌控我?” “我就要掌控,没有理由。” 陆在清将楚歌整个人拉起来,一边拉她一边把她往楼梯上带,楚歌领口都被扯得斜斜歪歪,红着眼睛按住胸口,“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能欺负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你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还爱着她却不敢叫她再等…… 靠啊!反了天了! 陆在清觉得自己现在要是照一照镜子,保准是被楚歌气得头发都竖起来的样子,他直接把楚歌拉进自己房间,楚歌一转身,对上一张超级豪华的床,整个人瑟瑟发抖。 陆在清好气又好笑,“干什么?” 楚歌抱着自己,靠着门,“我……我第一次,进,进你房间……” 陆在清顿了顿,伸手去撩楚歌脑门上的头发,她留的是黑长直平刘海,一看就是个清纯的款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谁都用这样的眼神,如同一只小鹿。 可是陆在清最见不惯这样的表情。 他想要让这双眼里,出现一种只对他才能有的情绪。 陆在清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了楚歌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顺,几度让他爱不释手,他将楚歌整个人压在床上,随后道,“第一次我房间,所以紧张?” 楚咽着口水点了头,随后道,“陆在清,你是不是在生气?” 陆在清道,“对。” 这声音仔细听去似乎还带着些许咬牙切齿,楚歌撑着自己沉重的脑袋道,“为什么生气?” “你自己没有一点意识吗?” 陆在清伸手解开楚歌身上的纽扣,一颗一颗,直到她在他身下彻底绽放,“因为你和别的男人太亲切了,所以我生气了。” 楚歌眯着眼睛,一双眼睛仿佛都能流出水来一样,这模样无疑对男人来说是个强烈的诱惑,陆在清一想到她刚才这样坐在柴浩大腿上,就感觉全身气血都在上涌。 “那么,你这个,可以称之为吃醋吗?” 楚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喝多了,很多情绪一次性全都冲上脑门,很多话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直接从嘴巴里蹦了出来,啊……原来喝多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晕乎乎的,沉甸甸的,朦朦胧胧,又看谁皆醉。 这个时候楚歌脑子里蹦出了当时在柴浩车上听到过有个很好听的女声曾用这样清脆干净的声音唱着的歌。 只要我以为,就不是误会。谁都是宝贝,有什么真伪。 不醉……就学,不会。 楚歌咧嘴笑了笑,竟然胆大包天地伸手扯了一下陆在清的脸蛋,“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说了,陆在清你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白啊?” 陆在清愣住了,没想到楚歌能够问出这种问题,因为这和平时的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的楚歌截然不同,喝了酒的楚歌,胆子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扯完陆在清的脸,看着男人脸上僵住的表情,楚歌捂着嘴吃吃地笑,“啊,我觉得你其实很多时候都超级幼稚的。” 造反了!这女人是想造反啊! 陆在清将楚歌的手一下子打开,“我告诉你,我很认真在发火生气,你别装醉给我搞什么大动作……” “啊。”楚歌噘着嘴,“我是真醉啊,陆在清你老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给人扣帽子。” “你还举一反三了啊!”陆在清一拍床单,楚歌挥手乱抓,“我没有,我一直都是实话实说……陆在清你才是逃避真实内心的人。” “我逃不逃避关你屁事!”陆在清道,“我逃避也很乐意!” 楚歌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陆在清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哭了,偷偷抹着眼泪,缩在他怀里一小团,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又怎么了?” “你……好凶。” 楚歌哭着打嗝,打出来的都是酒味,陆在清实在受不了了,拎着她去了一趟浴室,楚歌使劲挣扎,陆在清感觉自己像是一直老母鸭,在带着自己的小鸭子学怎么游泳,将她摁进浴缸,楚歌就喊着,“你要杀我!” “滚蛋!”陆在清道,“洗澡!给我好好醒醒酒!” 楚歌不做别的动作了,连着整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久,陆在清听见她低低地说着,“还是醉的感觉好……感觉,可以什么都不管。” 而后女人一把抓住了陆在清的衣摆,湿漉漉的手都把他的衣摆染湿了,“陆在清,我酒醒了,你还会在吗?” “废什么话!我不睡这里我睡哪里!”陆在清起身走出去,走到浴室门口,扭头对楚歌凶巴巴道,“洗干净再出来!” “哦……”第一次用陆在清房间里的私人浴室,楚歌有点害羞,蒸汽吹在脸上,近距离似乎都能看到楚歌脸上细细的毛绒,随后她用热水把自己洗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刚拉开门,一件浴衣劈头盖脸砸在她脑袋上。 陆在清就穿着一条内裤躺在床上打游戏,看样子刚才那件浴衣是他丢过去的,楚歌从头上拿下来,看了一眼。 “……” 怎么屁股后面的位置还……还开了一个洞啊???? 楚歌道,“这个太下流了。” “我就喜欢下流的。”陆在清面不红心不跳,“穿上过来。” 楚歌摇摇头,“我感觉我酒还没醒,我还是自己睡吧。” 陆在清皱眉,“过来就过来,老说废话干什么?” 楚歌抬头,楚楚可怜道,“你不是讨厌这样的我吗?” 不,或许在陆在清心里,她本来就是一个惹人厌的存在。 那么……那么……楚歌颤声说话,“为什么还要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呢?陆在清,我一直都很想问问你,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要,要这样为难我,是为了,让我继续喜欢你吗?” 她这话太过直白,说实话,若是放在平时,楚歌自己这些话憋着烂在心里都不可能吭一声,但是这次不一样,喝了酒,所有蠢蠢欲动的念头都在拼命找一个突破口,所以她破天荒地居然敢问这种事情。 然而面对现在的楚歌,陆在清却没有别的方式可以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他继续让楚歌待在他身边,或许就是为了让楚歌能够继续喜欢他,然后不再对别的男人有兴趣。 他太自私了,想要楚歌一辈子都喜欢他,但是他最好一辈子,都可以不用为楚歌的喜欢负责任。 只是这种话是不可能直白告诉楚歌的,陆在清啧了一声,伸手把楚歌搂过来,糖衣炮弹朝着楚歌攻去,“想那么多干什么?多学点知识才是正事,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多没意思啊。” 楚歌被陆在清抱住,随后她道,“陆在清……我们这样能够维持多久呢?” “不知道。”或许很久,或许……一个月以后,他就玩腻了。 尘世间太多人分手的时候都会想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但事实上,很多借口也只是个借口,不如坦白承认,腻了,没兴趣了,好聚好散,各不相欠。 毕竟新鲜感也是喜欢的一部分,等到新鲜感过去,或许喜欢,也就荡然无存。 陆在清便是新鲜感胜过喜欢的人。 所以他乐意冲动,也喜好抛弃。 楚歌将头埋在陆在清胸口,借着酒意,她瑟缩地说着,“可是陆在清……我好喜欢你啊。” 她现在不喊他陆少了,喊他全名,声音柔软,带着一种挠痒痒的挑逗性,陆在清听见楚歌说喜欢,男性自尊获得了莫大的满足。 他像是摸小动物一样摸着楚歌的头发,“不要想那么多,我不会这么快就不要你……” 可是这种话对于楚歌来说更扎心。 听听,从陆在清嘴里,真的得不到任何的肯定和好感,她所有的一腔孤勇,都只是她单方面的,在令自己步步深陷。 楚歌闭上眼睛,任凭陆在清吻上来,手指顺着她肌肤向下滑,点燃了一路的火花。 再后来,所有的声音被吞没在情欲的深渊,陆在清伏在楚歌身上闻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真好闻。” 楚歌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场噩梦里不断地下坠。她不停想通过各种方式来从陆在清嘴里得到令她心安的话语,可是没有,只有自己不甘心地在越付出越多。 夜色已深,才知你非我良人。****** 楚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直愣愣看着天花板,发现自己真的在陆在清的主卧里过了一夜,酒精消去后,脑子里一片空白,隔了好久,昨天晚上的回忆才逐渐加载出来。 楚歌转过身去,看见陆在清闭着眼睛在睡觉,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试着又轻轻戳了一下陆在清的脸,岂料他一下子就醒了,“嗯?” “啊……你醒了。” 楚歌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我,我回去了,我还要上课……” “上完课记得回家。”陆在清指了指床头柜,“抽屉里有现金,我累死了还想睡觉,你打车上学去吧。” 楚歌摇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狗屎。”陆在清骂了一句,“别跟我这里演戏,拿钱,打车去上学。” 楚歌站着没动。 “是不是你非得让我送啊?” “没有没有。”楚歌一下子从抽屉里抽出钱,慌张地理着头发,“那,那我先走了……在清你,你再多睡会。” 陆在清原本刚闭上的眼睛又一下子睁开了。 在清。 楚歌夺门而出,出去后她打了车,上了出租车还在急喘气,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弓着背,像是差点窒息一样。 太……可怕了。 昨天晚上和睡醒时的态度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陆在清?又或者说,哪一个都不是? 楚歌摇摇头,不,谈恋爱了就是要全身心相信对方,她不应该怀疑陆在清的,他只是没睡醒而已,等到睡醒了,肯定会很温柔的。 最近学校有个实习生招聘,她想去试一试,想让自己变成更优秀的人,这样才有资格光明正大站在陆在清身边…… 柴业抽空给楚歌打了个电话,“第一节课没来上?” “柴老师,我现在在来的路上……”楚歌连忙道,“那个,我会事后做笔记的,谢谢柴老师。” “没事。”柴业转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对了,最近有公司来我们学校招实习生,我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真的吗!”刚刚还在想这件事呢,楚歌脸上一下子有了笑意,“谢谢柴老师!” 和柴业道完谢,楚歌挂了电话,到学校的时候看见柴浩身上单件挂着包在校门口等她,楚歌有点意外,“学长。” “诶,你可算来了。”柴浩喘了口气,“没事吧?昨天回去没出什么事情吧?” 楚歌低下头,喃喃着,“没事……我没事。” “没事就好。” 柴浩过去拍拍楚歌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也别有压力,我把昨天的事情和柴业哥说了,柴业哥喊我在校门口等你,就是怕你想多。” 楚歌轻声喃喃着,“谢谢。” 柴浩递给楚歌一袋豆奶,“走吧,今晚是不是要去找荣易?” “对的。” 楚歌道,“我还给他布置了作业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荣易其实脑瓜子很聪明。”柴浩自己也拆了一代牛奶,叼在嘴里,单件斜斜地背着包,穿着宽松的亚麻外套,看起来就像是大学里那种干净清冽的学长,他道,“可能是荣泽哥的家教有问题,所以荣易很皮,脾气也很臭。但是其实他很善良的,你说点好话哄哄,小孩子一下子就听话了。” “你蛮会和小孩子玩的。” 楚歌捂着嘴巴笑了笑,“荣易其实超级可爱的,和我家小宝一个样。” “啊。”柴浩愣了愣,“你还有个弟弟啊。” “嗯。”楚歌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意,因为她是小宝的姐姐而自豪着,“大名楚魏,眼睛可大啦,我们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你们家取名字倒是挺好听的……”柴浩嘟囔了一句,甩了一下肩膀上的包,随后道,“什么时候把你的弟弟也带出来玩,我给你俩拍照片。” “谢谢学长了。”楚歌理头发,“我努力带小宝出来玩!” 这天下午的小测试,楚歌拿了个年级段第二的成绩,后来放学的时候柴业在校门口恭喜她,“不错,你这样下去前途无量,一定可以通过自考考上别的大学的。” “柴老师教得好。” 楚歌和柴业摆摆手,“我一会要去荣易家里辅导他做作业,先走了。” “路上小心。” 柴业看着楚歌走,随后见她蹦蹦跳跳跑到一辆商务车旁边,拉开了车门坐进去,动作很熟练。 今天陆在清开得是商务车,因为他晚上要去谈生意。看见楚歌拉开门上来,男人正在放歌,一下子按了暂停,“哟?认出来了?” “你发我车牌号了。”楚歌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她和陆在清的微信聊天界面,“我一眼就看见了。” 他俩的微信是在这天下午加上的,陆在清说,谈恋爱了还敢删了他,就把楚歌头砍下来当球踢。于是好友一来一回又加了回去,现在楚歌有空了就会和陆在清聊天,陆在清闲着也会看看。 “你每天动态发的蛮多的。” 陆在清看着楚歌上车系上安全带,点评了一句,“比我开会做报告都多。” 楚歌没接触过微信,现在有了新的事物,她喜欢是兴奋又喜欢的,有空了就发一条朋友圈,偶尔还会看见柴浩和荣泽给她点赞,在下面评论几句。 比如今天。 早上九点,楚歌到校,拍了一张阳光下的学校—— 【四面楚歌:上学迟到了……希望不要被罚站门口。】 然后陆在清起来一看,就看见柴业在下面说,没事儿,一次两次不要紧,课回头补上就行。 “道貌岸然。”当时的陆在清盯着手机,就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今看着楚歌坐在车上又开始拍东拍西,陆在清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干嘛呢啊?” “我……”楚歌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拍个照片发朋友圈。” “发什么?” “发……你换新车来接我了。” 陆在清这才满意,用鼻孔喘了个气儿,“勉为其难答应你吧,记得把副驾驶座的我拍得好看点。” 楚歌眼前一亮,就跟最开始坐上陆在清的“兰几把尼”似的。随后拿出手机咔咔咔就是一顿连拍,随后将照片给陆在清看,陆在清道,“我开车呢!你自个儿挑帅的照片发上去就好了。” 楚歌很老实巴交地找了一会,“每张都挺好看的。” “这说明你爸爸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陆在清自恋地抓了一把头发,“有钱长得帅真烦。” “……” 随后楚歌打了几个字,最后发出去的时候,变成一句特别亲密的话语——早上陆在清对我态度不好,可是晚上就来接我放学了,好开心啊,坐了新车子! 后来还跟了一个爱心。 然后po上的一张图就是陆在清撑着半边脸单手开车的样子。 没过多久,楚歌列表里仅有的几个好友都疯狂地留了言。 【柴浩:什么!什么!什么!】 【柴浩:啊!我们家白菜被猪拱了,心好痛啊!】 【柴浩:在清哥你还我学妹来!】 【荣泽:……666】 【柴业: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说。】 剩下几个都是陆在清那边见过两次面的朋友,都不熟,楚歌也没多在意,大家都是奇怪楚歌居然真的能够成为陆在清身边人,一开始他们还打赌呢,说在一起多久,没想到……居然不是第二天就分手。 陆在清说,“你现在列表里多少人?” 楚歌道,“八个人。” 陆在清皱着眉头,“不要随便加别人,听到没有?” 楚歌有点奇怪。 陆在清干脆直白说了,“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行。” “啊……” 楚歌眼里有了些许受伤,“我们……难道不是在谈恋爱吗?” “这是一回事。”陆在清依旧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楚歌眼中那些难过的情绪,“我几个好朋友知道就算了,柴浩柴业也算是自己人,但是让别人知道,传出去不好听。” “可是……你之前还大张旗鼓来我们学校接我。”这难道不是想要公开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陆在清的独占欲和宣告主权罢了,他是个自私的人,只允许楚歌喜欢自己,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楚歌在一起。 “你学校里的人又不认识我,所以随便他们背后说也无所谓。但是外面的人,多多少少是知道我的,要是传出去我和你在一起,对我名声不好。”陆在清不耐烦地打转了方向盘,“听清楚了吗?” 楚歌抿着唇没说话,隔了好久才尝试给自己争取一点尊严和空间,“可是这样来说对我……对我不公平。” 谈恋爱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在楚歌的认知里,喜欢一个人难道是丢脸的吗? 陆在清伸手拍了拍楚歌的脑袋,像是在哄一条宠物狗一样,或许楚歌在他心里也的确就是这样的形象,男人道,“不是,我和你谈恋爱,相差太大了,人家会觉得我这个人格调被一起拉低了,懂吗?” 楚歌有着不舒服,“是因为我配不上你吗?” 陆在清不说话了,他怕回答伤着楚歌。 配不上啊。 怎么配得上呢。 这段恋爱本来就是他一时兴起心血来潮,现在变成了骑虎难下的进退两难,对于楚歌来说是一种负担,其实对于陆在清来说也是。 “总之。”陆在清一句话总结,“我不想让外界知道我们在一起,并且,楚歌,我必须有件事情要和你申明。” 楚歌有些难过,抬头看陆在清,“还有什么?” “我以后出席别的场合,可能会带女伴。”陆在清看见红灯踩下刹车,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小女人说道,“所以,有的时候你需要明白,不是身为我女朋友,就可以站在我身边的。很多时候我会被迫接受带不同的女伴出席各种场面,而且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没有你露面的份的。在大众的眼里,我就是单身,你懂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别的女人过来和陆在清发生一点别的故事,而这些事情陆在清都是无法掌控的,这就是陆在清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还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借口。 听见陆在清说这个话,楚歌低下头去,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在清知道自己这样楚歌会受伤,但是她受伤也无所谓了。 哪怕让别人受伤,也不要让自己有利的地方受到一丁点损害。这是陆在清做人的相当自私却又自利的准则。 开车送楚歌去了荣家,楚歌进去的时候,荣泽正在客厅和荣易下国际象棋,后来看见楚歌进来,小荣易第一个跑过去,“哇!楚歌!你终于来啦!” “有几天没见了吧,你是不是在偷懒?” “没有!” 荣易自豪的说,“我坚持了两天写一篇日记的习惯,你要不要看?” “好。” 楚歌放下书包,随后看着站在门口没进来的陆在清,低声道,“那……在清你是在这里等我结束,还是……” “我找荣泽出去吃点夜宵吧。”陆在清往上往下抛着手里的车钥匙,“你俩好好上课,结束了我来接你。” “可以!” 荣易一路拉着楚歌的手蹦蹦跳跳进了书房,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楚歌。 小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后来荣泽和陆在清出去,两个人各自抽了一根烟,又习惯性分给对方一根,随后才发现原来彼此都在分给对方烟。 陆在清笑了笑,把烟收回去,“得了,也别客气了。” 荣泽抽着烟和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个朋友圈,怎么回事啊。” “啊?” 陆在清明知故问。 “就是楚歌的朋友圈。” 荣泽转过脸来,“出现你的频率太高了,现在你们住在一起?” “对。” 走到了陆在清的车子旁边,两个人停下脚步,去拉开车门,荣泽坐上副驾驶后才继续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给自己挖坑跳?还是说,真的和楚歌要谈恋爱?” 陆在清沉默了一会没说话,隔了好久才回复荣泽,“都不是。” 他既不想和楚歌谈恋爱,也不是给自己挖坑,他只是图个乐子而已。 荣泽看着陆在清发动车子,好笑地问了一句,“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是在给自己挖坑,等到你有了把柄握在楚歌手里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她会疯狂地用这些把柄来威胁你,那个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吗?” 陆在清道,“你怎么比我还关心?” 荣泽愣了愣,隔了好久,男人道,“行,你嫌弃我多管闲事是不是?我告诉你,因为是好兄弟,我才特意来提醒你一句,小心别被楚歌牵着鼻子走,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还是留点后路比较好。” “我一直都给自己留着后路。” 陆在清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其实我也就和她说说谈恋爱而已,我根本没对外公开,也不可能对外公开。这顶多就是让楚歌自己觉得我们俩在谈恋爱。我感觉自己还是单身。” “……”荣泽对于陆在清这样的理论感觉有些无语,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想法在他们圈子里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算不上什么的大惊小怪的事情,他又觉得无力反驳。 对啊,陆在清又不可能真的和楚歌有什么,顶多就是单方面让楚歌觉得他们在谈恋爱,好堵住她的嘴巴呗。 ——可是楚歌根本不知道陆在清所想的这一切,还在书房里认认真真地教荣易写功课,后来荣易抬头问了一句,“楚歌楚歌,你是不是和陆在清叔叔在谈恋爱呀?” 楚歌的脸红了红,害羞地低下头去,她转着手里的笔,随后说道,“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发现,你对陆在清叔叔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荣易贼兮兮地看了楚歌一眼,“以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你眼里对他的喜欢,都藏不住了,我这个小孩子都一眼看出来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哪怕嘴巴上不说,那种感情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这句话是真的。 楚歌将荣易的作业本拿过来,轻声道,“不过好像,他不是很喜欢我,我想我还是要努力,努力让他更喜欢我。” 她想要一个人去填补他们之间巨大的横沟。 楚歌是个柔弱的人,但是她同时却也有着勇气和热爱,当她意识到自己和陆在清相隔巨大的时候,就会想要先去尝试一个人跨越。 让自己变得更好吧,让陆在清能看见更好的自己吧。 这是对爱情充满了期待和相望的楚歌心里的念头。 看着楚歌这个样,荣易有点担忧,小男孩皱起眉头来,“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努力呢?” 楚歌愣了愣,“谈恋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在清哥哥也应该为了你做点什么才对。” 楚歌整个人都愣住了,荣易这句话让她像是被剑击中一样,忽然间所有的念头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她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从最开始就注定了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她还该不该去一腔孤勇地付出? 楚歌整个晚上都恍恍惚惚的,后来陆在清过来接她,接她的时候顺路给她带回来一套礼服和高跟鞋,“我和荣泽说了,我等下去晚宴,放着你一个人也不好,你干脆就带着荣易过来一起出席,以荣易的私教身份好了,这样你也能过来一起玩。” 楚歌有点感动,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感动很可悲。 她连一个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陆在清身边的身份都没有。 ——转念楚歌又安慰自己,好歹陆在清帮着她想了个主意不是吗?这说明陆在清还是对她好的。 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楚歌去换了衣服,陆在清见她穿着端庄的长裙出来,摸着下巴,“你偶尔走成熟女人风还是挺有味道的。” 楚歌脸一红,“好了,你不是要赶着去晚宴吗,快去吧。” 陆在清意味深长看了荣泽一眼,那眼里甚至还带着些许炫耀——看见我的小情人没,多么地识大体啊。 陆在清毫无任何内心负担地走了,等他走后,荣泽才说,“你补个妆吧,过一会我送你和荣易过去。” “那个……”楚歌有些紧张,“到了那里,我该注意哪些事项?或者说,有什么重要场合我需要严肃面对的吗?” 荣泽大概讲了一遍晚宴的流程,到了后来楚歌听着眉头皱得老高,有钱人的世界实在太多不放到明面上但是暗地里统统都有一套的规矩,所以荣泽把这些细节也连带着一起讲了,楚歌就觉得不大舒服。 “为什么……他先是要和人家姐姐在一起,却又不肯放手人家妹妹呢?” 楚歌看不懂,干脆挑了其中之一来说,“那比如说,我遇见他们,我该向哪个女主人问好?” 荣泽心说我怎么知道萧里这孙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又要姐姐又要妹妹,一个都不肯放手。 他只能说,“都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情啊爱啊,看破不说破。或许有的事情,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意义了。” 楚歌怔了怔,随后声音跟着低下去些许,“我懂了,我尽量看别人眼色或者跟着别人一起打招呼,这样不会出错。” “对。”荣泽发现楚歌好像有些难过,知道她最近估计为了陆在清,没少胡思乱想,上去拍了拍楚歌的头发。 这一下,他猛地回想起当初ktv里看见楚歌的第一面,女人扎着单马尾,眼里惊慌失措地盯着他们一群富家子弟,如同被送入虎口的无辜小白兔。 他甚至还记得楚歌的橡皮筋被他一不小心扯下后,那头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的那个瞬间。 可是似乎也才过了没几个月的时间,如今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女子,现在穿着一身庄重高贵的长裙站在他面前,虽然眼里似乎还是有些紧张,可是和以前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已经截然不同了。 楚歌变了。 她其实一直都在变,瞬息万变。 荣泽有些感慨,而后嗓音低哑道,“你早晚有一天……也会习惯这些花花世界的手段。” 楚歌没说话。 后来荣易过去牵了一把楚歌的手,“没关系,楚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很喜欢你。” 小孩子不懂自己爸爸话里的深意,只是单纯的凭着自己的喜欢在安慰楚歌。 楚歌笑着摸了摸荣易的脑袋,“好啊,我也永远喜欢小荣易。” 二十分钟后,楚歌坐上了荣泽的车子,她因为习惯了开陆在清的副驾驶座门,结果也习惯性坐上了荣泽的副驾驶,后来荣泽自己坐上来开车的时候都愣了愣,这个副驾驶空出来太久了,如今忽然间就有一个女人坐在了上面。 “出发吧。” 楚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歪了歪头,“荣泽?” 她似乎记得每一个人说过的话,自从上次荣泽喊她说叫他全名以后,楚歌就乖乖改了称呼。 荣泽道,“没事,只是见你坐在这里,有些感慨。” “啊……”楚歌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我立刻下车——” 话音未落,荣泽猛地踩下一脚油门,“不用了,没事。这样坐着也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副驾驶没有什么忌讳。” 楚歌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荣泽开车,车窗外闪过一片片华丽的霓虹灯,高楼大厦的玻璃在夜晚就变成了一块块绚丽的led大屏幕,播放着各种高级大牌的广告,令人目不暇接。 从立交桥往下看去,车流来来往往,偶尔路过一片湖畔,各种小情侣在手挽手散步,从路边开过几家酒吧的时候,外面站满了身穿清凉的网红,大长腿,大红唇,打扮得人比花娇,像是在争相斗艳似的,那沉甸甸的胸口看了让楚歌都有点脸红。 原来这就是……到了夜晚的花花世界。 最后他们到达了一家酒店,从外面看去就超级有逼格,后来楚歌问了一句,荣泽道,“这里是w酒店,晚上有人在这里办生日,所以连着陆在清一起喊了。” “啊。” 楚歌这才算明白,原来是生日晚宴,难怪陆在清不让她和他站在一起,估计来往的都是圈子里的人,陆在清不想让圈里人知道楚歌。 荣易比楚歌先一步跳下车,“走吧楚歌,有我在,没人敢小看你。” 楚歌踩着小高跟小跑几步追上去,“好。” 两个人在喷泉面前手牵手站定,而后一大一小两张脸同时扭头看向刚停好车的荣泽,笑着说,“荣泽(爸爸),你不一起过来吗?” 那一刻,荣泽看着喷泉水池映衬下楚歌的那张脸,忽然间心口就这么狂跳了几下。 男人走上来,他其实原本没打算过来,不过既然楚歌和自己儿子都这么说了……不如一起来参加一下吧? 可是这样,人家会误以为楚歌是他新找的小老婆,没准回去还会传出“荣易有新的继母了”的各种流言。 荣泽握紧了拳头。 放任一次吧。 后来三个人如同一家三口一样走进了晚会,里面到处都是穿着名贵衣服的千金小姐和豪门阔少,楚歌有些局促,荣泽带着她开始和各路人马打招呼。 “哎呀!是荣少!” 三个人一起回头,看见有人提着裙角笑着走过来,“哇,你新女朋友?挺好的小荣易有人作伴了。” “……”果然。 楚歌刚想摆摆手说不是的,然后就听见荣易大声喊了一句,“对的!我现在有人陪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他特别着急地宣告了自己的主权,然后猛地一拉楚歌的手,“而且,楚歌是我的,连我爸爸都不准抢走!” 漂亮天真的小男孩,故作老练地保护着身后的女人,这副模样令周围的宾客都纷纷捂嘴笑了起来,“哈哈,真好玩。” “荣少的儿子很有活力啊,看着人小鬼大的,挺机灵吧?” 荣易骄傲地一扬嘴巴,“那是,我可聪明了。是不是,楚歌?” 这么多人的面,楚歌当然得夸他,也笑着蹲下来扯了扯荣易的脸,“是的,你最聪明了。” 荣易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插着腰说,“反正楚歌是我的!你们都不许多看!只准看一眼!” 过来打招呼的那个姑娘很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哟!是不是喜欢楚歌呀?我就多看几眼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梨头姐姐不讲道理!” 荣易撅着小嘴,“都不准打楚歌主意,楚歌是我家的。” 楚歌是我家的。 这话让周围人一阵浮想联翩,荣易说出来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霸占楚歌而已,但是停在别人耳朵里,这意思一层一层的可就多了啊。 荣易家就是荣家啊,荣少代表的可不就是荣家么! 这不就是在拐着弯说,楚歌是荣家的吗? 接下去需要代入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跟着一下子看楚歌的眼神都变了,“难怪啊……荣少有福气。” “看起来小少爷很喜欢楚小姐呢。” 荣泽笑着没说话,楚歌惊讶地发现荣泽笑起来比平时阴阳怪气说话好看多了,于是一时之间没绷住,从嘴里嘟噜出来一句,“荣泽,你笑起来还挺帅的。” 荣泽当场把脸一拉,“意思是我平时难看?” “没有,你平时拉着一张冷脸。”楚歌戳了戳荣泽的脸,“看起来就很凶。在清虽然平时也凶巴巴,但是他闲着就喜欢坏坏地笑,他应该知道自己坏笑的时候很好看。” 荣泽有些无语,“我和陆在清又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楚歌老实巴交地说,“是啊,你是有私生子的人。” “……”这女人最近成长得简直是飞速啊,改变的岂止是一点两点?! 陆在清在晚宴上和自己好朋友祝贺了生日快乐,随后又跟好朋友说,“我们要不要来打赌猜一猜今天萧里带来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性冷淡的男人眯缝着眼睛,“没兴趣。” “诶,哥哥大人这样就有点没意思了。”陆在清这人就喜欢凑热闹,哪里闹腾他就往哪去,要是没热闹,他就干脆自己搞个大动作出来。 被喊作哥哥大人的男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后朝着远处看了一眼,有些意外,“荣泽来了?” “诶?” 陆在清道,“我喊他送一下楚歌,他说不想见你……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男人看着荣泽在人群里穿梭打招呼的样子,“几年没见,荣泽看样子混得不错啊。” “荣家就没有低谷时期好么。”陆在清笑着说,“对了,我给你说,看见荣泽旁边那个妞儿没,就是楚歌,最近我对她——” 陆在清的声音一顿,紧跟着就看见荣泽站在人堆里,面对上来打招呼的宾客,他顺手把楚歌搂了过去,随后像是带着女伴给别人介绍一样,将楚歌介绍给了对方,随后对方和楚歌握手—— 整个过程,如同楚歌是他的新妻。 陆在清站在那里,忽然间说不上一句话来,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似乎在生气。 在愤怒。 愤怒什么?陆在清问自己,得不到答案。 愤怒楚歌居然,居然站在荣泽身边光明正大地亮相,这个女人是没有脑子吗?这样人家会以为她和荣泽才是一对——陆在清火大了,身边朋友喊他,他都没回过神来。 几步走上前,荣泽正好介绍完眼前另外一对夫妻,楚歌跟着打了招呼,“薄先生好,您的夫人看起来很漂亮。” “小楚,你和荣泽也是俊男美女啊,哈哈。” 对方也跟着客气回应,后来四个人各自点头错身,楚歌刚想喘口气,对面迎面大步走来一个身影。 是陆在清。 楚歌有些高兴,上前了几步,却看见迎上来的陆在清满脸怒气,压低了声音逼迫到了楚歌面前,“你他妈是不是没脑子?!” 楚歌一愣,没想到自己的精心打扮和准备,迎来的是陆在清当头呵斥。 女人哆嗦了一下,“我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你跟荣泽站在一起干什么?靠他那么近,倒贴?”陆在清因为知道这是公众场合,刻意压低声音,没让周围人听见。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显得声音尤为可怕,“人家会怎么想你和荣泽?难道你是天生的不要脸吗?” 楚歌红了眼眶,喃喃着,“不要我出席,嫌我丢人的是你……现在,质问我为什么和别人站在一起的也是你。我为什么沦落到要靠荣泽领进来……因为你,不要我啊。” 因为你,不要我啊。 这话带着哭腔,跟针似的扎进了陆在清胸口。 第347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4 陆在清想过很多种可能,当他朝着楚歌冲过去的时候,可能会看见楚歌惊慌失措,可能会让楚歌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却从未想过,居然是楚歌红着眼睛,却用一种带着极度尊严的表情,跟他说—— 是你不要我。 陆在清愣住了。 随后楚歌说,“你又要说我了吗?” 陆在清咬了咬牙,看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家都已经往这里看过来的,荣易抓了一把楚歌的手,“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小孩子面前,陆在清还是收敛了一下表情,恶狠狠盯着楚歌,压低了声音,“回去说,你现在给我收敛点。” 楚歌仰着脸,没有低头认错,“我并不觉得我这次做错了什么,陆在清,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一个平等的——” “平等?” 陆在清跟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伸手几乎要戳到了楚歌的脸上,他刚想说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谈平等,还真把自己当我女朋友了?结果旁边传出一道声音。 “哎呀,在清,我找了你好久啦,微信语音怎么都不接?” 几个人纷纷转脸,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士款款走来,优雅名媛,气质十足。 随后,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来到陆在清身边,笑着伸手挽住了陆在清的手。 陆在清脸色有些许僵硬,楚歌也带着些许茫然,看着那个突然间靠近陆在清的女人,一下子像是喉咙里多了根刺。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那个女人疑惑地看了楚歌一眼,“你是谁?” 随后又看见了楚歌手里牵着的荣易,还有些吃惊,“呀,荣易,你爸爸给你找新妈妈了?” 荣易一听这还了得? “楚歌是我一个人的,我爸爸都不行!” “哈哈,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呢。” 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并没有竞争关系以后,林舒长松了口气,随后道,“在清,你没看微信吗?” 陆在清嗓音有些干哑,面对楚歌那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回答林舒。 林舒就是他这次晚宴的女伴。 只是林舒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对着陆在清撒娇,“好了呀,你现在都不理人家了咯,真坏。” 楚歌觉得自己一颗心在下一秒就碎了个稀巴烂。 她没说话,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荣泽站在一边脸色复杂,隔了好久想上前,这个时候楚歌却忽然间扯了个笑脸出来。 哪怕这个笑脸很难看。 可是她真的已经在用最后的理智笑了。 “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带着荣易去吃点甜品,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是对荣易说的,她竟需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帮她解围。 陆在清皱着眉头,看到楚歌这样退让的样子,又忽然间觉得愤怒。 平时会跟他谈各种大胆包天的条件,怎么一到了现在,现在有别的女人出来打她的脸了,就这样退让了? 她到底能坚持些什么啊!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这股愤怒到底是从哪来的,只是他看着楚歌牵着荣易走的时候,就无法克制地愤怒。 她还知道她算半个他的女朋友吗? 怎么能一点都不争?! 楚歌直到远离了人群,给荣易端了一盘水果,才慢慢放缓了步子,荣易有些担忧,抬头却只能看见楚歌那个瘦弱的下巴,似乎在隐隐颤抖着。 荣易担忧地说,“楚歌,别哭。” 楚歌,别哭。 这一下子,楚歌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荣易赶紧拉着她到了人少的地方,小绅士一样将盘子放在了茶几上,拉着楚歌在人少的沙发上坐下,抽餐巾纸给她擦眼泪,“你别难过……” 楚歌抓着手里的餐巾纸,“没关系,谢谢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你。”荣易眼里满是担忧。小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哪怕一开始这个孩子曾经口出狂言嘲讽楚歌,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在笨拙又稚嫩地一点点改变自己,对楚歌好,补偿楚歌。 一个小孩子尚能如此知错就改,为什么大人们……偏偏要这样固执自私呢? 荣易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在清叔叔这样不好。他是你的男朋友啊,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挽手呢?而且当着你的面,这样是不对的。” 是不对的。 可是楚歌居然……没有了和陆在清争辩的勇气。 在看见林舒的一瞬间,那个强烈的自卑感便到达了一个顶峰,让她根本没有胆子去质问陆在清,为什么会这样。 怕只怕,迎来陆在清一个冷眼,那比任何嘲讽都要可怕。 荣易又去给楚歌端了一杯牛奶,“别难过啦,你看,我是不会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小姐姐玩得好的!” 小孩子这样安慰她的样子倒是让楚歌有点想笑,可是想笑之余又觉得自己悲哀。 这种悲哀让楚歌在这段感情里从此放低身段低入尘土,她甚至开始自己钻自己牛角尖,自责自己为何不能变的更优秀一点。 她像是被洗脑一样,不敢去问陆在清要个说法,不敢了断,不敢去抢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能咬着牙忍受一切,并且告诉自己,这是你的错。 这是你选的路,这都是你活该。 如果你不是个乡下来的土妞儿,如果你是大名鼎鼎的富家千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陆在清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对楚歌造成了多大的阴影和伤害,这个老实巴交的姑娘从此陷入一种抑郁的自责境地里,她在回去后没有多说一句别的,只是沉默着,眼里如同一波死水。 荣泽送楚歌到了自己家里,陆在清没来接楚歌。 楚歌知道,要走的时候林舒拉着陆在清的手去开房,于是就无声地坐在客厅里,瘦削得像一道剪影。 荣泽和荣易换了睡衣走下来,看见楚歌还在,父子俩对视一眼,各自摇摇头。 虽然这对父子平时也不大靠谱,但是这种时候他们有必要上去安慰安慰楚歌。 毕竟陆在清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大道德。 但是他们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楚歌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一下子改变表情,牵强地笑了笑,随后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个,要不我先回去吧,打扰你们也不好。” “你今晚可以暂时睡这里……” “楚歌,晚上住我家吧!” 一大一小父子两人忽然间异口同声说话,然后又各自惊异地对视,“爹地,你怎么要留楚歌在家里,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呢。” 荣泽硬着头皮说,“因为我猜到了你会这么说。” 楚歌惨笑,“谢谢你们,我还是回去吧。” 这才刚和陆在清开开心心生活没多久呢,现实就将她打回了原形。 楚歌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别的女人才比自己更配站在陆在清身边。 她努力,努力是不是就好了呢? 楚歌走的时候,荣泽担忧地看着她,看她在手机上打车,等了半天都没人接单,男人干脆咬着牙道,“过来。” 楚歌愣了愣。 “坐电梯去地下车库。”荣泽脸上挂不住了,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帮这个女人,“我送你回去,陆在清家?还是你自己房子?” “我自己家。”楚歌露出一个很令人心疼的笑容,“去他家,不好吧?哈哈……我身份比较尴尬……” “这种时候……”荣泽没忍住,伸手用力摁了摁楚歌的头顶,“你他妈就别强迫自己笑出来了啊,傻子。” 楚歌没说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而后女人吸吸鼻子道,“没事儿,我很坚强的,回去写写功课看看教材就好了。” “……”你这个转移心情的方法倒是和别人画风不同。 荣泽没说别的,就道,“走吧。” “爸爸,你路上可要小心啊!” “嗯。” 荣泽刚把楚歌送走,前脚一走,后脚陆在清开车进了荣家的地下车库,“楚歌呢?” 他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啊。”坐在客厅看奥特曼的荣易抬起头来,“啊,在清叔叔你回来了?” 陆在清有些疑惑荣易一个人看电视,然后跟着追问,“楚歌不在这里?我看着她上你们的车了。” “啊,我爸爸送她回去了。” 荣易眨了眨眼睛,“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爸爸送楚歌回去了。” “谁跟你说的我不回来了?” 陆在清一听就又来了怒火,他就是故意做给楚歌看的,让楚歌看看多少女人想跟他开房,想看楚歌难受哭鼻子,结果楚歌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走了! 这叫陆在清能不生气? 把林舒送去酒店后就直接开车赶到了荣泽家里,正打算好好教训楚歌一顿,结果这个女人转身又跑了? 陆在清快要气炸了,她不是喜欢他么!这么别的女人蹬鼻子上脸了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还想看她哭唧唧挽留他的样子呢! 还想看她求他不要丢下她呢! “在清叔叔,你要是对楚歌不好,就还是分手好了。”荣易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陆在清说,“楚歌都为了你哭了呢,只是你不知道。你这样不对,我都觉得不对。” 陆在清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小孩儿嘴里说出来,更想不到的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荣易眼里,是尤为重要的。 他把楚歌看的很重。 荣易皱着眉头,像个大人一样教训陆在清,“真是的,我和我爸爸都看不下去了。楚歌是你的女朋友呀,你怎么能欺负自己的女朋友呢?” 陆在清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隔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她哭了?” “嗯。”荣易说,“掉眼泪了,可伤心了。” “会不会装的……” 荣易无话可说,到了最后气鼓鼓地一撅嘴巴,“随你怎么想吧!这样下去,我就要让我爸爸把楚歌抢来给我当姐姐了!” “哟呵,志向挺大。” 陆在清好气又好笑,伸手摸了摸荣易的脑袋,“别想了,楚歌除了我,不会接受任何人。” “你哪来的自信?” 荣易小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小大人的姿态睨着陆在清,“你对她那么坏,她肯定会伤心透了,然后离开你的。” “不可能。”陆在清斩钉截铁地说,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自信是哪来的,可是他就是觉得,楚歌这种容易哭哭啼啼的女人,离了他不行。 “你这样是不对的。”荣易气得又重复了一遍,“楚歌不应该这样跟着你,受委屈。” “那你快点长大养她不就得了。” 陆在清故意说道,随后转身往外走,“我去她家找她,先不说了。” “哦……”荣易站在陆在清身后,拉长了声调,“在清叔叔,你真的要好好保护楚歌知不知道?” 陆在清没吭声。 荣易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陆在清从荣易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一走出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下来,他进了车子里一脚踩下油门,眼里神情阴沉得可怕。 ****** 楚歌到了自己家以后,站在门口感谢了一下荣泽,然后回屋去睡觉,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楚歌吓得整个人都发抖了,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住,不会是……不会是池南在蹲点报复吧? 楚歌小心翼翼走过去,听见外面有人怒吼,“你他妈再不开门,这破门我直接踹了!” 陆在清! 楚歌眼睛一红,拉开门对上陆在清暴怒的脸,只觉得眼泪在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女人看着陆在清,颤抖着说道,“你怎么会过来?” 陆在清冷笑着挤了进去,又是这间狭小的屋子,逼迫着他喘不过气来,“我不过来,给你和荣泽腾地方亲热?” 楚歌受不了陆在清说话带刺,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老是这样,我没有和荣泽怎么样,他也只是顺路送我回家……” “是么?”陆在清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她,“现在当然是随你怎么说了,我哪儿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 楚歌的声音一下低下来,她很少这样,让陆在清有些许错愕。 随后楚歌抬头看着陆在清,喃喃着,“我真的没有怎么想,怎么样都行。” “哟,你现在是要跟我冷战啊?” 陆在清挑眉笑得极狠,“胆子倒是大了,现在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 楚歌低头,看着陆在清站在客厅里,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能这样垂着脑袋,直到看见陆在清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楚歌吓得一哆嗦,陆在清眯起眼睛看着她,“跟我甩脸色呢?” 楚歌道,“我没有。” 陆在清咬牙,“我看你就有,怎么,被荣泽送一次,就敢这样了?” “我说了我没有。”楚歌推开了陆在清的手,“你不要这样自己加各种奇怪的想法到我身上,我说了,我没有。” “呵呵。” 陆在清将楚歌整个人怼在了墙上,随后用力将楚歌的脸抬起来,楚歌挪开眼神,他又把楚歌的脸扳过去。 “放开。”楚歌喘着气叫了一声,“你……没有去找林舒吗?” “林舒?”陆在清冷笑,“你知道她名字?” “荣泽告诉我的。” 楚歌没有藏着掖着,就这么直白说道,“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一下她的名字不是吗?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她挽着你的手。” “我看你和荣泽在一块也很开心的样子啊。” 陆在清咧了咧嘴角,“所以我找了一个女伴咯,这有什么意见吗?” 楚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的失望来的太过措不及防,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陆在清,“没有意见,你可以随便找女伴,没关系。” 陆在清察觉到了楚歌在抗拒他,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说你两句不乐意了?” “没有。” 楚歌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陆在清,一个人走去了房间把门关上,关上门之前楚歌说,,“没关系,我说了,你跟谁一起出现都无所谓,我也没事。我先睡觉了。” 这意思就是陆在清咋样她都不管了,他在外面留着也好,回家也好,都没关系,楚歌不在意了。 陆在清不知道楚歌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是怎么来的,只是看着楚歌这样,他心里忽然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落差感。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楚歌房间门口,敲了敲她的房门,“楚歌。” 楚歌没应。 “开门。” 陆在清火气大了,楚歌一个他花钱养出来的女人,也敢这样给她甩脸色?是不是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了? 陆在清还想说话,楚歌从里面一下子拉开了门,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眼眶是红的,“你还有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在清拔高声调,“我特意来找你的,你就用这副臭脸来面对我?” 楚歌忍了忍,抿着唇,隔了好久才轻声道,“为什么不行?你都可以和别的女人走……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为什么不能这样面对你?” “因为你是我花钱买的。” 陆在清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忽然间颤了颤。 果不其然,看见楚歌的脸色变了变,而后小女人轻声一笑,“是吧,在你眼里我可能就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既然在你眼里我这么廉价的话……” 楚歌顿了顿,“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这是想要冷战的意思了? 陆在清把脸一拉,不顾楚歌的反抗直接闯入了她的房间,而后将她整个人直接按在了墙上,“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歌没说话,低着头,只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说话方式,后来陆在清被她这副腔调弄火了,干脆松开了楚歌,随后道,“那行,你是不是想跟我玩冷战?” 楚歌低着头不说话。 隔了好一会,她才喃喃着,“我是觉得这样没意思。” 没意思。 你他妈本来没多有意思,老子留着你为什么?因为你好睡啊! 不过这话陆在清没说出来,他盯着楚歌的脸许久,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拳拍在门上,“行,你想跟我搞是不是?你就现在作吧,老子缺你还是什么?” 楚歌没说话,陆在清摔门走了,重重一声响,走到外面,又把外面的门摔得震天响,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一样,楚歌怔怔地站在房间里,两声摔门声结束以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寞。 陆在清走了。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一股脑儿只知道发泄自己。 楚歌想不透自己这样下去还能守住些什么。 不如放弃算了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地走回床边,拿起杯子盖住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给她一点安慰力度。 陆在清……喜欢你好难啊,哪里都是错,我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 第二天楚歌起床上学的时候,陆在清没有打电话。 楚歌一个人挤公交上学,照例还是这样和同学打招呼,柴浩来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楚歌只是轻轻一笑,没说话。 她记得自己最开始还会想要反驳陆在清,只要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就会坦白说出来。 可是现在,不管陆在清说什么,她都已经不想再去反驳了。 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不说,到了后来就会变成说不说出来都无所谓了。 楚歌一整天都很安静,也没去想过找陆在清,下午的测试她拿了第一名,柴业在教室里夸了她一通,却发现楚歌脸上毫无笑意。 第二天有个海外人才招聘活动,一些跨国公司的高管过来学校视察挖掘人才,柴业带着楚歌去见了一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瘦弱的背影已经可以开始独立地面对这样陌生的人群了。 楚歌英语还没到达那种流畅的水平,但是面对外国人,她基本可以开始沟通了。 柴业站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和楚歌交谈,她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侧脸安静,眼里和最开始的眼神截然不同。 没有了闪烁和期待,宁静地像是一波古井。 柴业直到楚歌结束,才轻声问道,“这两天陆在清没来找你?” 楚歌睫毛颤了颤,才轻声道,“啊,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可能就算了吧。” 这句话从楚歌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柴业觉得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样的楚歌太不正常了,以前她脸上虽然小心翼翼的,但是眼里总是很漂亮,带着所以的期待和渴望。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楚歌早就已经没了这样生动的眼神。 柴业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楚歌,本能告诉他楚歌一定遭遇了很严重的打击,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楚歌只是故作坚强地笑了笑,她道,“没事啊,柴老师,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柴业所有的想安慰的话语都咽了回去,看着楚歌强撑自己没事的样子,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可是很快,柴业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第二天,陆在清就和别的女人闹绯闻闹上了新闻头条,而此时此刻,楚歌正在教务处签协议,有个跨国公司看中她,想请她去公司看一圈,面对这样大好的前途机会,楚歌自然不能放过。 然而前途大好的时候,感情的事情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楚歌看着柴业递过来的手机,直到把上面的消息全都读了一遍以后,整个人都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不……” 她喃喃着,“怎么可能呢……” 柴业在心里叹了口气,“楚歌,能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吗?” 楚歌摇着头,手里还拿着合约,整个人靠在教务处外面走廊的墙壁上深呼吸着,她红着眼睛道,“我和陆在清吵架了,吵得特别厉害。” “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柴业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现在还跟你维持着恋人关系吗?如果还在,那么他这样做是绝对不对的。” 楚歌低下头去,声音带着啜泣,“我不知道,他当初摔门走的时候没有把事情交代完,就是放完狠话走了,这两天我们都没有互相联络过……”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楚歌这幅样子让柴业觉得心疼,他上前拍了拍楚歌的脑袋,发丝还是往常一样柔软,可是柴业觉得现在的楚歌,脆弱得有些过分。 仿佛你碰她一下,她就要碎了,化为灰烬了。 楚歌道,“不要谈恋爱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一个人维持这段感情了……” 曾经的楚歌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只要她付出真心,一个人的努力也可以把两人之间的横沟填平。 她觉得既然自己配不上陆在清,那就抱着一种自知弱小耻辱的心情不停地去向上奋斗,总会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认可她的身份。 可是她失败了,她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到头来,连这段感情都维护不了。 “我肯定也有错。” 楚歌轻声说着,“我毫无自知之明地喜欢他,就是最开始的错。” 柴业听见她这样自责的语气,实在是听不下去,“别想多……和陆在清摊开了好好说说吧,如果真的不能继续下去,那么两个人起码也要好聚好散,不是吗?” 他不信陆在清会为难这样一个楚歌。 楚歌抬头,直愣愣看着柴业,“柴老师,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来到这座大城市,最开始就误入歧途,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不停的误会她是个职业出来卖的,可是楚歌根本无力反驳。 连喜欢的人,都口口声声将她看作“是他花钱买来的女人”。 “你没错,你只是太善良了,出了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推责任,你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导致……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 楚歌又开始轻轻地啜泣,“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柴业上去给了楚歌一个拥抱,“有空对自己说一声对不起吧,然后从以后开始,好好爱自己。” 楚歌哭着点头。 “对了,实习的事情怎么说了?” 柴业松开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合同,“说了是等你结束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实习吗?” “嗯,喊我下周过去看一下实习环境。”楚歌将合同递给柴业,“柴老师您帮我把关把关,如果可靠,我想快点把书读完,然后提前进入公司实习。” “哟,想跳级啊?” 柴业笑了笑,“不得了啊楚歌,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楚歌被柴业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我只是努力了而已。” “你很聪明。”柴业欣赏地看着楚歌,“多努力一把,我期待以后看见你成为成熟的精英女士模样。” 楚歌笑了笑,没说话,眼里却是一片寂寞。 陆在清终究是改变了这个疾苦的女人的人生轨迹。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楚歌从最开始的心怀热爱到如今学会风轻云淡,都因为一个叫做陆在清的男人从她心里走过了一遭。 直至枝繁叶茂变作寸草不生。 这天夜里楚歌回去给陆在清发了个微信,她说,我看见你和林舒的绯闻了。 【陆在清:你想表达什么?】 【四面楚歌:我没想表达什么,陈述一下事实,我看见了。】 【陆在清:现在说话结构都高级了么,楚歌,你是觉得自己渡了层金吗?】 【四面楚歌:我没觉得自己有多高级,我从来都很普通。】 【陆在清:呵呵。】 【陆在清:知道自己普通就好,那请问你找我来干嘛?我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四面楚歌: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分手。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再问出去也没有意思了,陆在清想要断干净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楚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察言观色,能从陆在清的华话里察觉到各种别的意思的,以前她还不会多想,如今却一听就懂了。 她没说话,打出来的字还是那样方方正正的。 字体是最机械冰冷的,不管多么热烈的语气,打成字的时候就只会剩下一排常见的字幕,对方从来都无法揣测透过屏幕那个拿手机的人内心到底有多煎熬。 楚歌红着眼眶打过去几个字。 【四面楚歌:那我不会再来烦你啦,祝你和林舒开开心心。】 这句话发过去的时候,陆在清还以为是楚歌在挑衅,冷笑着立刻打了一个滚字回去。 你故意阴阳怪气刺激我,我也让你不好过! 滚。 哦好,那我滚了。 楚歌没说话,等来陆在清一个字的回答,觉得心有点凉。 她尝试相信他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这一次,楚歌却没有办法按下删除好友的键,她觉得自己变了,自己不再是那个坦然的楚歌了,不然为什么,看着那个红色的删除键,她整颗心都在哆嗦呢? 楚歌哭了,缩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真的好喜欢陆在清,可是这个世界上,原来喜欢是最派不上用场的事情。 一周后楚歌拿着陆在清为她办的签证,带了一点行李就踏上出国的旅程,她还要回来,这次只是去看看环境,如果可以,以后可能会在大公司里工作,替家里还钱,给小宝准备老婆本。 楚歌一个人站在机场的时候,想起了当初和陆在清一起去泰国的日子。 这些回忆也成为了讽刺她的工具,楚歌让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回忆偏偏止不住地涌上来。 机场里不知为何放着歌,好像是有一对小情侣要分别了,男方花钱买了机场广播,整个机场都渲染着一股悲伤的感觉。 楚歌听见喇叭里放着一段很直白的歌词。 “抱一抱,就当做从没有在一起……” 在她被池南刁难的时候,冲出来帮忙的陆在清,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却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算了吧,我付出过什么都没关系。” 曾经一次一次重新鼓起勇气去为了他变得更好,如今却只剩下自己。 “我忽略自己,只因遇见你。” 楚歌捏着登机牌,蓦地红了眼眶。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 楚歌低头,最后自欺欺人地想着,陆在清应该有一点点喜欢她的吧?一点点也行,他其实也愿意出手对她好的。对……不对? 登机那一刻,楚歌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擦着自己眼睛坐上飞机,空姐好心地递来一张餐巾纸,楚歌连连说了两句谢谢,却不期然想起之前那个勾搭陆在清的空姐。 原来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处于感情卑微的一方。 “就当做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飞机起飞的时候,楚歌不哭了,她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看着越来越渺小的高楼大厦,缓缓闭上眼睛。 陆在清,你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曾经爱过你的,一个渺小的我? 楚歌抓着安全带,任凭飞机载着她飞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可能楚歌以后要在那里度过自己的大半辈子,当一个异乡人,孤独一生。 她还是很想自己的妈妈,很想小宝,哪怕家人愚昧无知,却同样在挂念她。 楚歌在苏黎世落地的时候,那边陆在清半夜梦醒,忽然间睁开眼睛卧起,看着空旷的冰冷的房间,打了一个寒颤。 该死的,是谁把空调开到18度最低的?是想冻死他吗? 可是好像是他自己。 毕竟楚歌已经不在家里了。 陆在清愣住了,打开手机,睡前还停留在和楚歌的聊天界面没退出,现在打开来还是这样的界面。 他看着自己对楚歌发出去的一个滚字,陷入了一种恍然的沉默里。 陆在清发现楚歌这几天没声音了。 虽然他觉得疑惑,可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找一个已经不要的女人。 不然对他的男性尊严是多大的侮辱啊。 可是楚歌确确实实的,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陆在清再也找不到有关于楚歌的一丝一毫,后来装作不经意随口问起荣易的时候,也被告知,楚歌停掉了家教的兼职,就在两天前。 咦,奇了怪了。 陆在清躺在床上,让自己不要去想楚歌,可是鬼使神差地就这么点开了楚歌的朋友圈。 也没有更新。 陆在清心里有点焦虑,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但是事实告诉他,他就是在想楚歌。 当初冰冷丢下一个滚字以后就对着人家摆出冷脸,现在楚歌不打扰他了,他反而开始贱贱地想人家了。 陆在清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在通讯录里面找到了柴业的电话号码,随后拨了过去。 “喂?” 那边接通以后,是个清冷的男声,陆在清嘀咕了一句,“老子是个男的你也要放电吗?” 柴业乐了,“找我什么事呢?” 陆在清结结巴巴好久,问了一句,“我最近……找不到楚歌的消息了。” 柴业在手机的另一端意味深长地笑着,“哦?我以为你就是不要楚歌了呢。” “那,虽然说不要了,但是我也没说让她就这么杳无音信了啊。”陆在清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跟死了似的……怪吓人的。” “你他妈嘴里有没有一句好话了。”柴业被陆在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半晌笑了笑,“楚歌最近好着呢,前几天出了趟国,人在国外所以没什么消息,今天晚上飞机回来。” “出国?” 陆在清在楚歌身上听见出国这两个字可就稀罕了,楚歌什么人啊,居然能出国? “她现在混得这么好了?”陆在清有点不敢相信,“出国干什么?” “国外一跨国公司看上她了。”柴业在那边整理楚歌的学籍档案,“这几天正好要给楚歌做个bio呢,那边人说,觉得楚歌很有潜力,想请她去做设计师。” “不是,设计师。”陆在清啧了一声,“楚歌学的是什么啊?” “行政管理。” “……” “那和设计搭边吗?” 陆在清抓着手机反问了一句,“行政管理那他妈是专业做假账的,你让她去国外做设计师,被人家欺负去啊?!” 柴业一下子又乐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再说了,楚歌现在出国去了,就是重点培养对象,怎么会被人欺负?” “专业不对口。”陆在清斩钉截铁,“不行,这事儿不行。” “你是她谁啊?” 柴业故意问了一句,“楚歌什么事儿都要经过你同意么?” “你这不是废话么!楚歌是我——”陆在清话说到了一半,猛地卡住了,忽然间不知道往下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连着胸腔里的心脏都跟着晃了晃。 楚歌是他的什么? 什么也不是了。 他跟楚歌拗断了,让楚歌滚了。 柴业察觉到了陆在清的沉默,在对面低沉道,“在清,你可能还没看明白局势吧?现在的楚歌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了,她已经不是你花钱买来的那个女人了。” 她也不是那个,会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袖子,柔柔地喊他一声在清的傻妞儿了。 “而且。”柴业转身,靠着墙壁,手里拿着楚歌的档案,“那边的公司说了,可以资助楚歌上他们那里专业的大学,替她改专业去学设计。这对楚歌来说是一个大好前途,那边高管十分看重楚歌,说楚歌身上带着一股他们喜欢的气质,希望她可以去试试。” 陆在清呼吸都跟着加速了,但是他自己没发觉。 “所以我让楚歌出国去那个公司看看了。”柴业一摊手,“机票是学校和公司平摊报销的。” “你他妈让她一个人去国外?万一是骗子公司呢,多危险知道吗?”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这抓的是什么重点,不对,他不应该担心楚歌的,可是…… “所以呢?”柴业并没表示多意外,“我就是想让她一个人去历练,才让她独自去国外的,而且我也相信楚歌可以。” “她在飞速成长,陆在清。” 柴业的声音缓缓慢下来,“以一种我们都追不上的速度。” 下次见面,可能楚歌甚至都不再是那个楚歌了。 陆在清没说话,他没想到这种事情,只是觉得那个一直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女人不见了,飞出他的手掌心了,那种恍然无措感令他自己都觉得恐慌。 柴业没说别的,只是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 还有三个小时,楚歌就要回来了,他得去机场接楚歌。 ****** 可是楚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国外没有出事,却在一回国的时候,就被人狠狠塞入了小黑车里,她甚至来不及挣扎呼救,乙醚的味道布满她整个鼻腔,楚歌闭上眼睛,双肩包滑落,她陷入一阵绝望的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个酒店房间里,一丝不挂,一头黑发散开来,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蹂躏。 楚歌吓得整颗心都在狂跳,掀开被子,隔壁还躺着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男人! 楚歌尖叫了一声,那人也猛地睁眼,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池南喉咙口都在抖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搞到他头上来了! 池南指着楚歌,“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楚歌红了眼睛,整个人往床角缩着,死死抓着被子企图盖住一点尊严,她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我一下飞机就被人迷晕了,为什么……” 池南怒吼,“我他妈招你惹你了?陆在清喊你来搞我?!” “和陆在清没关系——”楚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我们……我们是都被人设计了,我……” “少他妈在这里放屁,你一个出来卖的哭什么哭,老子要是真的睡了你,还嫌你脏——”池南斥着身体上前狠狠揪了一把楚歌抓紧的被子,楚歌哭着拽住,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错乱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她身体没有异样,她肯定还是干净的,没有和池南发生任何关系…… 池南上前又抓了一把,楚歌半边肩膀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肤细腻得没有一丝毛孔,她所有的肢体都是细细瘦瘦的,如同一朵幼嫩的花朵。 楚歌隐隐颤抖着,不让池南把被子抽走,“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可是我真的是无辜的,陆在清也一定不知道……不信你打电话给他对质,我们……先解决问题好吗?” 池南眼底像是有一把火猛地点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女人较上了劲,伸手攥住楚歌的胳膊,随后猛地啧了一声。 真滑。 楚歌说不上话来,只能一个个想解决办法,“报警吧,我们调监控……” “不如先来做点实际性的事情。”池南一把推倒楚歌,“那个人这么做,不就是想看我和你发生点什么搞不清楚吗?我们不做点事儿多可惜?” 她那么小一只,平时被陆在清压在身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别这样,池南,我和你应该已经扯平了,说过了见面就当陌生人……” “不好意思,成年人从来都是出尔反尔的。” 池南冷笑一声将楚歌死死压住,而后楚歌又是一声尖叫,“你放开我——” “陆在清可以,别人就不行?你装什么清高——” 池南话音还未落,门口传来一声刷房卡的声音,随后滴的一下,房门被人推开了。 陆在清左右手里各着的一杯星巴克就这么猛地摔在地上。他原本应该给谁也带了一杯。 浓郁的咖啡香气洒了一地,楚歌红着眼睛看着闯入的男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陆在清……为什么? 陆在清站在那里,手脚发冷,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你们在干什么?” 池南皱着眉头,“果然是你干的?” 这句答不对题的话让陆在清所有的理智彻底失控,他上前狠狠抓住池南往下摔,可是不堪入目的是,池南和楚歌都没穿着衣服! 都没穿着衣服! 楚歌大喊着,“别,陆在清,我和你解释——”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什么这种时候陆在清会出现?为什么…… 可是陆在清根本没听楚歌说了什么,直接抬起手来! 啪的一声响起,重重一个巴掌打在楚歌脸上,连着摔在地上的池南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个发展,为什么有点令人觉得不对劲? 陆在清气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了,“发短信喊我来酒店找你,然后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裸着身体滚床单?楚歌,你他妈什么下三滥啊!” 楚歌被打得脸还偏过去了,鼻血一滴一滴落在酒店洁白的床单上。 她没哭,但是肩膀剧烈哆嗦着,隔了好久,楚歌才说,“不是我……” 不是我。 陆在清手还维持着打人的姿势,却在听见楚歌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僵住了。 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直直窜起…… “我手机……不在我身边。”楚歌擦了一把自己的鼻血,茫然看着手掌心那片血,喃喃着,“我刚下飞机,就被人迷晕挟持了……然后一觉睡醒,变成了这样,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陆在清手指开始发颤,他觉得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看着楚歌的表情,忽然间觉得自己心口泛起一股细密的疼痛感来。 “可是……你不信我。” 陆在清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楚歌对陆在清道,“能……帮我拿一下酒店的浴衣吗?”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转身就去拿,看着楚歌披上,而后手心带着鼻血去洗手,细碎的血丝顺着指缝和掌纹溶入水里,扎得陆在清眼睛一阵生疼。 是他打的。 他竟然动手打楚歌了。 陆在清心抖得厉害,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己解释自己的冲动,只是楚歌似乎好像也不介意了。 有些人太令人失望,到了后来就连失望的欲望都没有了。 楚歌披着浴巾转身,然后问陆在清要了手机。 她给柴业拨了个电话,后来柴业赶来的时候,看见楚歌这样,将自己临时带来的衣服都塞到了楚歌手里。 “去浴室换一下,我等下带你去巡捕局。”柴业语气那么急,“咱们不能吃亏!” 看看,同样是男人,柴业只要楚歌轻描淡写几句就会选择相信,而陆在清却选择了给楚歌结结实实一个巴掌。 打碎了她对他全部的感情。 后来楚歌跟着柴业走,陆在清根本没任何的勇气去阻拦。 楚歌到了柴业车子里,闭上眼睛,眼泪却没止住,她无声哭了一场,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楚歌,别难过。” 柴业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只能这么道,“先去医院,再去巡捕局。” 楚歌没发出别的声音,像是一座失去灵魂的雕像。 ****** 楚歌消失了。 带着所有的东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池南再后来也去了巡捕局一趟,连同楚歌之前做的笔录一起做了,不过后来来的却是柴业。 池南问他,“楚歌去哪了?” 柴业冷着一张脸,“出国了。” “啊?”池南皱眉,“她不打算解决这事儿了吗?” “已经解决了。” 柴业手里拿着楚歌那只丢了的手机,被人丢在了机场的花坛里,事后才被保洁员捡到。 柴业办了一下后期手续,随后就转身走了,也没再去管池南,因为他需要找陆在清一趟。 陆在清拿到楚歌这支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时间像是凝固一样。 “这只手机是在一天后被人找到的,足以证明当时不在楚歌手里,所以给你发短信喊你去酒店的也不是楚歌,她被人迷晕后,有人拿她手机给你发了短信,然后再把手机丢了,防止被定位到。”柴业用平缓的声音道,“你们都被人设计了。” 至于是谁,还在调查。不过大概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这只手机是陆在清买给楚歌的,现在又回到了他手里。 陆在清哆嗦着给手机解锁,却发现手机密码竟然是他生日。 那一瞬间心脏就猛地痉挛了一下。 “楚歌走了,出国去了。”柴业道,“她打算改专业去国外读设计,正好那边也有人接手,签了合同我就以交换生的名义让她去了。” 陆在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你终于错过她了。” 楚歌不在国内的第一个礼拜,陆在清躺在床上失眠了。 自从那天柴业跟他说了一番话然后交代完一切走人以后,陆在清就一个人怔怔站在那里发了半小时的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半小时到底在干吗,可能在想楚歌,也可能……是在想自己从头到尾都干了什么。 陆在清一个人从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是黑夜。 他现在日夜颠倒,甚至都忘了今天是礼拜几,正正好几天关在家里不肯出门,一出门看见太阳就觉得困。 陆在清觉得自己思维都跟着被禁锢了,楚歌一走,整个人就空了。 后来半夜里萧里喊陆在清出去喝酒,陆在清说,不喝! “你变性子了?”萧里拿着手机在那端笑,“还是被人绑架了啊?要是真的那我就去救你。” “滚蛋!” 陆在清踹了一脚自己客厅里的沙发,他开着一盏很暗的灯,最近也都不出门,整个人像一个夜行动物。 “那就出来喝酒啊,你都闷了几天了,是他妈打算修仙吗?” 萧里笑说,“大家都在外面要和你聚头呢。” “搞什么。”陆在清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坐牢了出来,搞的这么隆重,接风洗尘啊。” “不。”好兄弟在那端很贱的说,“是准备好怀抱和餐巾纸。” 陆在清愣了愣,“干什么?” “等你跟我们哭诉啊。”萧里那边又传来了别的生意,气得陆在清一阵哆嗦,“你们他妈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哎呀,都这么多年好朋友了,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啊。” “绝交!” 陆在清嚷嚷着,“你们这帮吃人血馒头的狗东西,朋友没得做了!” “诶!”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陆在清走过去,接近了还听见隔着门,萧里他们说,“开门啊,社区送温暖。” “温暖你妹啊!” 陆在清拉开门,就看见几个好朋友手里拿着酒,荣泽也在里面,穿着一身休闲服,看见陆在清的时候,好朋友纷纷吓了一跳。 “嚯,你他妈真的要成精了。” “瘦了很多啊,失恋让人减肥,臭屌丝语录诚不欺我。” “家里怎么这么暗啊,要死了,陆在清你不会变成瞎子阿炳了吧?” “陆在清拉二胡的样子的确挺像瞎子阿炳的。” “……” 陆在清盯着一群主动上门的人,脑门突突直跳,“你们是打算干什么?烦不烦,烦不烦!” “不烦啊。”萧里站在客厅里慢条斯理开酒,而后荣泽一下子打开了客厅的水晶大吊灯,一下子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陆在清不适应地拿手遮着眼睛,“干什么……” “过来陪你聊会天。”其中一个好友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而后看向陆在清,“听说楚歌出国了。” “对啊。” 陆在清没否认,“出国去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全场沉默。 就听见陆在清跟个老太婆一样吧嗒吧嗒在那里自己说着,“我一点都没在乎,真的。她出国就出国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楚歌不是我的谁,她爱干啥干啥,我又不拦着。” 一群好友:“……” “我真的没怎么样,我觉得我特好,人也没咋的,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跟楚歌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想她,我才不会想她……” 荣泽打断了陆在清的话,“你等一下,我们也没说你在想楚歌。” 萧里摇摇头,“没救了。” 陆在清干脆不说话了,在萧里边上坐下。 萧里说,“对了,今儿来,是顺路告诉你一件事儿,反正你和楚歌不联系了,说一下应该也没事儿。” “怎么了?” 看着他们这副严重的样子,陆在清心里猛地敲响了警钟,不会,不会楚歌……楚歌在国外出了什么事情吧! 他就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去国外要被人欺负!!他就知道!逞什么能去国外啊,他又不逼她,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往国外跑找不到人干什么啊!他有那么可怕吗! 陆在清咽了咽口水,“你们别吓我……” “陆在清,我们查了一下……楚歌出国前的行踪。”荣泽坦白道,“很抱歉,我去查了。因为听见她出国的消息我也很震惊,所以……” 陆在清怔怔看着荣泽。 “我想知道楚歌在出国前经历了什么,然后自己又做了一些什么才让她下定决心去国外的,最后我发现……” 荣泽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去过医院。柴业一起陪同去的,就是……在被你误解以后,柴业说楚歌流鼻血了,就带着楚歌去看了看。” 陆在清收紧了手指。 “楚歌怀孕了。” 捏在陆在清手里的杯子在下一秒被摔了个稀巴烂,还好里边还没来得及倒酒,要不然家里都得是酒味。 陆在清的手指隐隐发起抖来,他甚至不敢相信,感觉自己脑袋上像是有一道雷轰隆隆地劈下来,重复问了一遍荣泽,“你说什么?” 陆在清这副模样让荣泽皱起眉头来,“什么?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楚歌怀孕了,然后那天顺路一起把孩子打了。” 把孩子打了。 陆在清手脚发冷,他丝毫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得知楚歌怀孕的震惊还没缓过去,一下子又变成了楚歌把孩子打掉。 他从头到尾凉了个彻底,胸口就跟破了个洞似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吹,他声音都在抖了,“什么情况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来跟他说一下,到底怎么了,楚歌为什么会怀孕了,楚歌为什么……有这么一声不吭地把孩子打掉了? 那个孩子……是,是他和楚歌的小孩吗? 陆在清越想越多,荣泽看着陆在清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一下子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你不知道楚歌怀孕了?我以为你老早就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他根本就没想有想到楚歌会怀孕。 可是转念一想,后来和楚歌的几次都是没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他除了有一次给楚歌吃过避孕药以外,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楚歌的身体。 楚歌年纪轻轻,正是土壤肥沃的时候。 陆在清不敢想下去了。 楚歌怀孕了。 天啊……他让楚歌怀孕了。 可是楚歌又瞒着他,直接一声不吭把孩子打掉了! 陆在清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所有的刺激情节一阵一阵地传来,他根本无法一次性把这些事情连起来接受。 “完了,你居然真的不知道。”荣泽坐回原位摇摇头,“楚歌打完孩子第二天就出国了。” 傻子吗她!打完胎身体最虚的时候跑去坐飞机出国! 她是想要落下病根吗!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的都是一些和重点无关的东西,他居然第一反应是担心楚歌的身体。 男人死死握着拳头,直到后来才哑着嗓子道,“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有小孩。” 这话实在是太令人心酸了,萧里只能说道,“那你往好处想,万一孩子不是你的呢?” 萧里这张嘴啊!陆在清早晚有一天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滚蛋!”陆在清怒吼一声,“我他妈——我他妈要是知道楚歌怀孕了,我会让她把孩子打掉吗?!” “不然呢?”坐在一边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反问了一句,“不打胎,难道生下来?楚歌肯定是知道你什么想法的,为了避免被你一通阴阳怪气的侮辱,所以才自己选择了打胎,不告诉你。” 陆在清整个人像是踩空了一级楼梯,感觉重重往下坠了一把。 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打了也好,正好你俩也老死不相往来了。” 荣泽叹了口气,“算了,是我的错,我以为你最开始知道的。你当我没说,然后不知道这件事吧。好聚好散。” 说散就散。 后来这天夜里陆在清喝了很多酒,直到半夜三点好朋友们才一个个走开,萧里临走前抓了一把陆在清的头发,“别想不开。” “不可能。”陆在清说,“我不会为了楚歌难过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让步。 几个人没说话,对视一眼就走了,将空旷却又充斥着酒味和痛苦的客厅留给了陆在清一个人。 陆在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是他的,是楚歌的。 他一直没敢打开看。 现在才敢。 陆在清按了自己的密码解锁,那个时候心脏深处传来剧烈的痛意,这个傻子,居然一个人偷偷拿他生日做密码,他同意了吗!混蛋! 陆在清看了眼楚歌的朋友圈,发现楚歌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关掉了自己的朋友圈,那些所有的,有关于陆在清的回忆一起被缩进了尘封的记忆里。 可是陆在清现在才发现。 他又点开楚歌手机的备忘录,看见了楚歌的日记。 原来她有日记的习惯。 【今天我可以上学了,好开心,遇到了好人,叫做柴业,他也是我的老师。】 【我又看见陆在清了,可是我好难过,我还应该相信他吗?】 【荣易是个好孩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我觉得他和小宝很像。】 【感觉陆在清的朋友好像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了。今天学会了用微信,他们还来加我好友了,这算不算我靠近了陆在清一步?】 【陆在清来学校找我,是在乎我吗?】 【我恨死池南了。】 【和陆在清住在一起了,他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我好害怕,害怕这是个陷阱,更害怕如果这不是个陷阱,那我要如何配得上他。】 所有的字里行间,浸透着那个女人滚烫却又悲哀的感情。 陆在清拿着手机,居然哽咽了。 他打开楚歌相册,心脏猛地漏跳几拍。 楚歌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有关于陆在清的各种角度的照片,关于他的侧脸,关于他的背影,装满了所有的相册,没有一张楚歌的脸。 都是陆在清。 都是他,亲手抛弃她的他。 陆在清攥紧了手机,觉得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在下一秒就要窒息,每呼一口气,胸腔里面就像是痉挛一样抽搐一下。 好痛。 要怎么办。 陆在清哆嗦着手,将手机关掉,才红着眼睛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随后男人重重推了一把茶几,可是桌子太稳,巍然不动,他得不到任何发泄。 “谁允许你……偷拍我的!” 陆在清感觉自己要疯掉了,可是房间那么空,他那么声嘶力竭,又是吼给谁听? “说了不准偷拍,说了不准让别人知道,说了我嫌丢人——” 可是他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男人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哭腔已经喑哑,整个人又缓缓在地板上靠着墙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谁允许你……把我的小孩打掉的……” 陆在清在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他喝的烂醉如泥,便醉生梦死躺在沙发上,一直到眼前黑暗,他都没有离开过。 梦里他梦见楚歌拖着满身鲜血,手里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胎,红着眼睛问他,陆在清,为什么要抛弃我? 陆在清浑身发冷,不,他没有……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楚歌哽咽着,眼里一片穷途末路的情绪,“你连这个孩子都不肯留给我!” 陆在清说不上话来,隔了好久才道,“楚歌,我没有要逼你……” “是,你是没有逼我,你只不过喜欢一次次羞辱我,喜欢让我下不来台,喜欢看我丢人,喜欢单方面的掌控我!” 楚歌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激动过,陆在清印象里的楚歌永远是柔柔弱弱的,可是现在——现在梦里,哪怕他知道是在做梦,心脏却疼得无比真实。 楚歌要是能够这样吼出来就好了,楚歌要是愿意,打他一顿骂他一顿都行…… 怕只怕,在现实生活里的楚歌,已经对他一无所求。 他所梦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他太想填补心里内疚,太想让楚歌对自己彻彻底底发一次火来平息罢了…… 眼前的楚歌哽咽着问他,“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大概就是爱上你。” 却没有想过,这场兵荒马乱的爱情,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个逃兵。 陆在清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赶你走。” 这话他在梦里敢说,现实生活里?他敢吗!他根本不敢! 陆在清猝然清醒是在清晨六点多,他三四点入睡,六点多醒来,睡眠时间也不过短短三个小时,居然做了这样一场鲜血淋漓的梦。 而后男人怔怔看着已经充满阳光的客厅,看来是昨天他们走的时候没带上窗帘,导致家里一下子有光进来了,他发了好久的呆,感觉都没回过神来。 像是一只生活在黑夜里的夜行动物突然间见到了光,就变得行动迟缓和麻木。 陆在清爬下沙发,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而后他回到房间里,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昨天夜里有人打了很多个电话。 林舒。 陆在清皱眉,删掉了记录,随后又躺回了床上。 人生真的好无趣。 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权势,金钱,哪怕是女人,陆在清都不缺。 一出生就在终点的他们,被捧上了至高无上的王座,有的人努力大半辈子,也不过他们一秒钟的动动手指。 所以陆在清游戏人生从不当真,这世界很无趣,他知道,但是他从来不缺乐子。 只是现在。 陆在清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一下子空了一样,空着也不知道干什么,打开手机都是很无聊的界面,干脆又把手机关了。 没了楚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乐趣。 陆在清翻了个身,又开始想楚歌。 这天晚上陆如冰给陆在清打电话,接通就是一顿咆哮,“你想死啊!这么多天不出声!” 陆在清嘶了一声,“我要是真的死了……那这么多天了,估计尸体都成巨人观了。” “你有没有一句好话了?” 陆如冰抓着手机道,“来公司上班!我爸找不到你,都把我按到总裁办公室了,你再不出现,我怕我要继承家业了。” “那你继承吧。”陆在清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加油哟。” “滚蛋啊!”陆如冰大吼一声,“老娘昨天晚上和江凛世界杯看到一半被抓过来的,你他妈赶紧回来,我过两天买了票飞罗斯国看现场!” “昨天?罗斯国和沙特阿拉伯吗?”陆在清总算笑了,“菜鸡互啄有什么好看啊。”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来上班,你不来,我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陆如冰拔高了声调,“江凛跟我说了,不就是被甩了吗!钱不要赚啦,改明儿钱多了,开着一卡车钱,到楚歌面前,来个现金求婚,那不是美滋滋?” “你一天天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陆在清道,“太不靠谱了吧,公司到你手里估计血本无归,还是我来吧。” 陆如冰冷笑一声,“废话少说,办公室见!” 陆在清总算起来上班了,回到陆氏的时候方城张大了嘴巴,“哇,真来了。” 陆如冰穿着一身性感漂亮的白领装,旁边站着江凛,郎才女貌地站在一起,陆在清一看就觉得碍眼。 “风气不正,带坏公司上下风气。” 陆在清道,“你俩离我远点,我对情侣狗过敏。” 江凛哈哈大笑,“你怎么瘦了点?” 陆在清嗤之以鼻,“超模身材,你懂个篮子。” 江凛和陆如冰又是一顿乐,笑得尤其嚣张,陆在清咬着牙,“干什么?笑什么笑?” 没见过被女人甩了的男人吗! 陆如冰道,“我就知道你早晚这样,笑死我了,当初提醒过你了,现在好了,楚歌走了吧?”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直跳,人家弟弟出点事,当姐姐的都是前后安慰,结果轮到他这里,回回有什么事陆如冰都是最先笑的那一个,这是亲生的吗!这他妈捡来的都不止这个待遇吧! “努力点,爱情成就不了,好歹事业有成。” 陆如冰拍拍陆在清的肩膀,“你也该过了爱玩的年纪了,楚歌的事情教训还不够吗?陆在清,你要学会负责任了。” 陆在清的表情变了变,随后没说话了,江凛也学着陆如冰,一左一右拍着陆在清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陆在清看着落地窗下面的景色,眼神逐渐熄灭下来。 ****** 时间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楚歌待在苏黎世的第五年,成为了这边公司的高管,英语流利的她已经可以做到和各种专业人士交流,因为在设计公司里,每天接触到的都是一群相当有创意的人,导致楚歌自己都被带着脑洞大开,甚至已经接受了很多奇装异服的行为。 比如说今天来公司的就有一个很奇怪的男生,混血,年轻,高高瘦瘦,就是留了一头金色长发穿着一身裙子,楚歌以为是个美女,上前招待dydy去地喊,直到那个男人怒吼一声,“滚蛋,老子爷们儿!” 还是个混中国血的! 楚歌吓了一跳,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之前没有辨认出你的性别。” “哼。”那人双手抱在胸前,“因为老娘貌美!” ……入戏太深。 “你是跟我一个国家的吧?” 那人又道,“本宫叫克里斯,你是这里的……什么人?” “你好,我是负责产品设计的部门部长。”楚歌弯腰,“很高兴在异国他乡遇到自己的同胞,你好克里斯先生。” “哼。”克里斯上下瞄她一眼,“你,我有点眼熟。” 楚歌愣了愣,随后又笑道,“为什么?” “挺眼熟的。”克里斯捏着下巴开始很自来熟地拉着楚歌在一边坐下,“哦,我记起来了,之前……在xx那里看见过你。” 这个名字楚歌也觉得耳熟,只是想不起来,随后道,“啊,那可能是曾经偶遇过吧,克里斯先生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找你们总裁谈一谈。”克里斯双腿夹在一起,敲着小拇指喝红茶,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位名门贵妇,谁能想到这是个女装大佬?! “他抢了我们好多生意,所以我是过来问问几个意思的。” 那不是上门打架么! 楚歌一下子慌了神,“克里斯先生,这之中可能有什么误会,那个,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克里斯凑近了楚歌,盯—— 楚歌咽了咽口水,“您有事吗?克里斯先生?” “你皮肤挺好的。”克里斯又瞄了一眼才回神,“发质也很好,天生?” 楚歌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夸奖。” “哼,最讨厌天生丽质的人了。”克里斯卷着自己头发,“本宫才是貌美如花!” 楚歌陪他在大厅等了半天没等到总裁下来,克里斯干脆起身拿着包气呼呼地走了,楚歌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人的突然闯入,看着他踩着高跟鞋离开,怔怔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 可能有的男人美起来就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吧…… 克里斯走到楼下,陆如冰正在抽着烟等他,“怎么说啊?你爹要见你没有?” “没有!”克里斯恶狠狠地甩了一下包,“不要脸的老男人,亲儿子公司的生意都抢,fuckoff!” 陆如冰乐了,“准备倒闭吧。我要撤资了,拜拜了您呐。” “无情的女人!” “对了,我今儿见到一个部门主管。”克里斯又道,“长得……跟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个照片里的女人很像。” 陆如冰夹着烟顿了顿,随后道,“楚歌?” “哦,叫这个名字啊。”克里斯说,“好像胸牌上是写着这个名字。” “楚歌在这里?!” 陆如冰猛地抬头看着dk公司高耸入云的大楼,觉得不可思议,“天啊……这可是……超级有名的跨国公司啊……” “喂,你打算干什么?” 克里斯抓了陆如冰一把,因为发现了她要进去的动作。 “我要去进去一趟。”陆如冰回头,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我弟弟过阵子要来这边公司谈合同,我得提前告诉楚歌一声!” “疯了吗,要是被你弟弟知道,估计要跟你决裂。”克里斯皱着眉头,“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好了,一直逃避又不能解决问题。你没发现你弟这几年变了多少吗?” 陆如冰顿住了,手上的烟落在地上,又很快熄灭。 可是……变的,不只是一个陆在清啊。 楚歌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楚歌了,这样的他们再见面,能够带来的,也不过是一再叠加的伤害吧? “相信我,jane,我们给他们自己空间,不要去参与任何人的感情。” 克里斯道,“那个姑娘,很棒。我相信她。” 他回想起楚歌的模样,穿着白衬衫踩着高跟鞋,身躯挺拔纤细,却不是那种瘦弱的纤细,看着就很有活力,一定是个很坚强的人。 陆如冰终是被克里斯劝动了,没上去,两个人离开公司大门后,楚歌站在大厅里不期然打了个喷嚏。 此时此刻手机正好响起,那边一个男声道,“什么时候回来宝贝?我很想你哟~” “下班就过来,今晚吃泰国菜好不好?”楚歌撒娇道,“我好久没吃泰国菜了。”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那我去定位置哦。”那边无奈道,“赶紧下班,不许放我鸽子!” 笑着挂了电话,同事路过问用英文了一句,“嘿小楚,是谁呀?男朋友吗?” 楚歌脸一红,“不是啦,我先去整理文件了!” 随后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回自己办公室,几个男同事互相对视一眼。 “真美好啊……” “总觉得她……特别有小女人味道。”几个人挤眉弄眼,“什么时候约楚歌出来喝酒?上班好几年了,她好像没有在下班后跟任何人去过聚餐什么的。” “这周末吧。” 有人道,“我试试!” ****** “陆总,您饶了我吧……是又要重新选位置吗?” 方城趴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您已经改签和重买机票无数次了……” 不就是去一次苏黎世吗,苏黎世那么大,陆在清紧张什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遇上楚歌? 陆在清扣着桌面,“你管我?花你钱买机票了?!” “你浪费了我的时间,我的时间就是金钱。” “屁。” 陆在清道,“我的时间才是金钱,你的时间……不过是为了我赚金钱。” “……”您确定从小到大这样说话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方城无奈地叹了口气,“行!那么金钱大人,我最后再和您确认一次,您真的不要再修改飞机时间了吗?” 陆在清咬牙,“不改了。” “那就周五?” “等一等——”陆在清猛地又举手,“周末吧。” “……”方城翻白眼都无力了,“确定了吗?”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确定了,这周末,苏黎世,不改了。” “我买了,你要是再跟我说要改签——”方城大喊道,“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三天后,陆在清登上了飞向苏黎世的飞机。 带着他的助理方城一起。 飞机缓缓起飞的时候,陆在清双手合十做出了祈祷的姿势,方城有些纳闷,“你是怕飞机坠机吗?” “呸。”陆在清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少说两句。” “那你在拜什么啊。”方城顿了顿,才回过神来,“哦!你是怕遇到楚歌?” 自己助理这张嘴巴真的是太贱了吧! 陆在清道,“关你屁事?!” “没关系,你相信我,苏黎世那么大,不一定会遇见的。” 方城这种安慰的作用约等于零,陆在清还是觉得自己这会儿手心都出了冷汗。 他居然害怕到了这种地步,真是不敢相信,那么小一个女人……居然能够让他,害怕起了相见。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方城托着下巴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楚歌啊,是当初做了亏心事吗?” 陆在清感觉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道,“你可赶紧闭嘴吧!” “哦,我懂了。”方城打了个指响,“肯定是做了一回渣男,觉得对不起人家吧?不过陆少,那就稀奇了啊,你都渣男了二十多年了,怎么现在才开始良心发现?” 陆在清按着方城的脸挤在玻璃上,“老子把你现在从飞机上丢下去信不信!你们死基佬的话都这么多的吗!” 方城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自己做了坏人,居然还不让我说!呸!” 这话实在是太过相似,曾经的当年,也有人这样对他说,用着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有骨气,有本事……你就不要做,你做了,还要怕别人说,陆在清,你这样不对。” 回忆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姿态太过迅猛,陆在清措不及防地倒抽一口凉气。 该死的,原来大脑根本没有忘记。 陆在清坐回位置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其实方城说的没错,苏黎世那么大,怎么可能遇上楚歌,可是他就是怕,只要和楚歌有关的一丝一毫,他都害怕。 害怕一不小心遇到楚歌的时候,她脸上的恨意和愤怒,更害怕……现在的楚歌已经对他没了那种期待。 陆在清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攥紧,他仰起脸,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可是胸腔里那些根本无法忽视的刺痛感让陆在清无法陷入安宁。 这几年陆在清始终孤身一人,虽然不缺女人倒贴,但是他却再也没有了别的念想。 他可以继续漫不经心游戏人间,也可以成为高不可攀的陆家少爷,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中途哪怕有人离开,也不会让时间停下脚步。 陆在清一度觉得,只要时间够长,那些情绪就可以被消磨掉。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猩红。 楚歌……我要怎么说,这五年,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 楚歌这天开完会回家,实在是疲惫,正想着叫什么外卖的时候,一回到客厅,就有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小大人的样子睨着她。 “哼。”楚星河道,“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楚歌无奈地说,“开了个会。” “开会这么晚?!”楚星河不乐意了,“我不管,下次不准这么晚。” “真的。”楚歌叹了口气,换了鞋子坐到了自己儿子旁边,“天啊,你已经不允许我半夜出门整整一年了……” “那当然!”楚星河挑眉,“你是我的,谁敢打你主意?上回那个金发碧眼的臭渣男,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楚歌默默道,“上次尤金的事情,就是被你一直在中间搞事所以才黄了。” “你这是在怪我赶走你的前男友?!” 楚星河拔高声调,“好啊楚小歌,你长胆子了!” 这腔调和陆在清简直一模一样。 楚歌不知道自己这会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最后还是被楚星河气笑了,“我也需要一点个人生活好不好……” “我不是人么?”楚星河拉着一张小白脸,“你有我就够了,别想多的!” 楚歌笑着搂住楚星河,“好好好,走,我们去睡觉。” “卸妆洗脸,脏死了。”楚星河撇撇嘴,“你还记得你是我妈咪吗?” 楚歌捏了一把楚星河的脸,“是你太小大人了,你还是个小孩子,我之前给你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楚星河一下子变得干巴巴的,“啊……那个,我……” “没写?” 楚歌的笑容有点僵硬,随后戳了一下楚星河的额头,“罚你多做三页加减法。” 楚星河立刻变了表情,“天啊楚歌,你是想我死。” 楚歌笑着站起来去做夜宵了,楚星河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跟着跑去了厨房,随后看着楚歌鼓捣的背影,他嚷嚷着,“想吃泡面……” “小孩子不可以多吃泡面。” 楚歌给楚星河一个脑蹦,“去睡觉,我等下还要写报告。” “你很辛苦。”楚星河噘着嘴,“这样会老得快,我还不想你嫁不出去。” 楚歌有些意外,“你不是不让我找男朋友么?” “那你太寂寞了,我也会不放心。”楚星河又道,“要不这样,在我十二岁之前你不准找男朋友,等我十二岁以后了,你就可以了。” “……” 这个自私又不要脸的性格真是和陆在清一模一样。 楚歌只能连连应道,“好好好,人小鬼大,去睡吧,晚安。” “晚安楚歌。” 楚星河眨眨眼睛,“我先睡了。” 小孩子颠儿颠儿回房间睡觉了,楚歌端着泡面回到客厅,打开电脑将文档都调了出来,随后一边吃泡面一边开始加夜班。 正巧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楚歌点开来,看到有人发送了一条短信。 【这周末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晚饭看球?】 看球? 楚歌想了想,点开世界杯的目录,随后回复道,好啊。 她又将视线放回屏幕上,打字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 今天刚听说阿根廷和冰岛踢了个1:1的成绩。 楚歌想起了挂在陆在清房间里的那件10号潘帕斯雄鹰球服。 他估计要气死了吧? 楚歌又狠狠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哪个队进球她都高兴。 ****** 这天晚上楚歌和几个同事一起组织了一场聚会,这是这么久以来楚歌第一次出来和大家玩耍,几个人开始计划晚上去哪家运动餐厅看球,还纷纷叫上了各自的好朋友。 楚歌给楚星河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可能会在外面通宵,楚星河小同志急得打字都打乱了,连发了十条短信让楚歌早点回家。 楚歌微微一笑收起手机,对面的乔安娜说,“嘿宝贝,是你的情人吗?” 楚歌笑说,“或许是小情人。” “哦?是哪个幸运boy~”乔安娜眼睛眯起来,眉眼弯弯看着楚歌,“那今晚帕特里克的愿望要落空了。” “别这样,我会害羞的。”楚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好了,还是赶紧议论今晚去哪吧。” “你真可爱。”乔安娜揶揄道,“我如果是个男人,哦,我一定最先拿下你。” 一小时后,众人转移阵地到达了凯吉斯运动餐厅,上面挂着好多大屏幕电视机,直播着正在进行的球赛,边上有打桌球和打棒球的场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还能运动,乔安娜一到了那里就拉着楚歌要去射飞镖,楚歌说,“算了算了,我喝点黑加仑汁吧。” “你真秀气,不愧是亚洲姑娘。”乔安娜伸手捅了捅楚歌,“喂,你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尤金那样的吗?话说你俩是不是曾经有一腿?” 楚歌被热情又喜好八卦的乔安娜缠得实在是受不了,只能笑着说,“好吧,我承认,尤金曾经是我前男友。” “哦天哪!我就知道!他看你那个眼神就不简单——”乔安娜一开始尖叫了,后来立刻把嘴巴捂上,怕引起围观,“那么话说为什么你们分手了?尤金可是个……你懂得,很有前途的男人啊,各方面来说。” 楚歌又是无奈地笑,“性格原因吧……那个,我儿子并不喜欢他。” 我儿子。 我儿子。 儿子。 乔安娜这回是真真实实地尖叫出来了,遮都遮不住,“天啊楚歌!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所以你每天打电话交代事情的对象都是你儿子吗!天啊!你的儿子!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小子!” “可以啊。”楚歌笑起来特别娇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多有小女人的韵味,“下次周末来我家里一起吃烤肉吧,星河喜欢烤肉。” “星河?这是他名字吗?”乔安娜捂着脸,“我真是不敢相信,楚歌你居然有儿子——” 楚歌又是抿着嘴笑,她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自卑,可是本质缺依旧没变,温软又淳朴,从来都是踏踏实实工作干事,所以公司上下都很喜欢这个柔弱但是独立的小姑娘,都说楚歌是完美符合了他们对亚洲女人的想象,娇小,但是很有力量。 乔安娜刚又想说什么,抬头察觉对面有什么不对劲,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啊楚歌,对面有个亚洲帅哥,盯着你的背影……看了好久。” 楚歌一顿。 “你说谁呀,看错了吧?” 转身的时候还在笑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高跟鞋和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楚歌往后退了两步。 陆在清站在人群里靠着球桌,手里还拿着斯诺克杆子,明显之前还在打球,但是这一刻,他望着楚歌,脸上出现了一种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后,逐渐被一片痛苦所吞噬。 因为楚歌迅速利落转身,挽着乔安娜的手疾步离开,她低沉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感觉眼神很可怕,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陆在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楚歌转身,自己甚至还来不及打声招呼,楚歌抓着乔安娜一溜烟钻入人群不见了。 我靠!跑这么快!娘个老毕啊!他久别重逢的台词都还没酝酿好! 陆在清跟傻了似的,转身也跟着跑回包房,推开门江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陆在清冲上去抓着江凛的衣服,“我看见楚歌了!” 江凛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情况,苏黎世这么大都能碰见,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江凛喝了一口葡萄汁压压惊,“然,然后呢!” 陆在清蔫吧了,“然后她跑了。” “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信。”江凛踹了一脚陆在清,“追上去啊!她跑了,你他妈跟着跑什么!” 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怒吼一声,“老子怂啊!我当时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了!” “平时挺三八的,这回怂了!”江凛站起来,扯了扯领子,“丢人,爸爸帮你。” “你等下,你想做什么?”陆在清一把拉住了江凛。 江凛道,“爸爸家里是干嘛的?” “黑道,拐卖人口的。” “……” 江凛恶狠狠道,“那我他妈现在就去给你把楚歌抓回来,然后卖到山沟沟里去!” “你温柔点!”陆在清一下子又拔高声调,“吓着楚歌怎么办!” 江凛一脸无语,“我觉得现在,你才是那个容易受到惊吓的。” 陆在清捂着自己胸口,喃喃着,“我现在心跳好快啊……” “不跳你就完了。”江凛弹了弹陆在清,“刚才在哪儿看见她的?” “打桌球那里。” “……”江凛道,“那不是离你特别近么?” “对啊,谁能想到啊,一转身楚歌就站在那里。” “行。”江凛扳了扳手指,“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蹲人。” 陆在清跟个猴子一样急得就差上蹿下跳了,“你别……别架势太大。” “丢人。”江凛翻了个白眼,“五年前自个儿不好好挽留人家,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江爸爸您快去,我喊您主席成不成?” “打住,我不想找死。” 江凛拉开房门,“一会见到楚歌,自己想说啥的赶紧说,因为我不保证楚歌见了你下一秒会干吗,兴许一个耳光,兴许扭脸就走。你有什么事情,赶紧交代。” 陆在清喘了口气,“我知道了。” ****** 二十分钟后,楚歌和乔安娜坐在位置上吃芝士肉酱薯条,就有人缓缓走近。 楚歌还在和帕特里克聊天,一扭头,江凛那张笑脸就在自己面前。 楚歌吓了一跳。 “诶等等——” 江凛道,“真巧,好久不见。” 江凛都出现了,那么刚才自己肯定没看错了。之前一定就是陆在清。 楚歌故作镇定理了理头发,“好久不见,你和如冰姐姐还好吗?” 咦,会聊天了,变化不少。 江凛有些诧异,然后还是微微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说完他很自来熟地抽开一边的椅子坐下。 乔安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抓着楚歌的手上下甩,“你们亚洲的男人都这么好看的吗!” 楚歌一脸严肃用英文和自己好朋友说道,“越好看的男人越不可靠。” 江凛:……这变化还真不是一点两点啊。 而后江凛随口聊了几句,就直接将话题扯上了陆在清,“刚才小陆子跑来找我了。” 楚歌心脏一颤,所有的伪装开始隐隐决堤。 “他说看见你了,不过你扭头就跑了,让我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你本人。” 江凛托着下巴,看着楚歌的眼睛,察觉到她眼里掠过的那些情绪,知道楚歌其实对陆在清还是有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是爱还是其他,可就说不定了。 楚歌低头,笑了两声,随后道,“是啊,是我本人,我也看见他了。” 她总是那么直白地把话都说完,一点都不给对方迂回的余地。 江凛明白对于楚歌这种人,耍花腔是没用的,要么干脆就坦白,直来直往,于是他开门见山说道,“他想见你。” “不必了。” 楚歌迅速果断地回绝。 江凛在心里叹了口气,“楚歌,我知道陆在清对你不好,只是……异国他乡,偶遇故人,所以他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不是想干别的。” “那和我……有关系吗?”楚歌强忍着声线的颤抖,她的手指都已经开始哆嗦了,女人便一根一根将手指攥成了拳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带给自己力量一般,“其实我早就习惯一个人在苏黎世了,也称不上什么异国他乡,所以看见陆在清并没有什么遇到同胞的激动感。” 江凛呼吸一顿。 “至于他有话和我要说,这里我应该有直接拒绝的权利吧?我不想听他说话。” 楚歌抬起头来,还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将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坦白在江凛面前,因为毫无保留,所以一丝不剩。 那些过往的滚烫炽热的单恋,都已经被时间彻底消磨,如今的楚歌有了楚星河,日子也不算孤身一人,就这样足够了。 江凛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楚歌理了理头发,“见到你我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她向来明白事理,江凛没有欺负过她,她没必要对江凛也抱着冷漠的态度。 可是就是这种明事理,让江凛深深地觉得,楚歌变了。 他宁可回到过去,让楚歌变回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子,爱也好恨也好,糅杂在一起却又出奇纯粹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公私分明,眼神清白,再没有一丁点的触动。 江凛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陆在清看见他推门进来,愣住了。 “楚歌呢?” “sorry,我失败了。”江凛道,“楚歌和我说,不要见你,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也不要让我过去打扰她了,她不想和你有过多联系。” 陆在清心像是被人给挖出来一样,嘶得一声倒抽凉气,“她亲口说的?” “对。” 陆在清居然呵呵笑了两声,嗓子都哑了,“她怎么这么狠啊。” “不知道啊。”江凛看着陆在清束手无策的样子,才发觉原来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哪怕楚歌站在陆在清面前,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却丝毫接近不了分毫。 后来陆在清沉默,江凛叹了口气坐下,“你别想多,或许楚歌只是……想一个人过日子,不想被打扰了。” 陆在清握紧了手指,隐隐颤抖着,“我哪敢打扰她?打完胎一张机票就能飞去国外,那么狠的女人,我哪敢?” “陆在清。”江凛郑重喊了一下陆在清的名字,“你别老是往楚歌身上推责任,我把你当朋友才这样帮你,但是你自己考虑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好吗?” 陆在清身体一僵,说不出别的话来。 “楚歌为什么跑?你心里没点b数吗!” 这话问得陆在清整个人都重重震了震,江凛看不下去了,又喝了一口葡萄汁,后来哇地一声又一下子吐了出来。 “靠!” “我刚刚……往里面弹香烟灰了。”陆在清幽幽地说,“我以为你不喝了。” “陆在清你他妈去死吧,老子再帮你,算我sb!” 江凛气得站起来,“你自己去找楚歌吧,我和你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要是楚歌我也不理你,我还要找一百个男朋友气死你!” 外面楚歌一下子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就看见尤金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天天的都是咋回事啊,又是陆在清又是江凛又是前男友的。 楚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一直在躲我么?”尤金很大方地给乔安娜打了声招呼,乔安娜道,“嘿尤金,来找楚歌旧情复燃吗?” “但愿楚歌会同意哦。”尤金眯眼笑了笑,随后看向楚歌,“躲了我这么多月了,还没够吗?” “我觉得没意思,你想要地下恋,怕曝光了影响你的名声,那干脆不要来往好了。”楚歌搅拌了一下自己的莫吉托,轻声道,“我很讨厌地下恋。” 或者说,深有阴影。 尤金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放低了身段,“楚歌,主要我的身份在公司太敏感,上司和属下谈恋爱,别人会怎么看我?” 楚歌认认真真地给他想解决办法,“所以,我们不来往,不是就好了吗?什么都解决了。” 她还说得一脸一本正经! 尤金深呼吸一口气,“但是楚歌,我真的回去考虑了一下,我还是不想和你分手。你给我点时间处理好问题,你知道的,我刚上任,不能有太多不好的传闻,等我地位稳固了,我就和你公开,这样可以吗?” 楚歌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对我来说不公平。在我们国家,这是对一个女性的不尊重,所以我觉得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复合好不好?我保证这次对你比之前还要好。”尤金举手做出向上帝发誓的姿态,“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吗?” 曾经也有人这样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我对你不好吗?所以你也得对我好。” “就这一次,我保证。” 所有的,都是欺骗,都是利用。 楚歌的心脏被牵动得疼了一下,刚想说话,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一句脏话,用英语喊了一句滚蛋。 楚歌一愣,看见陆在清站在那里,劈开汹涌的人潮,逆光站立,“复合?复合什么?” 尤金皱着眉头,来到楚歌身边,问道,“他是谁?” 楚歌心脏狂跳,呼吸都跟着急速了,她微微红了眼眶,将脸转向尤金,声音有些抖,“我……我……” 看着楚歌这样,尤金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怒目而视,“嘿伙计,我和我前女友聊天,有你的份吗?” 前女友,前女友?! 尤金扭脸安慰楚歌,“sorry宝贝,我不该在这种场合来贸然找你,晚上我送你回家好吗?” 楚歌点点头,一把抓住了尤金的手,似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看着楚歌这样和尤金的举动,陆在清感觉自己喉咙口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样难受,他深呼吸几口气,走上前面对楚歌,好看的眉毛挑得老高,“这是你前男友?” 楚歌坦诚地直视陆在清的眼睛,“嗯。” “你们曾经……在一起多久?” 陆在清心都在发抖了,为什么楚歌要承认这种事情?他原本以为楚歌会……会一个人过这五年,可是为什么…… 楚歌看着陆在清,既然都来了,逃都逃不掉了,还是面对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种恨平静的声音问陆在清,“你有什么事吗?” 尤金不乐意了,将楚歌死死抓在自己身边,他第一眼就对这个陆在清毫无好感,还是提防一下比较要紧。 陆在清和楚歌直视,看见她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声音。 楚歌变了。 发觉这个认知的陆在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他道,“为什么要找男朋友?” 他都为了她,这五年里没再找过别人…… 岂料楚歌的反问也很快,“为什么不能找?” 她一脸正经地问陆在清,“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了,你为什么又要用这种质问的语气来对我说话?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陆在清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和楚歌交谈下去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可是光是楚歌刚才那寥寥数语,就已经足够让他溃不成军。 他怕了,害怕面对楚歌,更害怕现在楚歌那个眼神,已经没有了一丝对他的期待。 见陆在清一直不说话,楚歌道,“走吧,我们换个桌子吃东西。” 尤金警觉地眯着他那双蓝绿色眼睛,用英文对着陆在清说了一句——离我的妞儿远点。 陆在清感觉胸腔像是被一箭射穿了一样,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浑身血液都在发冷。 “楚歌……” 他近乎低微地喊了一声楚歌的名字。 楚歌没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给予。 陆在清一个人站在人群里,见着楚歌和别人远去,运动餐厅人来人往,各国球迷聚会碰头,用着不同的语言交流着各种消息,耳边传来很多嘈杂的声音,这一切都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明明那么吵,那么热闹。 而他却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嘿!刚刚那是谁?!” 尤金和乔安娜带着楚歌到了一个新的位置,坐下后,服务员将他们原来点的餐也端了过来,乔安娜拿了一根薯条,“怎么感觉……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啊。” 楚歌叹了口气,略微烦躁地理着自己的头发,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抱歉,隐瞒了你们一些事情。刚才那个……是我的初恋。” 初恋。 单方面的,还没开始就已经凋零的初恋而已。 身为前男友的尤金立马不屑地喘了一下气,“哟!亚洲人啊?” 楚歌点头。 尤金哐哐拍着桌子,“我也不比他丑吧!” 楚歌捂着嘴巴笑了笑,“不是一个类型的。” 尤金逼近楚歌,“他哪儿好?” “曾经在我眼里他是完美的。”楚歌很认真地扳着手指头,“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尤金喝了一大口楚歌喝过的莫吉托来压压惊,“怎么,他很厉害吗?” 楚歌道,“某种方面来说是的。” “有钱吗?” “有。” “家境好吗?” “好。” “长得帅吗?”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 闻言,前男友先生不爽地一扭脸,“没关系,他床上肯定没有我好。” 楚歌眯起眼睛来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难道不是?!” 尤金逼近楚歌的脸,“你可别挑衅我的男性尊严——” 楚歌笑着摆摆手,“纠结这种问题没意思啦,他都是过去式了。” 尤金刚想松一口气,又听见楚歌道,“不过你也是过去式了。” “……”你们亚洲女人都是这么直白老实的吗? 乔安娜看了在一边直摇头,“楚歌,刚才那个帅哥你不要,我们尤金你居然也不要,你要什么?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楚歌娇俏地笑着,“没有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尤金你没必要和我继续下去了,你需要工作,而我只需要安安稳稳的感情。” 她现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只是想要好好经营一份安稳的感情而已,只是尤金还处于事业上升阶段,自然是将重心偏移在工作上面,这对于楚歌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待。 所以楚歌选择及时的离开。 她道,“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尤金你看起来很可靠。” 尤金一脸挫败,“可是宝贝……我不止想做你的朋友。” 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你曾经是啊。”楚歌咬着吸管,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尤金,“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男人对于事业的渴望我能够理解。所以我选择分手也是为了我们未来都好。我可以不用因为你无法公开而难过,你也不用分心来照顾我,那不是很好吗?” “楚歌……”尤金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楚歌,随后上前将楚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叹了口气,“你一点都不好哄,也一点都不好骗。” “你刚才是想把我骗回来吗?” 尤金咬牙,“对的,我想用甜言蜜语把你哄回来,我舍不得放弃事业,但是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楚歌道,“那我要跟你这种心机深的人拉开距离。” 察觉到她的挣扎,尤金更用力将楚歌按进自己怀中,“你明明看起来那么小……你懂的,我是说,你看起来像一只小动物。可是你和小动物不一样,你不好哄。” 楚歌无声的笑,却红了眼眶。 不再好骗了,那是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太重。 “是之前那个男人,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尤金低下头去看楚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只觉得心头痒痒的,他想拥抱这个女人一辈子,想知道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楚歌摇摇头,“可以说是他,不过,也是因为当时我自己犯傻。” 她甚至懂得了不再去责怪别人,每一段失败的爱情,都是由两个罪人一起造成的。 男的渣女的贱,她就是贱的。 明明受了很多次打击,到最后还是不想清醒,自欺欺人陆在清还爱她,到头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歌说,“所以我也说了,不怪你为了事业隐瞒,只是我也无法认同这样的行为。所以我们分开,你去追逐事业,我一个人也挺好。” 不再为了谁而要死要活。 尤金一脸挫败,今天来找楚歌,就是想着让楚歌重新回来他身边的,现在他发现,这个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楚歌那么柔软的小女人,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一个纯真的少女——心却硬得和石头一样。 “你不再给我个机会吗?” “不了。”楚歌摇摇头,坦诚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 这天晚上看完球赛,尤金抱着最后的念头,想要送楚歌回家,“刚才说好了不是吗?” 楚歌道,“我和你已经说开了,我自己回去吧。” “别,楚歌。”尤金一把拉住了楚歌的手,他道,“我知道错了,你看不出我在懊悔吗?” 楚歌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喃喃着,“可是尤金,懊悔最没有用的行为。” 尤金一顿,楚歌趁这个时候一个人转身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边上忽然间闪出一个身影。 是陆在清。 楚歌一愣,“你要干什么……” 陆在清死死抓着她往自己车边上走,楚歌开始挣扎,“放手陆在清,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陆在清回眸,眼底带着浓浓的阴鸷,嗓音是哑的,楚歌能感觉到他抽了很多的烟,“我送你回家不可以吗?” 楚歌道,“你不知道我住哪儿。” “我知道。” 陆在清固执地说,“我……都知道。” 曾经他对楚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楚歌老家是哪里,家里有多少人。 后来楚歌一张机票走了,彻底离开了,他才深知,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陆在清曾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去了楚歌曾经租的那个小破房子里,撬坏了锁破门而入,迎接他的却是一场人去楼空。 孤零零,空荡荡,灰尘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都要快要死掉的绝望。 那个时候,陆在清听见了自己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如同在哀嚎,他怔怔看着那些老旧的家具,忽然间开始疯狂想念那个瘦弱的背影——如今这个身影就在自己面前。 陆在清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 楚歌被陆在清强行拽着,她挣脱不开,只能道,“你放手,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陆在清回眸,浑身都带着戾气,将楚歌直接塞进了他车子里,楚歌急了眼直接去推他,“你疯了吗!” 陆在清拿着车钥匙,直接把所有的门都反锁了,然后在驾驶座上一把捏住了楚歌的下巴,“我送你回家,你有什么意见吗?” “有。”楚歌声音颤抖,却很坚定,“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回家。” “你在躲我?” 陆在清直接发动车子,他知道现在楚歌住哪儿,他想知道,也很轻松,随随便便就能查到。 “我没有躲你。”楚歌抓紧了安全带,“我没必要躲你,我只是不想和你有过多牵扯。” 陆在清心里一疼,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楚歌低低叫了一声,他才知道是吓着她了,又立刻把速度放缓。 可是楚歌逐渐发觉这不是回家的路,她猛地扭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在清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了,他说,“跟我回酒店,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楚歌竟然笑了,“陆在清,你又骗我。” 这话跟刀子似的直接扎进了陆在清的胸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对着楚歌道,“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楚歌说,“谈什么?当初让我滚的也是你,现在拉着我要谈事情的也是你,我有一点人权吗?” 陆在清扭脸看楚歌,“你讨厌我吗?” 楚歌用一种毫无遮拦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乍一眼似乎她还是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敢直白说出来的女人,“说实话,可能讨厌。不过现在看见你,我不讨厌你了。” 陆在清声音都在哆嗦,“你还在恨我?” “我不是恨你。”楚歌道,“我只是算了。” 有的人根本原谅不下,到了最后就只剩算了两个字。 陆在清狠狠地喘着气,而后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运动餐厅离酒店太近,他开车花不了十分钟,所以才想着晚上来这里玩一玩,没想过能遇见楚歌。 “下车。”陆在清拉开车门,“楚歌,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想听。”楚歌的声音那么软,说的却是拒绝,“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没别的事的话,就晚安吧。” 说完她从车中钻出,那要走的姿态太过明显,陆在清急了,上前一把按住楚歌,在她没回过神的时候,狂热的吻将她所有呼吸吞没。 那一瞬间,陆在清才觉得自己活着。 楚歌的温度,楚歌的脉搏,楚歌的味道,快要把他逼疯掉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疯狂想要占有一个女人,这五年来他梦里所有的得不到的背影,都是楚歌。 楚歌一把推开陆在清,叫了一声,“干什么你——” “前男友是谁?”陆在清眼睛都红了,将她摁在车上,“是谁?你们谈了多久恋爱?为什么要找前男友——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飞向国外?你要是恨我,你打我骂我好了啊,你报复我也行,为什么要离开我!!!!” 说到后来陆在清几乎是用吼的,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在这一刻,楚歌的面前,他所有的防御彻底崩溃。 而楚歌,只是偏了偏脑袋,纯真的笑容还是一如往昔,说出来的话却足以将陆在清推入地狱,她说,“因为林舒给了我五百万的支票,拿去给我家里还债,还帮我弟弟治白血病,代价是,要我滚。我想正好,你也嫌我烦,我也在你身边待不下去了,不如滚来的更好一些,不是吗?” 不是吗? 那一刻,陆在清的心轰然碎裂,他死死抓住楚歌纤细的胳膊,“你弟弟有,有白血病?” 楚歌没说话,眼神不变。 “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同情,我也不想告诉别人我有多苦。”楚歌轻轻笑了,“正巧,你也不在意。” 陆在清回想起楚歌,她总是笑着说自己家里的小宝很乖,虽然很熊孩子,但是也很可爱。他听见过她给家里人打电话的场景,也时常问起小宝的消息,那个时候的楚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和煎熬,有的只是身为姐姐的骄傲和自豪。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楚歌一个人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陆在清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他害怕了,面对如今从困境里走出的楚歌,他害怕了。 “楚歌……我不知道,我……” “没关系。”楚歌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想法,只不过是被一个一直都看不起的女人甩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惦记了那么久而已。我理解你,抱歉当初的不辞而别,不过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们不要来往,是最好的。” 她怎么可以那么冷静地把话说得那么坦白?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陆在清如遭雷劈立在那里。 不,是他对不起她,可是现在说抱歉两个字的还是楚歌。 不,不是的,他不要她的抱歉……他不是因为面子过不去才惦记她那么久…… 他……陆在清嗓子都哑了,“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一直说我土,说我丢人。”楚歌抬头,老老实实看着陆在清,“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两个谈过恋爱,我承认……现在回过去看以前,我的确挺丢人的。所以你看不起我,正常。你喜欢那种千金名媛,我变不成那种人。” 陆在清一下子哑巴了。 楚歌舒了口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要走了,家里还有人——” 话音未落,陆在清暴怒地将她车过来,“是之前那个洋鬼子吗?” “陆在清,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楚歌皱着眉头,这个性子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你这样不对,不能说别人洋鬼子,是不尊重。” 陆在清没去管楚歌的话,继续道,“是不是他在你家等你?你们住一起了吗?他是不是碰你了——他——” 说到后来陆在清的声音都在哆嗦了,“我不允许……别的男人和你住在一起……” 曾经的楚歌是还未打磨过的蒙尘的明珠,那个时候他只想将她囚禁,让她变成他一个人的,后来楚歌变了,靠着自己的努力,不偷不抢,独自奋斗,终于拥有了大好前程,陆在清才知他迟到了太久。 不过楚歌没发现陆在清内心有多暗潮汹涌,好笑地问了一句,“我和他之前是恋人关系啊,为什么他不能碰我?” 陆在清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掉了! “他碰你哪儿了?!”陆在清用力攥住了楚歌的手腕,楚歌发疼叫了一声,“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休想!”陆在清直接将楚歌扛起来,换做以前的楚歌肯定开始害怕得尖叫了,她现在改为伸手去反抗陆在清,男人冷笑一声,“学了防身术?” 楚歌没说话,双眼通红,陆在清忍着痛硬是没撒手,将她扛进电梯,出了电梯门,直接走到套房门口,将楚歌整个人往里面床上一摔—— “你疯了吗。”楚歌瑟缩着,“你又想干什么,我们分手后,谈恋爱是我的自由吧?” “为什么让他碰你?”陆在清要疯了,“你们到哪一步了?我允许了吗,你们牵手了吗,接吻了吗……还是……上床了?” 楚歌没说话,但是眼神回答了一切。 陆在清所有理智彻底分崩离析,他压住楚歌,近乎发狂地扯着她的领子,“我在国内一个人忍受所有寂寞有多煎熬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转头就去和别人谈恋爱?” 楚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为什么不行?陆在清……我劝你冷静一点,我离开你的时候,我是个成年人,我只需要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了。和你的感情走到了尽头,我难道要为了你守寡吗?” 陆在清红了眼睛,“楚歌,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不是一样吗?”楚歌轻声道,“这个世界要讲究尊重和公平,我也不是你唯一的女人吧?我只是在离开之后重新选择了一段崭新的恋爱而已,你为什么要指责我?” 陆在清动作猝然一顿,而后胸腔上浮起细碎的疼痛感来。 楚歌变了,变得令他觉得措不及防。 她成为了一个合格,成熟的女白领,她的确没有做错什么,她甚至很勇敢走出了阴影。 只是他,还活在她为他一心一意的过去。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看着她用那么平静的语调叙述一件事情,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同几年前一样,干净又坦白。 她毫无隐瞒,却也因为再没有别的顾忌,才能如此坦诚。 陆在清抓着楚歌袖子的手在哆嗦着,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为什么在楚歌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情绪? 陆在清忍了忍,所有的话语到了最后只变成一句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闻言,楚歌顿了顿,抬头正视陆在清的眼神。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楚歌已经硬了翅膀,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吗? 陆在清隐隐发颤,只能通过语言来表明自己的强势,“你说断开就断开?你他妈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这样直接消失了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哑到发不出别的音节。 楚歌沉默好久,才轻声道,“陆在清,我为什么不能消失?” 陆在清呼吸一滞。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楚歌将自己的衣服狠狠抓紧,“我感受到的,只有压力和屈辱。” 每天都在接受自己和陆在清之间那些不能跨越的差距,每次都在被迫担下那些来自外界的的不好的攻击。耳边流言蜚语,周遭议论纷纷,楚歌受够了。 她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和你在一起,然而迎来的却是致命的打击。” 陆在清浑身发凉,说不出一个字来替自己辩解。 楚歌皱着眉头,“陆在清,老实说,我以前的确很土,这也不怪你嫌弃我,怪只怪我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她说自己是没有福气。 陆在清想伸手去摸楚歌的脸,却被她轻轻打开了。 “至于现在。”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可是就是这样纯粹的眼神,让陆在清觉得恐慌。 如若还有一丁点感情的残留,都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透彻到一丝不挂。 “我一个人挺好的,陆在清,你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算了吧。” 算了吧。 这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的过往,统统都由算了吧三个字来结束一切。 陆在清无力松开楚歌,楚歌身体不稳地从床上支起来,她理着自己的纽扣,可是下面几颗纽扣都已经被陆在清扯坏了,轻轻一拉就崩到了地上。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从一边翻出了一套新衣服来。 这个熟悉的过程让楚歌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发麻的痛感。 男人拿着新衣服,哑着嗓子站在那里说,“之前……给你买的。” 来苏黎世之前买了压在行李箱最下面,陆在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衣服,只是在想,万一遇到了楚歌呢,万一她遇到了危险呢…… 现如今,陆在清手里那套衣服,像极了一个笑话。 楚歌将衣服接过去,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许久才颤着说道,“谢谢。” 说完她把衣服往怀里一收,跳下床去了浴室,门一关就开始换衣服。 陆在清靠着墙,闭上了那双寂寞的眼睛,而后缓缓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楚歌换好衣服再走出来的时候,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表情,站在那里,看着楚歌转身拿包,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想要不甘心地再次试探,“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楚歌将衣服的吊牌递给陆在清,“需要我还给你吗?” “不用了。”陆在清嗓音喑哑,“你从我这里拿一套衣服走,不算什么。” 哪怕把他的全部拿走,他都没有二话。 可是现在的楚歌,已经不需要陆在清的全部了。 楚歌点点头,姿态从容,将高跟鞋穿好,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陆在清站在那里,就看着楚歌穿着裙子踩着高跟,身姿纤细秀丽,像是一朵正在艳丽盛开的花。 褪去一身青涩,现在的她就像个娇俏但是有活力的小女人,身边……一定不缺乏追求者。 陆在清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楚歌。” 楚歌回眸,对上陆在清漆黑如同深渊的瞳。 “如果。”陆在清死死盯着楚歌的脸,“我是说如果……如果我重新对你好……” “抱歉。” 楚歌迅速地拉开了酒店房门,连接下去的时间都没有给陆在清,她只是直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有的伤害,都切实存在。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陆在清倒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床沿边上。 明明……都已经把她带来自己身边了,明明都可以那么近距离碰到她了。 可是为什么……根本接近不了她一丝一毫…… 陆在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混蛋……他根本不想这样啊…… 楚歌走了以后,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陆在清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于未来,对于楚歌的束手无策。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拿楚歌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留住楚歌。 楚歌现在的态度太明显了,就是要直接拗断,也不要别的借口来拖延时间,她摆明了不想再看见陆在清。 陆在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挫败了,气不过就拿起枕头闷住了自己的脸,他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外面有人敲门,陆在清没有去管。 再过了一会,江凛直接把门一踹就进来了。 “卧槽。”陆在清抓起被子往后缩了缩,“你怎么进来的?” 江凛说,“把锁撬了。” “麻痹你们玩黑道的还从小教开锁技能吗?”陆在清抱着枕头,“来找我干嘛?” “我刚刚下楼看见楚歌急匆匆走了。”江凛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盯着陆在清,“把人家气跑了?” 陆在清蔫吧了,“我哪儿来的本事?” “那就是谈判失败了。” 江凛看着陆在清脸上的挫败,“是不是楚歌拒绝你了?” 陆在清没说话。 江凛道,“我老早就猜到了。楚歌要是答应你,才是脑子进水了。” “有没有句好话了啊?” 陆在清抬头看江凛,“我只是想她回来而已,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我看,你还压根没明白事情错在哪里。” 江凛走到陆在清对面,重重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楚歌为什么之前离开你?” 一句话把陆在清问得懵住了。 “因为你自私,不把她放眼里,只在乎自己的感觉,从来不去考虑楚歌,甚至会想方设法侮辱她——”江凛用力喘了口气,“还没明白吗?陆在清,就是你这种性格,把楚歌越推越远的啊,她当初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作死。” 陆在清如遭雷劈站在那里,被江凛一通话说的整个人都开始隐隐发颤起来。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江凛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我一个路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争点气啊,认错了,说对不起了吗?你他妈现在争面子有什么用?把楚歌好好哄回来行不行?” 陆在清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我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江凛皱着眉头看向陆在清这副模样,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要是真的不行,你也别死皮赖脸缠着楚歌,男人就拿出男人的气魄来,断的干净也算是为楚歌好。” 这话太扎心了,陆在清感觉心都像被人挖出来一样。 断干净? 不,他不要,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 然而楚歌半夜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公寓的灯还是亮着的。 她有点警觉,走上去轻轻把门推开,里面就冲出来几个影子,“哟!surprise!!” 楚歌一脸惊喜地看着对方,“你们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柴浩和柴业站在那里,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牵着楚星河,楚星河手里还端着一盘拼图,看来刚才是在一起拼东西。 柴业道,“得知陆在清要来苏黎世了,赶紧过来照顾一下你的情况。” “你俩还真是操碎了心啊。”楚歌笑着进门,“不过你们来晚了,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柴业一愣,脸上表情都跟着变了,上去一把按住了楚歌的肩膀,“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楚歌扯了扯嘴角,“我刚从他酒店里出来。” 柴浩一丢手上的拼图,也跟着冲过来,“要死了!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楚歌哭笑不得,“不算是什么大事吧?我没事的,真的。” “他有没有伤害你啊?”柴浩和柴业把楚歌围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凶你?” 楚歌老实道,“凶了。” “王八蛋!”柴浩气鼓鼓道,“走柴业哥,我们去揍他!” “啊,不过我也和他说开了。”楚歌拦了一把柴浩,“哪怕现在……他追来国外,也改变不了什么。” 女人抬头,干净澄澈的眼里似乎能够一眼望到底。 她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对于陆在清的情绪了。 这样的改变让周围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失望,才能把一个女人眼里对于爱情的满满期待给统统消磨光呢? 那一定是……遭受了无数次天塌以后,才会这样崩毁吧。 楚歌却笑着摇摇头,“没事啊,都走过来了。” 还好,她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仍然相信热爱着这个世界,所以离开了陆在清,她终于有了更广阔辽远的天地。 看见楚歌这样,柴业和柴浩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还是不放心,柴业多问了一句,“他没做别的了吧?” 楚歌眨眨眼睛,“我可是学会防身术了呢。” 柴业支起身子来,总算放心,而后牵着楚星河往里走,“那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等等。”楚歌拦住了要回去的兄弟俩,“不如你俩晚上睡这里吧,明天周末,我想带着楚星河出去玩。” “啊,这意思是我可以不用上补习班了?” 楚星河一听,登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哇,楚歌你这是给我放假了吗!” “因为明天,你的荣易哥哥要过来。” 楚歌蹲下身子来,扯了扯楚星河的脸,“我喊荣易哥哥教你做功课,你别想逃。” 楚星河一下子蔫吧了,柴浩乐得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还玩乐高吗?” “不玩了。” 楚星河说,“我看不见我的未来。” 人小鬼大。 这天晚上楚歌从橱柜里另外抱了两套被子出来,给柴业和柴浩在客厅打了个地铺,楚星河一定要和柴业睡一起,干脆就直接钻进了柴业的被窝里,而后小男孩露出一双眼睛,扎巴扎巴看着楚歌,“我要和柴业叔叔一起睡。” 柴业本人没什么意见,倒是楚歌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样,他睡觉会不舒服的,本来就已经打地铺勉强他们了。” 楚星河委屈巴巴看着柴业,拽着柴业的下摆道,“可是……我喜欢柴业叔叔。” 柴业笑了一声,“没事,你让他和我一起睡好了。” “楚歌!”楚星河立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妈咪,“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真是服了你们……”楚歌只能无奈的笑着,让自己儿子一咕噜钻到了柴业的被窝里。 “为什么老是喜欢和柴业叔叔黏在一起啊?” 楚歌半弯下腰来看着楚星河。 “因为……” 楚星河睁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看着楚歌,简直和楚歌以前一模一样。“因为柴业叔叔给我很可靠的感觉……就像是……爸爸一样。” 这话说的,楚歌忽然间眼圈一红。 小孩子的无心之语,在他说来的时候只是一个顺嘴,但是停在楚歌的耳朵里,就跟有针扎着自己耳膜一样。 隔了许久,女人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伸手摸着楚星河的脸,轻声道,“对不起。” 楚星河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楚歌,“啊,你想多了,你怎么哭了……” 柴业和柴浩在一边都愣住了。 “是我没有给你一个美满的童年。” 楚歌喃喃着,“你楚魏小舅舅好歹还有爸妈陪着……但是你只有我。” “我只要楚歌就够了!” 楚星河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妈咪,“你不要想多,真的,我没关系……” 楚歌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楚星河为了表现自己大男子的一面,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我可是超人呢!对不对柴业叔叔!” 柴业顺着楚星河的话往下讲,而后楚歌站起来,“那你们睡吧,我写个报告也睡觉了。明天记得要出去玩,晚上好好休息。” “嗯。” 柴浩和柴业看着楚歌转身,对视了一眼,随后在铺好的地铺上面盘腿坐下,看着在那里发呆的楚星河。 “你刚刚是不是把你妈咪说哭了?” 柴浩问了一句。 楚星河低下小小的脑袋来,“其实……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的爸爸是谁的,但是楚歌很介意。” 他一般都喊楚歌的全名,很少喊妈咪两个字,楚星河小同志曾经说过,楚歌是自己的女人,以后也是要被他一个人保护的,所以称呼楚歌就够了,这才是男人该喊女人的方式。 楚歌也就随着他去了。 “你渴望有个爸爸吗?”柴业看着楚星河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 楚星河猛地扭头看着柴业,“柴业叔叔是喜欢我们家楚歌吗!” 柴业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又觉得好笑,一个小孩子能这么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果然是童言无忌,柴业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楚歌根本就没有那个想法,他何必说出来去给别人制造压力呢? 过了一会,楚星河再次钻入被窝躺下,看着柴业也过来了,他缩进了柴业的怀里。 对面的柴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数码徕卡,然后对准了他们,“来一张,来一张。” “哇!这算是床照吗!” 楚星河此话一出,差点让柴业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对面柴浩拍着床单直笑,“哈哈哈!你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 楚星河觉得好奇,多问了一句,“我爹是谁!” 柴浩这个没脑子的让楚星河一带,两个人都没脑子了,“陆在清啊!” 名字一报出来,柴浩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楚星河缩在柴业的胸口,拖长了音调,“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姓陆吗?” 柴浩原本是想打圆场的,可是过了一会又觉得何必呢,楚星河迟早得知道,不如就这么坦白吧,“对的,你现在跟着你妈的姓,按照我们国家的传统来说,你原本应该姓陆。” “陆星河。”楚星河念了念,“不行,还是楚这个姓好听,还是叫楚星河吧,我不要跟我爸爸姓了。” 柴浩一边抓拍一边乐,“这话给陆在清听见,估计能气死。” “总算还有人能气死他。以前都是别人拿他没办法。” 柴业微笑着看着楚星河,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小人精。” 这个夜晚,楚星河在客厅陪着柴业和柴浩睡觉,楚歌在房间里一个人怔怔看着手机发愣。 她在怀念那些早已没有了任何价值的过去。 原本都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可是陆在清一出现,那些过往也紧跟着回到了她的脑海里,每次一闭上眼睛,就开始不自觉的出现回忆倒放,她没有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到后来干脆也放弃了和回忆的对峙。 她就是没忘记,这不丢人。 哪怕没忘记,她现在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关掉。去苏黎世之前,她就将陆在清给她买的手机通过柴业转还给了陆在清,现在的手机是自己新买的。 上面的日记,已经统统不见了。 楚歌不知道陆在清会不会偷看自己原来手机上的备忘录,后来想了想,应该不会。 陆在清大抵也是不屑看的,估计收到手机的同时就直接丢掉了,毕竟她碰过的东西,他应该嫌脏才对。 楚歌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后来在一片焦虑的情绪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楚星河敲开了她的房门。 “楚歌!”楚星河抓着自己的小书包,“我们准备好了,要去机场接荣易哥哥对不对!” “对。” 楚歌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柴业衣冠楚楚站在门口冲她笑,“还没醒?” “有点……” 楚歌嘟囔了一句,“啊好困,好想睡……” “昨天在干嘛?那么晚睡。” “在想和陆在清以前的事情,烦了我一晚上。”楚歌老实巴交地说道,“怎么样能失忆啊,我出去让车撞一下行不行?” 外面的柴浩乐了,“楚歌,你的思维有的时候真的挺玄幻的。” 半小时后众人还是出发了,柴浩开着六人的商务车出发,楚星河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回头看了一眼楚歌。 楚歌和柴业正一脸紧张的模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楚星河天真道,“怎么啦?” “他。”柴业指着自己的远房弟弟,“刚考出国外的驾驶证,我有点担心……” “你是没见过柴浩哥哥开车那个技术,跟碰碰车似的。”楚歌搂紧了自己的小儿子,“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柴浩被他们气笑了,拍了两下喇叭泄愤,“坐好了,他们也快到机场了。” 到了那里,柴浩要去停车,楚歌和柴业便带着楚星河先跳下了车子往接机口走。 他们去机场接荣易和荣泽的时候,正好是陆在清他们提着行李回去的时候。 陆在清一脸阴郁地过安检,扭头就看见楚歌和柴业牵着一个小孩笑眯眯地从玻璃外面走过,他眼睛都直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愣了几秒以后他丢下行李,直接撒腿就跑,身后保安都跟了一堆——“先生!您的行李——” 然而陆在清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刚刚闪过去的那副画面,楚歌和柴业就跟一家三口似的——等等,一家三口,那个小孩从哪儿来的? 陆在清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大脑接二连三地收到了太多超出他意料的事情,以至于他的理智都开始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的,楚歌不能和别人生孩子……楚歌做怎么能,她都把他的孩子打了,难道把柴业的小孩生下来了? 他要失控了,想想楚歌为别人生小孩的样子,就根本无法忍受下去。 可是柴业牵着楚歌走得很快,陆在清追不上楚歌的背影,隔着人群大喊了一声,“楚歌!” 那一瞬,心脏读秒,血液逆流,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楚歌一个回眸,惊为天人地烙在了陆在清的瞳孔最深处。 时间如同在那一刻被人按了暂停键,陆在清冲上前,将楚歌一把拽过来,他红着眼睛,被刚才那副三人行的画面刺激地不清,呼一口气都带着疼。 他便喘着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人啊。”楚歌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怎么这地方都能遇见他?估计是回国吧,回了也好,以后别再见面了。 只是陆在清强硬抓住了楚歌不让她走,又狠狠看了柴业一眼,“你和他生小孩了?” 楚歌和柴业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异口同声反问了一句,“啊?” 陆在清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样的反应对于陆在清来说就像是他们承认了一样,男人干脆连登机都不要登了,他放手松开了楚歌,当场上去揪住了柴业的领子。 柴业没反应过来,被陆在清往后一推顶在墙上,“你疯了——” 陆在清抓着柴业领子的手都在发抖,“你……” 楚歌站在一边,一开始被这个场面吓到了,以为陆在清要打架,后来才发现不是,可是当她上去的时候,愣住了。 她看见陆在清红着眼睛,歇斯底里抓着柴业的衣服,发出崩溃的低吼——“你敢碰她,你明明知道我找了她多久,你什么都瞒着我!柴业——!!!” 最后喊出柴业名字的时候,一字一句用尽力气。 楚歌晃了晃,被陆在清的声音给怔住了,隔了好久她才上前去抓陆在清的手,“你松开,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 陆在清一把将楚歌的手打开,楚星河一看这还了得?小男孩直接冲上去,“你不许打楚歌!” 陆在清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僵。 而后男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着楚星河。他甩开了柴业,柴业皱着眉站在那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刚想说话,陆在清却开口了,“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楚星河吐了个舌头,将楚歌拽到了自己身后,小小的身体却挡在了楚歌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无知无畏的勇士。 陆在清被楚星河这种挑衅的行为气得不轻,楚星河死死攥着自己妈咪的手,抬头对着陆在清这样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居然没有一丝软弱,“你不许这样对待楚歌,我们不认识你,你是坏人,走开!” 陆在清发誓,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熊孩子,尤其是这种! “陆在清!”柴业眼看着陆在清动手要去拎楚星河的脖子,在后面怒喊了一声,“连小孩子都要打吗!你要不要点脸!” 陆在清被激怒了,像是一头野兽,弓着背,如同拉满到了极点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空气箭矢出窍。 “他是你爸爸吗?” 陆在清出手将小孩子的肩膀抓过来,楚星河吓了一跳,可是扭头看见自己妈咪一脸害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和陆在清对峙,一个小屁孩,愣是把陆在清推开了,又是一句——“关你屁事!” 嚯!这他妈不是他的口头禅吗! 陆在清和楚星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陆在清咬牙切齿,“你跟谁学的?家教一看就不好。” 楚星河又是一派关你屁事的表情,“我天生的!我遗传我爹!” 陆在清冷笑得极狠,“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柴业和楚歌一脸无语站在那里。 陆在清看见楚星河不服输的样子,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就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孩,柴业阻止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被人围观吗!” 陆在清倒抽一口冷气,“你儿子?你这么在乎?还是说替楚歌养了别的男人的小孩啊——” 柴业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是傻啊!” 柴业平时文质彬彬,清冷又优雅,很少能够露出这样直接爆粗口毫无素质的样子,这也说明了他实在是被陆在清逼狠了,忍不住终于不管自己的形象了。 陆在清被柴业这通怒吼吼得差点没回过神来,隔了好久,他这才意识到,柴业跟他翻脸了。 好啊,亏你装了几年正人君子,原来区区一个楚歌就能和他翻脸! 陆在清想说话,骂人的脏话都酝酿了一肚子了,结果还没说出来,对面楚歌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懵了陆在清,男人的脸偏向一边,碎发还凌乱地散着,白皙的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他站在那里,瞳仁剧烈紧缩,那一刻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他不可置信地将头抬起来看了眼前的楚歌一眼,看见她眼里那种痛恨的神色的时候,浑身滚烫的血液在下一秒悉数凝结。 冷得彻底。 陆在清手脚都开始发凉了,他哆嗦着问了一句,“你打我?” 从来都是他对她张牙舞爪随意使唤,但是现在,是楚歌打他,劈头盖脸一个巴掌,什么面子都没有留。 陆在清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坚持在这个瞬间猛地碎掉了,拼都拼不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柴业打他?! 陆在清眼眶都红了,“楚歌,你打我?” 楚歌同样双眸猩红,她咬着下嘴唇,举起来的手刚刚收回去,随后一字一句,用尽力气,“这一巴掌……只是我还给你罢了。” 五年前,你不由分说送给我的一耳光,五年后,我同样还给你。 那一刻,陆在清整个人晃了晃。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不管他多努力想要靠近现在的楚歌一丁点,都没有办法再接近她的身边,他所有的隐忍和煎熬,楚歌轻飘飘一句话,就化为了碎片。 甚至一个字都不用说,他便溃不成军。像是一触碰就灰飞烟灭一样,就疯了,就垮了,就彻底心死了。 来来往往的路人在看见他们之间的纷争的时候,因为看见有人动手了,都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当做没看见一样路过他们,还做出一副生怕被波及的样子。 唯有陆在清站在那里,意识和理智在那一刻摇摇欲坠。 “陆在清。”楚歌深呼吸一口气,用一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陆在清,“你这样到底有意思吗?侮辱了我,还要侮辱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谁知道你是跟谁生的野种。”陆在清简直气得要爆炸了,刚想说话,楚歌又是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比第一个力气倒是小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让陆在清觉得震惊,楚歌接二连三……打了他两个耳光! 楚歌喘着气,不停地抖,“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他是野种试试?!” 他凭什么这样自私自利地认定一切! 陆在清气得说不出别的话来,理智崩溃的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动手打人这四个字,如同倒退到了最原始人的状态,刚举起手反击,柴业喊了一声——“动手!你是不是傻,那是你儿子啊!” 陆在清脑子一下子死机了。 “你说什么?”陆在清扭头就去看楚星河。 那么小一个小屁孩,谁看得出来像谁了啊! 陆在清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歌,就见到楚歌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像是忍着天大的委屈一样,而后她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将楚星河从他手里牵出来,“走,不要理他。” “等等——” 陆在清还没消化完这些事情,楚歌和柴业又是一家三口似的要走了,他抓住最后走的柴业,“你把事情说清楚再走!” “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柴业冷笑了一声,甩开陆在清的手,“第一次见识到骂自己儿子是野种的人啊……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陆在清倒抽一口凉气,又去挽留楚歌,“等一下楚歌,我刚刚不知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楚歌转过头来,“你哪怕认了这是你的儿子,又想做什么呢?” 想把儿子抢走吗? 陆在清盯着楚歌的脸,“我之前没有想到……因为,荣泽告诉我,告诉我你把孩子打了……” “是我拜托荣泽这么做的。”楚歌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直视陆在清的脸,“我想让他帮忙断了你的念头。” 难怪当初荣泽会那么主动说起楚歌的事情! 陆在清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隔了好久他倒退两步,站在那里,像是一头打了败仗的野兽,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 楚歌转过身去,没再去看陆在清一眼,“其实坦白承认也不难,这是你的儿子,但是我当初怀孕的时候,不舍得打,就生下来了。不过好在没让他吃苦头,我得谢谢林舒那笔让我滚蛋的五百万。” 这话就跟利刃刺进陆在清的胸腔,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是有些颤抖,“我……我对此一无所知。” “你从来都对我一无所知。” 楚歌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这种现实。所以没什么的,你如果想保险一点,带着楚星河去做个dna鉴定也是可以的。” 陆在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行。”楚歌低头笑着,“我也老早做好了你要认出楚星河的打算,现在只是小孩子,看不出什么样子,长大了会越来越明显,我也藏不住什么。” 陆在清眼里一片绝望,“为什么会这样……” 楚歌站在那里,和柴业并肩,楚星河被她死死握在手里,如同握着的是自己的命,他们三个人一起回头看陆在清,如同看着一个家庭外面的陌生人,这幅场景……太过刺眼了。 “如果你想把楚星河接回去,下次跟我说一声,然后星河同意的话,你就可以带他回去。” 楚歌说得尤为轻松,她拼命留下来的楚星河,现在可以这样让出去,“毕竟是你儿子,我也挡不住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在乎? 陆在清脸上表情如同天塌。 不,她不在乎的,是他。 楚歌察觉到了陆在清苍白的脸色,可是她现在别的话说不出来了,面对这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楚歌只剩下了这些无所谓的字句。 或许她的无所谓,就是报复陆在清的利器。 楚歌站在原地一会,还是选择了走,她牵着楚星河的手离开陆在清视野的时候,男人怔怔盯着她远去,背影那么瘦,却那么决绝。 她去哪?去干什么……?来接机,又是接谁? 为什么要跟着柴业走,为什么要说楚星河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楚歌的心里……到底还有他吗? 陆在清不敢给自己答案了。 他想起了曾经那个一脸无知的少女,什么都不懂,每次面对新鲜事物时那和束手无策却又好气的神色,在如今的楚歌脸上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歌走,却没有任何挽留的办法。 她还是那个坦诚的楚歌,只是坦诚得太过成熟,和当初的那种天真而不懂世俗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快要……握不住她了。 陆在清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国的,后来重新补了一张机票登机,全程脑子里都是空的,耳边甚至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 回国落地的时候,陆在清一个人两眼无神地走下来,也忘了谁在接机等自己,更忘了自己回国该干嘛。 方城比陆在清早回到国内,一直等在接机场里,看见他的时候,和陆如冰两个人上去,“怎么了?没坐上飞机啊?” “吓死我了陆总,我以为您丢了呢……” 陆在清道,“我怎么可能丢?” 语气不大对。 方城疑惑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而后又道,“老板,你脸色不大好。” 陆在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后道,“回去吧。” “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 陆如冰帮自己弟弟提了一把行李,“一会回家了,你记得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陆在清不耐烦地皱着眉毛,“怎么又有相亲对象啊?我是卖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了?” 陆如冰好气又好笑地看了陆在清一眼,“哪有人把自己说成货物的?话说你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啊,喂喂,去了国外一趟——” 陆如冰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而后她又重复看了遍陆在清的表情,确认了陆在清现在情绪不对接以后,当姐姐的忽然间喃喃着,“你不会……在苏黎世遇见楚歌了吧?” 这一句话,陆在清原来一脸死灰的表情猛地变掉了,随后抬头看陆如冰的时候,就正好被亲姐姐猜中了心思。 陆如冰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天啊……苏黎世那么大,你们居然也能碰到面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在清一下子来了火气,“你知道楚歌在苏黎世?” “我知道她在dk公司。” 陆如冰没有否认,“上回,克里斯过去谈生意的时候,和楚歌正面碰上了,然后就发现楚歌原来在dk上班啊,真是不可思议。” 陆在清不停地喘着气,“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好朋友统统都和楚歌保持着联系,唯独只有他被隔绝在了外面! 多么令人发笑。 他偏偏还是寻楚歌寻得最狠的那个,却也是被所有人瞒得最深的那个。 “因为……”陆如冰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怕你去打扰楚歌的生活啊,而且克里斯也说了,你们的感情我不好瞎掺和,事实上,我得知楚歌所在的公司就是你要合作的dk的时候,还想过提醒楚歌一声,让她先……藏起来。” 陆在清被方城硬是按进了商务车里,他刚刚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现在又被打击地耳边嗡嗡作响,隔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你帮着她瞒我?” “谁帮了啊。”陆如冰手一摊,随后推了前面的方城一把,“快开车!” “哦好。”方城一脚踩下油门开始发动车子,而后陆如冰才转脸去看自己的弟弟,“我没有插手啊,你看最终我还是谁都没通知,只是默默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楚歌的消息憋在心里没说出来而已。” “那就是瞒着我——”陆在清还想说什么,被自己姐姐打断了。 陆如冰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直视着陆在清的脸,那眼神甚至可以穿透陆在清整副躯壳,她压低了声音,“陆在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在清呼吸一滞。 “我求求你看清楚一个现实,不是每个人接收到任何楚歌的消息,就必须得转告给你,请不要你自我为中心,世界真的不是围着你旋转的,我哪怕知道楚歌在哪,过得怎么样,我就是不说,你能耐我何?这是我自己的主观意识,和瞒不瞒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被瞒住了?我难道是你的情报员吗?还是说我生来就是为了你打听楚歌消息而活着的?” 陆在清被陆如冰这番话教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你有想过大家为什么不和你说吗?” 陆在清有点不敢听下去了。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陆在清是个什么东西!平时你对楚歌什么态度大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既然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不需要楚歌,不想再去找楚歌,我们何必在大费周章来告诉你?陆在清,你多大人了,还没有一点自我认知吗?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伤害楚歌,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大家不乐意让你们在一块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们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干脆也就不说,所有的事情都当做不知道,陆在清也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就这样无知地过了五年。 整整五年。 他甚至没有在楚歌生小孩的时候到场,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呢?想到这个陆在清就觉得自己呼吸都跟着在痛,怎么会这样。 “明白了吗?”陆如冰又重复问了一遍陆在清,“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只有你不知道楚歌的消息了吗?我跟你说,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你活该!对,其实我们老早就知道楚歌了,荣泽连楚歌小孩儿叫什么名儿都知道!楚歌生小孩,他们几个还飞去国外看了呢,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楚歌是你的谁啊?—— 你现在有本事在这里撂句话下来,你说‘我陆在清这辈子就是喜欢楚歌,我没了她不行,我想她想得每天每夜睡不着觉,你们要是有楚歌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好好对待她。’你他妈有本事现在这句话给我说出来,我们几个作为你亲朋好友的,倒是帮你一把都名正言顺的,你敢说吗?你敢承认,我还敬你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 陆在清浑身过血一般的麻,心脏剧烈跳动着,牵扯出异样的痛感,让他一时之间感觉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 陆如冰的话就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开他的胸腔,几乎要将他整颗心都挖出来。 方城在前面开车,被后面的气氛吓到,整个人不敢说一句话来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可是这场交谈,几乎是陆如冰单方面的在教训陆在清,陆在清全过程气都没说一个字来反驳她。 换做平时,陆在清这种混世大魔王的个性,早就跟自己姐姐吵得把汽车盖都掀翻了,现在居然这么安静。 方城透过后视镜去看陆在清,然后就看见了陆在清一脸破败的脸色,睁着一双眼睛,瞳孔那么黑,又那么空。 “好了。”陆如冰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是打了个胜仗似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想的东西我当然管不着,我也懒得去揣测你在想什么,只不过我就说一点陆在清——嘴硬是最没有用的事情,因为嘴硬的人,最他妈容易后悔。” 陆在清猛地攥紧了手指。 他感觉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想张嘴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 他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来面对这样一个咄咄逼人的姐姐? 其实陆如冰说的没错,他身边那群亲朋好友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干嘛特意来告诉他呢?当初口口声声说着不要楚歌的也是他自己,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来通知呢? 陆在清如同精神出窍了,身体和意识在慢慢脱节。 他身体很累,经历了好久的飞机时程,累是自然的;可是他的意识又那么清醒,清醒到甚至令他觉得疼痛。 个了许久,陆在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所以你是在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我活该吗?” “对的。” 陆如冰冷笑了一声,“都是你活该,我看你还是赶紧结婚算了,也别糟蹋楚歌了。” 陆在清红着眼睛,“不。” 陆如冰一顿。 “我不允许。”陆在清盯着自己的姐姐,眼里逐渐溢出崩溃的思绪,“我……我要把楚歌带回来。唯有这个,我绝对不能同意……” “你为什么这样不允许?你喜欢她吗?” 陆如冰犀利地问了一句,一瞬间就击穿了陆在清的灵魂。 喜欢她吗? 男人瞳孔在慢慢紧缩着,紧缩着,连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所有画面一起,最后缓慢凝聚定格,定格在了脑海中楚歌那么瘦小的一个背影上面。 喉结上下动了动,陆在清说出来的声音都在颤抖了,“我……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到,她要走,我就,难受得要死了……这或许大概是……” 喜欢她吧。 陆如冰就这么看着陆在清,直到陆在清的声音就这么一点一点平息下去。他平时像个混世魔王,到处搞事情,现在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不吭声了。 方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又赶紧把眼神挪了回来。 好可怕啊……好可怕啊陆少的表情…… ****** 陆在清到家以后,当妈的姚波还是早早地等在门口,见着自己一双儿女一起回来,高兴地眼里全是笑意。 她又感觉自己是人生赢家的,大女儿这么漂亮,小儿子又这么帅气,下半辈子就剩下享福了。 陆在清走近了,脸上一阵乌云,“妈。” 姚波愣了愣,“怎么回事啊清清,脸色不好,去苏黎世一趟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吗?” 陆在清脑门突突直跳,“别喊我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姚波伸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脸,“妈妈问你话呢,怎么回事,不开心吗?” 察觉到自己妈妈真的在担心,陆在清变了变表情,压低声音道,“没,就是飞机坐久了,有点头晕。” “诶。”姚波一边拉着陆在清进去,一边喊道,“王妈,先把羹端出来热一热。” 而后又扭头对陆在清道,“喝点羹吧啊?缓一缓,慢点我们再吃饭。” 为了防止自己妈妈再担心,陆在清就随便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姚波果然又喊来了一位千金小姐,婀娜多姿地在陆在清身边坐下,然而陆在清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任凭那个姑娘对着自己笑了好多次,他都没多看一眼回去。 他在想楚歌。 姚波发现了自己儿子心不在焉,以为是陆在清还在头疼,后来吃好饭结束的时候,只能怀抱歉意把千金送走,回头又追问自己的儿子,“你没事吧?” 陆在清垂头丧气的。 姚波拉了陆庭风过来一起看,当爹的一看自己儿子这个表情,就眉毛一挑,“怎么了?” 陆在清从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还是一五一十道,“我在苏黎世见着楚歌了。” 姚波抽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庭风也有些意外,“这……怎么回事啊?” “她在dk公司上班呢,爸,您应该有印象。”陆在清抬头,“就我前阵子想要合作的那个公司,我正好过去看了,然后公司里倒是没见着,下班后去附近运动餐厅玩,和楚歌撞上了。” 陆庭风皱着眉,在儿子身边坐下,“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陆在清摇摇头,“她见我第一眼,就不想跟我相认。” 陆庭风摸着下巴,“哦……正常嘛。”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胸口中了一剑。过了一会他喘了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柴业跟我说了啊,五年前发生了啥事儿。” 陆庭风看着陆在清,“然后呢,你现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她见了你不肯认你,你才这么难受的吗?” 不…… 陆在清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个。 他低着头,隔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是我发现,楚歌变了……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她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人,甚至还和别人谈过朋友,只是后来分了。我今天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男的在找她复合,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陆庭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又给陆在清也倒了一杯,随后他道,“那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陆在清无声沉默,隔了好久,他才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回国一路上我都在想,楚歌为什么会这样,或者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陆庭风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很久,然后给姚波使了使眼色。 姚波在陆在清另外一边做下来,耐心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楚歌有想法?” 换做平时,陆在清肯定是矢口否认,甚至都不用考虑。 但是现在。 陆在清睁了睁眼睛,没说出话来。 大概是陆如冰在车上对他说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姚波心里一紧,看着陆在清这个严肃的表情,她大致能猜到一点,只觉得浑身上下气都不顺了,“你……你要是对那姑娘有想法,那,那咱家可怎么办啊?” 姚波自然指的是陆在清以后的婚事。 陆家总……总不可能真的娶一个没什么门路的女人吧。 陆在清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不管姚波在一边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吱声,就这么闭着嘴巴,死死抿在一起。 再后来姚波没招了,干脆直接站起来走人,陆在清看着自己老妈发火,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姚波气得走上楼梯,就剩下陆庭风坐在那里看着他。 “你想清楚了啊?” 陆庭风幽幽地问了一句。 陆在清道,“想清楚什么?” “就是……要那姑娘呗。” 陆庭风已有所知,“是打算,就要楚歌了是不是?” 陆在清抬头看着他家里头顶的吊灯,“什么要不要啊,轮不到我说要不要……楚歌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呢。” “哦。” 陆庭风明白了,“现在就是,那姑娘不喜欢你了,结果你又舍不得了,是不是?” 陆在清没承认。 也没否认。 陆如冰过去安慰自己老妈了,父子俩坐在沙发上聊天,陆庭风一边喝茶一边道,“其实,你要是早点对人家好,人家也不至于跑了呀?之前不是还帮她出气来着吗,我觉得姑娘应该也记在心里,怎么这么狠情?” 陆在清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敢把话统统说出来,“她当初去国外的时候……怀了我的孩子。” 陆庭风一震,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孩子……生下来了。”陆在清痛苦地将脸埋进手里,“可是我全然不知道,真的只是现在才知道。我身边的朋友好像都知道,只有我被隔绝了所有的有关于楚歌的消息……我去国外看见了她前男友,也看见了柴业,还见到了那个孩子……” 陆庭风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陆家的孩子啊?!啊?你这可不能开玩笑——” 陆在清摇摇头,“爸,我没有骗您,我当面还问了楚歌,楚歌也承认了……只是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安。” 陆庭风刚想说什么,却被陆在清这副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只能用力对着陆在清一字一句——“我他妈当初怎么说的!我说要是闹出人命来,你就把姑娘给我娶回家!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陆在清被自己老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咬着牙受了,也没有给自己辩解。 “孩子呢!孩子呢!” 陆庭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猪脑子吗你!人家生小孩儿的时候多不容易,你让她一个人在国外生!” 说到后来当爹的两眼一闭,狠狠喘了口气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现在都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气到吐血了,“你说说人家为什么不乐意搭理你!这是……这是记恨上你了啊!” 陆在清神色痛苦,“爸……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你一个成年人,连对自己负责任都做不到吗?” 陆庭风怒吼一声,“歇着干什么!收拾行李去!明天再给我飞一趟苏黎世,把楚歌连着小孩儿带回来!” 陆在清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听到要再去面对楚歌,陆在清心脏就剧烈抽搐了一下,本能道,“爸,别这样——我们给楚歌打钱行不行——” 陆庭风一个耳光打在陆在清脸上。 这一耳光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几个保姆都愣了,楼上听见动静的姚波直接冲下来尖叫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能打清清!亲儿子都下得去手啊!” “我今天打得就是他这个孬种!” 陆庭风胸口气血上涌,“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人家给你生了小孩,你就一句给钱打发了?我是怎么教出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的?” “怎么能这样骂他!”姚波红着眼睛上来拦自己的老公,被陆庭风一把抓住了手,“你别过来瞎掺和,今天这事儿,陆在清你给我明明白白交代清楚!” “我不敢去。” 陆在清脸上红肿,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可是他没有动手擦。 不敢去。 一句不敢去,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敢说出口的? 陆庭风没想到儿子这层心情,一时之间有点发愣。 “怎么了呀,这是怎么了呀。”姚波想要再上前劝阻,被陆如冰制止了,“妈,您别……” 陆在清站在那里,盯着大理石地板上细碎的一滴一滴鼻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紧跟着……紧跟着他的视野模糊了。 不……不行,他向来嘴硬要强。 可是…… 那一刻,全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向来行事作风无法无天的陆家少爷陆在清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挂满了眼泪,滑到下巴那里跟着鼻血一起往下滴。 他们眼睁睁看着,看着陆在清哭得像个孩童。 “我怎么敢……我都不敢再面对楚歌了……”陆在清无声落泪,睁着一双很空很空的眼睛,如同世界在他眼里慢慢崩塌摧毁。 喑哑哭腔,心脏读秒。 “爸,我好喜欢楚歌啊……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敢接近她。” 第348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5 听到陆在清这句话的时候,全家人都愣住了。 他向来光鲜亮丽,随随便便挥个手都有女人前仆后继,然而这一刻,陆在清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握不住。 他害怕,害怕再次面对楚歌,也害怕楚歌那种坦诚,她太过坦诚,以至于说话甚至不用考虑陆在清的心情,单刀直入就能将他扎得遍体鳞伤。 陆如冰看不下去了,什么时候见自己那个风流倜傥的弟弟这样狼狈过?虽然知道陆在清对楚歌的行为很恶劣,得不到同情,但是毕竟是家人,她还是心疼了。上前抽了几张餐巾纸,拉着陆在清一边坐下。 “哎哟……”陆如冰啧啧着,“爸,您这也太狠了吧,半边脸都肿了,清清本来还想帅气潇洒地接楚歌回来了,这会儿估计能把楚歌吓跑了。” 陆庭风知道自己这是下手狠了,但是当时在气头上,也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再看看,倒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小儿子。 毕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打脸呢。 当爹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粗着嗓子道,“他?他现在能把楚歌带回来,都算我上面祖宗保佑!” 陆如冰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陪着陆在清一起哭嚎,过了一会陆在清脖子一梗,“谁跟你说我带不回来的!” 陆庭风眉毛一挑,“哟?刚刚哭唧唧的是谁呢?现在嘴硬有什么用啊,你就嘴硬,你什么性格我不知道?” 陆在清脸上挂不住了,鼻血一抹眼泪一擦,恶狠狠道,“你懂个篮子!” 哎哟呵! 陆庭风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自己青葱似的小儿子哭得像个八哥狗,想了想愣是笑了,“眼泪擦一擦,鼻涕都要下来了,你能不能注意注意自己形象,说出去我陆庭风儿子哭成这样,多跌份儿啊。” 陆在清恨不得抄起一边的烟灰缸跟自己老爹大战三百回合,“放你的狗臭屁!楚歌就是我的,我告诉你,等我脸好了——我就去苏黎世——” 说着说着陆在清没声音了。 陆如冰一拍大腿就笑了,“说,继续说!你改名叫陆嘴硬算了!刚刚说怕见楚歌的是谁呢!刚刚哭的是谁呢!” 陆在清脸一扭,“我属鱼,七秒钟记忆,我忘了。不知道。” “……”比不要脸还是比不过陆在清啊。 ****** 这天夜里陆在清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而后他打开手机就开始看朋友圈。 隔了一会,陆在清猛地发现了什么。 荣泽发了个朋友圈,说是欢迎回国。 欢迎回国。 欢迎回国?!?!?!?! 陆在清脑子里闪过去各种念头,然后轰的一下炸开了! 谁回国了?谁回国了?! 然后往下拉,就看见了柴业的朋友圈。 他提着行李,然后和楚歌搞了个合照,两个人一起举着剪刀手。 柴业留了一排字,【楚歌回来过生日啦!真是好久不见了!】 呸!人模狗样的东西! 陆在清立刻从床上一个卧起,随便抓了一把头发,鬼哭狼嚎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陆如冰在楼下安慰自己还在气头上的父母,就看见陆在清抓着头发冲到了楼上栏杆边缘,抓着栏杆看楼下客厅的家人,大喊道,“楚歌回来了!” 陆庭风和姚波也紧跟着站起来。 “什么情况?” 陆庭风跟陆在清一样激动,然后指着陆在清,“那你站在上面干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我……我不知道楚歌现在在哪儿啊。” 陆在清趴在栏杆上,激动过去之后就是后怕和犹豫,“我要不要现在过去找她啊,今儿楚歌生日。” 陆庭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你猪脑子你还不乐意了!你怎么知道楚歌回来了的?” “柴业和荣泽的朋友圈。” “那你去问柴业和荣泽啊!” 陆庭风对陆在清道,“还有!去之前买礼物知道吗!姑娘生日呢!你空手过去就不好了!” “行行行!”陆在清被自己老爹指点了一会,刷的一下就跟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什么限量款联名款全都找出来了,过了一会才道,“爸!我穿什么衣服好啊!” 陆庭风说,“你脖子上的脑袋是装饰吗!” “……”被亲爹骂的没声儿了。 陆在清在半个小时后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就是半边脸还比较肿,一看就是被打过的,陆如冰说,“我那儿有面膜,你要不敷一下,镇一下肌肤。” 陆在清说,“那你告诉我哪款儿是镇定皮肤的。” 陆如冰和姚波对视一眼,娘俩噗嗤一下都乐了。 姚波还说,“至于吗,不就是个没背景的小姑娘嘛……清清,世界上好女人那么多,妈再给你找也不是不行啊……” “妈,您还别说。”陆在清往后看了一眼,“那我要是就要楚歌呢,您不会跟我吵架吧?” 姚波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你想干嘛?” “我来问问。”陆在清呲了呲牙,“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我也得过问您二老的感受啊。” “我都行。”陆庭风道,“家境清白就好,姑娘踏踏实实的就行,之前那个……出来卖的事儿,是被骗了?” “嗯。”说起这个,陆在清的眼神暗了暗,“正好……遇着了我,我也以为,她,她是职业干这个的。” 后来楚歌走了,彻底死心塌地远走高飞了,陆在清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用语言伤人会造成多么难以挽回的局面。 “如果是误会,就好好去和姑娘解释清楚。” 陆庭风过去站在了自己妻子旁边,“你妈呢,肯定是想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的,女人嘛,都好面子,自己儿子娶媳妇儿,也肯定要风风光光那种。不过你要是真的坚持楚歌,我们也不会多反对你,毕竟人家虽然没有我们家境好,但是也不是那种市井小人。没有优点的话,那也没有缺点嘛是不是?你妈妈这会儿跟你犟着,兴许回头看见楚歌又改变主意了呢?” 姚波被自己老公拆穿了心思,理了理头发站在那里,不说话,故作生气。 “你理解我们,我们也理解你。”陆庭风和姚波站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看着陆在清的脸,“儿子,认定了就不能后悔了。趁现在楚歌回国,你们之间的距离近了,就好好地去找楚歌,千万不能再把人家逼走了。” 陆在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泛酸,“那……那我要是,没成功呢?” “不后悔就好了。” 陆庭风眯眼笑了笑,“快去收拾一下自己,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要把咱陆家的孙子和儿媳妇一并带回来啊。” 陆在清进去房间一趟,顶着一张面膜出来,倍儿搞笑地竖起拇指做了个goodjob的姿势,哼哼唧唧道,“好的老陆!” 怕什么,不过是一场重头再来。他只要能找到楚歌,就一定可以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她的。 就像……就像当初楚歌拼命把爱意传达给他一样。 ****** 楚歌这次回国也是临时,因为在苏黎世接了荣易以后,小荣易听说楚歌生日要到了,死活要给楚歌办个派对。 他现在已经在读小学了,过两年就能升入初中,因为家里条件好,吃的东西也好,所以荣易现在的个子在小孩儿堆里算是拔尖的,站在人群中就像个小绅士,看见楚歌的时候,对着楚星河特别不友善,“你有没有给我家楚歌添麻烦?” 楚星河抓着楚歌的手,“楚歌是我家的,你说什么呢!” “嚯!” 荣易双手交叉起来,“你哥哥我五年前就说了长大要娶楚歌当老婆了,你还是回去再读几年书吧。话说你上学了吗?小屁孩?”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喊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为小屁孩,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搞笑。 荣泽道,“荣易,不能和楚星河这么说话哦。” 楚歌笑了笑,“他们俩不是一直这样吗?表面上是这样,事实上,楚星河要是被谁欺负了,荣易冲过来比谁都快,是不是?” 荣易一下子红了脸,“才不是呢!我才不想管这个拖油瓶!” “哼,我也不想见你!”楚星河话是这么说的,偏偏上去抓住了荣易的手,两个人还一脸血海深仇的样子,明明在见面的前一晚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你要给我们家楚歌过生日吗?” “对的。” 荣易道,“楚歌太久没回来了,我们都很想她。” 说完他又扭头看楚歌,“你今晚跟我一起回国好不好?我们这里开了好多小吃店,我想带你兜一圈,我爸爸现在每个月都会给我零花钱了。我们再去看imax电影好不好?” 楚歌蓦地就想到了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跟着柴浩和荣易三个人一起出去看电影,看了复仇者联盟三,她还和荣易一起哭哭唧唧地闹脾气。 时光未曾饶过她。 楚歌笑了笑,却红了眼眶,荣易这一句话勾起她无数回忆,或许那个逃避的地方……是该回去看看了。 她说,“好,我们这两天就回国,然后过生日,好不好?” 有些伤疤,该揭开来,晒晒太阳了。 这天晚上楚歌到达了荣泽的家里,荣易给她开了欢迎会,把家里都重新打扫了一遍,挂上了各种漂漂亮亮的装饰,楚歌进去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后看见荣易穿着一条小围兜,稚嫩的脸上挂满了自豪,“这是我和爸爸搞了一下午的成果,喜欢吗!” 楚歌惊喜地看着这一切,随后蹲下来抱了抱荣易,“我很喜欢,谢谢你。” 荣易红着脸,把脸扭向一边,“切!你的喜欢真是肤浅,随随便便就可以喜欢别人了!” 荣泽站在那里,也穿着和荣易同款的亲子围兜,柴业一看就乐了,“哟,今儿你是服务员啊?” 荣泽手里还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跟包租婆似的一下子戳到了柴业脸上来,“废话少说,过来搬桌子。” 楚歌把头往里面伸得老长,看见了客厅长长的红木桌上放着一大堆丰盛的晚宴,烤鸭的肚子里填满了熏烤过的水果,旁边叉烧浇着晶莹剔透的蜂蜜,三文鱼金枪鱼被切成一片片厚度一样的形状,有的摆成玫瑰花造型,有的叠在一起,放上干冰冒着白烟,造型相当细巧。 洗干净的水果端端正正放在盘子里,前菜和甜点都在另一边堆起来放在三层的蛋糕塔上。刀叉都是一整套的,带着金色的边缘纹理,一看就是高逼格的。 楚歌睁大了眼睛,“哇,这么厉害,都是谁弄得啊?” 她扭头去看荣泽,“不会是你准备的吧?” 荣泽脸也跟着红了,刚想说对,荣易道,“他肯定要骗你了,这个是我们打电话喊米其林厨师过来的!” “……”猪队友亲儿子! 楚歌一愣,而后轻轻捂着嘴笑了,“啊,那我也要好好感谢你们,谢谢小荣易,费心了。” 楚星河刚才没听见他们讲的什么,就看见了那么多好吃的,直接冲上去,“哇!荣易哥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荣易一改刚才的口风,“对的,我一个人做的。” “……”撒谎不打草稿啊这是。 荣泽和柴业将椅子和沙发统统搬掉,让出了一大个客厅的空间,好在荣泽的家里也的确够大,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层飞行棋的毯子,旁边茶几上也摆了各种消遣时光的棋子玩具,楚歌走进去一边感慨一边道,“感觉这个家变了很多……但又感觉什么都没变过。” 就像是她第一次走进荣家给荣易补课一样,什么都还好好的,墙壁还是那个墙壁,人,还是那个人。 楚歌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离开的这五年,风起云涌,却等到风雨平息以后,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人是多善变的呢?善变到上一秒还爱着你,下一秒就会说别离。 人又是多固执的呢?固执到了那些记忆盘桓在你大脑最深处,你拼命去忘记的时候,随便别人寥寥数字,所有回忆就会被人勾出来。 楚歌摇摇头,嘲笑自己内心多余的感慨,而后盘着腿在毛毯上坐下。 荣泽和柴业正在喊伙伴过来一起玩,楚歌就和两个小孩子坐在一起,身后跟着刚停好车的柴浩。 他最近一直充当车夫角色,后来也过来参加飞行棋,四个人正好坐满,明明年龄相差挺大的,看在荣泽愣是觉得没有违和感。 就跟家里多了四个小孩儿似的。 “楚歌你这是什么狗屎运啊,为什么又轮到你起飞……” 柴浩都要直接扑到地图中央把所有的飞行棋打乱了,楚星河乐得咯咯乱笑,哪怕不是自己赢,看见自己妈妈起飞了还是很开心。 楚歌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柴浩是最后一个。 “浩浩哥哥输了!”楚星河挥舞着手,“接受惩罚!弹脑门!” 五秒钟后,厨房里忙活的柴业和荣泽听见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柴浩护着额头在毛毯上滚来滚去,“天啊!楚歌你这个简直是一指入魂啊,太痛了!” 楚歌笑着弹了弹空气,“我可能这招是杀人最狠的哟~” ****** 半小时后,一群好友统统赶来,看见楚歌的时候,手里还拎着各种礼物。 都是些名牌儿,这不过这次楚歌可以坦然接受了,笑着像是个一家之主似的接待了他们,收下礼物就送给了荣易和楚星河,俩小孩儿在毛毯上一起拆礼物,拆得特别开心。 “哇!是高达!” 荣易一把抢过来,“这个给我!” “这儿还有个钢铁侠!” 刚刚抓住高达的模型,荣易就听见楚星河喊了一句钢铁侠,顿时眼睛里咔擦咔擦翻出钢铁侠的脸,冲过去又抢过来,“钢铁侠是我的!高达我不要了,给你!” “荣易和楚星河关系挺好啊。” 友人笑着说道,“看来我礼物买对了。” “你是想着讨好小孩子吧。” 柴业在一边乐了,“通过讨好小孩子,再来讨好楚歌?”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江凛也来了,进门就打了个招呼,“嘿楚歌,看见我不会不高兴吧?” 楚歌摇摇头,“没事,来者是客。” “楚歌今儿怎么搞得跟荣家女主人似的。” “哎哟,想得美,荣泽哪有这个福气?” 荣泽脸都绿了,“说什么呢!赶紧吃鸡得了!” 刚想走,就被柴业一把抓住。 “干嘛?” 柴业盯着荣泽的脸,“你喜欢楚歌?” 荣泽脖子一梗,“关你什么事!” 柴业道,“那很不巧,我俩得竞争了。” 荣泽气得想摔盘子,“我懒得跟你竞争,你还不如跟我儿子竞争去吧!” 柴业又道,“你以前还说楚歌乡巴佬呢。” 荣泽道,“她以前是乡巴佬啊!怎么,你否认她的出身?” 柴业不说话了。 后来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各自在各自座位上坐下,楚歌左右手一个容易一个楚星河,在孩子中间就像个孩子王。 柴浩不知道从哪里给楚歌定制了一个翻糖蛋糕,上面画了一个楚歌的小人,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手拉手,场景和现在特别像。 “有心了啊小浩。”柴业夸奖道。 荣泽给楚歌插了蜡烛,江凛道,“一会记得许愿。” 生日快乐歌放起来,楚歌脸上带着激动,站直了双手合十。 柴业将客厅里的灯一下子关了,就点着造型是21数字的蜡烛,大家一起笑着看楚歌站在那里虔诚许愿。 许愿,我下半生会好好的,不用再流浪了。 许愿,楚魏能平安长大,家里人都健康幸福。 许愿,楚星河和荣易永远是好朋友。 许愿……许愿陆在清……可以忘记我。 要吹蜡烛的时候,门外被人一脚踹开。 众人听见这声巨响,都吓了一跳,纷纷扭头去看门外,而后看见陆在清喘着气,原本梳好了的头发现在又有点凌乱了,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盒子,喊了一句,“等一下!” 灯火摇曳,楚歌的心哆嗦了一下。 她推开椅子,发出些许噪音,“你……”为什么会来? “我听说你今天过生日。” 陆在清另外一只手里也拎着一个蛋糕,他有些紧张,更加多的是害怕,害怕这一次,楚歌会拒绝他。 他将蛋糕缓缓递上去,“来……给你过生日。”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慌张如孩童。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楚歌没接,站在那里,用一种很痛苦的眼神看着他,陆在清,我已经选择往前看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触痛我?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身边有人上前,一巴掌打落了陆在清手里的那个蛋糕! 陆在清怔住,所有人都吓到了。 楚星河站在那里,将小手收回来,看着地上那摊在盒子里摔烂了的蛋糕,小男孩呵呵笑了两声,红着眼睛抬头,稚嫩的声音化作利刃,刀刀剖开陆在清的胸腔直到鲜血淋漓! “要你假好心来送楚歌蛋糕?我不稀罕你这种爸爸!” 我不稀罕你这种爸爸! 陆在清原本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努力给自己巩固了很多思想工作,家里人又帮忙出了各种主意,这才鼓足了勇气过来见楚歌。 可是楚星河寥寥数语,就让他溃不成军。 楚星河狠狠推了陆在清一把,小孩子力气很小,只是这个动作却着实把他伤着了。 他倔强地把陆在清推出去,陆在清知道自己抵挡得了这个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推得一直后退,直到站在了门外。 楚星河带着眼泪说,“你快走开!不要来楚歌生日上捣乱!我们不需要你,快走开!” 小孩子年纪不大,不会用多么复杂的骂人词汇,可是哪怕只是这些轻飘飘的字眼,也足够伤人了。 陆在清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说话的声音。 心口就跟刀子割过去一样。 他将眼神投向站在里面的楚歌,可是楚歌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 到后来楚星河倒是先哭了,楚歌这才走到门口来,“回去。” “不,楚歌。”楚星河哭着抱住楚歌,“我不要让他和你这么近,他是坏人,上次在机场就骂我是野种,我最不喜欢他了。” 野种。 陆在清才知,原来当时自己冲动的语言对于自己的儿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可是现在,任凭他手眼通天,楚歌和楚星河那难熬的五年,他要如何还他们?如何还? 楚星河没有再说别的话了,倒是楚歌有点心疼自己儿子,“你……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你爸爸?” “上次在机场,听见你们喊他陆在清了。” 楚星河这才回答道,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然后,柴浩哥哥告诉我的,我爸爸叫陆在清。” 陆在清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自己儿子哭,却根本没有上前安慰的资格。 因为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弄哭的人,就是他自己。 楚歌看见楚星河的眼泪,内心无比愧疚,牵着他的手想往里面走,门口陆在清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等等楚歌……” 楚歌回头,眼底微红,已是湿了眼眶。 陆在清的心就这么一哆嗦,任凭他平时多么逢场作戏,现在这种时候,居然没有任何办法来为自己辩解。 “我……”陆在清来的时候两只手各有一个袋子,蛋糕被楚星河打掉了,就剩下一袋礼物。 也是用方方正正的盒子装着,楚歌退后两步,站在那里看着陆在清,声音已然颤抖,“你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陆在清将手伸出去,拎着手里的礼物袋,“生日……礼物。” 楚歌哭了。 “我……真的只是想来,给你过个生日而已。之前一直都没有记得。” 陆在清闭上眼睛,觉得地上那摊被打翻的蛋糕,就像是自己的心脏一样,在此时此刻,四分五裂,摔了个稀巴烂。 “很抱歉,不过今年……我也算是赶上了,礼物你要是不稀罕,就,丢了就好。” 陆在清喃喃着,用最后的理智,“但是……丢,请你不要再当着我的面了,我转身,转身就好。” 楚星河上前一把夺过那个袋子,然后双手抓住抱在怀里,对着陆在清,孩童带着哭声喊道,“快走开!我们家楚歌不稀罕你的礼物!送完了就赶紧走!” 陆在清笑了一下,那一下像哭一样,他无力面对这个孩子,明明是他的儿子,对他却用着最陌生疏离的眼神。 陆在清走的时候,一个人的背影特别落寞,楚歌转身走进房间里,客厅里面的人都一脸担忧看着她,女人擦着眼泪笑了笑,“好了,就是个特别环节而已,蜡烛还没吹灭呢。” 柴业将客厅灯光打开,楚歌脸上还没收拾好的表情就这么落入众人的眼里,她立刻伸手捂住脸,慌乱地拿餐巾纸擦眼泪,“我没事的,继续过生日吧?” “楚歌。” 江凛坐在那里叹了口气,他身为陆在清的好友,也说不出什么来替陆在清解释,只能道,“你就当陆在清过来送个礼物就好了,别的什么都没有,也别乱想,给自己增加压力。” 楚歌摇摇头,“没关系,我没有乱想,真的……” 楚星河在那里拆礼物。 是刚刚陆在清最后伸手给的礼物,或许也是他最后面对楚歌的勇气。 小孩子不哭了,就红着眼睛,像是泄愤一样撕扯着包装袋,到后来,楚歌道,“星河,我来吧。” 楚星河不依。 “星河。” “楚星河。” 楚星河抬头,小男孩还是有点委屈,那双眼睛那么大那么澄澈,乍一眼。一如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楚歌,“我永远叫楚星河对不对?我不想姓陆。” 这一句话,就令楚歌刚收好的眼泪一下子又决堤了,她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情绪崩溃不好看,只能一边笑一边擦眼泪,然而更是这种姿态,让看着她哭的几个大男人觉得有点难过。 她那么努力在坚强了,为什么陆在清的存在就可以轻飘飘的,让她丢盔弃甲呢? 后来楚星河不拆东西了,把没拆完的礼物推到了楚歌面前,楚歌坐下来,动作很轻地撕开了外面的包装纸。 然后,里面露出了一个相当细巧炫目的钻石皇冠。 楚歌愣住了,看着这个小巧的皇冠,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加快,而后血液开始逐渐滚烫起来。 上面镶满了钻石,一圈都是好几克拉的整颗钻石镶在上面,周围是各种颜色的碎钻,盘成了一个一个爱心,纯银的皇冠造型并不是那种精确到了每个角度都一样的高标准,但是也因此可以看出来是手工定制的,一样十分完美。 所有人都被这顶闪闪发光的钻石皇冠愣住了。 荣泽指着上面的一颗说,“靠……这不是当年参加拍卖的爱神之吻吗?” 众人纷纷一震,朝着荣泽指的最中间的一颗钻石看过去,紧跟着就呼吸一滞。 名贵的钻石从来不是通过什么颜色什么造型吹出来的价格,钻石的最高级别就是两个字。 纯粹。 完全无色,没有一丝杂质。 d级的爱神之吻,完美符合这些要求,世间稀有。 它的名字也很符合这个概念,爱情就应该像最高级的钻石一样,纯粹,洁净,没有杂质,心无旁骛,只为了你。 一颗恒久远。 楚歌怔怔地看着这颗钻石,她现在不是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楚歌,打拼了那么久,也算是听说过一些名贵珍惜物品的名声,自然也知道爱神之吻的价格是她打工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所以楚歌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几千万的那颗钻石吗?” 再往上一点都要近亿了。 一堆大男人哐当一下把楚歌挤开,围在桌子边上转着圈儿观赏那颗钻石。 “真刺激啊……陆在清一下子花那么大手笔?” “估计他要没钱了,过几天肯定就要来跟我们借钱了。” “嫖资都花在这上面了差不多。” “陆在清这人这么抠门,居然舍得花钱。” 楚歌嗯了一下,“陆在清抠门吗?” “抠门啊!”江凛嗤之以鼻,就差扣个鼻屎再撇着嘴弹一弹了,“他最缺德的就是有一次睡完姑娘请她吃了一顿拉面,然后掸掸衣服裤子走人了。” 楚歌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啊?” 好气又好笑,“他不是不缺钱吗?” “谁跟你说有钱就大方的。” 江凛扣着桌面,“越是真正有钱的,越抠门,知道吗?因为他们每一笔钱都会算,不必要花的就不用花。钱是他们赚来的,花出去就要更物尽其用。或者说,有钱人的大方,是为了以后的入账,比如和合作伙伴就这样,绝对的大方好伐,就差上厕所给他们扶着几几了。” 楚歌一顿乐,可是又想起了陆在清带她买衣服,好像从来没在她面前计较过钱。 江凛摸着下巴又感慨了一声,“不过像陆在清这样的,可能也不是精打细算,他可能是真的缺德和抠门。” “……” 楚歌盯着眼前的那顶皇冠,忽然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贵重了,她实在没办法收下。 后来荣泽说,“诶,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 几个人眼睛一亮,楚歌把纸条从下面抽了出来。 只见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排跟喝醉了一样的字—— 【送给你的,反正不是特意送来给你过生日的,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贵!】 “……”众人对着纸片一阵无语。 楚歌又看下面一排小字,依旧丑得和上面大字一样不分上下。 【才不是我亲手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不要误解!我不可能做这种无聊的东西!反正就是给你了,我才不缺钱呢!】 这次的楚歌无语之余脑门上还冒了一排问号。 然后她将沉甸甸的皇冠拖起来从下往上看,看见了里面一圈边缘上歪歪扭扭刻着一排小字。 那么丑的字一看就是陆在清自己刻上去的。 【lzq&cg】 楚歌蓦地一顿,原本只是觉得好笑,可是现在盯着这排署名,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微信号,chugelzq。 想起了那些走投无路的爱情和期待。 楚歌这会心脏钝钝地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说,“陆……陆在清的字好丑啊。” “你才知道啊?陆在清最丑的大概就是他的字了。”柴业在一边以为楚歌是在开玩笑,就这么直接接了梗过去,“从小到大就没好看过,他妈逼着他书法练了几年,过了几年书法老师哭了,不干了直接搬进深山老林去了。” “……” “我感觉这是陆在清自己做的。” 江凛托着下巴,“这么丑,专业的镶钻师可做不出来。” “署名了吗?署名了的话就是陆在清做的。”荣泽道。 楚歌点点头,“署名了。” “那就是他做的。” 荣泽看了眼那个署名,差点笑喷,“妈呀,这么丑的字为什么要刻在皇冠上,陆在清这人脑子是不是被枪打过?” 周围人都笑了,只有楚歌在一片笑声里应付着,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收下了皇冠,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第二天却主动联系了陆在清。 ****** ——陆在清正嗑了半粒安眠药睡得跟头猪一样,自从去楚歌生日被赶出来,他就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面子里子一并丢光了踩碎了,就差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于是回到家,他就磕了药直接往床上一躺。 做梦吧,梦里有楚歌。 陆如冰刚开始还满脸期待,她觉得自己弟弟认认真真出马去追一个女人,不可能存在追不到的事情,毕竟又帅又认真又想痛改前非的男人谁会拒绝? 老实人楚歌表示,我会。 陆在清回来开始兴致就不大高,陆如冰看出来了,一脸遗憾地和自己爹妈摇摇头,姚波和陆庭风叹了口气,这是打了败仗了。 出去的时候据说还拎着什么必杀武器呢,这回回来这么垂头丧气的,唉!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把礼物收下。 陆庭风说,“准是楚歌不想原谅他。” 姚波不乐意了,贵妇人双手交错在一起,“哼,那礼物呢?我儿子送出去的,肯定不是什么便宜的,要是不想原谅他,把礼物收下干什么!” “你怎么老是把人想那么坏。” 陆庭风回嘴道,“那姑娘要是真的有心计,生了儿子就该问咱陆家要钱来了!人家一声不吭白给我们带孙子五年,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便宜去?” 姚波又哼了一声,“你怎么替外人说话。” “外人外人,万一以后小陆娶进门了呢,那还是外人吗?” 陆庭风立刻对着自己的老婆好好一顿劝,“这是小陆看上的女人,首先咱们不能就刁难姑娘,让人家不敢来咱陆家了呀!她以后要是对你不孝敬,那你给她做规矩,我没二话。” “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是偏向外人,你就是偏向你小儿子!” 姚波指着自己的丈夫,“臭男人,你就是个想要传宗接代的!” “诶!”陆庭风头大了,连忙哄道,“哪儿能呢,老婆,我都是为了你好呀,以后家里和和气气的,不比天天婆媳吵架好过吗?什么比得上你呀?” “你这张嘴!”姚波有点恼,又有点羞,“当着小孩儿的面说什么呢!” 陆如冰下一秒就学着江凛的流氓腔调吹了声口哨,“我什么都没看见。” “呸。”姚波家教严,就跟着道,“跟谁学的?口哨声儿流里流气的。” 陆如冰把江凛供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问江凛学的,您骂他去。” “这孩子!”姚波嗔怪道,“看着一表人才的,私底下作风不会不好吧?” 陆如冰凑近了自己的母亲,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您猜对了,还真不大好。” “冰冰,咱们不能和那种人相处啊!” 陆如冰笑了,“他呢,私底下跟我弟弟似的,您说,还喜欢吗?” 姚波噎着了。 过了一会她道,“你就是跟你爸约好了,一个怪我把小儿子宠坏了,一个怪我对未来儿媳妇不好,你们爷俩串通好了!” “哎哟!哪儿敢呐我们的皇太后!” 陆如冰听见了手机铃声,抬头往楼上喊了一句,“小陆子接电话啊!手机不接,铃声都传来楼下了!” 陆在清躺尸。 陆如冰框框拍了两下红木沙发的扶手,“小陆子!这儿不是你的私人公寓,你把电话接了,不然轰你出去,就说扰民了啊!” 陆在清的房门还是安静的。 陆如冰冲上楼,一边冲一边道,“就不该让他这几天住咱家里,把他赶回私人公寓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陆在清睡眼朦胧地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对面说了一句话,陆在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咆哮起来。 陆如冰吓了一跳,陆在清啊了半分多钟,然后道,“楚歌!!” 这俩字,姚波和陆庭风都跟着精神一震,走上楼梯,就听见陆在清坐在床上,顶着一头鸟窝,对着手机连连道,“后天下午是吗?好的我知道了!要不要我来提前接你?啊不用了?啊你会开车了?什么玩意儿一眨眼你都会开车了?不是……我是说,你真冰雪聪明,驾照都考出了。” 陆如冰硬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而后陆在清挂了电话,从鸟窝头里拨开眼前的刘海,找到自己的眼睛,扭头看向门口站着整整齐齐的一家三口,“咋?上班打卡啊?” 陆如冰指着陆在清的手机,“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楚歌?” 陆在清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了!就是楚歌!意外吗!” “意外。”陆庭风说,“祖宗保佑,陆家有后了。” 姚波说,“是不是礼物比较贵重,人家心动了?” 陆如冰说,“可以啊清清,楚歌找你啥事儿,不会是把礼物还给你吧?话说后天可能会下雨,你出门记得带伞。” 陆在清脸一拉,当场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呢!就没想你弟弟点好的吗?” 陆如冰道,“你还好呢,你全身上下哪儿是好的?” 陆在清呲了呲牙,“长得好。” “嘚瑟啥啊,胎投得好,好好孝敬爹妈吧。”陆如冰翻了个白眼,“起来!姐给你烫头发,搞个蔡徐坤同款。” “我不比他好看么?”陆在清回头反问自己站在门口的爹妈,陆如冰又将他的头转回去,“坐直了,我给你选衣服。” “亲姐姐,咱后天才见面呢。” “我就是给你准备后天的,提前准备出来,然后熏香,你懂什么你?” 陆如冰丢了背心给陆在清,“去洗澡,出来我给你做面部清洁护理!” 陆庭风说,“快!给他把腿毛剃了!不美观!” 陆在清头上的鸡窝轰的一下竖起来了,“男人的尊严休想!” 姚波说,“我去给你泡蛋禁品,最近瘦了,都不健美了。” 当妈的一边嫌弃楚歌,一边说,“万一人家姑娘是个喜新厌旧的呢,见你不帅了,就不要你了。不行,你得补回去。” “就这两天我也补不了多少吧……”陆在清看了一眼周围的家人,愣住了,“你们都在指望我啊?” “不然呢?”其余人齐齐问道。 “我努力……”陆在清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顿了顿,随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心的掌纹,而后缓缓将手指收拢。 楚歌……我真的只想求你给我一次,重新接近你的机会。 ****** 然后当陆在清英俊潇洒老树逢春堪比国内一线小鲜肉一路招蜂引蝶坐在楚歌面前的时候,楚歌把皇冠拿出来,往陆在清面前一放。 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陆如冰这张开光嘴—— 楚歌想说话,陆在清直接打住了。 “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把这个玩意儿还我吧?”陆在清立刻道,“这么丑的东西,倒贴我钱我都不要。何况我就是不要了,我才转手给你的。” 楚歌愣了愣。 发现陆在清表情有点强撑。 她说,“原来不是你亲手做的啊,那我收着没有什么意思,不然还留个心意……” 陆在清一改口风,“这么漂亮当然是我亲手做的!我做了半年多——” 话没说完,陆在清嘎的一下愣住了。 而后他看向眼前的楚歌,只见楚歌苦涩地笑了笑,将皇冠推了过去,“看来的确是你花了心思做的。不好意思,陆在清,我不能收。” 陆在清耳朵两边嗡嗡嗡地响,过了一会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套我话?楚歌你现在会套我的话了?” 楚歌沉默。 陆在清收紧了手指,五年后重逢,每一次面对楚歌,似乎都是他输。 是他惊慌失措,是他不懂招架,可是楚歌已经轻描淡写地习惯了一切,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她曾经深爱的人。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陆在清的心,就这么猛地一凉。 她一定是彻底不在乎了,才能这样无所谓。 “皇冠你收回去吧,太贵重了,我听荣泽他们议论,这个钻石价格不低。”楚歌摇摇头,“陆在清,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所以……” 楚歌说这个话的时候,天边猛地炸开了一道惊雷。 下雨了? 陆在清往外面一看,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他姐姐是什么神仙转世到底!说什么中什么! 老天……老天都在看他的笑话吗? 楚歌的话语被惊雷锁吞没,她又想重复一遍,可是看出她口型的陆在清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个冲动的动作吓得楚歌挪着椅子往后一步,又一下子拍开他的手。 陆在清红着眼说,“不要说……不要说……” 他看懂了。 窗外的雨开始越下越大,砸在玻璃窗上,砸得陆在清一颗心左右晃,他直视眼前的楚歌,那个曾经被他看不起的女人。 现在的她,已经足够成熟和理智了,他们之间的地位就像是一下子反转,从当初的楚歌卑微,到现在了陆在清低声下气挽留。 命运都是一个轮回,所有你自己做下的孽,最后的恶果,都会回到你自己身上。 陆在清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深刻明白了,有些人,哪怕去努力了,也可能挽不回。 楚歌站起来,耸耸肩笑了笑,“下雨了,我得先回去了。” 陆在清鼻子一酸,冲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楚歌的身影。 他手都在哆嗦了,餐厅里众目睽睽注视之下,他道,“楚歌……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楚歌红了眼眶。 “我真的……以前伤害你,我也不懂怎么挽回,但是我现在,我努力学。我肯定能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这话,是从前楚歌心底的那些话。 楚歌无声地笑,眼泪却止不住落下。 “我也不该拿谈恋爱的幌子来骗你,当初是我欺骗你,对不起……”陆在清知道楚歌急着要走,他如何舍得? 他半年多以前就开始做这个皇冠了,鬼使神差的,跟人学,跟人练。最后完成的时候,他因为不知道楚歌的生日,就一直藏着…… “有些事情,不是对不起能填补一切的。”楚歌声音那么淡,是经历千番波折之后的麻木和苍凉,配合着那些疾风骤雨的声音,更加显得冷漠,“陆在清,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傻喜欢你的楚歌了。” 抱完之后不如松手,就当做大家从没在一起过。 楚歌一根一根扳开了陆在清的手指,那个过程让陆在清觉得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挖出来一样。 那么狠,那么深。 他终是被人彻彻底底推开,而后看着楚歌的身影没入雨幕,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已然是有些哭腔,“楚歌!” 楚歌顿了顿,没回头,在路边拦了车就走。 不要走……陆在清丢下皇冠和服务员,追出餐厅,在大雨中踉跄,暴雨劈睫,似乎能把他的灵魂劈裂,精心打扮的衣衫和头发被淋作一滩狼狈的模样,他分不清眼前的水是雨水还是什么,只知道楚歌要走了。 要走了。 他……他还没来得及说,他喜欢她…… 可是楚歌坐上车以后,回头了。 摁下车窗。 她说,别追了,何必要在一起。 陆在清呆呆站在雨里,雨水打湿他的头发,顺着他脸庞的轮廓往下滑,他愣愣地看着汽车红色尾灯逐渐消失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中,直到最后一抹红色都稀释到看不见,他才后退几步,差点腿一软跌坐在一滩水里。 这天下起了大雨,陆在清浑身湿漉漉回家的时候,推门而入,身后风雨跟随他一起晃进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他站在门口好一会,投下一道细细长长的黑影,就这么盯着从自己发丝末梢滴下来的水珠,直到在门口积起了一小摊水渍。 陆在清站在那里,有点不想走进去。 姚波和陆庭风在家里熬了粥煲了汤,素鸡切成一片一片的,生菜沙拉已经被拌好,他看着家里人准备的一切,忽然间觉得一颗心有点凉。 他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家里人走出来看见陆在清一身雨水,吓了一跳,“清清!你这是怎么了,下大雨也不会赶紧进来,你——” 姚波接下去的话都愣住了,说不出口了。 因为陆在清的表情太令人难过了。 那种想哭,却又不得不撑着自己没事,努力笑出来的表情,让人有点无法相信会出现在陆在清脸上。 陆庭风过来看了一眼,平日里自己小儿子青葱似的,白白瘦瘦,现在就这么浑身狼狈地回来,实在有点心疼。 虽然自己儿子当初干得事情也不咋地,但是这会儿受罪的也是他自个儿,当父母的,总归会心里替儿子难过。 “你这是……” 陆在清晃了晃,站在门口,看着家里餐桌上的热气,知道家里人都在准备等他回来好好吃一顿晚饭。 他看着脚下的水渍和被水渍扭曲了的瓷砖地板,喃喃着,“爸,我好像挽不回楚歌了。” 陆庭风经历过大风大浪那么多,唯独听见自己小儿子这一句话,就觉得心一下子酸了。 “怎么回事啊?” 他有点不敢相信,陆在清去的时候诚意十足,应该能怀着道歉和弥补的心情去的,这回来怎么就这样了,是楚歌心硬又拒绝了吗? 他赶紧把儿子扶进来,“伤心难过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呀,你这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不怕得病吗?” “我不怕得病。” 陆在清踉跄了一下,“但是我怕楚歌走。” 陆庭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该努力都努力了,这说明啊,你和楚歌没有缘分,儿子,咱算了吧,也不强求。” 说着陆庭风去替陆在清拎他手里的袋子,“这是你之前送她的礼物么?” 当爹的掏出来皇冠看了一眼,差点眼睛都被闪到了,他呼吸一滞,“这,这是你做的啊?” 陆在清扯了扯嘴皮,“很丑对不对?难怪她嫌弃。” 陆庭风声音顿了顿,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隔了一会他道,“也没多丑吧,不过可能就钻石亮眼了一点,这形状……虽然送我我也不要……” 陆在清感觉这句话就像是压垮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稻草,陆庭风话音刚落,他整个人扑扑簌簌地抖了两下,把他爸爸吓得脸色都变了,“你这是怎么了?” 陆在清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圈人,他愣了愣,想张嘴说话,嗓子是哑的,“你们都……干嘛?” “下大雨淋了个发高烧加上咽炎。” 江凛道,“牛逼啊,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发烧能上四十度。” 叶天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陆在清床尾,“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陆在清说,“楚歌……” “楚歌回苏黎世了都。” 荣泽看了一眼陆在清,“柴业送她回去的。” 哦,柴业。 回回都是他。 呸。 陆在清攥紧了手指,“那她……她知道了我病了吗?” 众人沉默了一下。 陆在清敏感地察觉到可能有情况,哑着嗓子多问了一句,“她知道?” “她来看过你一次。” 叶天坦白,“我和她说了,陆在清跟你见面完回去发高烧昏迷不醒,她就过来看你了。” “那不是我像缠着她一样吗?”陆在清急了,眼眶都红了,“怎么能让她——” “楚歌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荣泽自己给自己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她知道了你因为她受打击所以生病了,肯定会过来看。这就是楚歌做人的道理,也是她的原则。过来看你,陪着你爸妈聊了会天,然后见你没醒,就走了。” 陆在清喉咙口都在发抖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最不想让楚歌知道的,最尴尬的样子,统统被楚歌知道了。 “她还跟我父母聊天了?!”陆在清追问,“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还给你留了封信呢。” 叶天道,“枕头底下,自个儿看。” 说是自个儿看,陆在清刚把信拆开,就感觉周围一圈人猛地窜了上来。尤其是叶天,凑热闹速度比谁都快。 “干什么干什么……” “哎呀拿来一起看看啊都是好兄弟——” 陆在清怒了,“我自个儿看!都给老子撒手!” 他看了一眼,信上也就寥寥数字。 【你能来我的生日我很意外,有点难过,也有很开心。因为这是你来参加的我的第一个生日,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了。年少轻狂曾经带给你和我都太多的牵扯烦恼,再次道歉,让你挂念那么久,或许我也有责任。那么我对此能做出的最好反应就是彻底远离,楚星河下个月会由你爸爸接回陆家,他的生日是四月九号,希望你能把他教成一个勇敢的大人,这是我的唯一愿望,勿念。】 陆在清捏着信,感觉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 连楚星河都可以撒手不要了,楚歌,你的心可真狠啊…… 陆在清喘了口气,感觉要窒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脚都哆嗦得厉害,楚歌认定了就不会回头,他还有什么机会去对楚歌说那些心里话? 他想她留下来,他想和她一起生活……可是楚歌不想了,撇干净了一切关系。 陆在清笑得荒唐,却红了眼眶。 而后身边有人伸出手来,缓缓遮住了陆在清的眼睛。 遮住他落下来的眼泪,直到房间里压抑又缓慢的哭声逐渐偃旗息鼓…… 陆在清病了,得了一场很重的病。 感冒发烧之后,他整个人瘦了很多,本来就高,现在更显得有点虚弱,跟个病秧子似的,急得姚波又是中药又是西药,最后都上了针灸过来给陆在清看病。 陆在清高烧不退,这一病击垮了他所有的勇气和防御,陆庭风也没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小儿子,跟丢了魂儿似的,眼里一片空洞。 荣泽他们也来来回回看陆在清,劝了,不听。也没用。 医生说陆在清这是自己想不开,钻牛角尖了,后来给医生坦白了一遍经过,医生叹了口气对陆在清说,“你就当是,你俩缘分不够吧。” 陆在清不说话,就这么沉默。 后来荣泽说,楚歌在国外又升职了,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听说公司里一直都有人追她,但是楚歌一心工作,踏实上进,没有任何再谈恋爱的想法。 陆在清一边听,一边自己顾自己玩手机。他装作一心玩手机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手机屏幕上却出现了一排乱码。 “你没事吧?” 柴浩偶尔跟着荣泽过来一起看陆在清,看见他这样如同行尸走肉地过日子,又觉得有些心疼,“唉,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老是缅怀过去,也没什么意思啊……” 陆在清这才从手机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柴浩,喃喃着,“楚歌跟你,有保持联系吗?” 柴浩傻不拉几地说,“啊,有啊,我一直都有跟楚歌保持联系。” 陆在清的脸色更难看了,而后他又把头低下去,看了眼日历,轻声道,“楚星河马上就要回来了……” 原来这阵子,他一直在数日子。 这天夜里陆在清又发起了低烧,姚波看着难受,小儿子这么放不下一个女人,全家都跟着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以陆在清这个状态,出点事可怎么办。 大家觉得陆在清病的不是身体,是心。 一个礼拜后,陆在清的身体渐渐好转,周围人都松了口气,可是他逐渐恢复了,眼神还是那样,又空又黑。回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换了个人,就没见平时笑嘻嘻的陆总这么冷漠过。 陆在清会在开完会以后一个人直愣愣地留在会议室里好一会,看着光从旁边落地窗透进来,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就这么发着呆。 发着呆,似乎就能把时间给捱过去。楚歌离开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尤为漫长难熬。 方城叹了口气,敲了敲门,“陆总,您在这儿坐了快十分钟了。” 陆在清回神,“我忘了。” “我都以为你要打坐然后羽化成仙了……”方城嘟囔着,“您最近这是怎么了?” 陆在清说,“在想楚歌。” 方城脸色诧异,“嚯!少见你这么……直率啊!” 陆在清回过头去看了方城一眼,这才见方城絮絮叨叨着,“哎呀,陆总,您别这样一幅到结局了的样子,人生路还长呢,以后会发生什么都说不准呢。” 陆在清撑着下巴,扭头去看自己的助理,“小gay还挺会讲哲学?” “怎么了?”方城上去拍了拍陆在清,“楚歌不是最近要……要把小少爷送过来给你嘛,你换个角度想,这其实等于在增加你俩之间的联系呀?” 陆在清眼睛嗡的一亮,“怎么说?” “有了小少爷,你以后话题可就多了——孩儿感冒了,孩儿要开家长会了,孩儿过生日啊,学校里开运动会啊——各种事情可以喊楚歌来出面啊。” 陆在清呼吸一顿。 头顶似乎炸开了一束烟花。 感觉原本一片漆黑的内心世界在瞬间被一束光亮烫穿,他眼睛微微睁大起来。 紧跟着他一下子按住了方城的肩膀,吓得小白脸扑扑簌簌地抖,“陆总您想干什么?虽然我是你的属下,但是你不能强迫我——” 陆在清狠狠啵了一口在方城的脸上,声音响到了都发出吧唧的一声,方城吓得尖叫,“你要干什么!混蛋——我不是那种基佬!” 陆在清搂住方城蹭了蹭,“你真是爸爸的小棉袄!爱你一万年!” 方城腿软,“别,陆总,您别强迫我,我,我有喜欢的男人了——” 陆在清蹭的一下从会议室里跑出去,“我知道了,谢了宝贝,帮我去查一下最近的行程,还有我儿子要上的小学——” 方城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没退去,陆在清就跟一阵风似的直接刮出去了,他还被这阵风带得晃了晃才站稳,喃喃着,“亲娘嘞,陆总这是发什么神经,我的清白啊……” 陆在清回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遭穿越一样,现在神清气爽,拉了拉领子,刚坐下,方城小心翼翼推门进来,“那个,陆总……” “啊?”陆在清皱着眉,“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荣少他们在开派对。” 方城咽了咽口水。然后慢慢把手机举起来,“刚刚……刷朋友圈,看见的。” 陆在清挑了挑眉毛,“什么情况?” “好像又有外国友人过来找他们玩,就出去开派对了,我还看见柴大少在下面评论说楚歌什么的。”方城道,“不过,他们没喊您。” 陆在清恢复精气神,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 半小时后,陆在清到达了东公馆,也就是江凛的别墅,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好拉响了一个礼炮,各种彩色的带子在那一瞬间爆向半空,颇为热闹,也很有气氛。 “一,二,三——热烈庆祝——” 一堆人在那里一边笑一边欢呼。 然后众人听见声音扭头去看陆在清,都愣住了。 紧跟着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出现了!!” 柴浩大喊一声,“传说中的‘每次该露面的时候不露面但是都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陆在清’真的出现了!” 荣泽都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那个礼炮,“你怎么来了?” 江凛也是一脸意外,“我记得我们没喊你啊。” 柴业很认真地说,“我发朋友圈,都屏蔽了陆在清的。” 荣泽道,“哦,我也是。” “……”陆在清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他站在那里,气压一下子就低了,然后就看见方城从他身后干笑着探出头来,“那个……各位老板,你们好啊。” 荣泽一下子明白了,“哟,这不是陆在清公司里那个小基佬吗?” 柴业一脸找到了真相的表情,“哦,我们忘记屏蔽方城了。” 众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陆在清觉得他这会儿很可能被气得一口血喷出来,看看他交得这都是什么朋友啊!一个一个的都把他当三岁小孩呢! “你们在干嘛?”陆在清大步迈进来,“又是香槟又是礼炮,还有蛋糕塔,你们开派对为什么不喊我?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到一半,陆在清听见一道声音,“咦?是不是有别人来了?” 他耳边嗡的一下,就立刻扭头,随后看见蛋糕旁边放着一个手机,楚歌正通过视频电话和大家打招呼,还笑着,“你们怎么不继续了?” 荣泽尴尬地说,“陆在清来了。” “啊……”楚歌在对面有些呆愣,紧跟着就看见那个眉目漂亮的男人大步走上前,出现在了她屏幕中央。 他好像瘦了。 楚歌吓得直接把视频电话关掉了。 看见视频通话一黑,紧跟着断开连接,陆在清手背青筋暴起,“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着天花板,一个个装出了四处看风景的样子,“给楚歌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她升官发财。” “还有呢!” “还有庆祝她彻底离开你……” “……” 陆在清真是头发都要被气得发飙竖起来了,“你们就这样对待我的?!” 柴业道,“朋友是一回事,那我们也拿楚歌当朋友啊。” 陆在清抬头就看见上面挂着一幅锦旗,红色的布底,还绣着几个特别刺眼的正楷的字。 【恭喜楚歌终于脱离苦海,迎来新的人生!】 “……”陆在清声音开始虚无缥缈,“这……这玩意儿是谁弄得?” 柴浩在角落里弱弱举手,“是我……我看别人经常给我爹发锦旗来表示心意,我就,也给楚歌定制了一个……” 陆在清笑得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么能干呢?” 咦也?没生气? 没生气那就是小场面,不要慌!柴浩干脆双手把腰一插,“那可不!我是楚歌最好的异性朋友了!” 陆在清脑子里只剩下“他想杀人”四个字。 用了极大的理智来克制住自己的心情,陆在清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朋友,“你们都那么开心楚歌离开我吗?” 几个人眼神也很复杂,荣泽说不出别的话来,到后来是柴业说了,“陆在清,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楚歌好吗?” 陆在清没说话,只是颓然地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其实呢,主要我们还是为了庆祝楚歌回国以后升职到了新的岗位上。”荣泽也在他一边坐下,“正好,楚歌也跟你撇干净了关系,算是一个新的开始吧,所以我们都说要给楚歌庆祝一下,这才连线到国外的楚歌一起……你这样想心里好受一点了吗?” 陆在清知道,现在他这么难过,都是当初自己作孽,他怪不了别人,所以没资格替自己辩解。 因为他们分手而高兴鼓掌的大有人在,他没有还手之力面对这些人,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楚歌舍得离开自己,还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陆在清沉默一会,又道,“你把视频打开。” “啊?”江凛说,“楚歌刚刚挂了。” “再……弹一个视频过去。”陆在清这话说的有点艰难,但是他的眼神很直接,江凛叹了口气,将荣泽的手机拿过来,塞在陆在清手里,“喏,要和楚歌面对面视频是吗?你来吧。” 陆在清觉得这会儿有点紧张,差点握不住手机。 然后又给楚歌弹了个视频过去,对面女人一看屏幕上出现的陆在清那张脸,表情变得特别明显。 可是她忍住了自己再次挂掉的冲动,是选择笑着对陆在清说,“怎么是你?这不是荣泽的微信号吗?” 陆在清嗓子哑了,“我拿他手机给你弹视频了。” “这样。” 楚歌理了理头发,大概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那么,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陆在清无声沉默,光是这样面对楚歌,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之前荣泽他们说,要给我庆祝一下,所以我们通过视频来联系了。我没想到你会来,刚刚就把视频切断了。”楚歌坐在那里,穿着一件雪纺的衬衣,一派成熟小女人的味道。她还是那张脸,白皙水灵,一双眼睛干净得令人不敢直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坦诚都可以刺伤到他。 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是啊,我不知道,所以现在来了……过来一起庆祝。” 楚歌偏了偏脑袋,旧情人相见有太多痛苦的方式,却唯一没有像她这样冷静,冷静到……似乎从没爱过。 她笑说,“你也来庆祝啊?庆祝我什么?” 陆在清顿了顿,才道,“庆祝你……升职了,听说你在苏黎世的工作绩效很好,我很替你开心。” “谢谢。”楚歌轻声道,眼神已经有了些许闪烁。 她好像也有点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一度练习排演,终是无法自控。 “也庆祝你……” 陆在清的声音低了下去,而后男人缓缓笑了,楚歌没见过这么难过的笑容,可是陆在清偏偏笑着说,“嗯,庆祝你……离开我。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祝什么?祝福你离开我。 他往自己心上狠狠痛了一刀,直到鲜血淋漓,他才知这是最满意的结局。 一个人要抱着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一句,恭喜你离开我呢? 又或者说,抱着对前任多少残留却无能为力的爱意,才能这样祝福对方的未来呢? 陆在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喜欢楚歌,只是如果楚歌能笑出来的话,那他稍微寂寞一点,也没关系的。 这都是他欠她的,不存在感动不感动问题,只是他想明白了,所以也坦白接受了那个劣迹斑斑的自己。 楚歌盯着屏幕,眼泪掉下来,她也朝着陆在清笑了笑,“一直以来都谢谢你的照顾了,很高兴你可以这样祝福我,我以后一个人会更努力的。” 陆在清点头,“嗯,你现在已经……很优秀了,楚歌。” 哪怕只能成为朋友,也在所不惜。 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收紧了,陆在清说了一声再见,楚歌也挥挥手,而后手机被荣泽拿走,几个人继续朝着楚歌开玩笑,还直播切蛋糕给楚歌看,他们之前似乎从未有过嫌隙。 哪怕当年荣泽也和陆在清一样,抱着对楚歌同样的不好的看法,现在他却可以轻轻松松靠近楚歌。 嫉妒吗?陆在清问自己。 嫉妒得要疯掉了。 但是陆在清没说穿,他于自己一帮兄弟中一起附和地笑着,大家和楚歌说胡话,一起替楚歌描绘未来,一起吐槽自己以前遇到过的傻逼客户,对面楚歌也举着一瓶科罗娜,对准了屏幕笑说,“干杯!” “干杯!” 陆在清随着大流高举香槟,压着血泪一起往下咽,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他终于有勇气去面对楚歌了,也终于有勇气祝福楚歌去迎接崭新的未来。 甚至那个未来里没有自己,也无伤大雅,他该接受这一切的。 回去后陆在清加上了楚歌的微信,却没有打过一声招呼,两个人就这么静静躺在对方的列表里,似乎时间静止了一样。 他们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以代号相称,偶尔会在朋友圈有所交集,却也是寥寥数语。 那个微信号楚歌到现在还在用,而原来那个旧手机,却被陆在清妥帖藏进了保险柜里,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被开启。 他端正了心态往前看,也拒绝自己一度缅怀过去。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像个大人。 原来不是曾经他传递给楚歌什么做人的道理,而是楚歌教会了他如何去成为一个合格的,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楚星河要被接回来的时间,陆在清对自己父亲说,“爸,你别去了,我去。” 陆庭风有些错愕,原以为陆在清会不想面对楚歌的,现在居然主动要求了,还有些不放心,“你最近没事吧?” 感觉自己小儿子越来越靠谱了,可是……这种靠谱让陆庭风觉得有些陌生。他还是想看见当年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陆家小少爷,至于现在的陆在清……或许更应该恭恭敬敬喊一声陆总。 心里头感慨万千,陆庭风道,“你自己可要把握住啊,还有,要好好和星河处理好关系……” “我最近没事啊。”陆在清摇头笑了笑,“我会的,对了,和我妈说一声我明天出国。” “嗯。” 陆庭风道,“儿子,你还怕楚歌吗?” 陆在清顿了顿,而后回头,只是笑了笑,没说别的。 陆在清于傍晚时分启程,踏上飞机,飞向苏黎世,楚歌在那里已经做好了接应,就等着陆家派人来把楚星河接走。 听说楚歌要和自己分开,楚星河眼眶哭得红红的,嘴巴撅着,漂亮的小脸上挂满了委屈,一直抓着楚歌的衣服下摆,哭唧唧地说,“你要赶我走了是不是?” 楚歌摇摇头,蹲下来,轻轻剥着楚星河脸上黏住的头发,“你去陆家,那边条件很好,你可以过上像王子一样的生活。” “可是……” 楚星河哇的一声抱住楚歌的手,“可是楚歌才是我的公主,不在你身边,我不要当什么王子!” 小孩子的话语足够单纯直白,却让楚歌心里一酸,她一边摸着楚星河的头,一边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正常,才说道,“不,我也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我不信!” 楚星河抱着楚歌不撒手,“你肯定把我送走以后,就不来看我,然后就和别的男人一辈子过上好日子去了!” 楚歌哭笑不得,然后听得楚星河继续道,“然后我到了陆家,又不受陆家宠爱,天天都被欺负,陆在清要是娶了别的老婆,就是我的后妈,对我一定更恶毒!我过日子简直水深火热呜呜呜……” 楚歌觉得这种悲伤的分离气氛,硬是被楚星河说得她想笑,戳了戳自己儿子软乎乎的脸颊,“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上回那个尤金带我出去玩然后看到了一段电视剧,那个电视剧里就是这么说的。”楚星河用明晃晃的视线看着她,诚实地说道,“不过……尤金是不是对你还蛮好的?” 楚歌点点头,“嗯,除了感情方面比较自私以外,别的地方对我蛮好的,也不小气。” 楚星河不哭了,又小声道,“那不行,给钱谁都可以给,但是感情才是最珍贵的。” 他认认真真地像个老师一样对楚歌道,“我们不要人家钱,楚歌,我要的是人家真心实意,把你当好老婆,疼你,对你好,带你出去也要光明正大的那种。” 楚歌笑着,却红了眼眶。 楚星河那么小,却将楚歌想要的能够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童言无忌,又惹人心疼。 楚歌看了眼时间,陆家的人应该快到了,她安慰了一下楚星河,随后道,“没关系,妈妈以后一个人也可以。” “如果……” 楚星河咽了咽口水,“我是说如果,如果陆在清以后改掉了的话,你会,原谅他吗?” 楚歌有些疑惑,“你说的改掉是指……” “就是,如果陆在清他重新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楚星河顿了顿,“会保护我,也会保护你的大人,你愿意接受他吗?” 楚歌有些呆愣,楚星河立刻道,“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心情的!楚歌开心就好了,不用因为我迁就的!只是……” 小孩子松开了楚歌,随后两只小手捏在一起,像是很局促的样子,声线低下来,弱弱的,像是在紧张一样,“我上次……上次你生日,我把他推出去……我看了他的表情。” 楚歌直视楚星河的眼睛,“没关系,你对你父亲所有的感受,我都不会做出任何的指点。” 楚星河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他看着我的那个表情……特别的,悲伤。” 像是被伤透了。 可不是嘛,有谁试过被自己亲儿子这样往外推的? 大概陆在清这次也是吃够了苦头吧。 楚星河鼓着一张小脸,结结巴巴地说着,“我觉得,他应该……应该会变,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很想和你在一起,虽然他以前很坏。但是,但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其实没关系的,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楚歌叹了口气,“星河,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过去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和陆在清如果真的想要在一起……我们之间心里那道坎儿,也得跨过去再说。” 她总是很坦白地承认一切,从楚星河学会讲话,学会道理问出她一句“我爸爸呢”开始,她把所有的故事都讲给了他听。 楚歌和楚星河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互相尊重又互相爱护的,楚星河为了她可以去推搡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已经很感动了。 只是,小孩子也不应该和自己的父亲关系闹到这么僵的地步,对以后成长不好。楚歌对他道,“我和陆在清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我比较担心你去了陆家会不会和他闹变扭。” “不会的。” 楚星河死死抓着楚歌的手,透过家门口的窗户,看到了底下缓缓有一排黑色的商务车超他们家楼下开过来,排场很大,气势很足,他下意识又一把抓住了楚歌的袖子,轻声道,“楚歌要是希望我好好地,我就好好地,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也会在陆家乖乖的……不闹。” 他……不想和楚歌分开。楚歌很脆弱的,很需要人保护的,他是王子,不能和公主分开的…… 楚星河抹了一把眼睛,之后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要和楚歌分离了。 她是他最重要的妈妈啊…… 楚星河去开门,红着眼睛对上了门外陆在清的脸。 两个人就这么都愣住了。 老的看着小的,有些意外,“你一个人在家?” 小的盯着老的,也有点吃惊,“不是我爷爷来吗?怎么是你?” 陆在清笑着把手环在胸前,紧跟着往楚家的门框上那么一倚,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都快溢出门框了,他偏着脸说,“老陆最近没空,所以是我来了。你不愿意跟我走?” 楚星河噘着嘴,“不想看见你。” 陆在清乐了,“生我气啊?” 楚星河不说话,楚歌也呆在里面。 陆在清用舌头弹了一下口腔顶部,发出些许逗宠物的声响,随后蹲下来看着楚星河,“你妈妈跟我有仇,这我知道,怎么你——” 他伸手抓了一把楚星河的脸,“也跟我有仇啊?” 楚星河还是嘟着嘴,“因为你不要我们了。最讨厌你了。” 陆在清眯起眼睛来,漂亮的脸上挂满了笑意,似乎觉得楚星河这种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反正应该比自己小时候可爱。 毕竟他那会是孩子王,一不留神就撒泼打滚。 男人无奈地笑着,而后张开双手,“我这不是知错了吗,所以来接你回家啊小祖宗。” 陆在清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一直做出了张开双臂的姿势,楚星河愣在原地,回头看了楚歌一眼。 楚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不管楚星河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 她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下一代无关,如果楚星河能和陆在清搞好关系,她也不会觉得被背叛了。 楚星河站在那里没动。 陆在清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五秒,他道,“干嘛呀,你不来,我多没面子啊。” 楚星河眼睛红红的,“我不要被你抱!” 陆在清笑着啧了一声,上前,老鹰抓小鸡仔似的直接将楚星河整个人搂进怀里,随后扛上手臂,刷的一下站起来。 楚星河吓得抱紧了陆在清的脖子,坐在陆在清臂弯里,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陆在清说,“你不来,就只能我自己上了,你再扑腾,留神摔了。” 楚星河吓得牢牢抱住陆在清,声音都带着委屈拖长了,“你耍无赖!” “我无赖,你第一天知道啊?”陆在清说完顿了顿,隔了半晌道,“没准儿还真是第一天。” 楚星河怕摔下去,第一次坐人臂弯里头,就跟电视剧里的小孩儿似的,还有点紧张。紧张之余扭头就能看见自己亲爹侧脸,往下还有喉结,楚星河心里感觉很复杂。 陆在清对他来说,到底是一种什么存在呢? 楚星河无意识伸手揪了一把陆在清的头发,男人疼得嘴都歪了,倒抽一口凉气,“轻点儿啊,你爹我上午起了个大早,让你姨给我做的,倒腾了很久。” “我大姨?” 楚星河偏了偏脑袋,“你还有个姐姐?” “对啊,大美人。” 陆在清站着,手里扛着楚星河,就往前走了一步。 他往前走一步,楚歌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陆在清完完全全逼到了楚歌对面,楚歌瑟缩了一下,本能让她有些害怕,但是她还是选择了面对。 她说,“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楚星河。” “啧。”陆在清另一只手就这么跟逗小狗似的,伸过去挠了挠楚星河的脑袋,把小孩儿的头发挠得一团乱,他才道,“你这语气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回头还总得来看呢。” 楚歌愣住了,“你说我?” “对啊。”陆在清说,“怎么,你不打算来了?我又没跟你抢小孩儿,你想楚星河了,过来看呗,我不收你门票钱。” “我才不是展览物!”楚星河顶着一头被陆在清挠乱了的头发,嚷了一声,陆在清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他乱糟糟的发型,一下子乐了。 他说,“仔细看……你的确有那么点儿像我。” 楚星河童言无忌道,“我要是不像,那多有趣啊。” 陆在清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他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的,你就是我儿子!” 楚星河怼回去,“你怎么确定?楚歌生我的时候,你又没陪着她!” 陆在清被这话砸得整个人晃了晃,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让楚星河觉得看不懂的情绪,随后就见男人继续咧嘴笑了笑说,“得了,就这说话欠揍的劲儿,准是我陆在清的儿子了!” 楚星河呆了一会,又气又笑,而后陆在清抱着楚星河到了门口,楚歌一些行李都整理好了放在门旁边,他打了个指响,就有一群下人进来收拾楚歌放好的行李,都是楚星河想带走的东西。 陆在清站在那里,看着属于楚星河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收入楼下车子的后备箱里,又扭头看见楚歌站在客厅最里面,他们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最里,目光冗长又戛然交错,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怔忪。 陆在清觉得楚歌的眼神很寂寞。 养了五年的小孩要被接走了,说不寂寞,是骗人的。可是现在的楚歌咬着牙也不会再说一个示弱的字了,她早就被磨出了温润却又坚毅的性子,很多事情哪怕自己心里苦,也绝对不说。 他抱着她的小孩,站在门口,以一种深沉的眼神回望她。 楚歌站在那里,绕在身后的手早就死死搅在一起,她没说话,微红的眼底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楚歌笑了笑,“星河,去了那儿记得要有礼貌。” 楚星河声音也有点哭颤,他喊了一声,“妈咪……” 他一般不喊楚歌为妈咪,总是称呼她的大名,但是这一刻,亲情的本能让楚星河不舍得了,所以他微微颤颤那一声妈咪,让楚歌所有的防线彻底坍塌。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很狠,都不争取一下,自己养大的孩子,说放弃就放弃了。 陆在清察觉出了楚歌的情绪,在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以后,男人还是以原来的动作站在门口,似乎一尊雕像,与楚歌目光相交的时候,如同一眼万年。 而后,陆在清毅然决然转身,不顾楚星河瞬间哭出来,“妈咪,我不想走,我不想和你分开……” 楚歌喉咙口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她怕自己一张嘴说话,只剩下哭。 陆在清大步往前走,却骤然一停。 他没回头,以背影回答楚歌—— “等到你想起来了……想把小孩的抚养权拿走,就随时来拿。” 丢下这一句话,陆在清头也不回地离开,楚歌站在那里,因为错愕瞪大了眼睛,而后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随时……来拿? 他舍得陆家这个孙子吗? 楚歌没说话,盯着陆在清带着她小孩离开,高高瘦瘦的背影逐渐成了视线尽头的一个点,最后缓缓消失不见。 ****** 两个小时后,飞机上,楚星河不哭了,眼睛还是红肿的,陆在清给他记上了安全带,而后空姐过来检查,又过了二十分钟,飞机缓缓起飞,楚星河说,“我们要走了。” “对的。” 陆在清拿出ipad来,他怕楚星河无聊,给他下载了一堆电影。 楚星河伸着脖子探着脑袋过去瞄了一眼,吓了一跳。 “你怎么净给我下恐怖片啊。” “哪儿恐怖了?”陆在清指着屏幕说,“这个,侏罗纪世界。恐龙,知道吗?就那霸王龙,一张嘴能吃一百个你。” 楚星河晃着小腿,“我妈妈给我看过一部前传,我还好,她吓得都躲起来了。” 陆在清乐了,“是吗?就你妈那看钢铁侠都要被吓到的胆子……” 楚星河扭头看陆在清,“我妈妈看钢铁侠都会被吓到啊?” 陆在清说,“对啊,你妈当初胆儿更小,我稍微吼她两句,就缩成一团,跟兔子似的……” 楚星河过去抓陆在清的头发,“你还敢吼她!你这坏人——” “诶诶!祖宗!我现在不吼了,我现在哪儿敢,我现在把你妈当皇太后一样供着……”陆在清笑着挣扎开了,“好了,坐直了,回去以后你爹我有事情要和你交代。” “什么事?”楚星河说,“是不是你有什么家族性遗传病,快死了……所以找我继承家产?” 陆在清喃喃着,“你怎么……知道?” 楚星河脸色一白,“真的假的?”那,那陆在清要是真死了,他,他也会小小难受一下的…… 陆在清表情一变,“骗你的。” “……”楚星河气得要和陆在清扭打在一起,这是亲爹吗?这是坑亲儿子呢! “我就是想跟你说,回去后……我想定个追你妈的计划。”陆在清按着楚星河不停扑腾的肩膀,“能不能成,就靠你了。你爹我现在还是光棍,你看我可怜吗?” 楚星河摇头,“不可怜,你活该。” “……”这回轮到陆在清被楚星河气吐血。 “那给我个回城重来的机会吧。”陆在清说道,“乖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帮着我一块追你妈。” 楚星河眨着眼睛,“尤金也是这么说的。” 一想起来陆在清就哐哐拍了两下飞机的椅子背,“回头拉个表格,什么首要敌人,什么次要敌人,统统把名字报给我!” 楚星河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你不帮我,你帮谁?”陆在清眼神很亮,像是装着全宇宙一样,“你妈妈也要有个人照顾。我心疼她,我想对她好,我现在有能力了,我还是你亲爹。所以,你,得帮我,懂了吗?” 有点……霸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星河对陆在清这副强势的样子,有点紧张和期待,小男孩支支吾吾道,“前期行为太差劲,影响后期评分。” “你爹我一般不在意评分。”陆在清笑着挑了挑眉,漂亮的脸上满是嚣张的笑意,“一般直接把审核员拿下就好了。” 呔!不要脸的祖宗是谁?陆在清! ****** 楚星河到了陆家的第一天晚上,推门进去,就看见有人朝着他冲过来,赛跑似的,第一个陆如冰一把抱起自己的小侄子,后边的陆庭风和姚波差点摔了,推搡着挤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哎哟!基因真好啊,这么白!” 陆如冰惊喜道,“长大一定是个小帅哥!” “倒是……生得挺好看的。”姚波嘴上不饶人,眼里已经是一片喜欢,“哼,多少女人想给我们陆家生孙子,倒是她楚歌抢了个便宜!” 陆庭风看见孙子自然不用说了,更夸张,撸下手上大金戒指就直接往楚星河手指上戴,“爷爷……爷爷送你的见面礼!” 陆庭风这个紧张又急促的样子,让一家人都笑了,楚星河也没想到欢迎仪式这么隆重,想自我介绍的时候,陆如冰正巧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呀?” 楚星河没有胆怯,正视他们的身影,声音坚定道,“我叫楚星河。我姓楚。” 我姓楚。 楚歌的楚。全家人都因为楚星河的这句话愣了愣,他们没想过能从一个小孩嘴巴里听到这种话,都恍惚了一会,而后一家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表情复杂。 陆如冰觉得眼前的小孩挺让人心疼的,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妈妈吧? 但是姚波就不同了,她看了楚星河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什么姓楚不姓楚啊,你来了我们陆家,你就是陆家人。” 楚星河死死抿着嘴唇,过了一会他道,“我宁可待在楚歌旁边,如果你们强行逼迫我改姓的话。” 他的话语稚嫩却又直白,让姚波硬生生白了脸色,指着楚星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狼心狗肺!我们陆家比楚歌有钱有势,你居然还想回去?” “老婆!”陆庭风站在一边劝了一声,姚波被陆庭风这声喝止给吓了一跳,而后他道,“孩子还小呢,不懂事,你和孩子计较什么呀?” “凭什么我就不能计较了?他年纪小我就得让着他?” 姚波狠狠把手一甩,像是气急了,“你要是不乐意来,你就走,我们陆家求你似的!” 楚星河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双手一下子握成了拳头,小男孩像是摒着一口气,直到看见姚波甩手走人,他低下头去,肩膀隐隐颤抖着。 陆在清只能走出来打圆场,将楚星河再一次抱进自己臂弯里,而后道,“你奶奶嘴直,但是心不坏,你别难过,女人嘛,都是要哄着的,明儿就好了。” 楚星河抬头,眼角还带着泪花,他哽咽地对陆在清说,“你总是这样……对家人那么仁慈,对楚歌那么残忍。” 陆在清一下子愣住,后来他全程发愣带着楚星河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以后,楚星河一咕噜直接滚上床,将被子一卷,把自己卷成了一根毛毛虫。 “你怎么了?” “我不喜欢陆家。”楚星河红着眼睛,用自己的小手擦了擦脸,“我也不喜欢你。” 陆在清没说话,隔了好久在床边坐下,床单上陷下去一块,他伸手过去摸了摸楚星河的脑袋。 而后他听见小男孩一边哭一边说道,“但是……我会努力在陆家不给你添麻烦的,我答应过楚歌了……” 那一刻,心里像是有什么防线在一瞬间轰然坍塌,陆在清不可置信地微睁了眼睛,如同在楚星河身上看见了楚歌的影子。 当年她也是这样害怕和紧张,但是却努力拿着自己的善意在面对整个世界。 陆在清心头思绪万千,却不知道如何来宣泄,只能拍了拍楚星河的肩膀,替他重新盖好了被子,“你可以先休息了,不用想那么多。” 男人顿了顿,站起来的时候,才对着躺在床上小小一坨的小人儿说了一句话,“不用……在陆家那么辛苦的。楚星河,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整个陆家都是你的。 可是他叫楚星河。 楚星河睁着眼睛没说话,陆在清便退出去关了灯,直到整个房间里暗下来,安谧将彼此都吞没。 ****** 一周后,楚歌微信收到了几条信息,正好她最近忙,接了个新的策划案,正焦头烂额地忙着要如何做ppt。 手机一阵震动,楚歌以为又是甲方客户爸爸发来了新的要求,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吐槽,打开来发现是陆在清发来了几条消息。 他们之间已经太久没有联络了,久到楚歌甚至都忘了他们微信好友加回来了这回事。 点开来一看,是陆在清发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楚星河穿着一身漂亮的蓝白新校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像个小绅士一样背着双肩包站在那里,大大的眼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楚歌一怔,而后微微笑了笑,打过去几个字—— 【四面楚歌:他去上学了?】 【陆在清:嗯,前阵子带他去报名了,做了个测试,通过了就提前开学了。下周入学,书什么的都已经发好了。】 【四面楚歌:真的吗?他太棒了。】 【陆在清:开学典礼……你要来吗?】 楚歌没想到陆在清会问这个,后来她陷入一阵沉默,直到对面陆在清感觉到她情绪可能不对劲,又追问了一声是不是她不方便的时候,楚歌回过去一句话。 【四面楚歌:嗯,最近忙,的确没空。麻烦你了。】 如此生疏客套的语气。 陆在清没忍住,加重力道握住了手机,心头一片酸涩。 他觉得自己和楚歌的位置已经彻底换过来了,如今看见楚歌这样优秀,他竟然会觉得惶恐。 那个曾经软弱单纯的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并且是陆在清亲手推开的。 盯着屏幕上那排字,陆在清觉得自己一颗心逐渐沉入冰冷的大海里,逐渐凝成一片冰山,被深埋。 他没说话,退出微信的时候,方城发来了别的消息。 是尤金和楚歌的过去。 陆在清起身打了内线电话让方城进来,方城手里便拿着一叠资料,看见陆在清以后,将资料统统都交了上去。 而后,方城道,“您看看,这就是尤金。” 陆在清眯着眼睛,看着方城递上来的资料,伸出细长的手指在a4纸上敲了敲,“他和楚歌……谈恋爱谈了几年?” 方城晃了晃神,随后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自从楚歌一进公司……尤金就开始注意到她了,但是尤金没有一下子就和楚歌告白,就是以工作的幌子一直接近楚歌,给她吩咐各种事情。” 陆在清脑门青筋暴起,咬着牙说,“臭洋鬼子还挺会耍阴招!” “总之就是……尤金和楚歌相处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在一次晚上带着楚歌出去谈公事的时候,和楚歌告白的。” 方城指了指,“就是这一天。” 半年前。 陆在清看了眼大概过程,楚歌上班第一天,尤金打听了楚歌的身份背景,开了个新人会议还特意点了楚歌的名字喊她来发表看法。 一周后,尤金给楚歌下了一个有点困难读书的策划方案,并且让楚歌去进修设计培训,这个月月底,楚歌完美完成了任务,从此尤金对她大加赞赏。 “衣冠禽兽……”陆在清捏着纸张,盯着尤金的照片看了好久,最后切了一声,“不就是个绿眼睛的洋人吗!” 方城说,“哎妈呀人家可帅了!” 陆在清冷脸一拉,“你什么意思?我不帅?” “都帅都帅……”方城缩了缩脖子,“可是尤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你看楚歌现在多漂亮,尤金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 的确很正常。 所以后来在尤金的追求之下,楚歌同意了和尤金谈恋爱。 陆在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揪紧了,胸口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楚歌和别的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呢? 她会不会也那么无知单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相信别人,哪怕遇到……生命危险。 她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就去和别人谈恋爱呢…… 陆在清最终将纸放在一边不再去看,方城小心翼翼问道,“您……不开心了?” “没有。”陆在清喃喃着,“只是我想起楚歌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没办法忍受。” 忍受什么? 忍受嫉妒。 嫉妒尤金可以拥有这样一个无知却又坚强的楚歌,在她蜕变成为最好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尤金。 陆在清什么都错过了,哪怕连楚歌生小孩,他都没有去陪伴,错失了五年的亲情,难怪楚星河对他那么疏离。 后来男人低下头去,对方城道,“你让我静一静。” 方城有些不理解陆在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 陆在清摆摆手,“我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他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却终究一步一步和楚歌走到了今天这种田地。 后来方城推出去,把一室寂静留给陆在清,男人坐在办公桌面前,陷入冗长的宁静里。 ***** 苏黎世,楚歌正在发送邮件,对面帕特里克丢过来一条速溶咖啡,“你最近赶工好几天了,宝贝。” “多谢。” 楚歌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而后帕特里克伸过脖子来,“需要我帮忙吗?” “没关系的。”楚歌摇摇头,“就等审批了,我刚刚把邮件往上发。” “辛苦你了。”帕特里克挑挑眉,对着楚歌挤眉弄眼,“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一杯?” 楚歌有些吃惊,而后微微笑说,“不用了吧,我还得回家,嗯,我家里有人在等我。” “上帝……”帕特里克挫败地转过身去,“你这是第几次拒绝我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 “记不清了,抱歉。” 楚歌站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刚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拐角,就有人一把将楚歌拉了过去。 她一愣,对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尤金盯着她,眼里和以往的风流不同,带着些许威严,“刚刚帕特里克在约你一起吃饭?” 楚歌觉得有点好笑,“前男友先生,我得纠正你一下,是喝酒,不是吃饭。” “ok。”尤金按住楚歌,“在我耳朵里都那么回事。总之,你告诉我,那个该死的,想和你约会?” 楚歌被这样的尤金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我管不着,总之我也没有答应,你可以松开我了。” 尤金握住了楚歌的手腕,那么细,亚洲女人才有的那种柔弱娇小的气质,在楚歌身上淋漓尽致。 尤金凑近了楚歌,让她和自己对视,“我没有那么仁慈,能够眼睁睁看着你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多起来。” 这个口吻。 楚歌不愉快地皱着眉头,“希望你考虑清楚一件事情,第一,我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有那些不好的传闻;第二,哪怕有了,也和你没关系。” 尤金愣了愣,随后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但是他还是让自己脸上一幅容易接近的样子,对楚歌道,“是不是你之前那个初恋来了,所以你现在……都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楚歌摇摇头,“你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 尤金被楚歌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给气到了,她看着娇小一只,但是一直都是坚守自己内心的底线,被这样的人喜欢上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若是被讨厌了,那也是永远的。 尤金觉得楚歌和自己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忘掉陆在清。 他往办公室大厅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楚歌到了一边。 楚歌正要去上厕所,半道被他给截胡了,现在又被尤金拉拉拽拽到了一边空着的办公室里,往里一推,他就将皱着眉的楚歌顶在了墙上,而后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会要分手?” 楚歌直视尤金的眼睛,“因为你不想公开,很抱歉,我接受不了地下情的关系。” 尤金一愣。 “为什么?只要等我在公司的位置彻底稳下来以后就好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把工作更彻底地安排好……楚歌,这点信任你都给不了我吗?” “能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 楚歌伸手,轻轻挥开了尤金抓着自己的肩膀的手,动作那么轻,尤金却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说什么让我等你,给你时间这类的,总是把我们的等待当成了理所当然吧?你觉得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应该替你付出时间去等待你功成身就是不是?” 楚歌的语速并不快,她说得很认真,“但我觉得这太自私了,我不想被你藏着掖着,连明面上都登不去的爱情,凭什么给我未来?” 连明面上都登不去的爱情,凭什么给我未来? 楚歌这话多少年前就想问自己一次,可是那个时候一而再再而三选择了忍让,现在她已经不想再面对这种事情了,干脆直白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 尤金没想过自己会被楚歌说的这么一无是处,总觉得丢了面子,可是眼前的女人说得又那么坦诚,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复楚歌。 因为她把自己不敢说也不敢面对的话统统都讲出来了。 楚歌最后摇摇头,“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的话,我们之间还是好好做朋友吧,尤金。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以后肯定会变得更好。” 她从尤金的怀里脱身而出,踩着小高跟步子坚定往外走,尤金握紧手指追喊了一句,“可是楚歌——” 楚歌没回头。 ****** 苏黎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楚歌下班回家,和往常一样打算着给家里小孩做什么晚饭的时候,猛地想起来,楚星河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的确是有些寂寞。楚歌抬头看着从天上落下来的一根一根雨丝,从天空到大地这段冗长漫长的距离将它们拉拽成为纤细的雨幕,楚歌眨了眨眼睛,一颗雨滴落在她眼角。 她沉默了许久就走路出门,往回走的时候忽然间发现有什么不对,扭头往后一看,又发现身后没有人。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楚歌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被人监视着一样。 隔了许久她再一次往回一看,身后开过一辆车子,溅起些许轮胎边缘的水花,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身影出现。 是她神经质所以敏感了吗? 楚歌喃喃了几句,随后挤入公交车,和平时一模一样的回家行程并没有带来什么新鲜的改变,只是她自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到家,一个人,楚歌给自己随便煎了鸡蛋,她在苏黎世没有什么玩得特别要好的朋友,国内也就寥寥数人,吃完东西回房间坐床上给柴浩发了个消息,那边很快就回复说,今天去找楚星河完了。 说完给楚歌发了几张楚星河的照片。 楚歌盯着照片就笑了,笑了一会她笑不下去了,缩进被子里,一个人无声地抹了一把眼泪。 原来这就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孤独的寂寞感。 疑神疑鬼,没有安全感,怀疑整个世界,和这个社会脱节。 楚歌刚想说什么,另外一边陆在清传来了一条消息。 【陆在清:楚星河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四面楚歌:?】 【陆在清:他抓住了一个公交车上行窃的小偷!】 【四面楚歌:真的假的?】 【陆在清:真的,锦旗都送我家里来了,我给你看。】 说完陆在清发了一张楚星河傻不拉几拽着锦旗笑的照片,楚歌一看就乐了,没想到楚星河还能拿个光荣奖,过了一会陆在清又道,楚星河说想你了。 楚歌没说话,放下手机,去客厅给自己拿了一瓶牛奶,她强忍着自己全部的思念。 她为了能让楚星河习惯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连对自己都那么残忍,陆在清说完那句话之后楚歌就没再去搭理,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这个时候,门外窗边忽然见闪过一个黑影。 楚歌以为自己是错觉,擦了擦眼睛,可是现在门外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她摒住了自己的呼吸,现在她是一个人住了,对于外面的情况一直都很警觉,孤身一人定居国外,该有的防备不能少,她从沙发垫底下找出了一根棍子握在手里,然后给自己的同事发了个消息,就轻悄悄地走到了门旁边。 随后,楚歌缓慢拉开门,听到门外有动静,她下意识扭头伸出外面,下一秒前面冲过来一个黑影,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就被狠狠拽住,随后来不及挣扎,她被直接停在门口的塞入了车中。 深夜,浓稠又缓慢流淌着。 ****** 陆在清一时半会没有收到楚歌的消息,有些在意,可是感觉自己一直缠着她,似乎也不太烦人,一直拿起手机又放下,到了后来还是咬了咬牙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可是漫长的提示音自动结束了,那边都没人接起来。 陆在清有点担心,楚歌这会儿是睡着了,还是在忙着别的事情?为什么不接语音,是故意这样和他拉开距离吗? 楚星河在一边玩游戏,陆在清就扳着手指等楚歌回复,可是对面根本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只能发过去一个试探性的问号。 随后那边楚歌回复说—— 【四面楚歌:有事吗?】 这个语气…… 陆在清皱了皱眉,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干脆问道—— 【陆在清:刚刚怎么不接语音?】 【四面楚歌:在和家人电话。】 【陆在清:哦,替我向你父母问好,你哥哥身体怎么样了?】 【四面楚歌:还行,谢谢。】 陆在清耳边嗡的一声炸响,太多来不及思考的念头一股脑儿涌出来,男人猛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力道大得甚至推翻了别的书籍。 楚星河被这个动作吓得愣住,抬头看见陆在清惨白的脸色,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在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直接抓起车钥匙冲出门,丢下一句你乖乖在家等我,就这么一下子冲了出去! “等一下!” 楚星河追了几步没追上,追到门口大喊着陆在清的名字,可是来不及了,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厅门口,听到动静的姚波和陆庭风也纷纷出来看情况,就看见楚星河慌张道,“他冲出去了!” 怎么回事?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个给陆在清打电话,一个在旁边等消息,隔了好久听到陆在清要去国外的消息。 现在?临时?要去苏黎世? “怎么回事啊儿子……” “楚歌出事了。”陆在清声音都要撕破了,“楚歌只有弟弟没有哥哥!但是她跟我说她哥哥身体状况很好……” 陆在清踩着油门,一手按方向盘一手拿手机,“所以我觉得她肯定在该国外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必须过去看看情况!” “你可要路上小心啊。”陆庭风对此表示高度重视,但是姚波不以为然,“没准是人家顺口说错了呢?” “妈,这种事情马虎不得。”陆在清急得眉头像要打结一样,“我先走了,到苏黎世了联系,爸,你帮我和苏黎世警官报个警!” “行!” 电话一放下,陆在清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而后死死盯着前方,眼珠旁边逐渐浮起鲜红的血丝…… ****** “抓到了吗?”苏欣然在另一端笑着,“这贱人,总算能弄她了,等了好久等到陆在清终于和她没牵扯,居然还送个野种回来,真是胆大包天!” “你确认不会出事么?”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也是个女声,苏欣然笑了笑,“万无一失,我已经观察了楚歌很久了,原本以为和陆在清总算断干净了,谁知道她这么阴魂不散!” “这女人应该比之前厉害了点。” 对面的林舒也同样语气严肃,“你可要小心。” “放心……我要她这辈子都没脸再回到陆在清身边!” 苏欣然打了个指响,“正好你可以后顾无忧嫁进陆家,而我,也能报个当年的仇,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我拿什么全然相信你?” “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苏欣然的声音猛地压低,“你现在想抽身?别开玩笑了,林舒,你以为撇的干净吗?要是陆在清知道你一直在派人跟踪楚歌,当初还迷晕了楚歌让她和池南躺在一块,他肯定会直接跟你断绝关系,到时候你的美梦泡汤,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过你!” 林舒被苏欣然这番话说得六神无主,一时之间抓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回复,随后才深呼吸一口气,“苏欣然,我可是把所有的未来都押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敢让这个事情出一点毛病,我林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欣然不知所谓笑了一声随后挂断了电话,查出楚歌曾经的一些历史,随后将那些资料统统打印出来。 还带着热度的a4纸缓缓从打印机里被吐出,苏欣然把椅子转过去,将那些纸张拿出来,满意的过目了一遍,而后微微笑道,“不错,该开始了……” 楚歌,你当年让我几次三番被陆在清丢下,最后连带着我男朋友池南都丢了面子,这事情的账我还没跟你好好算算呢! ****** 楚歌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手脚分开绑在了台子上。 周围一片浑浊的声音,她一开始听不清楚,后来听清楚了,是一群人在笑,在嬉戏玩闹。 楚歌觉得自己眼前的视线还是模糊的,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奈何当时吸入的迷药实在是太多,导致她现在都不能控制肢体。 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 “好久不见,楚歌。” 是个女声。 楚歌心里一紧,她抬头朝着声源看过去,可是因为视野模糊,只能大概看清楚一个轮廓,又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变得清晰些许。 她愣住了。 林舒。 那个当初她觉得高贵无害的林家千金。 楚歌有些错愕,这些表情都直接写在了她的脸上,看在林舒眼里尤为的畅快,女人上前,细长的指甲抵住了楚歌的肌肤,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极为狠厉,“当初就觉得你跟着荣泽过来晚宴的时候,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 楚歌说不出话来,挣扎也是无果,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耗尽,她的脸色开始惨白。 “明明站在荣泽旁边,眼睛却不知羞耻地看的是陆在清!” 话音刚落,啪的一个巴掌直直打在了楚歌的脸上,楚歌来不及闪躲,何况也无处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刺痛传递到大脑里的时候,连带着激醒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觉。 楚歌只觉得整个人晃了晃神,一边痛,一边眼皮却要忍不住闭上。 因为林舒又闷了一块布在她口鼻处,她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拼命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林舒就喜欢看见她这副无法自救的样子,狞笑着将那块布拿走,下一秒就又是一个巴掌。 连连两个耳光下来,楚歌的大脑里面如同一片浆糊,她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干呕,而后林舒打了个指响,有人上前将她手脚上的禁锢都解开了。 楚歌觉得自己的手脚自由的时候,翻了个身却从台上狠狠甩下,一堆人笑着将她围起来,女人在地上匍匐着,用手臂压在地统领自己身体撑起来,但又立刻因为浑身无力滑下去,就这么不停地像爬行一样跌落,她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 而后,是林舒拎起了楚歌的头发,将她这样的照片直接排下来,发送给了在国内的苏欣然。 苏欣然笑着收到这些照片,随后立刻发给了自己部门里面的设计师处理,紧跟着一堆处理过后不堪入目的照片就这么直接被制作完成,苏欣然用手指扣着桌面,琢磨着如何公开这批照片更有爆发力一些。 而另一边,遭受着屈辱的这一切的楚歌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她没有力气,但是猩红的眼底写满了恨意,抬头和林舒对视,那眼神硬是让林舒浑身一颤,而后她重重甩开她,“你以为自己很清白!早两年也不过是个出来卖的!现在装什么清高!你们几个,都给我把她按住,我好好拍一拍这种贱女人的真面目给大家看看!” 他们是想要网上曝光! 过来抓住楚歌的都是一些外国人,现在他们也的确还在苏黎世,楚歌终于有力气尖叫一声,但是于事无补,一群人很快冲上来将她死死摁住,不管楚歌如何扭动自己的肢体去躲避别人的掌控,还是无法逃离这些可怕的魔爪,连带着头发都被人扯直了绷紧,头皮上传来剧烈的痛意。 无法原谅……绝对……绝对无法原谅…… 楚歌牙齿咬到出血,从牙龈缝隙里渗出,她脸色苍白,因为吸入过多药物导致脑子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最后她重重摔在了地上,喘着气,再没有任何力气。 不行……那么疼,却那么混沌。 明明所有的一切知觉都还在,却没有办法醒过来…… 为什么…… 楚歌觉得这种情况回到了她生小孩的时候,剖腹产结束以后,麻醉针的药效还没过去,她便这样昏睡着在复苏室里躺了好久。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要闭起来了。 不行……为什么…… 为什么时隔五年,还要这样抓着她不放……她做过什么对不起林舒的事情吗? 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林舒是陆在清的女伴,而她和陆在清,却还维持着见不得人的地下情关系…… 兜兜转转……还是因为陆在清。 楚歌听到周围传来一片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强行闯入这块昏暗的地盘,紧跟着眼前的光线迅速变幻,如同霓虹灯光在她眼前剧烈骤速闪烁,她因为吸入过多的药物导致意识出现混乱,以为自己这是幻觉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托起。 很久以后,楚歌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呼吸不上来,产生幻觉像是濒死一样的时候,有一双手将她那么果决用力地托起,如同托起她整个生命。 楚歌再也没有多考虑别的,直接在那人怀里昏睡过去。 好像一场梦啊,这就是一场梦吧? 醒来……醒来的话,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男人了。 ****** 楚歌再次醒来的时候,享受了一下被围观的待遇,她一睁开眼睛,楚星河就窜上来了。 窜上来压着她输液的管子,吓得周围柴浩哇哇大叫,“星河你可悠着点!” 楚星河搂着楚歌的脖子,眼泪鼻涕一块流出来,又可怜又好笑,“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我一走你就出事了,你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楚歌觉得自己浑身还是有点麻木,张了张嘴巴尝试发出声音,随后才哑着嗓子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要是没来呢!” 楚星河鼻涕全都蹭在医院床单上了,“我要是没来!你出点事可怎么办啊!” 楚歌只能笑,但是她现在身体轻飘飘的,脸上的表情也掌控不好,只能露出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看得一边柴浩那个心疼。 “楚歌,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星河你下来,猴子似的,碍着你妈休息了。” “哦——”楚星河拖长了音调跳下病床,后来几个站在楚歌床前的大男人都挨个跟她打了招呼,随后道,“你先休息,柴业留下来陪你吧。” 一边穿着西装的柴业明显是风尘仆仆赶来,也没多推脱,恩了一声就在一边坐下。 柴浩牵着楚星河跟着大部队出去了,随后病房里又一下子静下来,回到了当初她睡着的时候。 全过程,楚歌都没有看见陆在清出现过。 她心头疑惑,但是没有问出来,倒是柴业先伸手了,他伸手握住了楚歌另外一只没有打针的手,这个动作让楚歌一惊。 下意识将手收回去的时候,却被人又狠狠攥住。 楚歌呼吸一滞,抬头看柴业。男人清清冷冷坐在对面,用一种很明亮的眼神看着她,“楚歌。” 被他这样喊名字,楚歌只觉得心脏狂跳。 可是……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留下来的是柴业,不是陆在清? 难道那个时候,那双手的主人,是柴业吗? 楚歌睁大了眼睛,眼里带着些许惶恐,像是回到了当初五年前那个无知的小女人,她有些还害怕柴业接下去说的话,可是哪怕害怕,柴业还是说了。 他说,“楚歌,五年了,别再一个人固执地坚持了,你跟我走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楚歌被柴业脸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所惊到了。 她发了好久的呆,回过神来才喃喃着,“柴业,不要这样……” “很抱歉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说这种话。” 柴业深呼吸一口气,“只是……我没有办法看你再这样受伤下去了。楚歌,你待在他身边,一次一次受到牵连,我很难过,但是无能为力。” 楚歌知道柴业一直以来对她都很好,哪怕她在国外的那几年,柴业也时常飞出国照顾她,很多时候楚歌都能察觉到柴业对她的各种想法,但是柴业统统忍着,从来没有做过越界的行为。 她感觉到自责,低下头去,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柴业……” 从柴老师到柴业,他像个她的长辈一样,教会了她那么多知识道理,而现在,她连一份感情,都回应不起。 太糟糕了……自己实在是太糟糕了。 楚歌红着眼眶说,‘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是……但是我骗不了自己,柴业,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柴业脸上的表情先是空白了些许,随后他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 楚歌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虚弱的神色,她长长地凝视着柴业,隔了好久才喃喃着,“柴老师……是我很抱歉,你对我很好,我都记得……” 柴业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摁住了楚歌的头发,还是那种柔顺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以为楚歌还是五年前那个乖巧喊他柴老师的小姑娘。 只是……这个小姑娘,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柴业将手收回去,轻声道,“不要有压力,我就是怕给你造成负担……” “不。”楚歌红了眼,“是我一直给你增加负担。柴业,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可以找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好好谈恋爱,我……我不但生过孩子,而且还是从农村出来的,配不上你。” “何必这样贬低自己。” 柴业替楚歌将落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在我眼里,楚歌,多少自诩大城市出来的人都做不到你这样的坚强,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很卑微。” “嗯。”楚歌点点头,“你教给我最多的,就是相信自己。只是柴业……我真的不能拖累你,我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柴业愣了愣,随后问道,“你还喜欢陆在清吗?” 楚歌的呼吸有些急速,随后女人露出了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说道,“是啊,喜欢啊,只是这个世界上,光靠喜欢这两个字,是没有任何用的。” 她就是因为死性不改,喜欢陆在清,才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包括这一次的遭遇,也是因为陆在清。 都这样了,或许早该清楚明白了——她跟陆在清不会有结局的。 所以不管多喜欢,都要统统藏起来,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柴业坐在那里,看着楚歌脸上的表情,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兽,心头涩然。 他忘了,楚歌一直都没有任何依靠。 于是柴业忽然间站了起来。 楚歌抬头,男人靠近病床,随后来到她面前,忍住了所有的情绪,只是问了一句,“我可以抱你吗?” 楚歌心脏就这么颤了颤,随后她低下头去,攥紧了被子,轻声道,“嗯……” 下一秒,被人抱入怀中。 楚歌被柴业按进他的怀抱里,头靠上他的胸腔,那一刻楚歌承认,自己有点想哭。 柴业伸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力道不大地拍打着楚歌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怕。” 楚歌死死抓着柴业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从睁眼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她就情绪很崩溃了,可是大家都在场,楚星河也看着,她不能暴露自己一丁点想法,她怕大家会担心。 “你永远在替别人考虑,但是你忘了考虑你自己。” 柴业下意识用力收紧了手臂,他想得到这个拥抱想了好久,原谅他现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些龌龊的念头吧。 楚歌缩在柴业的怀里无声流泪,红肿着眼睛,像是五年前那样。 而门口,有人手里拎着各种滋补的礼物上门,却在迈进门槛的那一步硬生生停下。 陆在清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像个路人,偷窥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楚歌卸下坚持痛哭,看着柴业满脸心疼地将她抱紧。 他是个外人。 陆在清站在那里几秒,觉得那几秒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胸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隐藏但是却忽视不掉的痛觉。 哦,原来他在心痛。 陆在清摒住了呼吸,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让自己心脏都跟着停下来。 太疼了,太疼了。 眼底浮起些许猩红,他转身,手里死死攥着自己带过来上门的营养品,随后大步在走廊里走开。 离去的时候,陆在清觉得自己一颗心哆嗦得厉害,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随后痉挛抽搐一样,男人走进电梯按上关门键,靠着电梯墙壁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陆在清眼眶已是一片通红,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可是眼前的一幕太难过了,他如何不失控? 他都要疯掉了! 看着柴业把楚歌抱在怀里,看着楚歌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哭泣,他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人绑在十字架上拷打火烧一样。 嫉妒,嫉妒,无法停下来的嫉妒。 嫉妒他明明辗转反侧痛苦那么久,柴业就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陆在清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而后才将手放下。 眼中一片绝望。 早该在一起了吧?他们两个人,当初柴业不是就一直护着她吗?柴业喜欢楚歌啊,陆在清老早看出来了。 偏偏柴业还永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进不退,待在楚歌身边跟个朋友似的,有时候想赶他走都没有好的借口。 私底下明明跟他一样下流无耻地想要占有楚歌,表面上还要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 陆在清胸闷,回到停车库里,将手上所有的东西都直接摔在了副驾驶。 而后男人关上车门,将自己锁在车子里,也不发动,也不踩油门,就这么坐在驾驶座上,靠着椅子背,目光涣散开来了,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意识。 他缓缓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子,似乎这么做就可以令自己喘过气来一样。 而后男人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排队交完费就直接冲上马路,他按下车窗,狂风伴随着车子周遭的气流飒飒的吹过他的耳边,陆在清似乎想靠着这种疯狂的感觉来把脑子里的那一幕彻底冲刷掉。 不要想……不要再想去想起来。 楚歌和柴业那么般配的样子。 最后陆在清在看见前面变幻的红灯的时候,硬生生一脚刹车停下,男人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低吼。 没有用。 根本没有用。 他现在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把楚歌追回来啊。 ****** 而另外一边,柴业等楚歌哭够了以后松开了手,随后对楚歌道,“好了,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楚歌吸着鼻子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个……之后的事情。” 柴业没有隐瞒,“陆在清都解决了。” 陆在清都解决了? 楚歌有些吃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来了?” “怕你一开始情绪不稳定,听不了这块内容。”柴业笑了笑,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开始给楚歌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和她交待事实,“是苏欣然和林舒干的,然后……我们阻止地太晚了,苏欣然拿到林舒传来的照片后,就公开给了八卦媒体。” 楚歌的瞳仁狠狠缩了缩,背后冒出一身冷汗来。 “我们也找了人把消息压下去,但是免不了还是有些遭到了泄露。”柴业皱着眉头看向楚歌,“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我们都会帮你摆平的。” “那么……那么她们人呢?” 楚歌差点撕破了自己的嗓子,一把抓住了柴业的手腕,手指死死收紧揪住,柴业感觉到了楚歌的力道,“你冷静点——我就是怕你冲动才没有放在最开始说。她们现在都在巡捕局接受审问,那块有陆在清压着,哪怕他们家里人有权有势,我们这边也有陆在清和柴浩在,暂时不会把她们放出来受委屈。” 楚歌不停地哆嗦,“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别怕,真的,现在苏欣然和林舒都进去了,我们一定帮你好好出气,好吗?” 柴业安抚楚歌,“你先把身体养好,等养好了,我带你去巡捕局里看她们,我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楚歌声音都在发抖了,“陆在清已经知道是苏欣然和林舒干的了?” “对的……”柴业声音低了下去,“这也是他……现在不敢来面对你的原因。” 因为他在楚歌身上叠加的伤害太多了,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范畴。 楚歌流干了眼泪,到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再流,可是她觉得心痛,干哭着,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过。 像是这五年所有的孤独和疼痛将她吞噬了一样。 病房里逐渐传来压抑又断断续续的哭声,天气也跟着受感染了,这天夜里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在清一个人回了私人公寓,盯着空无一人发呆,他听到窗户上有雨滴落下来的声音,如同他现在的心情,阴沉压抑。 陆在清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楚歌被柴业抱在怀里那一幕,尤为刺眼。 他干脆烦躁地踹了一脚茶几,挫败地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任何长进。 原本以为想了那么多次,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回的思想工作,能够使得他变得更加成熟理智一点,可是一见到楚歌,就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陆在清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楚歌和柴业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更无法忍受自己这种得不到的痛苦煎熬。 明明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却根本触碰不了,而别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 在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了。 陆在清刚坐下没一回,陆如冰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 陆如冰接通了就是一阵询问,“怎么样啊?见着楚歌没有?咱爹咱妈给的那些补品有没有送给人家?” 陆在清的心被这话刺痛了,他闭上眼睛,颓然地靠着沙发,“没有。” “没有?”陆如冰顿了顿,“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我跑了。” 陆在清没忍住,最终还是说道,“我在病房看见……看见她和柴业,我没进去,我直接走了。” 对面的陆如冰抓着手机愣在那里,旁边的陆庭风还有姚波不停给自己女儿使眼色,可是陆如冰的表情也很难看,夫妻俩对视一眼,完了……怕是清清又受阻碍了。 陆在清对着手机笑了笑,声音听着特别委屈,又特别无力,他道,“我觉得楚歌和柴业在一起挺配的……姐,你觉得呢?” 陆如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而后她道,“想什么呢?楚歌明明白白摆着喜欢你的——” “可是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喜欢!” 陆在清总算歇斯底里吼了一句,“我根本感觉不到!她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被柴业拥抱,我却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 陆如冰愣住了,听见对面陆在清的声音,当姐姐的也不好受。 陆在清很可能这辈子就吊死在楚歌身上了,但是楚歌已经清醒了,不想再陪他玩这场游戏了。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陆在清付出什么努力,都是迟到。 陆如冰只能索性道,“我告诉你,那你要是觉得委屈,放弃的话就趁现在断了得了,我们一家人也省得牵肠挂肚,你要是断不了,这点委屈是你必须吃的,你就好好受着吧。就这么多,自个儿想明白去。” 说完挂了。 陆在清对着一点忙音发呆。 他现在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很久以后,男人无力地将手放下,差点抓不稳手机。 如果断不了,这点委屈是必须吃的。 陆在清猝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再度拎起被甩在一边的那些营养品,重新冲出家门。 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吃点苦头怎么了,吃点苦头怎么了。 楚歌跟自己的时候,什么苦头没吃过? 小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陆在清的车子从雨幕中划过,如同一道飞快的箭矢射穿了整个雨幕,而后他加速发动车子,又重新回到了医院里。 停好车子,陆在清喘着气一路小跑到了电梯门口。 看着逐渐下降的电梯数字,陆在清一颗心砰砰直跳。 看,哪怕亲眼看见了,也要仔仔细细见证。 陆在清再次来到楚歌病房门口的时候,还未走近,正好对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柴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里看见了吃惊。 柴业没想到陆在清能来,上前打了个招呼,陆在清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柴业便道,“你来看她?” 陆在清硬着头皮回答,“对的。” “林舒和苏欣然的事情怎么样了。”柴业顺路问了一句。 “就那样。” 陆在清烦躁地皱了皱眉,“苏欣然和林舒家里人都给我们家施压,毕竟他们家要是出了什么黑料那对名声影响很大,不过柴浩那边帮着我,也不敢起正面冲突。” “和苏家林家撕破脸了?” “嗯。” 陆在清往里看了一眼,“楚歌……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绪还是容易激动,可能受的刺激不小,不过我刚刚在的时候还行。” 他在的时候还行。 陆在清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就抽搐着疼了一下,因为柴业的这句话。 他只能牵强地笑着说,“那就好,我进去看看就走。” “嗯。” 柴业轻轻拍了一下陆在清的肩膀,“正好,我在楼下等你。你看完楚歌出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陆在清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 楚歌听到门口传来声音,以为是柴业去而复返,正想问问有什么事,发现来者是陆在清。 脸上原本还挂着浅笑的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了错愕,这种转变清楚地被陆在清看在眼里,男人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可是他还是进去了,进去了坐在楚歌的床边,低沉道,“来看看你。” “谢谢。” 楚歌的回复又快又利落。 陆在清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病床边,并且挨个道,“这个,我姐买的,口服液美容的……还有这个燕窝,我妈给你的,这个虫草,我爸爸说让你好好补补……” “太客气了。”楚歌一听到都是些贵重的东西,一下子惊吓起来,“别别别,东西就带回去吧,你帮我谢谢他们。” “楚歌……” 陆在清眼里带着些许受伤,看着楚歌的脸,“我知道了是苏欣然和林舒在使坏……其中也很可能有我间接性造成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楚歌捂住耳朵,瑟瑟发抖,“我不想听。” 陆在清,你看看,你看看因为喜欢你而落的一身狼藉的我…… 陆在清的心就像被人挖出来一样,“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楚歌,我想保护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我犯下的错,啊?” 这声音太过卑微了,楚歌听着就像是有针在扎自己似的。 她从来……从来没见陆在清这样低下过。 陆在清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改也改了,性子收敛也收敛了,想做出很多改变来证明自己,可是楚歌通通不接受,一律拒之门外——那么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放低姿态求她留下来。 所有的感情,若是到了分离的时候,如果还相爱,要么就都各自笑着祝福对方余生幸福,要么就肯定有一方卑微如蝼蚁不停挽留。 求你……求你不要走。 陆在清低头,发现自己最近真的太脆弱了。 楚歌……你让我变得脆弱。 他一看见柴业和楚歌走近点,就心痛了,就嫉妒了,就恨不得发疯把楚歌抢回来,却又像个孩子畏畏缩缩。 陆在清说完这些话直接站了起来,随后不顾楚歌的任何反应,他就狂奔而出,姿态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迅速。 他怕了,怕了听见楚歌的回答,若是再一次拒绝,那要怎么办呢…… 他陆在清这辈子呼风唤雨手眼通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生来就有那么多优越的条件,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缺——偏偏怕了楚歌。 偏偏在楚歌面前一次一次撞了南墙,每次流血的时候都在反复深刻琢磨伤痛。 陆在清到地下停车库的时候,电梯门一开,红着眼睛撞上了柴业。 柴业丢过去一根烟,陆在清没接,他没有力气了。 柴业说,“怎么了?又和楚歌吵架了?” 陆在清摇头,只是笑,笑着笑着嗓子就哑了,“和楚歌说了会话,忍不住了,只想逃。” 他第一次那么坦诚地把自己所有的卑微和低声下气暴露在楚歌面前,可是怕就怕迎来她的拒绝。 就像当年在泰国,楚歌瑟瑟发抖盯着陆在清说——“我要是喜欢你呢?” 楚歌,我要是喜欢你呢? 要是喜欢,喜欢,喜欢得要死呢? 陆在清说不出话来,柴业盯着他这副模样许久,男人缓缓笑了笑,“这可不像你。” 陆在清一惊,就见柴业道,“过两天我带楚歌去看灯海展,也算是给她换换心情。” 陆在清如鲠在喉,一股气血直逼心脏深处。 “你真的没有什么作为吗?” 柴业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陆在清许久,而后男人和陆在清擦肩而过,低沉地说了一句话,陆在清猝然睁大了眼睛。 擦肩而过,背道而驰,时光静止,三缄其口。 ****** 三天后的周末,柴业替楚歌申请了暂时出院散心,随后带她去看了灯海,夜幕高挂,各种各样的灯光在露天的会展场地里闪烁,霓虹灯变幻,连带着路边树上都有银色丝带妆的灯垂下来做装饰,如同人间良辰吉日,华灯挂满不夜天。 楚歌满眼都是激动,顾着看各式各样的灯,后退一步撞入了柴业的怀里。 柴业笑了笑,“好看吗?” “好看。”楚歌抬头,“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展览——”话未说完声音一顿。 她在柴业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楚歌,那天陆在清来找你,说了什么?” 楚歌的表情一变。 柴业缓缓凑近了楚歌,用一种过分温柔的语气,“如果……你已经可以拒绝他,那么尝试着接受我,不好吗?” 楚歌扯着嘴角笑了笑,很牵强,眼里已经有泪花,“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甚至在看见陆在清像个小孩低着头认错的时候,她心也跟着痛。 陆在清啊,他是个多矜贵的人啊,这样低下头认错,挽回楚歌的时候,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呢? 柴业刚想说别的,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楚歌!” 那声音甚至还带着些许颤抖,可是直直传到了楚歌耳朵里。 二人回头,看见灯火阑珊处,陆在清直直站立,身姿瘦削孤独,于一片姹紫嫣红的灯光中投下细长的影子,惊鸿一瞥,如同惊涛骇浪拍打礁石。 楚歌呼吸一滞。 看着陆在清一步步上前,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住,他伸手。 伸手,楚歌倒抽一口冷气。 看见陆在清用力笑着,笑红了眼眶,甚至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下来。他怕啊,怕的不得了,他陆在清现在就是个胆小鬼怂包,可是他来了。 他来了。 男人把手伸出来,声音哆嗦着,他说—— “柴业,我请你……把楚歌……还给我。” 我请你,把楚歌……还给我。 楚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从陆在清嘴里听到这种话。 她后退几步,站在那里,看着陆在清朝她伸出的手。 眼泪很快模糊了自己的视野,楚歌觉得自己盯着那只手的视线在天旋地转。 可是她没动。 陆在清表情痛苦,楚歌一直觉得,陆在清这种自负得不得了的人,是不可能真的低下头来挽流什么,宁可把血流干,宁可自己受伤,也绝对不会低头认输。 可是现在。 陆在清这副样子,让楚歌觉得一阵心酸,不知道为什么。 他真的变了。 那么高高在上,自私无理的一个富家大少……现在竟心甘情愿,风尘仆仆追过来,在她和别的男人面前这样伸手挽留。 可是看着楚歌顿在原地的行为,陆在清的手缓缓哆嗦起来,而后他忽然间笑了笑,意识接下去要发生的一切,于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男人笑红了眼眶,“啊……是我打扰你们了吗?” 楚歌还来不及说别的,只看见陆在清像是个孩子一样把手收回去然后握紧了手指。 他分明怕,怕得不得了。 可是陆在清忍住了所有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这是又失败了,失败就失败吧,反正他……他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柴业想出声打破一下这个尴尬的气氛,但是陆在清只是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然后转身,“那个……你当我,冒昧了吧。你们,继续玩,我,我正好过来,一个人转转。” 样子像极了一个打了败仗的小兽。 随后陆在清的身影渐行渐远没入人群,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的身姿被人群吞没,楚歌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傻了吗?” 柴业笑了笑,伸手在楚歌面前上下挥动了一下,“回神。” 楚歌猛地回神,随后尴尬地笑了笑,理着头发低着头,“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你不用不好意思。”柴业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儒雅的笑容,他冲着楚歌眨眨眼睛,“其实我也有些意外。” 陆在清啊……这家伙,心底对楚歌的执念,真是强烈到可怕啊…… 只是柴业没说出来,上前顺手揽住了楚歌的肩膀,随后道,“继续吧?你心情怎么样?” 说实话,心情……现在相当不冷静。 楚歌连连深呼吸好几口气,随后她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朝着陆在清原来向她伸出手的方向。 陆在清已经走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再一次成了逃兵。 他冲着楚歌伸出手的那几秒漫长的时间里,楚歌没有给过他一丝回应。 都那么明显了,他何必还要再继续坚持,让两个人面子上都挂不下去呢? 背后人流熙熙攘攘,楚歌盯着人来人往发呆,后来被柴业牵着向前走,和陆在清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 陆在清红着眼睛坐在路边,不停地抽烟。 江凛一边用手机拍着街边漂亮的饰灯,一边叹气说,“诶,最后一把也失败了,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陆在清没说话。 只是他拿着烟的手一刻不停地在抖。 江凛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在陆在清手背上,陆在清吓了一跳,反应特别大,“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你!碰我手干什么!” “gay眼看人基啊。”江凛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来安慰你的。” 说完咔擦拍了一张陆在清委屈的表情发到了群里。 【渣男渣女群】 【江凛:给大家看看打了败仗的陆在清。】 【江凛:【图片】】 【萧里:他这是什么表情?】 【容羡:老婆跟人跑了的表情。】 【小梨头:容羡说这话就挨揍了啊。陆在清,我要是你,我可不能忍!】 【如冰姐姐:你还别说,真跟人跑了。】 【费矢:……】 【薄颜:如冰姐,陆在清是你亲弟弟吗?】 【如冰姐姐:是啊!怎么了!】 【费矢:我竟无言以对。】 【萧里:八月秋高风怒号,陆狗老婆跟人跑。】 【陆在清:萧里狗东西!!!】 【小梨头:当初干嘛去了,我听说楚歌性子不是可老实了吗,哄一哄就应该回来的呀。】 老实,就是老实过头了! 所以听取了别人正确的意见,不乐意跟自己来往了! 陆在清现在特别想摔手机,可是又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念头。楚歌回不来了,他用尽气力了。 只能放弃了,还能怎么办。 陆在清关了手机,江凛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该做的都做了,该挽回的都挽回了,放弃的时候,好歹也不会后悔。” 努力之后的放弃,和没努力就放弃了,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然的话,总会想着,如果自己当初再多努力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分离的结局了呢? 但是现在,所有的办法都尝试过以后,现实给他的绝望和打击,也远远超出了之前预算。陆在清觉得自己这辈子无法无天算是没怕过什么,却独独受不住这一切。 承受不了,和楚歌分别。 “看个灯展就回去吧。” 江凛站起来,拉了陆在清一把,随后陆在清也从马路墩子上站起,江凛乐了,“诶,大老远来浦东迪士尼这边陪你追一次楚歌,没追着,看个灯盏也算是值了。” 陆在清闷闷不乐低着头。 “还在想啊?”江凛道,“是不是男人啊,既然楚歌不愿意,咱就干干净净断了,兴许以后还能做朋友呢。你要跟个小孩儿似的舍不得,藕断丝连,楚歌见到你会嫌你烦。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不去纠缠她,就是最好的爱她方式。” 这话太过无比直白,说不伤人,肯定是假的。 陆在清再度红了眼眶,江凛道,“好了,你要自己安慰自己。好歹曾经拥有过呢。” 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我没有……” 陆在清喃喃着,看着周遭灯光绚丽造型精致的展览,他站在一片姹紫嫣红的灯光里,衬得他一张脸清冷白皙。男人用一种尤为寂寞的眼神抬头看着夜空,“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拥有过她。” 因为那个时候他只把楚歌当成了一个玩具。 “反省得也已经够了,只是后悔这是最没有用的行为。” 江凛站在一边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你曾经口口声声说过自己不会后悔的。陆在清,就当做这是命运给你的一个教训,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妄下定论。或许你曾经看不起的人,以后会是你……用尽一切,都换不回来的人。” 陆在清脚步一顿,眸光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身后。陌生的面孔擦肩摩踵,有的是一个家庭出来游玩,有的是小情侣,也有三两好友结伴,他们和同行的人高兴地交谈,声音从陆在清耳边钻过,欢声笑语化作一片恍恍惚惚,像是置身梦中。 他空了眼,天大地大,竟无处寻找楚歌的身影。 和江凛两个人麻木地逛完了整个灯盏,江凛单手插兜拿着手机出来,“说实话,我还真的对这个灯盏没太大兴趣,感觉就像农村集市一样……” 陆在清没说话,江凛又道,“你说句话啊,刚路过咱俩一堆女孩你知道说什么吗?她说咱俩是一对,我靠,你听听,我一世英名净毁在你身上了。” 陆在清道,“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江凛道,“你算了,你姐还行。” 陆在清眼神一冷,“你又不娶她,你老是找我姐像谈恋爱似的干什么。” “诶,先说好,我可和你不一样。”江凛笑着举起手道,“我和你姐,这是达成了共识,两个不婚主义者之间互相结个伴也挺好的,你有意见吗?” “没有。” 陆在清道,“我姐反正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走了,车停哪儿?” “真走了?”江凛试探性问了陆在清一句,“不再等等吗?指不定一会出口……能撞见楚歌呢?” 陆在清眼神亮了亮,可是紧跟着又暗了下去,“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而已。” 他刚刚都像个雕像似的伸手那么久了,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哪怕再不是东西,再人渣,心也会疼啊…… “那行,就这样吧。” 江凛又拍了拍陆在清的肩膀,“说散就散,好聚好散,落幕了。” 陆在清嗯了一声,恰逢此时广场放起了音乐。 「抱一抱,就当做从没有在一起……」 “靠啊,怪伤感的,说啥来啥。”江凛道,“我开光嘴么,这么灵光。” 满场的灯一下子伴随着音乐节奏变换颜色,无比迷幻,从远处看去,长长的灯街,像是通到了天上了,接连着漆黑的夜幕,华灯高挂。 绚烂灯光下,有人在人群中狂奔,喘着气,红着脸。 「就当作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 陆在清等着江凛把车开到门口路边来,默然地等歌放到高潮。 可是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回眸,那一刹,看见人群中少女红着眼睛冲自己狂奔而来,灯光打在她眼里,如同她眼里有星光在闪烁一般。 那么亮,那么干净,不管多少年,她始终如一。 周遭灯海在瞬间失去颜色,来来往往的人群变成了背景陪衬。 只剩下那人那张面孔。 陆在清手里的烟掉在原地,瞳仁紧缩几寸,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倒映出楚歌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身影。 下一秒,措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个满怀。 心脏读秒,血液逆流。 他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就听见楚歌说—— “你忘了,牵我的手。” 你忘了,牵我的手。 陆在清只觉得在那一刻,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脑子里像是轰的炸开了一束烟花。 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眶。 陆在清哆嗦着,耳边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楚歌说,“好了,你既然忘了,那当我没说——” “别别别!” 陆在清一把抓住了楚歌的手,随后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反手狠狠将她抱在怀里,楚歌差点喘不上气。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在清声音都发抖了,楚歌一边挣扎一边说,“你轻点……我撞到你骨头了,诶!” 陆在清又忙不叠加松开她,“没事吧?没事吧啊?” 楚歌捂着鼻子摇摇头,“嗯……撞到鼻子了,别的没事。” 陆在清按着楚歌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跟傻了似的,“楚歌。” 楚歌感觉有点好笑,因为现在的陆在清像个小孩。 她应他,“嗯。” “是楚歌,是本人,是本人。” 陆在清抽了口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是江凛披了个皮套来骗我。” 楚歌愣是让陆在清这话说得笑了出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陆在清说,“我这是怕江凛他们骗我。” 楚歌眨着眼睛,“他们能骗你什么呀?” 陆在清脖子一梗,“反正他们这帮孙子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江凛开着车子到路边,就看见陆在清一下子将楚歌从地上抱起来,楚歌并不高,瘦瘦小小一只,直接被陆在清抱到半空,男人满眼都是光,看着楚歌,声音里带着亢奋,“你……回来了。” 楚歌说,“嗯,因为看见你追过来……心软了。” “你早点软不行吗?”陆在清歪嘴笑了笑,像哭一样,“我多委屈啊,我这辈子就没这样讨好过谁。” 楚歌两脚在空中蹬了蹬,“你先放我下来好好说话。” “不行。”陆在清斩钉截铁,“我要带你回家。” 楚歌吓了一跳。 正好江凛摁了一声喇叭,把车窗放下来,“上车啊!站门口做展览啊?” 他们往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路人在伸手拍他们这对的互动,还有路过的小姑娘说——“啊好帅啊!” “那个小姑娘真可爱哦!” “我要是汉子我也要推倒她。” 陆在清赶紧把楚歌放下来往胳肢窝一夹,楚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在清拽着她直接将她塞入车里,楚歌拍着车窗,“等下,柴业还在里面……” “让他转去!” 陆在清哼了一声甩上车门,“司机,麻烦开去陆家老宅。” “得了。”江凛道,“拔屌无情,刚才安慰你的时候是老兄弟,现在抱得美人归了,我他妈沦落到了司机。” “屁话就你多!” 陆在清说完扭头看了自己身边的楚歌一眼。 楚歌刚和陆在清和好,这回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眼前的男人还是记忆里那个男人,性格嚣张,眉眼漂亮,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温度滚烫。 陆在清直勾勾盯着楚歌几秒,“我能亲你吗?” 楚歌往里缩了缩,不敢相信,重复问了一遍,“什么?!” 陆在清啧了一声,伸手直接将楚歌揽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时候,一道电流从心头窜过,陆在清在心里感慨一声,这双唇他惦记了实在太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执念有多深了。 有的人得不到,就会变成一道执念,辗转反侧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名为执念的梦魇就会将他包裹,可是现在—— 现在。 陆在清伸手,和楚歌十指相扣,他喘着气和楚歌分开了唇,随后男人恶劣地舔了舔唇角,说,“不行,我忍不住了。” “靠啊,老子在这儿开车呢,你注意一下地点行不行?”江凛道,“要不我给你拐弯路边大酒店停下?” “不行!” 陆在清还是那么毅然决然,“不行,要回陆家,回老宅。” “你不是忍不住了很急嘛?干嘛非得回你老家?” 江凛疑惑地问道。 “拿证。” 陆在清用力和楚歌相握,“结婚……楚歌,跟我结婚吧?” 楚歌被这个接二连三的刺激震得灵魂差点出窍,愣了几秒回神,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结婚啊草!” 陆在清将楚歌按在车窗上,楚歌小身板被他直接顶在了椅子座位和车窗的角落里,随后男人高大的身影付下来,语调低沉冰冷,“陆家有钱有权有势,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没人敢看不起你!到时候谁还敢出来追你,老子一把菜刀冲出去捅死他!” 楚歌瑟瑟发抖,“你……你这是犯罪……” “犯罪怎么了!” 陆在清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肯跟我结婚,我就强jian你,大不了坐牢,坐完牢一样强jian你!” 什么强盗逻辑! 楚歌说,“你……你不尊重我……” “不。”陆在清说,“我倒贴你,你不用管我。我娶你,你可以一分不出,要不,我跟你姓?” 前面江凛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靠啊!陆在清你他妈真是为了追老婆连脸都不要了啊! 楚歌说,“拒绝!” “拒绝无效!” 陆在清怒吼一声,“老子连戒指都做好了!手工做的!鸽子蛋!亮瞎你眼那种!你敢不要?” 楚歌也嚷嚷道,“你做的手艺太丑了!你看看你做的皇冠!白瞎了d级的爱神之吻!” “胆子发育了啊楚小歌!”又是熟悉的台词,陆在清道,“上了我陆家贼船还想跑?我告诉你,想得美!” 一路路吵吵闹闹到了陆家,楚歌一脸尴尬,又十分紧张,倒是江凛乐了,走在前面替他们开门,一开门进去,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一家三口,一脸震惊地把头扭过来。 陆在清抓着楚歌往前,往里面喊了一声,“老陆,拿我的身份证房产证下来!趁着楚歌来不及跑,我把人扭到民政局登记去!” “臭小子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你——”陆庭风走上前来愣住了。 楚歌做好了被陆家冷嘲热讽的准备,就见陆庭风先是怒目圆瞪了几秒,随后道—— “啊呀!” “啊呀!”陆庭风往前一步,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儿媳妇!” 这一声喊出来的时候,楚歌和陆在清都被吓了一跳,倒是江凛在一边直接捂着嘴乐了,随后道,“叔父,您吓着他们了。” 只见陆庭风又把最近新买的金戒指撸下来,直接怼到了楚歌的大拇指上,“拿,拿着,爸送你的彩礼!” 上一只大金戒指是送给楚星河了。 这只还刚买来没多久呢,又直接撸在楚歌的手上了。 楚歌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没回过神来。 陆庭风一下子将楚歌从陆在清身边拽过来,然后把楚歌带过去,随后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爹的反应和小儿子一模一样,就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美女老婆!快来啊!赞儿媳妇到家里来啦!” 姚波的速度比谁都快,蹭的一下冲到了楚歌面前,随后尖叫了一声,“楚歌!” 楚歌吓得又是一震,紧跟着姚波哐当一声把门关了,直接就把自己儿子和儿子的好朋友关在了门外,把自己儿媳妇拉进了屋子里。 “……” 江凛和陆在清对视。 “你妈顾着把楚歌拖进去了。” 江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妈不是最不喜欢楚歌的吗,那楚歌会不会……被你妈刁难?!” 陆在清一听这还了得,立刻拍着门,“你把门打开!妈!” 江凛说,“傻啊!指纹锁!” 陆在清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进去,刚想说妈你别欺负我老婆,结果就看见姚波脸上挂着慈祥老母亲的笑容,使劲往楚歌手里塞东西。 “诶,这个蛋禁品,你吃了长身体。” “还有这个面膜,可好用了,真的,贵妇级别的。” “诶!这个耳环,上次去国外,老陆带给我的,太年轻了款式,给你戴。” 陆在清站在那里,和江凛脸上的表情更加目瞪口呆。 “妈……”陆在清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姚波身体一僵,就跟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小儿子,笑得脸上都挂不住了,“你……你也在?” “我……一直都在门口。” “你爹就说楚歌来了……” 姚波狠狠扭了陆庭风一把,“让儿子看见了!我这个当妈的面子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不约而同噗嗤地笑了一声,“妈,你要是喜欢楚歌,直白说就好了嘛!” “就是!吓死我了,我还做好准备跟你吵架决裂了。”陆在清拍拍胸口,“就等着你说那种‘有这个老婆就没我这个妈’这类的台词了。” 陆庭风也少见地眯眼乐,“你妈你还不了解吗?爱面子,刀子嘴豆腐心。” 陆在清上前左右手各自搂住了楚歌和姚波,“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能好好相处就好了……” 姚波故作冷笑道,“那要是不能呢?” 陆在清说,“不能的话,我就带着楚歌住出去,你一个人生闷气去吧。” 姚波噎住了,“好你个陆在清!有了老婆忘了妈!” “来了来了,你听听!就是这种话!” 陆在清将楚歌推到姚波面前,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好的儿媳妇儿,你还嫌弃啊?你看看,条顺人美,国外大公司里面当高管的,多厉害啊,配我绰绰有余好吗!” 姚波愣了愣,多看了楚歌几眼,“你……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五年,没,没出什么事吧?” 楚歌往后退了几步,她心里还带着怕,“阿姨……我没事,我有楚星河陪着我呢……” 姚波一想到楚星河,心里更软了,她就是个传统的女人,家境好,老公又有钱,儿女还优秀,就是被宠大的,自然而然带着豪门贵妇的任性和自负——但是,她不是个坏人,一想起自己家那个漂漂亮亮的孙子,对着楚歌表情更好了,“哎哟,不容易,我知道带小孩有多累,陆在清小时候最皮了,我真是晚上都睡不着觉,楚歌,你不容易啊,还好是个男孩,以后就可以长大保护你了……” 陆在清说,“妈,你其实高兴的是咱家能传宗接代了吧?” 陆庭风眼尾都有鱼尾纹了,“我当初也跟你妈说女儿贴心,她非要帮我再生一个儿子,这才有了你。” 陆如冰就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唉,原来我是被我妈嫌弃了,好,我走……” “你妈肯定也是疼你的,自己身上一块肉。”陆庭风笑说,“清清啊,啥时领证?爸给你找证件去。” “清清?” 楚歌重复了一遍,看了陆在清一眼,“清清?” 陆在清结巴了,“喊……喊我陆在清就行了,喊清清跟个姑娘似的。” 江凛乐了,“清清!啊呀!清清,多秀气!” 姚波比自己老公还着急,拖鞋都不换就直接噔噔噔踩着楼梯上门去找户口本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平时都藏着呢,领证去,领证——” “爸,妈,你俩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陆如冰看着全家人这么激动,就想趁着楚歌在一气呵成把人家骗来陆家的模样,好笑又无奈,“今儿周末啊,人民政局不开门,清清上哪儿登记去啊?” 陆在清嘎的一下没声儿了。 好像没说错,今儿是周末,所以迪士尼那儿才有灯展。 江凛啪的一下伸手捂住脸,“陆在清人来疯,一着急起来什么都不管了……” 陆在清哐当一下坐在沙发上,“完了,楚歌,你可不能跑,周一我俩去领证……” 楚歌站在那里还有些急促,“可,可我没带户口本,那个,是不是太急了?” “户口本?”陆在清咧嘴笑了笑,“我有啊。” “啊?” 陆在清嘿嘿嘿地笑得像个贱人,“我拜托楚星河从你家里带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歌瞪大了眼睛,陆在清顺手点了根烟,一派大佬的姿势。吧嗒吧嗒着嘴,翘着二郎腿,脸上写满了有儿子就是了不起的表情,“我儿子,当然是帮着我,所以你不用担心,等周一了就跟我去领证!” 姚波反手打在陆在清后脑勺上,“掐了!老婆面前抽什么烟呢!给我戒了!” 第349章 番外篇·楚家往事6 陆在清愣是没想到自己老妈一下子就站到了楚歌阵营那里。一时之间还有点回不过神,他说,“男人……男人抽根烟怎么了?” “你看!就是你这种直男癌的态度!” 陆如冰借题发挥,“楚歌,陆在清不尊重你的身体健康,这种男人,不能要,不能要。” 楚歌老实巴交地说,“好,不尊重我,不能要,我回家。” 陆在清急了,香烟头直接往烟灰缸一丢,张开腿就拦住了楚歌的去路,“诶等会!” 楚歌道,“干什么?” 陆在清说,“我改,我都改!” 陆如冰和姚波一左一右站在楚歌身边,就跟她的保镖似的,当姐姐的问道,“以后赚了钱,归谁管?” 陆在清忙不叠加,“楚歌管楚歌管。” 当妈的说,“以后楚星河的日常生活,谁来伺候?” 陆在清又立刻道,“我来伺候,我来伺候。” 陆庭风补了一句,“以后家里谁做主?” 陆在清条件反射,“当然是我——” 一家人怒目圆睁。 “我……我们家可爱的楚歌啦!” 陆在清一下子扭转了脸色,笑嘻嘻笑嘻嘻,“对不对?这个还用想嘛!真的是!” ……铁骨铮铮陆在清。 这天晚上楚歌在陆家住下,江凛也跟着蹭了一顿相当豪华的晚饭,楚歌受宠若惊看着陆如冰夹在她碗里的菜,不知道如何推脱,“那个……冰冰姐,我自己吃就行。” “别客气,楚歌。” 陆如冰给楚歌开了一瓶可乐,“以后呢,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也知道,清清以前没少对你干坏事,你能原谅他,我们都觉得很幸运。所以以后,你就好好地待在陆家,有我们陆家保护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楚歌红了眼眶,抓着筷子不知道该干嘛。 陆如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陆在清,捅了捅他的胸,“愣着干什么,人姑娘都愿意跟你回老家见父母,什么意思你不懂啊?赶紧给人家一个承诺!” 陆在清说,“那……那是我强行带着她来的,我怕我,我随便给她承诺,她会有压力,会不乐意。” 爱一个人,让人变得敏感脆弱。 陆如冰没想到这层,眼神变了变,扭头去看楚歌,正巧这个时候陆庭风挖开一只大螃蟹,轻轻放在了楚歌的碗里,道,“楚歌,陆家是有亏欠你的地方,你给我们陆家一个机会,也给清清一个机会,五年了,不能再让你委屈下去了。” 楚歌嘴唇哆嗦着,“叔父,我……我现在……” 说着她放下筷子抹了一把眼泪,把头抬起来仰天,她太要强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哭的样子,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来。 陆在清看了心都疼了。 楚歌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是你们看不起我。我怕我来了,会……会被冷嘲热讽,还会想要跟我抢小孩,我没想到,你们都会让我留下来。我真的没想过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很抱歉把你们想那么坏……” 她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了,她已经太害怕了,所以她让自己蜕变让自己坚强,让自己努力成为一个冷静强大的成年人。 可是陆在清回来找她,她所有的防御就都坍塌了。她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地追在她身后,看他像个孩子一样红着眼睛,楚歌心里就会恨自己的不争气。 她害怕自己这一次重新回去,只会重蹈覆辙。 可是现在陆家……和她想象的截然不一样。 陆在清像是哑巴了一样,喉结上下动了动,看着楚歌哭,自己都跟着喘不过气。 “道什么歉啊,好孩子。” 陆庭风赶紧把餐巾纸递过去,陆在清接了,就给身边坐着的楚歌擦眼泪,“你别……别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那,那要不,我跟你一块哭……” 姚波翻了个白眼,“得了,我这儿子就是个直男癌,压根不会哄女人。” 陆在清疯狂往楚歌碗里夹菜,“你吃,吃饱了,就不哭了。” 想起在日剧里见过的一句话——能哭着吃饭的人,是可以很坚强地活下去的。 陆在清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道,“别哭了啊,诶……回头我跟你见父母,我也紧张……” “对哦。”姚波想起来了,“楚歌,你老家在哪呀?” “龙山。” 楚歌稳定了情绪,有点不好意思,“我家里……条件不好,我怕你们去了,去了住不舒服。” “没事儿,都是要一起做亲戚的,哪儿管什么嫌弃不嫌弃。”陆庭风道,“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吧?” “我可要嫌弃。”姚波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农村!你干脆把她家里人都接来城里得了!” “好主意。” 陆如冰笑着说,“妈,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干脆直说让楚歌一家子搬来城里不就得了么?” “谁跟说我这么想的?我就是嫌弃农村那地方,又脏又乱,才不去。”姚波强撑着面子道,“就这几天,赶紧把亲家接出来,我们找个好点的日子,办个结婚宴。” 这一晚上,在楚歌还没好好回味一下的时候,陆家已经一次性把什么都给楚歌决定好了,最后陆在清打出来一张单子,让楚歌过目,“宝贝你看看行不行啊。” “啊!”楚歌道,“你这是要直接结婚了吗?” “对呀。” 陆在清指了指上面,“婚纱我给你找人定制,楚星河的小西装也要手工定制,你看怎么样?” 楚歌眼里闪烁着泪光,她哽咽了一下,“我也可以结婚了……” 陆在清愣住了。 小女人低着头,红着眼说,“我一直在想象自己……能不能有个盛大的婚礼,可是后来一个人生活,还带着个孩子,很少能有男伴愿意接纳我们母子俩。我觉得我的结婚宴可能这辈子都轮不到了……” 她抬头,直勾勾盯住陆在清的眼睛,盯住他直到他都心跳加快,她说,“真好,陆在清,最后还是你,真好。” 楚星河是在第二天被接回陆家的,这阵子他们都一起住在陆家老宅里,忙着筹备下个月的婚礼。 陆在清接到楚星河以后,就焦急慌忙拉着楚歌去领证了,里面工作人员都乐了,“先生您这么急做什么?” 陆在清说,“怕老婆跑。” 楚歌面上挂不住了,私底下扭了一把陆在清的大腿,疼得陆在清龇牙咧嘴,一堆人好笑地看着他们俩你推我攘地走出去,随后陆在清上了车,这才喘了口气。 “我领证了。” 男人喃喃着。 楚歌在副驾驶座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扭头看见陆在清直勾勾盯着那本他的结婚证。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领证了。” 像在做梦似的。 陆在清抬头看着车子天花板,感觉自己这会心情太复杂了,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原来领证的这一刻,感觉如此神圣。 或许这就是人类才有的人性,看着这本证,陆在清觉得,这就像是一种羁绊,一种责任,一段感情长跑的终点,一个新家庭的起点。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把楚歌追回来,陆在清扭头看楚歌,忽然间问了一句,“楚歌,你后悔吗?” 楚歌愣了愣,“后悔什么?” “后悔现在……被我赶着火速领证。” 陆在清咽了咽口水,“国外不是,不是还有个外国人在追你吗?” 楚歌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道,“你在担心?” “我……怕我太快和你领了证,万一你以后遇见更好的,那不是,拖累你……” 陆在清从没这么小心翼翼过,只是当他把这段话说出来的时候,楚歌噗嗤一声笑了。 “是啊,我以后肯定还能遇见更好的。” 陆在清心一凉。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你以后没准儿也能遇上更好的,那么你会后悔吗?” 陆在清怔怔看着楚歌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如五年前初见第一面,她青涩如同孩童。 楚歌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有光一样,“其实后悔也好,设想以后也好,这根本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哪怕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但是现在这一刻,陆在清。我选择了你。” 我选择了你。 婚姻最神圣和伟大的地方就在于,从你有了伴侣的那一刻起,就等于亲手摒弃了日后更好的情人的可能。不存在后悔,也没有别的选项,这一生剩下的路,只想和你有约定。 人类是高于自然界任何其余生物的最高智慧物种,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因为有了这些,才得以凌驾在社会最顶端。 贪婪,欲望,自私,阴暗,是人都会有龌龊的念头,但是婚姻容不得任何龌龊。 它就像是一个净化的过程,让任性做作被宠坏的小女人成为了识大体懂教养的坚强女性,让放荡花心流连女人堆的男人从此褪去一身荆棘心甘情愿担起责任。 爱情成就了婚姻,婚姻保护了爱情。 陆在清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就这么沉默着。 没发动车子,坐在车子里看了楚歌好久,久到楚歌以为她是不是这样吓着他了,结果过了一会男人上前狠狠抱住了楚歌,把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揉,像是怀着珍宝一样,下巴在楚歌头发上蹭来蹭去。 他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楚歌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哪儿有?怎么可能?” 陆在清抱住了楚歌不肯松开,轻声道,“那……那我亲手做的那个戒指,可以送给你吗?” 楚歌睫毛颤了颤,“嗯……只要不是太丑就行。” “啧!”陆小霸王眉梢一挑,“怎么能丑呢!国际设计师陆先生亲手做的,奢华大气上档次,高端艺术有内涵——” ****** 话是这么说。 楚歌在三天后看见那个戒指的时候,张了张嘴巴,没说话。 陆在清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道,“说!” 楚歌老实巴交地说,“真……丑。” 陆在清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一下子击穿了。 陆如冰笑得伏在江凛的肩膀上,憋着声音不停地哆嗦,陆在清哐哐拍打着茶几,“哪里丑?哪里丑?” 楚星河一边看漫画书,一边凑过来瞄了一眼戒指,童言无忌道,“真的好丑啊,还不如人家画出来的好看。” 陆在清心碎了。 江凛和陆如冰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楚歌一看陆在清的脸色,也跟着想笑,陆在清道,“你们懂什么!这是艺术!这是传承!”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啊。”陆如冰上前拍了拍自己弟弟的后背,“你还不如把钻石交给专业的设计师做呢,好歹还能做个精美的款式,现在好了,这么丑,钻石都救不了戒指造型。” 江凛指着戒指上凸起的一个东西说,“这是什么?” “这个下边造型是朵花。”陆在清道,“绽放的,太阳花!看得出来吗!” “……” 第一次听说有人把钻戒做成太阳花。 江凛继续指着那个凸起的东西,道,“我说这个,钻石边缘这边高起小小一粒,是什么啊?” 陆在清双手把腰一插,道,“小蜜蜂!” “……” 小蜜蜂。 小蜜蜂。 全场寂静。 陆在清道,“小蜜蜂啊!甜甜蜜蜜啊!太阳花啊!积极向上有活力啊!多好的寓意——” 陆如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单方面宣布和你断绝姐弟关系。” 江凛道,“我要是楚歌,我可能现在就想去和你离婚。” 楚歌捂着嘴笑,最后还是把那个戒指拿了过来,然后道,“你别伤心,我会戴的,这个哪怕再丑,也是你的心意,心意比造型重要,难看点我不介意。何况这个虽然难看,但是独一无二啊。” 陆在清说,“我他妈怎么觉得被你安慰一通更加难过了呢?” 这天晚上他们去了陆在清的私人公寓,办了一场轰趴,把一群好朋友都叫来了,说是告别单身的派对。陆在清打算在这个派对上公布自己和楚歌要办婚礼的日子,岂料江凛这个不长脑子的,连着荣泽和柴业一起喊过来了。 柴业一进门,眼里就没容下过别人,一路对着楚歌嘘寒问暖,特别殷切,最后看见楚歌手指上那个太阳花小蜜蜂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是你的订婚戒指?” 楚歌不好意思地把手往后一藏,摇摇头,对着柴业道,“不是的,柴业。我和陆在清领证了,下个月结婚。” 旁边装作喝香槟其实一直在侧耳偷听的荣泽噗的一声将嘴巴里的香槟统统喷了出来。 楚歌这话说的很自然,可是柴业和荣泽两个人的反应都不小,尤其是荣泽,差点香槟喷在对面的柴浩身上,吓得柴浩大叫,“荣泽哥你搞什么啊!” 偷听被发现了。 荣泽脸上有点挂不下去,只能把空杯子一放,走上前来硬着脖子道,“路过,顺路听见了,有点吃惊。” 楚歌站在那里微微笑,“今天不带着荣易一起来吗?” 荣泽没说话。 楚歌还是那副表情。 隔了好久,荣泽才狠狠啧了一声,表情十分不自然道,“今天说什么是退出单身的派对,我没有带我儿子来。” 是他……是他自己想要见楚歌。 可是这话荣泽是不可能说出口的,看着楚歌站在那里,穿着一身漂亮的小礼服,身段优雅,姿态大方,他站在一边远远看着,愈发觉得岁月残忍。 从前的时候,楚歌不是这样的,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所有人,生怕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是现在,楚歌能够这样蜕变成一个成熟冷静的人,让荣泽觉得……这或许冥冥之中,是陆在清的驱使,才让楚歌变成这样。 或许有的时候,一些坏事,换个角度,就会变成了一种成长。楚歌吃够了苦头,所以在痛苦里学会了忍耐和努力,哪怕这样想来很心酸——但是现在的楚歌若是回头看,也会感谢那个后来拼命努力蜕变的自己。 楚歌从边上端起了一杯香槟,“看你有点紧张的样子,干杯。” 她笑着缓解了荣泽的尴尬,荣泽有些木讷,然后愣愣地接过了杯子,旁边的柴业也加进来和他们一起,然后陆在清从远处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谈什么,登时脸色一拉,大步走上前,站在了楚歌身边,看见楚歌手里的香槟杯的时候,一下子就把那杯酒抢了过来。 陆在清声音里带着不爽,然后将楚歌还没喝完的酒直接喝完了,眯着眼道,“你们俩在干嘛呢?” 柴业说,“聊天。” 荣泽说,“干嘛,不能谈谈心了?” 陆在清明显眼神里多了一点不放心,随后扭头看着楚歌道,“你真的只是和他们聊天吗?” 陆如冰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喂,当初对人家不屑一顾,现在好了,管这么牢了,清清哟,你心眼可真小!” 楚歌眯眼笑了笑,看着陆在清被众人调侃,也没说别的话,只是道,“对啊,就是聊一聊,你怎么过来了,我看你还在和江凛说悄悄话呢。” 陆在清难得罕见地红了脸,随后压低声音道,“就是……就是说了点结婚以后要注意的事情。” 感情江凛像个前辈一样在教育陆在清。 可是江凛自己本身不就是不婚主义么?楚歌好奇的问道,“江凛怎么会知道呀?” 陆在清偷偷地将头伸到了楚歌耳边,“江凛以前有个娃娃亲,江凛可喜欢人家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有人都说他们俩长大后绝对会在一起结婚,双方父母都已经同意了,就是从小把他们当一对看待的。” 楚歌捂住嘴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件事儿啊?” 陆在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随后道,“这事儿……后来,那个小姑娘生病去世了。” 没了。 楚歌怔了怔,随后抬头去看站在远处的江凛,他一个人拿着酒杯站在客厅的最角落里,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在楚歌的印象里,江凛算是那种比较冷漠成熟的类型,平时也喜欢帮着陆在清出主意,不管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但凡陆在清有一丁点的小情绪了,都会找江凛聊聊天。 这足以证明江凛有多靠谱,但是楚歌貌似也的确没有听江凛说过自己的事情。 “所以现在江凛不结婚。” 陆在清伏在楚歌耳边,“你可别在我姐姐面前说起这个事儿啊,我姐受不了刺激。对了,我姐说相当一次伴娘,虽然这个不符合礼数和规矩……” “可以呀!” 楚歌两眼发光,“我没关系的,我家里人也不会有意见,如冰姐姐要过来穿伴娘服吗?完全可以的!” “那就行。” 陆在清嘘了一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满足一下我姐的愿望。” 柴业和荣泽从最开始的一脸复杂到现在颇感无奈,最终放弃了上去和楚歌单独聊天的想法。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各自错开了视线。 ****** 这天晚上,陆在清抓着楚歌到了大家面前,在大家玩到兴头上的时候,把所有的音乐关了,然后举着话筒说,“我有件事儿!要和大家宣布!” 一群好朋友都坐在那里看他们,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 陆在清深呼吸一口气道,“各位男的们女的们——” “……”一开口就是这么毫无文化水准的开场白。 陆在清干脆直接喊道,“我和楚歌要结婚啦!!这个月月底28号,良辰吉日!都给我来参加,不准鸽子我!谁不来,我就把谁的名字打在vj大屏幕上,让他一辈子钉在这个耻辱的大十字架上面!” 角落里头萧里笑了一声,“那我没空。” “……”当场打脸。 陆在清不乐意了,“你必须来,你是我的伴郎。” 萧里说,“没空,你打钱,我来。” “我娶媳妇儿你没空?”陆在清抓着话筒嚎了一嗓子,“老子他妈晚上入洞房你有空吗!” 萧里举手,“有!我代替你入!” “滚蛋!” 陆在清道,“我说真的,我这次是认认真真要办婚礼,我希望你们都能过来,因为这是我人生里唯一一次……” “没准离婚了呢。” “谁说的?!” 陆在清怒目圆睁,下边的江凛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这天晚上,楚歌收到了无数的礼物,都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柴业还送了一罐奶粉,陆在清阴阳怪气道,“人不咋地,送东西还挺细心啊?” 楚歌特别受宠若惊,对着柴业连连道,“谢谢柴业!” “谢什么谢,应该的!” 陆在清抢过奶粉,“我相信你以后奶水多,用不到。” 楚歌整张脸通红,“说什么浑话呢……” 陆在清明显是喝多了。脸上都挂着明晃晃的酒晕,眼底一圈发着微红,“没有,我今天很开心,我告诉你一会儿就把这罐奶粉拆了,我奶粉泡酒!” “多了多了这是。” 江凛道,“扶着陆在清回房休息!” “我没有!我没有喝多!扶朕起来!” 陆在清嚷了一声被柴业拖住了,楚歌正好想去帮忙扶一把,结果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 她回头的时候,看见是荣泽,愣住了。 荣泽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神明显带着闪躲,“你……出来?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楚歌看了看已经晕乎乎的陆在清,点了点头,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他们俩偷偷溜去了外面花园。 楚歌也喝了一点小酒,夜风吹来带来了微凉的触感,她站在花园里,头发被风吹得轻舞飞扬,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过分白皙,随后她站停了,转过身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荣泽手掌心里死死攥着什么,楚歌看见他将手往后藏,就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要给我吗?” 荣泽有些尴尬,“你怎么发现的?” 楚歌指了指他藏在背后的手,“我……看出来了。” “……”这个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啊。 深呼吸一口气,荣泽偏着脸上前,像是机械步一样僵硬,随后上前,伸手的动作也是那么僵硬,干巴巴地说道,“送你的。” 楚歌眨了眨眼睛,刚把手往前伸出去接,荣泽又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收回去。 这是干嘛呢? 荣泽脖子上缓缓爬上了些许令人怀疑的淡粉色,他结巴地说道,“反正……你别,别嫌弃……” 楚歌愣住了。 荣泽再一次伸手,像是击掌似的重重将那个东西狠狠拍在了楚歌的手掌心里,然后他立刻转身像是要跑一样,楚歌一下子把他喊住了,“诶!你干什么呢?” 荣泽把头扭回来,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声细语地说,“送你的礼物……我……你别看不起。” 楚歌低头缓缓看了眼手里的礼物盒子,方方正正一盒,盒子外面包装着的一层绒布质感摸起来十分舒服,她怀着一种好奇的心情打开了这个礼盒,对面的荣泽在她打开来的时候表情尤为局促,像是在紧张楚歌的反应。 怕她不喜欢。 楚歌打开以后,眼里似乎有光闪了闪。 里面是一颗漂亮的琥珀,旁边用银链子挂起来,精制细巧,比起那些耀眼夺目的钻石来,琥珀更显得静谧和沉淀,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任凭时光从它身上流淌而过,直到把它雕琢成浑厚天然的模样。 看款式也是手工定制的,不过显然荣泽找的定制手艺师比陆在清自己做的要好多了。 楚歌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捂住嘴巴说,“这是你……送我的?” “之前几次你生日,我一直都没送。” 荣泽从没送过楚歌什么礼物,哪怕这几年一直联系,也一直给楚歌过生日,但是柴业年年都会给楚歌准备礼物,荣泽却不会。 他一直都忍着,所有的情绪和冲动。 但是现在……似乎没有办法再克制下去了啊。 荣泽深呼吸一口气,才赶走上前,从里面把项链拿起来,随后靠近楚歌,来到她身边,声音那么沉,“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楚歌嗯了一声。 荣泽将项链打开,把手从她胸前经过,在她脖子后面绕起来,轻轻撩起了她的发尾。 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拥入怀里。 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荣泽自己都惊了惊。 可是紧跟着,身体比大脑更快速地做出了反应。 他甚至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时间,就这么直接将楚歌一把搂在了怀里。 楚歌惊了惊,荣泽搂得更紧了。 等到这整个过程发生了以后,荣泽才脑子里轰的一下,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你……”楚歌吓了一跳,刚想推开的时候,荣泽比她更快地直接松开了,随后男人脸上带着错愕,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结结巴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我……我可能刚才喝多了,所以……一时冲动。” 楚歌站在那里,从最开始的有些受惊吓到后来整理了情绪安静地看着荣泽,荣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一样,在楚歌眼里上蹿下跳。 楚歌道,“没关系,很谢谢你给我的项链,我会戴着的。” 荣泽说,“不戴着也没关系……反正,陆在清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戴的。” “哈哈。”楚歌笑了笑,“对我而言,都是大家的心意,我不会冷落的。” 荣泽站在那里好一会,又干巴巴地说道,“那个……” “嗯?”楚歌偏了偏脑袋,睁着一双眼睛,纯真可爱。 荣泽道,“能……能不能……再抱你一下?” 楚歌听完了,张开双臂,笑着冲他说道,“好呀,拥抱一下吧荣泽,谢谢你这几年陪着我。” 荣泽心里顿时塌了一块,再无任何顾忌,上前直接把楚歌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手都在发抖了。 他另一只手纠缠插入楚歌的发丝,和她的头发缠绕在一起,那柔软的触感毫无变化,熟悉的感觉来袭,一下子令他回到了如同五年前,ktv里见她的第一眼。 惊慌失措之下扯掉了楚歌的发带,随后她满头黑发倾泻下来的模样。 他还记得当时的楚歌那个眼神,如同一只小兔子,但是他就心里狠狠一跳,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就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没能忘掉过。 如果当时能够早一点察觉自己这种刻意压制的心情,是不是也能早一点……和楚歌坦白所有的心意,或许还能快陆在清一步呢?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多回头路可以走,荣泽按住怀中的楚歌,有点不想放开。 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这么多年都对楚歌克制自己的所有念头,等到楚歌和陆在清都复合了,他才发现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荣泽放开楚歌,手却不受控制摸上了楚歌的脸颊,他压低了声音,喘了口气才道,“你真的要和陆在清过一辈子吗?” 楚歌抬头看着荣泽的眼睛,眼里的光那么亮那么坚定,“嗯。” “你原谅他了吗?” 荣泽有些受伤。 “对的。” 楚歌也闭上眼睛,而后才缓缓睁开,“我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伤害切实存在,我也不打算回避。他的确做错了,可我也……我也已经原谅他了。我愿意重新赌一次,赌一次他会对我好的可能。” 楚歌说完之后就将手搓在一起,“我知道这样听起来可能很犯傻,可是荣泽……我本身,我本身也是个傻女人,我从最开始,就是个农村出来的,是陆在清带着我认识了这个世界,是他教给我各种恶意善意,也不能说这种太作践自己的话,但是……陆在清对我的影响太深了,我没有办法去真正意义上忘掉他。” 既然忘不掉,就抬起头来诚实面对吧。 荣泽没能想到楚歌能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完,而后男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最后重重啧了一声,伸手又去揉楚歌的头发,“够了够了!我已经不想再管你这个圣母心泛滥的傻女人了。” 楚歌只是笑,哪怕荣泽现在语气恶劣,她还是没说什么,然后说,“荣泽,我知道。” 我知道。 荣泽愣住了,瞳仁缩了缩。 “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楚歌道,“其实,大家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没法给你回应,所以……一直以来,你照顾我,我只能沉默。” 荣泽整个人都僵住了,听着楚歌说的那些话,感觉原本喝得燥热又蠢蠢欲动的酒一下子都清醒了。 什么都不剩下了。 男人退了几步,伸手捂住脸,随后低笑了几声,喘气都跟着哆嗦了,“你这个女人啊……到底是……” 楚歌没想明白荣泽要说什么。 后来看见荣泽红了眼抬头,再一次狠狠撑在了楚歌的脑袋上,“傻女人,反正以后结婚了一定要好好幸福,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楚歌点点头,“嗯,我知道。” “喂——” 两个人原本气氛好好的,忽然间头顶上传来一场活动,楚歌和荣泽一起扭头往上看,就看见陆在清站在二楼阳台的时候,他们都纷纷一惊。 “在干什么啊!” 陆在清一条腿架在了阳台上,“背着我——搂搂抱抱!” “你小心啊!” 楚歌叫了一声,眼睛都瞪大了,荣泽更是紧张,“你把腿收回去!二楼跳下来要摔死啊!” “滚蛋!” 陆在清喝多了,说话都含糊不清,“我看见了!荣泽你这个狗东西!你等着,我下来打死你……” “别冲动啊!”楚歌喊道,“我们没有呢,我好好地和荣泽聊天呢!” “放屁!” 陆在清嚷嚷着,“我站在阳台吹风!就看见荣泽摸你头发,还抱你!当我瞎吗!” 荣泽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了,倒是楚歌很坦诚道,“朋友之间的拥抱啊,你别当真……” “你当我傻吗?” 陆在清说,“荣泽,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想睡我老婆——臭不要脸的!楚歌,你给我上来!现在就上来!” 楚歌说,“还没完呢,我要陪柴浩打牌。” “打个屁!” 陆在清站在阳台对着星星嚷嚷,“我吃醋了!我吃醋了!” 楚歌脸一红,“喊太大声了,人家都听见了。” “这仨臭男人一直都缠着你!”陆在清道,“我就不信了,回头我娶你,他们还跟着进婚房不成?” 下面柴浩也喝多了,从房间里走出来,拿着话筒冲上面阳台上爬出半边身子的陆在清喊,“你赶紧闭嘴吧!” 陆在清怒目圆睁看着下面的柴浩,指着他,就差直接跳下去了,“你再说一遍?” 柴浩跑到楚歌边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继续觉着话筒道,“我说,我要带着楚歌去打牌了,喝多的人赶紧休息吧,不配参与我们的炸金花。” “……”陆在清没说话,几个人就在那里看他沉默,觉得这个风格不像是陆在清的性子,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陆在清爆了一句错那娘的脏话,然后哐当一下从二楼阳台跳了下来! “啊——!!!” 楚歌发出一声尖叫,轰的一下冲上去,然后陆在清愣是没有吭一声,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往他们这边跑,几个人都惊了,张大了嘴巴看着陆在清走上前,然后见他呲牙咧嘴道,“翅膀硬了,今天敢和别的男人打牌,明天是不是还敢和别的男人约会?!” 楚歌注意力全在陆在清跳下来的动作上,吓了一跳,立刻扶住了陆在清,“你没事吧?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你……你是人吗?” 陆在清说,“我是超人,我跳下来一瞬间变身了。” “……” 众人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他,紧跟着就听见哐当一声倒地声,然后见到陆在清鬼哭狼嚎,“哎哟妈诶,我的jio……我的jio……” 喝多了发音都发不准了。 这天夜里急救车的笛声从远到近一路响到了陆在清私人别墅门口,身后还跟着一排巡逻车,不知道的以为这个高档小区里出了什么严重的杀人事件,陆在清被扛上担架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谁他妈给老子叫的巡逻车?拖老子尸体吗?” 柴浩高举双手,“我!我喊我爹派人过来的!” 陆在清翘着一条腿还要爬下担架来,这是他和他最后的倔强,“柴浩我今天跟你拼了,狗日的——” 然后被医护人员齐心协力一把按在了担架上,强行塞进了救护车。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楚歌站在那里,柴浩转过身来看了楚歌一眼,表情严肃道,“我觉得陆在清不靠谱。” “臣附议。” 荣泽道。 柴业乐了,跟了个队形,“臣也附议!” “没门!” 江凛抱着酒瓶晃出来,“休想挖墙脚!” “我看江凛想监守自盗。” “去跟陆如冰告状吧。” “臣附议。” ****** 陆在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他先是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一会天花板,随后张了张嗓子,“有人吗?” 没人应。 陆在清低头,就看见了自己那条打石膏的腿。 “……”这都是咋回事啊? 隔了好久外面有人进来,陆在清一看,是江凛。 “感觉怎么样啊?” “我感觉……我是不是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对。” 江凛点点头,“你从二楼阳台跳下来了。” 陆在清给自己鼓了鼓掌,“牛逼。” “所以你现在腿断了。”江凛双手抱在胸前,“导致婚礼拖后。开心吗?” 陆在清哐哐拍着床单,然后一边说一边爬下来,“不存在的!我就算是腿断了,一条腿我也照样能把楚歌娶回家——” 话音没落他直接摔在了地上。江凛走上前,从上往下看他,“还敢喝多了耍酒疯吗?” 陆在清摇头,“楚歌呢,我媳妇儿呢……我酒醒媳妇儿没了……” 楚歌和陆庭风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姚波,看见自己宝贝儿子坐在地上,叫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陆在清说,“不小心摔下来了。” “快扶上去,诶……清清,你看看你这么莽撞,这个月月末的婚礼怎么办呀……” 姚波真是又急又气,陆在清也咬牙切齿,“就怪荣泽,都怪他们挑衅我!” 陆庭风在那里随口嘱咐了陆在清几句,也没多关切,随后几个人跟着楚歌走了,陆在清张着嘴巴看着楚歌进来打招呼,又带着自己爹妈走了,跟见了鬼似的。 她什么时候把自己爹妈都收买了的?! 一周后,陆在清复查自己的腿,硬是要下地,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不让,陆在清急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医生无奈摇摇头,“年轻人,以后还是不要冲动了,小命要紧啊。” 陆在清坐在轮椅上被楚歌推出去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 ——然而什么事都难不倒无法无天的陆小霸王。 这个月月底,陆在清还是固执己见地举办了婚礼,婚礼当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后面休息室,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西装,楚歌见了,笑得很开心,道,“你今天特别帅。” 陆在清还有点不好意思,拄着拐杖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气场,男人道,“那可不,你老公哪天不帅了?” 楚歌给自己涂口红,边上的化妆师在一边祝贺,“新郎新娘是郎才女貌啊,你们太配了。” 陆在清臭不要脸地说,“就是,天生一对!” 良辰吉时终于到来,此时此刻楚歌站在会场舞台的另一端,被楚魏搀扶着,缓缓走向了陆在清。 她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因为父亲喜欢赌博,母亲为了不拖累儿子,怕儿子以后找不到老婆,毅然决然离了婚。 现在楚魏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样子,穿着一身小西装,本该是由楚歌的爸爸扶着楚歌结婚,现在变作了楚魏登场。 他牵着自己的姐姐,一步一步走到了陆在清面前。 然后,把自己姐姐的手,交到了陆在清手里。 荣易比谁都先哇的一声哭出来,荣泽吓了一跳,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影响到楚歌的婚礼进程,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可是荣易还是哭了,边哭边喊着,“不要!我不允许,我要娶楚歌,楚歌是我的……哇……我说过要娶楚歌回家的。” 众人都开始笑了,随后替楚歌和陆在清鼓掌,陆在清握住了楚歌的手,扭头看着台下哭得委屈巴巴的荣易,“臭小子你再长大几年来跟我抢楚歌吧。” 气得荣易哭得开始打嗝了都。 一帮人又是被荣易的天真笑得人仰马翻,婚礼最终是有惊无险到了最后关头,陆在清给楚歌戴上戒指,然后掀开那层朦胧的头纱,直接对着楚歌吻了上去。 台下一帮人跳起来尖叫,楚歌整张脸通红,小兔子一只缩进了陆在清的怀里,紧跟着荣易和楚魏开始哭天喊地的二重奏—— “我的姐姐没有了!” “我的楚歌被别人娶走了!” 楚歌的妈妈红着眼睛擦眼泪,随后抱住了楚魏道,“以后找个你姐姐这样的,也给你做媳妇。给你洗衣做饭拖地生孩子。” “还要对她好。”楚魏嘟囔着。 楚歌的妈妈连连道,“好啊,必须对儿媳妇好,人都伺候我们呢……” 走完了所有流程,接下去就是一帮亲戚吃饭,楚歌的妈妈带着楚魏坐在最隆重的一桌里,还有点局促,幸好姚波会说话,嘴巴利索,左一个亲家右一个亲家,还夸楚魏长得好看,楚歌的妈妈这才稍稍安稳。 “你还是蛮喜欢人家小儿子的嘛?”陆庭风笑了,对姚波道,“看人家楚魏长得可爱吧?” “谁看上农村小孩了。”姚波嘴硬,“才没呢!” 只是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从隔壁传出来了——“农村人还高攀我们陆家,嗤,真是给他们脸了。” 姚波和陆庭风脸色齐齐一变,对面的楚歌妈妈邓水仙直接没抓稳筷子,毕竟她隐藏情绪的能力没有姚波和陆庭风强。 转脸一看,是陆庭风弟弟陆振海的女儿——陆月洁,今年二十,年轻叛逆,哪怕是在这么重要的饭桌上,各种不过脑子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干什么?我可没说错话,听说最开始勾搭上我堂哥就是因为出去做那种……啧啧,卖——” 话音还未落,姚波站起来直接一个耳光打在了陆月洁的脸上。 邓水仙愣住了,连着陆庭风都愣住了。 陆月洁当场哭了,“姑妈,您这是干什么呢!您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她说楚歌是外人。 姚波也直接红了眼,“陆月洁,你平时没家教,我这个当姑妈的就来教教你怎么尊重别人!” “您动手打我,您还说尊敬我?”陆月洁相当叛逆,直接和姚波对着干,“你这就是仗着自己辈分大,肆意妄为,道德绑架!” 姚波胸口直哆嗦,“词汇量挺多,就是读书的时候没用脑子吧?陆家有你这样的小辈真是丢人!我告诉你,她楚歌哪怕是个农村人,那也是我们陆家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儿媳妇!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儿媳妇!何况,这人以后还是你大嫂!” “我才不要这种垃圾人当大嫂!” “你算什么东西!” 姚波被气出眼泪来,“怎么会有你这种小辈,真是陆家的耻辱!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东西了?你能有今天,还不是你爹妈打拼出来的,你得意什么,楚歌靠自己能去国外五百强企业当高管,你离了姓陆的爸爸,你能有什么出息?” 陆月洁从没有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当众说教过,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哪受得了这种词语,红了眼眶便口不择言,“姑妈你就是倚老卖老!说什么我姓陆的爸爸,你还跟我们不是一个姓呢!陆家的是也轮不到你来管!我说楚歌是农村人,就是个农村人!土鳖女人就是给我们陆家丢脸!我哪怕混得再差,我好歹还姓这个陆!” 姚波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陆月洁不停地哆嗦,“你听听你说出口的都是什么话?啊?老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没教养呢?” 姚波也是个豪门阔太太,没被小辈这样蹬鼻子上脸过,一时之间两个人都红着眼争锋相对,陆振海脑子缺根筋比较心疼女儿,倒是他老婆一直拽着自己女儿坐下去,“吵什么吵,跟自家人都能吵起来,月洁,不能这么过分啊。” “我哪儿过分了?”陆月洁指着自己,“妈,我在受委屈,你的女儿在受委屈,你看不见吗?我被人指着鼻子骂,你怎么不帮帮我?!” “我老婆还他妈在受委屈呢,说过一句话来顶撞你吗?!” 陆在清终于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原本在另外几桌敬酒,现在酒杯往地上一摔直接冲着最前面的大圆桌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楚歌,“你搞什么!” “堂哥,你也骂我?”陆月洁向来喜欢自己这个高高帅帅的堂哥,走出去就是陆家的骄傲。她一直觉得自己堂哥就该有个超级漂亮的千金大小姐来配,谁成想配了一只攀上高枝的山鸡,她感觉连带着自己的尊严都收到了侮辱。 “我就骂你,怎么了?我妈骂你你说她仗势欺人,现在我和你同一辈分,你还打算说我什么?说我不分青红皂白?” 陆在清上面,把楚歌往身边一揽,“我不娶楚歌,娶你啊?” 陆月洁的脸红了又白,她换掉了咄咄逼人的口气,一下子带上了哭腔道,“堂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家教问题。” 陆在清眯眼笑了一声,他一走过来,身后几个江凛柴业都跟着站了起来往这里走,楚歌察觉到了情况可能会更不好,刚想制止陆在清,就看见陆在清转头道,“你休想跟我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别和她一般计较。” 楚歌把话咽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说?” 陆在清怒目圆睁,“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 楚歌往后退一步,“那我不拦着你,你上吧。” 陆在清双手一兜,“我也不拦着了,保安,把我堂妹请出去吧。” 请出去。 陆在清这话一落,陆振海全家都站起来了,“在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能这样,撕破脸皮连亲人都不要做了?” “婚礼现场,你这是想要闹点不愉快吗?” 陆振海气势直逼陆在清而来,“何况,月洁也只是不喜欢你这个新媳妇儿而已,说话稍微过分了一点,大家都是同一家族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外姓的——”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跟我来论辈分这一套?” 陆在清当场一脚踹翻了陆振海原本坐着的椅子,宾客椅被他直接踹飞在地上,这个动作连着陆庭风都吓到了,别说陆振海,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大哥的儿子性格能嚣张成这样,连长辈的脸色都不管,直接发了飙。 “在清!” 江凛冲上前装模作样地阻拦着,柴业来到楚歌身边让她不要着急,倒是柴浩跑过去把椅子扶正了,岂料刚扶起来,又被陆在清一腿踹飞,他红了眼睛对着陆振海和他家人道,“都给我滚出去。” 刚才说的还是请出去,现在直接用了滚出去的字眼。 陆振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陆在清,你别这样无法无天,你爹妈都还看着——” “你女儿没教养出口伤人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出来管管?” 陆在清根本不怕这是他爸爸的亲弟弟,伸手直接毫无素质地指着陆振海的鼻子,“我告诉你,你跟我比素质差,我就素质差给你看。陆振海你今天不带着你一家老小滚出我婚礼现场,我他妈找人打你出去!” “陆在清!” 这话实在是越界了,陆庭风终于吼了一声,可是他刚吼完,就见自己儿子双眸猩红把脸转过来,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爸,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把这事儿忍了,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陆月洁顶撞我妈还败坏楚歌,我咽不下这口气,何况这还是我的大婚现场!我跟楚歌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神圣的婚礼!有这种亲戚,我真是觉得恶心!” 陆庭风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又看见自己老婆姚波擦着眼泪,走上前安慰楚歌。 姚波把楚歌搂进怀里,“没事呢,妈在啊,谁敢看不起你,妈都帮着你。” 楚歌自己的妈妈邓水仙在一边捂着楚魏的眼睛和耳朵,眼神麻木喃喃着,“没事,小宝,没事儿,乖乖喝可乐……” 陆振海望着这一切,忽然间退了两步。 陆庭风闭上眼睛,最后对着自己的弟弟重重叹了口气,大手一挥,“振海,你出去吧,月洁,你也出去吧。” 没人帮着他们。 尤其是荣泽,还特别欠揍地走到会场大门边上,把门拉开,然后做了个手势—— 请。 楚歌看着陆振海他们被一堆保安围出去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她走过去扯了扯陆在清的袖子,“没关系吗?” 这一碰,才发现陆在清在发抖。 男人伸手摁住楚歌的头,因为愤怒所以一直都在哆嗦,他什么时候遭过这种气?为了让楚歌放心,他摇摇头,像是安慰自己一样,用力将楚歌拥紧,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不停地重复着,“没事,这种亲戚不要也罢。楚歌,你跟着我,什么都别多想,千万不要多想。你这辈子就是我们陆家的女主人,我只认你一个,只认你一个。” 外面放起了盛大的烟花,楚歌泪眼朦胧中从陆在清肩膀上抬起头来,看见了窗户外面那绚丽的烟花景色,像极了那天灯盏海洋里,遇见陆在清的惊鸿一瞥。 ****** 婚礼以后陆庭风和陆振海断绝了兄弟关系,后来日子风平浪静,倒是姚波因此一直怕楚歌留下什么不高兴的阴影,天天和邓水仙变着花样给楚歌做菜。 楚歌特别不好意思,“妈,该是我来做菜伺候你们,怎么还……” “哎哟!你这什么思想。”豪门阔太太道,“真是迂腐!难怪是农村出来的,我给你做顿饭怎么啦,你不高兴啊。” 农村两个字让楚歌脸色变了变,姚波知道自己嘴巴快了,又悻悻闭了嘴。 陆在清笑了,“我妈就是嘴巴毒,她其实是心疼你呢,想让你好好养身子,长胖点。” “对呀对呀,亲家母心肠好。”邓水仙也帮着解围,随后又上下看了楚歌一眼,“你最近……没有没什么……” 楚歌一脸无知。 陆在清也有点不好意思。 姚波急了,“诶!怎么可能啊!我儿子不是挺中用的吗,你们最近测了吗?” 陆在清说,“测了,没有……” 姚波叹了口气,“完了,我儿子不中用了。” 楚星河在一边写大字,随后问道,“奶奶,什么叫不中用啊。” 陆庭风赶紧把小孩子耳朵捂起来,然后就听见边上楚魏道,“我觉得,生不出小孩儿就是不中用。” “……”一家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陆在清,脖子一硬,扯着脸道,“我他妈,怎么就不中用了呢!楚星河不是我生的吗!我好使呢!我特别好使!我还年轻,我还能生十个八个!” 别人家都是拿女人当生育机器,怎么到了陆家,就是他陆在清不中用的锅了呢! ****** 两个月后,楚歌怀孕了,到陆家老宅里家庭聚会的时候,陆在清捧着宝贝似的把一堆验孕棒拿出来,“当当!测了六次!都是两条杠!准确率达百分之九九以上!楚歌又怀孕啦!” 姚波和邓水仙捂着嘴站起来,两个妇人上去一块搂住楚歌,左一声哎哟右一声高兴,陆在清手里拿着验孕棒站在一边被冷落得彻底。 他张着嘴巴,把眼神挪向自己的父亲。 陆庭风站起来了。 陆在清心里一喜,心说总归父子就是心意相通,他爹肯定是来祝贺自己的。 岂料陆庭风也直奔楚歌而去,已经开始在摘自己手上的大金表了,一咕噜怼在了楚歌的手腕上。 “……”陆在清觉得自己身为陆家接班人,活得特别失败。 ****** 楚歌在陆家被养得很好,这回怀胎十月,要生产的时候送去医院,陆在清多交了笔钱进去全程陪着,看着楚歌没办法顺利生产要剖腹的时候,男人声音都抖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脐带缠绕这么多圈啊……楚歌你忍一忍啊,忍一忍……我陪着你呢,你别哭……” 楚歌眼泪都出来了,外面一堆亲朋好友也都紧张得等着。 后来剖腹成功把小孩取出来那一刻,清亮的孩提声为大家打了一剂强心剂,邓水仙和姚波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没事了没事了,剖腹也行,小孩大人没事就好!楚歌受苦了……” 是个女儿。 陆在清先是陪着楚歌去了复苏室,然后晚上转到病房的时候,才和大家一块去看了小孩。 陆庭风不住地喃喃着,“儿女成双好啊,儿女成双好。” 楚歌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身体开始渐渐好转,期间是陆在清带着娃,全程伺候楚歌和女儿娘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渣男收心变人夫了。 有次楚歌突发奇想想吃荔枝,陆在清问自己姐姐,“荔枝哪儿有卖啊。” 陆如冰头也没回,“淘宝啊。” “淘宝送来不是得臭了吗?” “傻啊,有网上的生鲜超市的。” 陆如冰道,“你自个儿去搜搜不就好了。” “噢,行。” 第二天,陆在清抱着一个快递盒子来到楚歌面前,正巧几个朋友都在看望楚歌,大家凑过来一起。 陆在清说,“你不是想吃荔枝吗?我上马云那儿给你买了。” 楚歌眼睛发亮,特别高兴地拆开了快递盒子,打开来傻眼了。 陆在清还双手叉腰特别牛逼地站在那里,瞄了一眼发现楚歌表情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 楚歌把盒子往陆在清面前一放。 她说,“你买的啥?” 陆在清说,“荔枝。” 楚歌又指了指盒子,“那里面是啥?” “……荔枝苗。” ----------------- 江凛和陆如冰认识,纯属一个意外。 几年前的陆如冰生日宴上,陆在清这个当弟弟的向来都风风火火叫了一堆人给自己姐姐过生日,一样也喊了从国外旅游回来的江凛。 江凛去之前还说,“不好吧?我都不认识你姐,去了多尴尬啊。” 陆在清说,“你这客气的,带钱来送礼不就不尴尬了么?” 江凛说,“你麻痹更加不客气。” 他还是打听了一下陆如冰的喜好,陆在清说,他姐姐喜欢限量版衣服,包包,口红,眼影,反正一切女人喜欢的,他姐都喜欢。 这好办。 江凛就去了扫了一圈货,装满了一个车子的前备箱,踩着油门就轰的一下开到了陆在清的家门口。 陆在清人模狗样穿着西装在外面等他,看他下车,笑着丢给他一根烟,“总算来了。”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你这个姐姐啊?” 江凛道。 “我姐和她前未婚夫一直都很低调的。”陆在清挤眉弄眼,“诶,我跟你说,我姐现在恢复单身了,你可以抓紧一把了。” “你丫不要脸。”江凛给陆在清气笑了,推了他一把,“正经点,面都没见过呢。你还不如推给荣泽。” “荣泽有私生子,那我姐不是给人家当后妈去么?我不乐意。”陆在清给江凛点烟,“萧里么,我都分不清他是喜欢薄颜还是喜欢容羡,我看他老盯着容羡,要万一他是个基佬,我姐和他一块,不是被骗婚吗?” 江凛笑得抽烟都咳嗽了,烟囱鼻子往外冒,他捂着嘴巴屏气道,“单身的不是还有尉嬴那老光棍吗,怎么就独独推给我?” “你这人,都说了不当后妈不当后妈。”陆在清捅了捅江凛,“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尉嬴那儿子是摆设啊?” “费矢呗。” 江凛双手一摊,“有钱长得帅。” “小梨头能打死你,还费矢。” 陆在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平时多看费矢一眼,小梨头她就跟要弄死我似的,要是我姐,估计得被送上天。” 完了,一圈人都说的差不多了,算下来好像的确就剩自己了。 江凛说,“不了吧,我还不婚主义呢。” “还在……为了你那个,青梅,守身如玉啊?” 陆在清眨了眨眼睛,“别老沉溺于过去,有合适的人就要把握呀,我姐长得挺适合你审美的。” 说到点子上了。江凛眉梢挑了挑,表示有些兴趣。 正巧这个时候,大门被推开,陆如冰一身红色旗袍像极了民国里走出来的烽火佳人,手指间夹着一只细长的烟,调笑着对陆在清道,“找了你半天,大家都在等你唱歌呢。咦,这位是?” 江凛抬头和陆如冰对视,那一眼,他似乎看见了她妖娆的背影身后纷飞的炮火,古老的旧城墙轰然在她眉眼里倾塌,她勾唇似是在讥笑战争毁灭,亦或是讽刺国家新生。 大地上遍布狼烟,而她伫立一方,身姿丰盈多情,红唇妩媚。 江凛笑着上前,伸出自己的手,“姐姐大人第一次见,我是在清的朋友,很冒昧被他喊来陪你一块过生日,不如下来挑挑生日礼物?” 陆在清吹了声口哨,“姐,江凛第一次来,给你带了一车子礼物。” 陆如冰也笑了,“来就来嘛,还带礼物。” 江凛将自己车子的前备箱打开,陆如冰愣了愣,随后一把抓住了自己弟弟的手,“天啊!好多礼物!我前男友一次都没送过我礼物……都是吃顿饭就得了……” 江凛摸了摸鼻子,“礼物表示心意,姐姐您也别对比,我兴许还没你前男友好呢。” “喊什么姐姐啊。” 陆如冰伸手直指江凛而来,“你多大啊?” “我比在清大一岁。” “那咱俩同岁啊。” 陆如冰眉眼弯弯,上去挽住了江凛的手臂,“你叫什么?” “陆大小姐,我叫江凛。” 江凛偏了偏脑袋,欣然接受了缠上自己手臂的那双白皙柔软的手,“江河的江,凛冽的凛。” 陆在清伏在陆如冰耳边嘀咕,“白阳江畔的那个江家,大儿子。” 陆如冰吓了一跳,“那不是拐卖人口的黑道组织吗?长这么帅,不会背地里是个人贩子吧?” “哈哈。” 江凛笑了,“没有没有,那都是以讹传讹越说越可怕罢了。” 这天晚上江凛以新人的身份来参加这次聚会,后来坐在陆如冰身边频频替她挡酒,一群好朋友看着来劲,干脆对着他们灌酒,到后来陆如冰靠在江凛怀里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几个一个个胆子都大了,说,是不是陆在清出的瞎主意?” “我哪儿敢呢?” 陆在清说,“我们一表人才的江凛前阵子一直在环球旅行,所以没回国。我喊他回国过来玩玩,顺路认识认识你而已,你这人倒打一耙。” 陆如冰搂着江凛的脖子咯咯直笑,后来一直玩到早上四点,几个人被陆在清家里的司机扶着送回去了,就留下江凛没走。 江凛站起来,将陆如冰横抱而起,“你姐睡哪儿?” “楼上左手边第一间。” 陆在清抬了抬下巴,“诶,我姐交给你了啊。” “少说两句,表情真龌龊。”江凛啧了一声,“我就送你姐上去。” “哦——”陆在清拖长了音调,随后看着江凛上楼,他站在那里无奈摇头笑了笑。 江凛将陆如冰放倒在了床上,刚想走,手就被人握住。 陆如冰醉眼朦胧地睨着江凛,那表情太过迷离暧昧,江凛喉结上下动了动,在床边坐下,“怎么了?” 陆如冰挪过去一点,趴在了江凛的腿上,笑着说,“回去太晚了,要不要住在我们家?” 江凛伸手抓了一把陆如冰的头发,低声道,“姐姐大人一直都这么热情的吗?” “都说了别喊我姐姐……”陆如冰皱眉,“总共也就比你们一帮人大了一两岁,都把我喊老了。” 江凛留了个吻在陆如冰额头,“好的如冰,不过我得先回去。” 陆如冰的酒意有几分清醒,像是不敢相信。 看着江凛起身,她想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江凛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晃了晃手机道,“陆在清把你微信推我了,等你明天清醒了……” 男人站在那里,眉眼虽是冷漠却笑着,“我再约你出去吃饭。” 陆如冰看着江凛走出去的时候,表情还是呆愣的。后来江凛走了,陆在清走上来,看了眼自己靠在床上满脸红晕的姐姐,他说,“怎么样啊?” 陆如冰把自己的脸一半闷进被子里,小声说了一句,“还……还蛮帅的。” 陆在清乐了,“喜欢吗?” 陆如冰点点头,“看脸是喜欢的类型。” “那就得了。”陆在清打了个指响,“我看你俩挺好的,江凛单身。” 陆如冰看了陆在清一会,才喃喃着,“可是啊,我感觉江凛不是那种想谈恋爱的人。” 陆在清愣住了。 “要不还是再看看吧,反正我也不急。” 陆如冰拉了一下被子,随后笑着说道,“反正你姐姐我也不缺人喜欢,你也别瞎操心了。那个渣男未婚夫我会忘掉的。” “那就好。”陆在清上前给自己姐姐整理了一下被子,“可别让人欺负了。” “我不会再吃亏啦。” 陆如冰抱着自己弟弟的脸用力地啵了一声,“好了退下吧清清!” “晚安。” “晚安,早点睡。”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陆如冰的表情垮下来,黑夜里她睁着一双眼睛,哪怕酒意再凶狠,她还是这样维持着令人觉得绝望的清醒。 ****** 可是第二天江凛如约而至。 陆如冰下午睡醒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看见江凛和陆在清坐在客厅里打游戏,还吓了一跳。 “你怎么……” “哟,醒了?” 江凛笑着打了个招呼,“给你发微信没回,就直接来陆在清家里找你了。” 陆如冰有点意外,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半小时前江凛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一条是,醒了吗? 第二条是,那我来陆家接你吧。 陆如冰抓着手机,耳边有些嗡嗡作响,她挪开视线去看楼下的江凛,男人手里抓着打游戏的手柄,随后道,“走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 江凛放下游戏手柄站起来,“走吧,想去哪里吃饭?” 陆如冰先是发了几秒呆,随后轰的一下冲回了自己房间里,“你等我洗个澡化个妆!!!” 陆在清在楼下不停地乐,“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我姐姐这幅样子。” “你这不是废话么!” 陆如冰在楼上吼一声,“老娘也没给谁见过自己的素颜啊!” 江凛和陆在清又在楼下打了一小时的游戏,之后陆如冰才款款下楼,穿着最新款的皮衣,笑着对江凛道,“走吧。” “去吃什么?” “我想吃泰国菜。” 陆如冰和江凛旁若无人地聊天,看都不看陆在清一眼,刚走出门去,陆在清扒着门框道,“你俩出去约会不带我啊?” “都说了是约会了。” 江凛回头看了陆在清一眼,“带你干嘛?” “……”陆在清比了个中指,“狗男女。” 这天夜里陆如冰没有回家。 陆在清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想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凌晨的时候,给陆如冰打了个电话。 结果接通,是江凛在那里嗓音沙哑地说,“有什么事啊?” “……”陆在清差点跳起来,“你就这么把我姐办了?狗东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姐?” 江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拿着陆如冰的手机翻了个身,陆如冰正在另一边安睡,表情十分没有防备。 江凛说,“自然而然……” “你俩吃一顿泰国菜都能自然而然滚床单啊!”陆在清大吼,“吃的是泰国菜还是春药啊!” 江凛噗嗤一声乐了,“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放心好么……我绝对不干对不起你姐的事情。” “敢让我姐吃亏,我千里之外取你首级。” 陆在清叮嘱了一些事情就挂了电话,随后江凛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下,背后有人抱上来。 是陆如冰。 她正在沉睡,只是沉睡的之后,也习惯性从后面搂住了男人的腰,长长的睫毛垂着,若是褪去平日里嚣张娇蛮的模样,陆如冰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柔弱的小女人。 江凛没说话,望着天花板,睡衣被陆在清这个电话打得烟消云散,他干脆起来抽烟。 ****** 四点多的时候陆如冰睁开眼,察觉身边空了一块。 她毫无声息地下床,发现了套房不远处有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愣了愣,陆如冰走近,发现是江凛。 她上前推了一把,“醒醒,怎么趴在桌子上睡觉?” 江凛睡得很沉,没有动。 陆如冰感觉奇怪,有床不睡怎么就来桌子边上趴着了?干脆去拉他的手,结果这一拉,从江凛臂弯里掉落了一个皮夹。 陆如冰盯着掉在毛毯上的皮夹许久,弯腰捡起来的时候,忽然间动作一顿。 她看见了江凛放在皮夹里的一张照片,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的确是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在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姑娘。 看样子是高中生的年龄,白皙纯净的脸,高高扎着马尾。并不算那种纤细的美少女,圆圆的脸上还有点小肉肉,但也因此衬得她表情愈发可爱,两颗小虎牙搭着脸颊上的酒窝,像极了日本那种笑起来眼里闪闪发光的女艺人。 陆如冰捏着皮夹的手有点发抖。 原来……是这样吗? 她将皮夹放回了江凛的臂弯里,退了两步。 随后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从一片漆黑到天边乍白,陆如冰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才缓缓闭上眼睛。 不然夜里总是太寂寞,寂寞到她要疯掉了。 ****** 江凛送陆如冰回家的时候,陆如冰望着男人英俊的侧脸,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江凛,我们要不要试试——” “抱歉。” 话音未落,江凛转过头来,“我这辈子……是不婚主义。不拖累你了。别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不婚主义。 陆如冰想起了那张被江凛小心翼翼妥帖保管在皮夹里的照片,心头淌过过血的麻。 有那么点痛。可能是因为她有点好感的男人,早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吧。 而且是,等不回来的那种。 那么既然这样,不如让所有好感在开始喜欢之前统统都被锁进心底,一丝一毫,都不要暴露。只有不爱,才能常伴。 陆如冰换了笑容说,“好啊,那么……这周末改为我约你吃饭,怎么样?” 江凛开着方向盘的手一顿,随后道,“嗯,好。” 他们约定俗成。 他们默不作声。 他们互相后退。 他们绝不承认。 这天晚上陆在清问陆如冰,“有没有拿下江凛啊?” 陆如冰笑着说,“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好了,你老姐我这辈子不婚主义,你别瞎想了。” 楚歌和陆在清结婚以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因为陆在清这种暴发户富二代从来不缺钱,导致楚歌有时候灵光一闪想干嘛了,陆在清都能分分钟满足楚歌。 就比如今天。 楚星河和陆初云吵着闹着说要出去旅游。 萧里和薄颜坐在一边,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和楚歌的孩子们玩,四个大人坐在边上搓麻将。 楚星河说,“今年我要出国旅游!妈咪很久没带我出国了!” 陆初云在一边给洋娃娃穿衣服,一边接自己哥哥的腔,“我想去ying国做公主!” 薄蔚说,“我妈咪带着我在国外住了好久呢!” 陆在清嘿嘿贼笑看了萧里一眼,萧里脸一黑,这大概说到了薄颜一个人在国外带小孩的事情。 岂料楚星河也跟着和薄蔚杠上了,“我妈之前也带我在国外住了好久!” 俩有前科的男人都跟着脸一拉,表情都变了。 后来楚歌赢了钱,和薄颜两个人在那里算账,陆在清叼着一根烟说,“看着蠢乎乎的,打麻将居然还能赢钱。” 楚歌说,“这就是你小看我的下场。” 萧里乐了,“你应该和小梨头来一场旷世赌博,看看谁赢谁输。” 欢声笑语溢满了整个客厅,可是后来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摇摇晃晃扶着门框站稳了,看着里面好久,都没有迈开步子再进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和里面的大家格格不入。 陆在清愣住了,随后才上去扶了一把,“姐姐,怎么回事啊?” 陆如冰白天回来就是醉醺醺的样子,她晃着自己的身体,这让陆在清吓了一跳,随后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如冰抹了一把眼泪,靠在自己弟弟肩膀上,楚歌拿了餐巾纸,扶着她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几个小孩儿看见陆如冰哭了,也不敢吱声,萧里一个眼神,他们就统统去了书房玩耍。 随后陆如冰哭着说,“江凛……跟我上床的时候,喊着别的女人名字!” 楚歌愣住了,陆在清也愣住了。 江凛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在清只能安慰道,“你……听岔了吧?” 江凛不是一心都给了那个早就死掉的小青梅吗?怎么可能还会惦记别人? 陆如冰推了自己弟弟一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江凛皮夹子里藏着那个姑娘的照片了!” 陆在清说不下去了。 看着自己姐姐哭成这样,他有点心疼。 毕竟陆如冰向来都是以大家的姐姐大人的模样来和他们往来的,从来没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然而正是这种强烈的对比,让陆在清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姐姐,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江凛。 任何人的安慰都是徒劳无功,江凛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若是还在,陆如冰至少还能拼一把,可是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从某种角度来说,就已经没有办法再被超越了。 几个人呆呆地看着陆如冰给自己擦眼泪,随后她起身,脚步不稳地上了楼,孤零零的一个背影,看着十分落魄。 陆在清觉得,他姐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比上一次和订婚好几年的未婚夫分手时那种伤害,来得都要深。 ****** 陆如冰在第二天又约见了江凛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江凛已经没有了以前对她的那种笑容,或者说,连笑,都已经懒得笑了。 陆如冰坐在他面前,看着服务员把菜一碗一碗端上来,那些看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肴在她眼里却显得索然无味,陆如冰放下筷子,只是低低叫了一声,“江凛。” 江凛抬头,“嗯?” “那个……”陆如冰深呼吸一口气,才敢问出声,“林荦,是谁?” 林荦。 江凛的表情一变,筷子哐当撞到了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男人的声音都跟着压低下来,“你说什么?” “我听到你喊林荦的名字……” 陆如冰红了眼,“昨天晚上,你喝多的时候。这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爱着她吗?” “你调查她?” 江凛彻底掀翻了表情,和之前冷然又风度翩翩的他截然不同,男人像是恨急了,手指都攥成了拳头,“你调查林荦?” 陆如冰没想到江凛的态度能转变得那么直接,她吓了一跳,随后立刻解释,“不是,我是偶然听见,太好奇了,所以才去调查的,江凛,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林荦都已经死了,你还不让她安息?”江凛当场摔了杯子,提及林荦,他像是一只被踩到痛脚的野兽,整个人都带着一层令人觉得可怕的怒意,这动静让周围的人纷纷看过眼来,江凛不管不顾直指陆如冰,“我对你不够好?你要这样背着我去调查林荦?她都已经死了——死了你怎么还不放过她?!” 听听这话说得,就如同她陆如冰挖了林荦的祖坟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陆如冰丝毫没想过会迎来这样无法承受的侮辱,她握紧了筷子,对面江凛发了火,就直接站了起来。 站了起来,对着陆如冰一字一句,“你真是令我觉得可怕。” 可怕。 他竟说她可怕。 就因为,她去调查了一个叫做林荦的,已经死掉的女人。 陆如冰根本不敢相信江凛的态度能变换地这么剧烈,从最开始的对她面带笑容,到如今怒目而视,只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江凛心里藏了几年的女人。 江凛因为她,甚至成了一个不婚主义的人。 而她……不婚,却是因为,在等他。等他放弃别人。 陆如冰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傻,后来想了想,岂止是有点傻,这样的她,根本和那种恋爱里卑微下贱的受虐方没有任何区别。 这顿晚餐还是江凛付了账,但是后来他走到门口就和陆如冰分道扬镳,眼神冷得能把人血管冻住,他说,“以后不要再来往了,你不要尝试再去挑战林荦的地位。” 陆如冰怔怔看着江凛,“你在跟我说笑话吗?” “你觉得呢?” 江凛眯眼冷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去查我的从前。” “怎么?”陆如冰笑了两声,口不择言,“你江凛什么人啊,国家总理啊?不让查?我跟你上床的时候你喊别的女人名字,还不准我查?你有本事一辈子憋着林荦的名字,我还能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再说了,我做了什么不尊重逝者的事情了吗?我一句话都没有评价过林荦,你着急跳脚来侮辱我干什么?我做了不对的事情吗?” 我做了不对的事情吗? 江凛没有和陆如冰吵过架,他们之前的感情太过成年人,互相心里清楚所有的底细,也从来不会越界,只是这一次——江凛有了一种被逼迫的感觉。 他察觉到了陆如冰想要的,是更多。 “更多的,你又给不起我。” 陆如冰红了眼眶,想笑,但是眼泪落下来了。 她擦了一把眼泪,随后踩着高跟鞋,挺直了脊背,“既然你觉得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的话,不如就如你所说一样,不要来往了吧。” 江凛愣住了。 陆如冰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举一动都是风情万种,可惜了那双哭红的眼,她道,“你就,抱着对林荦的念想,抱着所谓的不婚主义的自我保护方式,孤独终老去吧。” 随后她钻入车内,扬尘而去。 留下江凛一个人站在马路边,瞳孔里再也没了她的影子。 ****** 江凛得知陆如冰要闪婚,是在一个礼拜后。 陆在清说,“陪我姐挑戒指挑了一整天,女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钻石呢?楚歌也是,和我姐两个人逛街能逛这么久!要我看,买俩金条不得了么!” 江凛一听这个语音,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说,你姐买戒指干什么? 陆在清说,结婚啊!哦对了,忘了说了,我姐要闪婚了,妈的对方长啥样我都还没见过,就说要结婚了。真是气死我了。 江凛愣住了。 手机屏幕还显示在微信群聊上面,陆在清那通语音播放完,整个房间里就陷入一股死一样的沉寂。 陆如冰要结婚了。 她……不是口口声声自己也是不婚主义么?如今随便拉了个男人就闪婚,呵,真是说话像放屁一样! 江凛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到底来源于哪里,可是他没有办法克制这种愤怒。 最后他抓起手机,出门想要去找陆如冰好好聊聊,却在刚上车的时候,整个人猝然一晃。 耳边响起了陆如冰最后对他说的话——你就,抱着对林荦的念想,抱着所谓的不婚主义的自我保护方式,孤独终老去吧。 孤独终老去吧。 她这是选择了弃他而去。 江凛愣住了,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隔了好久,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发现自己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男人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他沉默无声地发动了车子,整个人像是死了一遭一样,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 可是本能的驱使下,他居然开车到了陆家老宅门口。 陆如冰正好走出来浇花,看见江凛上门,整个人震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还能遇到江凛,或者说,再说完了老死不相往来之后,江凛还能找上门。 陆如冰收起了花洒,随后看了江凛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她努力装做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江凛看到了她颤抖的手指。 男人关上车门,朝着陆如冰走去,“听说你要结婚了。” 陆如冰往后退了一步,江凛再上前,她便再往后,直到整个人被江凛逼到了门口,陆如冰才喘了口气,“对的,你别靠我这么近。” 江凛眼睛眯起来,“这么快就要撇清楚关系了?” “毕竟要结婚了。”陆如冰理了一下头发,“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早点断干净比较好。” 不清不楚的关系。 陆如冰现在用这种词语来称呼他们之间。 江凛没能想到再见陆如冰会是这样一幅场景,觉得有些讽刺,又觉得,像是被背叛了。 他们都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可是陆如冰的不婚主义原来不过是个借口,接近他的借口。 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就立刻,可以转身去找别的男人闪婚。 江凛觉得这样的陆如冰,和当初自己看上的陆如冰,截然不同。现在的陆如冰太虚伪了,又或者说……目的性太强了。 她想从自己这里获得的,不仅仅是一时的快感。 从最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彼此说好了当个相好,该进的时候进,该退的时候退,陆如冰的母亲姚波很喜欢自己,江凛清楚,所以每次上门都会扮演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角色,但是他们内心都清楚。 除却一层上过床的关系,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但是现在。 江凛看着陆如冰的眉眼,觉得有些恍惚。 陆如冰眼眶微红,却还是笑着,“你还有什么事吗?” 江凛忍了忍,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才对着陆如冰说道,“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 可能在他心里,陆如冰赌气的成分多于这真的要结婚的成分。 陆如冰只是摇了摇头,“我是真的要结婚了,你不用特地跑那么远,就为了试探我。” 这话让江凛皱着眉头,“你怎么现在阴阳怪气的。” “是我放弃了,所以态度在你眼里才会显得阴阳怪气。” 陆如冰转身,倒是拉开了家里的大门,“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江凛微微睁了睁眼睛,以为陆如冰这是要和他恢复之前的关系,可是后来再看一眼陆如冰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陆如冰那种疏离的眼神,对待他,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客人。 客气的态度让江凛觉得无比陌生。 他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认不出陆如冰了,她的态度转变,太残忍了,残忍到一点过程都没有给江凛,到现在为止——他这么愣愣地站在陆如冰家门口,就像是久违来访的朋友,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剩下。 江凛觉得自己狠,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干脆断了自己后半生的感情路。 可是现在,他觉得陆如冰比他还要狠。说不爱的时候,转身的姿态,比谁都要决绝。 ****** 这天夜里江凛出去找陆在清,找到陆在清的时候,吓了他一跳,陆在清往后退几步,“你身上酒味怎么这么重!得亏还能平安开着车找到我啊!离我远点,让我媳妇儿闻见了多不好。” 江凛车钥匙都快戳破陆在清脑门了,“每个月抽点时间陪我时间都不成吗!” “你又不是我小三,我干什么陪你……”陆在清最后还是拉着江凛在边上坐下,“诶,我老婆今天出去和我姐看电影了,你速战速决啊,找我什么事,说。” 江凛忍无可忍,“滚!结了婚一个一个就不关心兄弟了!” 陆在清只能一边安慰他,一边去烧热水,随后拿着杯子走过来,“到底怎么了?” 江凛醉眼朦胧看着陆在清,随后道,“你姐……能不结婚吗?” 陆在清吓了一跳,放下杯子上去捂住他嘴巴,左右看了一眼,才喘了口气,“忘了楚歌出门去了……妈呀这话还好没给她听见,要是传给我姐听,那不得完蛋。” 江凛一把扒掉了陆在清的手,直勾勾看着他,“你姐……能不结婚吗?” 那眼神看得陆在清自己都心里一跳。 “可是都说好了,不结婚,你……想干什么。” 江凛愣住了。 随后喃喃着,“我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就是不想陆如冰嫁给别人。 然后呢? 然后……嫁给他吗? 江凛的瞳仁缩了缩,手哆嗦着去给陆如冰打电话,可是当着陆在清的面,陆如冰挂掉了他的来电。 紧跟着,短短几分钟之内,手机号,微信号,邮箱,统统拉黑。 江凛哪怕知道陆如冰这个人的存在,也彻底失去了所有有关于她的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陆在清陪着江凛在沙发边上等了一晚上,后来楚歌打电话说,“冰冰姐喝多了,我一会送她回去,再回家里。” 他们都喝多了,隔着城市的两端,江凛坐在陆在清家里睁着眼睛等天亮,而陆如冰,在楚歌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一遍遍对楚歌说,“不要回去犯傻,女人,要对自己好,知道吗?” 这话说给谁听呢。 知道吗? ****** 陆如冰还是结了婚,结婚现场陆在清把江凛带进来了,萧里一看就眉毛皱的老高,“来砸场子?” 江凛穿着一身西装没说话。 一堆男人站在那里沉默。看起来都挺人模狗样的。但是在谈恋爱的时候,都挺不是个东西的。 后来陆庭风牵着自己女儿的手放进另外一个男人手里的时候,江凛原计划是想要冲出去打断的,可是那一瞬间,他迟疑了。 他害怕自己打破了陆如冰的幸福。 更害怕,自己这样一腔孤勇冲出去,迎来的是陆如冰的冷眼。 事到如今,江凛说自己后悔了,上心了,想要了,这一切都没有用。没有人会永无止境停在原地等他——何况陆如冰当初陪着他说了那么多遍自己不婚主义,他都从没在意过。 没在意过,那是一种怎样的,喜欢的勇气。 陆如冰戴上婚戒,在神父面前宣誓忠诚的时候,猝然抬头,看见礼堂门口有个逆着光走出去的背影。 一步一步离开,背影寂寞。 那一瞬间,心脏深处晃过令她觉得无助的痛意,而后她红了眼眶。 江凛,你来看我了啊。 真好。 ****** 陆如冰嫁给了一个富商,温文尔雅,陆在清有时候会咋舌,“我姐夫怎么的会这么温柔体贴?妈的每次看见他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凛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陆在清愣住了,“哦……我干嘛不好意思?” 江凛不说话,随后继续玩手机,陆如冰结婚后,他们两个在没任何火花,甚至再也没见过面,就别提什么旧情复燃的情节了。何况陆如冰对江凛的感情,一把火烧成了灰,被他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再复燃,也只是徒劳无功。 但是江凛还是会很想陆如冰,一个恍惚间会觉得她还没嫁人,还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伴侣。可是抬头一看时间,一晃而过的,是两个人越走越远的孤独岁月。 陆如冰35岁那年离婚,遭遇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被gay骗婚了。 不,准确意义上说,应该是她的老公是个双性恋,在和她结婚之前,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因为不能在一起,正好陆如冰也要找个男人闪婚,他就干脆利用了陆如冰,直接骗婚。 后来被陆在清抓奸在床,小霸王气红了一双眼睛,连着楚歌都不停地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我说他妈每次感觉看见你眼神怪不好意思的。” 陆在清手里还举着铁棍要砸下去,被楚歌一把拦住,“原来他妈是个基佬!” 陆如冰捂着脸哭,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来劝陆在清不要冲动,后来是江凛冲上来,先是拦住了陆在清,随后一脚踹在了陆如冰老公的肚子上。 他转头,眼神凶得可怕,像是能吃人一样,陆如冰怔怔地看着江凛的出现,这个男人的气质在岁月的沉淀下愈发冷漠又凶狠,他盯住她,一字一句,声音冰冷,“现在,就带上所有东西,去民政局,离婚。” 离婚。 陆如冰被姚波牵着手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当家长的夫妻俩都痛心疾首,好好的闺女遇上了这么个渣男,真是遇人不淑。 楚歌想着法子逗陆如冰高兴,陆在清一会心疼自己姐姐一会又心疼自己老婆,只能道,“楚歌,我们给我姐一点时间,有江凛在,不会出事。” 说完这话,几个人都愣住了,连同姚波和陆庭风一起。 曾几何时,他们都有这么个习惯认知,有江凛陪着陆如冰,不会出事的。整个陆家在当年,都已经把江凛看做了自己人。 陆如冰风风火火,好歹有江凛在一边镇场子呢。 经年累月的蹉跎下,他们有多久再没想起这个习惯了?怕陆如冰脆弱,怕江凛生气。 可是习惯就是习惯,哪怕深压在大脑深处,一不留神,还是会说出来。 陆如冰红着眼睛看江凛。 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她身侧,影子被拉长,垂着眼睛,漠然地看着她半晌,随后道,“别哭。” 别哭。 陆如冰的眼泪彻底决堤,抓着江凛胸口的领子,嚎啕大哭起来。 陆在清松了口气,带着父母和楚歌到了地下车库,随后道,“咱也别多管闲事了,江凛这几年也一直一个人,要是能对我姐好……” 姚波担心自己的女儿,“可是当年,他为什么不要我家冰冰?” 陆在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才缓缓道,“可能……爱情里,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恰好,容易被对方原谅吧。” 而代价就是,陆如冰结婚的那几年,江凛每每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都会恍惚。 恍惚中,似乎看见有人一身旗袍红唇微扬,笑着说,“外面的女人哪有我漂亮?对不对?” 姚波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江凛陪着陆如冰在民政局外面散步一圈又一圈,直到她不哭了。江凛才道,“有那么喜欢那个男人吗?” 陆如冰摇头,“只是觉得,拿他押赌注,最后输了一切,像是被背叛了。” 江凛没说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披在陆如冰的肩头。 她现在温婉收敛了很多,连带着整个人气场都宁静了下来,远远看去真的跟贤惠的人妻似的,江凛攥紧了手指,看着陆如冰披上衣服,然后没说话。 隔了好久,陆如冰说,“你呢,这两年……没再结婚吗?” 江凛摇摇头,“我不婚主义,你忘了?” 原来这么多年了,心还会痛。陆如冰咧嘴笑了笑说,“真是忠诚……果然还是不结婚好啊,现在我成了离过婚的二手女人了,再嫁可能都会被人家背后说。” 江凛却道,“你当年不结婚,是在等谁吗?” 陆如冰再度红了眼眶,仍是嘴硬不肯承认,“没有啊,当年没玩够,觉得好玩而已。” “哦。” 江凛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陆如冰,“我当年,是为了等人。” 陆如冰嘴唇哆嗦着,整颗心像是被人挖开一样。 “等一个死人,后来。”江凛笑了笑,那笑竟带着无数令人觉得疼痛的情绪,“等不来了,才发现自己也在被人等。” 爱情就是这么可笑,在互相等待的日子里错过。 陆如冰只能强撑,“好了,不想听你说那些成年往事了。我承认我当年的确爱过你所以才等你,你不用再来挖我的旧伤,故意重复一遍林荦的事情给我听。你就继续等她吧,我现在……不在意了,真的。” 最后“真的”两个字,声音都在颤抖。 江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按在了陆如冰的头顶。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要强?” 陆如冰没说话,瞳仁缩了缩。 “我说自己不婚主义也好,这几年不结婚也好。”江凛顿了顿,随后看着陆如冰的脸,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她,才继续道,“不是在等林荦。” 现在他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个名字了。 “在等你。” 第350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1 辛妲在一场蓝血大牌高定上走完秀,迎着众人眼里惊艳的目光走入后台。刚进后台,她便从抽屉里抽出烟,随后啪的一声甩上抽屉,顺手抓起桌子上的打火机。 凌颜掐着点给她打电话,她一边抽烟一边眯眼冷笑,“我这边刚结束,晚上就去找你玩。” “叶总?他那儿就是做做戏。姓付的那个蹭我流量的小鲜肉?我前天刚把他甩了,你知道么,他外面嫩模玩得比叶总还溜,真是不可貌相。” 辛妲坐在转椅上,大劈叉的秀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踩着细长的高跟鞋翘着二郎腿,活脱脱的一副妖艳贱货的作派。 对面凌颜不知道说了什么,辛妲的眼神变了变,随后又装作一副没事人的腔调道,“无所谓,我都快把他忘了,他来就来吧。” 随后她挂断电话,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打火机上下抛着,最后一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掌心合拢收住,她转着椅子开始坐在镜子面前仔细化妆。 今晚有个硬仗要打,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 凌颜告诉她时间定在晚上十点整,于是辛妲踩着准点进去xxxx的大门——这座不夜城最奢靡无度的酒吧,来往的都是身份不凡的社会上流。 辛妲眼睛眯了眯,想着进去要是正好撞上怎么办,结果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就看到了卡座边上的尉嬴。 男人神情依旧如同一年前一样玩世不恭,微微挑起的眼睛慵懒又不羁,站在那里就像模特似的,酒吧灯光打下来,衬出他声色风月的模样,相当惊艳。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场,时间尴尬得一卡座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缓解一下。 最终还是辛妲的好朋友干笑着,“妲……妲妲!你来啦!快坐下!” 怎么能坐下呢,老相好旧姘头见面,怎么也要喝一杯不是吗? 尉嬴端着酒杯冲辛妲冷笑,“辛小姐好久不见。” 辛妲接下他这杯酒,“尉先生也是,好久不见。” 两个人故作客套的动作让周围人都跟着发虚,这两人真的没事吗……? 怎么可能没事呢。 辛妲心口都在哆嗦了,偏偏不让尉嬴看出来,笑着坐在自己好朋友身边,周围人一看就过来打圆场。毕竟辛妲也是好久没出来了,尉嬴正好今天也才刚回国,于是一圈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对着他们两个敬酒,就像敬结婚的小夫妻一样。 直到有个人喝多了不怕死问了一句—— “你们还在一起吗?” 辛妲脸色一白,剧痛就从心上划了过去。 尉嬴笑得让人看不清楚真假,“怎么可能呢,兄弟,你说话前先想想。我们,在一起过吗?” 这是连着以前都一并推翻了。 辛妲胸口刺痛,手指死死握住酒杯,却不让人看出面上一丝痛苦来,于是也跟着笑笑,出来缓解尴尬,“他们大概是酒喝多了,你们别乱说啊,当事人都在这的。” 所有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尉嬴是这江城的祖宗,一年前出国的时候是,一年后回来的也一样是。 这位祖宗抬头笑看辛妲,将她脸上的强扯着笑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笑得跟个妖孽似的。 他说,“辛妲,一年不见,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骚浪贱。 辛妲没说话,自顾自喝了一口酒,吃了果盘上一块水果。她不接尉嬴的话,没人敢接。 谁都知道他们俩一年前闹得风风雨雨,可是突然间以辛妲开启事业走秀,尉嬴飞往国外深造为结局就这么断了。 一帮每天闲着没事干,花钱都花得无聊的富家子弟整天吊着胃口,就等着看这出狗血的爱情剧到底能有什么结果。 私底下赌都摆了一桌了,有的说辛妲和尉嬴这叫互相为民除害,辛妲是这江城第一名媛,却也是桃色名媛;尉嬴是江城为首的公子哥,自然花名在外。这两个人,要是好上了,那他娘的就是老天有眼,让他们互相收拾去。 谁知道才没多久,这对冤家就落幕了,就如同来各自的人生里走了个过场,然后盖个章,在对方的情史上留下一句话,你这儿我算是来过了。然后就这么散了。 而事后真相如何,唯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辛妲眯着眼笑的时候,就把眼里的泪憋了回去,收回自己的回忆,好久才对着尉嬴道,“尉少也的确没多大变化。”还是一样冷血残酷。 尉嬴摩挲着酒杯,穿得相貌堂堂的,不但身份可以当江城所有富二代的领头,那张脸放在这一堆社会名流之间也是一样出挑的。 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珠子颜色相当漂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名贵的宝石。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视,到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放弃了暗中较量,终于没有了那种彼此针对的气势。连带着周围一圈人都感觉出来了气氛的好转。 这个时候辛妲站起来,脸色有些酡红,对着其余人道,“我先上个厕所,你们继续玩。” 语毕就这样身形有些不稳地走向厕所,穿过涌动的人群,穿过一层层牛头马面,一张张寻欢作乐的脸,来到人群稍微稀少的女厕所门口,站在那里喘了一会,就听到身后有人笑。 那笑声明明不响,却穿过dj打碟的声音传了过来。 辛妲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尉嬴站在她身后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真喝多还是假喝多?” 辛妲眼眶有些红,不去管他想进去女厕所,岂料尉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更瘦了,这是尉嬴时隔一年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辛妲浑身一哆嗦,甩开他,随后道,“你有事吗?” 尉嬴挑了挑眉毛,纨绔而又不羁,“来照顾你有没有喝多啊。” 辛妲后退几步,皱着眉毛,“这种小事不劳烦尉少担心了。” 尉嬴笑了,“睡过一场这么薄情?” 这句话打碎了辛妲一直以来都强忍下的理智。 一个巴掌带着一年前的恨意狠狠甩在尉嬴脸上的时候,这位太子爷自己都愣了。 好啊,很好,自己就这样让一个女人给甩巴掌了,还他妈是个自己睡过不要的! 尉嬴一下子就怒了,抓着辛妲的手将她整个人狠狠往他身边扯。在酒吧,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还有人会以为是小情侣喝多了耍酒疯呢。 尉嬴这么一路拽着辛妲,拖着她将她直接拽进酒吧的安全通道里,四下无人,就这么把她顶在了墙上。 辛妲眯着眼,看向眼前暴怒的男人,笑得更灿烂了,“一年不见,你就长进了这么点?” 尉嬴掐着她的脖子,细细摸索着,亲密而又危险,“你倒是长进不少……” 辛妲刚想开口,就听见尉嬴下一句,“听说你之后一个月换了7个男朋友,也不知道伺候男人的技术有没有长进。” 她脸色一白,呼吸都跟着疼了一下。 尉嬴,我到底是低估了你伤人的能力! 可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要笑。 心里跟刀剜过似的疼,偏偏要笑得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那我可就不清楚了,尉少不如去问问我那七个前男友我的技术如何。” “我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嗯?” 反应过来尉嬴这句话里浓浓的危机的时候,辛妲已经来不及挣扎,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翻了过来。随后一把扯开了她oversize卫衣下的安全裤,将她整件衣服狠狠往上撩起。 滚烫的温度贴过来的时候,辛妲甚至来不及呼喊,下一秒刺痛从下半身袭来,她两条腿哆嗦着,眼泪终于没忍住,从眼眶里直直地滚落下来。 尉嬴将她顶在墙上,四下无人的过道里就这么大胆地将自己所有欲望发泄,他哑着嗓子从后面搂住辛妲,又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呜咽堵住,贴近了在她耳边邪笑,“真紧,老子挺怀念你一年前给老子做炮友的日子。” 辛妲眼眶通红,身体在他的攻击下颤抖着,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终于结束的时候,她没有撑住,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个时候的尉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嘴边便挂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居然还上前,蹲下身子,弓着一节背,衬衫下背肌紧绷流畅——他伸手还帮辛妲收拾衣服,“上赶着被我做的滋味怎么样?” 辛妲用通红的眼睛看向他,比一年前更恨。 她忽然间就想到了一年前的他们,各自心高气傲,仿佛这花花世界没有什么可以用心的。辛妲也没有料想过,有朝一日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丢了心丢了身,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现在,下场来了。 你瞧,她痛苦得不得了,这不是都拜尉嬴所赐么! 一年前她濒死的时候,他搂着新欢冲她笑得天地失色,“辛妲,你这种女人,玩玩就好,不必当真。” 字字诛心,肝肠寸断。 从回忆中抽身,她狠狠颤了一下肩膀。 可惜辛妲竟然在这个时候也笑了,笑起来能够让江城所有的男人都心甘情愿死她怀里,“彼此彼此。尉少,技术倒退了,不过如此啊。” “是吗?” 尉嬴似乎是咬着牙说的,两个人笑得在比谁狠一样,许久男人站起来,盯着辛妲微微颤抖的背,他说,“给你朋友发个微信,告诉她,你现在要回家。” “然后呢。” 辛妲挂着眼泪抬头冲他笑,声音嘲讽,“跟你回去开房是吗?” 尉嬴一把捏住了辛妲的下巴,这张脸可是江城最高级的脸,勾着多少男人的魂。 他笑得像个混球,“那不叫开房。” 手指用力捏紧了她的脸,尉嬴道,“那叫算账。” 辛妲眼睛都红了,死死咬着牙齿,恨不得再去打他一巴掌,可惜现在自己这副凌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笑话。 时隔一年,竟然会被这个男人刺痛。 她不说话,尉嬴就更高兴,“辛戚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被人玩成这样,杀了我的心都有吧?” 辛妲握紧了拳头,猛地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的,还是站稳了,她说,“不是想杀了你,是立刻会杀了你。” 尉嬴无所畏惧一般吹了个口哨出来,双手插在兜里站直了,微微倾向辛妲的脸,“看来你哥还是挺宝贝你的,辛家位置好好坐稳了。哪天掉下来,别怪没人捧着你……” 辛妲笑了,“怎么,尉先生这是在提醒我要小心?有劳尉先生挂念了。” 尉嬴随随便便地耸了个肩膀,侧着脸,就像个妖孽。 他不仅在江城是个祖宗,到了隔壁市海城,一样都不虚。 海城的黎悯跟他向来交好,这帮社会上流的名门二代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不过他们里面,也就他一个性格最不羁。别人要么就是高深莫测,要么就是不动声色,统统都是高冷的腔调。 唯有尉嬴一人不羁极了,纨绔放荡,玩世甚恭,认知人生如戏。 而辛妲又是谁,这个名字,光是听着,就仿佛感觉到了民国时期风情万种的上城名媛,古代宫中千娇百媚的亡国祸水。 辛妲是辛家财阀的女儿,上有哥哥辛戚才惊艳绝,玩转商政两界,掌管辛氏集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下有弟弟辛商后起之秀,演艺届颠倒众生,秀场台步如风,业内都说娱乐圈太负辛商。 而辛妲是被这两个男人宠着的掌上明珠,是这江城的头号名媛,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见识过她走秀的人都说,辛妲登场,谁敢称后。 可同时伴随着盛誉而来的也是无数的绯闻缠身,艳名远播。眼红她的人说,辛妲就是个狐狸精,勾引着整座江城的男人。 尉嬴对此曾深有赞同感,他说,普通富二代玩谁都好,就别玩辛妲。因为玩不起。 可是他,玩得起。 想到这里尉嬴笑了笑,将前倾的身体收回去,看着无人的安全通道,对着辛妲抬了抬下巴,眯眼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漂亮得像是钻石闪过去,“怎么,难道要我直白跟你朋友说,‘辛妲我带走了’这样?” “滚。”想都没想,辛妲冲口而出,“我跟你走?我跟谁走都不跟你走。” 尉嬴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凉凉道,“他们没那个狗胆。” “怎么,你就有这个狗胆了是不是?” 辛妲抬手就捏住了尉嬴因为自己刚刚那句话扇过来的一巴掌,细长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腕,因为力道不足以抵抗,还在微微颤着。 她才知,不是自己挡住了,是尉嬴扇到半路硬生生停下了。 尉嬴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将动作改为在她脸上轻抚,嗤笑着,“你这张脸我怎么舍得打?这不是江城最美的脸么?” 辛妲没说话,纤细的肩膀颤着,尉嬴说,“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自己去地下车库等我,要么直接散场来andaz找我,房间号我发给你。” 他凑近了声音说道,“知道你哥哥最爱的女人藏在哪里吗?” 辛妲脸色煞得一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尉嬴。 尉嬴低着头拿出手机,娴熟的打了一串数字,随后发送一条短信。 那一秒,辛妲的手机无声震动了一下。 尉嬴像是胜利者一般咧嘴笑了笑,“房间号我发你了。这个威胁有没有用,你最清楚不是吗?” 哥哥最爱的女人身上藏着辛家所有的黑幕消息! 辛妲猛地咬住牙齿,眼睛血红盯住他。 尉嬴看了她一眼就走了,一边走,一边不忘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手机号还是没变啊……多亏我这一整年都心心念念想着你呢……” 一句话说得像极了情人间的亲密旖旎,可辛妲却听出了一股柔情蜜意背后的凶狠。 她脸色惨白站在过道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散场的时候辛妲的好友凌颜喝得挺多,辛妲原本也上头的,但是被尉嬴这么一折腾都已经醒了,她搂着凌颜将她塞进出租车里,捏了几张整百的给司机,“送她回家,” 凌颜眼直了,“你怎么这么大方?” 辛妲说,“我刚从你钱包里拿的钱。” 凌颜大叫,“小骚货竟然从我这里偷钱!” 辛妲过去又弹她的脑门,“不想被偷还不他妈赶快把拉链拉上!口子开那么大贼不偷你都不好意思!” 把凌颜送走后,尉嬴也和一群朋友七分醉意地走出来,见到辛妲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一个别的卡座的朋友喝多了喃喃,“尉少你帮我看看,前边站着的是不是我们江城的女神辛妲啊。” 尉嬴冷笑,“她算哪门子女神?” 富二代说,“你还真别说,全江城的男人没有不想睡她的。比如我,我这辈子愿望就是睡到她。” 尉嬴笑了,“说了那么多,不来点实货。你们有谁睡过吗?” 一帮人摇头,“我们都还拿着号码牌排队,不知道上一个是谁这么享福。” 是你们爸爸我! 尉嬴眯着眼要笑不笑地问了句,“我走这一年,有人跟辛妲好过吗?” 一帮人继续摇头,“好像没有。不过辛妲不是绯闻特多吗,私底下肯定有背着好过的。” 尉嬴和辛妲好过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语气跟查岗似的是干什么。他们俩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这是圈子里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啊。 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不会只有尉少您……和辛妲好过吧?” 一帮混球富二代瞬间肃然起敬,“牛逼!尉少你当初是怎么套路到这江城第一名媛的啊。” 尉嬴说,“有钱。” 富二代说,“那我也有钱啊。” 尉嬴眯眼笑得像个混蛋,“那你去试试,用钱砸辛妲。” 富二代兴奋地摩拳擦掌,“明天就去给她直播送游轮!” ****** 辛妲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走到了andaz的门口,这家酒店高档且名贵,住在里面的都是身份不俗的人。 辛妲走进电梯里,这个点只有她一个人来来往往,她来到尉嬴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一推就开了。 不自觉握着拳头紧了紧,她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没人。 于是辛妲继续往里面走,这是一间套房,里面还有别的房间。一推开,就看见尉嬴穿着浴袍坐在窗户外面抽烟,看见她进来的时候,他叼着烟眯眼笑了一声,“在里面等我,我抽完烟就进来。” 他喜欢爬楼的爱好还是一丁点都没变。 从这里看下去对他而言已经是小事一桩,尉嬴曾经带着她爬上了江城最高的那座电视塔,辛妲尖叫的时候,尉嬴却拿着手机笑,把两人的神情都拍了下来。 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安全装备,尉嬴搂着辛妲说,“辛妲,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老子以后把你从这里丢下去摔死。” 那个时候辛妲使劲往他怀里缩,“你等着,我下去就给你戴绿帽子,你有本事摔死我!” 风声飒飒,衣袍猎猎,冷风从两人的瞳孔里灌进去,辛妲受着巨大的刺激,而尉嬴只是这样眯起眼睛,随后将她从窗户里抱进电视塔里面,自己一翻身继续坐在上面。 从这里看下去的时候,整个江城就这样缩小了投在他眼底,这座经济发达的不夜城每天夜里都是笙歌一片风月无度。男人坐在高楼之上,远远看去如同天地间最后一抹剪影,卷起的风衣被吹得翻飞,他眼里一片冰冻。 夜幕之下灯红酒绿,可是高楼之上只有冷风呼啸,那些酒精,那些欲望,那些蠢蠢欲动,都没办法到达这种高度,更没办法传达给他。 夜风从他身边流淌过去的时候,顺路带走所有疯狂和温热。 尉嬴就这样在高楼上沉默下来,现时现地,真是应了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辛妲说,“你快滚下来!” 尉嬴好久才说,“你别大喊大叫,万一我真滚下来了怎么办?” 辛妲红了眼睛,“全江城小姑娘都得哭!” 尉嬴拔高声调喊了一声,“你哭不哭?” 辛妲说,“我不哭!” 尉嬴继续喊,“那不行,我要是没了,你必须哭,听见吗!哭得要死不活那种!” 辛妲没说话,尉嬴呆在上面抽了一根烟就下来了,从窗户里跳进来的时候姿势还相当帅,这个渣男偏偏有这种腔调能让小姑娘觉得坏男人真令人着迷。 他一脚踩灭了丢在地上的烟,耸耸肩,“看来江城第一电视塔也不过如此。” 辛妲气得直哆嗦,“那你怎么不学燕子把窝做在上面啊!” 那时的尉嬴眉目放荡,笑容不羁,搂着她过来亲了一口,“还是美人窝适合我啊。” 从回忆里抽身,辛妲看着尉嬴坐在andaz房间窗外抽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往事。 尉嬴抽完烟就伸手干脆利落地翻了进来,辛妲倒退几步,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势了,她刚退开几步,就被尉嬴一下子捏住了下巴。 他笑了笑,“真乖,说来就来。” 辛妲忍受着他的侮辱,尉嬴还不满足,继续道,“看来那个女人身上捏着你家重大的把柄嘛……妲妲。” 这两个字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换种方式来说,每当尉嬴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会牵扯出辛妲心里带着痛觉的快感。 他含住她的耳垂,随后将她整个人摔在床上,周围的灯忽然间就熄灭了下来,唯有那扇开着的窗户带着冷风吹进来,辛妲被他压住,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下一秒就要被尉嬴亲手折断—— 他深知她美的惊人,也深知她心藏得有多深。辛妲想躲,根本躲不掉。 一年前,尉嬴曾在意乱情迷时伏在她身上惊叹,“妲妲,你知道吗?辛妲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你了,我没见识过妲己,但是见识过你。” 一年后,此时此刻,尉嬴掐住她脖子,如同魔鬼一般掠夺走她的所有感官意识,辛妲在他身下几度觉得自己濒死——可是没有人来拯救。 直到天光大亮,她在他怀里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气派的房间装修,心口就忽然间酸涩地疼痛了一下。 尉嬴醒来,半眯着眼,模样颇为懒散,可惜了这张脸精致绝伦。辛妲冷笑一声,起身就开始穿衣服。 尉嬴看着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到后来也笑了,“你穿上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 辛妲忍着心头刺痛,“不需要认识我,我从来不记过夜的男人名字。” 尉嬴说,“别耍什么清高,过来,亲我一下,我就把那个女人的地址发给你。” 辛妲忍了忍,张嘴想骂人,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随后妖娆一笑,勾着尉嬴的唇就深深地吻了上去,直到尉嬴发觉自己可能又有点忍不下去的时候,辛妲抽身离开。 她笑的时候,扬着被他吮红的唇,要命的勾人,“地址发到我手机里吧,尉少,我的手机号你不是一直都记在心里吗?” 语毕她拿着手机就走人,纤细的背影婀娜摇曳,踩着惯性的台步,像是姿态高傲的女王,明明伶仃一人,却如同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辛妲在走出来十分钟后收到了尉嬴的短信,随后那厮顺路把她的微信也加了回去。 辛妲冷笑,将消息直接转发给自己的哥哥,之后就再也不去多管,她只想回家再好好睡一觉。 只是她补觉的时候,圈子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蓝家二少蓝懿在辛妲的黑屏直播间里刷了五十万的游轮。黑屏直播间是什么意思,是辛妲都还没上直播登陆,无人的直播间里可以看直播记录回放,蓝懿对着直播记录回放都他妈能刷五十万。 钱:你能尊重老子一点吗,别不把我当钱。 辛妲醒来后一脸头疼,凌颜发微信问她怎么办,结果就是辛妲一分没收,让公司悉数还了回去。 钱:这位小姐请你也尊重我一点!我多少也是钱啊! 当天傍晚各大网红群里面都在谈这事—— 群:【晚上十点myst音乐学院门口见】 【蓝家二少m老子看见了!有本事别撤回!】 【蓝家大姐:我就当着你的面说了,怎么样?】 【蓝家大姐:倒贴人家都不要,小蓝你真给我们蓝家丢脸。】 【ren:给大姐打call。】 【凌小颜呀:大姐我要嫁给你。】 【蓝家二少:凌颜你站住,我女神没说别的了吗?】 【凌小颜呀:冷笑了一声,开心吧,能够得到女神的冷笑。】 【蓝家二少:开心开心……】 【蓝家大姐:没得救了……】 【ren:等死吧。】 【凌小颜呀:等死吧+1】 辛妲也在这个群里,不止辛妲在,尉嬴也在。不止尉嬴在,蓝城江城海城这三个最富饶的城市里边所有排的上名号的富二代全都在。 屏幕那边尉嬴正缩在黎悯的沙发上抽烟,抓着手机看了眼群记录,就冷笑了一声。 黎悯也跟着笑,“蓝懿怎么突然间拿钱追辛妲了?” 尉嬴懒洋洋地说,“他昨儿问我怎么套路到辛妲的,我说,钱。”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操,他居然跟我说他想睡辛妲。” 黎悯拍拍手,“勇气可嘉。” 尉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辛妲不是他们想泡就能泡的……” 黎悯继续玩着自己手里的蛇,头也不抬,“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随便泡?” 尉嬴从沙发上走下来,走到黎悯面前,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却叼着烟笑了,“喂,我好歹刚回来,今晚继续吗?” 黎悯说,“我就不去了,我现在喝酒都往里面放两粒枸杞。” “还在等你坐牢的老婆啊。”尉嬴眯眼笑了笑,“走啦,我今晚去m2.” 黎悯手里的蛇爬过来吐着信子,尉嬴干脆跳到门口喊了声再见就出门。发动车钥匙,一脚踩下油门,兰博基尼就这么嚣张地开走了。 夜晚,淮海中路的港湾区广场一片霓虹灯闪烁,吸引着各路蠢蠢欲动的灵魂,拖着纸醉金迷的皮囊来到它的极乐深渊。 尉嬴扯着领口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蓝懿为首的富二代下来接他,一看见,两人就都笑了。 笑完尉嬴说,“拿钱砸女神的感觉怎么样?” 蓝懿笑得比哭还难看,“哥,别损我了,我的玻璃心都碎了。” 尉嬴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再接再厉,没准感动天感动地,辛妲就被你感动了呢。” 蓝懿装模作样擦擦眼泪,“老尉,你说得有道理。” 几个人上去卡座喝酒,尉嬴坐在最中间,几个眼尖的小姑娘笑着往他身边坐,一边蓝懿看着很郁闷,“怎么你一回来,我们都没姑娘了。” “天哪,蓝爷说他没姑娘。” 尉嬴搂着一个女孩儿,抬了抬她的下巴,“宝贝儿,你们这么对待蓝懿的吗?” 女孩往他怀里缩,“尉少,大家都在等你呢呢。” “真不要脸……”蓝懿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胸口,“套路了我的女神就算了,回来了还把我身边的姑娘都抢走了!” 于是手机少年蓝懿愤愤地在xxxx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蓝家二少:众投尉太子去死!】 【凌小颜呀:臣附议。】 【ren:三人血书。】 【黎:四人。】 【傅老三:嚯!黎悯怎么来了,那我也上奏让尉嬴去死吧。】 【妲妲妲:+1】 【蓝家二少:女神?女神?女神你怎么出现了!女神xxxxa12卡座我等您!】 【蓝家大姐:妲妲,我弟弟疯了,你别在意。】 【妲妲妲:好,我来了。】 【凌小颜呀:????】 【黎:????】 【蓝家大姐:???】 【傅老三:???】 【ren:恭喜蓝懿守得云开见日月,女神赴约xxxx舞池卡等你。】 蓝懿捏着手机,眼睛发光,“尉太子!尉太子!” “靠。”尉嬴喝酒喝到一半呛到了,“干什么?” “我女神,我女神一会要来!!” 蓝懿笑得眯起了眼睛,“辛妲等下要过来了!” 辛妲过来?蓝懿这臭小子喊一声就来了?尉嬴眯了眯眼睛,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祝贺你。” 蓝懿搓着手,“我觉得我春天要到了……” 尉嬴翻了个大白眼,十五分钟后,看见辛妲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绰走过来。 辛妲的美众人皆知,足够开辟一个时代,她风情万种而又清冷孤傲,所有男人都想令这样一个女人为自己臣服,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可是没有人敢打辛妲的主意,她背景强大,又气场冷漠,纵是绯闻缠身,眼中也不见丁点情意。唯有一年前的尉嬴,在黑暗中听见她那句我爱你。 随后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盛开过后就迅速湮灭。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心口就牵扯出又痛又快的感觉来。 辛妲冲着蓝懿而来,直接在他旁边坐下,蓝懿递烟给她,又帮她点燃,辛妲冲他笑笑,“多谢。” 尉嬴在对面看她,一双眼睛,晦暗不明,情绪深深浅浅,如同波光粼粼的深潭。 “蓝少,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想和你谈。” 辛妲理了理头发,一头黑发泼墨一般倾泻下来,衬着她白皙的脸庞面若娇花,蓝懿看得咽了咽口水,近距离和辛妲接触,才知她美得惊人。 尉嬴在对面观察着他们的一切,辛妲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了过来—— “主要微信上也讲不清楚,所以当面来和蓝少说一声,感谢你给我送的五十万游轮。只是,我不喜欢这样,下次也不想再要了。蓝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蓝懿俊脸都白了,捏着酒杯坐在那里,“你……你……” 辛妲垂着眼睛,睫毛细长,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味道,就如同亡国祸水,真真当得起“妖精”二字。 蓝懿没想过辛妲过来是为了这件事,他以为辛妲是应了他的邀而来,没想到……是专程过来和他撇清楚关系的。 蓝懿脸上的失落相当明显,对面的尉嬴想都没想到就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勾唇一笑,果然辛妲还是和一年前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鸟都懒得鸟你。 辛妲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蓝懿还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喃喃了一句,“女神……不给我一个机会吗?” 辛妲偏着脸,发丝稍微落下几根,看得蓝懿心头痒,想帮她撩起来,只是美人对自己无意,他也不好上赶着倒贴…… 只见辛妲摇摇头说,“蓝懿,我和你姐姐关系还不错,我不能对不起她弟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你们不缺钱,也不能这样送。” 完了,被女神教育了,一定在女神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暴发户形象了,当初是谁说拿钱可以追女神的!站出来,老夫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尉嬴在对面笑得跟个混蛋似的,看见蓝懿眼神扫过来,还咧嘴一笑,笑得荡漾且欠扁。 蓝懿被女神拒绝后,心情低落,拿起手机又在群里直播。 【蓝家二少:再信尉嬴我是狗!】 【蓝家大姐:真巧,我家狗也这么说。】 【ren:真巧,我家狗也这么说。】 【凌小颜呀:真巧,我家狗也这么说。】 【尉太子:真巧……】 【蓝家二少:巧你mb!无耻老贼尉狗,骗我说拿钱可以哄女神开心!结果我被女神拒绝了!】 【凌小颜呀:凌家人发来贺电。】 【黎:隔壁市黎家发来贺电。】 【傅老三:傅家发来贺电。】 【蓝家大姐:你个垃圾,连追女人都不会,嚷嚷什么,自己退群吧。】 【蓝家二少已退出群聊。】 【蓝家大姐:……】 尉嬴抬头看了眼退群的蓝懿,上去捏了一杯酒,特意坐在了辛妲的旁边,“喂。” 蓝懿抬头,满脸都是丧,“我要借酒消愁。” 辛妲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尉嬴一把抓住她,揽着她的腰将她拉回来,辛妲跌落在他怀中,挣扎着,“做什么?” “蓝懿好歹是因为你这么失落的,你不哄哄?” “关我什么事?”辛妲像是听见笑话一样,“一年前我为了你差点死了,你怎么不伸手救我?” 一句话,尉嬴的表情直接变了,眸中迸发出凶狠的杀意。耳边dj打碟的电子音一片喧嚣,他低沉的声音却透过这纷纷扰扰的繁杂声传到辛妲的耳朵里,“你挺有意思的,是要跟我翻旧账?” “旧账?” 辛妲眯眼笑了,仰头从桌上拿起酒杯喝下,蓝懿瞪大眼了看着他们俩之间的一来一往,却没敢说话插进去。 “我们之间有旧账可以算吗?尉嬴,我们之间只有旧仇。” “嗤。”尉嬴冷笑一声,“现在再来会不会太假一点?辛妲,时隔一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长进?” 辛妲大笑两声,“是啊尉嬴,生死之间走一遭,我怎么都要学乖点!” 尉嬴听见这话直接将辛妲拖起来,旁边蓝懿大喊一声,“尉嬴,你要做什么!” 尉嬴没说话,拖着辛妲往外走,辛妲挣扎,头发凌乱,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慌乱过。 蓝懿丢下卡坐上的妹子追出去,“尉嬴!你他妈冷静点!” 尉嬴掐着辛妲来到后台,眼睛血红,一路上人都不敢搭讪他,冒着杀气看向手下的女人,“怎么,当年一条人命你还嫌不够么?” “一条?” 辛妲笑得令天地失色,“是两条你清楚么!” 蓝懿追来后台,一看尉嬴这样掐着辛妲,就急了,“老尉你做什么呢!” “滚!” 尉嬴抬头就冲着蓝懿怒喝,“我们之间私事不需要你插手!” 蓝懿被他吼得一愣,回过神来,“你他妈这架势叫私事?” 辛妲冲蓝懿笑笑,声音虚弱,“的确算是私事,感谢蓝少担心,我们没事。” 美人这般模样还说着没事,蓝懿心里跟火烧似的,咬牙切齿地捶了一下墙壁,走出去,将后台的门用力摔上。 尉嬴收紧了手指,“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没落下。” 辛妲冷笑,“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是啊……”尉嬴贴近她耳朵,“好在我抽身早,被你勾引的男人,下场都是死。” 辛妲的脸色变得惨白,抬手就想去甩尉嬴一个巴掌,尉嬴捏住了,却见她抬起头来,眼里都是泪,忍着不落下来,模样美得触目惊心,“尉嬴,你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死的吗!!” 尉嬴被她的质问逼得心口一刺,用力狠狠擦掉了辛妲脸上的眼泪,抓住她的脸,“别给我装委屈,到底是怎么被绑架的,你心里清楚……这笔账,要算,你确定你有这个底气么?” 辛妲终于没忍住,眼泪顺着脸滑落。 她哭的时候样子很美,一张脸可以算得上倾城,有人说,辛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美丽的,举手投足都像个亡国祸水,有人为她散尽家财,求不来她一个眼神。 辛妲的美,尉嬴在一年前便食髓知味。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从那以后却至深渊坠落,辛妲觉得自己终究逃不过尉嬴的手掌心,不管多久,只要他回来,她就会被牵痛。 “是啊,我没底气。”辛妲喃喃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原罪。尉嬴你不会懂的,你怎么可能会懂呢,你都巴不得我去死……” 辛妲这番话无疑是针刺向尉嬴的心口,他用力皱起眉毛,妖孽的脸上带着痛恨,“辛妲,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狠。” “我还是不够狠。”否则怎么还会被你刺痛。 辛妲自顾自流了泪,随后狠狠甩开尉嬴,“往事既然已经聊完了,我就先回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尉先生也没必要再拉着我。” 桥归桥路归路。 这六个字让尉嬴眯起眼睛,他邪气地笑了笑,凑近辛妲纤细的脖颈,那手感很好,他有点不舍得松手,“妲妲,有些爱情,只有我能赢。” “无所谓了。”辛妲推开他,扭头冲他笑笑,她有一张妖娆且风情万种的脸,“你要赢,我便亲手送你,只不过有句话你可要记清楚了。尉先生,往事再无可回头。” 辛妲回家的时候披着月光回去,推开别墅大门,客厅的灯就一下子亮了起来。 辛商坐在沙发上,挑着精致的眉目,一脸慵懒的样子,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开口问道,“去哪儿了?” 辛妲上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臭小子,现在敢管你姐姐了?” 辛商搂着辛妲脖子狠狠蹭了蹭,“我和大哥这叫保护你,防止你被外面的男人骗了!” 说完他还咬牙切齿地划了个重点,“尤其是那个叫尉嬴的!” 辛妲无奈地笑了笑,“我今天是去找蓝懿的。” “我知道。” 辛商在富二代圈子里人脉挺广,和蓝懿也见过几面,“蓝懿嘛,人挺好的,就是脑子一根筋,没有他姐姐会做生意。” 辛妲笑着在他旁边坐下,“怎么,是在帮我相亲?” 辛商伸手搂住她,“没关系,你不用嫁人,我和哥哥保驾护航,没有谁敢动你。” 辛妲是辛氏财阀的千金,妖孽哥哥辛戚和腹黑弟弟辛商就是她的两大保镖。就算有男人大着胆子想追求她,到后来看见辛戚和辛商就又会自己退了场。 因为她身边的家人太强大了,看见辛戚和辛商,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比不过。 此时此刻,那个模特圈的新秀辛商正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搂着辛妲,拿着手机自拍一张,随后发了个朋友圈。 【辛商:家里有一位大美人,导致我每天都快审美疲劳了~】 下面就有一堆回复的。 【蓝家二少:小辛辛你能帮我在你姐姐那儿说点好话么。】 【辛商回复蓝家二少:没门,蓝懿out!】 【傅暮终:特么的秀姐狂魔,你姐要是谈恋爱或者结婚,你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辛商回复傅暮终:对的,还要砍死那个男的。】 【傅暮终回复辛商:@尉嬴,老尉老尉,有人要砍你。】 辛商一看见这条朋友圈就来火,扭头对着辛妲道,“你是不是还在和尉嬴搞不清楚?” 辛妲被他问的话气笑了,“什么叫搞不清楚?” 辛商气鼓鼓地说,“反正他是个渣男,姐,我宁可你嫁个老男人疼你,也不要你跟渣男在一块。” 辛妲想解释什么,辛商继续道,“就算我同意了,大哥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辛妲想了想自家老哥生气的样子,摇摇头道,“没有,我和尉嬴撇清楚关系了。” 辛商问了一句,“真的还是假的?” 辛妲叹了口气,“真的!” 辛商乐了,“那就最好了。对了最近我有个代言的主办方说想找你,让我们姐弟俩一块上秀场拉高曝光度。” 辛妲盘在沙发中央,模样美不胜收,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微微扬起下巴,道,“走吧,我友情赞助走秀,我大开你大闭如何?”(*开场和闭幕 辛商眯眼笑了笑,“那正好,我自己的衣服牌子也需要模特,要不我俩拍?” 辛妲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他有一张精致的脸,就是时下最受女生的小鲜肉的模样,挑起眉笑得时候感觉就是春暖花开,她说,“行吧,只要你别玩得太过火……” 辛商给她热了一杯牛奶就上楼睡觉去了,留下辛妲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空荡荡的家里寂寞而又清冷,她喝了一口牛奶,兀自叹了口气。 回去睡觉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又会发生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辛妲和蓝懿被报纸刊登上去,并且又传出了一条绯闻。 女神辛妲深夜赴约,蓝氏公子抱得美人归。 是媒体偷拍的辛妲昨天夜里去酒吧找蓝懿的照片,她偏着脸,被偷拍也美得惊人。 辛商早上起来看见报道的时候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哪家媒体!我找我大哥把他们封了!” “封了不是更心虚么。” 辛妲在一边玩手机,辛商切牛排都切不顺畅了,“姐,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你吗?” 辛妲头也不抬,“背后要搞我的人太多了,我那么多桃色新闻不就是他们传出来的,然而事实上呢。” 看见自己姐姐如此冷静的样子,也稍微放平了心态,恨恨道,“都是一帮捕风捉影的狗仔……这种人什么时候能死光啊。” “嘘。”辛妲冲他眨眨眼,“不要随便诅咒人。” 辛商咬着牛排不说话,吃完之后一推盘子,“走,去我公司,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拍广告么。” 辛妲站起来,戳着几片生菜放进嘴里,随后道,“等我化个妆吧。” 化完妆再下来的时候,她依旧是这江城最耀眼的千金名媛,哪怕绯闻缠身,哪怕艳名满天,哪怕人人都觉得她是个随性浪荡的女人——只要她勾一勾唇,还是会有无数男人想臣服在她裙底。 踩着细高跟,一米七八的身子细长优雅,身边辛商搂着她的腰,姐弟俩就是一对发光体,高仰着下巴,冷艳性感。 她从桃色新闻中走来,眉目清冷,五官妩媚,如同妖精,偷含香水。 到了公司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那一身黑色风衣,细长的腿,凌乱的发,殷红的唇,如同上好的美酒令人心醉。 “小辛辛……你还真把你姐姐请过来了啊。”辛商的合作伙伴对着辛妲露出了惊艳的眼神,“天啊,她太棒了,下一季的主打要不要也来试试?” 辛妲笑得风情万种,“得看我弟弟怎么讨我欢心了。” “哎哟……”合作伙伴捂着胸口夸赞道,“美人,你一开口说话我都醉了。” 辛商皱着眉毛,“别想占我姐姐便宜,先去干正事,摄影师到了吗?” 合作方殷勤地说道,“都到了都到了,来吧。” 于是领着姐弟俩进去,尉嬴走到公司正门口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辛妲的背影。 她背影那么伶仃妖娆,尉嬴一看就认出了她。 转身朝着身边人问道,“辛妲也来了?” “啊是啊,新一季的海报想让辛家姐弟俩出境……尉少你也知道,这样吸引话题嘛。” 一边的高层搓了搓手,“尉少您要是不喜欢……” “不了。” 尉嬴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对着他说道,“别告诉他们我来了。” 辛妲和辛商在巨大的墙壁面前拍广告,不远处有一堆人围着一个修长的人影走过来,她眯了眯眼睛,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走路姿势不羁的背影是谁。 除了尉嬴这厮,谁还能走出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见他笑着勾着唇,一双眼睛亮的跟钻石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冲着辛妲他们走来。 辛商下意识把自己姐姐往身后揽。 尉嬴在一边坐下了,旁边有人很自觉地倒了一杯水,他举着杯子笑了一声,“妲妲?” 这两个字亲密无间,如同情人一般,辛妲不自觉地颤了颤,抬头正视他。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的目光在游离中猛地交汇,辛妲那双眸子风情万种眼含秋水,尉嬴只觉得这样的女人,不管什么男人都想心甘情愿臣服。 可是有些美丽,是致命的。 他捏了捏透明玻璃杯的边缘,如同在无形中扼住了辛妲的咽喉,许久才开口道,“真是巧,原来最新一季主打的模特是你。” 辛商不卑不亢地说道,“感谢尉少信任。” “我不是信任你。” 尉嬴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是信任你姐姐。” 辛商强忍着自己上去揍他一拳的欲望,咬牙切齿,“那还是多谢尉先生的照顾。” “不用客气。” 尉嬴这人就属于蹬鼻子上脸顺杆爬的那种,他冲着辛妲笑得如同妖孽,“我刚回国,以后是dm公司的新总裁了,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辛妲只觉得眼睛被他的笑意刺得生疼,只是抿着唇道,“恭喜尉少。” 尉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道,“继续拍吧,我就看看。” 摄影师忙不叠加地点点头,就喊着周围人继续开工,有人拿着打光板跑来跑去找角度,也有人忙着换镜头找感觉,辛妲站在那里,和辛商一起摆了姿势,在众人面前,女人的美貌被镜头所记载。 她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红颜祸水,辛妲的美,只消一眼便让觉得天地失色,她没出现的时候,这江城太多千金小姐,可圈可点却又枯燥无味。 她出现后,这江城从此只有一个第一名媛,那就是辛妲。 辛妲辛妲,一年前尉嬴最爱不释手的女人。 男人就这么眯着眼睛看她,看着她的侧脸,就看着她的头发,忽然间想起一年前的悬崖边上,她惊恐而又无助地落泪,一遍遍喊着他名字时的样子—— “尉嬴,尉嬴,我求求你……” 她如同被糟蹋过后的破碎玩偶,白皙的脸上飞溅着血,触目惊心的漂亮,带着绝望的美,“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她在他面前,要他救另一个男人。 尉嬴只是冷笑,那笑声几乎让辛妲的血液都跟着冻结。 那个时候,他说,“辛妲,给我戴绿帽子的下场,你真的承受得来吗?” 有些爱只能带来毁灭,得不到救赎。 尉嬴就这么冷眼看着那个男人摔落悬崖,转身搂着身边的女人对她笑得惊心动魄,“辛妲,你的贱。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尉嬴从没想过,一年之后回国再与辛妲见面,他们之间已经变成这样一丁点旧情都没剩下的画面。 大概辛妲也想不到,有些爱,在那些得不到回应的日子里,只能慢慢走向毁灭。 辛妲和辛商拍广告从上午拍到了傍晚,摄影师按了按手里的摄像机,翻出几张满意的图片来,随后道,“感谢两位的合作,后续可能还需要你们帮忙……” “你尽管说便是。”辛商在一边淡淡地接过话去,随后抓着辛妲的手腕就要走。 尉嬴在这里,他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的姐姐和这个男人长期待在一起。 只是刚要转身,尉嬴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晚上有饭局,不如两位一起参加?” 辛商想都没想就回头,“不了,晚上我和我姐姐还有事情。” 尉嬴单手插兜立在那里,男人修长的身形哪怕站在辛商这位国际超模面前也毫不逊色,他正眯眼笑着,十分不羁,又随便极了,离经叛道的模样又令无数女职员在偷偷地看他。 尉嬴说,“我想听你姐姐的回答。” 辛商咬牙,只见辛妲抿着唇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却是无情冷酷,她说,“好啊,晚上一定到场。” “姐……”辛商不可置信地喃喃,但是听见自己姐姐都这么说了,只能忍下来,随后两人迅速打了一声招呼就走,姐弟俩的背影优雅高挑,如同一对金童玉女。 尉嬴盯着辛妲走出去的背影,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掏出来看了眼,是有人发来了微信。 点开来一看,是个女人的头像,问了他一句今天回不回家。 尉嬴冷笑一声,打过去一个滚字,就再没回话,关掉手机屏幕,直接开了静音。 ****** 晚上七点的国金会场,一场上流圈子的社交正在进行,辛妲穿着一身红裙子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香肩旖旎,微露酥胸,优美的脖颈下两条细长的锁骨,辛妲抬起头来的那一刻,令人终于懂得“尤物”二字怎么写。 暗红色的长裙在右边微微劈开,露出一条白皙笔直的大腿,她踩着同色系的高跟鞋,手上带着一枚深棕色的亮戒,和她笑起来时候的那双褐色的眼睛相呼应。 她遇见了熟人,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后将手放在唇边轻掩着笑。那一刹那手上的钻戒和眼睛便同时呼应,星光熠熠,令人着迷。 不远处,尉嬴和自己一帮高富帅好友们正盯着门口的来宾。看见辛妲的时候,一帮好友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尉嬴,这厮笑得颇为放荡,“干什么,不能邀请老相好是不是?” “到底是老相好还是想旧情复燃,这个有待考证。” 傅暮终在一边一边喝酒一边说,“来来来,线上赌场重新下注了。尉老狗和辛美人重新在一起的几率有多少。我押50%。” “真靠这个发财了记得给我点利息。”尉嬴拍拍傅暮终的背,随后又抬眼去看风情万种的红色身影。 尉嬴曾不止一次地惊叹过辛妲那令人动容的容颜,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却可惜了在每次看见辛妲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与普通公狗毫无分别。 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恰好辛妲抬头看到他,眼神掠过之间,刀光剑影一般闪现过无数旧回忆。 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笑了笑,上前和那些跟她打招呼的男人客套。 尉嬴在一边问自己朋友,“那个穿宝蓝色西装的是谁?” 傅暮终喝着橙汁说,“挖掘机暴发户老板的小儿子,王佳敏。” 尉嬴皱了皱眉毛,“他和辛妲熟吗?” 傅暮终摇摇头,“不熟。” 好嘞,尉嬴干脆走了上去,在辛妲还在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来到她身边,脸上的笑能把在场的所有女人眼睛都闪瞎—— “妲妲。” 这是从来只有尉嬴会叫出口的称呼。 辛妲不明白尉嬴飞去国外一年如今回来到底又要做什么。 “尉少……” 那个男人看见尉嬴过来,道了声好,倒也不怯场,没有要走的意思。 尉嬴伸手就搂住了辛妲的腰,脑子里很不是东西地冒出一个念头,嚯,比一年前更细了。 “你知道吗,最近你哥因为很多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尉嬴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我觉得你还是趁早讨好我比较好。” 辛妲强忍着怒意,对他笑得完美得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尉嬴又想开口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位少女,穿着深v的礼服,直接擦着辛妲的肩膀走过去,哐当一下—— 一杯红酒打饭在她的礼服上。 浓郁的酒香弥漫,尉嬴啧啧惋惜,倒是浪费了这杯好酒。 少女笑得一脸无邪,像是不经意一般,对着辛妲毫无诚意地道歉,“抱歉啊,辛姐姐。” 辛妲看了她一眼,没认出她是谁,倒是少女转身,又上去抓住了尉嬴的手臂,将尉嬴拽到一边,甜甜地喊了一声,“尉哥哥。” 辛妲被这声音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是王佳敏在一边出声道,“徐小姐撞了人还倒翻了酒,就这样不痛不痒地道个歉算过去了吗?” 徐若婷扯了扯嘴角,一脸都懒得和王佳敏说话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呵,不然呢,还要我跪下来给这件礼服磕头吗?” 王佳敏被她一句话顶的脸色通红,“徐小姐,我虽然身份比不上你,但是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意思是我不会做人?” 徐若婷笑了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下去,你那个暴发户老爹从此以后要去讨饭?” “够了。” 辛妲淡淡地出声道,虽然她不懂这女人为什么突然间撞上来针对自己,但是看了眼在一边的尉嬴,总还是明白了几分。 女人之间的嫉妒和斗争总是这么毫无理由的,而她,并不想和这群无聊的女人多作斗争,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辛妲依旧优雅地冲着尉嬴和徐若婷抬了抬下巴,似乎她刚才那副所作所为丝毫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一边服务员上来赶忙帮她擦裙子,辛妲接过手帕清冷地说,“我自己来吧。” 服务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红着脸把手帕递给她。 这边徐若婷看着辛妲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挽着尉嬴的手臂讥笑,“装什么样子啊,真好笑,名声都烂了。” 辛妲擦裙子的手没停顿,就像是压根没看到徐若婷一般,这种忽视让她相当不爽,怎么,不就是靠一张脸吃饭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 辛妲擦完了礼服上的红酒渍,辛商正姗姗来迟,家族企业出了点事情需要他一并过去帮忙,现在赶到的时候,就好看见徐若婷挽着尉嬴,在辛妲面前一脸耀武扬威的样子。 辛商走上前,“徐若婷,你干了什么?” 徐若婷装委屈可是一把好手,“一不小心把红酒倒你姐姐身上了,她没事吧?” 辛商怒了,“我把红酒泼你身上你试试有没有事?” 徐若婷一下子就冷笑了,连装都懒得装,“怎么,你是要跟我算账么?一个姐控,真了不起,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姐弟俩……” 话还没说完,对面直接飞过来一个蛋糕,就这么稳稳地砸准了在她脸上。 辛妲手里还拿着剩下装蛋糕的盘子,冲着徐若婷笑得千娇百媚,“你对我有意见,无所谓,尽管在我面前上蹿下跳好了,我都懒得睁眼看你。你跟我弟发火,徐小姐,你是不是没有掂量清楚你自己的分量?” 女人就这么站在那里,糊了她一脸的蛋糕,可她一身暗红色裙子,被泼了红酒也没多大影响,倒是酒香迷人,连同她一起让男人心醉。 徐若婷气得发疯,“辛妲!你这个贱女人!服务员!服务员拿餐巾纸来!” “你挺有本事的。”辛妲眯眼笑了一声,“全江城女人都在背地里骂我贱,你倒是头一个当着我的面说的,我要是不做点什么,也对不起你这声贱女人。” 说完,迈开步子径自走到旁边,从地上拎起一个垃圾桶,直接冲着徐若婷扣过来!! “羞辱我我不在意,你有什么想不开侮辱我弟弟?我也来出出气吧?” 徐若婷惨叫一声,旁边尉嬴都眉头皱起来了,这垃圾桶里都是人家吃剩的各种食物残渣,这么一下不知道得有多臭。 原本徐若婷还挽着尉嬴,结果现在尉嬴一脸嫌弃地退开几步,“有没有人帮你擦一擦啊,脸没事吧,回去要不要重新补一下水光针?” 啧啧,一个能和辛妲打的都没有,江城的女人真无趣。 尉嬴这嘴毒的,结果辛妲更毒。 “脑子也补点水光针吧,真看不下去了。双眼皮是不是还按着我的同款割的?徐若婷,我和你哥从小玩到大,你小时候那些照片,我可是都看过。” 辛妲淡淡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巾纸,动手的是她,风平浪静的也是她。 站在那里,优雅动人。 她笑了笑,红唇一勾,容颜教世间称赞,“没关系,你要尉嬴,姐姐我给你就是。我还没大度到跟你这种小辈抢男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辛妲在徐若婷耳边丢下一句话,眼睛却是看着尉嬴的。 “一年前我玩烂了的男人,你想做接盘女侠,我成全你。”辛妲笑得风情万种,“有句话你可得记住了,我不让位,你别想上位。能沾着点甜头,那都是我让给你的。” 晚上十点,晚会准时开启,似乎先前徐若婷找茬只是一个小插曲,在这上流社会,足够虚伪就可以存活下去。 多少人表面上客套,背地里对着别人捅两刀。不够两面三刀,都跟不上大流。 所以那些事情,聪明人自动就忘了,当做不知道,哪怕不喜欢徐若婷这人,他们也能笑着捏着酒杯,喊对方一声,徐小姐晚上好。 徐若婷被服务员遮着出去换洗身上的东西,辛妲就这么站在会场中央,身边王佳敏正满脸崇拜地盯着她的侧脸——虽然有些令人想笑,但这小伙子的确真诚。 起码刚才,他站出来帮辛妲说话了。 尉嬴看了眼王佳敏,翻了个大白眼,怎么看怎么不爽! 辛妲倒是对着王佳敏笑笑,“感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没……没有的事情!” 王佳敏手忙脚乱,“我也只是众多仰慕女神的小粉丝之一。” “别把我说的那么高高在上。” 辛妲理了理头发,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两杯酒,“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这杯敬你刚才为我说话。” 王佳敏忙不叠加喝了酒,只觉得浑身都被这杯酒给弄醉了,盯着辛妲白皙的侧脸,他咽了咽口水。 尉嬴站在旁边双手抱胸,无意识轻轻踩着地板,嘴巴里要是再叼一支烟就跟那种发火跺脚的黑道老大似的,正好这个时候,有人点了一根香烟戳进他嘴里。 “靠!” 尉嬴吓了一跳,转过脸来一看是黎悯,乐了,“你怎么在这里?” 这动静惹得辛妲转身过来看他们,那一眼,她就看到两个不同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一个面容妖孽,一个气质冷峻。 常年在上流社会打交道,自然明白另外一张冷漠的脸是谁,隔着人群,辛妲举了举酒杯示意,黎悯便也回以手势,喝下手里的酒。 尉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是等你老婆吗……” 黎悯这会子笑了,“你老相好在跟我打招呼。” “呸。” 尉嬴像个混混似的,吐掉了抽了一半的烟,把黎悯手里原本敬辛妲的酒抽出来,自己仰头喝下了,又塞回他手指里。 “老相好?整座江城,除我以外,谁敢动她?” 尉嬴走了,辛妲和辛商也各自隐没入人群中,一场社交晚会结束的时候,辛商扶着辛妲走到了后花园,女人脸上带着几分醉酒后的酡红,走路有点不稳,辛商干脆直接抱起了她。 姐弟俩容貌皆如天神下凡,动作亲密一点都没有违和,一位摄影师走过的时候,无疑是件捕捉到了这美好的画面,一下子就拍了下来。 辛商将辛妲放在花坛边上,叹了口气,“我等下要回公司,叫人先把你送回去?” 辛妲疑惑道,“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辛商眼神隐忍,却什么也没说,“没关系,我去帮帮忙而已。” 她是他们两个男人捧在掌心的公主,哪怕从此以后辛家名存实亡,也绝对不会让辛妲受一丁点伤害。 有些女人,生来注定了就是要被男人宠在心尖,拥有一切。而别人,却什么都得不到。 尉嬴屏退人群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辛商从辛妲身边离开,她说了可以自己回去,辛商就急匆匆走了,如同来的时候也是姗姗来迟一般,步履有些许慌乱。 随后女人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的花坛边上,身子细长,侧脸优雅,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幅画。 尉嬴静静看了辛妲许久,想起来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也是在一次私人轰趴之后,辛妲从人群中走出,在一边的喷泉池旁边吹风。 那个时候她喝得比现在还要醉,一双眼睛含着秋水,妩媚而又妖娆。 尉嬴承认,他就是被辛妲这皮囊给蛊惑了。 有不知死活的男人跟踪过去纠缠她,尉嬴上前一脚把那个人踹翻在地上,将辛妲拉进自己怀里,冲他干脆利落地比了个中指,“小爷的女人是你能肖想的么?” 随后直接抱起辛妲,她在他怀里喊了一声,称呼他,尉先生。 尉嬴低头看她靠在自己怀中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紧了紧,笑道,“认识我?” “尉先生的大名无人不知。” “彼此彼此,辛小姐的也是。” 他将她放入车中,直接开去了酒店,那一刻辛妲没有任何反抗,他以为她就是那种随性放纵的女人,直到后来贯穿她的身体,她在他身下第一次哭出声来。 醉酒后的一夜欢爱总是像一场浮华旖旎的梦,梦醒后的那种失落感袭来,让人觉得迷茫空荡。辛妲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睡着尉嬴。 尉嬴,江城的太zi爷,相貌堂堂身份尊贵,她眯眼回想昨天夜里,竟然……跟这人滚了床单。 措不及防的桃色新闻再一次出现,说是辛妲和尉嬴好上了,深夜一起出入酒店开房,尉嬴醒后笑着刷消息,一边对辛妲说,“你这次总算是坐实这个消息了吧?” 辛妲没说话,再一次被男人翻身压住,她身体的滋味很美好,而且……出乎他意料的纯粹。 于是尉嬴捏着美人的下巴,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可不想再送出去,干脆自己藏起来算了,“既然发生了点什么,不如我们顺着剧情走?” 辛妲笑了一声搂住尉嬴的脖子,他们皆地位优越容貌出挑,远远看去竟然没有色情感,躺在床上肌肤相贴的两人竟像是一幅画,“尉先生做好准备被我这个小女人套牢了吗?” 话音刚落,回忆尘埃落地,尉嬴抬头再去看现在坐在花坛边的辛妲的时候,只觉得她比以前更冷了。 因为更冷了,所以愈发冷艳,尉嬴上去将自己西装脱下来盖在辛妲身上,带着笑气说了一句,“不回家?” 辛妲直接脱下西装还给他,“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对峙着,一年前他们亲密无间水乳交融,一年后,一道横沟就这么跨在两人中间,记不清,忘不净。 辛妲转身离开的时候,尉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瘦弱的肩膀颤了颤,回头看向他,“放手。” 尉嬴没说话,一张脸,精致如妖孽,可那双眼睛却如同深潭,带着冰封的怒意,“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辛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是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么。尉先生难道反悔了?” 尉嬴眯眼笑了一声,那笑里让人听不出真假,男人看起来纨绔阔绰,玩世不恭,嘴角照例带着几分戏谑,“辛妲,我觉得你应该学乖点,毕竟,我是有权利开条件的那个人。这话什么意思,你懂吗?” “少拿那些条件来威胁我。” 辛妲冲着尉嬴眨眨眼睛,一刹那如同少女孩童一般俏皮可爱,令人心颤。 “尉嬴,你现在抓着我不放,也不过是为了替她报仇。” 辛妲收敛了那副样子,抬起头来,笑看着眼前优秀出挑的男人,一字一句,化作利刃刺向男人胸口,“那我身上的血仇,要怎么办呢?” 尉嬴心神一震,再想去抓她的时候,辛妲走得很快,他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辛妲,你别后悔。” “我老早就后悔了。” 她转过脸来,容颜美得令人忘了呼吸,“一年前,我就后悔了,尉嬴。” 如果这必须是我要付出的代价的话,那么,我承受便是了。 她红着眼睛笑了笑,“你没了生命里重要的人,可是尉嬴,我失去的一切,也同样拜你所赐。” 尉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还想再说什么,“辛妲……” “到此为止吧。” 辛妲这一次没有回头,连告别都吝啬给予。 ****** 关于辛妲和蓝懿的绯闻不胫而走的同时,有一家综艺节目邀请了辛妲和一些同样咖位的国际大腕来一块参加,辛妲答应了,当天晚上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有个不速之客冲了进来。 男人一头染成浅金色的发,五官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可惜了那眼神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看见辛妲的时候,露出了那种淫邪的笑,“听说女神今儿个会来,所以我特意来了。” 辛妲抬头去看男人,才认出他是谁。 林炫,最近挺火的当红小生,可惜了他黑历史可能比起辛妲的绯闻来还要多,草粉,让粉丝怀孕打胎,辱骂比他咖位大的明星,在国际场合公开丢脸……一桩桩一件件,还能在圈子里混,说明后台相当了得。 辛妲随后就垂过眼去,淡淡说着,“马上就要开播了,我要换衣服,请你避嫌。” “是吗,我来和你一起换吧?”林炫笑了笑上前,“反正女神花名在外,一定很多男人见识过吧?那我也来欣赏欣赏你……” 身后有人狠狠一脚踹过来,林炫回头,看见好莱坞影星商绾站在那里,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你他妈用下边玩意当脑子么?” 遇见好友,辛妲总归是开心的,和助理说了一句就把林炫赶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林炫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几句话,“蓝懿玩烂了之后我好心接手你,你居然不要。你跟商绾这种贱女人,就是不识好歹!” 商绾上前,用辛妲的口红给自己补色,冷漠地瞥了一眼被拖出去的林炫,说道,“不用理他。这家伙早晚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辛妲没说话,商绾上去帮她挑衣服,随后帮她把背上的拉链拉起来,笑着说道,“美人儿,我要是个男的,肯定爱上你。” 商绾是鼎鼎有名的好莱坞影星,身上背着蓝血代言,深受老佛爷喜爱,她和辛妲当年一见如故,关系好是圈内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节目开始的时候,辛妲和商绾一起出现,两人站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辛妲妖娆妩媚,商绾清秀靓颖,做游戏互动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太过养眼,直到林炫出场。 台下有小粉丝举着牌子喊他的名字,“炫炫!炫炫!” 商绾翻了个大白眼,辛妲看着笑了笑,只见主持人讨好地走过去,对着林炫道—— “炫炫,听说你又有新歌要出道了,不知道这一次如何定位自己呢?” 林炫站在那里,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当然是要等上各大榜单的榜首啦!我这次的作曲和以往完全不同,肯定会让所有人震惊……” 辛妲和商绾默默看他装逼。 直到他走过来,拿着话筒,脸上带着浪荡的笑意,冲辛妲笑了笑,“喂,辛妲。等我火了,给我干一炮怎么样?” 全场哗然!! 这虽然是个娱乐综艺节目,可是有些话是开玩笑,有些话就已经是直接没素质低俗了! 主持人都愣住了,全场一开始甚至寂静了许久,导播疯狂怒吼,直播节目做到一半直接插进了广告,主持人结结巴巴地圆场,“哈哈,炫炫可真爱开玩笑……” 台下还有脑残粉在大喊,“炫炫加油!” 商绾笑都笑不出来了,直接上前,“你他妈几个意思啊?” “影星骂人了!” “快拍下来!” 下面一些起哄的粉丝纷纷掏出手机来,商绾变了脸色,旁边主持人开始尴尬地安慰所有人情绪,“炫炫可能就是想和我们女神开玩笑……” 辛妲一脸冷漠,没有接主持人的话,显然是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结果一边的林炫笑了笑,“是啊女神,我这提议你这么说?” 此时此刻尉嬴正好在公司后台用手机看直播人数,旁边秘书还在报告说这次的节目效果特别好,请来了林炫和辛妲一定会收视率爆棚……结果—— 林炫那一句,“喂,辛妲。等我火了,给我干一炮怎么样?”就这么直接刺进他耳朵里。 节目现场一片混乱,尉嬴直接坐着电梯来到导播室,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上舞台,直接对着林炫的后背狠狠一脚踹上去! 林炫被尉嬴踹得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台下观众尖叫了一声,有粉丝往台上丢东西,“滚下去!敢欺负我们炫炫!” “打人啦!节目组打人啦!” “录下来录下来!放上微博!” “老子就打了,还他妈要打死你!” 尉嬴上去,一把抓住林炫的后衣领,将他再一次摔在地上,旁边各路人马纷纷上台阻拦,保安在下面围成一排,粉丝在狂吼,怒骂台上的嘉宾,“滚出去!” “辛妲就是个贱人!我家炫炫看上她,那是她享福!” 尉嬴拎着林炫直接将他从舞台上丢了下去!! 粉丝们尖叫一声,赶紧去把林炫围起来,只见尉嬴来到辛妲身边,抓着话筒冲林炫吼了一声,“你他妈这人品素质还想在圈子里混?老子让你做人都做不成!” 林炫摔在观众席上,吐出一口血,“你是谁!你知道我干妈是谁吗!” “你干妈还欠着老子五千万的高利债,利滚利一共两个亿,你有本事把你干妈喊过来,老子倒想看看她敢不敢在我面前放一个屁!” 尉嬴怒吼一声,“狗东西,辛妲是你能肖想的么。好好去伺候你干妈那个老女人吧,刘菊晴的公狗不当,跑来混娱乐圈,你抽脂的时候连着脑子里的组织一并抽了吗?” 商绾在上面冷笑,“什么主子什么粉丝。狗一样的偶像,就会有狗一样的脑残粉!” 下面群情激动的粉丝直接和他们开撕,“等着吧!我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卖逼上位的贱女人!” 辛妲冷笑,直勾勾盯着台下粉丝,模样相当冷艳,林炫出口侮辱她,可她还是那般清高的模样,似乎谁的嘲讽都不会妲打击到她一般。 于是这期的综艺节目,开播二十分钟,直接封杀,后续广告插入之后,再也没有播出来。 此时此刻,辛妲和商绾正坐在后台,无数工作人员过来给她道歉,送的花和礼物都一堆堆了,这次导播走出去后,尉嬴插着口袋走了进来。 商绾见了她,就自动走出了辛妲的休息室,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尉嬴对辛妲笑了笑,“采访一下你什么感觉?” 辛妲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许久,才像是卸下防备一样,“你怎么来了?” 尉嬴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开了一瓶百岁山,“这娱乐公司是我的,你不知道吗?” 辛妲才记起来,尉嬴现在玩娱乐圈,这圈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估计他都知道。 于是她只能冲着尉嬴皮笑肉不笑道,“刚才多谢尉少出手。” 尉嬴也回以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用客气。”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直到尉嬴提起,“林炫那个人,你平时和他有交流吗?” 辛妲摇摇头,“没有。” 想想也是,辛妲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玩在一起? 尉嬴便勾着唇角,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一般,“那你的本事可真厉害。” 这又是在嘲讽她了,辛妲自嘲一笑,“总有人喜欢上赶着倒贴,尉少,您可千万别和他们一样。” 尉嬴这回换做了冷笑,“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辛妲。在我还没玩腻你之前……你最好收敛点。” “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 辛妲冷冷地回答,“如果你是来耀武扬威的话,就请走吧。我和你大概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尉嬴站起身来,身上穿着名贵定制的西装,经历过刚才一场暴动,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侧过半张脸,如同妖孽一般回眸对着辛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妲妲,有些坚持,是徒劳无功的。” 他话里似乎带着无数深意,辛妲皱起眉毛,表明了自己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于是尉嬴便走,那修长的背影迈着步伐一步步离开,辛妲才将攥在一起的拳头缓缓松开来。 林炫在综艺节目上公开侮辱辛妲,污浊字眼影射对方的话题一下子炒作开来,登时窜上了娱乐版块头条,彼时尉嬴坐电梯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属下林风立刻把一些资料呈上去,“林炫,原名林轩轩,男,23岁,江城人,性别男,爱好女……” “哎哎。”尉嬴摆了摆手,“这种垃圾的消息念出来干什么,脏我的耳朵。” 林风默默把文件放在他手旁边,“我怕您不要看,就先给您念一遍。” 尉嬴放下手机乐了,“你怎么知道我不要看的?” 说完就随便瞄了眼资料,都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找人把他封杀了吧,这脑子别说演艺圈了,出去卖都混不下去。” 林风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尉嬴,只见自己老板开始拿刚才那沓资料开始叠纸船,叠完之后翻过来盖在他的脑袋上,笑得颇为不正经,“朕赏你的帽子,下去领赏吧。” 林风:…… “哦对了!”要走的时候,林风被他叫住,转过身来,只听这二世祖正笑得吊儿郎当得问他,“我那个小号的id和密码忘了,回头你发给我。再去买一波水军黑一下林炫,记住了,要重点表明他和辛妲先前不认识,他是个屌丝,天天意淫辛妲。” 林风:……当尉少的特助好命苦啊。 尉嬴眯眼笑了笑:“这个月奖金翻倍。” 林风:“我爱您!” 出去五分钟后,尉嬴一下子收到了办事效率超高的林风发来的短信,是一个娱乐大v的id和密码,谁都想不到这个娱乐大v竟然是……尉嬴披着马甲的小号。 林风还在微信上嘱咐他—— 【朕的特助:尉少,您又要爆料了吗?这次小心点……上回你爆料那个姓付的小鲜肉演戏耍大牌,就有人查我们老底。】 【尉太子:谁敢查我?谁敢?!】 【朕的特助:您这号好多人都怀疑是不是圈内人的小号呢。】 【尉太子:前阵子还有人说我这是拿钱办事的无良大v,消费粉丝的水军。】 【朕的特助:群众的话一天变一样,总之您这回爆料,遣词造句得小心点。】 【尉太子:我还要你教还咋的,怎么,皇位你来坐?】 【朕的特助:……皇上息怒,臣等告退。】 五分钟后,微博上出现一条娱乐大v的微博,寥寥数字,就已经破了千万的点赞评论转发—— 【娱乐太子:今晚十点整,开扒所谓小鲜肉林炫那些年和老女人的爱情故事。】 这条消息一出来,对面的林炫气得一张脸通红,然而看戏的围观群众纷纷转发并且掐着表等晚上十点——这种年度撕逼大戏怎么能错过! dm娱乐公司的最高层,他们大名鼎鼎威风凛凛的尉嬴尉总裁,此时此刻正美滋滋地搓了搓手,脸上写满“奸计”两个字。 辛妲下午的时候和商绾在一块,傍晚时分看见了一条微博,随后这条微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热搜,紧随其下的是辛妲和林炫的综艺事件,再往下是辛妲和蓝懿的绯闻。 各种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人说是蓝懿花钱帮辛妲平反。 这个时候商绾正看着自己的指甲盖,上面是她新做的指甲,辛妲在她对面笑,“你自从做了这个指甲,我都不敢找你撕逼。” “是啊,谁敢来,老娘划花她的脸!” 商绾颇为气势地吼了一声,随后拿起手机在富二代群里面发了一句—— 【ren:妲妲受委屈了,有没有人随我一起去撕了林炫?】 【蓝家二少:我我!商姐我啊!】 【ren:靠,你不是退群了吗,怎么又进来了?】 【蓝家二少:托老尉拉的\\害羞】 【ren:你还真阴魂不散啊,最近因为你女神被绯闻缠身,你还是自我反省吧。】 【蓝家大姐:林炫的后台挺硬的,他的干妈刘菊晴在中央有人。】 【凌小颜呀:中央?中央?林炫这么能?】 【蓝家大姐: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傻逼还能在娱乐圈混,全靠干妈屹立不倒。】 【凌小颜呀:靠干妈上位?刘菊晴那样他都吃得下去啊?此人必成大器。】 【傅老三:尉嬴难道没动手么,我不信。】 【ren:我也不信,他上台揍林炫那个劲就像被人抢了老婆似的。】 【蓝家大姐:@尉太子吃瓜群众需要你。】 【黎:辛妲需要你。】 【ren:楼上老实人,敢于说实话。社会社会。】 【尉太子:你们很闲啊!】 【尉太子:真巧,我也很闲,我在围观有人撕林炫。】 【凌小颜呀:已经有人动手了?林炫这是在娱乐圈遍地仇啊,尉狗截个图来看看。】 【尉太子分享了一个‘娱乐太子放话扒林炫?’来自新浪微博……】 【尉太子:再喊我尉狗,老子找你老公治你!】 商绾和辛妲凑在一块点开来,现在十点还没到,转发已经六千多万了,有林炫的粉丝跑来下面喷,“造谣超过一定转发量是算犯法的!!!” “垃圾无良大v公开黑我们家炫炫!” “有什么好扒,有本事扒辛妲那个贱女人啊!” 商绾从辛妲抽屉里翻出一包瓜子,两位女神就这么一边嗑瓜子一边刷新闻,还刷出好几条辛妲早期的绯闻,看来是林炫的人花了钱开始反击了。 商绾点开来一篇文章,里面写的是辛妲和尉嬴的过去花边情史,写得沸沸扬扬,带着相当强的误导性,通篇都是辛妲如何勾引尉嬴上位。 靠,辛妲还需要尉嬴来上位?辛妲自个儿就是豪门! “不过这狗仔有几张照片拍的挺不错的。”商绾乐了,把手机递给辛妲,“你看,你和尉嬴去酒店开房的照片。” 美人微醺,靠在尉嬴怀中,尉嬴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指尖夹着一张金卡在开房。侧脸看过去鼻梁笔挺,跟艺术照似的,真是应了那句话,长得好看的人,哪怕被偷拍不用p都是一副海报。 辛妲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一边商绾还在笑,“唉,我说真的,尉嬴人品不咋地,长得还挺帅的。睡他不算吃亏。” “你这说法,是不是睡个长得帅的渣男就不吃亏了?”辛妲笑了,笑起来风情万种,商绾啧啧两声,“你别笑,你笑了我一个女的都想睡你。” 辛妲拉下一张脸,继续刷微博,于是时间这么一分一秒过去,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十点,娱乐太子这个大v发了好长的图文,声色并茂地将林炫的过去黑历史都扒了出来。 草粉,让粉丝流产打胎一分钱都不出,事后不认人,公众场合辱骂粉丝,侮辱嘉宾,国际场合摆出歧视性的手势,一桩桩事件加起来简直要把他钉在黑历史的十字架上。 最爆炸性的还是他和刘菊晴的那个幕后财色交易。 娱乐太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照片把他们的床照都发了出来,细心地在身体部位打了马赛克,然而脸没打——所有人都认出了那是林炫。 台上大放厥词对辛妲说火了给我来一炮的林炫。 商绾乐了,她说,“这个图文里边犯贱的语气,怎么跟尉嬴很像啊?” 辛妲没说话。 群里又是炸开了天—— 【ren:卧槽,刘菊晴长这样啊,我有点敬佩林炫了……】 【黎:……那个刘菊晴外面还有男人,这么一来中央的地位可能要被牵连。】 【凌小颜呀:蓝懿你去试试刘菊晴,把林炫挤下去。】 【蓝家二少:凌颜我给您磕头了行吗,我还不想死。】 【蓝家大姐:这个娱乐太子的背后是谁啊?哪儿来的那么多圈内消息,连照片都有……】 【傅老三:肯定是圈内人。】 【凌小颜呀:圈内人也没他这么大胆吧。这等于公开叫板啊,而且林炫以前有什么黑料就会被渣浪删掉,明显背后有人。但是这个娱乐太子的消息居然没被删……】 【傅老三:你的意思是已经到了林炫花钱,渣浪都不敢删的后台吗……细思极恐。】 【蓝家大姐:没准还是个暗恋辛妲的死忠粉。】 另一边,林风战战兢兢看着新闻,对着自己的老板道,“尉少,您是不是发的东西又有点儿太多了?林炫他们私聊我们用钱解决。” “好啊,这事儿好办。”尉嬴笑了,“五千万。” 林风用手机打过去五千万三个字,对面林炫的头像一下子不说话了,估计开始另找渣浪内部的成员。 此时此刻渣浪后台成员:不……不敢删啊!这,这号儿后台太大,不敢动! 刘菊晴和林炫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开始动用中央的势力查这个号的后台,结果查到了一家很小的老早注册的娱乐公司之后就断了,再没线索。 林炫记得要哭出来,“干妈,这可要我怎么办嘛!” 刘菊晴老脸都塌下来了,“都怪你,台上讲什么话!我看你就是想弄辛妲,不要干妈了!” 林炫赶紧去哄她,刘菊晴老鸟依人地缩在他怀中,林炫开始睁眼说瞎话,“你可是我的甜心小宝贝,辛妲那种骚货,怎么能跟你比呢!我就是故意气气她,谁知道嘛……” “哎哟,人家爱死你这个小冤家了。”刘菊晴眯眼笑了笑,“我托人去办事儿,看看能不能解决。” 林炫的事情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这个大v的发声,许许多多小网红都站了出来,亲自说明曾经被林炫揩油占便宜等事情,一时之间#林炫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浏览量疯狂增长。而另一边,尉嬴扣着手指在办公桌上打节奏,许久特助林风推门进来,“办妥了。” “成。”尉嬴笑了笑,“是时候把辛妲和辛商在我们公司合作拍广告的消息发出去了。这个时候发辛妲的海报,正好民心所向。” 林风许久才道,“……原来您这是营销手段……?” 尉嬴说,“不然呢?” 不然我还以为您是……一怒为红颜呢!营销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又能毁了林炫又能捧高辛妲,多好玩啊。”尉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慵懒散漫,像是从不把谁放在眼里,“娱乐圈反正天天都能爆炸,我就喜欢当搅屎棍。” “……”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娱乐圈一天一个样,这几天又有了新的消息。林炫准备买一波水军平反的时候,dm娱乐公司联合sh珠宝设计开了一场发布新品会,并且推出了他们新一季的代言人——辛商。 辛商是带着姐姐一并过来参加的,辛妲的出现无疑将发布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因为近几日圈子里的新闻几乎全都是围绕着她而起的,绯闻女王的称号当之无愧。 彼时的辛妲正站在镁光灯下,笑容得体,姿态优雅,外界传得风风雨雨,她依旧仰着下巴冷艳逼人,带着最新珠宝,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有人将话筒递过来,“辛小姐针对这几日您身上的绯闻,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辛妲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全场哗然,“您这是默认了和蓝懿的恋情吗?” “不公开承认,也是不公开否认咯?” 辛妲没说话,远远看到了嘉宾席里自己那一圈子不正经的富二代们,微微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必明说,大家自然而然会看得清。至于我那天夜里去酒吧找蓝懿……” “因为我在。” 身后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辛妲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有些僵持,随即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众人转过脸,看见尉嬴一身高定西装走到大家面前,照例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年不见约一下辛妲,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谁……谁敢啊!你俩不是一年前分手了吗,怎么回来还要再旧情复燃?! 一时之间辛妲和蓝懿的绯闻被换下,变成了与尉嬴的旧情再一次进入大众的视野,公众号媒体号的推文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将新的绯闻送入人们的视野。 等到整个发布会结束,辛妲从人群中走出,叹了口气,身后有人也跟出来,正笑着,如同一只妖孽。 辛妲转身,冷冷直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尉嬴笑得眯了眼,“我乐意。” 辛妲口袋里手机震动,看了看是自己的哥哥发来消息,于是她再也不去看尉嬴一眼,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带着一股香气,尉嬴盯着她的背影,眸光渐深。 尉嬴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很不对劲,辛妲想不出他这么做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现如今家里好像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只得赶过去。 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凌颜,她正在低头深思,抬起头来的时候对着辛妲疲惫地笑了笑,“你出来了啊?” 辛妲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颜的表情有些闪躲,“妲妲,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女人。 辛妲脸色一白,许久才缓缓道,“是的,消息是之前尉嬴和我说的。” 哥哥最爱的那个女人,凌颜这辈子都无法匹及的女人……辛妲一把抓起凌颜的手,“正好我哥喊我回家,我带你一块回去。” “算……算了吧。”凌颜红着眼睛笑了笑,“妲妲,我和你一样,都吃够了苦头了。什么时候才算是解脱?” 凌颜和辛戚隐婚的事情整个圈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凌颜有个神秘老公,但是大家都没想过这个人是辛戚。 尉嬴能知道,也是一年前通过辛妲之口。可是凌颜和辛戚的日子并不幸福,单方面的爱恋总归要有一方飞蛾扑火。 辛戚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凌颜触及不到,辛妲也很少能看见。 两个人各自叹了口气,一并往停车场走,凌颜问辛妲,“你还会和尉嬴重新在一起吗?” 辛妲没说话,许久才缓缓道,“他连我们在一起的旧事都否认了。” “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和尉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辛妲也想不明白,直到一年前悬崖边上,她鲜血淋漓的那一刻,总算想明白了。原来有的人只当爱情是游戏,是她入戏太深,到后来进退不能。 而尉嬴,却随时随地都能抽身而退,他注定了是这场爱情的赢家。 一年后再见,他们陌生相认,互相尊称,他风平浪静,她撕心裂肺。 有些道理明白得太晚,代价就是在时光里慢慢煎熬到疼痛入骨。没关系,只是一年而已,辛妲想,她还有很多时间耗得起。 “我希望你好。”凌颜握紧了辛妲的手,“我和辛戚不会有个结果,我明白。但是妲妲,我不想看你也受折磨。” 好友这番剖心剖肺的话让辛妲鼻子一酸,坐进车里的时候,她迅速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跑车原地弹射起步,开向了辛家的宅子。 ****** 到家的时候,辛妲推开门,辛戚正坐在客厅中央,搂着一个不停哭泣的女人,见到自己妹妹回来,男人抬头,一张精致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错愕,随后转化成为了怒意,“你怎么带她来了?” “我不能带么?” 辛妲察觉到了凌颜的颤抖,替她说话,“这才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也只有法律会承认她。” 辛戚眯眼狠狠地笑了笑,“我们的家事,凌小姐不必参与。” 说完又问,“辛商呢?” “被媒体缠住了,一时半会抽不开。” 辛妲冷漠地领着凌颜往别墅里走,背后男人在怒喊,“妲妲,别让这个女人进家门!” 凌颜平时张牙舞爪的性子在辛戚面前就如同熄了火,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红着眼眶。 辛妲转过脸来冷笑,“哥,你当着三儿的面骂自己的老婆?平时光鲜亮丽,干的事儿怎么跟条狗似的?” “妲妲!”辛戚向来很宠辛妲,但是一旦有关凌颜,他丝毫不会退让,在他眼里,凌颜就是个不择手段爬上他床的女人。 “够了,我就知道不该来的。”凌颜终于出声,含着泪看了辛戚一眼,随后又看向他怀中的女人,终是扯着嘴皮笑了笑,随后从辛妲手里将手腕抽出,“我自己先走吧,你们自行解决家事。” 辛妲追着凌颜喊了一声,但是没留住,凌颜走了,整个别墅的气氛都寂静下来。 辛戚压着一股低气压,缓缓地说道,“妲妲,别玩的过火。” “这话我要送给哥哥你。”辛妲注视着他怀中不敢抬起脸的女人,冷冷地笑,令天地失色,“这个女人的消息是尉嬴给我的,你不怕已经过了人家一手么?” “辛妲!”辛戚怒从心起,喊了一声自己妹妹的名字,随后又压低了嗓音,“好……是我太暴躁了,抱歉。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她!” 辛妲仍旧冲着那个女人皮笑肉不笑,要不怎么说尉嬴看上了她那副皮囊呢,辛妲生气起来的时候眼里亮得逼人,冷笑的时候都美得跟天神似的。她转身,来到自己哥哥面前,深呼吸控制了情绪,再次问道,“家里是不是因为她出了什么事?” 辛戚脸色一变,随后低声道,“她……一不小心被人偷了包,u盘里的资料泄露出去了。” “哥!”辛妲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大喊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这让我们处于什么地步?!” “暖暖只是不小心……”辛戚把怀中的女孩子搂得更紧了,“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叫你过来只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家里的紧急对策,辛氏集团还没倒台呢!” “你就这样包容她?”辛妲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资本家没有几个干净,可是他们都将自己保护得好。辛家的黑幕一旦泄露出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尉嬴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又将这个女人的消息转手给她? 辛妲颤了颤,看向辛戚,“哥,我不会再劝你和凌颜了。只是,有朝一日你可别后悔。” 只是辛妲这一番警告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自己的哥哥简直是被那个女人迷晕了头脑,还要坚持她住在辛家,后来搞得辛妲和辛商都不想回家,姐弟俩干脆在雅诗阁开了个套房,就这么和辛戚斗气。 辛商在参加完新品发布会后之后事务就闲了下来,平时没事买两瓶酒和自己姐姐兑了橙汁喝,姐弟俩喝得酩酊大醉各自睡觉,他们年轻且肆意挥霍,在这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上流社会的人们总是喜欢享受风月。 直到凌颜心情不好再一次叫辛妲过来酒吧喝酒,辛商很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姐姐大人优雅地一摆手,“你在我钓不了凯子。” 一句话把辛商堵死,于是扒着门,身为姐控的弟弟就这么看着凌颜把辛妲拐跑了,一句挽留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到了linx的时候,卡座上已经坐了人,辛妲问了一句,“尉嬴不会来吧?” 凌颜无奈地笑了笑,“不来不来,会让你尴尬。” 结果就是尉嬴的确没有到他们这来,但是隔壁卡座碰巧就遇上了。 曾经看到过一组对话,男的问:宝宝,我要睡了,你在哪? 女的说:老公,我在家正打算睡觉呢。晚安。 结果男的说:我在你隔壁卡座,晚安。 然而孽缘就是那么让人惊心动魄,辛妲一扭头,就看见隔壁卡座的尉嬴搂着小姑娘,笑得如同一只妖孽,精致俊美的侧脸就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另一只手骰子摇得飞起。 凌颜也看见了尉嬴,脸一拉,把辛妲拽过来,“别去管他,陪我喝酒吧。” “我最近跟我弟弟私下没少喝。”辛妲笑了笑,“今天就不喝了,等下你回去没人送。” “谁说我没人送的!” 凌颜喊了一声,“蓝懿呢!蓝懿!” 蓝懿看见辛妲眼神一亮,都不去管旁边的凌颜,扑上去,“女神!女神我敬你一杯!” 凌颜气得发抖,“狗日的见色忘义!” 辛妲只好笑着回绝,解释说她这次不能喝,要开车送凌颜回家。 于是凌颜直接放肆起来,一杯接着一杯,辛妲都劝不住她,旁边的尉嬴似乎是被他们卡座上的好友叫了过来,慢悠悠走过来的时候,看着辛妲坐在那里,安静的脸庞在酒吧灯光照射下如同一朵剧毒却艳丽的花朵。 他眯了眯眼,竟然有些期待这朵花开到荼蘼盛放到惊艳随后消逝的那个瞬间。 刚坐下,对面辛妲就站了起来,“去趟厕所。蓝懿,帮忙看下凌颜。” 又是去厕所? 凌颜喝多了捅了捅尉嬴,“辛妲去厕所了。” 尉嬴乐了,“和我有关?” “上回不是她去厕所你就屁颠屁颠跟上了么?”喝多的凌颜口不择言,“尉嬴,我告诉你,你和辛妲既然已经分手了,就别纠缠得没完没了!” 尉嬴对着凌颜冷笑,“管得挺宽。” “是啊,怎么说我也算是她半个家人。”凌颜红着眼睛看向尉嬴,“尉嬴,我知道你怨恨辛妲。但是一年前,辛妲也是受害者!” “呵……现在跑来说自己受委屈,有意思吗?”尉嬴眯着眼睛,“多没意思啊,人都死了。” 凌颜被尉嬴这话震得久久没回过神来,许久才喃喃着,“你恨她?你有什么资格恨她?尉嬴,你知不知道辛妲她为了你——” “闭嘴!” 尉嬴不知道哪来的怒气,忽然间就出声,连带着周围人都愣住了。蓝懿赶紧跳过来,“凌颜喝多了,你别和她发脾气!” 尉嬴冷笑,甩手站起来,对着凌颜,一字一句,“凌颜,替我转告你所谓的好闺蜜,一年前的事情,谁都可以无辜,她辛妲最没资格叫无辜。我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辛妲赶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尉嬴这句话,竟然硬生生逼红了她的眼睛。她大笑两声,直接走进尉嬴的视野,察觉到男人的瞳仁缩了缩,辛妲冲他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怎么,尉先生现在是来帮着她算我的账?” 尉嬴怒极反笑,“你想闹得人尽皆知,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人尽皆知,皆知什么?”辛妲上前,伸手戳着尉嬴的胸口,分明柔弱无力,可尉嬴却觉得心头随之升起剧痛,“尉嬴,人心都是肉做的!一年前我为了你像条狗一样去求着人家的时候,你他妈抱着别的女人随我去死!你但凡有一丁点良心,你就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喑哑哭声,心脏读秒,剧痛袭遍辛妲全身。是啊,她是多矜贵的一个人啊,哪怕外头乱传的花边绯闻再多,也没有一个男人敢看轻她那一身清高。就是小姐都嫉妒她游走花丛还能有这种腔调,换别的女人早就艳俗而又下贱,唯独她,艳名满天飞,却冷得不得了! 她是多矜贵的一个人啊! 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的时候,辛妲红着眼睛,忍着自己的哭声,颤抖着说了一句,“尉嬴,你不信我,我无所谓,我也早就看透了,我在你眼里和其他女人也就是一个样。祝愿你和你的心头爱长长久久。算是我犯贱,一而再再而三走进你视野,从此以后,全江城任何一个有你尉嬴的地方,我辛妲自动退避三尺!” 尉嬴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剧烈收缩了一下,紧跟着就是一股怪异的烦躁感涌上心头,他看着辛妲那张哭红的脸,喉结上下动了动。 随后男人冷笑,“希望辛小姐说到做到。” 辛妲笑出眼泪来,她终究是没他狠! 这动作都让一卡座的人不敢出声,凌颜吓得酒都醒了,来到辛妲身边。 辛妲缺个依靠,于是死死攥住她的肩膀,手在哆嗦着,僵硬而又颤抖,可是她忍着自己的痛苦,梨花带雨的凄美模样让看过来的男人都觉得心疼。 辛妲的美众人皆知,哭起来也是极美的,但尉嬴是谁?若是有朝一日辛妲死了,全江城男人都会为她落泪,唯独尉嬴不会! 他啊,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心狠手辣极了,怎么可能会为辛妲皱一下眉头! 毕竟一年前可不就是这样吗! 辛妲笑着流着泪,蓝懿伸给她一张餐巾纸,她哽咽着说了一声谢谢,随后拽着凌颜,从酒吧里疾步离开。 蓝懿恍惚地看着辛妲走了,又回头来看尉嬴,喃喃道,“老尉,你和辛妲……” 尉嬴的笑愈发危险而冰冷,“闭嘴。” “你他娘的这样让我怎么闭嘴?”蓝懿上去狠狠抓住尉嬴的衣服,“我跟你坦白说了,我喜欢辛妲,你要是跟辛妲毫无瓜葛了,就放她一马!” 放她一马! 她辛妲到底是有本事,让一个男人抓着他的衣服喊着,让他放她一马! 尉嬴笑得残忍,“蓝懿,这事儿你插手不来。辛妲,你也不可能追到。” 蓝懿气极了,嘴唇都在哆嗦,“老尉,我们都是圈子里一块玩的,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能跨过去吗啊?辛妲也有她的自由!” “我不想和你闹僵,但是这件事情上,我还是选择按我自己的来。”尉嬴轻轻松松拽下蓝懿用力抓着他衣服的手,捏着他的手腕,男人的侧脸在酒吧灯光下如同鬼魅一般,妖冶且凌厉,刀锋般凛冽的眉目沾染着杀意,他说,“我和辛妲之间的账,没人能帮我们算完。” 这天晚上辛妲和尉嬴这么一闹,就闹了整整一个礼拜。 连带着蓝懿性子都压抑下来,除了几个她们身边特别要好的朋友,没人知道一年前发生了什么。 可是当初辛妲和尉嬴的话都是字字诛心,每句话都想要逼死对方,连一条后路都没有留。 大家隐隐觉得这江城可能会有大事要发生,一个辛妲,一个尉嬴,都是江城排得上号儿的人物,他俩要是真的对面怼起来,那岂不是……太他妈刺激了吗! 一边尉嬴的兄弟群里面在很不给面子的当着当事人的面乱讲八卦,另一边辛妲飞往国外拍摄一组广告。 广告商发了个拍摄小花絮出来,辛妲穿着露背装坐在钢琴前,美好的肉体勾勒出一幅醉人的画面,她伸手放在钢琴上,倒也不是瞎弹,动作流畅熟练,明显经过长年累月的学习。 名门千金的首要必备条件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作为名媛,辛妲显然相当合格。 这视频一出来,就被傅暮终直接转发到了群里—— 【傅老三:你前任又上热搜了。】 【黎:牛逼。】 【傅峥嵘:牛逼。】 【蓝家二少:牛逼。】 【福臻:牛逼。】 【尉太子:牛你麻痹!她一天到晚都是热搜!看着就烦,路转黑了!】 【傅老三:哦哟哟,您这是跟谁置气呢?】 【尉太子:呵呵。】 【蓝家二少:你是不是讨厌辛妲?那正好,我跟你说个事儿。】 【尉太子:什么事儿?】 【蓝家二少:你前任真美!】 顺路发了个绿帽子的表情。 尉嬴一看当时就怒了,巴不得穿过手机揍死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孙子,想了想沉住气,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跨国公司,开口就是流利的英文,喊了他们的经纪人出来交接。 于是五分钟后,辛妲的小视频被全网删除,连她本人转发的那条都被强制性删除,一点热度都不剩下。 大洋彼岸身在纽城的辛妲气得浑身发抖,凌颜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辛妲没说话,倒是尉嬴直接弹了一条微信过来。 他和她的联系方式先前就加上了,只是躺在各自的列表里就跟个死人似的。 尉嬴发了个笑脸的表情过来,很明显,冷笑。 辛妲没理他,这厮直接道,“腰窝上的纹身是想让全世界男人都知道么嗯?” 辛妲笑着发过去,“可惜了,一年前我脱光衣服站在镜头面前,该看的人,早就看见了。” 一年前那场绑架毁了她的一切,清白,名誉,以及心头挚爱。 而那个时候的尉嬴,搂着别的女人,冲她怒吼,“你竟然找人绑架萧莹莹?辛妲,你是不是想死?” 镜头下,她一丝不挂,麻木而又空洞地盯着尉嬴,可脸上的笑却畅快淋漓,“尉嬴,是谁想要毁掉谁……还说不一定呢。” 后来的后来,有男人为了她从悬崖上跳下,只为抢走照相机里那一张小小的cd卡,保住她的名誉。 她披着他给她的风衣外套,流着血,不顾一切朝悬崖嘶吼,那时的尉嬴只是冷眼相待,说了一句—— 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从那个时候起,辛妲便知道,有些爱,只能走向毁灭。 辛妲的广告很快就下来了,那个时候她还没回国,这个城市里有许多旧友,她想多待待,就叫经纪人重新定了机票,将回国日期改在了半个月后。 由她主演拍摄的广告一下子就在网上走红,其实不管是任何广告,只要加上辛妲参演,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支广告提升了一个档次。 她在镜头前风情万种,时而妩媚艳丽,时而冷艳迷人,时而性感娇俏,时而纯真稚嫩。 有人说,辛妲一个眼神,就如同诉说一万遍我爱你。不少人死在她广告最后一秒的背影和回眸下,如同天地失色,令人忘记呼吸。 随后广告结束,那些花体字渐渐打在她淡去的背影上,却始终如同一道剪影,让人不想挪开眼睛。 今天尉嬴点开广告看了一遍,刚骂完,旁边林风偷偷提醒他,“老板,您这是第五遍看了……” 尉嬴啪的一下把手机摔在桌子上,“怎么,你偷看我?” 林风不怕死地说,“是您偷看辛妲。您要是想潜规则她,说一句,我替您办到。” 说得还颇雄心壮志,宏图伟略。 尉嬴翻了个白眼,“爸爸想睡还睡不到?爸爸都睡腻了!!” “哦。”林风这回放心了,直接把手里的报纸递出去,“您要是不在意那我就无所谓了。看,辛妲又传新绯闻了!” 你他妈这个幸灾乐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林风没看出来尉嬴要发作,还美滋滋地说,“刚才试探一下您还爱不爱辛妲,看你盯着辛妲的广告看那么久,我差点出去把报纸烧了。好了不用污染空气了。” 说完还戳了戳报纸上正楷加粗的标题,给尉嬴念了一遍,“名媛辛妲国外赴情郎!双双出入酒店,疑似新恋情曝光,蓝家少爷已成过去式?” 特么还读得抑扬顿挫的! 尉嬴觉得自己能捡到这么个特助,简直是……脑子里有屎! 他直接将报纸揉成一团,“我不认字要你教?” “我觉得您懒得看。所以念一遍。”林风说,“瞧,这不是又给您揉了。” 尉嬴吼了一声,“那你他妈还不快去查查辛妲半夜约会的谁?!” 林风笑眯眯抽出一份报告单来,“我已经调查好了。您过目。” “……”尉嬴忽然间又觉得这个特助其实脑子还是挺灵活的,就是有时候太贱了。 他唰的一下把纸抽过来,看了眼文章上面的字,冷笑一声。 “商绾她哥商幸尧……?”尉嬴继续冷笑,林风在那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说,“老板,要不要,咔擦了!” “咔擦你妹的咔擦。”尉嬴飞起就是一脚,“老子动不起他!” “哦……”林风拖长了音调,“那咱下一步干嘛?” 尉嬴手一抻,露出一个亮闪闪的表,“下午有个股票的会要开,晚上给我订机票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订哪儿呀?” 尉嬴怒吼一声,“纽城!老子要飞过去亲手收拾那个小贱人!辛家要破产了还有心情在外面泡男人!靠!也没见她来泡我!商幸尧比得上我?” 林风看了眼单子上的照片,颤颤巍巍说句,“还……还挺帅的。” 尉嬴嗯了一声,拖长了音调,“你说什么?” 林风加紧双腿往外跑,“祝老板早日抱得美人归!” 尉嬴在公司里开完会议,当天傍晚就坐进了车子里,车门还没关上,身后林风屁颠屁颠跑上来,“老板……老板你等会……!!” 尉嬴不耐烦地按下车窗,坐在副驾驶看他,“什么事儿?” 林风把一叠文件递上去,“老板,公司里还有些后续需要您整理一下,去了纽城也请您按时开视频会议,万万不能忘记。” 尉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好看的眉目一扬,拔高了声调喊道,“你敢给我布置家庭作业?!” 林风浑身一哆嗦,“哪儿……哪儿敢!老板,我就是督促您认真办公!” “总裁位置要不让给你呗,看给你急的。”尉嬴啧啧两声,“去坐吧,那个椅子可以调整一下高度,我不在这几天希望你能帮我把公司市值翻一番。” 林风腿都要吓软了,“老板!我不敢啊……” “不敢你他妈还指指点点!”尉嬴对着司机吼了一声,“开车!保时捷停这儿不动开车展啊!” 司机也吓得一抖,立马挂挡踩油门,车尾气喷了林风一脸。 林风站在风中泪流满面,狗日的老板,他要谋反,要篡夺皇位! ****** 美国和中国有时差,尉嬴落地的时候困的想打瞌睡,结果现在纽城时间正好是一点不到,天气简直阳光明媚。尉嬴张着嘴巴哈欠打到一半,愣是让太阳光晒得把剩下半个憋回去了。 孤身一人过来没带助理,算了算了,先去酒店下榻休息一下,再找人查查辛妲具体在哪儿。 结果刚走进酒店,就看见辛妲和商幸尧并排走出来,俊男美女跟一对儿似的,看得尉嬴牙根都发痒了。 两人视线里似乎都只有彼此,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压根没看见尉嬴一样,欢声那个笑语,郎情那个妾意…… 尉嬴火气一大,对着服务员用英文怒道,“房间开好没?” “抱歉先生,酒店正在查询……” 查了半天总算查到了,尉嬴心说林风办事儿怎么可能有差错,上了酒店最高一层的总统套房,随后服务员将他的行李推了上来,放好东西,尉嬴就躺在床上掏出手机。 点开辛妲的微信,尉嬴思索了一会,发了一句,【尉太子:在哪?】 辛妲回复一个字都没有,就三个标点符号,【妲妲妲:???】 【尉太子:……我出差,出差路过纽城,看见你个一个男人手挽着手出去了。】 【妲妲妲:……】 【妲妲妲:哦。】 哦!哦!她竟然跟他说哦!! 她一天不找男人是不是会死!从他回国到现在就没停过!会得病的知道吗,会得病的! 尉嬴怒得从床上坐起,走到一边抓起矿泉水吨吨吨喝了半瓶才忍下心头怒意,他拨了个电话给林风,大洋彼岸林风睡着觉被他吵醒,张嘴就是一句,“搓呢娘个老逼,吵人睡觉会遭天谴的。” 尉嬴抓着手机冷笑,“老子的娘在隐国度假,你去搓,搓到了我喊你一声爸爸。” 林风吓得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来,他说,“老板,大晚上您……有啥吩咐啊。” 尉嬴说,“猜,你猜对了我饶你一死。” 林风真想对着电话框框磕头,他说,“是不是要查辛妲和商家大少这几天干嘛去了呀!您等着,一小时后我发到您微信上!” 尉嬴皮笑肉不笑,“么么哒。” 么……么你妹! 这个时候一直玩的要好的兄弟群里弹出一个消息。 【蓝家二少:听说尉老狗突然间飞纽城去了,有知情人士知道是为什么吗?】 【黎:辛妲也在纽城。】 【蓝家二少:黎爷心思亮堂!】 【黎:是你太愚蠢。】 【傅老三:不,还得加个附加条件,商幸尧也在纽城。】 【福臻:商幸尧一直都在国外。】 【傅老三:啧啧啧。】 【尉太子:你们一个个不睡觉?这个点玩手机的,都他妈是没性生活的。】 【黎:你就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傅老三:乌龟不要笑王八!】 【福臻:楼上两个回复简直就是有文化的和没文化的差距。话说尉老狗,辛妲和商幸尧之间有爱的火花吗?比当初和你的火花大吗?】 【尉太子:娘搓比啊,谁敢和辛妲擦火花?】 【蓝家二少:我我我!】 【尉太子:微信怎么没有禁言这个选项!我要把蓝懿的言禁了!】 叮咚一声,远在中国的林风发来邮件,尉嬴点开来看了看,眼神渐深,切出去群里喊了一声。 【尉太子:兄弟们,需要你们上场的时候到了。现在有空的飞个纽城,尉爸爸必有重赏。】 而此时此刻的辛妲还不知道,一场异国他乡的闹剧,正以浓墨重彩的姿态渐渐拉开了序幕……远在异国他乡的纽城机场,一架飞机缓缓落地,走下来的乘客只有寥寥几个,看起来像是有人包下了整座飞机。 一群潇洒的富二代要么扯着领带,要么解开自己袖口的纽扣,从飞机里走下来,个个都是美男,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个偶像团体出动了。 傅暮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简直是尉嬴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啊。” 福臻在他背后贱兮兮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闲了,你看我们黎爷,出来玩还要做生意。” 蓝懿说,“要不是因为老子家里是航空集团,你们他妈现在还在国内!哪来的阿美瑞卡!” “哦哟哟阿美瑞卡!”傅暮终乐了,“蓝公子,听听你的英文,美国的英文给你讲成这样,你好意思吗?” 蓝懿说,“有钱长得帅,文化不是问题。” 半小时后,一帮死基佬到了尉嬴房间里,尉嬴正穿着浴袍在窗外荡来荡去,一群人进去的时候直接给吓了一跳,“我靠,老婆跟别人跑了也不至于跳楼寻死吧!尉老狗你别想不开啊!” 尉嬴翻窗进来骂了一句,“福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对了,我来的路上查到了一点事情。”黎悯淡漠地倚在墙上,清俊冷酷的脸简直是性冷淡届的标杆,他说,“辛妲和商幸尧的房间在你隔壁。” 尉嬴简直五雷轰顶,“他俩住一起?!” 声音都变掉了! “开心不开心?”蓝懿在一边落井下石,“唉,也不知道先前是谁在酒吧里那么牛逼哄哄地跟人家正面怼呢,现在女神跑来找蓝颜求安慰了,你还要千里追来纽城。” 尉嬴摔过去一个烟灰缸,“你别得意,你也好不到哪去!” 蓝懿说,“那你来说说,喊我们过来,具体要帮忙什么?” 尉嬴翻了翻手机,嗯了一声,随后道,“我查了一下……辛妲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我估计她想留在纽城过生日。” “哦。”傅暮终补刀,“人家想和商幸尧两个人过生日。” 尉嬴巴不得拿烟头烫死这个嘴上不关门的祖宗,“所以我想……那个……我们,要不要,帮……辛妲过一个生日啊?” 一帮人眼睛瞪大了,嘴巴张成“o”型看着尉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黎悯,他收起手机,冷漠出声,“散了散了,各回各家。” 蓝懿说,“唉,还以为什么事呢,我现在飞回去衣服正好干了能收起来。” 傅暮终说,“之前还要和辛妲来个你死我活呢,一转要给人家过生日,我要是辛妲,我鸟都不鸟你。” 福臻说,“哈哈哈哈哈哈!” “……”尉嬴压制住心头怒意,“没关系,尽管去。黎悯你老婆还在坐牢,老子一句话下去能让你再等十年;蓝懿你飞回去吧,反正辛妲是我的,你最好别回来,你回来你是我儿子;福臻你们家最近出了点儿食品安全问题找人公关下去了,我想放个小号去微博爆料;至于傅暮终,我记得你哥是巡捕,扫黄的时候要是正好抓到你要怎么办?” 蓝懿说,“爹,我跪下来给您磕头吧,求求您让我帮您!” 一小时后,纽城街头出现了一堆极品男人,各个身材高挑面容俊美,尉嬴一边打电话一边通知林风买礼物,买了礼物又开始吩咐他定各种道具。 身为死党的几人在身后窃窃私语,“尉嬴到底喜不喜欢辛妲啊?” “啧啧,这都看不出来么?肯定是喜欢。” “那他为什么先前和辛妲这么凶?” “犯贱嘛,我和你说,今晚他俩肯定还得怼一波。”傅暮终颇老成地点点头,“来来来,下注下注,微信转账啊!” 另一边,辛妲和商幸尧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两人笑容灿烂,路过的人纷纷投以注视。俊男美女,天生一对,她对商幸尧说,“幸亏你的帮忙!” 商幸尧淡淡地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你最近还留在纽城吗?” 辛妲愣了愣,想到回国又要面对尉嬴,皱起眉毛,“如果国内没有活动的话,我暂时会长居纽城。” 商幸尧勾起唇角,“那不如搬来我家住,我喊商绾一块来吧,你们俩有个伴。” “挺好的,我还能等他醒过来。” 辛妲脸上满是激动,“真的太感谢你的帮忙了!” 当晚八点,纽城的帝国大厦,一场慈善晚宴正在进行,不过晚宴的进行方式并非以往那种严肃而又古板的拍卖仪式,是非常放松自由的社交模式,许多人穿着礼服来来往往,长长的餐桌上铺着上号的布,上面放着许多糕点,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名流社会的社交。 来来往往的宾客们将请柬递给门口的执事们看,偶尔会有一些千金小姐对着那些长得很帅的执事红了脸,投以青睐的眼神。 辛妲换了一身淡蓝色长裙,耳边挂着同样颜色的钻石流苏耳坠,只有一边,看起来更显细巧精致,挽着商幸尧的手,和来往的宾客打交道。 “蓝懿蓝懿,你那儿怎么样了啊?我这边放进去很多人了。” 门口穿着执事装的傅暮终一边问蓝懿,一边皱了皱眉毛,“等下,主人来了!欢迎罗宾先生——!!” “我靠,我被艾德文小姐缠住了,等会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并不想冒犯您的美貌,我的确有急事……您别亲我,哦,别,不,那是我的皮带……” “……” 傅暮终一边熟练地欢迎着今晚派对的主人罗宾先生进来,一边用微型麦克风对尉嬴说,“我方蓝懿已经阵亡。” “狗日的,”尉嬴此时此刻正在酒店里装礼物,“战斗力太低了!难怪追不到辛妲!” 另一边——黎悯走进后台屏幕控制室,vj师正坐在电脑面前制作素材,在大厅屏幕上变幻出不同的万花筒,偶尔还会插放几行欢迎某某宾客的字眼。黎悯穿着高贵的西装走进去,vj师抬起头来,“哦~上帝,您是?” “罗宾先生托我要求您帮个忙,克里斯先生。” “是我的荣幸!”克里斯从位置上站起来,伸手抓住黎悯的手背狠狠摸了一把,天知道他是个基佬,这个男人的出现简直符合他所有的审美要求。 黎悯忍着怒意对他笑,“罗宾先生说,希望您在12点的时候,这么做……” 交代完黎悯抽开手,基佬vj师还想扑上来,他嘭的一声关上门,对方撅着嘴巴直接吧唧在了门上面。 “vj师已经搞定,尉嬴你那边怎么样了?” 尉嬴从窗外爬进来,“一切ok,就等我出场了,记得到时候拖住商幸尧!” 福臻端着菜在人群中来来往往,“我靠,这个烤鸭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尉老狗我能先吃了吗?” “吃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着急?”尉嬴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喷上香水,重新理了理发型,耳边塞着一个耳机,“我准备好出发了。” “就等你了!”傅暮终喊了一声。 “啊啊,艾德文小姐你太棒了……” “……”尉嬴对着话筒说,“把蓝懿拖出去弄死。” 尉嬴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帝国大厦的后门爬了进来,对于一个职业性跑酷和爬楼选手来说,他其实是非常乐意征服这座大厦的,可惜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爬上帝国大厦顶端这件事得先放一放。 辛妲挽着商幸尧的手游走在人群,身后镁光灯响起,她笑得优雅大方,无数人与她打着招呼,眼里有艳羡和嫉妒。 尉嬴穿着西装从路过的服务员身边捏了一杯酒,顺路和服务员击了个掌——服务员正是福臻。 抬眼就看到辛妲笑得跟朵花似的站在一个帅哥旁边,尉嬴心里就来火,他欺负辛妲是他的事情,但是别人想碰辛妲,那就是找死! 再说了,辛妲身上还有些账要还给他,他很乐意现在得到她最后看见她希望破碎一地的表情,大概会比五年前更绝望。 尉嬴盯着辛妲的背影,在心底念道,妲妲……很快你就会回来求我…… 一小时后,派对现场的气氛显然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罗宾先生上台,拿着话筒清咳了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视线都转到台上。 尉嬴也站在辛妲身后不远处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的背影。 台上,罗宾先生正在介绍这次拍卖会的目的,拍卖会所得的善款都会用于捐给医学院研究植物人的实验,台下辛妲正盯着台上的拍卖物品,身边的商幸尧不断的举手抬价,渐渐地把这一次拍卖会的焦点统统转移了过来。 已经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那两位是谁呀?” “看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 “那位女郎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是不是辛妲?天哪!是辛妲!” 果然辛妲的知名度在国外人的耳朵里也不低,一听到这个名字,媒体们都纷纷去拍辛妲的照片,尉嬴坐在角落里,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勾唇笑,一张脸精致妖孽,有路过的女服务员看见他偷偷红了脸,转过身去讨论,“角落席坐着一位好帅的先生!” 尉嬴盯着台下辛妲的背影,一言不发,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直到午夜时间逐渐来临,一场拍卖会即将落下序幕,最后一件饰品被人呈上来,刹那间,全场哗然! 那是一枚造型极为精巧的耳环,灯光师恰好让灯光暗了下来,此时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唯有音乐喷泉散发出淡淡的光,隐隐地投射进来昏黄的光线,整个大厅都跟着寂静无声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了台中央。那枚耳钉正散发出蓝绿色的光,晶莹剔透,如同穿越时光而来,沉淀了无数年岁,竟然让人有些肃然起敬。 灯再一次重新开启的时候,所有人都深呼吸一口气,像是被这枚耳钉的美锁震撼了一般,此时此刻才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里。 角落里尉嬴听见黎悯从后台传来的声音,“就是这个么?” 尉嬴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有人从后台走上舞台,轻轻伏在罗宾先生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罗宾先生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声,“真的吗?” 那位服务员点了点头。 尉嬴看着台上的一切交流,那位服务员背对着观众席,手伸到背后,冲着尉嬴的方向比了个ok的姿势。 尉嬴继续意味深长勾着唇笑,那位服务员正是福臻。 下一秒,罗宾先生了这一轮拍卖已经提前落幕,人家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举起牌子喊价,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全场哗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物品还没拍卖就已经结束了? 有人开始猜测场上一定出现了贵人,商幸尧冲身边的辛妲笑笑,“真是遗憾了,看来我不能帮你了。” 辛妲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看来有人比我们还要先一步看上了。” “无碍。”商幸尧看了眼手中的筹码,“这次的收获还是不少的,回头你和商绾挑几件带回去吧。” “这么大方?”辛妲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这对佳人起身,路过门口的时候,执事装的傅暮终通过微型耳机说道,“尉老狗!他俩走出去了!” “给老子拦住!” 尉嬴将手指在手中轻巧地滑了一下,随后收入口袋中,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吹了声口哨,“拦住商幸尧,今晚辛妲是我的。” 辛妲和商幸尧刚走出去,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两个人刚走到无人的停车场里,就有一群黑衣人走上来,辛妲后退几步,“是不是来抢你在拍卖会上得到的物品的?” “不大可能……” 商幸尧缩紧眉头,将辛妲揽到自己身后,那帮人明显训练有素,看到他们有了反应,一下子直接扑上来,商幸尧饶是身手再快也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有人从身后直接偷袭,辛妲发出一声尖叫,可是尖叫到一半就直接被人迷晕了过去! “辛妲!” 商幸尧没有料到后面还会窜出来人,刚想过去帮忙,就有人从他身后出现,用同样的招数用一块布蒙住了他的口鼻。 乙醚的味道传过来的时候,商幸尧大脑逐渐失去了意识。 几位黑衣人站在寂静无声的停车场中央,纷纷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福臻还在喘气,“这他妈绝对是老子干的最屌的一次绑架。” “犯不犯法啊?”傅暮终扛着商幸尧,“被我哥知道了会不会来抓我们?” 尉嬴手中搂着软绵绵的辛妲,骂了一句,“屁大点胆子!又不是杀人放火!” 黎悯一脸冷静地摘下手上的手套,“反正我没留指纹。” “狗日的……” 福臻的气总算喘过来了,拍拍胸口,“傅老三,你把商幸尧送回酒店吧。尉嬴你把辛妲带走,我和黎悯留下来解决后续。” “够给力啊。”尉嬴上去和他击了个掌,不远处蓝懿飙着车回来,“我靠外国女人在床上就是吓人!老子的腰差点快被她坐断了!尉狗快上车,送你回酒店!” 身后黎悯依旧是一张冷漠脸,对着尉嬴的背影淡淡地问了一声,“尉嬴,你爱辛妲么?” 尉嬴转过头来,要笑不笑地说了一句话,“这种女人,只能是我的玩具。” 所以,他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各自上车,蓝懿一脚油门踩下去,将他送回酒店,一边送一边说,“你的乙醚是谁给你的?” 尉嬴乐了,“叶天。” “靠,无良医生。”蓝懿拍了一下方向盘,“哎哟……我的老腰。” ****** 辛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梦幻一般的公主大床上。 她刚想动一下身体,才发现身上的礼服被人换了一套,连带着手上都戴上了白色蕾丝手套,就如同一位……公主。 她站起身来,床边有一双镶满了钻的水晶鞋,穿上去才发现是正好的,并且高度也适宜,就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辛妲走到床边一扇镜子面前,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头发也被坐了造型,大部分被盘了起来,然后戴上了一个小巧的皇冠,看样子和自己的水晶鞋是一套的,镶嵌在上面的钻石熠熠生辉。 耳边留下几缕发丝秀气地垂着,衬得她脸庞娇小而又白皙,她垂了垂眸子,发现自己的口红也被换上了气质的复古红色,这曾经是一年前的她最爱的颜色。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发出一声轻响,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十二点。 辛妲一度以为自己掉入了某个公主梦当中,这一切如同是某个洲域的甜蜜童话,看着自己身上不真实的这一切,她被震撼得久久没回过神,连身后有人接近都没发觉。 尉嬴一步步靠近她,穿着和辛妲同一系列的西装,搂住她纤细的腰身,低笑一声,“挺适合你的。” 辛妲这才猛地回过神,原本脸上的激动一下子荡然无存,看着镜子里出现的男人,她的脊背生凉,“是你……?” “是啊,这一切都是我亲手做的。” 尉嬴颇为着迷地盯着她的身体,“礼服是我亲手绣的,钻石是我亲手镶嵌的,包括你的妆,也是我帮你画的。” 尉嬴有着惊为天人的设计师天赋,这个辛妲在一年前就知道,她曾经看着他打磨出一枚造型精巧的戒指,可惜了到最后,那枚戒指戴在了别的女人手上。 她从失望中回过神来,伸手推开了他,“你绑架我?” “不算绑架啊。” 尉嬴松松肩膀,“我也把商幸尧送回酒店了,你和她一个房间住?” “那是个双人房。” “那还是一个房间。” 尉嬴冷笑,“辛妲,你是嫌你的名声不够烂么?” 辛妲手指死死攥紧,“既然我的名声在尉先生眼里那么烂,那你何苦还要上赶着倒贴我?” 12点来临的时候,尉嬴眼里一片阴翳,可是窗外却突然间升起一片绚烂的烟花,那些烟花里甚至有字逐渐成型又慢慢炸开,盛放在辛妲的眼底,她的瞳仁一寸寸紧缩。 眼眶越来越红,直到眼泪水逐渐满上眼眶。 尉嬴找人用最快的速度订购了可是自定义形状的烟花,在这异国他乡的午夜十二点,纽城的上空升起了一幅巨大而又华美的彩色烟火,一束一束如同流星雨般挥洒在漆黑的夜空,引得无数还没睡着的人伸出窗外观看,火花绚丽又急速凋零,在炸开后逐渐有字清晰浮出来—— 辛妲,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场地外面的一帮好兄弟擦着额头的汗,“哎哟,这回他们要是再不复合,我就去跳黄浦江。” “傅暮终你这张开光嘴能不能省省。” 福臻翻了个白眼,“看缘分吧,唉,看缘分。” 辛妲站在窗前落泪,内心一片煎熬。 为什么,尉嬴,为什么你要在亲手给予我这么多痛苦之后,才来给我这些甜头? 尉嬴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轻声念道,“辛妲,生日快乐。” 墙壁上的开关被他按下,原本还昏黄的灯光彻底被断掉,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和外面一样的黑暗,唯有隐隐的烟火透着光映进来,辛妲回眸,却在对上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自己的耳朵上,挂着一枚正在闪闪发着蓝绿色光芒的耳钉。 这是……今天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宝物!所以,那个神秘人是尉嬴?! 辛妲回眸,看见的依旧是尉嬴那张妖孽的脸,在微弱的火花映射下透着半笑不笑的神情,危险至极。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剧毒。 她哭了,站在尉嬴面前无声落泪。 可是辛妲不知道,这一夜就如同那些华丽的烟火,在一瞬间用尽所有热度绽放后就会迅速凋零——如同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在过了午夜十二点就会消失一般,那些砒霜一般的感动在最初的温暖过后只会带来肝肠寸断的结局。 很多年后辛妲会笑着流出泪来怀念二十三岁那个生日,她说,她以为那一刹那自己是公主,身处于哥特式奢靡的童话中,可事实上,这却是一场毁灭。尉嬴用全世界最好的温柔将她筑造成这场盛大而又绮丽的……悲剧女王。 第二天清晨她从床上醒过来,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她眯起眼睛,才知一切已经结束。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连同昨夜缠绵的温度一起退却。 辛妲支起身子,打了个电话给商幸尧。 另一端的男人接起来喊了一声抱歉,辛妲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窗外,许久才道,“我要回国了,阿尧。” 有些梦,是该醒过来了。 辛妲回国后才知道国内已经掀起了一阵狂潮,那就是辛妲拍摄的那支广告,后来公司趁着大热出了同系列的香水,用黑色的瓶子装着,香味前调浓郁芬芳,极具诱惑性,后调迷人悠扬,如同是小猫儿勾引了你一下又走开,令人心痒痒。 这款香水有着一个相当旖旎的名字,中文名叫做妲己。 辛妲一下飞机就被经纪人接去了公司,一边过去一边在路上说道,“哎呀!小祖宗,你怎么那么久呆在国外,国内有个红毯没走!” 辛妲看着窗外,“反正我又不是毯星。” “你知道吗,尉嬴昨天夜里飞回来把红毯走了。” 经纪人小白坐在她前面,“有人说尉嬴去国外是去找你的,是真的吗?” 辛妲沉默了一会,才道,“是真的。” 小白吓了一跳,“那他半夜回来又搂着别的女人做什么!” 辛妲笑笑,“送我一场梦吧。” 又或者说,只是因为自己身边商幸尧的存在,尉嬴才会特意赶过来看一场,但是事实上,他对她没有一丝感情,只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他从来只把她当做他的玩具。 尉嬴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这个世界上,尉嬴是她最不能招架的男人。 小白叹了口气,“行了祖宗,尉嬴那种人不是我们可以搭上关系的。不过他昨天带那个女孩子出场,明显要捧红她,感觉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无非是像萧莹莹罢了。 辛妲理了理头发,“回公司吧,就当我去国外约了一发回国。” “你也有这种时候啊。” 小白笑眯眯地说,“跨国炮,牛逼!” 到了公司,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就看见辛商坐在里面,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要问罪的样子。 辛妲深呼吸一口气,赶在他开口前说道,“我先说好,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姐!”辛商眉毛皱在一起,“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我们大哥,被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 “什么意思?” “辛家的黑幕可能被泄露出去了。” 辛商压低了声音,“那个u盘好像被卖到了黑市上。” 辛妲如遭雷劈,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整个人愣在那里,像是被震惊了,许久才道,“你说什么?” “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现在赶紧把资产都转移到国外去,为了防止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先准备起来。” 辛商用一种无比严肃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姐姐,“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辛妲觉得一股阴影逐渐朝着自己的脚下蔓延开来,渐渐将她整个人吞没。 两人匆匆在化妆室里整理好东西,随后正好遇上门口有个记者访谈会,辛妲压着自己内心的焦灼在镜头前对着观众微笑,随后在环节结束后迅速从后台走到车内,辛商坐在辛妲的面包车里,车子将他们送到辛家的豪宅门口,两人就动作飞快地下车。 推门进去走到客厅,就看见有女人一脸微笑着出来,“你们来啦?坐下来一块吃饭。” 辛妲睨着眼前人,顾暖,她哥哥辛戚带回来的女人……萧莹莹的好朋友。 顾暖看着姐弟俩脸上的敌意,后退几步,白莲花般故作委屈,“妲妲,你们是对我有意见吗?” 辛商自顾自往楼上走,显然不想吃她做的饭,“我哪儿敢?” “啊商,下来吃暖暖做的饭。”一边书房的辛戚出来,喊了一声自己的弟弟,结果得到的是辛商嘲讽的回答,“我可担当不起她给我做的饭。”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辛妲只得退让,拉开椅子安慰辛戚坐下,随后吃了饭上楼,辛戚在楼下和顾暖说话,大概也是和u盘有关。 第二天辛商说要去外地做个综艺节目,早早地就离开了家门,显然顾暖在这个家里,让他们都过得不愉快。 辛戚没拦着,正好自己也要飞一趟国外,大概国外有人可以帮他忙。 可是辛妲不知道的是,这一走,竟是永别。 辛商和辛戚都失踪了。 她腹黑的弟弟和才惊艳绝的哥哥,都在路上出了交通意外,当消息报告到这边来的时候,辛妲正好在化妆,拿着口红的手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着小白,喃喃道,“你说什么?” “很不幸……”小白也是一脸悲痛,“妲妲,你要坚强。” 辛妲坐在化妆间里,外面阳光明媚,她竟觉得浑身冰凉。 满脑子都是小白之前那句,辛商做综艺节目出现事故掉下悬崖,辛戚所搭乘的航班也因为天气,已经罹难。 巨大的无助和恐慌袭来的时候,辛妲终是没握住口红,就这么让它滚落了下去,她一时之间没有承受住打击,黑暗袭来,吓得小白尖叫一声,“妲妲!你怎么了!你不能出事啊!” ****** 辛妲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喘了口气,一看是自己的经纪人小白和凌颜。 凌颜哭红了眼睛坐在一边,她说,“我……我去家属认领遗体的那边看了……” 她在法律的意义上还是辛戚的妻子,所以自然是要出面的。 辛妲望着自己的好友,也无声地红了眼。 她躺在病床上,显然遭受了太大的痛苦,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凌颜明白,自己所经历的不及辛妲的千万分之一,看着她这幅样子,也实在是心疼。 “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 凌颜喃喃着,“辛妲,我觉得好不真实……可是人真的就是没了。” 辛商的失踪让整个娱乐圈都掀起了惊天海浪,无数人在微博上自发为他刷话题点蜡烛,粉丝们哭成了一团,连路人都觉得心酸。 最心酸的是辛妲,辛家唯一还剩下的辛妲。 辛妲在医院里吊水,苍白的脸上掩盖不住病态,凌颜看了就心疼,守在一边,“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辛戚的尸体没找到……或许大家都还活着。” 对的,或许大家都还活着……一定要撑下去,把辛家撑住! 蓝懿一群人听说辛妲病倒了,都纷纷带着吃的提着果篮过来看她,大家脸上也十分悲伤,毕竟原本一起玩得好好的人突然之间就没了,换谁都扛不住这样的打击。 辛妲觉得自己甚至还在梦里,突然之间身边人就全都消失了,远在国外定居的辛家父母听说这个也病倒了,辛妲的妈妈直接吐了一口血,当晚就住进了医院里。 凌颜每天换着法子给辛妲带便当,可是辛妲不吃,短短几日人就消瘦下去了,像是个病美人,眼里都失去了光彩。 现在一打开微博,铺天盖地就是辛家出事的消息,好多陌生人都通过微博私信来给辛妲加油鼓劲,说是各种心疼,希望她撑住。 辛妲在医院里挂了三天的水就出院了,凌颜拦都拦不住,她回到家中,发现顾暖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家里的东西像是被人洗劫过一般,拿走了好多贵重的项链戒指。 凌颜气得哆嗦,说要报警,辛妲说算了,几个上锁的保险柜的东西起码都没动过,能轻松拉开来的抽屉里的饰品都被拿走了,随后顾暖就这么消失了,还穿走了辛妲一双名贵的高跟鞋。 辛妲很快找了朋友帮忙,帮忙查查顾暖这阵子到底跑去哪里了,随后自己坐在家中发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呆。 辛妲没有合眼,凌颜想守着她,被她赶走了,她虚弱地笑笑,“我还没死呢。” 凌颜张了张嘴巴没说话,还是走开了。 有些事情,只能让辛妲自己想开了才行,别人没法劝。何况凌颜她自己……也需要人安慰。 然而这些悲剧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晚上十点,一个令人措不及防的消息在社交圈子里迅速爆炸开来。 辛家逃税挪动资金整整两个亿。 当时消息传到辛妲耳朵里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脸色惨白,像是一具精致却死气沉沉的洋娃娃,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 好友的消息疯狂轰炸,以及网络上迅速开始报道爆料的一些和辛家有关的政治丑闻,辛妲打开股市看了看,辛家的股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下跌。 一连串的打击让辛妲措不及防,甚至没办法去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得知的便是,顾暖身上的u盘一定是被人买走了。 消息已经开始曝光了,而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辛妲下意识钻进了拳头,深夜里她整个人跳入辛家的游泳池中,刺骨的池水将她吞没,辛妲睁眼,眼泪一并没入冷水里。 辛家摇摇欲坠,辛商辛戚下落不明,父母重病住院,唯有她一人好好地还要强撑。 全身被冰冷的池水包围,辛妲慢慢向上浮起,伸手带着一阵水花。 哥哥……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辛妲起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无数人打爆,新闻头条已经将所有的消息都换成了和辛氏集团有关的,她起来匆匆看了一眼,就将屏幕直接关上。 凌颜说要来陪她,她还是拒绝了。 她坐在化妆台前,给自己认认真真化了妆,描了眉毛,勾了眼线,上了眼影,砖红色的口红亮眼而出挑,她披上风衣外套,踩着一双皮靴,抓起手机出门。 辛氏集团下面已经围了一堆人,有的是员工要辞职,有的是股民在哭闹,还有一堆媒体记者。 尉嬴在人群中看见辛妲走来,逆着光,身子细长,如同在t台上踩着台步,一步一步,坚定无比。 那些镜头和话筒纷纷对准了她,女人精心修饰过的容颜让人们都纷纷忘却呼吸,她看起来有些许疲惫,可眼睛还是亮的,对准了镜头,那一刻所有人都把心悬了起来。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劈开人群,像是这天地间无名而又自负的勇士,踩着高贵优雅的步伐来到辛氏集团被人砸烂了门的总裁办公室门口。 坐下,转身,女人像是一个高傲的帝王,明明是孤身一人,却如同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她用那双上挑而又风情万种的眼睛看着众人,“从今天起,我就是辛氏集团的新上任的总裁!所有的事情我会一一处理,若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辛氏绝对会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利益!” 众人哗然,所有的问题一下子涌向辛妲,无数镁光灯闪烁,她扬着下巴,眼眶微红,已是强撑。 可是,饶是如此,她也要守住辛氏,等家人回来! 这战场,若最后只剩她一个人,那也要扛到最后,哪怕和辛氏同归于尽,也不能成全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辛妲向来是有骨气的,尉嬴一直都知道,他就这么在人群中沉沉注视着她,口袋里手机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看,是有人发给他消息。 有关于辛家的黑幕。 尉嬴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收入口袋中,转身对着林风道,“晚上帮我在sweettalker订座位,她肯定会来找我。” 林风低声应下,随后两人转身,离开人群。 ****** 辛妲打电话给尉嬴的时候,尉嬴并不意外。 他只是含着笑等她求他,求他出手帮忙。 晚上八点,她如约而至,身影蹁跹,容貌动人,抬头那一刻楚楚可怜,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令男人恨不得下一秒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她在尉嬴对面坐下,黑色风衣下一件低领t恤,细长的锁骨托着餐厅暖黄色的灯光,打下两道阴影,她垂着头,许久才缓缓道,“尉嬴,我需要你帮忙。” 尉嬴在对面很自然地切着牛排,五分熟,带血丝,他的口味。 辛妲又重复了一遍,“尉嬴,我需要你帮忙。” 尉嬴优雅地擦了擦嘴巴,放下手中刀叉,撑着下巴看她,“你有什么足够我出手帮你的呢?” “辛家出事,和你真的无关吗?”辛妲抬头看他,她是极美的,尉嬴一直都知道,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哪怕多无辜的男人都会觉得自己有罪。 尉嬴无所畏惧的笑了笑,男人有着一副精致妖孽的皮囊,顽劣地勾起唇来的时候像是个玩世不恭的浪子,实在是太过招蜂引蝶。 他说,“辛妲,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生意。你觉得,帮你的忙,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辛妲也笑了,“尉嬴,我怀孕了。”之前生病住院的时候医生就查出来了。 尉嬴如遭雷劈立在原地。 辛妲说,“娶我不娶我,其实只要钱到位,结婚无所谓。尉先生,您觉得,您的儿子,值多少钱?” 你的儿子。 四个字,尉嬴的眼睛倏地眯起来,显然这一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辛妲许久,看着她妆容精致但苍白病态的脸,缓缓才说道,“辛妲,你如何给我证据相信这个孩子是我的?” “您不相信也无所谓。”辛妲似乎是聊到了尉嬴会这么说,好像是一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一般,她只是淡漠地笑了笑,“只要您日后不会后悔。” “你这是在威胁我?” 尉嬴勾着唇,笑得像个妖孽似的,“辛妲,你用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做筹码,你觉得能换来多少钱?” “两个亿。” 辛妲开口直白地说道,“尉先生应该不缺钱吧?” “是不缺。”尉嬴笑吟吟地盯着辛妲,“缺个儿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辛妲一愣,显然没回过神。 “两个亿,我给你,代价就是,你把小孩给我生下来。”尉嬴像头狼一样盯住辛妲,“既然口口声声孩子是我的,那么替我剩下一个小孩,拿到两个亿,这笔生意不亏吧?” 辛妲身体都在颤抖,“尉嬴你……” “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尉嬴将剩下的咖啡喝完,“我的作风向来高调,我想要的东西自然得是世界上最好的。辛妲,你做好准备生下这个小孩了吗?我当然知道你只是把小孩当做棋子,只不过。拿到两个亿就直接打胎这种念头你最好不要动,从今天起……” 他贴近了她的身体,缓缓道,“你就是我包养的小姐,一举一动都得在我的掌控下。想偷偷打胎?我就让辛氏集团做你这个小孩的陪葬!” 辛妲如遭雷劈蹲在原地,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尉嬴心情愉悦地欣赏完了辛妲这幅表情,随后买单走人。 辛妲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心尖在不停地哆嗦着,比起一年前悬崖边那场触目惊心的灾难时痛得更厉害。 她收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麻木看着掌心的断纹。 尉嬴,一年了,为什么我们之间还是这样毫无回旋的余地? ****** 辛妲一回到辛氏集团,跨行转账就已经过来了,她将一些闹辞职的员工安抚好之后,重新开始整治公司上下的规章制度,辛氏的状况已经慢慢稳定下来,有警察开到公司取证,需要他们交出账目表,辛妲派人送去一份,随后回到办公室里,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 傅暮终表示自己会找人帮她在警局里打通关系,辛妲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松气之后她又要开一家记者招待会,要把辛家从摇摇欲坠的地步挽救回来,要得在观众面前澄清他们。 哪怕那些事情和漏洞是真的,也得开个发布会来澄清。 辛妲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人员,亲自上阵,计划所有的流程和突发事件,忙前忙后,整整一个礼拜,辛家的情况开始好转。 然而她哥哥弟弟的消息还是没有一丁点风声。 这天辛妲累得趴在总裁办公桌上睡过去,凌颜过来探班,心疼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她太不服输了,如今家里面临这种事情,都不肯跟他们几个好朋友开口一声。其实只要她开口,圈子里的人给她凑个几千万根本不是问题。辛妲若是一直这么咬牙强撑下去,身体和心理防线迟早会垮掉。 辛妲推掉了一切娱乐圈的工作,外界宣称她是因为家里资金出了巨大的事情忙不开身,也有人说她还会回来,毕竟缺钱,肯定要回来接代言。 辛妲下班后和凌颜一起去一家日料店吃东西,顺路谈谈以后的事情,正好遇上了尉嬴,他站在她公司对面一条马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流,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面容俊美,就这么掠过人群看着她,目光深远,风雨不动安如山。 凌颜下意识把辛妲护在身后,辛妲却淡淡地说道,“他有事找我。” “妲妲,你别去,他指不定是来落井下石的呢!”凌颜还是一脸防备。 辛妲无奈地笑笑,她如何要对凌颜说出口,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交易呢? 于是她随意安慰了一下凌颜,就朝着马路对面的尉嬴走去,男人看她过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挺自觉地。”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辛妲淡漠地说,“找我有事么?” “最近辛氏的周转如何?” 尉嬴眯起眼睛来,“我听说还是很难吃开,辛氏如果想翻身,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够维持的大概就是不破产,光是这样已经耗尽力气了。辛妲,你还在强撑些什么?” “我所坚持的和你无关。”辛妲垂着脸,“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尉嬴勾唇笑,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钻石,名贵且漂亮,“今晚九点有一场晚宴,我需要一个女人陪伴。” 说穿了,就是要一个足够端得上台面的女人。 整个江城,再没有比辛妲更完美的女伴了。 寄人篱下,有求于他,辛妲睫毛颤了颤,轻声应道,“好。” 随后钻入尉嬴停在路边的车中,司机见到她恭敬喊了一声辛小姐好,随后发动车子,尉嬴坐在她旁边,两人一并陷入沉默。 这是辛妲时隔一年再次和尉嬴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曾经他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们老板有个叫辛妲的女人,后来他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让她滚。 辛妲滚了,可是一年后,自己竟然又上赶着求着。 自嘲地笑了笑,车子朝着尉嬴的别墅开去,他倒是还住在汤臣一品没变过,辛妲再次走进去的时候,门口有一只无毛猫冲她扑来。 无毛猫虽然看着样子有点可怕,事实上性子无比粘人,一看见辛妲就缠着她,辛妲将它抱起来,笑着逗他,“发财~尉发财~” 旁边换鞋子的尉嬴身体一僵,凶巴巴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土的名字喊他?”人家好歹叫money! 一年前辛妲就很喜欢他这只宠物猫,于是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抱着尉发财不肯撒手。尉嬴算是明白,他这条猫每天喊money鸟都不会鸟你,一喊发财就冲过来跟条狗似的。 他站在辛妲身后看她抱着猫,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样子。 第351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2 辛妲偏着头看着怀里的无毛猫,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尉嬴,对他道,“需要我去换装吗?” 尉嬴双手抱胸站在客厅里,随后扬了扬下巴,“二楼那间房间没变过你可以进去挑衣服。” 辛妲肩膀颤了颤,放下手中的猫走上去,男人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拉开那间房门,就仿佛是打开一个新世界,各种款式的衣服包括某些大排的走秀款都被人整整齐齐挂着,旁边墙上还是几米高的鞋柜,旁边放着包包,一格一格,如同某个名媛的私人收藏。 辛妲看着这些东西,眼眶微红。 一年前她最爱的这间房间,一年后也没变过。 尉嬴站在房间门口,微微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快换衣服。” 辛妲从衣架面前走过,挑出了一件旗袍,尉嬴眼睛一亮,那件旗袍称得上是极品,看来辛妲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优秀。 她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光洁的背上有一对如同翅膀一般的蝴蝶骨,中间一条隐隐的背脊线向下延伸而去,直到腰间盘旋的腰窝附近。 尉嬴走上去,主动伸手帮辛妲拉上旗袍的拉链,粗糙的指腹触过她身体细腻的肌肤,让辛妲整个人颤栗着。 随后辛妲在化妆台前坐下,给自己重新化了妆,尉嬴帮她把头发盘起来,就如同民国时期的沪上名媛,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眼波流转间魅惑人心。 抛开内在不说,辛妲这具身体从头到尾都是完美的。 尉嬴满意地看着辛妲打扮好的样子,勾唇一笑道,“这样子挺像某位千金大小姐的。” 像? 他这是在嘲讽她家世不再。 辛妲站起来,她向来是高傲地仰着头的,似乎不会为谁停留,她冲着尉嬴笑了笑,不理会他之前的那句话,只是笑得恰到好处地疏离,“走吧。” 尉嬴特意给她挑了一双粗跟的皮鞋搭着旗袍,显得十分秀气,辛妲坐上车子,车子再次发动,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当中。 尉嬴偏着头看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是不是打在他的脸上,男人勾唇微笑,眼神却冷漠,从来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到了会场中心,开始安排嘉宾入场,尉嬴挽着辛妲出现无疑是又一次将会场气氛推向了高潮,里面一堆已经到了的富二代们又开始啧啧摇头。 “尉老狗真不是人。” “我说什么来着,会复合吧!” “打钱打钱啊。”傅暮终笑得眯了眼,“快快快,下赌注了下赌注了。” “傅老三你他妈怎么不去开个赌场。”一伙人开完玩笑就上去迎接尉嬴,尉嬴搂着辛妲和媒体记者打完招呼就走过来,几个人不正经地开始揶揄他,然而两位当事人都笑得一脸淡漠。 似乎只是逢场作戏。 傅暮终用眼神和福臻说,完了,这把得亏钱。 今天这个晚宴是某个品牌发布会,一帮记者在主办方那里询问完之后就开始追着一些嘉宾做采访,近日不断上热搜的辛妲就是其中之一,有人拦住她在那里询问,“听说您和尉少复合了是真的吗?” 辛妲微笑但是不予回复。 “听说你们家出事了即将破产是真的吗?” “辛小姐要如何挽救辛氏?” “辛氏的黑幕消息来源到底是哪里?” 辛妲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逼问得回不过神来,手心都渗出了冷汗,尉嬴见了,放下正在谈论的合作商大步走过来,人群自动给他分了一条道,他看着那些记者媒体,勾唇一笑,“有什么事不如来问问我?” 记者们拿着话筒登时鸦雀无声。 尉嬴继续蹬鼻子上脸,“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拉着辛妲走了,有事儿欢迎你们随时来采访我!我也想上头条啊!” 谁他妈敢采访你啊! 不过尉嬴这次拉着辛妲走一圈,媒体已经有了会去写八卦的材料,能写出一堆堆新欢旧爱的狗血恩怨来,最后晚宴结束的时候,明明是主办方要开发布会,结果被尉嬴和辛妲抢走了热点,一堆人都聚集在他们车子后头,没有人去主办方面前递话筒才放。 场面一度很尴尬。 在甩开了身后一堆狗仔队之后,尉嬴让司机停车,随后给了司机钱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就自己坐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辛妲看着尉嬴熟练地发动车子,就问道。 “去吃夜宵啊。”尉嬴笑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辛妲那张有些疲惫的脸,“我饿了,你想要吃点什么吗?” 辛妲没说话,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吃不进。” “还在为辛氏牵挂?”尉嬴一边开车一边说,“看开点,该破产的就是得破产,你们家一开始要是不钻漏洞,没人能动摇你们。” 这算哪门子安慰人的说法?不过算了,能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已经算是好话了。 辛妲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她一个女人根本抗不下来。可是家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支撑了,她必须当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一旦倒下,辛家就大势已去,再也不能回到当年辉煌的日子。 尉嬴开车子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港湾区广场,到了市中心,可是之后却把车子停在了安达仕酒店旁边的一条小弄堂里,随后带着辛妲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口。 “这家面馆的面超好吃。”尉嬴进去后很自然地坐下了,丝毫没觉得这家面馆又脏又小会让他觉得不舒服,“以前过来吃的时候还要排队,现在这个点正好。” 辛妲也没多说话,就跟着尉嬴一块坐下。 尉嬴点了一碗鳝丝面,一碗辣肉面,随后下面的师傅很快就把面烫熟了端上来,一边还笑着,“小尉带女朋友过来啦?” 辛妲刚想开口解释什么,结果尉嬴就也笑眯眯地说,“吴叔您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带小姑娘过来一块吃吗?” “是呢哈哈。”吴叔爽朗地笑了几声,“这小姑娘看着灵光!” 辛妲也学着尉嬴的叫法喊了一声吴叔,随后就下筷子吃面,辣肉面的浇头做的的确好吃,又辣又鲜,难怪尉嬴会特意带她过来吃。 她也想吃一口尉嬴碗里的鳝丝,结果尉嬴一本正经,“怀着孕能吃海鲜吗?” 辛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就不许吃。”啪的一下把她的筷子打回去了,尉嬴端着面往自己的地方挪了挪,“你吃那个就好。回头我找人给你定制一份营养餐,明天闲着就去一趟医院吧。” 辛妲点点头,很快就把面吃完了,尉嬴看着她的脸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胃口倒是大了。” 那眼神盯得辛妲十分不舒服,只能先站起来,尉嬴去付钱,付完钱她才知道两碗面吃了一百三十元。 一百三十元两碗面?! “别看了,这地方还要排队吃呢,今天运气好。” 尉嬴熟练地拉过辛妲的手,就如同一年前他们交往时候的那样,带着她回到车里,这才开车回家。 辛妲坐在车子上,虽然吃了一碗面有了点精神,可还是疲惫的,眼下压迫着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多希望这个时候辛商和辛戚能出现…… 哥哥……我快撑不下去了。 ******* 辛妲在尉嬴的家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直接起身去公司,一路上总觉的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是回头看的时候又觉得没有人。 辛妲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给尉嬴打了个电话,然而对方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回过来一条短信,正在开会,忙。 早该料想到是这种结果的。 辛妲给凌颜拨通号码,那边很快接通,辛妲一边打电话一边故意说得很大声,“你下班过来接我吧,就这样说好了。” 对面凌颜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抓着手机问道,“是不是有人跟踪你?” 辛妲坐上了公司的电梯才松口气,继续道,“我觉得是的。应该是最近公司出事牵连到的人吧,不然我也没什么得罪对象了。” “你一个人可要小心啊。” 凌颜实在是担心,“要不我现在过来吧。” “不用了,下班来吧。”辛妲左看右看,进去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路过大厅,还是有几个员工坚持着来上班的,她叹了口气,“现在资金运转已经到位了,只要撑过这阵子就好了。” 凌颜在那里试探性问了一句,“妲妲……两个亿,你问谁要的?” 辛妲心头一刺,将包放在办公桌上,许久才慢慢说道,“……尉嬴。” “我就知道!”凌颜替她生气,无法保持冷静,“他肯定说了一大堆条件是不是!不然你怎么可能陪他出席晚宴!” “好了,别气了。”辛妲安慰自己的好朋友,“起码我还是有人生自由的。我和他不会有别的关系,你放心。” 话是这么说着,可是那天尉嬴说出的那句“你就是我包养的小姐”,依然刺痛着她。 辛妲垂了垂眼睛,之后又随便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开始投入新的一天的工作当中。 晚上下班的时候凌颜果然准时守候在他们公司的楼下,这让辛妲有些许安心,凌颜问她回哪儿,辛妲说想回辛家,结果两人到了那里,才发现辛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的巡捕, 正在往辛家的房子上贴封条。 凌颜走过去,有些慌张地问了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辛家欠银行的钱还没还完呢。”巡捕有点凶,“你退后点,这房子要贴上封条拍卖了!” 辛妲六神无主地立在风中,原来两个亿如同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她红了眼眶,上去拉凌颜,有巡捕认出了她是辛妲,有些同情,但是对于资本家还是厌恶的,只能上前道,“辛小姐请退后,这房子的所有权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辛妲被迫退后,看着辛宅被贴上封条,有专门的人过来对着别墅的各个角落拍了照,大概是取证,随后就上车离开。 很快,当年辉煌的辛宅变成了如今这副落魄的模样,连辛妲都……没资格再进去。 她全身颤抖着,凌颜过去抱住她,可是这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辛妲无声哭泣,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接二连三的出事,目不暇接的阻碍,辛家以后要怎么办?辛戚和辛商到底在哪里? 凌颜开着车子问辛妲今晚要去哪里,辛妲说去朋友家里借住一晚,其实凌颜知道,她就是去找尉嬴。 可是她没拆穿,将她隔了一条马路送到尉嬴家附近,就让辛妲自己去打车,看着自己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实在是心疼。 晚上七点,辛妲按响了尉嬴家的门铃,尉嬴接通语音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她会来找他,于是开了下面的门,让辛妲自己上来。 辛妲走到尉嬴面前的时候,尉嬴正和一个女人缩在沙发上看电影,看见辛妲过来,尉嬴很快站起来,问她,“你过来有事吗?” 辛妲看了眼沙发上另一个女人,是徐若婷,那天晚会上挑衅她的女人。 此时此刻徐若婷也的确一脸挑衅,得意地望着她。 辛妲笑了笑,是啊,尉嬴自然是无所谓带什么女人回家,他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姐。 辛妲没说话,像是逃一样逃离尉嬴的家,来的时候有多想被人安慰,离开的时候就有多刺痛。 是她傻,是她犯贱,存了想从尉嬴身上获取温暖的念头。 她怪不了任何人,尉嬴本就不是她的谁,可她每次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找他。 辛妲一边想着一边就落泪,迎着风在暗夜里狂奔,跑出小区,跑到江边,路灯下她的影子细长而又瘦削,像是极易被摧毁的蝴蝶。 尉嬴盯着她消失的大门许久,才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钥匙。 徐若婷在他背后问他,“你还回来吗?” 尉嬴没回头,“你要是睡这里,我就不回来了。” 徐若婷脸色一白,可是尉嬴也已经跑了出去,她死死咬着牙坐在沙发上,许久才松开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是我。现在辛妲落单,你们手脚都利索点!” 尉嬴在家附近的江边转悠了近二十来分钟,都没有找到辛妲的身影。 这女人跑出来到底是跑到哪里了?! 尉嬴有些心烦意乱,虽然他觉得自己单身想喊谁来家里就喊谁来家里,但是一想到辛妲脸上带着控诉的表情还是没由来地觉得烦躁。 搞得像自己对不起她一样。 冷静……冷静…… 尉嬴现在推测不出辛妲会去哪,于是干脆拿出手机问凌颜,凌颜说她之前送辛妲回家的时候发现辛宅被贴了封条,于是把辛妲送来了他这里。 过了一会凌颜又问他—— 【凌小颜呀:你不会把辛妲赶走了吧?】 【凌小颜呀:找不到她就去联系她呀,找我能干什么?】 这个女人老是对他有莫名的敌意,想想肯定是辛妲在她那里哭委屈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渣男。 尉嬴没好气地打过去一个哦字,就开始找辛妲的电话号码。 可是打过去竟然是关机。 这让他火气更大了,这算什么?跟他斗气吗? 可是转念一想,以前和辛妲吵架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她也不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今儿怎么就这么幼稚了? 尉嬴有些拿捏不准主意,不过他也没多担心辛妲会流落在外。这怎么可能?她就算破产,那他妈也是落魄名媛,难听点讲,随便喊个男人过来带她回家都行。 这不是,有蓝懿有商幸尧嘛!再不济还有那个暴发户的小儿子王佳敏呢! 尉嬴将手机收回兜中,又绕着江边开了一圈,最后开回了自己家中。 停好车上楼的时候,徐若婷已经不在了,倒是自觉,尉嬴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想到今天辛妲要是没走,家里就有人陪他一块了。这么一想居然还挺寂寞。 尉发财等到徐若婷走了才窜到尉嬴身边,喵喵叫了几声。 尉嬴叹了口气蹲下来,男人有着一张精致的脸,盯着猫看了好久,才缓缓道,“你还是喜欢辛妲,对不对?” 尉发财伸出爪子挠了挠他的裤腿,叫了一声。 ****** 尉嬴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躺怎么不对。 平时一沾枕头就会睡过去,今儿个又是没睡着。 回回遇到和辛妲有关的事情就会这样! 尉嬴气得不行,爬起来抽了根烟,尉发财倒是盘着身子缩在窗台上睡得无比安稳,一脸惬意。听到主人的动静,也只是懒洋洋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闭上眼睛睡去。 尉嬴抽完了烟翻身下床,站在阳台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林风第n次在半夜里被尉嬴吵醒,已经没了脾气,几乎是闭着眼睛按得接通,一接通就道,“老板……啥事儿您说……” 这语气愣是把尉嬴逗笑了,他说,“睡着了啊?” “老板,现在半夜呢……我要不睡那我就是在修仙了……”林风揉了揉眼睛,“是不是辛妲又和哪个男人出去了啊?” “你他妈这张嘴巴是不是太欠了一点?”尉嬴骂了一句,“难道我半夜找你除了捉辛妲的奸就没别的事儿了吗?” 林风说,“你摸着你的良心……算了,说的跟你有似的。我等下起来就帮您查……” “你可真是我的小棉袄……”尉嬴又对着手机么么哒了几下,对面林风表示被他雷得睡意全无,一下子就清醒了。 二十分钟后,林风把辛妲的地址发过来了,尉嬴一看,不对啊,怎么在这么偏的地方? “老大……我有个不好的猜测。” 林风主动打电话来,尉嬴一接通,对面就这么说道,“那……那是个废弃的仓库啊,辛妲是不是被……被绑架了?!” 尉嬴瞳仁一缩,手背倏地青筋暴起,“快!现在起床,叫人!” ****** 辛妲是被一头冷水泼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有一张刀疤的脸,周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都穿着跟当地的地痞流氓似的,显然自己这是被他们强行带到了这里。 辛妲被泼了一身冷水,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冷得她打着颤,脸色惨白。 “哟哟哟,这是谁呀,这不是咱江城的女神辛妲吗!” “她哪算什么女神呀!辛家都要倒台了,也就这下子装清高给我们看看呢。” 为首的一个黄毛头子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刀,冲辛妲阴险地笑了笑,“辛家破产了,我们的女神打算怎么赚钱呀,是不是要去卖?哈哈哈!” “哈哈哈哈!老大你怎么能这么说,哎哟看看,这表情,哥哥我心都酥了……” “不愧是江城最美的女人,看来我们上面的人给咱派了一笔好活儿,今天就来试试你!” 辛妲手脚被绑,浑身上下又被冷水泼了个彻底,衣服贴在身上,透着她身体的线条,更是让一群混混看了有些沸腾。 她没吭声,哪怕到现在为止都没吭一声。 虽然一张脸病态而又苍白,可是那眼神却亮得逼人,一群人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上前,被她的眼神给吓住了。 “妈的!还敢用这种眼神看哥哥我!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好好伺候老子,老子就把你的照片都发出去!” “对对对,拍照片呀!” “让她身败名裂!” 按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辛妲偏过一边脸,却无法反抗眼前这群人,只能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躲避镜头。 他们奸笑着,“别躲呀!哈哈!” “我看过你拍的广告,那身材,这会儿躲什么?一个戏子,不就是用来取悦男人的吗!” 到了后来,辛妲这副反抗的态度迎来了男人当面的一个耳光,她被打得耳边嗡嗡响,整个视线都开始旋转,天昏地暗。 鲜血从嘴角溢出一条血丝来,辛妲不说一个字,倒是让那个男人来了兴致。 “还是个嘴硬的!来!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辛妲用力看了眼黄毛的男人,越看他越觉得可怜,他们今天肯定是被人指使了这么做,到头来要是被抓,当替死鬼的也是他们。 她望着他的视线似乎带着点怜悯,很好地激怒了领头的黄毛,“你看什么!” 几个人的视线扫至辛妲被绑起来的手脚,一下子,那脸上的笑容便变了味道。辛妲现在受制于他们,全身不能动,况且因为之前的挣扎和挨打,形象早已凌乱,衣服领子就这么开着,浑身湿透,甚至有的被撕开缝线,破了边。 她的头发在地上散开,因为受过打,面色有些红,那个黄毛走上去,蹲在辛妲身边,冰冷的水泥地传来令她胆颤心惊的触感。 他伸手摸了摸辛妲的脸,啧啧几声—— “听说辛小姐和尉嬴在乱搞?” 为首的黄毛嘲讽至极地笑了笑,“看来辛小姐也不是什么干净人,早就让人家骑了无数回了吧?辛商那个瘪三要是知道他姐姐今天要是被我睡了,估计要跟我拼命呢。” 辛妲看着他,眼神很冷,像再看一个死人。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线有些颤抖,体力已经不支,可她并不想就此屈服,提到了辛商,她再难维持冷静,一字一句用尽力气,“不是估计,是肯定!” 黄毛愣了愣,辛妲低笑一声道,“辛商和辛戚肯定会杀了你。” 她身上猛然便有一股逼人的寒意压着他,黄毛用力打了她肚子一拳,随后大吼道,“装什么装!一会也是在老子身下求饶的货色!你哥哥和弟弟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居然还敢拿他们两个来威胁老子!” 辛妲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这股剧痛给占据了,突如其来的受伤让她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整张脸都变得惨白,额头开始有冷汗滑落。 小腹……好疼……!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黄毛又一巴掌甩过去,辛妲闷哼一声,刺痛让她开始大口大口深呼吸喘气,这模样无语取悦了他们,黄毛哈哈大笑几声,“嘴巴这么硬,不知道一会含着的时候会不会咬到我呢……” 辛妲怒气上涌,眼前一阵发黑,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群小混混的手就开始四处游走,她整个大脑嗡嗡作响。 “别……碰……我……”辛妲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体已经止不住发颤,她努力想要深呼吸,可是却被人用力压住,眼前那些人肮脏的笑容在此时此刻看来竟令人觉得面目狰狞,她嘶哑着嗓子,“滚开!” 尉嬴,你在哪?这个时候你在哪儿?! 此时此刻,正在开车赶往废弃仓库的尉嬴忽然间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刺痛感隐隐袭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喘不过气……为什么……喘不过气…… 是辛妲出了什么事了吗?! 尉嬴心慌得更厉害,拿起手机给自己一群好朋友打了个电话,随后油门直接踩到底。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尉嬴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在隐隐发颤。 而另一边,辛妲的挣扎已经到了极限。 那群人一边放肆笑着一边拿手机拍下了录像,“哎哟哟,你看这腿,这手臂。” “不愧是女神,保养得真好,太滑了。” 领口的衣服被人撕开,辛妲奋力一颤,却被人抓着头往地上砸去,鲜血淋漓间她紧紧闭上眼睛。 纵是死,也休想占她便宜! 她咬之前似乎露出了一个宁为玉碎的笑容,尉嬴,有些事情,我要你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下一秒,舌尖剧痛传来,鲜血从她嘴巴里溢出,她是要咬舌自尽! 一群人都被她这动作吓到了,这得有多疼……?普通人的意志力怎么可能做到这样? 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这辛妲要是死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他只是想占占便宜,顺路出一下气,再说了平时都玩过女人,谁会遇到这样的…… 他没想过辛妲死的……辛妲死了他要坐牢的……黄毛灵魂出窍一般看向周围人,“这……这要怎么办啊!这要是真的死了……” 下一秒,跑车马达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辛妲坠入黑暗前,看到了那双因暴怒而失去理智的眼睛,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以及毁灭一切的嗜血,她闭了眼,任凭自己坠入深渊。 尉嬴的一群好友同尉嬴一起到达了这个仓库,完全没想过看到的景象会是这样触目惊心! 辛妲手脚被绑被人拖在地上,身上衣服早就被撕开了无数道口子,有些地方甚至擦破了皮,露出淋淋鲜血,嘴角还带着血丝,一张脸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惨白而又死气沉沉。 她像是一个被人糟蹋过后失去灵魂的洋娃娃,残损破碎,令人心疼。 那一刹,尉嬴的表情从震惊转化成了惊天的怒意,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尉嬴周遭的气压倏地一变,变得阴森可怖! 一群小混混想要逃,被几辆跑车堵住了几个出口,然后跑车上走下人来将他们从各个方向包围。 蓝懿看着尉嬴的背影,这个时候,他才肯相信,尉嬴大概是真的在乎辛妲。 他在动怒。 是那种无比可怕的动怒。 尉嬴一般都是笑着漫不经心地和人相处,就像是优雅的猎豹,哪怕在捕捉猎物的时候也像是在调情,可是这样的人生气起来才是可怕的。 那双将情绪藏得极深的眼睛里,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浓烈的杀意…… “傅暮终打电话给你大哥过来。”尉嬴冷漠地出声,“福臻去把出口堵了。蓝懿帮我一起收拾他们,黎悯麻烦把你车后备箱的医药箱拿来。” 一群小混混被几个人压制,捏着手里的棍子,装腔作势大喊着,“你们别过来!我们上面有人!” 尉嬴冷笑,“是吗?” 惨叫声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大家都没有去注意,只知道后来人群伍长嬴抱着辛妲一步步走出来,身上都是血,脸上还有一滴飞溅上去的血珠,他就这么抱着她,劈开人群,眼里含着令人心悸的杀气,辛妲靠在他怀中,像是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 辛妲醒来的时候,脑子很疼,她想开口说话,发现嗓子也很疼,不仅如此,舌头更疼。 她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上下都跟着疼,只是这个动静吵醒了趴在一边睡觉的人,凌颜感觉到了辛妲的翻动,抬头看了看她,随后惊喜道,“醒了醒了!辛妲醒了!” 辛妲还没说什么,只见这位大小姐跟脚底下装了弹簧一般直接从病房里蹦了出去,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声音连着过道里都能听见,“辛妲醒了!” 四个字说完,一群人跟一阵风似的挤了进来,各自占了位置挤在病床旁边。辛妲惊悚了一下,这什么架势,好像自己是差点驾崩的皇帝,现在复活了一干后宫妃嫔全都冲上来围观了。 于是自认为是皇后的尉嬴先开了开口,“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辛妲觉得她全身都不舒服,“唔……团度都……” ……这什么声音?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辛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尽力平稳道,“唔……” “……”来人呐,她要咬舌自尽。 尉嬴眼中闪过一丝森冷的杀机,随后按了按她的脑袋,“你咬伤了自己的舌头,还没恢复好,这几天好好休息,后续的事情交给我做。” 辛妲望了眼他,她依稀还记得昏迷前尉嬴那双眼睛,现在莫名地觉得有些看不真切。 想到这里,心头有几分悸动,眼圈也跟着红了,凌颜在一边安慰她,“别急,慢慢来。” “女神,要不我给你买几斤鸭舌头补补,你喜欢吃周黑鸭呢还是绝味啊。”一边没说话的蓝懿看着病房气氛有点压抑,挑了个玩笑开,旁边福臻还装模作样抱着自己,“哎哟单身久了吃根鸭舌头都觉得像在接吻。” “哈哈哈哈!”傅暮终在一边笑了,“辛妲,你别去理他们两个,真要吃点什么补品的话,你和我说吧,我让尉嬴给你买。” 尉嬴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自个儿买。” 说完之后就开始推搡,“都出去,都出去,辛妲刚醒呢,围成一团干啥,动物园参观吗?” 蓝懿还想再看看辛妲,结果被尉嬴往外推,“不要脸的尉老狗……” 尉嬴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后,原本活络的房间气氛一下子低沉下去,辛妲脸色苍白,明显还没恢复过来。 手臂上还有些许擦伤,那伤口看着实在是碍眼,尉嬴不自觉啧了一声。 听见尉嬴的声音,辛妲只是颤了颤身体,随后弱弱地伸出手,抓住了身边尉嬴的衬衫下摆。 她先是垂下了脑袋,跟着肩膀抖了一下,随后开始发出小声的抽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手指死死攥着尉嬴的衣服,把他名贵的衬衫捏的一团乱。 尉嬴却丝毫不心疼一般,站在那里,看着辛妲捏着自己的衣服哭泣。她向来都是骄傲的,很少在别人面前落眼泪,可是这次似乎是疼极了,又害怕极了,只能这样轻轻捏着尉嬴的衣角,发泄她的情绪。 辛妲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不切实际的叹息,是尉嬴上前拥住了她,让她瘦弱的肩膀靠在自己胸口。 辛妲听到了尉嬴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的胸膛很宽广,很可靠,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很有力量,收紧了自己,温暖传递到她冰冷而颤抖的身躯,辛妲抬头,一双哭红了的眼睛让尉嬴心头一紧。 平时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精致艳丽的五官,绚烂夺目的面孔,现在染上了一层苍白和瑟缩,看着辛妲这幅样子,尉嬴眼底一片杀气。 辛妲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发着颤的嘴唇贴上了尉嬴的嘴角,尉嬴脑袋里轰的一声响,心底坚硬的防备似乎有什么地方塌陷了一块,他更用力抱着她,回吻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她感受自己的力量。 辛妲身体都还在抖,脆弱得像是一个纸风筝,两人嘴唇离开的时候,尉嬴眸光一深,伸手擦去了她的眼泪,整个过程并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让辛妲无力地要沦陷。 她说,尉嬴,我好怕。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自己的家人下落不明,公司摇摇欲坠,所有的一切都在把她往死路逼。 尉嬴,你是我的救世主吗? ******* 辛妲住院这几天不停地有人过来看,还有医生来检查她的身体,孩子很顽强地保住了没出事,这也是令尉嬴开心的事情,于是每天变着法子给辛妲带营养餐,那模样身边一群兄弟都啧啧感叹。 “你看,男人就是贱。要出事了才会对女人好。” 傅暮终一边玩手机一边说。 旁边蓝懿说,“尉老狗,我也想给辛妲送营养餐。” 尉嬴说,“滚。” 蓝懿拿捏着太监的腔调喊了一声,“姐妹们,男人都是狗!” 辛妲怀孕的事情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这一回所有人都在赌尉嬴和辛妲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只是辛氏集团的事情还没个下文,现在就开始赌他们的关系有些太早。 辛妲住了半个月的院就出院回公司了,路十夫长嬴的特助林风听说辛妲出院了,巴不得铺红地毯放鞭炮。天知道辛妲不在辛氏那段日子都是他帮忙撑着的,每天除了帮自己头顶上司管理娱乐公司的事情,还要再往辛氏集团跑,这工作量早晚得让他变秃头。 尉嬴知道辛家出事以后,就干脆让林风把辛妲接回了汤臣一品,两人之间倒是没有提前说过,就这样默认了。 徐若婷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打扰过辛妲,辛氏集团在撑过一个月以后开始了正常运转,虽然说比起之前的风头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好歹脱离了濒临破产的困境,从濒临破产变成了半破产半不破产。 削减了一部分员工之后,一些对辛氏任有热爱的员工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对辛氏共进退,毕竟辛戚还在的时候对待员工都是很热情的,小到连楼下保洁阿姨家里儿子发烧了都会送点东西去看看。 辛氏集团重新开始进入正轨,却没人知道辛妲为了守住辛氏付出了些什么,她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游走在富豪之间只为求一笔生意。 尉嬴在这天带了辛妲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辛妲现在身子虚要多补补,胎儿倒是还健康,不过现在才一个月,还看不出具体来,只是小小一粒。尉嬴看了眼子宫的彩超,总觉得很神奇。 回家路十夫长嬴说要不要再去以前吃过的那家面馆吃点东西,辛妲说好,两人便往港湾区广场走,大概是许久没有这么和平相处过了,辛妲有点不习惯,说话的时候略显急促,两人刚走到那里,就迎面碰上了凌颜,她刚吃好出来,看见辛妲和尉嬴站在一起,显示错愕了一下,随后又回过神来。 她说,“你这阵子还好吗?” 辛妲察觉到了凌颜脸上的病态,深知她也因为辛戚出事过得并不好,只能上前安慰她,“也就那样吧,小颜,我哥的事情你别再难过了,忘了他吧,你还值得更好的。” 凌颜站在面馆门口抱着辛妲哭了一场,她和辛戚的故事,从未拉开序幕过,就已经这样仓皇落幕。 凌颜最后对辛妲说,自从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以后,就什么都不想再去多考虑了。珍惜当下吧,握住现在能拥有的。 辛妲点头,凌颜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看了尉嬴一眼,这厮照例慵懒地笑着,双手插在兜中,凌颜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问了一声,“辛妲出事是谁干的,你查出来了吗?” 尉嬴笑容一僵。 辛妲的脸色也变了。 凌颜又笑了,笑着走开了,摇了摇头,背影孤独而倔强。 辛妲被凌颜这番话震得好久没回过神来,许久才看向尉嬴,她开口的时候,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自嘲地笑问他,“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尉嬴没说话。 “你不告诉我,是怕我找她报仇么?” 辛妲眼神犀利地盯着尉嬴,“你想护她?” 尉嬴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多了许多辛妲看不懂的情绪。 “我几次三番濒死都是因为你,多可笑啊。” 辛妲忽然间就没了装下去的力气,这整整一个月,她都假装自己不在意,假装自己可以和尉嬴和平共处不计前嫌。 可事实上呢? 她分明恨,恨得要死! 辛妲都和尉嬴走到了面馆门口了,突然就不再走进去,脚步就这么停顿了,她看着尉嬴,学着凌颜先前笑的模样摇了摇头,尉嬴啊尉嬴,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辛妲转身走的时候,尉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这阵子又瘦了太多,纤细的手腕抓在他手里,似乎稍微一用力就可以这段。 她明明那么瘦弱,可却那么刚烈倔强。 尉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辛妲……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辛妲笑着回头看他,“尉先生好大的胸怀,可我做不到。” 徐若婷这笔账,她势必要自己亲手算回来! 那天夜里辛妲和尉嬴分道扬镳,她披着一身月光站在凌颜公寓门口的时候,自己的好闺蜜冲她露出了笑容,推门迎她进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餐桌上摆着二人份的餐具,凌颜今天煎了牛排,“吃饭没?” 辛妲摇摇头说没有,就正好在餐桌面前坐下,凌颜知道辛妲怀孕了,一边吃一边担心地问道,“小孩怎么办?” “生吧。” 辛妲叹了口气,“反正尉嬴也养得起。” “你对小孩本身没什么想法吗?” 凌颜切着牛排,目光往辛妲的小腹看去,“真是命大,活下来了。” “是吧……”一提到自己怀孕的事情,辛妲总觉得特别不真实,才一个月,小腹平平和以往根本没什么两样。连带着吃饭胃口也没有任何的改变,仿佛这一个小生命只是个错觉,可却是真实存在在她的身体里。 “起码也得两三个月才会有孕吐这类的吧?”凌颜倒是紧张辛妲,提前把资料都做查了,“你最近工作压力别太大,这个时间点最容易先兆流产。” 辛妲失笑,“你怎么跟我孩子爹一样。” 凌颜用刀切牛排的时候直接切到了盘子,发出嘎吱一声响,她切下去的时候仿佛切的是尉嬴的肉,“谁让那个渣男自己不担心你!他要你生下来,居然不给别的承诺?怎么这么恶心!” 说完又开始奋力切牛排,辛妲在旁边看了都要笑,“别生气了啊,我还不想被他绑定呢。” “那就干脆别生了,打掉吧。”凌颜撑着下巴,“要是生下来了,以后他多得是机会拿小孩子威胁你!” “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辛妲冲她眨眨眼睛,“我看着像是那种会被小孩子困住的女人吗?” “那倒不是。”凌颜很快接上,“你水性杨花狼心狗肺。” 辛妲作势要打凌颜,两人欢笑着吃完晚餐,精致的公寓内气氛活络,景色美好。 ****** 然而另一边,尉嬴趴在办公桌前和林风视频。 这边林风一边吃泡面一边和尉嬴核对账目,核对完了之后正好要关上视频会议,尉嬴打断了他,“你等等。” 万能的林特助端着面的动作一顿,等着他说下去。 “我……不是,就是刚刚啊……晚上呗……”尉嬴琢磨了好久的开头,“辛妲走了……” 等了他那么久说出来的就是一段辛妲走了。 林风差点一口面喷出来,他说,“那您去接回来啊。” “不是,她生气了嗷。” 尉嬴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措辞,“反正就是,徐若婷找她麻烦,害得她差点流产,又让她被人欺负,但是我瞒着没告诉她。但是我不知道辛妲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就是知道了是徐若婷干的而且我故意瞒着她,就生气走了。” “……”林风默默听完之后开始理思路,理明白了以后对着尉嬴摇了摇头,“我要是辛妲,我也扭脸就走。” 尉嬴哐当一下拍着桌子跳起来,“为什么?” “换位思考一下。”林风把面捞完喝了一口汤,慢悠悠道,“要是辛妲女神有个追求者把你关起来,你乐意吗?” 尉嬴想都没想:“老子乐意个屁!” “……那不就结了?” 林风说,“老板,您不能老是用您的思维去掌控辛妲,女神也是人,也会疼。她都怀……等会?!女神怀孕了?!” 尉嬴道:“你才知道吗?” 这回换做林风把桌子拍的哐哐响,“老板你简直不是男人啊!你他妈怎么能这样呢!我要辞职了!我不干了!” 尉嬴说,“你想造反啊!” 林风说,“我就是想造反!一个女人为了你怀孕,你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尉嬴被自己的特助骂得满脸是血,“什么……什么表示?” “娶她啊!”林风指着尉嬴道,“你不会打算白让人家给你生孩子吧!呸!想得美!我要是辛妲,转身就把胎打了!” 说完直接咔擦一声挂断了视频。 尉嬴盯着电脑屏幕还没回过神来。 娶……娶辛妲? ****** 辛妲被人求婚了。 求婚的人不是尉嬴。 这件事情在一发生的同时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圈子,尉嬴还在开会,半路自己的特助就冲进来,把会议直接打断了。 尉嬴暴怒,“你真的想造反是不是!” 林风说,“你孩子他妈被人求婚了!再晚点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尉嬴脑子懵逼了几秒,随后直接丢下一整个会议室里的所有股东直接跟着林风往地下车库跑。 辛妲怎么能怀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怎么能! 辛妲是被王佳敏求婚的,上次会场出手帮她的那个男人。他约她和凌颜一并出来吃饭逛街,辛妲也就没多大在意,结果在私人餐厅里刚坐下,对方就直接掏出一个鸽子蛋来,对着辛妲单膝下跪——求婚!! 凌颜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这么刺激,赶紧拍照片发群里! 【凌小颜呀:我靠,好大的鸽子蛋!】 【凌小颜呀:[图片]】 【ren:我靠怎么回事,你又要结婚了?】 【黎:……真挺大的。】 【凌小颜呀:不是我!是辛妲!】 【凌小颜呀:辛妲被求婚了啊啊啊啊啊啊!】 【傅老三:卧槽!】 【傅老三:什么情况啊?我是少看了一整季吗?】 【福臻:有拿到剧本的人给我讲讲前情提要吗?辛妲不是前阵子还和尉狗好好的吗?】 【黎:感觉白飞了一趟美国。】 【蓝家二少:娘个老毕啊!谁求婚啊!我的女神!谁干的!谁!干!的!】 【蓝家大姐:那戒指真大啊,估计是个财大气粗的,对辛妲舍得花钱,嫁了吧。】 【ren:嫁了吧。】 【黎:不嫁我嫁。】 【ren:……黎爷说话能不能要点脸。】 【蓝家大姐:我也想嫁。@妲妲妲辛妲介意我跟你做连襟吗,以后你喊我一声姐姐,我们一起伺候。】 【蓝家二少:姐你这个谈吐怎么跟吐痰一样。】 【蓝家大姐:穷逼闭嘴,买得起那么大的鸽子蛋哄你姐姐我么?】 【尉太子:草他妈!】 【蓝家大姐:尉嬴出现了!】 【蓝家二少:前任出现了!】 【ren:尉老狗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正好在讨论辛妲结婚份子钱出多少。】 【傅老三:哈哈哈哈哈哈,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尉太子:@妲妲妲私聊为什么不回?】 【黎:喜闻乐见。】 【福臻:大快人心。】 【尉太子:@妲妲妲你肯定看见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回我?一个鸽子蛋就嫁了?那我儿子怎么办!】 【凌小颜呀:王佳敏肯定养得起你的儿子。】 【尉太子:@妲妲m你还拉黑我?你敢拉黑我?】 【傅老三:以前连身体都进去过,现在连朋友圈都进不去。真惨。】 【凌小颜呀:辛妲托我转告你,别来烦她。多得是有人要当你儿子的爹。】 【蓝家二少:我我我。】 【尉太子:蓝懿你吃屁去吧你,老子当你爹还差不多。】 尉嬴一边看手机一边看着眼前急速略过的风景,对着林风一催再催,“能不能再快点?” “老板,我这都超速一百八十码了。”林风踩着油门正在往餐厅飞奔,“车顶上装俩螺旋桨都能起飞了。” “你等会!”尉嬴看着路边的标识,指着一家首饰店让林风停下,林风踩刹车愣是滑出去几十米才让车子停下来,尉嬴拿上钱包跟飞出去一样冲进首饰店,随后又快速地一阵风似的刮回来,关上车门,对着导航道,“继续走!” 马达轰鸣声再次响起,尉嬴揣着一盒戒指奔向餐厅,而另一边,王佳敏刚从地上起身,周围的服务员都被这个场景感动的眼眶通红。 小提琴声悠扬唯美,钢琴伴奏深情动听,在这家着名的私人餐厅,王佳敏掏出他的鸽子蛋向辛妲求婚。 “对不起。” 可是女神这样说,“我怀孕了,不能蹉跎你。” 王佳敏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口道,“我不介意,我爱你!” 周围人拿出餐巾纸擦眼泪,太感人了! 辛妲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样拒绝王佳敏的话让他下不来台,可是自己也完全没做好准备。 凌颜在一边看着,辛妲投来求助的视线的时候,她就赶紧想了个理由,刚打算开口,门口有身影飞奔而至—— “辛妲!” 有人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于是那一秒,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她回眸撞进尉嬴的瞳孔里。 尉嬴穿着一身西装,像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风尘仆仆千里迢迢赶过来一般,还在粗喘着气,可是男人依旧是英俊的,纵然衣服有些凌乱,却仍然掩饰不住他一身矜贵的气场。 辛妲完全没想过尉嬴会出现,或者说,尉嬴会在意。 可是当他逆光推开餐厅的大门,冲她步步走来的时候,辛妲才深知,原来这颗被伤过的心还会跳动。 大概是在看见尉嬴那种那种害怕失去的情绪的一瞬间。 王佳敏也看见了尉嬴,下意识地有些防备,还主动将身子拦在了辛妲面前。 尉嬴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辛妲的心上。 他走到辛妲面前,看了眼旁边的王佳敏,又看了眼他手里的鸽子蛋,忽然间就觉得这个戒指太过刺眼。 辛妲和凌颜明显是没有做好准备的,也是一脸惊异,看到尉嬴的时候,两人脸色都变了变。 尉嬴开口就是,“跟商幸尧的绯闻还没下去呢,这么快又要传王佳敏的?” 商幸尧是个基佬,关他什么事?辛妲张嘴就要反驳,结果尉嬴更快速地打断她,“我就是听说你要结婚了赶过来凑凑热闹,看看我儿子要跟谁姓。” 凑热闹,跑个十几公里就为了凑热闹……林风站在背后,心说老板你兜里的戒指能不能掏出来给人家看看!现在嘴巴叭叭叭说赢了很光荣是吗! 辛妲不说话,尉嬴笑着上前,直接把她从王佳敏身后拖出来,这还不算,拖出来之后,把辛妲拉到了自己身后。 尉嬴那颇为不善的眼神盯着王佳敏许久,吊儿郎当地笑了,“你那钻石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切割面有杂质,老子拿削笔刀削出来的都比它光滑。” 戒指:大哥我招你惹你了啊? 尉嬴说完就直接拽着辛妲直接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搞得像是专门来砸场子一样,林风跟着出去的时候感觉王佳敏那眼神跟针似的扎在他背上,凌颜还在后头喊,“尉嬴你发什么疯!你放开辛妲!” 尉嬴直接拧着辛妲上了车,辛妲被他用力摔在副驾驶座上,站起身子就想走,结果尉嬴直接把她按下去,扣上安全带,反锁车门。 辛妲拍着车门,着急地喊着,“你干什么,尉嬴,你放开我!” “我告诉你,你就算着急给我儿子找新爹,也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尉嬴眯眼冷笑了一声,“正好,身份证户口本带了吧?” 辛妲一脸惊恐看着他拉开车门坐进来,林风在后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老板这幅样子,哎呀!你掏戒指啊!你倒是掏戒指啊! 求婚啊!哎哟! 可是尉嬴气头上像是什么都不管,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将后面追赶上来的林风等人直接丢在原地,凌颜和林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懵逼了几秒。 王佳敏手里拿着戒指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风后退几步,“我也不知道,离我远点,钻石闪瞎我了。” 凌颜说,“你老板你还能不知道?” 林风一脸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啊……” 原本尉嬴口口声声在车上跟他说到时候拖住王佳敏,然后他就可以自己拉着辛妲再来一次求婚,结果到了现场剧情的发展根本就和刚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凌颜推了一把王佳敏,“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啊!开车!” 说完顺路捏着林风的后衣领,“你这个小跟班也过来!” ****** 辛妲坐在尉嬴的车子上看他一路几乎是飘逸着直接到了民政局门口,下去的时候将她直接从车上拖下来,民政局一帮人看着他们俩跟要打架一样的架势,以为是小两口要闹离婚,结果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来办结婚证的。 “你别听他胡说,结什么婚!” 辛妲着急了,想要挣扎出尉嬴的怀抱,结果尉嬴一把捞着她不肯放,“你都怀孕了,不结婚我儿子怎么办?!” 哦……原来是未婚先孕啊,那可真够呛。周围人一脸了然。 辛妲眼泪都出来了,“我没想跟你过一辈子!” “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似的!” “不乐意生完孩子就离婚滚蛋!小孩归我!”尉嬴吼了一声,“拍照!敲证!” 辛妲还想反抗,尉嬴冷笑,“戏过就没意思了妲妲,我可不想拿你家的情况要挟你。” 辛妲整个人脸色惨白看着尉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私地对待我?” “自私吗?” 尉嬴当时就笑了,“你怀孕了我俩领证,你们城里人管这叫自私啊?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几天跑了几个医院打听偷偷做人流!从我这儿换了两个亿的宝贝想这么打了,你倒是想得挺美啊!” 辛妲浑身都哆嗦,“小孩子生下来不会幸福!” “幸不幸福不是你说了算。” 尉嬴眯眼笑,“我能换到他有喜欢的妈为止。” 一句话,像是利刃剜过辛妲的心口,可是她自然是反抗不了这个霸道的男人,可是除此以外又能干什么,尉嬴一个电话,所有的手续就直接办好了,连她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男人拿着结婚证出来就吹了声口哨,对着辛妲看了一眼,“闪婚,尉夫人。” 尉夫人三个字像是极大地刺激到了辛妲一般,她抬起头来,眼眶微红看着尉嬴,肩膀颤抖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尉嬴,我想过无数种与你一起度过余生的方式,却没有想过是这样措不及防又……屈辱的方式。 “你要是不乐意公开也没关系,辛氏集团的事情我会插手帮,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外面求着别的男人……” 男人锐利冰冷的视线扫过辛妲的身体,“可别怪我无情。” 辛妲浑身冰冷,这样一场笑话一样的领证过程,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她对尉嬴的所有期待。 “你只要这个孩子,那么跟我结婚做什么?你有的是办法让我屈服于你!” “你说的没错。”尉嬴竟然直接承认了,“而结婚,只不过是我不想看见别的男人问你求婚罢了。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出现,所以直接把章盖了。你要是答应了,犯的就是重婚罪。” 听听,如此惨白冰冷的真相。 辛妲虚弱地笑了笑,“尉嬴,你讨厌我,你和我领证就不恶心吗?” “不恶心。”尉嬴勾唇一笑,拉开车门请她进去,“我高兴得不得了,一看到你和我结婚后这种痛苦的表情,我就挺开心的。” 辛妲死死握紧了手指,最终还是屈服坐进他的车子里,尉嬴笑了笑,“早点认清现实就好。辛妲,我对你来说不是老公,是金主。” 金主。他们之间是上下关系。 辛妲的心口被这个男人刺痛着,可饶是如此,她更是要笑。她知道尉嬴就想折磨她,亲手折磨她,她怎么能如他的愿? “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辛妲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抚过自己的小腹,许久,眼眶终是没有含住眼泪,啪嗒一下滴落在手背上。 尉嬴余光瞟到了辛妲这副隐忍委屈的模样,没说话,眸光渐深,打着方向盘一个转弯,就带她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凌颜不停地给辛妲打电话,在打到第十五个的时候,辛妲终于接了,她一开嗓,就是明显哭过的声音。 “妲妲,你没事吧啊?那混蛋带你去做什么了?” 凌颜一脸关切地问道。 辛妲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道,“带我领证了。” “你说什么?” 凌颜不可置信地抓着手机,他们因为赶上去慢了没追上所以就各自分开了,王佳敏的求婚也自然是失败了,不过本来辛妲也没打算同意他,这么一来倒是少了拒绝他的尴尬。 “我是不是很傻。”辛妲靠在沙发上,尉嬴在浴室洗澡,她就坐在沙发上给凌颜打电话,“明知他绑着我是为了折磨我为了替萧莹莹报仇……” “别哭……别哭啊。”凌颜一听见辛妲这个语气就跟着心疼,平时辛妲在外高高在上的,哪怕天塌下来都是自己撑着,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从过去到现在,唯一让她这么受伤的男人也就是尉嬴了。 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让她怀孕,又强迫她领证,还要说一大堆伤她心的话!凌颜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好多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着辛妲道,“你们应该还没公开吧?别公开,等离婚了也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人知道你们结过。这样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可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很痛苦。”辛妲一脸痛楚地抱着怀中的抱枕,“一个不完整家庭生出来的小孩,不会幸福。” “或许等他想明白了放你们彼此自由了呢……”凌颜只能这么安慰她,可是她也清楚,这种几率简直小之又小。尉嬴太过任性自私,辛妲早晚被他拖累。 能做的,只有尽早离开他身边。 “如果你真的想打,我会帮你,你确定,不择一切手段也要打掉吗?”凌颜问她。 辛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力点点头,随后道,“我确定,谢谢你小颜……” “哎哎,咱俩说什么谢谢。”凌颜自己开了个玩笑,“难兄难弟嘛这不是,回头我找绾绾商量下主意,她最近在拍戏忙,但也挺担心你的。” “我待会微信上和她说吧。”辛妲吸了吸鼻子,“挂了先,有事联系。” “好,你照顾好自己啊,别想不开。辛戚他们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凌颜微红着眼眶,鼓励着辛妲,同时也在鼓励自己,“我们只要等到那一天……” “你说得对,我哥哥弟弟肯定没出事。”辛妲用着轻快的语气,大抵是想让凌颜放心,随后两人互道再见后挂断电话。 通话一结束,她就又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中。 初秋的季节,辛妲竟然觉得冷,只能拿着空调把温度往上调,尉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抱着抱枕调温度,问了一声,“冷?” 辛妲没说话,算是无声地抵抗。 尉嬴冷笑,“冷就上床盖被子,靠着沙发没有被子,自己作死干什么?” 辛妲被他说得肩膀一颤,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张楚楚可怜的容颜就染上几分萧瑟,尉嬴心漏跳一拍,被她这样盯着总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 辛妲这样注视他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抱着那个抱枕来到床边,尉嬴盯着她瘦削的肩膀半刻,随后啧了一声也上床,现在时间还算早的,外面天也才刚黑,对于两人来说自然是睡不着。于是尉嬴翻来覆去干脆从后面把她搂住,察觉到辛妲的颤抖,尉嬴咧嘴笑了笑,“怕我?” 辛妲还是不说话。 啧,真无趣! 尉嬴翻了个白眼,继续找话题,“对了,最近商绾有表示想带你拍戏,你怎么说?” 辛妲没说话,尉嬴自顾自道,“你因为家里出事的事情,所以连续被撤下了几个代言,现在商绾自然是想拉你一把,听说是个无脑的偶像剧,你要去吗?” 辛妲沉默好久才道,“有钱就去。” “这话说得有意思。” 尉嬴勾了勾唇,将手往下探去,辛妲一下子夹紧了腿,从喉咙里溢出防备的话语,“别碰我!” “得得得!”尉嬴把手伸出来,翻了个身睡觉,一边睡一边还嘀咕,“领了个证的老婆还不能摸,这把亏了。啧啧。” 天边刚黑下来,显然这个时间点对于他们这种习惯了夜生活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早了,尉嬴找完话题还是睡不着,干脆打开手机去了自己几个要好的兄弟群。 【尉太子:哎哟,烦……】 【黎:???】 【傅老三:我们的尉太子怎么又烦了?】 【福臻:是不是辛妲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 【尉太子:滚吧。】 【尉太子:准确的说,是辛妲领证了,另一方是我。】 【黎:???】 【蓝家二少:你等会,等我理理思路,怎么回事?!】 【尉太子: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我和辛妲领证了!】 【傅老三:那你他妈烦个屁啊!辛妲不要鸽子蛋要你,明显就是瞎了眼,你还不偷着乐去。】 【尉太子:你他妈吃屁吧。我烦的就是辛妲现在变成了我老婆。】 【黎:哦对,你跟辛妲说起来还算仇人呢。】 【蓝家二少:完了,你外面还有个红颜?一点都不像我对辛妲始终如一。真不要脸,你把你红颜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解决后患……】 尉嬴这边聊天没落下,旁边辛妲倒是因为怀了孕,体质变得容易瞌睡,几乎是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也实在是太累,白天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所以当沉重的呼吸声传到尉嬴耳朵里的时候,尉嬴拿着手机一愣。 微信群里面一帮不正经的损友还在各种吐槽他作死,男人倒是关了手机从床上坐起来,随后看了眼躺在身侧的女子。 辛妲正偏着脸睡着,长睫毛垂下来,秀婷的鼻梁,莹润的嘴唇,尉嬴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晌,眸光渐深,随后伸手把她脖子附近的被子捂严实了,又躺了下去。 【尉太子:我发现一件事。】 【蓝家二少:什么事?】 【黎:??】 【尉太子:辛妲睡着了不说话的时候挺可爱的。】 【傅老三:……】 【福臻:呕……】 【蓝家二少: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狗话连篇!我女神不睡着的时候难道不好看吗?】 【尉太子:不睡着一见她我就烦。】 【蓝家二少:你烦?那你有本事离婚。我第二天就把她娶回家。】 【尉太子:你是不是,没被熟人打过?】 【傅老三:打起来!打起来!】 尉嬴躺在被窝里笑骂了一声,随后翻了个身,将手机放回去充电,再转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不自觉搂住了辛妲。 就像是一年前那样,他们也曾那么亲密无间过。 辛妲很瘦,在他怀中不用费多大力气就可以抱住,尉嬴就这么听着她的呼吸也跟着睡着了,梦里全部都是辛妲和他离了婚结果风风光光嫁进蓝家的场景,气得他做梦愣是气醒了,醒过来一看女人还在自己身边,因为怀孕的关系,连带着皮肤都有些饱满剔透。修长的美腿,紧致的窄腰,她全身上下都是勾人的。 尉嬴眼神深了深,决定爬个窗冷静冷静。 辛妲一觉睡醒看见的就是尉嬴这厮又挂在高楼的窗户外面,穿着一件睡衣坐在窗户边上往下看,整个人悬空,辛妲心想这个时候她要是从背后推一下,尉嬴不死也得残。 尉嬴抽了两根烟进来的时候,辛妲已经醒了,不过他们醒得也比较晚,现在快接近下午,可以说是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公司那边林风正在把关,辛妲决定去看看,随后拿出手机开始照常翻了眼消息,发现商绾有给她弹视频。不过那会她睡着了,估计是尉嬴自作主张把她手机开了静音,所以这个视频通话她没有接到。 想了一会辛妲还是决定拨回去,很快商绾那边就接通了,尉嬴从厕所洗完手出来,对面商绾叫了一声,“尉老狗!你把衣服穿上!” 尉嬴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内裤,身材倒是顶峰,他眯着眼过来看了一眼,“卧槽,你们在视频啊!” 辛妲说,“是啊。” 尉嬴就跟古代被占便宜的花姑娘似的直接钻到了被窝里,完了还要骂一声,“商绾你这个大禽兽!我老婆回头要是吃醋了怎么办!” 商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老婆吃醋?辛妲吃谁的醋都不会吃你的……你老婆?!” 商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辛妲又和她解释了一遍,她这才骂骂咧咧道,“妈的,便宜了尉嬴这条狗。生完孩子咱就离婚,我给你找更好的,孩子不要给尉嬴,拖油瓶!” “草!”尉嬴听见商绾这个打算就气得从床上笔挺坐起来,“这么拔屌无情?” 商绾没理他,自顾自又说道,“妲妲,你最近有空飞一趟雁城吧,我这儿有个新戏挺适合你的,正好肖天还有个新单要拍mv,你过来看看。” 辛妲因为家里出事,所以在娱乐圈一时半会出于半低谷状态,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圈内人都已经心知肚明辛妲可能要混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商绾的帮忙明显是雪中送炭,她赶紧谢了商绾,这位好姐妹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也没什么,你有空过来吧。唉,隐婚就是辛苦,看你这样我都对婚姻不抱希望了。” “商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尉嬴在一边吱声,“什么叫不抱希望啊,我和辛妲的婚姻怎么你了。” “关你屁事。”商绾说,“渣男,江城百人斩尉嬴,啧啧!担当不起你这声姐姐,挂了!” 靠!江城百人斩!这个外号谁想出来的!他是那种滥发的人吗! 挂了电话之后,辛妲说要去公司看一趟,尉嬴同意了,两人倒是起身穿了衣服,随后尉嬴就开着车子把辛妲送到公司楼下,看着她纤细的身子走进大厦电梯里,尉嬴把手垂在外面,指缝里夹的烟快烧完了,他这才抽了一口,眼神晦暗不明。 辛妲在处理完公司一系列事情之后的第三天,和经纪人小白飞往了雁城,商绾正在机场等候她的航班落地,一走出来,就看到了有个女人穿着大衣冲她挥手,辛妲上去,两人挺激动地抱在一块,经纪人说,“多谢商绾姐姐给我们妲妲找了演出……” “哎哎,别说谢谢,真要谢我就请我吃饭吧。”商绾倒是大方,随后两人钻入了她带来的面包车里,因为都是戴着墨镜口罩出门,加上没了以前那么大的阵势,倒是没有人认出他们,就远看过去是俩身材高挑的美女。 到了演出场地的时候,辛妲一走进来,就有人赶忙起身,有几个群演偷偷地拍照说是辛妲来了,还有几个稍微有点资质的女演员倒是不给她正眼,直接冷哼了一声,说什么关系户来了。 商绾在,自然没人敢直接给她甩脸色,她一路领着辛妲到了这剧的导演面前,随后像个男人是的两腿一跨坐下了,说道,“您看看!” 导演抬头看见辛妲那张脸,嘴巴张成o型。 “本人比……比精修图还要漂亮!”张导一看就哐哐地拍着摄影机,一些在整理道具的人听到声响都过来看,就看见辛妲气质高冷地站在那里,但是不缺礼貌,听张导说话的时候都是微微垂着脸,时不时发出几声应声,优雅而又有教养。 简直……简直是女神的化身! 谁他妈传出来的辛妲耍大牌摆脸色! 外面一些正在补妆的女人气歪了脸,一边往脸上贴了些粉一边道,“现在家里没钱了当然是要装的低调一点了,且~那张脸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整容逼一个。” 旁边有愤愤不平的群众演员说,“江铃儿你的下巴才是歪的,填充的时候没填好吧!” 江铃儿气得要去和群演撕逼,结果经纪人拦住她才没有发生一系列打闹,否则这么多人要是拍了照片下来发上微博,估计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边辛妲正在听张导给她讲解她要扮演的人物核心,原来商绾推给她的这部剧是宫斗剧,而她要扮演的是一个命运凄苦的红颜祸水,商绾说一听红颜祸水四个字就想到了辛妲,然后就直接喊张导留下了一个位置,随后领着辛妲过来给他过目了。 张导把台词和剧本都给了辛妲,说希望辛妲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觉得片酬可以,尽早签下合同就可以开机拍了。 辛妲很激动,对着张导连说了几个谢谢,张导倒是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我和商绾熟,她带来的人我信得过。你和外面传闻的不一样。” 外面传闻辛妲就是个妖艳贱货,倒是真人见了,又有气质又貌美,孰真孰假一看便知。 辛妲要了个张导的微信号,拿了剧本往外走,正巧走过去的时候遇上肖天,小伙子长得十分俊俏,他冲辛妲眨眨眼睛,喊了她一声,“辛妲。” 辛妲转过头去,正巧肖天走上来,冲她道,“商绾姐跟我说,给我推荐了一个mv女主角,我没想到是你。” “啊,你好你好。”辛妲赶紧伸出手来和肖天握了一下,大男生温润有礼,是个君子,口碑也很不错,据说宠粉人暖,也没有什么黑历史,前景正好。 肖天其实和林炫一直是死对头,两家公司向来明争暗斗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林炫已经到了低谷,肖天自然是听说了他和辛妲的事情,所以才上来和辛妲打个招呼,冲她笑了笑,“我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今天一整天接收到这么多的夸奖,辛妲即使是厚脸皮,也是有点害羞的,微微红了脸,姿态大方道,“你也是,本人比海报帅。” “哈哈,你这么夸奖我很受用。”肖天伸手在辛妲背后轻轻搭了一下,“交换一下微信号吧?我回头喊我经纪人把我的新单发你。” “好呀。”辛妲倒是没多想,“这算是可以提前秘密听到你的新歌了吗?” “算是哦。”肖天伸手嘘了一下,“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商绾在一边看了,“哎哟,肖肖你这是想撩我家妲妲吗!” 肖天颇为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辛妲太美了,习惯性。” “姐妹们,男人都是狗啊!”商绾豪放地笑了一声,肖天又和辛妲交换了微信,随后肖天的经纪人也过来加了一下,小白在旁边说,“不是,你们怎么都直接跳过我这个经纪人加辛妲的?!” “因为人家目的本来就是辛妲嘛。”商绾拍拍小白的肩膀,“你要这样想,白拿着工资,都不用干事儿,多方便。”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道理。”小白说,“走,吃饭去吧。” 肖天一听要吃饭,赶紧插进来,“要不一起?!” “肖肖你太明显了!”商绾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见到女神这么殷勤?” 辛妲倒还是淡漠地站在那里,气质冷漠,容貌昳丽。 见她也没有反对,商绾就干脆做主直接过去了,于是几个人直接上了车,一路上开着玩笑往火锅店开。 “吃哪家啊,好烦。” “海底捞?” 辛妲倒是出了个主意,“我记得有一家离这里很近。” “唉别别别,海底捞我要吃吐了。” 商绾做出要呕吐的样子,“吃牛蛙吗?” 肖天说,“吃!” 辛妲的经纪人小白倒是对这个气质干净的大男孩挺有好感的,开玩笑道,“没想到肖肖是吃货。” “绝对的吃货好吗,你那是没看见他在剧组多能吃。”商绾坐在副驾驶,她的经纪人正开着车,看了眼自己的经纪人没发话,于是商绾开始爆黑料,“最牛逼的一次,肖肖趁着导演组检查台词的时候,把张导盒饭给吃了!我们剧组资金多,所以盒饭还是很有分量的,整整一大盒鸡腿饭你知道吗?肖肖花了十分钟吃完了!” “我靠!”小白叫了一声,随后靠进了辛妲怀中,“妲妲,我还是爱你!” 肖天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场戏是跳崖的,花了点力气,我就饿死了……” “那也不至于饿起来把张导的盒饭都吃了吧!”商绾说得很夸张,“我靠,我因为要保持身材,那个盒饭都没敢多吃,肖天一吃就是双人份,导演组都说要不专门成立个肖天盒饭基金,以后他的一日三餐专门从这个基金里扣。” “盒饭基金哈哈哈!”小白捧腹大笑,辛妲听着也笑了,随后开始翻剧本,结果翻到一半发现没台词了,她一愣,又看了一遍,问道,“你们这个剧本没写完?” 前面商绾在看手机的消息,头也不抬,“对啊。” “没写完怎么拍?” “没写完怎么就不能拍了。”商绾一脸这算什么大事的表情,“哎呀,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跳着拍很正常的。有的时候后续剧情没写出来,都是演员和导演组现场发挥现想现拍的。” “这么……刺激?”辛妲倒是被这样的一个幕后工作给震到了,她以前没接触演艺圈,只是走走秀拍拍广告,没想到拍戏还能有这么多门路。 “是啊,那个江铃儿你知道吧?就进来的时候一直对你翻白眼的那个臭三八。一开始剧组里没她的,她背后有个大老板帮她自己带资进剧组,张导一听哦你自个儿花钱来那没事尽管来吧,然后因为没有可以演的人物了,编剧还连夜加班给她在剧本里写了个新人物出来。” 商绾用下巴点了点辛妲手里的剧本,“你不是要演个红颜祸水嘛,原本你这个是女主角儿,后来换成江铃儿演了,所以你第二十集就死了。” “剧本随时都会有改动,所以你先背着,没准过几天又有新的出来,台词要重背。”商绾熟练地开始对辛妲讲他们这行的规矩,“飞页拍也很正常,肖肖跳崖那场戏是四十集才有的,因为闲着就先把难拍的戏拍了,别的戏能一条过就行。” 辛妲一边听着,一边做笔记,“我第一次拍这种电视剧,不知道会不会演技不够。” “哎呀,这种脑残偶像剧要什么演技。” 商绾示意她放心,“你看我演大电影和演电视剧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大电影要质量要口碑,电视剧就是赚钱用的,一集四十万,不拍白不拍。” 辛妲这回倒像个新人一样,听着商绾给她说一大堆门路,旁边肖天也适时地插了句嘴,“妲妲,我能这么喊你吗?我和你对手戏比较多,我是年轻的帝王。” “真的啊?”辛妲有些激动,“那希望你到时候在演技上带带我。” “哈哈,我这也是第二个剧呢,第一个是个男配,后来就一直在开演唱会,今年想转型,所以接了这部剧。” 肖天有些腼腆,“不过在剧组里,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和我说。” “哟肖肖,你这个套路可以的嘛!我要是女神我保准被你感动了。”商绾转过头来笑了笑。 “话说商绾你在剧里扮演的是什么?”小白疑惑地问了一声。 商绾冷笑了一声,“哀家演的是,皇太后!你们这几个小婊砸要是敢媚乱后宫,哀家一个个赐你们白绫!” 小白捂着小心脏,“遵命,太后娘娘!” 几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到了一家私人火锅店,进去后就快速要了个包厢坐下,点了个鸳鸯锅,把白锅底改成了番茄锅,另一边是微辣,导致端上来的时候两个锅底都是通红的,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番茄哪个是辣锅。 肖天第一个作死尝试了一下,替他们分辨出来后,几个人很快开吃,这家火锅因为是私人的,端上来的菜都很干净新鲜,上菜时间也很迅速,不一会儿就上齐了。 “不是……谁点的那个猪脑?” 小白怪叫一声,“我靠,真恶心!” “恶心什么!”商绾叫了一声,“猪脑子都比你脑子好吃!” 小白说,“太后,你有毒吧。” 商绾说,“来人呐,把小白拖出去斩了!” 辛妲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倒是笑了一声,随后从辣锅里舀起一块虾滑,刚放到嘴里,一股反胃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糟……糟糕…… 辛妲没忍住,把虾滑吐了出来,又干呕了几声,倒是没吐出别的,只是餐桌上的人都被她这个架势吓了一跳,商绾放下筷子就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你没事吧啊?怎么了?” 辛妲捂着肚子说,“一个多月了都……” 商绾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孕吐吗……唉……” “那你吃吃番茄锅里的东西,别吃辣锅的。”商绾给她夹了一块鸭血,辛妲小心翼翼吃进去了,倒是眼睛一亮,“好吃!” “酸男辣女……看来是个儿子……”商绾就跟神棍似的掐指一算,“你估计得生儿子。” 对面肖天看着辛妲和商绾这个样子,听着他们的对话,脸都白了,这才结结巴巴问道,“妲妲你……你怀孕了啊?” 商绾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肖天,“暂时对剧组里的别人保密知道么?因为你是自己人才带你一块来。” 肖天紧张地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辛妲,小心翼翼问道,“没事吧?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酸梅汤?” “你怎么这么聪明?” 商绾也倒是被他一提记起来了,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一扎去冰的酸梅汤,辛妲喝了一杯,觉得味道不错,酸酸甜甜,很好喝。 “看来还是可以的。”肖天松了口气,“剧组里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跟我说,我照顾你。” “啧啧,听听,大暖男有没有!”商绾拿筷子头指着肖天,“离婚吧,生完孩子跟我们家肖肖跑路吧!” 辛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冲商绾道,“怎么说话呢。” “哎哟,有什么不好意思。”商绾说,“你看蓝懿那个孙子一边泡别的女人,一边把泡你作为首要目标。男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 男人喜欢辛妲,不是很正常。全江城男人谁会拒绝辛妲? 肖天一边给辛妲从番茄锅捞东西吃,一边给她倒酸梅汁,搞得辛妲都有些不好意思,对面商绾和小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点头,小伙子可以的! 一顿饭吃下来,商绾买单的时候,肖天倒是抢着买单了,随后一行人摸着吃饱了的肚子走出去,岂料正好碰上了林炫。 林炫戴着一副墨镜,身上的穿着打扮巴不得全天下狗仔队都跟在他后面拍似的,一边走进来,一边和肖天正面撞上。 肖天退后几步,发现是林炫,对面林炫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从他现在黑料缠身之后,肖天就取代了他很多位置,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住了,林炫咬牙切齿,“哟,肖天王。” 肖天没应他,打算直接走,岂料林炫这人自找不快,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着肖天身后的辛妲,林炫一下子咧嘴笑了,“这不是我不要的二手货吗!不不,说二手货都高抬她了,几手都不知道了吧?”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肖天有些冲动地喊了一声。 “怎么,想在你女神面前表示表示啊?”林炫乐了,把墨镜往下勾了勾,“啧啧,辛妲,你怎么还是一副贱货的样子。” 林炫看来是对辛妲和肖天怨气不小,一个是害他丢了饭碗的人,一个是抢了他饭碗的人,今天一并遇上了,他怎么也要出口气。 看见肖天把辛妲拦在身后的样子,林炫笑得更恶心了,“哟,这么快就帮上了,不会已经睡过了吧?” 肖天怒气沉沉看着他,“你自己无耻,别把别人也想的那么无耻!” “我无耻?” 林炫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也就你不知道她什么人呢!一年前被尉嬴玩烂了的女人,你居然还当宝贝!”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肖天冲了上去,直接一把抓住了林炫的衣领,林炫也被惹火了,口不择言大骂,“这么喜欢当辛妲的狗是不是!肖天你这种男人——” 话音还没落一个拳头迎面砸来,肖天明显是动怒了,大喊了一声,“你再骂一句试试?!” 旁边商绾都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已经看到了背后有跟来狗仔队疯狂开始偷拍,不行,肖天还没有任何黑料,不能在这个时候曝光! “都住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肖天和林炫扭在了一起,林炫吃了下风,被肖天按在地上走,辛妲上前去拉架,“别打了,别打了!” 林炫在挣扎中奋力反抗,直接一脚踹在了过来拉架的辛妲身上,辛妲没站稳,往后直接摔去。 “妲妲!” 商绾尖叫一声,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无比嘈杂,肖天吓得脸色惨白从林炫身上窜起来,也大喊了一声,“辛妲!” 辛妲摔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都是冷汗,商绾急得眼睛都红了,“送她去医院!小白!” 小白赶紧开了车出来,商绾留下她的经纪人在旁边处理狗仔队的事情,一行人把辛妲抱上车子,她已经疼得全身失去力气,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疼……” “我知道……” 看着她身下流出的鲜血,肖天整颗心都揪紧了,“没事的,我们现在去中医院,很快的……你忍一忍!” 辛妲还在不停的说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 肖天把袖子撸起来伸到辛妲面前,“疼就咬我手臂吧。” 辛妲在意识昏迷中什么都不管,直接一口咬了上去,随后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她揪着眉毛,身子不停地颤抖。 尉嬴知道辛妲出事是在一个小时后。 商绾送她去了医院,随后就给尉嬴发了微信,尉嬴得知辛妲有可能要流产,直接拿起西装外套抓汽车钥匙往公司电梯走,迈出每一步都带着风,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傅暮终,拜托你中央的老哥打探一下消息,刘菊晴和林炫的。”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尉嬴很快挂了电话,随后大步来到地下停车场,发动车子,直接往商绾报的地址开去。 尉嬴到的时候,辛妲已经做好手术出来了,商绾去的医院前台接他,说是孩子暂时没事保住了,尉嬴这才松了一口气。 商绾说,“你是为小孩来还是为辛妲来的啊?” 尉嬴没说话,就自己往里面走。 一推门进去看见的就是肖天一脸温柔注视着辛妲的场景,辛妲偏着头睡着了,肖天用棉花棒沾了水替她润了唇,动作轻柔细心,看着尉嬴脸上一阵冷笑。 呵,果然是耐不住寂寞,这么快就又搭上了流量小生肖天。 尉嬴看见这幅场景,直接扭头就走。 商绾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这个动作,叫住了他,“尉嬴你去哪儿?” “回去了。” “你就这么回去了?妲妲出事你不陪陪她?” 商绾逼问他。 “小孩没事就好了。”尉嬴回头,满不在乎地说,“她出事,关我什么事。” 说完不给商绾说话的时间他就大步迈开步子离开了走廊,商绾气得手指死死攥在一起,随后推开房门,看见肖天一脸担忧地模样。 “刚刚是那个尉少来了吗?” “是的。”商绾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肖天一脸复杂地看着陷入沉睡的辛妲,随后商绾拿出手机来看新消息,果然她的经纪人发了一大堆给她,看来事情已经有人发到网络上去了,兜都兜不住。 一时之间新闻热搜很快变成了【两位小鲜肉为了女神当众大打出手】 一人是名声不好的林炫,而另一位是大家心目中一直很温柔的肖天。 肖天从来没有黑历史,如今一出这个事件,很快粉丝就爆炸了,连带着路人都一并惊讶了。 【我看到了,是那个肖天先动的手,林炫被他按在地上打】 【人不可貌相哦,明星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温柔大男孩的人设崩塌了啊,肖天这回真的是黑透了。】 【粉转路人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众场合这样吧?】 【那个女的是谁?我看到有知情人士说是辛妲!】 【辛妲那个狐狸精!看她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贱女人!勾引男人的货色!】 【辛妲的牌子怎么还不塌掉啊!】 【完全没看出来肖天是这种人。】 肖天在医院里陪着辛妲,丝毫不去管网上说成什么样子,倒是商绾开始手忙脚乱地处理事情,公关出面,找水军刷话题,她的经纪人和辛妲的经纪人小白都开始招人帮忙。 肖天的经纪人知道出事之后,也赶紧到了医院里,听说了事情的从头到尾经过,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很显然,这事件被林炫先摆了一道,他比他们更快一步买了水军过来黑肖天动手打人,完全不提前因后果。 肖天从出道到现在没有任何黑料真的很难得,不能毁在了林炫这个小人身上。 当务之急是先把事情热度稳定下来,于是经纪人拿着肖天的微博号发了一条消息。 【肖天:网上疯狂流传的我打人的视频一切属实。不过真相另有隐情,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肖天这句话一出,顿时网上又掀起了一波新的风暴,所有事情都可能反转,大家竟然不知道现在该站在哪一边。 【肖肖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上面的脑残粉够了啊,有理由就可以打人了?你们家蒸煮爆炸了已经。】 【打人的视频一切属实?现在打人的都可以这么嚣张了?】 【坐等反转,不站任何一边。】 【吃瓜群众等着肖天公布真相。】 【打人还需要什么真相啊?我去杀一个人我说我情有可原是不是也能无罪释放?肖天是不是最近火了开始不带脑子了。】 【上面那打人和杀人犯法作比较的人只能说偷换得一手好概念,我相信肯定是有事情触及到了肖肖的底线他才动手。有本事你这辈子不跟任何一个人起冲突!】 【脑残粉别洗白了,你们家偶像以后就是当街打人小天王。】 【这年头为肖天说一句就是脑残粉了?还是说你就是纯属过来黒他的,所以看见一个帮忙说话的路人就扣上脑残粉的帽子?】 网上的言论一波比一波激烈,肖天和林炫这几个人的名字不断出现在热搜词上面,连商绾都被脱了下水。 【据说事发现场商绾也在?】 【那她为什么不帮忙拦着。】 【商绾你一定知道真相,为什么不站出来替肖肖说话?】 【恶心做作的女人!】 肖天的微博被转发了无数次,下面的评论也几乎随便一刷新就是几百几千条,各种微博大v都开始纷纷猜测,有的装作是圈内人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有的还有截图分析,就是迟迟不见肖天站出来讲明事情全过程。 【娱乐太子这个大v今天怎么没消息?】 【对啊,平时他不是主动撕别人的吗?】 【明显也被公关了,所以不敢发话。不然换做以前有这种事情,他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八卦我只信娱乐太子。】 【放屁吧,他就是个拿钱专门黑别人的号,今天黑这个明天黑那个,还真以为他是娱乐圈纪律组啊?】 而另一边,尉嬴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整个人都低气压了,林风站在他身边明显察觉出了尉嬴的不愉快,连带着开会的时候都板着一张脸,眼神冷得像是冰,一些下属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炒了鱿鱼。 dm娱乐公司这几天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老总心情不好,大家记得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做事千万要小心谨慎。 辛妲住院的第三天,尉嬴下了班,约了几个好兄弟一起吃饭,到了包间坐下的时候,傅暮终把一叠资料给了尉嬴,随后道,“你怎么了这几天?” 尉嬴没说话。 旁边黎悯不怕死地说,“老婆和别人传绯闻了呗。” 福臻一边点菜一边道,“那尉嬴怎么不冲上去把那人揍了。” 尉嬴还是没说话。 一顿饭吃的有些索然无味,吃到后来黎悯一摔筷子,“不吃了,没意思。” 尉嬴说,“怎么,看着我的脸吃不下去啊?” 黎悯恨不得拿筷子戳瞎他,“你他妈这张脸,狗都吃不下去饭。” “那不吃吧。”尉嬴也干脆不吃了,放下筷子,“晚上去喝酒吧。” “哟。”另外几个好哥们儿对视一眼,随后互相点点头道,“行啊,你请客。” “我请客就我请客。”尉嬴嘴角含着冷笑,“老子今天去myst开最贵的。”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旁边福臻说,“myst也没有真酒,都是假酒。” “……” ****** 辛妲住院的第三天晚上,尉嬴和别的女人在酒吧里传出绯闻来,商绾知道了以后气得浑身哆嗦,彼时辛妲正醒着,知道这个消息后只是脸色惨白地笑了笑,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别难受啊妲妲。”商绾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再过几天就出院了。” “肖天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有,这几天还在热搜上面。” 商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从哪儿找证据反驳。” 辛妲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她轻声道,“或许我们可以找那家私人火锅店的老板,看看他愿不愿意出手帮忙。” “你真是太聪明了妲妲!” 商绾也眼前一亮,“这个方法或许可以行,我等下喊小白跑一趟!” 辛妲听了以后点点头,仍是虚弱地笑了笑,她的另一只手在打点滴,所以只有一只手是空的,想玩游戏,奈何两只手不能一起。 “唉,你还是别玩了,背背台词吧。” 商绾把剧本也给她带了过来,“正好你不是闲着吗?” 辛妲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出了这种事情,我还连累了肖天,张导他们剧组要不要我都还是个未知数。没准合作都泡汤了。” “你别想得那么消极嘛。” 商绾替辛妲分忧,“我拉你进来的,谁敢把你踢出剧组?再说了,肖天也很愧疚,他还觉得是他冲动连累你呢,你也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辛妲虽然应着,可是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是放不下,接二连三出的事情太多,她有点承受不来。 商绾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尉嬴这个人渣!这种时候居然不来陪你!” 辛妲的睫毛颤了颤,随后说,“算了吧,也别强求他了。”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商绾觉得不够痛快,一拍大腿,“要是我,就把他的孩子打了,气死他!” 是啊,只要尉嬴想生,多得是有人要给他生小孩,那么为什么他就这么掐着自己不肯放? 辛妲没有深入去多想,只是觉得尉嬴在找她复仇吧。 或许等哪天他们两个都累了,都消磨完了,这段孽缘也算是结束了吧。 辛妲躺下去,对着商绾道,“我想睡一会。” “睡吧睡吧。”商绾站起身来,“我也不打扰你了,剧本我给你放在这里,我和小白一起去一趟那家火锅店吧。” 辛妲没应,倒是眼睛闭上了,商绾替她拉上了窗帘关了灯,随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 辛妲住院了五天出院了,她第一件事就是赶去剧组看看肖天的情况,肖天倒是还在照常演戏,任凭外界传得风风雨雨,他都雷打不动地对台词演戏,辛妲赶过来的时候剧组正好在拍戏,她一进来,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辛妲顶着他们的视线,走到张导面前,把剧本还给张导,然后对着他道歉,“不好意思张导,出了这种事情拖累了剧组,我可能不能担任这个角色……” 张导一脸奇怪看着她,“啥事儿啊?” 辛妲一愣,就轻声道,“拖累肖天当众打架的事情……” 岂料张导说,“哦,就那破事啊,不用管。” ??? 辛妲脑袋上冒出了三个问号。 商绾还在化妆间化妆,于是江铃儿倒是走了过来,上上下下看了辛妲一眼,语气颇为高傲,“听说肖肖是因为你才把林炫揍了一顿嘛。” 辛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铃儿自顾自道,“虽然我很讨厌你,不过我更讨厌林炫那个傻逼,所以一听说肖肖把林炫揍了,张导给他盒饭里加了三个鸡腿。” 张导说,“就是,早他妈该打了!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旁边搬道具的助手也插嘴道,“肖肖你下次打的时候喊我们一声,我们一块揍他,你一个人万一吃下风呢!” 肖天走上前,还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帝王袍,“我怎么可能揍不过那种男人。” “看来你还是有点男人味的嘛。”江铃儿挑挑眉,“我以为你就是那种暖暖气息的男生呢。” 肖天摆了个姿势露出自己的肌肉,“好歹也是八块腹肌的人!”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切,还没有我金主身材好。” “得得得,你金主身材最好。” 张导说,“你金主都赞助你带资进剧组了,怎么也不赞助一下我们电视剧啦?” “你这个洗钱的电视剧有什么好赞助。”江铃儿又翻了个白眼,“小姐姐我过来演戏是帮你拉热搜懂不懂?” “有道理!” 张导一拍大腿,“辛妲啊你快过来,我们应该趁着这波肖肖出事,赶紧来一发官宣。” “不错不错!正好现在肖肖在热搜上面!” “……”可是他不是因为黑料才被上热搜的吗?这样真的好吗? “快!拉着辛妲去化妆!拍定妆照!” 张导一声吼,化妆间就有人冲出来,披头散发,“什么?我听说辛妲来了?在哪在哪?我的女神!” “你的女神不是我吗!”江铃儿怒吼。 “你是小女神,辛妲是大女神!” 化妆师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 他一把将辛妲拖入化妆间,“女神你知道吗,我想摸你的脸很久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女神你皮肤好光滑呀,用的什么保养品啊……” 江铃儿又是招牌翻白眼姿势,“切,有什么得意!” “我们继续吧。”肖肖皇袍加身,乍一看还有那么点儿威严肃穆的感觉,“张导,一会一起拍定妆照还是……” “一起吧。”张导喊了摄影师过来,“现在趁着辛妲化妆,先把你俩的拍了。这出戏晚上再拍吧。” “行。” 肖天放下身上的威亚,随后走过来,“我黑料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事儿呀。”江铃儿在一边骄纵地说道,“不就是当众打架嘛!我那背后金主的事情都不知道被谁翻出来黑好几次了呢。” “你他妈还挺光荣是不是?”张导骂了一句,“过来!叫人重新给你弄发型!” “怎么!”江铃儿挺挺胸脯,“有能耐你也找一个这么疼你的金主啊!” 张导说,“老子不需要金主,老子需要女人!” ****** 当天晚上,事情有了一出很戏剧性的反转。 肖天和林炫打架是在一家私人火锅店门口,这家私人火锅店有点小名气,所以老板也算是有点背景的人,原本应该明哲保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肯站出来说话了,还直接艾特了肖天,肖天把他的微博一转发,所有人都知道了前因后果。 老板说,作为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人,亲眼加亲耳见证了是林炫先撞上的肖天,随后开始出口成脏,直接用各种侮辱性词汇骂人,肖天再三阻止过,对方不下停下反而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肖天直接用拳头说话了。 说完还加以点评,虽然肖天打人的确不对,不过在这种场合,换做是他,他也打人。肖天开始很有素质地劝说过林炫,林炫欺人太甚自己惹祸上身,并不值得同情。 点评完了以后还带了一个视频。 一个有声音的视频。 视角正好是他的店门口肖天和林炫起冲突的正面视角。 这一下子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这个反转出来的时候全网哗然,林炫口中那些带着严重人身攻击的词语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天啊!这个什么素质!这种人也可以当明星?】 【活该现在接不到演出,这样根本不配叫男人。】 【林炫真给我们男同胞丢脸。】 【怎么能这样侮辱辛妲?辛妲从一开始就没招惹过他,他凭什么?】 【林炫就是个没文化的臭屌丝,以为唱几首歌有几个粉丝就很了不起,看来当明星一定要有学历素质要求,不然实在是太丢人了。】 【火锅店老板好正义啊!这才是真相!】 【感谢老板,以后去你家捧场!谢谢替我们家肖肖站出来说话!】 【老板也算是成功营销了一波啊,不过的确,这个真相才是真的令人震惊。】 另一边,私人火锅店的老板正和林风通了一个电话,“帮我转告尉少,我已经把视频和言论都发到网上去了,应该可以帮上点忙。” 林风在那边再三道谢,“感谢老板,我们会对你们家店进行推广的。” “生意人嘛,互相取利,再加上之前也有人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出面帮忙,我想这的确算是正义的行为吧。和尉少说一声有空来店里坐坐。”老板笑着挂完电话,随后继续去忙了。 另一边,尉嬴坐在办公室里,林风上前来,对他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尉嬴点点头,随后问道,“林风,你觉得,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手段吗?” 林风不知道怎么回答。 尉嬴笑了笑,“都说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事实上,不能解决的只是那些暴力过后所要付出的代价而已。如果你承受得起,暴力就是解决事情的最好途径。” 肖天的事情出现反转以后,林炫一时之间成了娱乐圈人人喊打的存在,从最开始在综艺节目上公开侮辱女嘉宾到现在公众场合人身攻击还打架,他的黑料已经堆成了小山洗都洗不白,肖天倒是因为视频里面站出来替辛妲维护名声,成了大家口中的男子汉。 “这才是真男人啊!” “肖肖干得漂亮,我都要路转粉了!” “男友力简直max啊,一对比林炫简直low到地心。” 恰逢这个时候,肖天的名字还挂在热搜上,剧组就来了一波官宣。 #最佳男友肖天携《妃倾天下》剧组来给大家放剧照花絮啦!# “天啊,好帅啊肖天!” “这个剧照真的有感觉!肖肖演戏也很强啊!” “我靠,中间那张是辛妲吗……” “辛妲美得我忘记呼吸了……” 剧组很有心地将辛妲的那张红颜祸水的剧照放在了九宫格的最中间,辛妲在剧中扮演姜姬,是一位年纪轻轻就殒命的薄命女子,出场的时候就容颜惊为天人,被别的国家当做交好的礼物送给了皇帝,博得年少帝王的宠爱。可惜在这后宫中,皇帝的爱就是剧毒,所以姜姬死于非命,在十几集的时候就出戏了。 辛妲一身红袍黑发猎猎,肤白如雪眼波潋滟,一脸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气质,倾国倾城的五官来演绎姜姬这个悲惨一生的红颜女子再适合不过。 剧照里辛妲似乎噙着眼泪,有人说被她这样看一眼就觉得下一秒整颗心都碎了,她身后是一整片辉煌的宫殿,可是她眼神寂寞渺远,似乎走出这篇宫墙,她才算获得了新生。 辛妲这组剧照有多惊艳,光靠语言是不能形容的,只知道后来她的剧照被挂在商场外面电子银幕上作为宣传的时候,那天夜里就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所幸只是车子碰撞,事故人员都没有受伤。 有人问起原因,两位当事人,也就是发生事故时开车的男人说,只因多看了一眼荧幕上辛妲。 辛妲和妃倾天下剧组签了合同,合同签完后就正式开始在剧组融入大家一起拍戏,她没有架子,为人亲和,气质容貌皆是上乘,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喜爱。 化妆师凯瑞在吃饭的时候把盒饭里的肉都挑出来给辛妲,他说,“女神,你多吃点……太瘦了,看着心疼。” 辛妲最近又有几次孕吐反应,所以吃下去的东西并不多,她看了眼凯瑞,倒是感激地说了一声,“多谢。” 凯瑞捂着胸口倒进身后肖天的怀中,“肖肖,我要变心了,我不爱你了,我爱女神。” 旁边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把辛妲盒饭里的肉统统夹了出来,“你不配吃!” “切,嘴硬!”张导在旁边另外点了一份烧烤,正扯着一个鸡翅吃得起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偷偷点赞了辛妲的微博。” 江铃儿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一脸不屑道,“哼?我那是手滑。老娘点赞她的微博?怎么可能!” “臭三八,你就死不承认吧!”对面商绾喊了一声,“隆的奶子也能这么嚣张。” “商绾你个小贱人,你嫉妒我胸大是不是?”江铃儿喊了一声,“要不我把硅胶匀你点,看看你自己,太平了,身为女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说话那么嚣张小心下巴歪掉!”商绾恶狠狠吸了一口经纪人给她拆的牛奶,“整容逼,鼻梁打多了打进脑子了吧!” “呸,寂寞老女人。”江铃儿又端出招牌的翻白眼姿势,“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整容的?我又没花你家钱整。自从我割了这个双眼皮,翻白眼都利索多了。” 说完就拿起手机,看见网上正好有人在剧照下面评论说,【江铃儿那个整容脸好意思说自己是纯天然?当观众都眼瞎吧。】 “靠。”江铃儿愤怒地喊了一声,“张导!咱剧组多余的小号呢,我要开小号骂去,本宝宝的脸对外可是纯天然!” “……你人设过了啊。” 张导发了个微信给江铃儿,是一组账号密码,随后又把辛妲拉进了剧组的微信群,继续啃了一口鸡翅,“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江铃儿咬着筷子头,看了眼旁边寂寞不做声的辛妲,捅了捅她,“女神,是不是饭菜不合您的口味啊?” “阴阳怪气。”商绾学着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我们女神最近有喜,带球拍戏,感天动地。” “嚯。” 江铃儿开始算日子,“这么拼命?我觉得金主最近对我冷淡了,我要么也去生一个套牢他,稳固一下地位。” “你去吧,三年生俩,高产似母猪。” 商绾将盒饭吃了一半就放在一边,“我去化妆,肖肖等下我和你对手戏。” “好诶,皇额娘。” 肖天在一边吃着导演给他加的鸡腿,大男生冲着商绾眨了眨眼,商绾捂着胸口,“哎哟臭小子对着皇额娘放电,你还是套路辛妲去吧。” 肖天放下鸡腿吐了吐舌头,随后转脸看向辛妲,辛妲随便吃了点就觉得没胃口,张导在一边问道,“要不以后也给你另点一份?” “不用不用了。”辛妲连忙说道,“我自己身体问题,我有带保健品的,没关系。” “哦,想换口味了和我们说啊,江铃儿的金主赞助了八百万,不花白不花。”张导说这个话的时候江铃儿又翻了个白眼。 “……” ****** 辛妲在剧组拍戏的第二个礼拜,正好赶上周末,大家都给自己放了个假,随后开始计划着去哪玩,肖天因为新专辑的事情还要忙,经纪人说有空找辛妲拍一下mv,于是就趁着这个周末,大家提议去肖天mv里客串。 辛妲是这次mv的女主角,肖天的主打新歌是一首相当狗血带感的备胎男人之歌——《只想做你的不二臣》。 歌词大体就是:你这个贱女人,勾走我的魂,还不负责任。转身就去找别的男人,忽然又对我那么冷,想上床了才来找我就像是例行责任,我才不想当你的地下情人。 想臣服你,想跪拜谦恭,想做你裙下亡魂,不二之臣。 如此带感的歌词剧情,加上大众情人辛妲的强势加盟,整首歌都充满了一种抖m被虐着又心甘情愿犯贱着的刺激。 辛妲在mv里换了三次服装,一次是夜店中吊带镂空露背裙,细高跟踩出了尖锐而又冲击性的性感;一次是咖啡店里惊鸿一瞥,黑色风衣潇洒,红唇微扬留情却冷酷;第三次是在床上,对着黄昏落日,歌词唱至高潮处她背对镜头缓缓脱下身上的背心,背上的蝴蝶骨凸起托住了一片昏暗灯光,打下形状漂亮的阴影。 随后是肖天也赤着上身背对镜头走上去,从背后抱住她,然后一片暧昧镜头,亲吻,覆掌,身体的翻滚,旖旎香艳。 辛妲在镜头中眼中灼热,眉梢却冷漠,像是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多停留片刻视线。 商绾在外面和江铃儿一边偷看一边擦鼻血,两个一直针锋相对的女人在此刻暂时结成同盟,“妈的真刺激。” 江铃儿捂着脸,“我流鼻血会不会影响到我鼻梁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商绾切了一声,“我真羡慕肖天……妈的辛妲简直是个性感炸弹。” “肖天这个mv太有福利了,我靠,怎么ng了?” “还要重来啊?妈的,这他妈不是白占便宜吗!冲我来,冲我来啊!” mv花了周末两天时间就飞快拍摄完成,归功于辛妲和肖天两人高度集中的敬业态度,最后一幕夜场再次相遇,她眼神疏离陌生,完全如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歌词主角,背景的群演是剧组里面的众人,仿佛一场新的夜遇缓缓拉开序幕—— 又戛然而止。 商绾看了遍剪辑出来的未成品,啧啧感慨了几声,“我只能当她的陪衬。” “我最后一幕是不是眼睛没睁开?要不重拍?”江铃儿指指点点,“不是,这个角度我鼻梁比较好看。” “你一个背景板话怎么还这么多。”商绾拖着她走,“走呀,庆祝肖肖新mv杀青,我们晚上去大吃一顿!” 肖天在事情结束后再三和辛妲道了谢,又鞠躬说mv里有得罪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两人在那幕床戏的时候都很尴尬,毕竟……辛妲感受到了肖天的温度。 只不过演戏时出现这种情况实在不能算大惊小怪的事情,于是两人都忍了下来,镜头下依旧完美无缺。 第二天起来继续拍戏,不过肖天工作室那边倒是很快把mv也剪好了,发了一段十秒钟的小花絮到网络上,当时就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我靠!我靠!我靠!】 【啊啊啊啊啊啊老司机开车了!快把车门都焊死!往城市边缘开!】 【肖肖你不能这样啊,一个是我男神一个是我女神啊!】 【太刺激了……妈的真带感,这不会是真枪实弹地做吧?】 【我一个女人看见了辛妲都要弯了!】 【朕的刀呢啊!拿!刀!来!肖天我要和你拼命啊!辛妲!啊!】 【这歌词太应景了……我就想做辛妲的裙下亡魂。】 【肖肖的腹肌真好看……流鼻血呀,没想到肖肖有这么美好的肉体,奸笑嘿嘿嘿……】 ****** “老板你要干什么!老板这二十多楼你别往下跳啊!” 林风扒着窗户大喊了一声,“尉少您快下来!” “拿刀来!”尉嬴怒吼,“老子要砍了肖天那个王八蛋!” “你先下来再说话!”林风被风灌了满嘴,“那个mv也就是商业性的嘛!肖天也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你也看了那个mv?!” “就……就一点……”还怪好看的呢…… “嗯?!” “我点开来就关上了!我发誓辛妲的头发我都没看见!”林风浑身一哆嗦,对着窗户上面张开双臂,“老板您先下来,有啥想不开啊,不就是……” 老婆和别人拍r18的mv了嘛…… 这么一想自己家老板还怪可怜的噢。 林风换了台词,“要不老板您在那儿吹会风冷静冷静吧,这事儿怪可怜的……” “你敢可怜我?!”尉嬴怒吼一声,直接从窗户外面跳进来,一脚踹开林风,“现在就去给我查肖天!现在!立刻!马上!” 林风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口,心说要不刚才还是让他跳下去死了算了…… 肖天和辛妲最近频繁上热搜,两人因为密切的合作关系,很快圈内就传出来肖天和辛妲可能有一腿,最近事儿会成。 “成个屁啊。”江铃儿一边用小号刷微博一边已收夹着一块肉片,“一个看着跟基佬似的一个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娱乐圈真能猜,粉丝也真能脑补,一个个咋不写小说拯救中国文坛。” 肖天和辛妲这对cp很快有了一个名字,叫做甜心夫妇。取自肖天名字里“天”的谐音和辛妲的姓“辛”的同音字。 商绾倒是对于最近这波热度很满意,孰真孰假谁乐意去管,娱乐圈最需要的只有热度,不管是好的坏的,黑料还是绯闻,只要有热度就行,有热度才有关注,有关注才有卖点。这也是为什么娱乐圈很多人分明彼此不喜欢却还要每次故意在节目上炒作出暧昧的感觉来,就是为了能够持续吸粉得到关注。辛妲和肖天炒绯闻有人关注,她是替她开心的。 辛妲前阵子因为家里的事情,在娱乐圈到了低谷,代言被换下,身上又有黑料,所以一时半会没人和她合作,这次进了剧组倒是重新回到大众的视线里,更是因为身上扑朔迷离的消息传闻更加神秘,让大家越来越关注她。 肖天的新专辑发布定在了一个月以后,辛妲看了一下,自己一个月后应该也差不多戏份拍完了,还能出席一下他的发布会。 今天这场是姜姬流产的戏,辛妲穿着白色的宫裙,身下的道具血却染红了她的白衣,肖天正一脸悲痛欲绝地抱着她,死死把她抱进怀里。 “姜姬……朕只要你,活下来!哪怕孩子没了也无所谓,朕只想你好好的……许你一世平安……” 男人啊,帝业和美人怎能两全?多少皇帝选择了江山而丢弃了美人?姜姬也不过是他一时片刻的欢愉罢了。 姜姬缓缓闭了眼睛,死死握住年轻帝王的手,“妾身……这辈子只求能有一个位置陪在皇上身边,此生足矣……” 这场戏结束后,接下去的剧情是姜姬大病一场更加虚弱,帝王收拾了在她药里下毒的毒妇,随后就命人为她寻神医药方来治愈她。 “咔——!!”张导大喊一声,“就这样握着手别动,辛妲靠在肖肖怀里,快,把摄像头推近!” 咦?摄影师去哪了? “那个,小白,你快点帮个忙!” 辛妲的经纪人直接被拎着来到道具旁边,“这要我怎么做啊?” “趴地上。”张导熟练地吩咐,“对,面朝地趴地上,然后慢慢推动摄影机,找准角度……对……” 在地上像虫子一般蠕动的小白:妈呀当个辛妲的经纪人我好累啊。 摄影师正扛着另一台摄像机对着他们转,一边还要小心不要入了地上那台摄影机的镜头,两个人搭配了好久,终于把场景拍完了,辛妲和肖天握在一起的手都僵了。 张导拍拍大腿,“回去剪切一下。” “张导,我好像漏说了一段台词。” “没关系,后期配音演员会帮你念上的。” “……”哦,拍戏真方便啊……怪不得有人只要一个人体倒模就能演完全程。 “这出戏再单独出一个海报。”张导拉过后期,把他的头按在屏幕面前,“就这个场景,知道吗?把后面的绿幕p成雪山,那种萧瑟磅礴的感觉,懂吗?” 后期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宅男,“懂,反正就又冷又白呗。” “对,然后找个地方把剧组logo打上去,记得字体……” “字体又大又粗。”后期说,“懂,客户的要求都是这样。” “知道就赶紧去开工!” 张导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记得把肖肖下巴修尖一点。” 后期还是点头,“懂,蛇精脸那种。” “对的,反正现在人不都喜欢那样吗。”张导满意地摸摸他,“有你这个后期真省事儿。” 后期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好歹铃儿姐赞助了八百万呢。” “……”拍个戏真容易啊。辛妲再一次发出感慨。 商绾倒是在一边,看她这条过了才慢慢吸着牛奶过来,“感觉怎么样?” “有点入戏了。”辛妲眼角红红的,“感觉自己孩子真没了似的。” “哎哟。”商绾咬着吸管看了一眼她的小肚子,“真不公平,你这都两个月了吧,怎么还这么瘦。” 辛妲冲她笑笑,“最近孕吐有点厉害,都吃不进东西。” “尉嬴怎么也不来看你一眼,真他妈无情。”商绾比了个叉的动作,“生完就离婚!” “离婚?” 旁边江铃儿一边敷面膜一边走过来,“那你下家找好了吗,没有先暂时处着呗。” “滚蛋呐。”商绾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个金主完了找下一个吗?” “人生不就是男人和钱嘛。”江铃儿贴着面膜翻白眼的动作特别搞笑,“等我有钱了我还要养一群小狼狗呢。” “你现在就有钱。” “这不是还得顾着金主大人的面子嘛。” “……”你还挺敬业噢。 一伙人晚上又公款出去吃喝了一顿,美其名曰江铃儿的金主赞助了这么多钱不花白不花,后来肖天说要不铃儿你再让你金主拨个几百万进来,他想买一辆迈凯伦。 江铃儿说,“老娘包养你了吗!没有!快滚!” 这次大家都很照顾辛妲,她最近特别喜欢吃牛蛙,就给她一个人点了一大盆的麻辣霸王蛙,每一对蛙腿都有一个巴掌那么宽,辛妲看见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舌头上所有的味蕾都醒了过来,于是也不端着女神面子了,干脆自己开始吃。 商绾在一边插嘴道,“以后还是少吃,牛蛙有细菌。” “烧熟了还有细菌啊?”江铃儿在吃毛血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跟你这种人是没得说的。”商绾道,“你要求低,我们要求高。” 江铃儿筷子头戳过去,“切,高级死了,那你自己出钱拍好莱坞的戏,别来这种狗血宫斗剧和我们捞钱。” “我就乐意捞怎么着。” 商绾和她杠上了,“我不但拍,我年年拍,一年拍四部,春夏秋冬各捞一次。我乐意!” “呸。” 两个人似乎一直喜欢你来我往,旁边肖天倒是安安分分吃饭,一边时不时抬头去看一眼辛妲。 小白说,“那个肖肖,要不我给你让位置?”小白和辛妲坐在一起。 肖天红了红脸,“不用了……”坐对面也挺好,一抬头就能看见。 “啧啧……”商绾和江铃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肖天这是明显对辛妲有意思啊。 微博上截图出来了肖天看辛妲的眼神,说那就是满满的爱意,两人没有感情观众都不信。 看来那些截图倒也不是胡诌。 几个人大吃大喝一顿,摸着肚皮坐上面包车,商绾的经纪人最近发烧了,商绾说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呢,于是给经纪人批了个假,伺候他们的担子就落在了小白身上。又要开车跑外景,又要送各人回家,还时不时被导演抓去顶替摄影师的位置在地上蹭来蹭去。 导演说别委屈,回头片尾字幕上把你名字也打进去,小白就立刻觉得收到了安慰。 第二天辛妲日常起来拍戏,小白还是在地上推摄影机,拍着她穿着绣鞋在花园里踱步的场景,要慢慢从下往上拍,摄影师手不能抖。 于是大家都很投入,注意力十分集中。 于是恰逢这个时候,有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尉嬴来了。 他说,来看我老婆探班。 肖天和他的眼神,直接在空气里对上。 尉嬴当时就笑了! 他的出现显然就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都纷纷扭头过来看他,尉嬴穿着一身卫衣,套了一件飞行员夹克,踩着一双rickowens,整个人就跟网红似的往那一站,背后跟着他的万能特助林风。 林风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大家好?” 张导坐在镜头面前懵逼了几秒。 反应过来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嗷的一声窜到了尉嬴面前,“尉少,尉少您怎么来了!您……” 尉嬴眯眼看了一眼张导,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我来看看你们怎么照顾我老婆的。” 照顾得绯闻满天飞! 张导缩了缩脖子,感觉整个人背上都有一股凉意蔓延过来,他看了眼尉嬴,随后指了指辛妲,“女……女神,你老公来了!” 老公这两个字,让辛妲心尖一颤。 抬头的时候,尉嬴这厮站在不远处冲他笑,嘴角上扬,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乍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相貌堂堂的,身后跟着笑得傻白甜的林风,主仆二人一对比,林风就跟个智障似的。 林风内心:……女神真美啊。 辛妲收拢了心头的思绪,走上前淡漠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尉嬴阴阳怪气地说,“不来看你,难道来看肖天啊。” 肖天黄袍一撩,倒是走上前大大方方道了个好,“尉少下午好。” “下午好下午好。” 尉嬴眯着眼盯着他,笑得咬牙切齿,回头看向场内,商绾和江铃儿都还带着妆,回去匆匆卸了个妆就走出来,“哟,这谁呀?尉老狗?” 这个称呼让尉嬴俊脸一拉,“你在外面能不能不要这么喊我?” “无耻尉狗。”商绾重复了一遍,“来看我们女神的吗?正好,我们还没吃午饭呢,拍到现在,你顺路把下午茶定了吧。” 尉嬴盯着辛妲的小腹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轻声说了一句,“吃什么?” 辛妲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 大脑空白了片刻,女神抛出两个字,“随便。” 旁边江铃儿想笑又使劲憋着,尉嬴一张脸都黑了,干脆叫林风把三宝所有的凉菜和烧腊都点了一遍,四十分钟后三宝店面派了辆面包车送过来,东西端下来的时候张导都惊了! “尉少您……” 您请客吃饭啊? “这也太小气了吧,居然只请我们吃三宝。” 商绾戳了戳江铃儿,“你金主好歹赞助了八百万呢。” “这是暗示我给的钱不够多?” 尉嬴双手插兜里,看着大家围着小办公桌附近坐下,整个剧组都挺热闹,一时半会都过来抢着吃东西,辛妲没有着急先吃,先让大家都每道菜拿了点,到最后她才动手。 小白啧啧感慨,“女神就是女神!” 旁边肖天把自己夹好的菜端过去,“妲妲,我多夹了些,不够问我拿。” 商绾当时就想给这小伙子啪啪啪鼓个掌!不得了不得了! 尉嬴脑子里一直紧绷的一根神经就这么直接断了,上去一把抓了辛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随后抬头恶狠狠看了肖天一眼,低头对辛妲说,“喂我吃饭。” 辛妲一脸冷漠,“你虽然脑子有毛病,可你手脚没断吧?” 尉嬴抓着她的手腕,“怎么,连喂你老公吃饭都不肯?!” 辛妲叹了口气,看着尉嬴像小孩子一样耍闹,只能去夹了虾饺皇递到他嘴边,尉嬴张嘴吃下去,还说得特别大声,“我就知道你记得我爱吃这个!” 幼稚。 辛妲继续给他添菜,都是他爱吃的,其实尉嬴并不挑食,吃来吃去也就那几道菜,大部分也都是他爱吃的,辛妲没出错。 有些习惯大概真的已经刻入骨髓渗入血液,辛妲盯着眼前尉嬴这张脸,忽然间就想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他们在半夜里也会去路边大排档吃烧烤,吃的满嘴油,还带着一身烧烤味回家,可是那个时候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转眼间,却成了冷眼相对。 尉嬴的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辛妲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掌心,尉嬴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说,“别了,你也吃点吧,太瘦了。” 他难得露出这种表情,辛妲没有多想,只是许久才轻叹一口气,“我吃不下。” 她最近孕吐得太厉害,怀着孕体重却直直往下掉,这样对孩子都不好。 尉嬴眯了眯眼睛,声音压了下来,习惯性地开始摆脸色,“你自己不吃,为了我的孩子也得吃吧?” 辛妲的手指紧了紧,许久就开始吃东西,大口大口地吃,可是吃完第三个烧麦的时候她就猛地顿住了。 紧跟着她眼眶一红,捂着小腹抽搐了一下,随后她又立刻捂住了嘴巴,跑到一边垃圾桶里轻轻呕着,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商绾直接摔了筷子去看她,转过脸来对着尉嬴怒目而视,“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 尉嬴好看的眉毛扬得高高的,“我又怎么她了?!” 怎么动不动把账算自己头上? 商绾一边拍着辛妲的背一边说道,“没看出来她真的吃不下东西吗!一吃就要吐!你干什么非得逼着她吃!” “她不吃那对孩子能好吗!” “孩子重要还是辛妲重要!”商绾忍无可忍地低吼,“那你就不能花点心思去找她喜欢吃的吗!你知道她怀孕了喜欢吃什么吗?尉嬴,你看清楚了,辛妲在为了你忍受那么难过的怀孕煎熬啊!你的心是不会痛吗!” 寥寥数语,钢针一般扎向尉嬴的心口。 胸口忽然间就浮起一股怪异的刺痛感来,尉嬴脸色白了几分,依旧是精致妖孽的脸,只是眼中多了几分错愕和震惊。 他……会为了辛妲心痛吗? 为什么,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他要心痛? 尉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看着辛妲在一边呕吐完了用餐巾纸擦嘴巴,眼眶微红地转过脸来,他的心脏就如同被人揪紧了。 辛妲捂着小腹冲商绾虚弱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实在吃不进东西,要不拍完戏陪我去打一针营养针吧。” “一直靠营养针吊着怎么行。” 商绾不顾在场所有人,直接拉着辛妲走过来重新坐下,就叫肖天拨电话,“肖肖,打电话给我们上次吃的那家湘菜馆,辛妲喜欢吃那边的毛血旺和牛蛙。” “行。” 肖天迅速开始翻地址,“这家店有网上订餐,我直接点了。” “好,不要葱不要香菜,少麻。” 商绾对辛妲的口味了如指掌,可是坐在一边的尉嬴却对自己的老婆一无所知。 他甚至……连她不喜欢吃葱和香菜都不知道,想来上次吃面没特意帮她去掉,她就这么默默吃了,也没多说。 尉嬴沉默了。 可是尉嬴一沉默,全场都开始不敢说话。 林风小心翼翼咬着奶黄包,察觉出自己老板的心情不好,就冲着商绾眨眨眼睛,这咋办啊? 吃,你就吃!商绾对着林风翻了个白眼,猪食还吃得那么开心! 林风内心:嘤嘤嘤,我真委屈。 这段冗长的沉默一直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这当中大家默默吃东西玩手机,连手机都开了静音,没敢发出半点嘈杂的音节。 直到后来那家湘菜馆把东西呈上来,辛妲在看见那几盆红亮亮的湘菜的时候,味蕾一下子都活过来了。 肖天替她挑干净了牛蛙腿夹过去,“吃吧。” “大家一起吃啊。”商绾为了缓解尴尬也说了一声,“这家店挺好吃的,又辣又鲜。” 尉嬴看着辛妲吃毛血旺的样子,有些微微愣怔。 她在别人面前,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爱好习惯,可是为什么到了他的面前,从来只有反抗和疏离? 尉嬴盯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没由来的烦躁,大家气氛倒是又活络起来了,林风很小心翼翼给尉嬴夹了一块麻辣鸭血,尉嬴说,“干嘛?” 林风嘴巴里塞满了酥肉,“老板你尝尝,商绾说的这家店做的菜还怪好吃的呢!” “……”你是不是过来给我丢人的? ****** 【努力为社会主义做贡献群】 【黎:??群名谁改的?】 【蓝家二少:我靠,我要之前那个‘三城名门’的群名,这个名字谁修改的?】 【傅老三: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我哥。】 【傅峥嵘:这样天天向上,比较有正能量。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吗?】 【黎:是的,只有你一个人。】 【福臻:只有你一个人。】 【卫阙:只有你一个人。】 【尉太子:……这群名看着跟要招安一样。】 【福臻:哟尉狗,不是说看老婆去了吗?探班玩得怎么样?】 【尉太子:你别提,一提我现在就能冒火星。】 【黎:依我看啊,尉老狗肯定是又跟他老婆怼起来了。】 【傅老三:黎爷绝对的实在人,每次说话都一针见血。】 【福臻:也就尉嬴不敢打你,不然黎悯出去肯定被打无数次。】 【尉太子:我不敢?我怕他?你在跟我讲封神榜啊?滑稽!】 【卫阙:尉狗开始虚张声势了,估计又是在老婆那里吃瘪,不敢说话,所以来群里叭叭叭。】 【福臻:卫阙我和你说,上一个敢这么说大实话的人……老婆还在坐牢。@黎】 【尉太子:刚把你拉进来就这么屌,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他妈逼相当嚣张啊。】 【卫阙:别烦了,群里说得个个都是牛逼的,遇见老婆个个都是怂逼,尉狗你现在没和你老婆在聊天吗?】 【傅老三:……卫阙真勇敢。】 【傅峥嵘:年轻人很有胆子啊,不愧是跟黎悯抢过老婆的人。】 【福臻:傅峥嵘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年往事多没意思,咱现在就指望尉狗这段感情的八卦呢。】 【尉太子:感情你们这是凑热闹啊?老子还真信你们关心我!死三八们。】 【福臻:三八?你怀疑我男性的尊严,怎么,男人不能八卦啦!有本事掏出鸟来比比大小。短小快就闭嘴吧,难怪辛妲不要你。】 【尉太子:???】 【尉太子:这跟我短小快又有关系了?我和你说天上的星星,你跟我讲逼里的乌青?】 【傅老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尉狗你这波谈吐我真的服气哈哈哈哈哈哈,吐痰一样的?】 【黎:,尉嬴你这么能说,老婆面前也是这样吗?】 【福臻:群里发生了激烈的口交。】 【傅峥嵘:尉嬴麻烦您讲点文明,看看群名。】 【尉太子把群名修改成了‘下流胚子’】 【黎:……】 【傅老三:哥,你看,我要是你,我可不能忍。这是公开挑战你人民巡捕的威信。】 【卫阙:我实名举报尉嬴的公司企业逃税偷税漏税。】 【福臻:查他!】 旁边商绾在另个群里开腔嘲讽,【ren:有的人呐,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连老婆爱吃什么都记不住哟。】 【蓝家大姐:???发生啥事了?】 【凌小颜呀:私聊我私聊我!什么消息这么劲爆?】 【蓝家二少:??我靠?】 【尉太子:????】 【ren:呵呵。】 【尉太子:你想搞事情是不是?】 【ren:呵呵。】 【妲妲妲:够了,商绾回来拍戏。】 【蓝家二少:真可怕……】 【傅老三:打起来!打起来!】 【傅老三:不好意思发错群了。】 【傅老三撤回了“”消息】 【ren:……】 “老板……”看着自家老板越来越可怕的脸色,林风咽了咽口水,“饭菜不合胃口还是?” “走。” “走?” 看着尉嬴直接站起来,林风都懵逼了,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等到辛妲拍完戏接她回去吗? 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她可不是有一群好闺蜜么。” 尉嬴眯眼笑了一声,“自己有嘴不会说,好姐妹贴心的要死帮她说。不知道以后结婚是不是也是好姐妹帮她上。” 一群女人凑在一起真是烦死了,天天放大自己有多委屈,觉得男人有多无情。 尉嬴直接站起来收拾了衣服就走,背影潇洒地连回头都没给,商绾气得扶着辛妲冲尉嬴骂了一声,“你他妈有胆子做垃圾瘪三一样的事情,没胆子让别人说?有骨气有本事就别做人渣,做了就别怪别人骂!” 林风一看尉嬴嘴角旁边的冷笑,忽然间就觉得全身上下都跟着打了个冷颤。 尉嬴现在这幅样子被激怒了真的挺可怕的,张导看着他的背影都察觉到了一股怒气。 “商绾,你少说点……”江铃儿在旁边撇撇嘴,“我金主最烦的就是喜欢哭委屈的女人。” “你是不是脑子被玻尿酸打多了?”商绾还是替辛妲觉得不甘心,“辛妲这么委屈,我怎么不能说说了。” “不是啊。”江铃儿头一次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主要,这也是人家小两口的矛盾,你一个外人叽叽喳喳嘛……辛妲也没说自己委屈啊,要委屈怎么不把胎打了。” 商绾表情一僵。 辛妲垂下睫毛,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好以后才淡淡地说一句,“算了,没事,我和尉嬴之间事情有点复杂……反正生完离婚。” “你能想开也好。”江铃儿看了一眼辛妲的肚子。“现在还能吃得下吗?再吃点吧,就当为了孩子。” 辛妲点点头,随后继续坐下吃东西,肖天看了眼辛妲察觉出她的不开心,于是特意给辛妲多加了菜。 商绾看着辛妲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剧组在吃饭之后又很快进入了繁忙的赶工阶段,大家都把精神重新集中在剧本上,江铃儿拍戏的时候还发现有些地方不正常,自由发挥把戏改了一段。 “那我这里台词得这么接……” 辛妲拿着台词本说道。 “对的。”商绾点点头,“看来你很快接受这个模式了嘛!我们经常自由发挥的,只要基本大纲不偏离,你觉得什么样子最能演绎出感情来,就按你擅长的来,张导给你把关。” “行。”辛妲用水性笔在台词下面做了笔记,旁边张导倒是看她这么用功,赶紧宽慰她,“女神,压力别太大啊,你就是干站着半小时不说话,我也看。” “哈哈,人家张导都亲自安慰你了呢!” 小白说,“别怕啊妲妲,你就算是个花瓶,那也摆在那里好看。” “这话说得是妲妲没演技嘛?”肖天在一边煽风点火,“妲妲眼里都是戏!” “真的吗?”辛妲被肖天这么一肯定,倒是一下子笑了,“你这么说我轻松多了。” 剧组的气氛活络起来,大家都是聪明人,也没什么坏心肠,一边主动和辛妲搭话让她开心起来,一边继续投入拍戏,倒是没有那么多外面娱乐圈的勾心斗角。 商绾说,这得归功于她挑片子挑的好。 江铃儿说,“这倒是真的,咱们剧组算是安分啦,我刚入圈的时候去当女配,那个女主是个大妈了,一把年纪还装小姑娘演偶像剧,有个打耳光的剧情,她愣是ng了九次,把我的脸打肿了。” “天啊,这是故意找你出气吧?”肖天吊威亚下来插嘴道。 “是啊,我经纪人说听见她背地说我坏话,说我年轻,想勾搭圈子里的大佬。” 江铃儿一挺胸脯,“哼,风水轮流转!现在我再也不怕她了!” “你那会被打巴掌,脸没歪啊?”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我那会还没整容呢,这不,为了打败她我才下定决心,心狠手辣往上爬,把她踹了搭上了她的金主。” “6666……”肖天在一边补妆,“一出大戏。” “那你现在的脸没事吧?”辛妲问了一句,“定期要保养吗?” “当然啦!”江铃儿拉着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我双眼皮是永久性的,下巴要一个月打一次,鼻梁的话时间久一点……” “……谢谢,我们家妲妲天生丽质不需要!”商绾又把辛妲拉回来,“走吧,该你上了。” “好嘞。”江铃儿演戏的时候代入感倒是挺强,还真没白辜负影视小花旦这个称号,一甩衣袍,主角正宫气场杠杠的,这场戏是辛妲和她对手戏,正宫遇上红颜知己,辛妲有些不由自主被她带着走。 “江铃儿也算是有演技的,不然她性格这么惹人厌,早就混不下去了。” 商绾和肖天说悄悄话。 “你说这么大声我听见了!” 江铃儿画着花钿喊了一声,“我性格哪儿差啦?我金主说就喜欢我这样的妖艳贱货!” 辛妲拍完了这场戏,商绾照例要接她一起回公寓去,岂料辛妲自己说了一声不用了,就打算打车回去。 “你要去找尉嬴?” 这几天辛妲一直都和商绾住在一起,如今她突然要回去,商绾有些担心。 “是啊,我和他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着。” 辛妲拎起包,卸下妆容后她显得有些虚弱,肖天立马上前,“我送你吧?” “没关系吗?我可以叫小白送的,你外面粉丝都守着吧?”辛妲指了指守在剧场外面来探班的粉丝,“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你……”肖天欲言又止,“路上回去小心啊,有事叫我。” “好的。” 他真心对她,她也温柔相待,冲着肖天笑了笑,“我先走了,你外面小粉丝等急了,我偷偷溜出去。” “唉……”商绾还想送送她,但是察觉到了辛妲字里行间想一个人回去的意思,也就没留她,看着她出去,女人摇了摇头。 “红颜祸水哟……”江铃儿一卸妆就又快速顶了一张急救面膜,“辛妲还真不容易,我看她平时没事就开视频会议和辛氏集团别的主理人打交道。” “是啊。”商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帮她什么,话说你就这么出来了啊?” 江铃儿眨眨眼,“怎么了?” 商绾一指外面,“外面有粉丝看着。” “啊——!!” 江铃儿发出一声尖叫,“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顶着面膜见粉丝像什么话!素颜被人家看到了!” 剧组里面还是一片活络的气氛,大家到了晚上还是不想散,就干脆一起约了去网吧打游戏,而另外辛妲独自回家,她打车回了汤臣一品,来到熟悉的单元里,最后乘电梯上去。 彼时尉嬴正满肚子都是火地坐在客厅里打游戏,旁边放着一台allenwear,尉嬴把显示屏接到了客厅的大屏幕电视机上面,盯着大屏幕,机械键盘被敲得啪啪响。 屏幕上显示着几个id,正不断传出声音。 “我靠,尉老狗你他妈疯啦!自己人都打。” “夭寿了夭寿了,尉狗这逼样拿了一把狙!” “神经病啊我靠,我死了!我死了!” “尉嬴你是不是倒钩?敌我不分的啊!” “草!”最后尉嬴一摔键盘,对着电视机说道,“不玩了不玩了!” “怎么不玩了?”傅暮终的声音传出来,“你打游戏都上火啊?” “估计和辛妲吵架还没吵完。”黎悯的声音听着很冷漠,内容相当一针见血。 “烦你妈妈的吻……”尉嬴听见门铃摔下键盘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辛妲站在外面,女人抬起头来看他,眼尾往上挑起,相当的……漂亮。 尉嬴不知道为什么火就去了一半,只觉得心里都跟着软下来一块,但他还是端着架子道,“干嘛?” “回家。” 辛妲很淡漠地说了一声,“我不能回来这里?” “哼!” 尉嬴在她背后冷哼了一声,原本一直躲在房间里没出去的尉发财听见了声音就跑出来,又缠在辛妲脚边,一脸求抱抱地蹭来蹭去。 辛妲抱起这只黏人的无毛猫直接往客房走,留了一个背影给尉嬴,“晚安。” “等……”尉嬴张嘴就想喊她等等,可是自己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住她,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听见关门声响起,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想跟辛妲发的,结果到头来一看见她,自己居然没了怨气。 回想起辛妲进门时脸上虚弱的表情,尉嬴目光沉了沉,没说话,许久才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噗嗤。”不知道是哪里传出了一声笑声。 紧跟而来的是一帮人开始哈哈大笑。 “妈的哈哈哈哈哈哈,卫阙真的没说错!” “尉老狗你对着你老婆就他妈是个怂逼!一句话都没敢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蓝懿拍着大腿,“我忍不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傅暮终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哈哈哈。” 语音通话的一群人都在狂笑,“女神不愧是女神,高冷!无敌!” 尉嬴气得狠狠踹了一脚桌子,靠!刚刚打游戏的时候语音通话没关,他和辛妲的说话声都被这群狗听见了! “笑什么笑,偷听墙根很有面子吗?” “我们这是光明正大。”黎悯说的一本正经,“是你自己说给我们听的。” “……”交友不慎! ****** 辛妲在半夜睡醒过来,最近又要拍戏又要顾及公司的进城让她很劳累,再加上身体怀着孕,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虚弱了,连带着睡眠质量也不好,半夜一直惊醒。 辛妲觉得自己这么下去要变成抑郁症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尉发财很乖地在她身边睡着,无毛猫的皮肤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温度贴着她。 辛妲摸了摸它,它就醒过来,叫了一声就跑到了辛妲手臂边上,辛妲叹了口气,实在是累。 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上的累。 辛妲推门出去客厅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尉嬴没睡。 男人带了个发箍,将头发统统往后撩起,整张脸就都露了出来,显得十分立体,笔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他的皮囊显然是精致的。此时此刻尉嬴正穿着一件睡袍在打字,听见声音,就抬头来看她。 “醒了?” 尉嬴说话声音微哑,想来也是他半夜没睡的缘故。 辛妲轻声应了一声,自从他们之间的摩擦越来越激烈之后,辛妲觉得自己都忘了要如何与他好好相处。 一旦见了面,就会不可避免地互相争对,像是竖起了所有的刺在刺伤对方。 她这样闪避的态度让尉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随后男人像是沉思了许久,才问道,“吃……夜宵吗?” 辛妲略微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尉嬴嘴巴里说出来的一般,也是沉默好久才回应,“嗯……好啊。” ****** 两人是在二十分钟后面对面坐在了客厅的餐桌面前,尉嬴手边还放着一台端过来的电脑,他们面前有几盆外卖送来的夜宵,辛妲打开来倒是微微一惊。 “我……我看到了这边也有家卖湘菜的所以……” 牛蛙,毛血旺,统统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辛妲拆筷子的速度都跟着快了,很迅速夹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随后她又露出了那种很幸福的表情,看得尉嬴都愣住了。 有这么好吃吗?吃个东西人都像在发光似的…… 尉嬴自己夹了一块,还行,鲜香麻辣,倒是符合一些重口味的人,想来辛妲也是怀孕了所以口味跟着改了,他下意识看了眼辛妲的肚子,才开口道,“过几天请个假,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做一次检查。” “好。” 月末的时候正好是三个月,辛妲算了算时间说就那个时候去吧,尉嬴说可以,于是两人沉默地吃东西,不再交谈。 这种像是约定好一般彼此沉默下来的气氛让尉嬴有些不满,可是比起以前几次已经好上太多,之前他和辛妲相处就没有过好脸色,现在难得能静静坐下来一起吃夜宵,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吧。 尉嬴看了眼辛妲因吃辣而微微发红的嘴唇,喉结上下动了下,男人没吃多少,等辛妲一个人把那些吃的全都消灭完收拾了一下桌子,随后把空盒子放进脚边垃圾桶里。 尉发财闻着香味跑出来喵喵叫,尉嬴勾了勾它的下巴,“你别吃,辣屁眼。” “……”一开口就破坏画风。 辛妲吃完后就起身准备再去睡一觉,背后尉嬴却大摇大摆跟着她进了房间。 今天她特地睡的是客房,这厮跟进来是想做什么? 尉嬴取下头上的发箍,将头发放下来抓了几把,显得模样慵懒极了,男人就这么妖孽不羁地冲辛妲咧嘴笑了笑,“一起睡啊。” 这又是发什么疯? 辛妲还没来得及反抗,男人就已经抱着她扑上床去,她以为尉嬴想做别的,赶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尉嬴!” “你这样可怜巴巴看着我的表情真是让男人忍不住……” 尉嬴哑着嗓子在辛妲耳边呢喃,“不过放心,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睡一觉。” 这厮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不能信,尉嬴这种人,在辛妲心里信用度为负数。 辛妲说,“你别动手动脚。” “好好好!”尉嬴从床上支起身子来,“我不动手动脚行不行?我们哪怕不是朋友好歹也睡过那么多场,你不会跟我睡不惯吧?” 听听他说的什么混蛋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辛妲就这么由着他掀开被子将她抱进去,随后两个人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一般,她被他抱在怀中,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她感觉到了尉嬴的心跳。 说来也奇怪,以前一个人睡觉的也没有什么对比,如今把辛妲抱在怀里的时候尉嬴才感慨了一声。 真好啊…… 真好什么?尉嬴也不知道。 第二天辛妲走得早,尉嬴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走出去的时候倒是看见客厅桌子上摆着一盘她拌好的蔬菜沙拉,尉嬴走上前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清晨的阳光透过一半没有拉拢的窗帘缝隙出透进来,男人披着一件衬衫弓着背,小腹上的腹肌十分惹眼,衬衫和肌肤贴合处摩擦出惊人的禁欲系性感来。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要说长相尉嬴肯定随便走哪都能扒拉到长得帅那拨去,他笑完了去洗手间刷牙,刷好牙就端着辛妲拌好的蔬菜沙拉坐在电脑面前。 随便浏览了一下消息,把沙拉统统吃完后,尉嬴进去换衣服,系上衬衫纽扣就挑了一件风衣披在外面,西装裤下两条笔直的腿,随便踩了一双vetemetns的袜子鞋就出门,去地下停车场开车上班。 今天林风上班的时候觉得老板有些不正常。 甚至有点花痴。 开会的时候老板居然走神笑出声来了,这太惊悚了,他一笑高的全场工作人员都以为是自己数据出了差错,差点当场辞职。 真是奇怪,自家老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想这个的时候林风又低头去看了一眼尉嬴,他嘴角正扬起,笑得藏都藏不住。 真是太可怕啊啊啊啊!林风默默地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得罪老板的地方让他有这种冷笑,感觉整个人都心惊胆颤。 “老……老板啊?” 林风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干什么?” “老板您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尉嬴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了?” “您……您今儿个心情没有不开心吧?” “没啊。”尉嬴轻轻松松五杀,“我特别开心。” 哦好,敢情是特别开心。 林风舒了口气,就又立刻帮着尉嬴核对账目。 不……不对啊!这不是本来应该尉嬴上班该过目的东西吗!怎么通通是他来完成的! 总裁呢!总裁在旁边打游戏! 再这样下去他要谋反了! 尉嬴吹了声口哨,察觉到了林风带着怨气的视线,像是探测器一样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很随意地说道,“月底发奖金。” “老板我爱您。” ****** 辛妲今天在剧组要拍一场遭人陷害的戏,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宫裙,眉间描着一朵莲花花钿,整个人就如同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眼神清冷寂寞,五官妩媚妖娆,她慢慢从花园里走过场,正好听见了宫女们窃窃私语,说是皇上要纳新的妃嫔。 “哎呀……”商绾和张导在看镜头传递过来的画面,“真好看,你咋不让她当主角。” “下部吧啊。” 张导指着画面喊了一声,“咔!” “辛妲你这儿感情不够,还要再怨一点,那种仿佛得到了背叛的感觉,而不是这种清高。” 张导开始帮辛妲指出她的不足,“所以,就是因为太过爱皇上,你听信了宫女们故意说给你听的假消息,然后才会被人设计了,明白吗?” 辛妲点点头,“我明白了,张导再来一次吧。” “好嘞!”张导撸了撸胳膊上的袖子,“来,小白你把b号机推回花园门口,把镜头慢慢拉进来!” 小白:我特么……做经纪人还带摄影师啊! “我觉得这儿剧情不大合理。”一边观察着辛妲拍戏,肖天一边待命休息,于是也凑过来说了一句,“你看嘛,这个姜姬是别的国家送给皇帝的,所以她一开始应该根本就看不起皇帝,或者说恨着皇帝,因为这一切并非她怨,所以她才想要逃。这也是她这个人物角色一生悲剧的所在。” 肖天指了指剧本上的台词,“再加上姜姬能歌善舞,冰雪聪明,所以她应该不会这么快皇帝动心了才对,我觉得按着妲妲来的没错,她在皇帝面前应该也是清高的,她不想委身于他,后来怀孕了才开始渐渐动心才对。” “可是流产了啊。” 商绾在一边说道,“女人会因为怀孕对男人产生感情倒是真的,因为会有一种被标记的归属感,想要依靠自己孩子的父亲。” 张导一边看辛妲的细节表情,一边听他们讨论剧情,“继续说。” “那就不对了啊。”肖天说,“以我男人的角度来看,嫁给皇帝非姜姬所愿,好不容易怀了孕又被皇帝别的小老婆弄死了,要我怎么都要恨死皇帝,怎么会爱上他,又怎么会这么无脑随便相信那几个宫女的话呢,姜姬多聪明的人啊。” “你说得有道理,后期姜姬突然间转折对皇帝痴心一片有点生硬,而且情商都跟着低下了。” 商绾又去拿了两瓶牛奶,丢给肖天一瓶,随后问张导,“那要不,我们再改改?” “不对吗?”辛妲那条戏过了,张导总算喘口气,“哪儿不对劲了,你见过哪个电视剧的女配有脑子了?都是爱作死的,反正最后女主和男主在一起。” “姜姬爱上皇帝这段太生硬了。”商绾拿着剧本摇了摇头,“感觉缺少点过渡的,直接就爱上他了,还变得傻缺了,心机全无,搞得姜姬这个人物一下子又没有那种感觉了。” “你们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张导摸了摸下巴,“反正不是我写的,跟我说有啥用。” “你不是导演吗!” 商绾喊了一声,“编剧呢?!” “编剧大姨妈这礼拜都不来了。” “我靠,编剧比我们还大牌?” “因为她是我老婆。” “……”商绾沉默了好久,辛妲倒是看见他们在激烈讨论,于是走过来一起加入,“在讨论什么呀?” “在想你这个人物要怎么塑造。” 商绾看了辛妲一眼,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这样一个女子哪怕爱一个人也是轰轰烈烈好吗,怎么可能就跟宫里的那种争风吃醋的女的一样? 辛妲笑了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演戏,你们要是有好的意见,不如说给我听听?” “我觉得还是得靠辛妲自己来演绎。” 肖天忽然间把目光投在了辛妲身上,“她是这个角色的演员,我们在这里讨论的,也只是我们的意见,只有看妲妲自己是如何理解姜姬这个角色的,才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演技。” 张导抬头看向辛妲,“你对人物有什么心得吗?” 辛妲愣了愣,他们把之前的谈论内容又说了一遍,辛妲道,“其实我更偏向于肖肖那种说法,姜姬不会是那种就这样爱一个人就这样随便被人骗的女子,她有自己的脾气。” “那就按你的理解来演吧。” 张导拍了一下大腿,“后期剧情又得改了……” “咋办啊。” 商绾说,“你老婆大姨妈能码字吗?” “不能。”张导斩钉截铁,“我心疼……” “……狗日的老夫老妻还要秀恩爱。”商绾喊了一声,“铃儿!” 江铃儿贴着面膜从休息室出来,“咋啦!” “快点过来讨论剧情,大纲又得改了!” “什么!” 江铃儿冲过来,“不是,我们结局都还没写好吧?” “是啊。”肖天捏了捏眉心,“如果姜姬这个人物不死,后面发展不下去。” “那她必须得死了。” 商绾打了个指响,“换个死法呗,不要那么愚蠢地被别人设计陷害,那样太可悲了,辛妲你觉得呢?” 辛妲点点头道,“不如……替皇帝上战场边疆战死?” “战死?”张导眼前一亮,“这个可以,一下子姜姬的形象就饱满了,清高骄傲的女子!” 姜国的大小姐,才惊艳绝的姜姬公主,容貌倾城,随时随地可以提枪上马,她可是,将军啊! 第352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3 尉嬴这人,生气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冷笑那叫一个灿烂,他一看见辛妲和肖天落在人群的最后面,俊美的脸上霎时间就笑开了。 笑得那叫一个阴森可怖。 走在前面的商绾步子一顿,张导都感觉到了一股子杀意。 “妈呀……”商绾倒是胆子大,“尉老狗?这都能遇到你?” 缘,妙不可言。 尉嬴咬牙切齿地笑,“真巧。” 小白和江铃儿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是什么架势?” “新欢旧爱的惨烈修罗场。” 岂料辛妲见了尉嬴,就跟没见过一样,只是淡漠地打了个招呼,就领着一堆人往他们的电影厅走,那姿态高冷得简直就没把尉嬴放在眼里。 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存在。 几个人走进电影厅随便找了位置坐下,门外就又走进来一个人,肖天刚在辛妲左边坐下,辛妲的右手边就立马有个黑影跟着坐下来了。 扭头一看,是尉嬴这厮。 他正笑得灿烂,眼神冰冷,“你这是想明着玩儿?” 辛妲声音淡漠,“你不是怀疑我给你戴绿帽子么?既然你都这么怀疑了,那我不做点什么,多亏啊。” 尉嬴抓着她的手,“跟我斗气?” 辛妲没说话。 尉嬴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有,电影开始了,荧幕的光打下来,打在辛妲脸上,女人偏着半边脸,五官柔美精致,像极了洋娃娃,秀婷的鼻梁到晶莹的唇那段线条实在是完美,难怪所有江城的人都说她是个祸水。 眼红她的还说她是个狐狸精。 这样的女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才驾驭得住? 尉嬴这样沉默地看着辛妲侧脸的时候,脑海里就闪现了无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可是到头来都变作了一场厮杀,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再见到的那一刻,都使出浑身解数在刺伤对方。 尉嬴心想,如果没有一年前那场绑架,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荒唐,他娶的人也不会是辛妲,而是萧莹莹。 辛妲察觉到尉嬴在看自己,于是干脆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他那双眼睛,要说尉嬴的眼睛,的确是形状漂亮,辛妲一转头就撞进他漆黑的瞳仁里,借着电影的光,她从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到底是辛妲先放弃了,转过头去。 尉嬴就在这个时候改了动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像是一种无声地妥协一般,辛妲没有动,尉嬴就把两个人的动作改为十指相扣,随后就这么握紧了,辛妲想抽开手,都没有抽开。 他也像和她怄气一般,更用力握住她的手,在辛妲对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恍惚的时候,尉嬴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来,横在作为中间的杆子被他直接翻上,随后就将辛妲的头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她听见尉嬴带着笑气的声音低哑地传到自己耳中。 “在老子还没死之前,你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把你从最高的电视塔丢下去!” 出声落地的瞬间,回忆的风暴以一种猛烈的姿态袭来,电光火石般从辛妲脑子里闪过去的,是那日狂风飒飒男人搂着她在电视塔大笑。 心头,蓦地酸痒,紧跟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辛妲其实很想质问尉嬴,凭什么你可以出去跟女人喝酒,可以和你的兄弟朋友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她,却连炒作绯闻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你想玩,那么大家一起玩,有何不可? 凭什么要让她频频对他动心,可他从来都是撩完就走不负责任。就如同纽城那个盛大华丽的梦,烟花凋零后迅速冷却下来的欢愉和幸福,他从来都是给她喂下温柔毒药的那个,而辛妲,却靠着他送的剧毒而活。 辛妲没说话,垂着眼睛,隔壁肖天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却看到尉嬴隔了一个座位,用一种如狼一般凶狠的目光盯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肖天笑了,爱不自知,最是无情。 电影结束的时候,辛妲想起来,却被尉嬴直接拉入怀中,他说,“跟我回去。” 辛妲眼眶一热,整个人软弱在他的拥抱里。 尉嬴,能不能送我一场梦,可是别让我醒来? 剧组里的其他人大概是知道辛妲和尉嬴在闹矛盾,也就各自识相地偷偷走了,唯有肖天在走的时候频繁回头,大概是不放心。 商绾叹了口气,对着肖天拍拍肩膀道,“小伙子,任重而道远啊。” 肖天没说话,视线沉了下去。 江铃儿说,“别气馁,辛妲拍戏的时候还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长。” 商绾说,“对的,你放心,他俩肯定还会吵架,要是不吵我就帮你去搞散他们俩。” “……”你们到底是有多想看辛妲和尉嬴分手啊?! ****** 这天夜里两人回去都没说话,坐上电梯的时候,尉嬴才出声提醒了一句——“你记得月末空出时间来……” 辛妲应了一声,“嗯,我喊小白记着了。” 随后两人之间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回去的时候尉发财倒是兴致很高,辛妲回来了它就跑过去喵喵叫,辛妲说,“它现在多大了?” “2岁吧。” 尉嬴蹲在地上在给它开猫罐头,男人弓着背拉出一节背肌,模样相当好看。 辛妲看着尉发财过去吃猫罐头,轻声说了一句,“给它做节育吧?” 尉嬴像是吓了一跳,“什么?” “阉了它。” “你好残忍!”尉嬴抱住正在吃东西的尉发财,把它整个人都吓了一跳,“我儿子的蛋蛋要没有了,你忍心吗!” “反正它现在单身,也没处使,节育对猫来说还能提高寿命。” “我拒绝。” 尉嬴直接摇摇头,“不行,得让它爽爽,过了冬天就到春天了,带它去配个种再节育,起码得把孙子留下来。” “……”辛妲沉默好久才说,“行。” 于是尉嬴就拿手机拍了一张发财的照片,直接发了个朋友圈。 【尉发财重金求子】 【傅老三:你们家狗还是猫啊?猫怎么叫发财啊?】 【尉嬴回复傅老三:滚。】 【福臻:爹,您看我行吗?】 【尉嬴回复福臻:滚!】 【黎:跟我家蛇配一下。】 【尉嬴回复黎悯:你和福臻一起滚。】 【蓝懿:你能不能多发发你老婆的照片,我喜欢你老婆。】 【卫阙回复蓝懿:蓝二公子这是顶风作案啊。】 【尉嬴回复蓝懿:滚!统统都滚!】 尉嬴气得直接退出微信,随后看了眼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玩手机的辛妲,就直起身子,走去主卧的卫生间放热水。 放完热水,辛妲还在玩手机,尉嬴倒是一下子冲了出来,随后一把将她横抱起。 “干什么!” 辛妲的手机被人抢走,尉嬴直接抱起她来到主卧的浴室里,将她整个人就这么放入浴缸中,辛妲的挣扎激起好多水花,尉嬴道,“你要是想我在浴缸里办了你,还可以继续挣扎一下。” 辛妲说,“你疯了!我现在怀着孕!” 尉嬴盯着辛妲那张被热气晕染得带着些许粉色的脸,还有那张晶莹剔透的唇,他声音低哑,“不止这一个方式……” 辛妲明显想到了什么,脸一红,直接打起水花朝尉嬴泼去,“走开呀!” “害什么羞,又不是没见过。” 尉嬴自顾自直接脱了衣服裤子,穿着一条内裤走上来,随后将辛妲按在浴缸边,把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都扒光。浴缸里一时之间水声哗哗气氛暧昧。 尉嬴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辛妲整张脸通红,“我自己洗就够了!”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现在的身材,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身上似乎带着奶香气。 尉嬴总觉得,任何男人在遇到辛妲这种尤物的时候都会变成动物——那张凶猛的野兽。 他忍着欲望替她洗完澡,随后两人一起重新冲了一下身子,他拿了浴巾先帮她擦干,随后才收拾自己,最后拉开浴室的门,辛妲脸色通红走了出去。 尉嬴在她身后笑,“你曾经可不是这样。” 曾经她妖艳如花,如同带着艳丽的剧毒在夜间绽放,尉嬴不止一次惊叹过辛妲惊人的美丽,甚至于想亲手摧毁她这种美丽。 曾见过一段赞叹女人的话语——男人要么亲手杀死她,要么就会被她所杀死。 尉嬴觉得,辛妲就是这种女人。 她只要一个表情,就会有无数男人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亡魂,所以肖天那首新歌找辛妲来参演mv,哪怕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非辛妲莫属。 他关了灯,在黑暗中靠着记忆走到床边,随后辛妲感觉身边陷下去一块,有人伸手抱住她,两个人就如同一年前那样亲密地靠在一起。 曾经无数次在他怀中沉睡,不求未来,不问过去。后来梦醒于一场绑架,悬崖边上他将她的心打入那场深渊,连同那个可以为她去死的男人一起。 这天夜里辛妲做梦了,又梦见了萧潇,他从万丈深渊爬来,鲜血淋漓的手死死抱住辛妲的身体。 他说,“辛妲,有我在,谁都不会伤害到你了。” ****** 大洋彼岸另一端的纽城,原本一直都寂寞无声的vip病房里睡着一个病人,五官精致俊美,死气沉沉的脸显现出异于常人的白来。 男人似乎一直都在沉睡,而这个时候,机器的运转声却突然急速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如同隔了一千万光年,重新有光落进他眼底的时候,男人的生命在这一刻被再一次点燃。 他从深渊里醒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看守的小护士值班走进来,却在看见病床上忽然坐起的男人的时候尖叫一声,随后用英文问道,“先生,你醒了?!” 外国人?男人迅速切换语言,用同样流畅的口语问她,“现在……是几几年?” ****** 辛妲和尉嬴暂时和平相处了一个礼拜,两个人似乎约定好了一般,达成了某种协议,睡觉的时候也是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可惜了身体靠得如此贴近,却是同床异梦,各怀异心。 辛妲在月末的时候请出假来去医院检查,正好她的戏杀青,剧组里的人说等她检查好晚上一起去搓一顿,于是辛妲同意了,并且提议她来请客。 目送辛妲的背影远去,商绾和江铃儿在一边啧啧摇头,“美人啊美人。” 肖天看着她们这个架势,就知道这俩八卦的女人又要开始琢磨坏主意,果不其然,她俩目光一转打在肖天脸上,贼兮兮地说道,“肖肖,你想不想追到女神?” 肖天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最近妲妲和她老公好像没出什么事……我就不要去打扰人家了吧?” “别呀!” 江铃儿一听,这怎么行!那她八卦没得看了!赶紧给肖天洗脑,“尉嬴这么渣,女神跟着他是受苦,你追女神,你这是在解救她呀!什么叫打扰!” “……”你说得有道理! 商绾继续道,“今晚不是一起吃饭吗!我们给你创造机会怎么样?” 肖天:“……”妈的他还有点心动呢! 脑子里闪过辛妲的脸,肖天点点头,“行!” “就要你这句话!” 商绾和江铃儿一脸大姐大的模样,各自伸出一只手来,一左一右拍了拍肖天的肩膀,“交给我们吧!” “……”感觉开启了什么奇怪的任务。 辛妲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到的家里,尉嬴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实在是等不及了,她才姗姗来迟,“抱歉,剧组有点事儿……” 尉嬴抓汽车钥匙往外走,“换套衣服就下来吧,医院下班不等人。” 辛妲也没多说,就回去换了一套,现在入冬,外面已经开始冷下来,尤其是傍晚,温度便直直往下降,辛妲穿了一件毛呢大衣,随后换了一双靴子就往电梯走,尉嬴已经站在里面。男人戴着一条围巾,穿了一件oversize的卫衣,卫衣里面还有一件套头衫打底,从下摆微微露出一节衣尾,一条九分裤连着黑色的袜子鞋,尉嬴穿衣服倒是向来人模狗样。 看着辛妲进来,尉嬴按下了电梯,随后电梯到达一楼,两人出去便往停在外面的车子走去,尉嬴这几天一直在开suv,没有开他的超跑,想来是他最近谈生意多了,这种车子比较符合商人出去开会交流的配置。 辛妲坐了上去,随后尉嬴就将身子探过来,按下下面挪动椅子的开关,说道,“你人往前挪点。” 她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她调节座位。 随后男人这才发动车子,去了中医院,大概是这个点接近下班尾声,人反而没有一开始的多了,他们轻松就挂了个专家的号,随后刚到办公室门口,就传出了报号的声音。 “到了,去吧。” 这家医院的专家门诊是尉嬴远在国外的老妈推荐的,说是她特别喜欢的一个妇科医生,绝对技术一流,于是尉嬴就来了,谁知道一走进去,整个人就愣了。 一个长得还挺帅气的小伙子正眯眼笑着问自己老婆几个月大了肚子疼不疼,那手,手还放在他老婆的小肚子上! 江凌抬头冲尉嬴眨眨眼,“您是秋姨的儿子吧,你好,秋姨跟我说了你和夫人的情况。” 你知道你还……你还冲我老婆笑得那么灿烂做什么! 尉嬴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双手抱在胸前,凶神恶煞走进来,哐当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你给我老婆看看吧!”要是有任何差错老子就去投诉你! 江凌好像对他这种态度显得挺无所谓的,依旧是笑着对辛妲道,“最近孕吐厉害吗?” 辛妲气质优雅,虽然怀孕了,也不显浮肿,“有点厉害。” “睡眠质量呢?” “不行,总是会醒,感觉自己一直很累。” 辛妲颇为焦虑地说道,“这也是正常的吗?” “你这个就有点不正常了。”江凌的眼神也很关切,一下握住了辛妲的手,“你平时是不是压力过大了?是不是夫妻之间经常吵架导致你情绪不好?亦或者工作或生活上太过忙碌照顾不过来?” 全说准了!辛妲一下子目光切切看着江凌,“医生,您能帮我开点安神的药吗,我的确压力挺大的。” 尉嬴在一边开始磨牙了,这些都是什么狗屁问题! 工作压力大?不存在的!他看她拍戏倒是拍得很开心!公司大部分都是林风管着! 夫妻感情不好?不存在的!说敢说不好他跟谁急!他和辛妲好得不得了!他和辛妲天下第一好! 还有这个医生摸辛妲的手是怎么回事?老妈推荐的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还不如叶天那个医生了呢! “你这样,先去做个b超看看胎儿发育的情况,别的问题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慢慢谈! 尉嬴上去一把拉开辛妲,随后道,“去哪儿拍b超?” 江凌面不改色地说,“三楼拍,卡拿好,先去一楼付钱。” 说完又用那种很担忧的眼神看着辛妲,“注意路上不要着急,小心脚下。” “医生你人真好。”辛妲颇为感动。 尉嬴:好你妹! 尉嬴陪着辛妲做b超,在一楼付完钱,收钱的柜台小姐说说还有抽血的单子,让辛妲和尉嬴去抽一下。 两个人得了令就往抽血窗口跑,刚一坐下,那边医生一看见辛妲戴着口罩的脸就喃喃了一句,“这位小姐长得好像明星啊。” 臭流氓!尉嬴在旁边盯住那个抽血医生猛看,医生拉了安保员出来就开始给辛妲抽血,整整抽了五管血,到后来辛妲都有些虚弱无力,脸色都跟着白了几分。 “你们这……抽血要命啊。” 尉嬴在一边看了着急了,“怎么要抽这么多血?” “要检查的项目多啊。” “不会是包办的吧?” “这个您放心。” “……” 尉嬴扶着怀中虚弱的辛妲进了电梯往三楼去,结果三楼电梯门一开就和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诶,这个女的真眼熟。” “你看哪个美女不眼熟。” 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从尉嬴旁边经过,尉嬴很不耐烦地磨了磨牙,这年头来一趟医院都不太平啊! 辛妲进去做b超,尉嬴就等在外面,直到有小护士经过,在偷偷议论他。 “那边坐着一个好帅的男人啊!” “我刚刚看她配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来的,看样子神神秘秘的。” “这么神秘?不会是那个女人养在外面的小白脸吧?” 小白脸尉嬴:…… 折腾一通快到了晚上,江凌说辛妲现在的胎儿的发育还是挺好的,但是要小心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继续下去可能对胎儿会造成影响,所以劝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要憋着,过日子也要敞开心过。还有就是建议辛妲最近不要吃药,也会有影响。 他说了挺多,江凌倒是都记着了,他们走的时候医院差不多下班,两个人出去路十夫长嬴就问辛妲要吃什么,辛妲说晚上她请客大家吃饭,就不要单独吃了。 于是尉嬴干脆做主给大家定了一个包间,辛妲看他执意要订,也就随着他去了,在群里和大家报完地址后,两人就先开车过去。路上挺沉默的,尉嬴瞥了眼辛妲,女人正靠着车椅闭眼休息,侧颜看着柔美静好。 他开车的速度就不由自主放缓了,也不知道是想让辛妲多睡一会还是多增加点两人的相处时间,开到饭店的时候正好半小时,他把辛妲叫醒,“到了。” 辛妲这才睁开眼来,淡淡地下车,动作轻盈,根本看不出像是怀了孕。 剧组的人从面包车上跳下来,十分钟后也到了包厢,看见辛妲就打招呼,“下午检查说什么啊?” “说胎儿发育得还行。” “还行啊。” 商绾拖长了音调,随后又问道,“男的女的?” “没说,这个也不让问的吧?”辛妲笑了笑,“反正男女都一样,无所谓。” “唉,我还想帮着取名字呢。” 商绾和江铃儿坐下,肖天也在辛妲的对面放东西,尉嬴倒是从鼻孔里哼了几口气,“切,轮得到你想名字?” “怎么,就你名字好听是不是?” 撇开别的不谈,尉嬴名字俩字还是挺好听的,古老的姓“尉”加上单名一个嬴字,特别有古代贵族王胄的感觉。 “我这么想,要是个姑娘呢,就叫尉唯,唯一的唯,要是个男孩呢,就叫尉未,未来的未……”辛妲说起小孩名字的事情还是挺有想法的,当即就开口道。 点的菜一碗碗端上来,唯尉嬴看着进进出出的服务员,再看了眼自己身边明显兴致勃勃的老婆,大手一挥—— “别烦了,就叫尉发财挺好的。” “儿子也叫尉发财?” “哈哈哈。” 江铃儿举着筷子笑,“生两个吧,一个叫尉恭喜,一个叫尉发财。” “有道理。” 尉嬴居然当真了,扭脸看向辛妲,“妲妲,我们生两个……” “想得美。” 辛妲直接笑了,那笑不知道是笑给谁听的,“你还想跟我要两个小孩啊?” 这话传到尉嬴耳朵里,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像是在嘲讽他似的,男人一下子变了表情,倒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 后来不管商绾和江铃儿说什么,尉嬴和辛妲都没有接腔,大家喝酒倒是喝得尽兴,辛妲怀孕不能喝,尉嬴要开车也不能喝,于是剧组里的几个人倒是自己划拳喝酒,一下子喝高了。 气氛逐渐活络起来,辛妲橙汁喝得有点多,就站起来说自己想上厕所,半路路过厕所转进去,五分钟后她出来了,双手撑在洗手池边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当时尉嬴那句生两个的确是伤到她了。 辛妲无声地笑了笑,尉嬴,你可曾知道,我的确为你怀过两次孩子,第一次指导和结束都是在同时,悬崖边上,没的向来都是两条命…… 你以为我说的是萧潇,可事实上……我说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到自动水龙头下面,她捧了水洗脸,一边又止不住地咧嘴笑。 不会懂的,尉嬴,你不会懂的,你根本就不懂我曾经为你付出了多少,也不懂我当时承受的代价有多大。 是,绑架是因我而起,所以我那么努力在控制这一场悲剧的蔓延,而你,却轻轻松松判了我的罪名。 午夜梦回,若你知道事件真相,尉嬴,你内心可曾会有一丁点后悔? 不会的,你不会的,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就往厕所门口走,可是没想到一走出去,就和肖天打了个照面。 男人目光灼灼看着她,显然是喝多了,也跑来厕所避避风头。 此时此刻的他脸色微红,连带着看着辛妲的眼眶都是红的。 肖天看见辛妲出来,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妲妲。” 亲密无间的口吻。 辛妲上前打趣道,“喝多了?是商绾他们灌得你吗……” 然而接下去的话还来不及说,就已经直接被人打断。 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来的身体,狠狠扣住辛妲的后脑勺,将她直接按在厕所外面的过道上强吻! 辛妲俨然被肖天这个喝多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被他直接按在了墙上。 下一秒,在两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有人重重抓了他一把,随后将他从辛妲身上拉开来,还没多犹豫,一拳就朝着肖天打来。 辛妲尖叫了一声,就看见尉嬴将她直接拉到了自己身后,一双眼睛凶狠得像狼,狠狠看向肖天,手还握着拳头,男人在冷笑,面容便愈发俊美逼人,“谁给你的勇气?” 肖天捂着脸笑了一声,那笑声意味不明,听在尉嬴耳朵里更是一种讽刺,他再度举起拳头,却被辛妲一把拦下,“好了好了!他喝多了!” “他喝多了就能占你便宜?” 尉嬴怒不可遏,“松手!喝多了就能对你亲亲抱抱?当我他妈傻逼呢!” 辛妲急了,“肖肖靠脸吃饭的,不能打脸!” “我看是靠脸勾引你吧!”尉嬴笑得更开心了,狠狠将辛妲拖回去,“别拦我,我也喝多了!” “你喝橙汁你醉个屁啊!” 辛妲看着尉嬴微红的眼尾,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赶紧去拖他,“够了够了别打了!被人认出来事情就闹大了!肖肖!” 辛妲最后喊了肖天一声,肖天抬起头来,女神这样着急看着他,眼中焦灼,“你们俩别闹了!” 看着她为他着急的侧脸,肖天觉得自己这一刻为了辛妲去死都没有关系。 酒意上头,他就这么上前几步,竟直接来到尉嬴面前,“你打啊!你打我呀!你这种男人不会疼女人,自然会有别人来帮你疼!” 回音还没落尉嬴又是一拳头砸过来,肖天没还手,大抵是觉得对不起辛妲,但是他眼神也一样吓人,尉嬴气得整个人都在隐隐发颤,“你他妈找死!” “够了够了!”辛妲拉不住两个人,赶紧给商绾拨了电话,恰巧商绾走出来,一看这个情况立刻上去帮忙,“怎么回事啊!别打了!尉嬴你住手,没看见人家没还手吗!” “没还手那他妈是他识相!他要是敢还手老子打死他!”尉嬴怒吼了一声,指着肖天,“你让他自己说做了什么!狗日的,老子打他都是轻的!” 辛妲吓得肩膀都在颤,拉着尉嬴的衣摆,上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一年前,现在又遇上这么个情况,她觉得自己和尉嬴之间根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商绾上去把肖天往后拖,尉嬴还在那里喊,“商绾你松手!他让我打的!” “他让你打你就打,他让你吃屎你吃吗!”商绾喊了一声,“辛妲你把尉嬴拉到隔壁没人的包间去!” 辛妲听了商绾的话,拽着尉嬴使劲往后,顾忌到辛妲怀孕,尉嬴不敢使劲挣脱,生怕伤到她,结果被辛妲拉到了旁边一件没人的包间里,门一关,尉嬴狠狠一脚踹在门上。 “你想干什么?” 尉嬴扭头就冲辛妲冷笑,“怎么,在我面前护着那小子?” “肖肖酒喝多了。” 辛妲在那里解释,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你也别跟他冲动啊……” “我不冲动?” 尉嬴跟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辛妲,你是不是当老子心很宽呢?他按着你强吻你跟我说别冲动?” “别别别……”辛妲一听他嗓门又粗了,一下子皱起眉头,“这事算我也有责任,你别生气了行吗?我发誓我对肖天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你有没有不是关键。” 尉嬴重重拍了一下空桌子,“问题是他对你有想法!” “……” 辛妲叹了口气,“那你想我怎么办呢?” 嘎——尉嬴愣了。 她,她居然跑来问他想要怎么办!她要造反是不是! 尉嬴觉得自己现在脑门上戳个洞肯定能气出白烟来。 可是辛妲还就在自己眼前,也不做别的事情,就问自己一句,你想怎么办。 尉嬴笑了,“我想找人封杀他。” “不行!”辛妲想都没想,“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怎么算公平啊。” 尉嬴怒极反笑,“他亲我老婆就算公平了?” 辛妲没说话,但是看着尉嬴那双带着愤怒的眼睛,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在隐隐颤抖着。 尉嬴,原来你也会在意啊。 原来你也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过的话,曾经我那么多次看见你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的模样,你可曾为我想过一丁点? 辛妲眼里的悲伤就像是水一下子把尉嬴的火熄灭了,他看着辛妲许久,凶巴巴道,“你委……委屈什么?!” 辛妲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尉嬴,许久像是叹了口气,用一种大人和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说话的态度说了一句,“别闹了。” 尉嬴不可置信,“我没听错吧?辛妲,这事儿你要说是你被迫的,那你也算受害者,你哪来那么善良的心替一个流氓来我这儿说别闹了啊?我是被戴绿帽那个吧?” 戴绿帽这个说法太过不堪,辛妲眉毛皱了皱,尉嬴眯眼笑了一声,随后男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踹了一脚辛妲旁边的椅子。 这动作吓了辛妲一跳,随后她退后几步,见尉嬴站起来,刚打算要过去拉他,被他狠狠甩开。 男人抓了钥匙就走,走的时候还按了按指关节,“既然你心这么宽,行,那就各玩各的,我也累了,今天肖天明天林炫,各过各的吧,就这样。” 阴阳怪气说完一通尉嬴就踢开门走了,走的时候脚步快得像是带着风,一路上服务员都被吓了一跳。 这个男人看起来气势好足啊,可是为什么感觉脸上表情有点可怕? 商绾来到隔壁包间找辛妲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里,看见商绾来了,女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是无神的,看着自己的好友。 她喃喃着,“绾绾,是我做错了吗?” 商绾一看就心疼了,上前摸着她的脸,“不是,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肖天和尉嬴两个人冲动,和你无关。” 辛妲听见商绾安慰她,眼眶一下子红了,“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 “和你无关……” 商绾拍拍她的肩膀,“尉嬴呢?” “走了。” “走了?” 商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家还在吃饭呢,这就走了?” “嗯。”辛妲垂下眼睑来,“他说那大不了以后各过各的吧。” “各过各的?” 商绾重复了一遍,怒从心里,“那渣男还有脸说得出口这种话?你还怀着孕呢他就想各过各的!他怎么这么宽的心!” “算了算了。” 辛妲拦下自己好友要追出去的身影,“他走了也有一会了,就这样吧,我和他也真的就这样了。” 尉嬴这种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就像一年前一样,他总是会在最后时刻保持着一份最清醒的底线和理智,一旦触及,那就随时随地抽身而退。 毫不留情,也不会犹豫。 更不会先难过,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先舍弃了。 尉嬴太残忍了,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什么牵动他,他就抛弃什么。 辛妲后来回到包间的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事情,只知道肖天带着伤回来了,还笑着问他是不是喝多了在厕所摔了,肖天尴尬地笑笑没说话,看见辛妲,眼神才一下子有了光彩。 辛妲在一边坐下,有人问其尉嬴去哪了,她说他先回去了,让大家不要在意。 几个当事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大家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漏洞来,于是干脆又自己玩自己的,一顿饭吃完辛妲去结账,才被告知尉嬴走的时候已经买单了。 她和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就往门口走,几个人也喝多了,各自扶着几个好友告别。江铃儿拖着商绾出来的时候,看见辛妲一个人站在那里,喊了一声,“妲妲,你一个人回去没事吧?” 旁边正要走的肖天一下子停了动作,“我送你?” “不用了。” 辛妲笑得牵强,但是看见肖天走来,她又很快摆摆手,“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够了,绾绾喝多了吗?” 她指了指江铃儿扶着的商绾,江铃儿点点头,“估计是的,我送她回去,你一个人不安全,还是跟肖肖一块吧?” 说完眼神还使劲给肖肖打眼色,她和商绾本来计划着灌醉尉嬴让肖天送辛妲走,给他俩创造机会的,但是没想到尉嬴半路自己就走了,这不是摆明了给别人有机可乘吗,于是江铃儿走上去推了肖肖一把,“去吧去吧,送她回家去。” 说完就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商绾出去了。 留下辛妲和肖天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尴尬地笑了笑,沉默了好久,是肖天率先开口,“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喝多了。” “没关系。”辛妲松了口气,垂下眼睛来,“他也没多在意,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你真的……”没事吗?可是后面三个字肖天没有问出口。 辛妲就这么身子细长寂寞地走了出去,身后肖天目光沉沉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 ****** 可是辛妲没有想到的是,她一会去,迎接她的是一个空旷寂寞的房子,以及放在餐桌上的一份离婚协议。 她被上面的字刺痛了双眼,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被人一点点抽空,直至脱力。 她拿起离婚协议,往后几步,整个人直直摔在沙发上。 上面写着结婚三年,三年后自动离婚,到时候会有律师上门收取这份协议,这期间他们结婚了就当没结一样,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多可笑的协议。 辛妲看着,直到眼泪逐渐漫上眼眶,她缩在沙发里,细长的双手抱住自己,整个人瘦削得可怕,根本看不出怀着两三个月的身孕。 可是过了好久,她没哭,就这么红着眼眶拿起笔在上面签了字。 罢了,反正这个婚最开始结的时候也不是她的意愿,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要断干净的时候只有她这么难过? 辛妲回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她做了个梦,梦回几个月前那个纽城夜晚,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场盛大的烟花,可是梦醒后冰冷的现实包裹住她,将她拖入一片清醒中,告诉她,烟花早已凋零了。 尉嬴,你是多么残忍啊。正因为曾经送过她那么多温柔,所以才会显得过分地残忍。 辛妲签了协议,照常是过日子,只是尉嬴再也没回过家。 两个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不再去过问对方的生活,哪怕朋友圈还能看见,微信号也没有拉黑,两人也再无交流。 就仿佛对方的存在与自己而言是空气一般,哪怕偶尔会刷到尉嬴的朋友圈,也只是淡淡地翻过去,心中刺痛,刺痛着也就熬过去了。 日子一天又是一天,辛妲肚子大起来了,也终于看得出孕态,最近公司事务回暖好转,她便暂时休养在家中,连带着工作活动也不接了,剧组的人找过她好几次发布会出席,辛妲都说因为自己怀孕了不方便出门,也就没去。 她将自己锁在这个别墅里,像是和整个世界隔绝,最开始的时候,辛妲会拿手机关心外面发生的事情,会做料理打发时间,偶尔也会打游戏,和尉发财在午后缩成一团一起睡午觉。 可是后来,渐渐地她开始不再去触碰那些电子物品,也不再去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天的新专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他在微信上跟辛妲道谢,辛妲看了,也只是淡淡地翻了过去,没有给回复。 商绾问她这次有没有空过来参演一部谍战片,把剧本也发了过去,辛妲连剧本都没点开,就直接把对话界面切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逐渐有了一层坚硬而冰冷的防御。 一点点把她的感知和这个世界抽离。 像是从此隔了一层无法跨越的横沟一般,辛妲让自己逐渐堕落在这种压抑的情绪里,不说话,不关心周遭一切,吃饭是为了活着,睡觉是因为困了。 她可以一整天不不再说出一个字,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盒子,关闭了和外界联系的所有渠道,所有人都联系不上辛妲,哪怕就算打电话过去,偶尔辛妲会接,接通了也是一言不发,任凭对方在那里喂喂地喊着,她沉默以对,无声回答。 可是她总觉得,还没到,自己还没到一个情绪临界点。 压抑的生活总是那么令人觉得丧,辛妲睁开眼来是白天,闭上眼便是黑夜,她的日夜交替逐渐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以及肚子里的心跳声。 ****** 尉嬴这是第八次看手机了,明明还在开会,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看手机。 这也是最近才开始的,林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老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时不时掏出手机来看一下,可是也不干什么,就是看一下,又关上,不知道在关注什么事情。 开好会回到办公室里,林风没忍住,问了一声,“老板,您最近都在关注什么事情呀?” 尉嬴被他问的一愣,“什么意思?” “我看您最近老走神,一直盯着手机发呆。”林风小心翼翼道,“难道是……股票跌了?” 尉嬴被他问的发笑,“没呢。” 就是突然间……收不到辛妲的消息了,有点想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前几个月网上还一直有她的消息,还看她发微博和粉丝互动,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任何娱乐消息里再也没有了辛妲这两个字眼,那些社交场合聚会也没有了辛妲的身影。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毕竟娱乐圈那么多人,每天无数人踩着别人上位,也有无数人败下阵来从此退出娱乐圈,谁都不会特别去在意辛妲的消息。 可是辛妲就是真的这么凭空消失了,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联系不上她。 为此,商绾甚至特意找到尉嬴这里来,问他辛妲怎么了,打电话不接,接通了也不说话。 尉嬴对此的态度自然是认为那个做作的女人又在没事找事,可是商绾都这么问了,他心里还是小小的咯噔了一下。 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发现社会上是真的没了辛妲的消息。 她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尉嬴就开始怀疑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风在一边嘀咕,“担心自己的老婆,就去看看人家呗。” 尉嬴立马就抬头看向林风,林风马上就当做什么都没说过似的,在一边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 尉嬴想了想,看了眼手表,正好也快下班了,于是就起身,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身后林风说,“老板您去哪儿?” “老子去哪你也要管?”尉嬴回头凶巴巴地喊了一声,“提前下班!回家吃饭!” 哦!回家!那不就是看你老婆去的!真是嘴硬! 林风在尉嬴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随后美滋滋地开始收拾东西提前下班。 ****** 另一边,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已入寒冬,大家都过着棉袄羽绒服在马路上穿梭,但是来往的人都会在路过一名男子的时候驻足,男子带着帽子,左眼带着一个黑色眼罩,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在cosy动漫里面的某个主角似的,穿着一身长风衣,看着并不厚,被风吹得衣袍翻飞。 男人有一头浅金的发,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所以显得有些长。他就这么随意扎了一个小辫子在脑后,衬着一张俊美的脸愈发棱角分明。 “天哪,那个男人好帅啊!” “是知名coser吗?还是某个大明星啊……” “不清楚呀,长得好高啊,身材肯定很好……” “真漂亮啊,一定是某个富二代吧?话说他不冷吗?” “喂,去偷偷要个微信号吧!” “你……你好!” 在好友的怂恿下,终于有个小姑娘勇敢迈出了第一步,她上前,手里拎着刚从muji无印良品买来的围巾,递给男子,“你……你冷吗!这,这是我的围巾,我……” 女孩子把围巾直接塞进他手里,“怕你冷所以给你系了,不用还给我!”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就直接拉起自己的好朋友一溜烟跑没影了,等萧潇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轻笑了一声,萧潇将这条围巾直接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男人摘下帽子来,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所有人路过他,都忍不住转过去看。 他很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常见,只不过这一次萧潇却生出了一种自己切实活着的感觉。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终有一天,这双手会更用力握住辛妲的肩膀,无需在得到更多。 此时此刻,他路过的商场内部,三楼专卖婴幼儿的大商场里也有一个男人正惹得服务员频频侧目。 “刚刚走过去那个男人好有腔调啊!” “真的假的,一个人过来买婴儿用品?好帅啊,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不会吧,到底有没有老婆啊,自己买还是给别人家小孩买啊。” “你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尉嬴在一边用手机翻牌子,一边对比那些婴儿用品的好劣,他看中了一家的婴儿车,刚想说多少钱,就有人蹭的一下蹿过来,“先生,这个婴儿车八千多一点,是我们店里最好的。” 八千多? 尉嬴眼睛都没眨,“帮我订一台到汤臣一品吧。”说完就是唰唰唰写了一排地址,很快刷卡付了钱。 旁边围观的服务员眼睛纷纷一亮! 有钱!个高!还长得帅! 尉嬴又逛了一圈,自己没啥当爹的经历,于是就不停用手机询问自己已经成家的好友,服务员在一边看了又给他刷新分数。 细心!体贴!还有礼貌! 这么好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享福…… 于是尉嬴转了一圈下来,除了一辆带不走的婴儿车,别的能手提的东西倒是拎了好几袋,他付完钱就统统单手拎起来,另只手捏着手机,走的时候背影高大,背后服务员眼冒桃心。 “哎呀好帅哦,霸道总裁风诶……” “醒醒吧你,人家自己有小孩了!” 尉嬴觉得自己应该挺牛逼的,全江城的男人没有不喜欢辛妲的,结果就被他娶到了。而且人家还爱他爱得要死。 但他在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脑子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要是允许,他倒还想冷笑几声的。 自己的老婆,江城最有名的红颜祸水——辛妲,正大着肚子,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怎么看怎么像他们是一对似的。 那个男人的身影挺眼熟,但是尉嬴没去想是谁,看见了这一幕,他先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随后拿起手机来拍了几张,再直接把手里拎着的一大堆婴儿用品往小区楼下的垃圾桶里一扔。 男人就这么直接走了,走的时候回头都没回,脸上带着冷笑,下班回家的人纷纷被他这表情吓了一跳,车子都不敢对着他按喇叭。 彼时辛妲正好在楼下电梯口的拐角,被男人死死搂在怀里,她表情惊恐,以为又是遇到了什么变态,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妲妲,我回来了。” 眼泪逐渐溢上眼眶,辛妲竟然哽咽了,不敢相信地轻声念了一句,“萧潇?” 萧潇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啊。” “你怎么好了?” 辛妲惊喜地从他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脸上满是激动,女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怎么好了?什么时候好的?商幸尧也没和我说一声,你从纽城一个人回来的吗?” 她上上下下看了萧潇一眼,随后目光停留在他黑色的眼罩上,“你的眼睛……” “没事。” 萧潇轻柔地摸着她的发丝,“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一只眼睛的代价,我还担得起。” 这教她如何不动容? 辛妲当下就哭了,最近心情抑郁,和尉嬴冷战到彼此都快忘记了对方的存在,可是萧潇的出现让她鼻头一酸直接哭出来,“你没事就好……你醒过来就好……你不醒,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还债……” “能让你欠我。”萧潇喟叹一句,“也挺好的。” 看着辛妲的孕态,萧潇盯着她的肚子,“你……几个月了?” “五个月。” 辛妲笑了笑,“前几天刚做的检查。” 萧潇的手轻柔地放在辛妲的肚子上,喃喃着,“是……他的吗?” 辛妲的表情一愣,随后又恢复过来,眼里没了光彩,许久才低声道,“嗯。” “你们结婚了吗?” “……嗯。” 萧潇看着辛妲的表情,心疼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离婚?” 辛妲心一颤,抬起头看他,在男人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脸。他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她,“过不下去了,和他离婚。有我。” 热泪再一次溢上眼眶,辛妲笑了笑,分明是悲伤的,“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如今你恢复了就好。至于我和尉嬴,我们之间的账,也算不清楚,不能牵连别人。” “辛妲。” 萧潇伸手抱住她,拐角处的光阴暗不明,男人就这样将她拥入怀中,他说—— “我能为你苏醒,就能为你再度死去。” 我想为你苏醒,更想为你再度死去。 ****** 辛妲和尉嬴已经整整半年没有联系过了,这半年里辛妲怀孕了上医院检查要不就是一个人,要不就是萧潇陪着,好几次妇产科医生都以为萧潇是辛妲的老公,郎才女貌,倒是登对。 辛妲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身体的酸痛开始越来越严重,肚子里的小生命开始迅速发育,甚至偶尔会在她肚子里踹来踹去不安分。 她开始腰酸,腰酸起来的时候整夜都只能维持一个姿势,一动就疼,萧潇会帮她在下面塞枕头,可是也减少不了多少酸痛。 辛妲更瘦了,唯有肚子大起来,可是她的四肢却瘦了下去,为了宝宝,她拼命的吃,又会拼命地吐。 好不容易有段时间不吐了,可是最近孕吐又回来了,而且更加严重,有的时候她没吃东西,都会恶心得干呕。 萧潇心疼得不行,看着辛妲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有次半夜辛妲腿抽筋,整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行动困难,她无助地打电话给萧潇,萧潇半夜从外面窗户爬进来给她按摩。 看着她哭红的眼眶,萧潇觉得心都给人挖出来了。 辛妲的身体在最后一个月开始浮肿,倒是没有先前瘦得分明,她现在睡眠时间特别短,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承担着另一个生命的责任,几乎要将她压垮。 尉嬴没来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辛妲觉得自己几度要陷入抑郁,一想到尉嬴,就痛恨,痛恨到她在夜里一遍遍落泪。 尉嬴,我煎熬成这样,只为了我们的儿子,可是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医院给辛妲定的预产期快到了,辛妲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和宝宝说话,一边安慰自己。 不要怕,哪怕是一个人生孩子,哪怕一个人承受,她也可以撑过来。 萧潇为了照顾辛妲,不再同意她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最后两周就将她接出来接到医院,这样也方便随时照顾。 辛妲拿着手机恍惚许久,才点开通讯录,翻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给他的备注就是他的圈名,尉嬴两个字。 辛妲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给他发过去了一句话,【妲妲妲:还有两个礼拜我就要生了,你来医院吗?】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过去了,尉嬴也没有回复。 辛妲眼眶红了,又打了一句【妲妲妲:孩子要出生了,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尉嬴连个回复都没有,辛妲发过去的两句话,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无声。 她的心落入谷底,整个人都冰凉冰凉的,似乎没有想到尉嬴会这么绝情。 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为他生儿育女,到头来,连见一面的都是奢求。 辛妲抓着手机笑,笑得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萧潇再来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等着预产期将近。 可是日子越近,辛妲便越焦虑。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得抑郁症了,每天早上四五点便醒过来,心脏狂跳,焦虑不已。她甚至害怕医生帮她数日子,每近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更加焦虑不安一分。 ******* 【上京渣男团】 【黎:???】 【福臻:我靠,这回又是谁改的名字。】 【傅老三:你们爸爸我!】 【傅峥嵘:看见这个群名,那我要退群了,我不适合这里。】 【卫阙:呕。】 【黎:呕。】 【尉太子:一支穿云箭,渣男团来相见!】 【蓝家二少:尉老狗又遇到啥事儿了啊?最近你倒是挺安分嘛,和我女神乖乖过日子去了?】 【尉太子:……辛妲要生了。】 【福臻:喜当爹啊,恭喜恭喜。】 【蓝家二少:福臻,喜当爹这三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黎:男的女的?我想要个女儿。】 【尉太子:儿子。】 【傅峥嵘:恭喜,预产期什么时候?】 【尉太子:……不知道。】 【傅老三:……你还真担得起渣男两个字啊,老婆什么时候生小孩都不知道?】 【尉太子:我找你们问问儿子叫什么名字好。】 【卫阙:尉生巾。】 【尉太子:这名字你自己留着用吧。】 【蓝家二少:尉所欲为!】 【尉太子:为你麻痹!】 【黎:尉富贵。】 【尉太子:黎旺福请你滚。】 【傅峥嵘:你把你俩名字结合一下呗看看。】 【尉太子:尉妲?伟大?】 【傅老三:尉辛。】 【尉太子:还是傅暮终靠谱,谢了。】 【傅老三:不客气,满月酒记得请我们吃饭,我想看看我小闺女嘿嘿嘿……】 尉嬴把对话框切出去,两眼无神对着天花板看了看。 好久他才拿起手机,慢慢往下滑,一点点滑到辛妲的头像,倏地又停住了,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气,男人才把这个头像点开来。 慢慢打过去两个字—— 尉辛。 而彼时的辛妲,却没有看到这两个字,当天夜里辛妲因为抑郁所以精神恍惚,一不小心在上厕所的时候没注意,滑了一跤,随后整个人都大出血,她看着身下流出的血,脑子都在嗡嗡响。 萧潇看她在里面那么久没出来干脆冲进去,见了一地的血整个人吓得脸色惨白,“医生!医生!她摔倒了!医生!孕妇摔倒了!” 这一下,整个医院都开始忙碌起来,深夜原本是最适合休息的时候,却因为辛妲这个摔跤让这座医院重新醒过来,医生护士在楼道里不断地来回跑,辛妲被抬上推车,整个人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说,“我疼……” 萧潇红了眼眶,内心一片煎熬,他死死握住辛妲带血的手,“妲妲,忍住啊,我们现在就生,现在就生!” “估计得直接接生了,手术协议签了吗?孕妇家属呢!” “我!”萧潇看着她被推进去,一下子来到一个穿好了隔离服的医生面前,“我来签,大人要紧,保大人啊……” 辛妲住院也有段时间,一直都是萧潇忙前忙后地照顾,医生都默认为他是她的丈夫,看怀孕的妻子要生了,第一反应是保大人,也知道这是个好男人,于是看他签了字又给他做心理辅导,“别担心啊,预产期也正好这几天了,我们尽力帮你大人小孩都保下来。” “谢谢医生,多谢医生。” 萧潇签名字的时候手都在抖,辛妲被推进去了,她的手机就有护士拿给萧潇让他保管,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萧潇的一颗心就这么提到了嗓子眼里。 恰逢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辛妲的微信消息都会显示在锁屏界面上,萧潇下意识去看,就看到了尉嬴的一条回复。 【尉辛】 这是什么,是他们小孩的名字吗? 萧潇气红了一双眼睛,若是知道辛妲的手机密码,他现在肯定打电话过去骂他一顿,辛妲为了他怀胎十月,忍受那么多痛苦,到头来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发来两个字的名字,把她所有的坚持都风轻云淡地掠过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 辛妲何其无辜,小孩又何其无辜! 萧潇死死抓着手机,心里想了一千种一万种责问尉嬴的方法,到了后来他不想了,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手术上,辛妲要是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尉嬴离辛妲越远,他的机会也就越大…… 萧潇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后来听到小孩哭声的时候,他感觉脑子里一直绷着的神经就这么断了,大男人竟然在手术室门口哭出来,有护士跑出来宽慰道,“是个十足的小胖子,先生您有福气啦,你老婆也没事,再一会就出来了。” 英俊的男人死死握住护士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们……大人孩子能没事都是你们医院的功劳。” 护士这会居然被萧潇握着手感觉到有些害羞,又赶紧摇摇头道,“没事,这都是我们的职责,有新生命从我们手里出生,我们也很开心。” “实在感谢,她不会有什么病根吧?” “不会,做两个月子就能休息好了。”小护士又急匆匆跑进去,“你老婆一会出来了,等下带你去看小孩。” “好。” 萧潇已经顾不上去解释他们到底是不是夫妻了,他就这么默认了小护士的称呼,也不去叫她改口,等到辛妲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子迎上去,大男人再一次红了眼眶,颤着声音喊了一声,“辛妲……” 辛妲脸色惨白,昏迷中听见有人喊自己,她费尽力气喃喃着,“尉嬴……” 尉嬴。 这两个字从她嘴中出来的时候,让萧潇的脸色一片惨白,可是男人像是听不见一般,又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妲妲,小孩也很平安。” 辛妲无力地抓着他的手,没有别的力气睁开眼睛,她现在耳边都是还一片浑浊的声音,脑子里意识彻底混乱,她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在死门关走了一遭,全身的灵魂都被抽走了。 她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睁开眼睛,她一醒,在床边守着的萧潇也猛地被她的小动作惊醒,又立刻凑上去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孩子生下来了,你很勇敢。” 辛妲惨白着脸,冲他笑了笑,“谢谢你,萧潇。” 在她无人陪伴的时候,他这样不求回报地守候她。 萧潇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头发,随后道,“怀胎十月,你比我更不容易。” 这孩子就好像是他们两个的一般。 辛妲想看小孩,萧潇便托了护士帮忙抱过来,辛妲有些激动地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着这个小生命,她忽然间有点紧张。 “他……他叫什么?” “我看了尉嬴给你发的消息。” 萧潇在一边说道,“他说,叫尉辛,你们两个名字的结合。” “尉辛,尉辛。” 辛妲笑着戳了戳他的脸蛋,“小辛辛,长大以后要成为大帅哥啊。” “像你比较好。” 萧潇笑了一声,随后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辛妲看着萧潇的关切,她轻叹一口气,许久才问道,“尉嬴他……有没有来?” 没有。 萧潇有些说不出口,看着眼前瘦弱的身影,他心里是心疼的。 辛妲明白了,女人红了眼眶,只能装作无所谓一般笑了笑,“我和他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妲妲……”萧潇在一边立马安慰她,“你值得更好的,尉嬴他不来看你,我……” “算了吧。” 辛妲抱着怀中的孩子,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们之间有协议,三年到了,就放彼此自由了吧。” 辛妲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得风一吹就会散了,她以为,哪怕再无情的人,自己的儿子即将出生,也会过来看一眼,可是没想过尉嬴根本就没有过来,他的心难道不是肉做的吗?就不会……为她作痛吗? 辛妲没说话,眼里的光暗了下去,萧潇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握紧。 ****** 喜欢尉嬴这条路,辛妲一个人走了整整四年,从最开始的恍然如梦,到后来梦碎清醒,再到最后的没有余地,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尉嬴一个人掌控的游戏。 他花花公子玩世甚恭,逢场作戏是本能,不需要感情也可以拥一个人入怀。 辛妲是高傲的,可是也败给了他的风流。所以才会在经年累月里一步步将自己作践,一次次忍让退步,换来一场婚姻空城,独她一人。 只有圈子里的知情人知道,辛妲和尉嬴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是之后他们分开了,哪怕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也再也没有聚在一起过。 有人说看不懂尉嬴和辛妲结婚到底做什么,有人说,好玩啊,结个婚,假装已经成家,摆脱家里人的纠缠,事实上还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再者,娶的老婆是辛妲,也够有面子啊。毕竟,全江城的男人没有会拒绝辛妲的,能把她降服,那是多大的本事。 辛妲耳边略过无数风言风语,她如同立在彼岸,风雨不动安如山。 有的时候,大概听多了,也就麻木了,那些流言蜚语再次掠过耳畔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辛妲一个人坚持了三年,直到三年后合约期满,尉嬴才舍得从国外飞回来。 他前阵子在国外电音节上一掷千金的新闻还刚下去不久,尉辛指着屏幕上那张帅脸还说,“妈,这个人像我。” 辛妲很诚实地说,“那的确是你爸爸。” “哦。”尉辛也很平静,“没我帅。” “……” “妈,为什么我们不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的?” “因为我和你爸的婚姻并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样。” “他爱你吗?” “不爱。” “你爱他吗?” “……爱。” 辛妲从来没对自己的小孩说过谎,哪怕有时候会觉得要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她也会选择一个稍微委婉的语气告诉他,我和你的父亲,根本没有爱情。 “那你吃亏了。” 尉辛很老成地仰着脸,“我知道了,我爸就是仗着你爱他,所以才这么嚣张。” 辛妲说,“或许是的。” 尉辛说,“我要是见到他了,会帮你揍他的。” 辛妲笑了笑,缩在沙发上看ipad,“是吗?你打不过他。你爸练过散打和跑酷。” “我打他,他肯定不敢还手,他要是还手,那就是虐待儿子。” 辛妲抬起头来看了尉辛一眼,“你挺聪明啊,从哪学的这个词?” “江铃儿姐姐告诉我的,她说她的金主喜欢在床上虐待她,我就问她虐待是什么意思。” “……” 尉辛咧嘴笑了笑,小男孩有一张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五官精致,的确完美融合了辛妲和尉嬴的所有优点。 他身子也长得特别快,这个年纪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商绾和江铃儿总是看见他喊他心肝小宝贝。 “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儿。”这是商绾的评价。 萧潇过来看尉辛的时候,他会很成熟地喊一声萧叔叔,去年过年萧潇给了他红包,尉辛就在睡前走到辛妲房间来,他说,“妈,这是萧叔叔给我的红包,我发给你吧,谁让我宝贝你呢?” 辛妲笑了笑,她的儿子有些懂事地过分了,不过也省了很多心。 辛妲生完孩子很快就回去娱乐圈拍戏了,整个娱乐圈几乎人人都知道辛妲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儿子,没人知道儿子的父亲是尉嬴,因为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大家都以为辛妲和尉嬴断了,没想到他们是协议婚约。 于是辛妲这个儿子的来历就可疑了,甚至有人说是辛妲去精子库挑了一个配对的自己生的。 这天辛妲正坐在家里,家的门铃响了,尉辛率先跑去开门,他说,“是不是萧叔叔又来找我玩了。” 结果门一打开,不是,是电视里见过的那张脸——是他的父亲。 尉辛看着尉嬴愣了几秒,尉嬴也看着自己儿子愣了几秒。 反应过来,尉辛说,“哇,狼心狗肺回来了!” 尉嬴倒是没想到时隔三年,会是自己儿子来开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久,他被尉辛那句狼心狗肺气得脑门上青筋一跳,“你什么意思?” 尉辛倒是双手抱在胸前,乍一看还挺像他的混蛋爹以前那副不拿正眼看人的态度,小男孩儿声音还是稚嫩的,但是一板一眼道,“我今年四岁,日子全是我妈带着我过的,不知道的都说我爹的坟头草长得比我还高了。” 尉嬴眉心又是一跳,“什么叫坟头草?” 尉辛笑眯眯道,“人死了上坟,坟头长得草。” 尉嬴一把拎起这个小兔崽子,大步冲辛妲走来,“喂,辛妲,你……” 然而一开口,他就愣在那里。 辛妲坐在客厅里,显然没想到尉嬴会回来,他在国外那么潇洒,辛妲觉得他甚至老早已经忘了他们母子俩。 女人红着眼睛,眼里满满都是泪,就这样无声看着他,白皙的脸色更添几分苍白,她身体在细微颤抖着,在看见尉嬴的时候,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慌然失措,她就这样看着他。 那一眼,如同隔了数万亿光年,仿佛两颗小行星互相碰撞,引发磁感线暴乱,那一刻,尉嬴的感觉也跟着混乱了,他拎着自己儿子,小兔崽子还在使劲蹬腿儿,“你放开我!” 尉嬴把自己儿子放下,尉辛就颠儿颠儿跑到辛妲旁边,拦在她面前,“你把我妈弄哭了。” 尉嬴手足无措,“是,是她自己哭的。” 尉辛说,“你算什么男人!” 尉嬴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又是气炸了,“你说什么?你敢骂我?” 尉辛一本正经道,“你该骂,你再不来,我就给我自己找爸爸了。” 尉嬴觉得自己快被自己儿子气得猝死了,“我才是你爸爸,你外面找的人,能跟我比?” “随便找谁都比你好。” 尉辛也有点委屈,“我四岁了,可我是第一次见你。” 小男生从头到尾没喊过一声爸爸,尉嬴这才反应过来。 他是在怪他。 这也不能怨尉辛,尉嬴那会子以为辛妲就是想各自玩各自的,所以干脆也不回国了,每天在外面潇洒,根本不去管自己儿子一点点长大了,会不会问起来,我的父亲在哪里。 想到这里尉嬴又是怒极反笑,“你妈妈外边的叔叔没带给你认识认识啊?” 辛妲被尉嬴这句话刺得心头一痛,尉辛立刻接上道,“你外边的阿姨也没带我见识见识啊。” 靠,这小屁孩儿还学会了顶嘴哈! 尉嬴火气蹭蹭蹭就往上窜了,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辛妲就在一边擦了眼泪走上来道,“你……今天回家是要做什么吗?” 瞧瞧她这副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她反正不是怀着孕的时候就已经和男人偷情搂搂抱抱了吗? 尉嬴冷哼了一声,眯眼盯着她笑,“协议时间到了,过来一趟。” 辛妲脸色一白,慢慢地说道,“是……来办离婚的吗?” 尉辛一听到离婚两个字,漂亮的小脸上血色全无! 他一把抓住了辛妲的手,“妈妈,离婚是什么意思?” “是你们两个……要……要分开了吗?” 江铃儿经常和他提到离婚复婚,说他的父母如果没有感情的话,最后只能离婚。离婚就是父母分开了,再也不能住在一起了。 “小辛辛。” 辛妲把尉辛抱起来,可是尉辛很要强,不让她抱,他说自己是男子汉了,不需要被人抱在怀里,于是挣脱了辛妲,看向尉嬴,“你要和我妈妈分开吗?” 小男孩用一种很真诚的眼光看着尉嬴,那眼里的真诚让尉嬴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忍。曾几何时他们也会有这样纯粹的感情,可是经年累月,这份纯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丢弃了,逐渐磨损,最后一丝不剩。 尉嬴看着尉辛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倒是辛妲先开始找话题,“晚上出去一起吃饭吧,离婚的事情……等晚上回来我们谈谈。” 她分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尉嬴却察觉到了她的颤抖。 男人脑海里忽然间就掠过一个念头,他不在的这整整三年多,辛妲一个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另外一幅她大着肚子被人抱在怀里的画面取代,尉嬴不知所谓的笑了一声,随后道,“行。” 男人一把抓起钥匙,身上穿着最新款的offwhite卫衣,大长腿踩着一双aj,整个人看起来挺像今年大火的节目《中国有嘻哈》里面那种又潮又swag的小鲜肉,他又是顺手直接把尉辛抱起来,尉辛没挣脱开,就这么被自己老爸抱在怀中,尉嬴夹着尉辛冲辛妲看了一眼,“去哪儿吃?” “我想吃火锅。” “小屁孩要求还挺多哈?”尉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男孩,就带着他们去商场里吃火锅。下车的时候他又是习惯性单手搂起尉辛,臭小子性格这么坏,抱起来还挺惹人喜欢的。 尉嬴就这么单手抱着尉辛,感觉出去逛街尉辛就像是一个装饰品,被他抱在怀中走在商场里,惹得无数人频频回头。 “我靠,那边有个男人好帅啊!” “天哪,超级奶爸啊,抱着的那个小男孩也好酷哦。” “是不是明星啊,全身上下行头就没有便宜的。” “好羡慕啊,身边那个女人是他老婆吧?这大长腿……啧啧,又白又直。” “肯定是模特,我看着还有点眼熟呢。” 尉嬴下意识去看了眼辛妲,她可能也是凑巧,也穿着一件和他一系列的ow,连着aj都是同一个型号的,一家人走出去简直太出挑,好多人还偷偷拿起手机拍照。 “我要发去微博上,这是我最羡慕的生活啊啊啊啊!简直人生赢家!” “他老婆的大长腿玩十年都不会腻吧……” 尉嬴就看了一眼辛妲的腿,心说,腿,腿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那不是必须吗!辛妲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都是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 一家三口就这么到了火锅店门口,尉嬴要了小包间,随后帮尉辛拖了一架儿童椅过来,把他放在上面。 尉辛嚷嚷着,“我要吃辣的!辣锅!” “你妈怀你的时候没少吃辣的。”尉嬴嘟囔了一句,“脑子别让辣椒辣傻了吧。” 辛妲立马皱着眉头看了尉嬴一眼,尉嬴马上闭嘴,开始拿着ipad点菜,一边点一边道,“臭小子,吃什么?” 尉辛说,“你点你自己要吃的,我要自己点。” 主意还挺强啊! 尉嬴冷哼了一声,“挺会摆谱。” 尉辛说,“您别说我,您现在骂的我,都是您当初做的孽。” 哟!他还会蹬鼻子上脸了! 尉嬴怒极反笑,点完菜把ipad拿给尉辛,“你来!” 尉辛手小,拿不住ipad,尉嬴就帮他托着,由他划来划去,也不知道哪来的耐心,就这么撑着下巴看着尉辛,小家伙皮肤很白很细腻,因为还小,所以凑近了都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毛绒,十分柔软。 尉嬴的心就这么软下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心说自己儿子哪儿哪儿都好看,睫毛这么长,双眼皮这么深,嘴巴那么饱满……长大了不得跟他爹一样一样的! 尉辛点了菜,又看着辛妲说,“妈,我帮你点了椰奶!” 辛妲过来摸摸他的脸,“谢谢小辛辛。” “哼。” 小大人一撅嘴巴,“他肯定不会帮你点你要吃的,所以我帮你点。” 尉嬴这才意识到,尉辛还没开口喊过他一声爹,于是压低了嗓音道,“叫爸爸。” “我不。” “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还不熟。” 尉嬴要被尉辛给气笑了,看看辛妲养出来的好儿子,连他这个爹都不认了! 辛妲倒是又摸了摸尉辛的脸,轻声说道,“喊爸爸。” 尉辛拖着长音万分不愿地喊了声,“爸爸……” 尉嬴脸色这才稍稍好转,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爹要等辛妲发话他才肯喊,这臭小子还是欠教训! 下了单之后,服务员东西送上来很快,盯着火锅还没煮开的辣红的锅底,尉辛幽幽道,“我们这顿是散伙饭吗?” 辛妲和尉嬴都吓了一跳,尉辛到底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语。 尉辛说,“江铃儿姐姐跟我说,他们剧组拍完戏都会吃一顿饭然后各奔东西,我们现在这顿也是这样吗?” 尉嬴没说话,辛妲许久才道,“先吃吧,妈妈答应你,吃完之后爸爸肯定还在。” 尉辛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尉嬴,“爸爸,你吃完不会走吗?” 尉嬴看见小男孩眼底的渴望,这一刻他才相信,尉辛是想过他的。三年多不见,他还那么小,哪怕再怪他,在见了自己父亲的时候也还是有些许小雀跃的。 尉嬴的声音不自觉柔软下来,他冲自己儿子笑了笑,“不走,你安心吃吧。” 尉辛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了,服务员把肥羊卷端上来的时候,尉辛就开始端出皇帝架子,一边使唤辛妲帮他倒可乐,一边指使尉嬴帮他涮羊肉。 辛妲说,“你可乐不能多喝。” 尉辛眨眨眼,“我就喝小半杯!” 另一边尉嬴把羊肉夹进他碗里,“你吃这个不辣吗?” 尉辛摇摇头,“不辣。” 这么小的小孩子,居然这么能吃辣,果然是辛妲怀孕的时候辣的东西吃多了养出来的。 尉嬴看着那个红油锅底,脸色有点难看,他并不是很能吃辣,刚想说要不端一杯清水来给他刷一刷,结果旁边就有一道声音传出来,“爸爸,你不会比我还弱吧,连这点辣都吃不了?” 当的一声,脑子里那根筋就这么断了,尉嬴笑得咬牙切齿,他这人,就不能接受挑衅,你要是挑衅他,他就……他就挑衅回去! 尉嬴恶狠狠道,“不如我们来比比?” 尉辛说,“你真幼稚,我才不要和你比。” 尉嬴油腔滑调地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比不上我。” 尉辛简直就是遗传的尉嬴,也跟着表情唰地一变,他拔高了声音喊道,“来就来!看谁吃的多!” 半小时后,父子两个各自辣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大着舌头瘫在椅子上粗喘气。 尉辛嘴巴被辣得通红,“哎呀,撑死我了。” 尉嬴喝了整整一杯酸梅汁下去,这才好受点,“草,这是变态辣吧?” 辛妲在旁边看着倒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样子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以后的相处了,吃完饭的时候父子俩还在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顶嘴,回到车子里的时候,辛妲选择了坐后面,尉辛就爬上副驾驶,看着自己老爸开车,他说,“爸,我也想开车。” 尉嬴一下子就把他捞过去,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教他如何握方向盘,辛妲在一边看了出声道,“你小心啊,这样开车没问题吗?” 尉嬴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刹车和油门都是我踩呢,没事。” 哪有这么大的心啊……辛妲看着尉嬴就这么直接发动了车子,父子俩一大一小两张脸倒是都相当漂亮,尉嬴按着自己的儿子说,“眼睛看前方。” 小尉辛就很认真严肃地看着前方,尉嬴又说,“看见前面那个角落了没有?你转一下方向盘。” 他一边说一边另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防止尉辛要是不会一下子把方向打转得太大,小男孩倒是很小心,就转了一丢丢,尉嬴慢慢踩着油门,“对了,现在我们要上去了,我告诉你,有的时候加速要挂挡,喏,这个就是挂挡。” 他一边教导尉辛一边说道,“现在我们上平地了,就不需要再挂挡,有的时候上坡或者下坡你要注意,还有,下次开车,要系安全带……” “我这样坐在驾驶座没事吗?”尉辛抬头看自己的老爸,尉嬴说道,“没关系,有我在,谁管抓你……”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过来敲敲车窗,“先生,请下车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驾驶座行驶证。” “……”尉辛看了眼尉嬴,“老爸,我们是不是要去坐牢了。” “是啊。”尉嬴乐了,按下车窗看了眼窗外的交警,“什么事啊?” “什么事?你让这么小一个小孩坐在驾驶座上握方向盘?” 尉嬴把脸上的墨镜往下勾了勾,“我看着呢。” “您这样对于马路交通会造成很大的隐患……” “唉,打住。”尉嬴将墨镜摘下来,“你是不是不认得我。” “你……” 小交警还想说什么,远处走来一个人,尉嬴一看笑了,“傅大哥。” 傅峥嵘穿着制服凑近了,看了眼尉嬴大腿上的小男孩,“你儿子?” 尉嬴说,“对的,儿子,喊傅叔叔。” 尉辛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傅叔叔。” 傅峥嵘乐了,“唉,你开车呢?” 尉辛回答的一本正经,“对的!我现在会开车了。” “你这样开车不安全,知道吗?”傅峥嵘低下头来,“你还没有考出证,开车上路会出事故的。” 小尉辛很懂事,立刻从尉嬴大腿上爬起来,回到副驾驶座,“我就是试试,那现在我不开了。” “哎呀。”傅峥嵘稀奇了,对着尉嬴说,“你儿子多乖啊靠,比你这个大人懂事啊。” 尉嬴说,“你这意思是我还不如一个四岁小孩吗?” “是的。”傅峥嵘吊儿郎当地笑了笑,随后又冲里面的尉辛摆摆手,“下次不能这样了啊,今天巡捕叔叔就不算你的处分了。” “我知道了。”尉辛回答道,“我下次不会让您抓着了。” “……”这意思是背着他们偷偷开。傅峥嵘懵了好久吐出一句,“还挺机灵啊……” 尉嬴重新启动车子上路,尉辛坐在一边,显得有些兴奋,“巡捕叔叔真帅。” “是吗?”尉嬴含着笑问了一句,“那和你爸爸我比起来呢?” 尉辛想了一会道,“那还是你更帅一点。” 尉嬴被自己儿子这个回答给逗笑了,眉毛都扬起来了,“我告诉你,你爸爸我是世界第一帅的。” 尉辛明显不信,“我说你帅,因为我像你,所以我其实是在夸我自己好看。” “靠。” 尉嬴骂了一句,给他气笑了,“尉小辛,你跟谁学的这一套?” “我自己聪明!” 尉辛扭头望后面看,“是不是啊,妈咪?” 辛妲温柔地笑了笑,自从有了这个活宝,她的生活倒是颜色更加丰富起来。从最开始的黑白,到现在逐渐有了光彩。 女人将袖子又收紧了一些,摸了摸尉辛的脑袋,轻声道,“是啊。” 一家三口回到汤臣一品,尉辛跳下车,尉嬴看着他跳下去,就说道,“你这年纪该去学前班了吧?” “我报了。” 尉辛走过来,牵住辛妲的手,一大一小母子俩走在前面,尉嬴就跟在后面。 小男生回头看他,“妈妈给我报了学前班,开春我就要去了。” “是么,那还有一两个月。” 尉嬴算了算,那个时候他可能正好和辛妲离婚。 尉辛没接他的话,辛妲注意到他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没说出口。 隔了许久,三个人走进电梯里,尉辛才小心翼翼鼓起勇气说了一句,“爸爸,到时候你能送我去学前班吗?” 这句话的隐藏意思,尉嬴和辛妲都听懂了。 尉辛这是不想让他们分开,所以想要尉嬴送他过去,他怕尉嬴又离开,像以前一样,只有辛妲一个人带他去上学。 尉嬴不知道为什么喉间干涩,许久才含糊地吐出一个字,“嗯。” 他现在脑子有点恍惚,看着电梯门开了,辛妲和尉辛走在前面的身影,竟萌生出一股这样一家三口也挺好的感觉。 这种错觉,真是有点可笑得过分了。 回到客厅关上门,尉辛先跳到书房里说要看故事书,正好辛妲和尉嬴要谈谈,就由着他去了,看见小男生关上书房的门,两个大人也就一前一后走到主卧,悄悄把门关上了坐下来。 辛妲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尉嬴站在床边,她坐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你……” “妲妲。”尉嬴目光沉了下来,“我今天过来干什么,你应该清楚。” 辛妲自嘲的笑了笑,眼中伤痛,“是啊,你是来办离婚手续的吗?” “差不多。” 尉嬴想抽烟,但是发觉房间里的味道很干净,就忍住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也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失措感。“我儿子上学前班那天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栋房子我三年前就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我知道。”协议上面都已经写了。不然她也无处可去。辛家早就没了。 “一定要离婚吗?” 辛妲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她抬起头来,眼中的光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尉嬴,真的一定要离婚吗?尉辛都这么大了……” “辛妲。” 尉嬴出声,叫了她的名字,“你知道吗?我曾回家看过你。” 辛妲眼眶一红,喃喃着,“什么时候……” “看见了你和别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尉嬴盯住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真相来,“还需要我说别的吗?” 辛妲脸上的血色霎时之间褪得干干净净,“不是的……尉嬴,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你跟我说清楚……” “有些话没必要多说。” 尉嬴目光沉沉看着她,男人似乎从来都是不畏惧离开的那一个。 他在意他所拥有的一切,却从来都不害怕失去。 辛妲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不肯信我,你也不听我的解释,你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痛苦才把尉辛生下来……” 尉嬴啧了一声,冷着眉目看向辛妲,“说这些挺没意思的。辛妲,让你把尉辛生下来,已经是我最大的宽恕了。” 一句话,将辛妲的心打入死地,她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尉嬴胸口的衣服,女人喑哑了嗓子,“尉嬴,你说这话的时候,心就不会为我难过一秒吗?尉嬴!你怎么可以冷血成这样!” 尉嬴没说话,眸光很深,辛妲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的瞳孔里,死无葬身之地。 尉嬴觉得自己整个人魔怔了。 他见不得辛妲露出这种表情。 就是这种……仿佛他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对不起她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辛妲这样,他自己居然不好过。 尉嬴说完这话,想着儿子也在家,就直接睡家里了,扭头就去浴室洗澡,直到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辛妲才猛地抽回神。 他是真的一丁点留恋都没有。 辛妲苦笑出声,她将脸埋入手掌中,随后呜咽了几声。 尉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进去又自己洗了个澡,随后在床上躺下,三年来每天都在盼尉嬴回家,可是这一次他回来,却让她如此心寒。 辛妲觉得,她是可悲的,最可悲的在于,尉嬴曾经带她上过天堂,却也将她无情打入地狱。 灯关了,尉嬴在她身边躺下,两个人呼吸此起彼伏,互相交错,辛妲闭上眼睛,男人宽阔的胸膛贴在她背后,温热有力。 她沉沉地在他怀中睡去,任凭自己坠入深渊。 ****** 然而第二天另两个人措不及防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吃火锅的画面被人路人拍下来了,不但拍下来了,还放上了微博,一下子引起了全网的轰动。 原来辛妲三年前没有和尉嬴离婚! 原来那个小孩就是尉嬴的儿子! 原来他们两个还在一起! 这可真够牛逼的,能躲过媒体躲了三年! 尉嬴本人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尉辛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倒也不嫌麻烦,直接通过媒体承认了,并且说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尉辛的成长,当做不知道,别去跟踪偷拍。 辛妲其实也无所谓,她有个儿子,全天下都知道,就是这个儿子的父亲的说法众说纷纭,这回终于有实锤了。 人家还是和尉嬴在一块的。 广大男同胞们抹了一把眼泪,女神啊,什么时候离婚? 只是他们前脚刚承认这个消息,后脚就有节目组通过辛妲经纪人联系上她,说想请他们一家三口过来做节目。 什么节目,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呀》。 辛妲很认真把消息和尉嬴说了,尉嬴寻思自己和她也快离婚了,小尉辛也要上学前班了,就当是上学前最后玩一把好了,然后同意了节目组的请求,并且带着尉辛去面试了一通。 很快,节目组就把尉辛和尉嬴要加盟第五季《爸爸去哪呀》的消息放出来,一下子娱乐圈都沸腾了。 “我靠!是尉少啊!本人好帅啊!霸道总裁!我要死了!” “他儿子看起来好漂亮啊,真羡慕啊啊啊!” “不愧是女神的老公……” 一时之间节目还没开播就一下子吸取了无数人的关注,除此之外参加节目的还有另外几对在娱乐圈很有话题量的夫妻家庭,肖天和另外一个女歌手组成了临时家庭来加入,辛妲得知肖天要来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许久没见了,能再次合作也是好事。 但是尉嬴不怎么开心。 这臭小子三年前按着他老婆在墙上吻的事情他还没跟他算清楚呢,尉老狗很记仇! 节目组趁热打铁,一个礼拜后就开播,并且占到了芒果卫视的黄金时间档,尉嬴开车带着儿子老婆来到拍摄场地的时候,节目组负责人前前后后给他端水送零食,尉少好尉少好喊了好几次,尉辛倒是很有礼貌,挨个和参加节目的艺人喊了哥哥姐姐们好,惹得现场参演的艺人都纷纷成为了他的小粉丝。 他们今天的第一场就是在部队军营里,通过节目组的镜头给大家展示部队里当兵的人的生活,让大家和军人的联系更加密切,这也算是重头戏了,尉嬴远远一看走过来的人还挺眼熟,凑近了,两个人都笑了。 居然是傅峥嵘。 节目组真的面子挺大的,城市之光傅峥嵘都请来了,这下子收视率估计是要爆了。 傅峥嵘军姿笔挺,衣装革履站在镜头面前,先和大家做了一大堆介绍,实时直播的弹幕上飞过去无数“傅老大好帅啊!” “真男人!” “太有男人味了!军装啊!受不了!” 介绍完一些军人在部队的生活之后,节目组镜头就转向各组家庭,然后大家纷纷发表了一些各自的看法,随后就跟着傅峥嵘进去部队里,发一些脸盆啊被子啊,都是当兵的用的,尉辛显然很雀跃,小小的身子把被子抱在怀里,走路都有些磕绊。 忙活了一下午,各组家庭总算学会了如何把被子叠成豆腐块,镜头过来采访的时候,辛妲和尉嬴在一个镜头下,尉嬴还在喘气,“卧槽,真累,这都是强迫症吧,现在被子平坦得苍蝇飞上去都打滑。” 弹幕又是飞过去一片“尉少说话真有趣。” “哈哈哈哈哈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感觉。” 第一天完美收工,大家各自在剧组里吃东西,肖天凑过来想和辛妲说话,被尉嬴眼神直接给打退了,肖天啧了一声,不爱她,又不放过她,真是看不懂。 晚上的时候导演把大家都喊过来一起交代了一下明天要拍摄的内容,随后各组家庭都各自玩去了,就是尉嬴在听见明天有警犬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辛妲也朝他看去,看出来他明显心情不好。 尉辛倒是挺激动的,警犬那么威风凛凛,小男生一直都想见识见识,就是当爹的脸色不好坐在一边,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辛妲想了想,了然地笑了。 尉嬴天不怕地不怕,爬电视塔翻酒店窗,练过散打玩过跑酷,然而唯一怕的就是,狗。 所以别人喊他尉老狗,其实尉嬴最怕狗,哪怕一只小小的贵宾犬都能吓得尉嬴一个大男人跳起来蹦远,据说是尉嬴小时候翻进别人家院子结果让一条土狗追了三条街还在他屁股上啃了一口,从此尉嬴对狗就有阴影了,看见狗就敬而远之。 看着尉嬴很差的脸色,辛妲忽然间笑出声来。 尉嬴眉毛死死皱在一起,“明天你露面,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辛妲笑了,“明天是父子环节,警犬呢,大家一起当兵体验生活。” 尉辛不知道自己爸爸怕狗,还在一边咋咋呼呼,“爸,你要跟我一起去!我们胆子大,妈妈肯定怕狼狗!” 狼狗……狼狗! 军犬最多的就是德牧,俗称黑背狼狗,这……这让他怎么办! 尉嬴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声,一边缩在角落里睡觉。 从没见过尉嬴这么怂的样子,辛妲很不给面子地笑,尉辛一边说,“爸爸为什么在发抖?” 辛妲摒着笑说,“爸爸冷,你给他盖被子。” “好!” 尉辛替尉嬴盖上被子,顺路说了一句,“爸爸晚安,明天就可以一起和狗狗玩耍啦!” 他……他根本就不想和狗狗玩耍! ****** 第二天尉嬴拖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显然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但是尉辛还是很雀跃,因为要见到警犬了,显得特别激动,一排人在节目组开始后,就各自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镜头扫到尉嬴和尉辛的时候,尉辛说,“我们今天都是勇敢的人!爸爸你说呢!” 尉嬴:“啊……嗯,哦……” 傅峥嵘知道尉嬴怕狗,结果大老远身边牵着几条德牧就走过来了,那姿态真的是威风极了,身边的德牧每一只都高大威猛,尉嬴觉得自己两条腿已经发软了,遇上傅峥嵘走过来,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靠,被人取笑了! 尉嬴硬是屏住了,看着傅峥嵘把手里的牵引绳交给每组家庭的父亲,到他们这里的时候,男人没忍住,呵呵笑了两声。 尉嬴:“你笑什么笑?” 傅峥嵘把牵引绳给他,“喏,这是咱基地里最乖的狗,叫大彪,来大彪,坐下。” 尉嬴心说你他妈蒙我呢,最乖的狗能叫大彪啊!咋不叫大傻! 不过尉嬴还是颤颤巍巍地牵了牵引绳,尉辛在一边喊道,“爸爸,你手在抖。” 尉嬴道:“爸……爸爸这是尿急。” “爸爸你去上厕所吧,我帮你牵着。” 尉嬴面不改色直接把绳子塞到了尉辛手里,“真乖,爸爸喜欢你的舍己为人。” 被夸奖的尉辛小朋友红了脸,表示很开心。 尉嬴感觉这辈子的胆子都用在拍《爸爸去哪儿》上面了,今天一整天都心惊胆颤的,直到拍摄结束,傅峥嵘喊了一声大彪过来,身边的狗就蹭的一下窜出去,那速度快的尉嬴愣是被吓了一跳。 他心说傅峥嵘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大彪分给他! 后期的《爸爸去哪儿》拍摄就轻松了很多,他们一起爬战壕,在泥浆里面玩,各自分组打游击战,倒是还挺尽兴的,节目一共拍摄了一个月,尉嬴和尉辛的感情倒是增进不少,辛妲在一边看着,觉得这样也挺好。 终究还是父子,总不能太生疏。 尉辛的拍摄结束了,他就在镜头前和大家说了再见,这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记住了尉嬴有个活宝儿子,长得好看还特别机灵,又很体贴妈咪,都说尉嬴是人生赢家,老婆这么漂亮生个儿子还那么聪明。 经纪人小白开着车子载着辛妲离开剧组的时候,一群人和尉辛说再见,尉辛说如果有第六季了一定还要叫他拍,导演倒是乐呵呵地眯着眼睛说一定一定,一边肖天眼神沉沉,看着辛妲,许久才挥挥手。 他说,“辛妲再见。” 辛妲也笑了,“肖肖再见。” 尉嬴在一边冷哼,肖天这一个月都想方设法找辛妲单独相处呢,还好都被他看穿了。 想得美! 一家三口回到汤臣一品,小白就又开着面包车回去,辛妲说辛苦你了,小白说不用不用,随后车子就开走了。 尉嬴很顺手牵起尉辛的手,父子俩往前走,辛妲就跟在他们身后。 辛妲慢慢的跟着,慢慢的想,有朝一日,她终究也只能就这样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慢慢走远,或许,连追的资格都没有。 她还是嫉妒了,嫉妒尉辛那么快就可以和尉嬴相处融洽,可是自己……自己始终都被拆除在外。 看着天边的夕阳,辛妲胸口有了一种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如同被夕阳的血红吞没,那一刻尉嬴回头看了一眼辛妲,他的名字就倒流回她左胸口心头三寸。 ****** 辛妲和尉嬴的离婚证办得悄无声息,甚至连几个圈内人都不知道,尉辛也不知道,第二天他的爸妈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各自多了一本离婚证。 离婚证。 辛妲心想,终于结束了。 其实她也好累。 可是在那一刻,辛妲还是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尉辛是尉嬴的儿子,他可以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亲密,那么自己呢? 她连拥有尉辛的资格,都不是独一无二的。 那种巨大的恍然无措感将她包围了,她发现原来女人在这个时候真的很脆弱,付出了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那种不甘心,那种绝望,原来真的是可以杀死人的。 那天晚上和尉辛和尉嬴一起睡,辛妲就睡在了客卧,她抱紧自己,不停地深呼吸。 没有了,她手上什么都没有了。尉辛喜欢尉嬴,她看得出来,她不能管,不能吃醋,不能嫉妒。她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 辛妲将自己缩成一个圈,在深夜里呜咽,这段失败的婚姻实在是太痛苦了,她快撑不下去了。 尉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过来找辛妲,说要带走尉辛,辛妲慌了,“那我怎么办?” 那她怎么办? 什么都没留给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尉嬴大概是看不下去辛妲的眼神,才哑着嗓子道,“我会把他定期送回来。” 辛妲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尉嬴,她的眼眶里逐渐有眼泪溢上来。 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发疯,将所有的东西都砸在尉嬴身上,跟他说,滚!都滚!带着你的东西全都滚! 可是她没有,她想到了尉辛,将所有的委屈统统忍住了。 罢了,就当这一场年华耗尽,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期盼而已。 辛妲忍着眼泪说,“行。” 所有的心酸委屈一个人吞下,从此,尉嬴,我们就是路人吧! 尉嬴带着尉辛走了,他和他说妈妈拍戏要忙,所以暂时和爸爸一起去外面住,尉辛同意了,就跟着尉嬴出门走。 关于孩子,两个人的协议上没说,但是也不至于打官司,尉辛想去哪就去哪,他若是想回来看看辛妲,尉嬴也不会拦着。 尉辛坐十夫长嬴车子的时候,小脸沉默,一言不发,尉嬴摸了摸他,笑了笑,“怎么了?” 尉辛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尉嬴,“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离婚了?” 孩子早熟地让他有些措不及防,可他的眼神那么干净,干净到尉嬴竟然……生出几分内疚来。 他叹了口气,也没瞒着,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是的。” 尉辛又沉默了好久,直到车子开出去好远,尉辛才把头往后看了一眼。 他爬回来,淡淡地说道,“妈妈肯定会很委屈。” 尉嬴开着车子的手一抖,下意识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这几年只有我一个人陪着,要是连我也走了,她肯定会哭的。” 尉辛小声说道,“爸爸,要是我以后想回去陪陪她,你会不会拦我?” 尉嬴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一团棉花堵着,他哑着嗓子说道,“不会,你要是想她了,我喊人送你过去找她。” “我想多陪陪妈妈。” 尉辛小小的一团坐在副驾驶座上,“爸爸,你说我妈妈外面有叔叔,可是,除了一个萧叔叔,妈妈真的再没有别人了。而且妈妈也不喜欢萧叔叔,好早就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萧叔叔?” 尉嬴皱起眉毛,“你妈妈她……没人照顾吗?” “没有。” 尉辛可怜巴巴地说道,“上个月她发烧晕倒还是我打电话报的120,妈妈一个人去医院的,住院了都没人看。后来萧叔叔来了,妈妈又把他赶走了。” 尉嬴听着尉辛的话,只觉得心就像是被人揪紧了,使劲地揉搓,直到鲜血淋漓。 小孩子的话虽然稚嫩,可却字字诛心,他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三年,辛妲却是一个人扛着生小孩养小孩教小孩的责任,每天那么煎熬地在过日子。 他把尉辛带走了,等于把辛妲最后的信仰都带走了。 难怪那个时候他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情绪,可是最后都被她忍住了。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他到底能残忍到什么地步? 尉嬴没说话,眼神沉了下去,他带着尉辛到了新的别墅群里,给他开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有各种儿童读物,还有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可是尉辛到了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喜欢的玩具都收起来,装进他带来的小书包里。 尉嬴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尉辛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带回去,和妈妈一起玩。” 那一刻,尉嬴竟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再厌恶辛妲,但是她真的将自己的儿子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人。 尉辛不在辛妲身边的第一天,辛妲失眠了,她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就打了个电话给凌颜,凌颜也没有睡着,正好接到了,问她怎么回事。 辛妲把自己离婚的事情和凌颜说了,凌颜气得抓着电话大喊,“你们离婚了?小孩他还带走了?你没问他要钱吗!妈的!” “他给了我一套房子……” “一套房子怎么够!”凌颜为自己的好友气红了眼睛,“生小孩子的苦,养小孩的艰辛,都是你一个人咬牙撑下来的!他尉嬴就出了一个精子,现在坐享其成拿走一切,哪来这么好的事情?!他凭什么!他对得起你付出的青春吗!女人最好的年纪都浪费了!” 辛妲倒是宽慰起自己的好友来,“别了,我还年轻呢……” “那也是浪费了!” 凌颜要不是辛妲拦着,现在肯定想拿刀冲去尉嬴的新房子里,“你在你最火的时候退出演艺圈给他生小孩!那么多优秀的男人追你都不要!他现在逍遥快活,还能多个便宜儿子,想过你多容易吗!” 凌颜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了,“妲妲,你太不容易了,我真的替你委屈,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辛妲也红了眼眶,“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要是能看开,咱们现在开始重新来过,我给你找好男人,再也不要尉嬴了,也不要尉辛了,我们自己好好过日子!” 辛妲破涕为笑,只能安慰自己的好友,“好,好,都听你的。” 挂了电话凌颜还是不放心,又给辛妲发了微信喊她出来吃夜宵喝酒,辛妲拗不过她,只能换了身衣服出来,凌颜还喊了一群老朋友,商绾和江铃儿都出来了,听说辛妲离婚了,江铃儿是个直性子,直接带着几束烟花过来了。 几个人聚头的时候都笑了,商绾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铃儿说,“庆祝啊!我早就说了,辛妲敢离婚,我就敢放鞭炮!” 凌颜在一边笑,“那这个不够,得买那种大的,二十发的那种!” 辛妲忽然间就想起了午夜梦回那一场异国他乡的烟花,如同一个华丽却又迅速冷却的梦,那是她悲剧的开端,没想到如今结束,江铃儿也会替她放烟花。 四个女人在大晚上站在马路边点燃了花火,凌颜掏出手机来自拍,四人各自摆了pose,辛妲靠在最右边,陪着好友们淡淡地笑。 烟花窜上夜幕上空,炸开一朵朵绚丽的花火,火光不停跳动,照亮了辛妲的脸。 凌颜就这么发了个朋友圈。 【女神恢复单身,放个鞭炮庆祝庆祝,有没有优秀好男人过来把我们女神领回家?】 下面配了一张图,是她们四个人挤在一起的合照,四位女人都各有千秋十分美丽,辛妲在最右边,靠在江铃儿肩膀上,笑得温婉,如同男人年少时梦里惊艳了岁月的少女。 凌颜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去,很快就有人在下面评论。 【蓝家二少:????我怎么感觉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傅老三:@尉太子,尉狗出来讲讲。】 【黎:分手快乐。】 【傅峥嵘:分手快乐。】 【福臻:妲妲可以找到更好的。】 辛妲离婚了,凌颜发的那条朋友圈已经证明她现在恢复单身了,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她和尉嬴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风声最好的时候两人就这样分开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辛妲没说别的,共友来私聊她,她也只是一句多谢关心,私人问题,不方便回答就搪塞过去,其实大家多数还是好心,也有人直接帮她在凌颜朋友圈下面骂尉嬴的。 【蓝家大姐:离得好!渣男死光光!在哪放鞭炮!加我一个!】 【凌小颜呀回复蓝家大姐:我们放完嘞,等下去xxx给辛妲开卡座叫鸭子,你来不来?】 【蓝家大姐回复凌小颜呀:我靠,叫鸭子这种好事怎么能不算上姐姐我,缘分天注定,剩下看床技!】 【福臻:@蓝家二少,你姐姐要招妓。】 【蓝家二少:@傅峥嵘,傅大哥我实名举报我姐招妓……】 【蓝家大姐:看见没有,上面这样的就是狼心狗肺的缺心眼。】 【上京渣男团】 【蓝家二少:尉老狗在不在?】 【蓝家二少:尉老狗在不在?】 【蓝家二少:尉老狗?我的小尉狗在哪呀?】 【黎:别喊了,人已经凉了。】 【傅老三:他跟我一块在喝酒呢,怎么啦?】 【蓝家二少:辛妲晚上去myst,你俩不会在myst吧?】 【傅老三:缘,妙不可言。我们现在就在myst。】 【蓝家二少:赶紧撤吧,凌颜她们下半场要来myst。】 【尉太子:怎么了?】 【尉太子:辛妲来了我就不能在了?】 【尉太子:滑稽伐?!我以后看见她绕道走?!】 【蓝家二少:……】 【福大饼:尉狗喝多了。】 【傅老三:我靠福大饼是谁,福臻你好好的改什么群id。】 【卫阙:看得我都想吃大饼油条了。】 【黎:你们两个人?方便吗?我来接你们?】 【尉太子:黎悯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你这个板子就是想过来喝酒呀,装什么啦?】 【黎:……】 【尉太子:你来呀!不躺卡不走好伐!】 【黎:……】 【卫阙:听说你离婚了?借酒消愁?】 【黎:……】 【福大饼:卫公子勇气可嘉,不得了,不得了,我他妈再给你鼓鼓掌。】 【尉太子:……卫阙你……你有本事现在来myst。】 【尉太子:老子给你他妈打得回家照镜子你都认不出你自己是谁!】 【卫阙:我不,我就要叭叭叭。】 【蓝家二少:作死小分队?叭叭叭加我一个!】 【福大饼:又有你什么事?】 【蓝家二少:小尉狗,你前妻真美!】 顺路发了个绿帽子的表情。 【尉太子:……】 【尉太子:错那娘个老逼,蓝懿你他妈比你等着我跟你说,老子家都给你炸掉!】 【傅老三:尉嬴喝多了怎么办啊,拉不住。】 【黎:让他去。】 【尉太子:黎悯你来吗?来的话带点叶子。】 【卫阙:要死嘞,现在喝酒不够还要飞叶子了,借毒消愁啊?】 【蓝家二少:myst飞叶子被抓起来要罚款的。】 【福大饼:借毒消愁真的老卵哦,我买账你,绝对顶峰。】 【黎:几把毛的叶子。你要么打点k冷静冷静。】 【傅峥嵘:你们当着我的面聊这个真的好吗?】 五光十色的舞池灯光照射下,尉嬴眯着眼睛就如同一只妖孽,在喊了第n遍无聊之后,他将手机一丢,旁边的傅暮终哐当一下接住了,怪叫道,“干什么,脾气不好摔什么手机?钱多啊。” 尉嬴踹了他一脚,“钱多啊,怎么了?” 傅暮终往旁边一躲,“你现在喝多了,我不揍你。明天醒来我们再打过。” 尉嬴说,“我没喝多。” 傅暮终翻了个白眼,“你是当我傻逼吗?” 尉嬴眯着眼,整个人往傅暮终身上一靠,男人喃喃着,“我没喝多……” “没没没。”傅暮终吓得声音都变掉了,“你起来,不然人家以为我俩基佬呢……” 话音刚落旁边一群网红走过去,看着他们尖叫,“好帅的两个男人!” “抱在一起啊!超有爱!” “……”傅暮终说,“尉嬴,你起来,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可是尉嬴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喝了酒,我脑子里全是她。” “全是谁?” 傅暮终下意识问了一句。 “辛妲。” 尉嬴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前妻。” “哦。” 傅暮终是个老实人,“你喜欢人家呗。” “我不喜欢。” “你喜欢。” “我不喜欢!” “好好好不喜欢!”傅暮终大叫,“你抱我做什么!你撒开我!莫挨老子!” 辛妲和凌颜是在一点的时候到的酒吧,进去前辛妲的手机接到了一通傅暮终打来的电话,这倒是稀奇,傅家三少爷会联系她。 于是辛妲按下了接通键,一按下,对面声音就传过来,背景音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明显在酒吧里玩,一个模糊但是熟悉的嗓门喊着,“我不想她!” “我在给她打电话,你别喊人家名字了!” “我说了没有!” “喂?辛妲?你在吗?” “你他妈给那个女人打电话干什么!” 辛妲几乎没多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握着手机还有点发颤,整个人脸色变得惨白。 原来不管伪装有多坚强,只要尉嬴寥寥数字就可以将她击败,溃不成军。 凌颜拍了拍辛妲的肩膀,过来见她,“怎么了?” “没事。”辛妲笑了笑,“要不,就不去了吧。” 凌颜担忧地看着辛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行,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过几天我们出去一起旅游吧。” 这个提议不错,正好辛妲最近档期空着,于是同意了,凌颜将辛妲送进出租车,看着她离开,转身又是叹了口气。 将手机塞入口袋,她抬头看了看无尽的夜色,她觉得辛妲在有一点上面要比她幸福,哪怕尉嬴不爱她,尉嬴好歹还好好地活着,彼此安好。而她,却守着一个早就已经离开了三年的人,等着一扇,永远都不会再开启的门。 ****** 辛妲愣住了。 尉嬴也愣住了。 离婚后的第一天晚上,辛妲在尉嬴送她的汤臣一品别墅门口见到了烂醉如泥的他,他喝了很多酒,吹着夜风站在她家楼下,不知道是谁把他送来的,尉嬴一看见她整个人都懵了,酒意都清醒几分,身边扶着他的人立刻从阴影里钻出来。 是傅暮终。 辛妲红了眼眶,“你怎么回事?” 把自己弄成这样?明明分开是你提的,为什么你还要故意装出一副比我还狼狈的模样来出现在我面前? 傅暮终一脸尴尬地扶着尉嬴,“他说想见你……我就,带他来了。” “谁说我想见她了?” 尉嬴被风一吹酒意醒了,整个人冷汗都出来了,“回家,靠。老子是那种来来回回穿破鞋的人吗!” 这话实在是狠,辛妲脸色都白了,站在楼下,手指死死握成拳。 没关系的,心痛着痛着就死了,心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傅暮终只能低声和辛妲告了一句打扰了,尉嬴在一边说,“打扰什么打扰,有病。” 他不知道在说谁,辛妲擦着他们肩膀走过去,莫名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尉嬴见面了吧。 傅暮终在她身后和尉嬴说话,“你是不是后悔和她离婚了。” 辛妲脚步一顿,剧痛就这么从胸腔罅隙开凿,一点点将她整颗心脏都研磨出血来,渗入血管蔓延。 尉嬴说,“后悔?我这辈子就没后悔的事情。” 可是,身后的女人早就消失了,他也不知道说这么大声是说给谁听的。 尉嬴的声音猛地低下来,他喃喃着,“我没有后悔,没有。” ****** 辛妲和商幸尧要结婚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尉嬴觉得,辛妲要是找人接盘,怎么也得找萧潇吧?可是他没想到,她要和商幸尧结婚了。 听说他俩还要飞美国领证结婚。 你说人不咋的办事儿还特别磨,非要跑到美国去结,咋,中国不能结是吗!他会来捣乱吗?他要是想捣乱,你飞非域结他一样捣乱! 尉嬴从床上醒过来,自己的儿子站在床边,正穿得漂漂亮亮地说,“爸爸再见。” 尉嬴吓了一跳,哐当一下从大床上摔下来,“儿子,你怎么了?” 尉辛穿得特别好看,像个小绅士,他说,“妈妈的人过来接我了,今天她和我新爸爸飞美国结婚,要带我一起去。” 尉嬴又是吓了一跳,他离婚后日子一直过得醉生梦死的,都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号了,一翻手机,已经开春了。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不许去,你今天要上学。” “妈妈帮我请好假了,车子已经在楼下了,所以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妈妈说一个礼拜后会送我回来的,叫你不要担心。” 我靠,准备还挺齐全哈?怎么,是觉得他尉嬴会死乞白赖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死缠烂打吗! 可是尉嬴看着尉辛冲他鞠了个躬随后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跑出去的画面愣了愣,开口喊道,“你……等一下!” 尉辛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怎么了?” “你妈妈结婚……”尉嬴琢磨着措辞,“没……提到我吗?” “妈妈和新爸爸结婚。”尉辛反问道,“为什么要提到你?” 尉嬴怒极反笑,上前一把拎起尉辛,“在这里等我十分钟。” “可是车子……” “叫他们走,我送你去。”尉嬴迅速来到洗手池旁边,捧起手泼在自己脸上,“你爹我,亲自送你。想体验一下高速飙车是什么感觉吗?” 尉辛眼前发亮,“想!” 十分钟后,尉嬴收拾了自己重新从浴室里走出来,刮了胡子修了发型,已经开春,男人穿上一件套头卫衣,踩着一双袜子鞋直接出门,拎起手里的最佳单品——他的宝贝儿子,父子俩一大一小就像是打板出来的一样,还各自威风凛凛的,跑车轰的一声发动,尉嬴绕过去帮尉辛系上安全带,“紧张吗?” 尉辛很少坐尉嬴的跑车,显然很兴奋,“紧张!爸爸,你开到机场要多久呀?” 尉嬴挂挡又是轰的一声踩下油门,“你想要多久?” “一秒钟!”尉辛撅着腿大喊道。 “那怕是要起飞。”尉嬴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男人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一时之间性感至极,“坐稳了,爸爸带你飞!” ****** 辛妲在机场等商幸尧派过去的人把尉辛接过来,可是没等来,倒是看见不远处围着一堆人,议论纷纷的,好像在围观什么。 等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在围观一对父子,儿子坐在父亲的臂弯里,漂漂亮亮的像个小绅士,至于父亲更不用说了,帅得太出挑直接引起了围观,尉嬴朝她走来的时候,辛妲脸色就变了。 商幸尧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 “他是不是找你有事?” “我不知道。”辛妲声音有些颤抖,尉嬴,我一定特别坚强,所以抵挡住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尉嬴抱着尉辛走近了,看了一眼辛妲身边优秀高挑的男人,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道,“借一步说话。” 商幸尧去握住了辛妲的手,这个小细节让尉嬴眉心一跳,颇为不爽。 辛妲转过身去看了眼他,随后道,“五分钟。” “别五分钟了,一分钟都行。” 尉嬴上前一把将辛妲的手从商幸尧手里抓出来,拽着她大步往别的地方走,女人的手腕还是那么细,细到这次他想用力抓住了,不然她就会从他指缝里逃脱。 两个人来到厕所通道里,辛妲才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察觉到她的抗拒,尉嬴转过身来,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出奇地漂亮,他开口声音有点冷,“你要结婚?” “关你什么事。” 辛妲的回答更冷漠,这冷漠让尉嬴挑了挑眉毛,“脾气大了,有能耐了?” 辛妲没说话。 尉嬴冷笑,“辛妲,你犯不着找个男人来刺激我,到时候真把自己赔进去了,那多亏本。” 这话就像是在辛妲的尊严上狠狠踩了一脚,她被尉嬴的话气得浑身都哆嗦了,红着眼睛用力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连带着尉嬴自己都愣了。 他生平没被别人打过巴掌,唯有辛妲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打了他两次! 尉嬴用力抓住辛妲打他的那只手,眼睛都被气红了,“你打我?” 辛妲身体颤抖着,“我都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再来纠缠?” “你结婚?” 尉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怒意包围着他,吞噬掉他所有理智,他狠狠将辛妲拖进男厕所,辛妲要叫,尉嬴笑了一声,“叫啊!我不介意叫人来围观!” 辛妲哆嗦着,“你放开我!” 尉嬴按住她,辛妲便挣扎,她卫衣被掀起来,衣服遮盖下的皮肤带着触目惊心的白,许久没有被人触碰的肌肤正战栗着,尉嬴将她整个人顶在了厕所小隔间的墙壁上,狠狠盖住她的嘴巴。 辛妲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几乎用上了哀求的语气,“尉嬴,你别这样……” 尉嬴的怒火让她觉得害怕,她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尉嬴,似乎能把她撕碎。 尉嬴张嘴咬住她的脖子,辛妲脆弱地呜咽,她害怕声音吸引来外人,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尉嬴眼神很深,像是野兽,将她的衣衫弄得一团乱。 可是到了后来他停住了。 他看着身下无声流泪的女人,忽然间心脏就痉挛了一下,抽搐地疼。 辛妲脸色惨白,唯有眼泪无声地留着,眼里的光就仿佛陨落了,被分解得支离破碎的,那眼神让尉嬴整颗心都凉了。 辛妲用尽力气,从他身下逃脱,只留一个字,“滚。” 滚。 她让他滚。 从前他们也会吵架,可是从来不会像这次一样冷。 尉嬴整个人都慌了,跟着出去抓她,两个人从厕所出去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外面的人吹了声口哨,辛妲的脸就更白了。 尉嬴一脚踹在吹口哨的男人的背上,随后继续喊她,“辛妲!” 辛妲没回头,远处商幸尧大步朝她走来,看见辛妲脸上眼泪的时候,男人眼睛都跟着红了,将她揽到自己身后,对着尉嬴一拳打上去。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你对她做得还不够残忍吗!” 商幸尧怒吼。 “放开她!”两个人的打斗很快引起了保安的主意,一群人围过来,尉嬴两手被保安抓着,空不出手来带辛妲走。 可是,好怕。 心脏在剧烈收缩,看着辛妲跟别人走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在掉进深渊里一样,好怕,没由来的恐慌害怕…… “辛妲!” 尉嬴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不许结婚!我不同意你结婚!” 她要结婚了,她真的要告别他了。那他怎么办,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别跟他走!回来!” 尉嬴的声音里居然已经带上了哭腔,声嘶力竭,他徒劳无功地喊着,“回来!妲妲!你回来!” 可是辛妲没有回头,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 辛妲走了,和商幸尧走了。 尉嬴被保安按着,就这么看着辛妲远去,那一刻,她远去的背影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一帧一帧地定格。尉嬴在喊她,用一种……失去最心爱玩具孩童的语气。 后来,她的身影消失在尉嬴的瞳仁深处,他才知道,她真的走了。 一切都结束了。 辛妲无数次说尉嬴狠心,可是他怎么比得上她,她走的时候连一个回头都没有,他怎么比得上她! 尉嬴觉得整颗心在不停地抽搐,疼得他眼睛都红了。 保安把他拉走的时候还在说,“哎呀,为爱有什么想不开,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就别纠缠了。” 尉嬴像是被人一下子踩中了痛处一样跳起来,红着眼眶,“谁纠缠她了?谁纠缠了?!” 他大步往外走,不停地往外走,走到停车场,发动车子,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跑车轰鸣一声就发射出去,尉嬴把着方向盘,他按下车窗,迎风将头发吹得一团乱。 他觉得如果不是这样,他可能要忍不住。 迎着风……迎着风才能把眼泪往回吹。 尉嬴开车直接去了傅暮终家楼下,他捂着脸给他打了个电话,“出来喝酒。”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傅暮终穿着睡衣下楼看见停在他家花园里的跑车,还有坐在跑车上一脸阴郁的男人,吓了一跳,“你没发酒疯啊?” 尉嬴抬头看他,眼神都是疼的,他说,“傅老三,辛妲要结婚了。” 傅暮终嚷了一句,“挺好啊。” 尉嬴说,“她要结婚了。” 傅暮终继续道,“今早飞的美国吧?我听我妹妹说了。” 尉嬴像是小孩子一样,眼眶又红了,“可是她明明跟我结婚了!” “你俩不是离婚了吗?” 傅暮终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和辛妲结婚的时候喜酒都没摆,现在人家带她补一个,你有什么好难过的,看开点啊。” 尉嬴坐在车里,一脸茫然无措,他完全没想过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 以前和辛妲吵架的时候也有提到过以后他们要是不在一起了怎么办,可是那都只是口头上的吵吵,辛妲一直都很在乎他,所以也不会真正离开。 但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尉嬴没由来地觉得恐慌。 傅暮终看着尉嬴这幅样子,也不好赶他走,只能把他从车上拖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过,日子还是得过啊,尉嬴,你和辛妲就这样了。” 你和辛妲就这样了。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连结婚都结了,连儿子都生了,辛妲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再等等他呢? 为什么在他……知道她重要的时候不留下来呢?为什么都快走到了大结局,还是要选择离开呢? 尉嬴被傅暮终拖进家里,然后他去给微信群发了个消息,叫大家一块过来家里喝酒。 【傅老三:人生真是苦恼,今天一大早被尉嬴叫醒。】 【黎:他很有可能是看上了你。】 【福大饼:我觉得黎悯说的有道理。】 【傅老三:你们能不能认真点,我好怕啊,尉嬴不会真的从此一蹶不振大受打击从而改变性取向了吧?】 【蓝家二少:那是好事啊!辛妲就没人烦了。】 【卫阙:蓝懿你这样说话可能会被尉狗打。】 几个人一边开玩笑一边到傅暮终家里,看到尉嬴的时候,他正要死不活地摊在沙发上,随后看见几个好兄弟进来,眼皮抬都没抬。 黎悯说:“完了,这是真的失恋了。” “失个屁。” 尉嬴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睛,“我没有恋怎么失。” 卫阙在一边啧啧,“看好了啊,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广大男同胞们引以为戒,这样老婆会和别人跑的。” 尉嬴飞起一个烟灰缸砸过来,“你他妈——!!” 几个人蹲下来,又像上次一样,开始帮尉嬴出谋划策。 “你们这群搅屎棍能不能正经点。”傅暮终端着酒杯出来,“快帮尉狗想想怎么把老婆从别人手里追回来。” “他自个儿都还没想明白呢,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福臻上去帮着开酒,“我说,尉嬴,你能明白你对辛妲的感情吗?” 尉嬴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感情?” “你爱她吗?” 福臻盯着尉嬴看了半晌,“要是不爱,也别烦了,这就是你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过一阵子就好了。要是爱。” “要是爱。” 尉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要是爱呢?” “那你完了。” 蓝懿在一边接嘴道,“离婚了才发现你爱的是前妻,男人啊,就是贱。” 尉嬴抓起酒杯朝蓝懿丢去,“你去死吧你!老子不爱她!” “哦,那就很简单。” 福臻打了个指响,“就是这阵子对辛妲来了点新鲜感,想让新鲜感迅速过去的办法就是……再找下一个。” 黎悯瞥了一眼尉嬴,“你觉得他还有力气找下一个吗?” 尉嬴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沙发,“有!怎么没有!今晚就陪我去酒吧!” “完了,要死了。” 卫阙在一边翻白眼,“这阵子陪你喝酒,我假酒都要喝吐了。” ****** 尉嬴在晚上十点整准时和一帮人模狗样的富二代们走进酒吧的大门,一群男人俊美高挑,各自在卡座上坐下,惹得舞池里无数小姑娘纷纷看过来。 “那边那群男人都好帅啊!” “天哪,是偶像团体吗?” “要不要过去搭讪?” 尉嬴听到这些议论还是满意的,看来自己魅力有增无减,可是…… 可是心里渐渐地却不会再起伏了,像是体验刺激的感觉封闭住了一样,没有任何知觉。 尉嬴狠狠灌下一口酒,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辛妲一走,他连带着对别的女人都没了感觉? 他一刷朋友圈,就看到凌颜发了个动态,是一张和辛妲的合照,想来她被邀请去参加辛妲的婚礼了。 第二张图是辛妲和商幸尧笑着脸贴在一起的画面,第三张图……是一张铺满玫瑰的大床。 凌颜写着,【女神,这次一定要幸福哦!】 下面商绾江铃儿的祝福也一并发出来了,尉嬴盯着那个动态看了好久,忽然间失控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一群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此时正好有个小姑娘贴到尉嬴身边来,他没动,小姑娘含了一口酒要喂他。 他满脑子都是那张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那么浪漫,那么唯美……他从来没过辛妲那种甜蜜。 尉嬴不知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推开那个小姑娘,从卡座上站起来。 “老子忍不下去了!” 他怒吼。 蓝懿吓了一跳,尉嬴拎着他的衣领,“快!开你家私人飞机,老子要把辛妲从美国抓回来!” 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辛妲和别的男人在玫瑰花瓣里滚床单! 尉嬴这性格说风就是雨,蓝懿都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怒意给吓懵了,回过神来喊了一声,“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尉嬴眼睛都红了,“我现在就要去美国!” 蓝懿一把把他推开,几个人把他按在沙发上,“是不是发酒疯?” 尉嬴眼睛连眨都不眨,“不是。” “你……” 蓝懿倒抽了一口凉气,旁边黎悯看过来,瞥了一眼尉嬴,“你现在什么情况?” “我……”尉嬴深呼吸一口气,“我要把辛妲带回来,我和她账都还没算完,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恕我无能为力。” 蓝懿耸耸肩,“棒打鸳鸯的事情我不干,缺德。我女神都跟商幸尧一块去了,你还想干什么?” 尉嬴说话都在颤抖,“不行,她不能和商幸尧在一起……她不能……她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是你先对人家三年不闻不问的。” 福臻插了一块西瓜慢悠悠放进嘴里,“怎么现在反过来说她了。” 尉嬴死死盯着蓝懿,“我要去美国。” 蓝懿让他盯得浑身不对劲,“你……你就算这样看我……” “松开我!老子要去美国!”尉嬴像是发了狠,“黎悯有飞行员证,开你家私人飞机带我去美国!” 半小时后,海城上空飞起一架直升飞机,黎悯捏着操控杆,一脸冷漠地靠在驾驶员座位上,正在调频和洛城的机场取得联系。尉嬴和蓝懿坐在后排,两个人都带着头盔,螺旋桨激起一阵风浪,风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尉嬴这算是后悔了吗?” 站在地上几个好哥们儿问了一句。 福臻摇头晃脑,“我要是女神,哪怕尉嬴上房揭瓦,我都不搭理他。” 傅暮终失笑,“拦不住的,尉狗这性子肯定上房揭瓦。” 卫阙幽幽地说,“可是后悔啊……是没有用的。” ****** 直升飞机上,蓝懿看着黎悯前方笔挺的背影,啧啧了几声,“黎渣渣这个小白脸看着挺禁欲的,会的技能还挺多。” 黎悯脸白,细长的丹凤眼一眯就好看得跟明星似的,他回过头来看了蓝懿一眼,“你们家这个直升飞机有注册过吗?” 蓝懿嘎了一声,“我……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开飞机……” 黎悯说,“你就适合玩遥控的直升飞机。” 蓝懿开始乱叫,随后又说,“黎悯,直升飞机上……能……能放歌吗啊?”好无聊哦,好想嗨,夜店出来的瘾还没过呢。 “你他妈以为开车啊!” 尉嬴踹了蓝懿一脚,“你再烦我把你从天上丢下去。” 蓝懿捂着心口,“飞机都还是我的呢,你就这么过河拆桥,无耻尉狗。” 前方开飞机的黎悯啧了一声,后面两个二世祖统统不敢乱动了。 黎悯是他们这帮圈子里性子最冷的一个,平时就乖张,如今他这啧了一声,尉嬴和蓝懿立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小心翼翼问道,“黎机长,出……出啥事了啊?” 黎悯阴测测笑了笑,“我没有和洛城的机场取得联系。” 蓝懿咽了咽口水,“所以呢?” 两个人脊背生凉,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所以就没有下降许可。” 黎悯转过头来,他平时不笑,现在笑了,贼他妈可怕,蓝懿脸色都变了,立马开始拜拜上帝再拜拜观世音菩萨,“我靠,我们仨不会死在洛城上空吧。” “不会。”黎悯淡淡地说了一句,“所以我们现在是……非法出国入境。” !!! 尉嬴和蓝懿立马嗷了一声,“要死嘞!被我家里人知道肯定以后连遥控的直升飞机都不会给我玩了!” “我不想蹲号子!” 尉嬴开始拿出手机想办法,结果他们现在在大气平流层,信号为零,根本拨不出任何报警号码。 “都怪你!”蓝懿骂道,“你看!现在我们完蛋了!要成为非法入境美国上空的通缉犯了!” 尉嬴说,“黎悯你再试试啊!” 黎悯一脸冷漠,“我蹲不蹲号子无所谓,反正我老婆也还在坐牢,无聊进去陪陪她也行。” “你不能这样啊黎大哥!”蓝懿泪眼汪汪,“您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您现在有法子吗?” 黎悯笑得温柔无害,“没有。” 直升飞机滚滚飞去,尉嬴看着擦着他们窗飞过去的云层,身在高空,那种恐惧和寂寞感就一下子袭来。 这样的情况下,连呼救都是困难。 “要不跳……跳机吧?” 尉嬴试探性地问黎悯,“我们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啊?” 黎悯依旧笑得人畜无害,“想试试被美国的航空驱逐导弹追是什么感觉吗?” “我靠!” 下一秒黎悯直直拉起了操控杆,直升飞机直直向上,三个人往下滑,失重感袭来。尉嬴都快哭了,“黎爷,我错了我这辈子才活了二十五岁我还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 黎悯这才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骗骗你们的,真弱智。” “……” 刀呢,他想砍人。 ****** 而此时的洛城,辛妲正和一群朋友们疯玩,大家喝了酒一边抓着话筒唱歌,一边各自摇骰子,商幸尧立在旁边,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乍一眼看过去还挺衣冠楚楚的。 商绾搭着自己哥哥的肩膀笑道,“你这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某个新郎。” 商幸尧宠溺地看着自己妹妹,“帅吗?” 商绾点头如捣蒜,“帅!必须帅!我哥哥怎么可能不帅!”就是……要是喜欢女人就好了,他没准真能和辛妲成。 辛妲正在和江铃儿拼酒,几个女人各自倒了一排酒在她们面前,旁边有人加油鼓劲,“厉害!” “女神!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想得美!” 一群人玩到凌晨两点,辛妲被商幸尧扶着回了酒店,她醉眼朦胧,趴在商幸尧的肩头,一边笑,笑完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泪。 辛妲说,“都过去了。” 商幸尧嗯了一声,“以后我和他会保护你的。” 辛妲说,“你怎么不喜欢女人呢?嗯?商幸尧,你要是喜欢女人,我就没有负罪感了。” 男人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这意思是要是我喜欢女人,你可以肉偿是不是?” 辛妲红着脸戳了戳他的胸口,“是啊,我也就这个能给你。” 商幸尧立马把脸转过去,“我不要,别了啊,我很洁身自好的,咱俩形婚只要不被别人看出来,就可以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辛妲被酒意灌醉,整个人跌在商幸尧的怀里,“我才不要什么长长久久呢。” 都是骗人的。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放上床,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辛妲陷进去,美人如玉,横陈在床的正中央。玫瑰花瓣洒了一身,乍一眼看去实在是妖娆迷人,她翻了个身抱住一个枕头,朝商幸尧丢去,“睡觉。” 商幸尧看着她,“得亏我不喜欢女人。” 辛妲嗯了一声,随后男人就从后面上来抱住她,商幸尧像是哄妹妹一样在安慰她,“尉嬴那边,你别去想了,以后就定居美国,你外面如果有喜欢的男人我不会拦着你,只要他也对你好就行。在你还没找到更好的男朋友的时候,我暂时先保管你。” 辛妲翻了个身,她说,“我听见了声音。” 商幸尧也有点困,当她说梦话,“什么声音?” 辛妲闭眼,是楼上酒店传来的吗……?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酒店外面,夜幕下一个劲瘦的声音在23楼的酒店高空攀爬,毫无装备保险,若是被人看见必定胆颤心惊,尉嬴怎么都没想过自己爬了这么多年的楼,最后竟然是用来抓奸的! 抓辛妲和商幸尧的奸! 他来到了23楼的窗户外面,黎悯发了个微信给他,男人居然还有空单手挂在壁沿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了眼消息。 就是这个房间没错了。 辛妲隐约感觉到门外有身影一闪,第六感告诉她睁开眼睛,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喝多了吗……是在做梦吗…… 耳边响起一阵玻璃被人踢碎的声音,有个身影从窗外直直踹碎了玻璃窗飞进来! 那个瞬间,晶莹的残渣划伤了尉嬴的脸,可是他身影迅猛,背后是一片皎洁的月光,如同好莱坞大片一般,犹如天神降临,铺天盖地一跃而入,撞进辛妲的眼里! 商幸尧被这个声音惊醒,抱着辛妲往另一边一滚,黑暗伍长嬴一把打开了灯光,将床上的场景尽收眼底。 被玫瑰花瓣包裹的两人正死死抱在一起,辛妲被商幸尧护在怀里,那动作灼伤了尉嬴的眼。 男人脸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他没去管,血痕正好在眼睛下面,不敢想象当初这道玻璃要是扎进了眼睛会怎么样,可是当时的尉嬴没有闪躲,就这样直直撞了进来, 迎着月光,他走进辛妲的世界里,再一次强势闯入,一把将辛妲从商幸尧怀里抓起来。 女人身上白色的婚纱刺痛了他的视线,尉嬴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时隔数小时他们再见,可是已经扭转不了局面。 她已经结婚了,和另外一个男人。 尉嬴心底刺痛,声音更是冰寒,“跟我回去!” “你放开她!” 商幸尧站起来,正面和尉嬴对视,“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带走她了!” 尉嬴身体都在颤抖,半夜飞机,高空攀爬,他呕尽心血不顾一切来到她身边,只要她肯回来……什么都可以重来…… 可是辛妲淡淡甩开了尉嬴的手,走过去,直到和商幸尧并肩,她才抬头看尉嬴的脸,“你是来参加我的结婚典礼的吗?不好意思,可能有时差,你没赶上。” 那一刻,尉嬴忽然间懂得了万箭穿心是什么感觉。 男人的脸上带着危险的杀意,他伸手一指商幸尧,“你要和他在一起?” 辛妲笑了,“什么叫在一起?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他的妻子!可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辛妲,你把儿子往他身上一丢,就可以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和别的男人结婚去!那他呢!你留他一个人困在回忆里出不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尉嬴眼睛红了,“辛妲,跟我回去,别闹了好不好?” 他当她这是在闹,是故意做给他看,因为辛妲曾经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呢? 怎么可能…… 尉嬴心都在抖了,“妲妲,我从海城赶过来的,黎悯开的直升飞机……我怕……我怕你和他真的发生什么……我嫉妒得要疯掉了,妲妲,我是爬楼进来的,我都没想过我要摔下去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你和别人亲热的画面,我要死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妲妲,我们之间不该这样啊……” 不该这样啊,他们之间怎么会这样呢!她不能去成为别人的老婆,她……她明明那么爱他…… 辛妲笑了,笑红了眼眶,“尉嬴,我和你在一起四年,第一年,悬崖边,你搂着别的女人让我去死,我忍了。后来三年婚姻,我怀孕了,辛家破产了,我哥哥弟弟音信全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苦苦撑着,你,什么都没付出!哪怕是我怀孕了要生小孩,你也没来看过我一眼!直到我把小孩养大了,你要把孩子抢走。” “好,你要尉辛,不就是一个儿子,我给你就是,我才不会苦苦纠缠你让你放过我和儿子,儿子送你了,就当做我送你的离婚礼物。” 辛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泪终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尉嬴,你放任我三年不闻不问,我守着和你的婚姻到头来却是一本离婚证,你现在过来质控我?尉嬴,我辛妲哪怕再冷血,我也会痛苦!我一遍遍为你心痛,痛着痛着我就死心了!” 尉嬴感觉心都被挖出来了,他浑身颤抖,想上前,辛妲却后退一步,“你开门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尉嬴对上辛妲的眼神,只觉得整颗心都凉了。 他怎么会痛苦到这个地步呢? 明明只是单纯的占有欲,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商幸尧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尉嬴,辛妲爱过你的,可是,是你不要了。” 是你不要了。 那一刻,尉嬴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痉挛了一下,剧痛在血液里蔓延,仿佛置身冰窖,他浑身发冷。 他说,“辛妲,再看我一眼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们重来行不行?” 辛妲没说话,闭上眼睛,躲进了商幸尧的臂弯里。 尉嬴以为,以为他跋山涉水,以为他千辛万苦,可以阻止辛妲和别人走。 可这终究是以为,就像当初辛妲的以为一样。 在感情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办不成两个人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辛妲,尉嬴忽然间明白了,其实是他输了。 辛妲以前愿意跟他相爱相杀,那是她愿意,现在她不愿意了,哪怕尉嬴花再多的力气,辛妲都不会多看尉嬴一眼。 他好多话就这么塞在喉咙里,吞吐不得,却又拼命想找个方式发泄。 辛妲,辛妲……尉嬴红了眼眶,许久才压抑着问道,“妲妲……你连看,都不想看我吗?” 辛妲没有抬头,只是道,“你走吧。” 你走吧。 这世界上大概都是三个字的话最伤人,对不起也是,我爱你也是,你走吧,也是。 尉嬴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出来的,乘着电梯他一个人来到酒店大堂,就如同一抹漂泊的幽灵,酒店的服务员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替他拉开门,他便一个人走出去。 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里,黎悯和蓝懿坐在一起打游戏,看着尉嬴出来,他们看了眼时间,三点不到。 “你……”蓝懿刚想开口,看见尉嬴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不说话了,他不傻,知道发生了什么,尉嬴一个人这样光秃秃得走出来,明显就是没成功。 黎悯将手机塞回兜里,“买机票回去?” 尉嬴没说话,表情还是茫然的。 蓝懿叹了口气,“完了,被女神甩了,人都傻了。” 尉嬴这才像是有反应一样,他抬头看着陪自己大半夜发疯的两个好兄弟,他说,“我是不是完蛋了?” “你早该完蛋了。” 蓝懿喘了口气,“大冷天的,咱哥俩也算是跟你亲兄弟了,特意把你送过来,回头这种傻逼事情我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尉嬴笑了,“我又是单身狗了。” 蓝懿翻白眼,“活该。” 全过程黎悯没说话,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唯独在看见尉嬴往回走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你还打算干什么?” 尉嬴说,“我还是不甘心,想在他们房间旁边再开一间。” “神经病啊。” 蓝懿上去一把架住他,“大哥,你是不是在海城喝的酒现在才开始上头?辛妲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辛妲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尉嬴觉得心脏像是给人挖走了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风在不停地往里吹,吹得他整个人都发冷。 凌晨三点,尉嬴像一抹幽魂在辛妲的酒店楼下等,黎悯和蓝懿就陪着他等,等到了凌晨四点,尉嬴脸色苍白地转过头来,“辛妲和别人睡了两个小时了。” 蓝懿和黎悯都没说话。 尉嬴就再次往外走,三个人在路边又找了一家营业到早上的酒吧,另外两人陪他在路边坐下,听着里面不知所谓的歌,尉嬴给自己开了一瓶酒。 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在强撑的感觉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悉数朝他涌过来,尉嬴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明明是在喝酒,觉得像在喝毒药。 每一口,都好苦。 尉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辛妲还有没有可能回来,就算回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辛妲,他觉得自己快疯了,陷在失去辛妲的泥沼里,一点点沦陷。 明明故事的开头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之间也有过甜蜜的。 可是为什么,到了故事的结局,会是那么残忍? 尉嬴不由得想起他们曾经在美国纽城的那个华丽盛大的梦,原来当时一同做梦的不止辛妲,还有自己。 梦醒后,还残留余温。 那个时候的尉嬴脑子里忽然间就记起了和辛妲所有的回忆,那些被他放在记忆深处甚至已经蒙上灰尘的回忆再一次以更剧烈的姿态朝他席卷而来,尉嬴承受,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回忆的浪潮里。 身边热情的外国人拿着酒瓶在他们周围坐下,并且递给了尉嬴一根烟,尉嬴狠狠抽了几口,旁边黎悯还是不动声色的,蓝懿倒是跟着尉嬴一直都在撞酒杯。 大抵是知道尉嬴需要不醉不归。 尉嬴和辛妲的故事落幕在这一年的春天,万物发芽,大地苏醒,所有的一切都在蠢蠢欲动萌发新的生机,可是唯一他和她的爱情却在这个温暖而又欣欣向荣的季节走向结束。就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狠狠打在了尉嬴的脸上。 尉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辛妲,他只知道,现在光是失去她,就已经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不远万里到来美国,发疯一样冲进人家房间里,只为了那个女人的回眸一瞥。 可是辛妲太残忍了,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给他,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要靠什么去缅怀,靠她被别人抱着的画面吗? 尉嬴自嘲地笑,原来不爱才是最大的残忍。 尉嬴在美国洛城醉到了早上六点,蓝懿和黎悯拖着他,两个人用尽力气,将他从酒吧里带走,尉嬴捏着酒瓶,喃喃着,“我……我要回去找她。”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固执地想要回那份属于自己的东西。 黎悯啧了一声,“走了,回去了。” 蓝懿说,“买机票吧,我飞机等回国找人处理。” “回国?” 尉嬴恍然大悟一般抬头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啊……原来我不在国内呀……” “你喝醉了。” 蓝懿叹了口气,“尉狗,大家都是兄弟,也都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只是,辛妲她现在已经另有良人了,你也别纠缠了,大家都难看。” 陪尉嬴飞来美国真是他们这群搅屎棍做的最疯狂的事情,就像是一场不计较后果的豪赌,只想要让距离更近一些,更近一些,足够贴近辛妲的脉搏。 尉嬴捂着脸,“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怎么办啊,蓝懿,我现在好难受。” 说到一半,尉嬴自己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黎悯皱了皱眉头,“你别喝了,等下酒精中毒了。” “不可能。” 尉嬴吐完又站起来,抓着酒瓶往嘴里塞的时候被黎悯一下子打掉了。 尉嬴无助地像个小孩,他说,“我想醉,我醉了才不想她。” “她是谁?”黎悯冷笑,“放你的屁,醉了不想?” 尉嬴低下头,男人依旧有着一张令女人驻足的脸,可惜的是那双眼睛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光彩,光芒陨落,他轻声道,“怎么会这么难过啊。” 他靠在黎悯的肩膀上,伸手揪住自己的胸口,他问黎悯,“你失恋的时候有这么难过吗?这么……像死一样的痛过吗?” 黎悯没说话,尉嬴低低笑了一声,又松开他,整个人都在恍惚。 辛妲不在自己身边了,他还剩下什么? 他还有儿子,对的,还有尉辛,那是他和辛妲共有的儿子,辛妲如果想见儿子,肯定会回来。 尉嬴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我还有尉辛,我还有尉辛……” “你别说了。” 蓝懿看着他的眼神都觉得痛,“你当初也没多喜欢人家,现在后悔了,有什么用呢?” “后悔吗?” 尉嬴茫然地喃喃着,“这是后悔吗?” 黎悯没说话,却伸手捂住了尉嬴的眼睛。 尉嬴身体僵了僵,他嘴巴还在不停地轻声说话,“黎悯你干什么,我看不见了,我……” 直到声音哽咽,尉嬴才停止说话,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堂堂七尺男儿,玩世不恭放肆潇洒的尉嬴,在辛妲结婚的这天清晨,他在洛城,孤零零的一个人,竟哽咽若孩童。 黎悯遮着他半张脸,和蓝懿一起陪伴他。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三个一晚上没睡的男人身上,其余两人静默,就这样维持着姿势没动,直到尉嬴的哽咽停息。 ****** 尉辛是在一个礼拜后被辛妲送回了尉嬴身边,那个时候尉嬴家里正窝了一堆人,透过窗子看见楼下辛妲的车子开进小区,一帮人大叫,“来了来了!” 福臻推了一下,“哎哟卫阙你腿快让让,哥来不及躲起来了!” “哎哟卧槽黎悯你怎么躲在卧室里,太贱了!” “那谁,蓝懿啊!你衣柜里靠靠,我和你挤挤。” “不是,傅暮终你是不是基佬啊,非得跟我挤衣柜!” “都他妈的快闭嘴吧大爷们!”尉嬴喊了一嗓子,“来了来了,我听见电梯运转的声音了!” “尉小狗加油~~”卫阙憋着嗓子细长地说了一句,“我们给你打call哦!” “得了吧你们一群搅屎棍,没有瞎掺和算是我磕头求的了。”尉嬴说,“都禁言啊!老子开门了!”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尉嬴感觉自己一整颗心都在怦怦跳,这次要是再次看见辛妲,他要做什么呢?是先抓住人家呢,还是先等她把话说完什么的,多留一会呢? 不管了,先把她抓进来抓上床怎么弄还不都是他的事儿! 尉嬴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走廊空荡荡,屁都没有。 尉嬴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兔崽子正颠儿颠儿地背着小书包,“爸爸,我回来了!” 尉嬴懵逼了好久,才放出一口气,问,“你妈妈呢?” “妈妈?” 尉辛偏着脑袋,摆了个很可爱的姿势,尉嬴隐隐地透过这个姿势看出了江铃儿发微博自拍的表情,心说狗日的肯定是江铃儿将他儿子这么噘嘴的,于是他着急道,“你妈没和你回来?” “我妈妈不回来了啊。” 尉辛又换了个江铃儿的招牌自拍姿势,尉嬴看得眼皮子一跳,“你给我正常点!” “好嘞。”尉辛蹦跶着小短腿,自主走到沙发边,吓了一跳,“啊!这里有个叔叔!” 福臻缩在沙发角落里,和尉辛打了个招呼,“嘘,我是幽灵,没有超能力的人看不见我。” 尉辛信以为真,指着尉嬴说,“那我爸爸看得见你吗?” 福臻说,“你爸爸看不见我的!” 两个人一脸严肃地达成共识,于是福臻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缩了回去。 尉嬴:……你他妈的当老子智障是不是? 尉嬴看着尉辛坐在沙发上的乖巧模样,又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妈妈没说别的吗?” “我妈妈以后要住在美国了,她说,我要是想她了,以后就让你开飞机送我过去。” 尉辛兴奋地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爸爸,你会开飞机吗?” 尉嬴说,“爸爸不会。” 尉辛一脸遗憾,“那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和妈妈见面了?” “爸爸给你买机票送过去,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陪你一起见她。” 尉嬴上去给自己儿子剥了个果冻,“吃不吃?” 尉辛拿过来,以为他看不见,小心翼翼递给角落里的福臻,“幽灵叔叔,给你吃果冻!” 福臻配合地天衣无缝,“哇!这是人类的果冻啊!我一直都想吃了,谢谢你尉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幽灵啊。” “好厉害!” 尉嬴;“……” 敢情他现在屋子里还有另外四个幽灵。 ****** 林风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的老板态度有点反常。 就是那种,对下属好得有些太过分了,反而显得更加不正常。 他觉得这种情况就跟要死的人回光返照似的。 财务部发完了这个月的工资加奖金,又组织了一次出国旅游,公司里的人都组团办签证去了,尉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转着椅子,茫然地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 他突然间觉得,没了辛妲的日子,是多么的无趣。 以前习惯了的种种现在就变成了凌迟他的工具,连回想起来都是一种过分残忍的事情,尉嬴心想,他和辛妲有那么多回忆,辛妲到底是有多心冷,能这样说丢就丢? 明明她连看都不敢看他,明明她还没完全放下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快速地结婚,是为了刺伤他吗? 尉嬴自嘲地笑,辛妲,你赢了。 放空了整个公司里的人,尉嬴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偶尔回想起来春季要上新品,尉嬴便自己打开了文档开始构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设计过什么东西,曾经打造过一枚送给辛妲的戒指,却因为赌气将它戴在了另个女人的手上,后来因为尺寸太小,那小姑娘被他强行塞戒指塞得眼睛都红了,尉嬴又将它要了回来。 原来戒指不合适,也是如此致命的伤害。 尉嬴发了好久的呆,看着逐渐到了的下班日子,他盯着空白的文档,满脑子却都是辛妲以前的模样。 他站起来,没有关电脑,拿起西装就下班,往回家的方向走。 开车只要十分钟的路程原来走路需要这么漫长的时间,尉嬴走到家的时候,尉辛趴在沙发上睡觉,桌子上是他早上出门前帮他做的便当,尉辛将吃完的便当盒放在桌子上,等着尉嬴回家收拾。 尉嬴想,他可能是一个很合格的单亲父亲。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思念辛妲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尉嬴发现,某些念头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根本没有淡去,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想她,他需要她。 他思念一件自己曾经丢弃了不要了的玩具,思念到疯掉。 尉嬴也曾在喝醉的日子里一遍遍笑,撑着额头笑,男人穿着衬衫捏着酒杯的模样无疑是令所有女人都没办法招架的,可惜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下起了一阵暴风雪,她们不敢接近,只敢在一边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男人的眼,总觉得自己都会跟着心碎。 后来尉嬴喝多了,黎悯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找到他,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那风月欢场里拽出来。 尉嬴在没有办法忍受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就埋在黎悯身前哽咽。 男人抓着好兄弟胸前的衣服,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 黎悯不知道尉嬴有没有哭,只知道尉嬴这样,已经不只只是肝肠寸断了。 他没有劝着他,后来身边的好友也劝不住了,便开始由着尉嬴喝酒,由着他喝多了倒在他们身上,他会说起很多以前的故事,主角统统都是辛妲和他,那些故事连他们都听腻了,他还没讲腻。 尉嬴心想,辛妲在这方面要比他狠多了,说放手就放手,留他一个人,记不清,忘不净,断断续续,重重复复,生生死死,醉醉醒醒。 尉嬴觉得自己病了,他开始病态地思念着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人。那人曾经是他嗤之以鼻的存在,后来,那个女人成为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尉嬴一次次试着挑战更多极限运动来刺激自己的感觉,可是他就像一个性冷淡患者,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热情。 他也曾尝试攀登雪山,后来遭遇暴风雪,差点死在冰天雪地里;也曾徒手攀岩遭遇狼群,被野生动物追赶厮杀,被找到时浑身是伤。 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是空的,只有一个空壳子,空落落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心脏的跳动都是空的,填满它们的只有无处安放的想念。 几个兄弟都看不下去了,尉嬴这样一次次跟求死一样的活着,根本就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 黎悯说,“尉嬴,后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去死可以。” 尉嬴真的尝试了,他在家直接开了煤气,黎悯找到他时,尉辛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那个时候冷漠的男人直接甩了尉嬴两个耳光,将他整个人拖进浴室里,冷水的刺激下尉嬴终于有了回应。 黎悯说,“尉嬴,你看看你活得像什么样子。” 可是那一刻,尉嬴抬起头来。 他嗓子是嘶哑的,脸色是惨白的,唯有眼眶是红的。鲜活的,像是有血要溢出来一样。 那是黎悯第一次看见尉嬴哭。 他在他面前哭得像一个小孩,他说,“黎悯……我等着辛妲回来,就像在等死一样。” 第353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4 整个富二代圈子的人都知道尉嬴失恋了。 虽然尉嬴从不说起,但是从他最近的行为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早就已经没了心,整个人就像一个空壳子,哪怕公司运转正常,哪怕他也出来正常社交,但是大家都知道尉嬴死了一次。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后来他们公司和国外一家婚纱公司合作出了春季的新款,当看到那些模特在t台上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那些模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曾在娱乐圈回眸一瞥倾国倾城的女人,辛妲。 辛妲已经许久没有传出新的消息,她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只有知情者知道,辛妲结婚了,定居美国,丈夫是美籍华人,两人天造地设,极为登对。 而尉嬴,就这么等着一个已经嫁给别人的女人,又等了整整一年。 他觉得自己该醒过来了。 这天夜里黎悯发了个消息,说让尉嬴过来家里喝酒,还照例叫了一群好兄弟,于是尉嬴过去,几个人在大厅逛了一圈愣是没见到黎悯。 后来他们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下走,地下室里终于见到了黎悯,男人正手里玩着一条蛇,看见他们的时候微微抬起头来,“来了?” 傅暮终往后跳了一步靠近福臻怀里,“我靠,黎爷您悠着点。” 黎悯上前,手上就这么缠着一条蛇,他走近了靠近尉嬴,盯着他的脸,“辛妲问我融资。” 这六个字,让尉嬴原本已经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尉嬴像是不可置信一般,重复了一遍,加上了疑问的语气,“辛妲问你融资?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黎悯仿佛想从尉嬴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痕迹,然而很可惜,没有。 倒是旁边抱在一起的傅暮终和福臻互相看了看,然后喃喃,“为什么突然间要融资?辛氏的运转出问题了?” 黎悯没说话,几个人在他地下酒窖里开了酒,原本放着茶杯的茶几被撤了下去,上面放着几瓶新开的红酒,后面是一个私人影院,黎悯带着蛇盘进沙发里,男人冷漠的脸倒是像极了他手上那条黑王蛇的表情,简直冷血得一模一样。 尉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呢,你决定帮吗?” 黎悯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帮不了。” 尉嬴眯起眼睛,似乎是在体会他那三个字背后的深意。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我没听错吧?” 蓝懿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凑上去,“尉狗居然只说了一个哦?我不信,背地里肯定急得立马给辛妲转个几百万去了。” 黎悯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这可不一定。” “尉狗明显还没走出情伤。” 卫阙双手抱在胸前,“几百万买辛妲一句谢谢还是会做的。” 傅暮终和福臻仍旧是一脸看戏的神色,几个人各自在黎悯家地下一层坐下,随便挑了个电影,一帮搅屎棍又凑在一起计算着如何让尉嬴重新追回辛妲。 “我觉得啊,现在辛妲出事,尉嬴是时候该出现了。” 卫阙分析地颇像那么回事,“正好趁着女神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一举拿下。” “卫阙这样的肯定是万年备胎。” 旁边傅暮终贱兮兮地说了一句,“女神出事了才想起尉嬴的话,这说明平时没事就压根没想到他,尉老狗真惨。” “我靠你他妈会不会说话,谁是备胎啦!” 卫阙这句话一出,几个兄弟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不约而同放在黎悯身上。 黎悯冷笑,“我的蛇饿了。” 几个搅屎棍立刻倏地把视线收回来,装作四处看风景。 “但是为什么辛妲会出事?商幸尧财力不小,为什么她会到了要找黎悯融资的地步?” 蓝懿平时看着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是挺会思考问题的,直接把重点挑了出来,“辛妲肯定知道黎悯关系和尉狗好,所以要是找了黎悯,黎悯一定会把消息告诉尉嬴,她到底是不是想通过黎悯让尉嬴知道这件事呢?我觉得这个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现在说那么多屁用啊。” 福臻靠在傅暮终肩膀上指了指尉嬴,“辛氏不是一直都有林风帮忙看着吗?林风不是尉嬴的特助吗?尉嬴怎么可能不知道?” 尉嬴又很轻声说了句,“我半年前就没让他管了。” “……”福臻收回视线,“当我没说。”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傅暮终摸着下巴,另一只手搂着福臻,两个人臭味相投凑在一起,“也许是背后的人,是只有黎悯动得起的?我不信,黎悯这孙子还没有我家里中央权力大,辛妲到底是遇上了谁?” “我们直接飞过去见她一面不就好了。” 卫阙摊摊手,“黎悯,辛妲和你约了见面吗?” 黎悯翻着手机短信,“下周五洛城。” “我靠!”尉嬴当即跳起来,“黎悯!你他妈背着我和辛妲短信来往?你这是敲我墙角吗!你真不要脸!” 黎悯一脸冷漠睨着他,“辛妲主动找我的。” “我不服!” 尉嬴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忽然间眼睛又红了,“她为什么不找我呢?她……她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想过找我……” “哎呀哎呀打住。” 卫阙觉得尉嬴最近真是水做的,动不动眼眶就红了,从旁边抽出一张餐巾纸,“要哭边哭去,哭完了哥几个陪着你去洛城找她。” 尉嬴一秒钟就怂了,“我有点怕……” “得了吧。” 福臻懒洋洋地倚着傅暮终道,“咱几个搅屎棍再努力也没用,尉老狗太怂了,烂泥扶不上墙。” “你放屁!我现在就订机票!” 尉嬴一声令下,立刻所有人都开始拿出手机来看航班,一起订完了票之后尉嬴手都有点抖,“我……我又可以见到辛妲了……” “看把他紧张的。” 傅暮终说,“莫慌,谁还没个孙子的时候。” 尉嬴一看傅暮终那个眼神就来火,指着他和福臻,“你俩跟对基佬似的搂一块干什么呢?!” 福臻嗷的一声从傅暮终怀里窜起来,“傅老三你对我图谋不轨!” 尉嬴那帮人提前了三天到的洛城,一下飞机尉嬴就觉得自己立刻怂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和辛妲见面了,他居然还有些紧张。 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在美国过得好不好,反正他过得不好,他想她想得快疯掉了。 黎悯下飞机的时候看尉嬴那个眼神意味深长得令尉嬴心里发虚,他们在洛城的酒店里等了三天,各种计划都准备好了,终于等来了辛妲和黎悯约定的日子。 那天黎悯出去的时候穿得特别帅,尉嬴在一边看了泛酸水,“你干嘛啊,相亲去吗?” 黎悯这会子笑了,“长得帅怪我吗?” 尉嬴嗷了一声,举着烟灰缸要杀人,让福臻和傅暮终拦住了,一群人起哄,“黎爷先走吧,我们一会就跟过来!” “按照a计划行事!” 黎悯到了辛妲给的餐厅地点的时候,坐下不到五分钟,门口就进来了一个细长的身影。 辛妲戴着墨镜,风姿款款地走过来,时隔一年没见,她依旧是优雅动人的,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甚至比一年前更加动人心魄。 尉嬴在角落里看见辛妲的时候,整个人都恨不得窜出去,要不是蓝懿抓着他,他觉得自己这会子可能会当街绑架了辛妲就走。 她更美了,眉眼妩媚,也比一年前更冷静沉默,眼光清冷且明亮,像是想开了很多。 看见黎悯的时候,辛妲冲着黎悯打了个招呼,随后坐下,两人乍一眼看过去就跟一对是的,尉嬴觉得回去路上该买把刀,他在琢磨是一刀捅死黎悯比较好还是多捅几刀慢慢让他死。 两人的谈话声很轻,尉嬴他们听不见,躲在暗处,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怜。 当初他可以光明正大搂她入怀,可是现在呢?瞧瞧他们之间的感情被他逼到了什么穷途末路的样子。 尉嬴的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辛妲,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辛妲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有视线,警觉地问道,“黎少是一个人来的吧?” 黎悯睁眼说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地,“一个人,怎么了?” 辛妲这才稍稍放下戒备,“感觉有人在看我。” “可能因为觉得你眼熟吧。”黎悯恰好地提起来,“你现在不来娱乐圈了吗?”,江城还有个人天天在盼你呢。 “没意思。” 辛妲笑了笑,“我很久没去演戏了,前阵子商绾还叫我出来接活动。” “最近都在管理辛氏吗?”黎悯淡淡地问了一句,辛妲开始切入正题,看见两人交谈得如此认真,蹲在角落里的尉嬴又开始浑身扭来扭去。 忍不住了……好想……好想跑出去扛起辛妲一个百米冲刺啊啊啊啊啊! 他们谈了快半小时,谈到后面黎悯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辛妲想自己的意思也已经转达到了,她就站起来,对着黎悯告别后走出餐厅。 一群人统统站起来,黎悯却在这个时候一把走回阴暗处,揪着尉嬴的衣服,将他拉到了厕所里。 尉嬴还没喘过起来,就看着黎悯对他冷笑,“半年前就不管了?辛氏的东西一概不知?尉嬴,你还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尉嬴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压低了。 黎悯冲他笑笑,“辛妲不知道真相,但我算是听明白了,能把辛氏重新逼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尉嬴你。” 尉嬴瞳仁缩了缩,没有反驳。 “怎么,这是最新一招追女人的方法吗?”黎悯松开他,两人在厕所过道里对视,“尉嬴,你别装了,辛氏能出问题因为你在推波助澜,你说辛妲要是知道是你干的,她会不会从此跟你彻底恩断义绝?” 尉嬴脸色变了,看着眼前的好兄弟,许久他才哑着嗓子,眼里一片绝望。 他说,“黎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让辛妲回来。” “把辛家搞破产就是你所谓的让辛妲回来?” 黎悯看了他一眼,“尉嬴,你这样只会让辛妲恨你。” “反正她那么恨我了,再多恨一点也无所谓。”尉嬴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恨吧,恨总好过忘了我。” 辛妲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尉嬴干的,她只是想找黎悯帮忙查一查背后是谁,因为她隐隐觉得那个圈子脱离不了干系,可是没想过如果是尉嬴令她辛家再度破产,她该何去何从。 辛氏的运转再度出现了问题,而这一次商幸尧自己也因为背后有人捅刀子举报,导致他根本不能回国,辛妲想要回国去看看,商幸尧同意了。 “抱歉。”男人垂下眉目,“我不知道背后是谁找到我黑钱的证据……所以这些东西要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就没办法回国。”一回去就肯定要被抓。 辛妲一个人坐了飞机回国,她不知道的是,同一班航班上,也有男人跟着她的步伐回到了这片土地,看着她从安全通道走出去,尉嬴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黎悯评价尉嬴这一次的行为就是自己作死,但尉嬴不觉得,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找到商幸尧的证据,让他不敢回国,再利用辛氏财阀的危机让辛妲回国,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 只要辛妲回国,只要辛妲在他身边,哪怕她是别人的老婆,他都不会再怕了! 尉嬴先回家了一趟,尉辛在那边玩游戏,看见自己老爸进来眼睛都不眨的,说了一句,“爸,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我操! 尉嬴眼睛一亮,“你妈说啥?” “我妈说她家里要破产了。” 尉辛抬头看着尉嬴,一大一小两张脸互相对视,“还有就是她明天接我出去玩。” 尉嬴说,“那你明天偷偷去问你妈的银行卡号,你爹我给她打钱。” 尉辛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尉嬴面前看着他的脸,盯了半晌,随后道,“我猜是你干的。” “……”这小王八蛋不会是柯南转世吧? 尉辛说,“我觉得换你以前肯定哭爹喊娘要去帮我妈了,现在这么镇定,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尉嬴立马赔笑,“你别多想……” “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和我妈告状。” “……” 尉嬴这一晚上没睡,上半夜捉摸着要怎么让尉辛那个小王八蛋闭嘴,下半夜想着明天去找辛妲要准备什么,最后早上睡了两个小时,起身就开始穿衣服。 尉辛过来上厕所,看了一眼在弄发型的尉嬴,“爹,你要送我去?” 尉嬴说,“对啊,我也想你妈。” “我妈妈不想你。” 尉辛摇头晃脑,“你过去肯定要纠缠她。” “……”尉嬴把尉辛拎起来,“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今天把你反锁家里。” 尉辛可怜巴巴看着尉嬴,“你忍心分开一对母子吗!你是不是要做小说里那种事情,拿我威胁我妈?然后把我妈妈逼回你身边?” 这臭小子到底是学习到了什么糟粕啊! “谁教你的?” “江铃儿姐姐。” “……”尉嬴觉得他很有必要和江铃儿谈谈以后不能再带坏他的儿子了。 ****** 辛妲回国的第一件事是把辛氏财阀稳定下来,第二件事就是跟自己的小情人——也就是她的儿子尉辛约个会。 他们约了在一家自助餐厅见面,辛妲比尉辛早到了二十分钟坐在位置上,二十分钟后,抬头正好看见尉辛穿着一身小西装颠儿颠儿跑进来,辛妲微微一笑,却在看见他背后的男人的时候,笑容僵住了。 尉嬴穿着和尉辛同一系列的西装,整个人打扮得跟走红毯的大明星似的,跟在她儿子身后,双手插在兜里,一年了,他还是没变,风流倜傥,玩世不恭。 可是辛妲却哽咽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慌张地拿着包,直到尉嬴来到她面前,她的眼眶红了又红,终是忍住了,问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送他过来。”顺路……见见你。 尉嬴后面一句话没说出来,看着辛妲的表情,他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曾经有人说过,若他日重逢,我将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曾经相爱过的人,不管分开多久,再次见到的那一刻,终究只有眼泪。 辛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尉嬴看出一些异样来,蹲下来摸了摸尉辛的脸,“你长高了。” “是啊,”尉辛自豪地说道,“我还长帅了呢!” 尉嬴看了眼自己自恋的儿子,又看了眼辛妲,“你们约了吃自助吗?” 辛妲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抱着尉辛在座位旁边坐下,原本想说尉嬴可以走了,结果这厮厚着脸皮直接坐在了他们对面。 辛妲愣住了,尉嬴倒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臭不要脸地睁眼说瞎话,“尉辛说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意思就是小孩子想要一家三口。 尉辛刚想说爸爸你撒谎结果一看自己老爹的眼神,就吓得把话咽了回去,立刻点头道,“对的妈咪,我想要大家一起吃饭。” 尉嬴这才把眼神恐吓收回来。 辛妲沉默了,许久才抬手找来了服务员,这边是日料自助,她先点了几个刺身拼盘之后就把菜单拿给尉辛,“看得懂吗?” 尉辛说,“几个樱花国字看不懂。” “你下次可以学学。”辛妲爱怜地摸了摸尉辛的脑袋,“有没有想过学一门兴趣爱好?” 尉辛摇头如捣蒜,“爸爸给我报了美术班跆拳道班还有国际象棋班,还专门请了老师每周教我念英语,我不想再学了。” 辛妲愣了,完全没想到尉嬴让这么小的孩子学这么多东西,抬头的时候,不自觉带上了质问,“你怎么让他学这么多?” 这口气就像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妻子在教训自己的丈夫似的。 尉嬴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迟愣了好一会说了一句,“那……那不是赢在起跑线上嘛……” “他还小,你怎么能让他压力这么大?”一说到有关孩子的事情,辛妲什么都不顾了,“给他去掉几个吧,一年学一门也好。” “你还知道惦记他?”尉嬴口气不自觉就冲了,“你在国外大半年,怎么不想想他缺不缺母爱啊?他都快把江铃儿当自己妈了。” 这话说的辛妲眼睛又红了,尉嬴说出去以后才有点懊悔,辛妲难得放下戒备,这会又被他激起了警戒心。 他们吃饭发时候也很沉默,尉嬴幻想过无数次和辛妲重新见面以后的样子,也许她还会恨他,也许她还会出言训他,可是没有想过是这样死气沉沉的。 就像是……就像是辛妲对他彻底放弃了希望一样。 吃完饭尉辛和辛妲分别,尉嬴就站在一边,看着自己儿子眼里对辛妲的依恋,他觉得他就像个罪人,分开了一对彼此思念的母子。 哪儿都是美好的,只有他是多余的。 被这种刺激到的尉嬴重重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就上前,一把抓住尉辛的手,“走了。” 尉辛被尉嬴强行拖走,眼里有些委屈,平时古灵精怪的他到了这会子有点难过,像是自己的父亲容不得他和他妈妈待在一起似的。 辛妲看着尉嬴带着自己的儿子走,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难受,尉嬴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表情,搞得他像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明明……明明他这大半年过得也生不如死啊! 尉嬴用力抓住了尉辛的手,小男生被捏的疼了,喊了一声,“爸爸,疼。” “怎么办呢?”尉嬴松开手,用一种无助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爸爸的心更疼。” 辛妲走了,吃完饭就毫无留恋地走了,那种短暂的温暖迅速冷却下来后的失落感占据了尉嬴全部的胸腔,他原本以为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事实上,他只不过是重复再死一次罢了。 辛妲回国,她依旧那么冷漠,依旧对他毫不在意,他觉得辛妲每次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一眼,他就在她眼里被杀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狠的心呢? 辛妲,你回头看看如今的我,回头看看我曾经因为失去你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能……能抵消一些你对我的恨意吗? 他想把辛妲抢回来,不计较一切后果,用上任何手段,都要把她从别的男人身边抢回来。 一想到辛妲若是将曾经对他的热情再给予另外一个男人,尉嬴就会嫉妒到发疯。 他觉得他病了,病态地等待着自己前妻的乞怜等到病入膏肓,哪怕辛妲恨他,哪怕她想要逃离,他也像用尽所有手段把她关在身边。 尉嬴回去的时候眼神空的像是人偶一样,回到家里他慢慢坐下,拉开一听可乐,可是还没喝进嘴里,男人手哆嗦着,一滴眼泪就这么直接落进易拉罐里。 所有被压缩的情绪在这一刻剧烈膨胀爆发,亲眼见识到了辛妲的冷漠之后他觉得自己像是收了一次重伤,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灵魂。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辛妲,想得快疯掉了…… 尉辛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露出这种表情,小男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结结巴巴道,“爸爸你……你别哭啊……” 尉嬴抬头,很丢脸看着天花板,这样就能把眼泪憋回去。 可是现实却很残忍地告诉他,他和辛妲之间,已经隔了太多跨不过去的横沟。 他想要重新让她回来,难如登天。 尉辛手忙脚乱帮自己父亲去拿餐巾纸,尉嬴红了眼睛,他便帮他把眼泪擦干。 一大一小两张脸对视,看着自己的儿子,尉嬴道,“你觉得你的新爸爸怎么样?” 尉辛特别实诚地回答,“很帅,对我很好。” 尉嬴感觉自己中了好几箭,男人捂着胸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怔怔发愣许久,他跟飘一样飘回了房间,门一关上,尉嬴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明明天还没黑,可他觉得他就像身处黑夜,看不见一丝光明。 ****** 辛妲一回国就传出了一些消息,在国内的几人出去游玩的时候被拍下来,她和肖赫天的绯闻就又一次上了热搜,尉嬴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把那张报纸撕碎。 肖赫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奶油小生,男人身上沉淀下来的气质已经足够沉稳且优雅,他带了辛妲去之前他们很喜欢吃的一家湘菜馆吃菜,商绾和江铃儿陪着一起,没想到另外几个人没拍,倒是把辛妲和肖赫天单独拍下来了。 还加上了一段特别暧昧的标题【事隔经年他们又相遇了】 相遇,相遇你妹! 尉嬴咬牙切齿,林风在一边说,“尉少,您别生气,媒体一天换一个说法,说风就是雨的……” “那要是你老婆和别的男人被写成这样你乐意吗?!” 林风咽了咽口水,“是前妻。” 尉嬴一下子怒了,“你敢找我的漏洞?你居然敢找我的漏洞!我说她是我老婆,她就还是我老婆!” 林风非常作死地小心翼翼补充,“可是之前离婚……也是您自个儿选的。” “……”那,那他妈他后悔了不行吗啊!人都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现在不是……不是后悔得要死吗! “商幸尧那边加紧人盯住他,让他不能回国,辛氏财阀那边怎么样了?” “根据您说的,留了一笔钱……” 尉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想搞这个肖赫天。” 林风又小心翼翼地说,“换做以前,没准搞得起,现在……那……那人家现在是新晋影帝了,背后势力大了。” “大?大能大过我?他浑身上下包括几把在内没一个比我强的!我就不信了!”娱乐圈的搅屎棍哼哼了两口气,明显不爽,“微博账号拿来!我要爆料他透过炒作上位!” “人家新电影正好宣传呢,你搞这一波正好帮人家炒作,还不用他工作室花钱买水军了。” 林风清咳了两声,“建议你年后再报复他。他那会子没活动。” “……”尉嬴转着手中的笔,好看的眉目一扬,“你这意思是,我现在还动不了他?!” 林风没听出尉嬴话里的杀意,倍儿老实地说,“对对对。” “……”他要炒了这个特助! 尉嬴花了一点时间查到了辛妲和商绾他们第二天还有个约会活动,于是特意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扮得比肖赫天走红地毯还要花枝招展,完了又让林风带着自己去做发型。 林风一边开车一边说,“尉少,你这再弄下去就差画俩眼线当基佬了。” 尉嬴穿着gi的卫衣,脚踩一双vetements,就跟那些在国外的网红富二代似的,对着林风道,“开你的车!” 尉嬴打扮自己花了俩小时,随后又让林风在辛妲他们约定的包厢隔壁开了一间,闷声不响地提前到了kw,走进去的时候还有小姑娘给他吹口哨,“哟,新来的牛郎?真帅~” 尉嬴心说你见过穿这么贵的牛郎吗!转念一想现在牛郎都赚钱开法拉利了,自己没准儿还不如牛郎呢。 辛妲和商绾是在晚上十点到的ktv包厢门口,蹲在草丛里的林风暗戳戳用手机给尉嬴发微信。老板老板,女神来了! 尉嬴眼睛一亮,立刻收拾了自己,随后改变蹲守地点,直接走到了男厕所,跟变态似的一躲就是一个小时。 终于等到了辛妲喝多过来厕所透风,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直接抓了进去,随后门被一锁,男人的气息直接包裹住她。 辛妲不可置信地看着把自己压在墙上的尉嬴,喊出声来,“放开!你疯了吗!” 尉嬴没多说话,他直接抓着辛妲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尝到了辛妲嘴里的酒味,那一丁点酒足够让他醉生梦死无数次,他像是发了狠一般用力掐住她,让她动弹不得,辛妲觉得自己口腔里的所有空气都被尉嬴掠夺到消亡,他才松开她。 一松开,她便红着眼睛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尉嬴没躲,硬生生受下了辛妲一巴掌,他咬着牙,“还有吗?要不一次性打完,你打累了我继续。” 辛妲声音都在发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后悔了。” 尉嬴的声音很哑,他现在觉得自己左半边脸包括左耳都是疼得,被辛妲一巴掌打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说,“你打够了,我再亲你。” 辛妲没忍住,伸手反抗,“你别碰我!” 尉嬴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男人的气息十分可怕,可怕到辛妲觉得自己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尖声喊着,“你又想象以前一样强迫我吗!” 这句话比刚刚那一巴掌还要狠,尉嬴的动作直接顿住了,他没想,他只是想拥抱她亲吻她,可是辛妲眼里的害怕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觉得浑身上下出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尉嬴竟然狠狠哆嗦了一下,“辛妲,你有多反感我?” 女人没说话,可是那眼光已经证明了一切。 那一瞬间,尉嬴的脸色瞬息万变,无数情绪从他脸上掠过,到了最后化作一个冷笑,“既然你这么恨我,我不介意让你更恨我一点!” “你放开我!尉嬴!你这个魔鬼!” 她离开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要落入他的手掌心!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次次要给予我那么多伤害! 辛妲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具尸体,那个眼神让尉嬴从头到脚都凉了,一颗心在不停地收缩痉挛。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辛妲从前爱他的眼神无比炽热,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尉嬴手都开始颤抖,“辛妲,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可是辛妲一言不发,像是对尉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那眼神死得就像是没有生命一般,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尉嬴的心脏抽痛着,他觉得辛妲现在的狠比起以前来可是手段高明多了,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死了一千次一万次! 尉嬴不信,他不信邪,他以为自己只要用尽一切就可以重新让辛妲回来,他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和辛妲就这么结束了。 他觉得所有的游戏里应该都由他来说开始和结束,他还没玩够呢,怎么有人就敢抽身而退? 他挂念了这场爱情的输赢挂念了这么多年,甚至到了后来都忘了自己倒是是要爱,还是要嬴。 可是,再次接触到辛妲这眼神的时候,尉嬴觉得自己在下一个瞬间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一败涂地。 尉嬴颤抖着按着辛妲的肩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辛妲笑了,笑得让尉嬴觉得万箭穿心,“尉嬴,我现在的狠,不及你曾经对我做的万分之一。” 寥寥数字,尉嬴倒退几步,他像是逃一样抓开厕所的门逃了出去,一边逃,他一边用力呼吸,双眼通红,像是……像是在哭一样。 林风看见尉嬴从kw的门口出来,吓了一跳,上去的时候,才看见尉嬴满脸的慌乱。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丢弃了的小孩子,一边抽搐着,一边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盯着林风,他说,“怎么办啊,我不敢面对她。” 不敢面对辛妲的责怪,更不敢面对她眼里的恨。 尉嬴觉得整个人都快疼得想要蜷缩起来,他用力抓紧了自己胸前的卫衣,企图通过这个方式让空气进入到自己的肺部来得以舒缓,可是,徒劳无功。 快死掉了,每次被辛妲用哪种目光注视着,尉嬴都觉得那是一种凌迟他的工具,在她眼里,他被千刀万剐。 林风看见自己的老板露出这种表情,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老板你……” “我是不是特别丢人?” “唉。”林风垂下眼睛来,“当初说不要人家的,也是你啊。” 他不是后悔了吗!他尉嬴也是人,也会犯错,可是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他后悔了,他想追上来,能不能给他一次重来的啊?他现在不想玩了想对她好,他能不能再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啊?啊?他哪怕再不是东西,心也是肉做的,看着辛妲和别人好,他也会痛苦! 他这辈子就怂过这么一次,甚至追到美国想扭转一切局面,可是,还是留不住她!留不住! 尉嬴回家的时候又喝了一顿闷酒,林风在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替他收拾残局,尉辛已经睡着了,客厅的动静没人发现,林风发现尉嬴靠在沙发上闭了眼,就从一边拿起一根毛毯来盖在他身上,随后喊了一声,“尉少,我先走了。” 尉嬴没吱声儿。 林风出门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黑夜里小区四周一片寂静,尉嬴的房间没有拉窗帘,黑暗便连同他屋子一并吞没。 尉嬴做了个梦,梦见辛妲和别人手挽着手走红地毯,他就在一边冲上去,却被无数人拦着,辛妲回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和别人交换戒指。 尉嬴从噩梦中惊醒,天边乍亮,他一看时间是早上五点,他整个人从沙发床上摔下来,看着一地的红酒瓶,整个人都还陷在懵逼的情绪当中。 他拿着手机给微信群发了一条消息。 【尉太子:我梦见辛妲在和别人走红地毯,吓死我了,还好只是做梦。】 【黎:……】 【傅老三:呵呵,你不会忘了吧?辛妲结婚都是一年前了。】 【尉太子:结婚?】 【卫阙:尉狗明显没睡醒,别打击他了。】 【尉太子:我靠……对啊,我和辛妲都离婚了。】 【福大饼:真惨。单身狗。】 【蓝家二少:一首《梦醒时分》送给这条单身狗。】 尉嬴的手机没捏稳,直接摔在地上。 他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般,顿时从沙发床边坐起来,整个人茫然地看着四周。 梦醒了,其实他也没有留住辛妲。 一种荒凉感从他心头溢了出来,而后尉嬴缓缓,缓缓地蹲下来,捂着胸口,心脏像是痉挛一般又用力地抽痛着。 他花了好久才把这阵痛捱过去,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他在想,以前的辛妲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直一个人落寞地看着日出呢? ****** 辛妲和肖赫天的绯闻很快引起了全民关注,她好久没出现在娱乐圈,大家都以为她隐退去做豪门阔太太了,没想到还和这个圈子有联系。 辛妲特意开了一个发布会澄清和肖赫天的关系,说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请大家也不要给他们两个造成困扰。 她这是事隔经年再一次出现在媒体镜头前,所有人发现,不管隔了多久,她还是曾经的那个辛妲,红唇妩媚,眉目清冷,一个眼神可以骗过全天下。 尉嬴盯着辛妲澄清和肖赫天关系的那个娱乐视频看了无数遍,她很美,纵使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家道中落痛失亲人,可她依旧那么矜贵优雅,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摧毁她的美丽一般。 辛妲回来了,这座不夜城的第一名媛,还是她。 从那一天起,辛妲不断地和无数富商传出绯闻,有知情人士透露辛妲这一次是因为家里企业的关系所以才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甚至有可能重新接演出活动,为了赚钱。 得知她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纷纷猜测,辛妲堕落了,她曾经是所有男人的掌上明珠,可是为了保住辛氏,这颗明珠如今落入滚滚红尘,成了所有男人心头的一根刺! 辛妲谈生意的时候,容颜无疑是美丽的,她亲自出马,很快就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融资,然而要挽救辛氏财阀的危机,还是杯水车薪。 总有人为了约一次辛妲甚至提出了直接送钱给她,只要她和他睡一次。 不知道是谁传出:辛妲不是缺钱吗!有钱就行啊!有钱就可以睡到她!她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辛妲不再是以前那个清高的辛妲了,可更是因为这些桃色的流言蜚语,让他们愈发的觊觎她。 当初她如同天神下凡,姿态高傲容颜昳丽,谁敢肖想玷污?现如今她艳名远播,就更显得旖旎暧昧,有人说,还是这红尘间的辛妲更加诱惑一些。 那样的她,似乎离他们这群男人,很近,触手就可以触摸到她细腻的肌肤。 越来越多的人说,辛妲放得宽了,吃得开了,笑容更加妖艳,没有人逃得过她的诱惑。 尉嬴是在那天回到的汤臣一品,这地方他原本以为送给了辛妲,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回来了。 他控制不住,他想她。 尉嬴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在坐在客厅,大概尉嬴的登场完全出乎她意料,女人叫了一声,随后站起来后退几步,“你怎么来了?” 尉嬴盯着辛妲的脸,笑得残忍,“密码没有改?” 她没改,不过不是特意留给他的,只是她一直都嫌重设密码麻烦而已。 辛妲的沉默让尉嬴一下子来了怒火,男人冷笑,“是啊,你一结婚就直接住在国外了,国内这套别墅想来也只是一个临时旅馆而已。” 他口不择言的上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辛妲眼里有些防备,“你强闯民宅想干什么?” 强闯民宅? 尉嬴一听,当时就笑了! “怎么,我前妻的房子,我不能来了是不是?”他今天就耍无赖到底了,尉嬴狠狠摔上身后的门,一步步上前逼近辛妲,“你在国外很潇洒是不是!现在国内也一样吃得开啊!是不是觉得那群男人被你迷得颠三倒四为你花钱,你很开心啊!” 辛妲被尉嬴这番侮辱气红了眼,“少在那里血口喷人!再者,就算真的有男人替我花钱,与你何干?你现在过来关心你的前妻做什么,都说了已经是前妻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地闯入她的世界里? 尉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尉嬴直接将辛妲抓住了,她挣扎,想去弄响报警装置,被尉嬴看了出来,男人将她一把按在沙发上,暴怒中的脸愈发俊美逼人,“说!有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说啊!” 他忍无可忍地低吼,死死抓住辛妲胸前的衣服,“谁敢碰你,老子明天亲手把他砍了!我说到做到!辛妲,你有本事出去跟别的男人上个床试试看!” 辛妲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样的尉嬴,忽然间,她就低笑了一声。 “尉嬴,当初不是你亲手不要我的吗?” 这话实在是狠,尉嬴眼眶都红了,他想说他后悔了,可是那几个字就在嘴巴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讲出来。 他后悔了!他就是后悔了,当知道辛妲如今被外人用那种眼光看的时候,他就嫉妒得要发疯! 尉嬴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是当眼前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这么四分五裂了。 他抵不上辛妲那一个不屑的眼神。 尉嬴说,“辛妲,你是不是恨我?” 辛妲笑得风轻云淡,“恨?我不恨你了,因为我觉得,对你,我恨不恨都已经无所谓了。” 寥寥数字,如刀一般扎向他的心脏,尉嬴倒退几步,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窖。 他以为辛妲这还是在闹脾气,他说,“别闹了,辛妲,和商幸尧离婚,我们重来好不好?” 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她盯着尉嬴的脸,倏地笑了,“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尉嬴觉得他这会儿手边要是有什么,绝对直接被他摔在地上砸碎了,“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辛妲看了他一会,依旧笑得优雅,“可惜了,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一句话吧?” 尉嬴心脏一抽。 “岁月再无可回头!”辛妲指着门,“尉先生,您可千万别后悔。” 她这是直接拒绝了他,随后赶他走。 尉嬴双手在哆嗦,他想冲上去抱去辛妲,又恨不得真的想掐着她的脖子,“商幸尧有那么好吗!他现在连回国都不敢,你就这么想守着他吗!” 和他离婚,回到他身边! 尉嬴气红了眼睛,“当初你们辛家快破产的时候,没有老子,你他妈在哪里讨饭吃都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以为自己算是个人物了!” 辛妲被尉嬴这番口不择言的话气得胸口喘气都开始不稳,“滚出去!我叫保安了!” “叫啊!” 尉嬴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失去理智了,“老子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你,你他妈能不能知点好歹!你现在辛氏集团不是也有危机吗!讨好那帮男人,不如讨好我!哄我开心了,我扶你们家起来一个电话的事情!” 辛妲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去,“滚!滚!”混蛋!尉嬴你这个混蛋! “滚就滚!”尉嬴直接摔门而出,“我告诉你辛妲,我给你过你机会,到时候你再来求我的时候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就是炮友!谁稀罕谁!谁稀罕谁! 尉嬴不信,区区无意穿堂风,凭何引山洪! 他不就是惦记了她的皮囊这么多年吗!不就是想着她上床的好这么多年吗!他耐心有限,爱回来不回来,他尉嬴离了她还能死了吗! 他偏是不信,他这辈子就没稀罕过谁,就他妈惦记了她这么久!不就是个女人,换做以前他爱什么时候不要就什么时候不要,怎么会轮到现在一次次低声下气地求! 尉嬴重重甩上门,辛妲全身瘫软在沙发上,不停地深呼吸。 这一通侮辱让她眼泪没忍住,她喘着气流了一会泪,又无力望着天花板。 尉嬴,她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他身边! ****** 尉嬴晚上到家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连着尉辛都吓到了,看着自己平时玩世不恭的父亲冒了这么大的火,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他甚至不敢直视。 “爸……”尉辛小小的身躯颤抖,“别抽烟了……”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抽的第几根烟,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冷静,一想到辛妲那个抗拒的表情,他就疼,疼久了,他甚至开始歇斯底里。 尉嬴低吼了一声,旁边尉辛吓得一哆嗦,“爸爸……” 尉嬴深呼吸好久,才将肺部的烟重新吐出来,吐出好大一团烟雾,他红着眼睛转向尉辛,“怎么了?” “不要抽烟了……” 尉辛看着自己父亲身前的茶几,上面已经丢满了香烟蒂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尉嬴叹了口气,隔了好久才对尉辛说道,“过来。” 尉辛颠儿颠儿跑到尉嬴旁边。 尉嬴伸出手摸了摸尉辛的额头,“你想你妈咪吗?” 尉辛小心翼翼看着尉嬴,“爸爸,你是不要我了吗?” 小孩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一旦接触到关于自己父母的话题,就会这么容易受伤。 尉嬴眼神很深,“跟爸爸待在一起好吗?” 尉嬴哭了,“爸爸,你别不要我,我没有嫌弃你……爸爸妈妈我都爱……” 尉嬴笑了,“非要挑一个呢?” 尉辛抽泣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和爸爸住在一起也很开心,我没有难过,你别不要我……” 尉嬴觉得自己这样逼着儿子做出一个选择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又拍了拍尉辛的额头,“爸爸不会把你送走。” 尉辛这才停止了哭泣,哽咽着,“你别这样了,抽烟不好。” 尉嬴刚想再拿一根烟,被他这句话说得又顿住了,转过头来,对着尉辛道,“爸爸难受。” 他心里就像是被刀剜过去一样,一想到辛妲和别人会有以后,一想到辛妲的未来没有自己,他就愤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愤怒。 看着眼前的儿子,尉嬴怔怔地,像是出了神,许久才自顾自喃喃着,“尉辛,我只剩下你了。” 和辛妲所有有关的一切,她都已经亲手舍弃了。 他只剩下和这个,有她血缘的儿子了。 ****** 凌颜这天约了辛妲一块出来吃夜宵,辛妲刚出门,就看见一辆商务车在自己小区门口摁了摁喇叭。 辛妲过去一看,副驾驶座的凌颜摁下车窗,冲她笑笑,“上车!” “新车?”辛妲惊喜地笑,拉开后排车门,结果刚坐上去,上面就有个帅哥冲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女神。” “你是?”辛妲完全没想到凌颜身边会有多的男人,她为了她哥哥辛商什么行情都不要,一个人苦苦喜欢着等待着,她也劝过凌颜,只是凌颜依旧想不开。 想开了就好,辛妲对着车主也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想好了去哪里吃夜宵吗?” 开车到帅哥对着旁边的凌颜笑了笑,“今晚我请客。” “那必须吃贵的啊。”凌颜打了个指响,“走吧,我来报方向。”说着就开始拿出手机搜地址。 辛妲坐在后面看着凌颜和车主你来我往的互动,微微笑了笑,哥哥走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在想凌颜会不会哪天想不开了也跟着脑子一热就割腕自杀什么的,但是还好,她很坚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圈子里知道凌颜和辛商结婚的人很少,他们是隐婚的,所以凌颜哪怕再想他,也没有人可以陪她聊会天。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想念,一旦发出一丁点声音,思念就会无处可逃一股脑儿涌上来。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往前看,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对了,我还没跟你介绍吧?” 凌颜笑着回头看辛妲,“喏,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叫季尤。” “哦……”辛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个影帝季存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是我爸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儿子,年龄上来讲是我哥。” 贵圈还真是挺乱的哈。 季尤开着车子,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忽然间空出一只手伸过去抓凌颜。 凌颜吓了一跳,“干什么,耍流氓吗?” 季尤说,“陪你逛了一天街了,给我摸摸手行不行?摸摸手就行了。” 说得他自己还挺可怜巴巴的。 凌颜笑了,“你和小姑娘上床是不是也说一句,我就蹭蹭不动?” 季尤一句话直接被凌颜堵死了,过了一会才道,“那不是,那我都是小姑娘主动坐上来的……” “不要脸!”凌颜趴在车窗旁边笑,后面辛妲也笑了,“凌颜你这性子收一收吧,快赶上江铃儿了。” “对啊,快叫那个整容逼一起出来吃饭。”凌颜眼睛一亮,“还有商绾那个老女人,把她俩一道叫出来,这叫单身女人俱乐部。” 季尤在一边默默地问了一句,“商绾是不是那个跟我哥那个什么……眉来眼去的女人啊?” 凌颜张了张嘴巴,“小尤尤,你小道消息挺多的嘛。说,微博上那个‘娱乐圈太子’的号是不是你的小号?” 坐在家中的尉嬴直接打了一个喷嚏。 这边季尤转着方向盘笑,“不可能,我不玩娱乐圈儿。” 凌颜啧啧感慨,“还是少玩玩吧,不如玩外围。娱乐圈的都是戏精!都是整容逼!” 坐在家中的江铃儿也跟着打了一个喷嚏。 ***** 半小时后,商绾和江铃儿两个人都带着墨镜口罩来到了餐厅的小包间里,一看见凌颜旁边有个男人,两个女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不得了了,木鱼脑子开窍了……” 季尤眯着眼睛笑,笑起来还特别帅,“凌颜你以前都是一根筋吗?” 江铃儿一边说,“对的对的,你趁早睡了她。凌颜饥渴了三四年了,一触即发,一发入魂,绝对不得了。” “别开车别开车。”辛妲做出打住的手势,“营养跟不上了啊。” 江铃儿翻了个白眼就继续说道,“话说你长得有些眼熟,商绾你看看有没有?挺像你那个老相好的。” 季尤继续微笑,“我是她老相好的同父异母弟弟。” “弟弟你好你好。”江铃儿过去和季尤握手,“你爸爸还有生别的儿子吗,你们一家基因都挺不错的,现在再生一个,我也等得起。” 辛妲撑着下巴笑,好久没和她们这样凑在一起了,“你的金主那儿怎么这么说了?” “哎呀别提了。”江铃儿拿捏了一个《甄嬛传》里华妃娘娘的腔调,“姐妹们要小心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旁边喝橙汁的凌颜直接噗的一口喷出来了,对着江铃儿笑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你他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演戏的!” 一帮人在包厢里有说有笑吵吵闹闹,倒是让辛妲心情也连带着冷静不少,她看着眼前的的一桌子人,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像是活过来一般。 吃完晚饭的时候,江铃儿兴致勃勃又说想去喝酒,等下喝完酒还能再吃一顿夜宵,这么一来一回能够弄到天亮,凌颜笑得趴在季尤肩膀上直不起腰来。 商绾和辛妲偷偷说,“我觉得他俩挺好的。” 辛妲也小声道,“要是能成就好了啊,也不知道凌颜心里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 商绾翻了个白眼,这姿势和江铃儿一模一样,“用不着她去想,把她灌醉了直接往床上一丢什么事儿都成了。” “……”辛妲来来回回看了几眼商绾,“你这是被江铃儿附身了吧。” “唉,这小伙子我觉得挺好的,比他哥好多了。”商绾对着辛妲道,“要是凌颜能和他成了,也算是以后有人照顾了。” 几个人回去路上随便找了一家静吧开始喝酒玩游戏,到了后来凌颜直接被商绾和江铃儿两个人灌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辛妲在一边没喝多少,她笑了,“怎么了?” 凌颜说,“我……现在……看人都……带影儿。” “带影儿正常。”商绾手里的骰子摇得哗哗响,“还要来吗?” “别了别了。”季尤在一边伸出手来,“她的酒我帮她喝了。” “哟,季公子这是要英雄救美吗,可惜了我们最喜欢拆散一对是一对。” 旁边江铃儿撑着下巴,“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技术!” 半小时后,她们对面多了一个趴着的人。 季尤和凌颜趴在一块,两个人凑成了一大坨,商绾都愣了,“不是吧,季尤酒量这么差?” “我特么……好好学习根红苗正的人,谁跟你们似的天天把酒当水喝。”季尤清俊的脸都喝白了,说话开始不带门把,“妈呀,我觉得我等下尿出来都是纯酒。” “哈哈哈!”辛妲都跟着笑了,顺嘴一提,“你和凌颜要不休息吧?别开车了,车子停这儿吧,我们打车。” “好啊好啊。”听辛妲这个话,商绾马上就懂了她在计划什么,立马对江铃儿眨眨眼,“我们仨送你吧!” 三个人把喝得醉醺醺的两个人直接扛到了最近一家新开的五星级酒店往床上一丢,然后直接门一关——后续让他们自己发展去。 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两个女的还在笑,这种事情她们向来很起劲,两个人路过前台,直到走出去,前台服务员小声嘀咕,“她们三个都好眼熟啊……”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出现在她们身后,“在聊什么?” “辛总!”前台小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我们说……刚刚送朋友来酒店的几个人长的眼熟,像是明星……” 男人沉了沉眉目,也就这么顺嘴一问,“送谁来的?” “好像是一对喝多的小情侣,身份证信息上是凌颜和季尤……” “凌颜?”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辛戚的心一惊,倒是很久没听见她了,怎么,以为他死了,迫不及待地想找另一个男人? 辛戚冷笑,“给我调监控,一会把万能房卡给我。” 万能房卡?几个前台的小姐虽然疑惑,却也还是乖乖听了自家老板的话,辛戚拿到房卡的时候,就打了一个电话给辛商,“臭小子,有空可以去看看你姐了。” 辛商从房子里一跃而起,“我们现在可以曝光了?” 原本是还要再等等的……不过…… 一想到凌颜那个该死的女人以为他死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的时候,辛戚眼里就有杀意,看来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甩掉自己了! 辛妲这天回去的时候,站在汤臣一品的别墅楼下,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随后整个人愣在原地,声音都是颤抖的。 “辛戚……?” 大男孩站在阴影里,脸是朦胧模糊的,却仍旧是笑着的,他冲她张开双臂,“姐。” 单个字的音节,就叫辛妲直接落泪。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倒退两步,捂住嘴巴开始哽咽。 眼泪不停地滑落,不停的模糊了她眼前的辛商,她怕一擦眼泪他就消失了,抽泣着说,“你怎么会……” 怎么会……消失了这么久不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回来了?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 辛商上前抱住了辛妲的身子,他依旧是她眼里那个光芒万丈的男孩子,没想到他时隔四年后回来了。 “你当时就没有出事对不对?”辛妲捂着嘴巴哭,“你没有出事吓我干什么!你没有出事当时为什么不联系我!没有出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甚至最后是嘶吼出来的,“辛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我自杀的心都有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辛妲的哭声让辛商整颗心都疼了,他搂紧她,“姐,我错了行不行?当时大哥说有别的事情必须要解决,我们不能和你见面……” “那好歹……给我发个短信也行啊……”辛妲缩在他怀里呜咽,“你知道我一个人这四年怎么撑过来的吗?辛商,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一听到原来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从来都没有出事,辛妲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哆嗦,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痛苦。 她泪眼朦胧,“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哥哥他还好吗?凌颜都以为他死了,为了他难过了好久……” “挺好的。”辛商拉着辛妲上楼,“这套房子是尉嬴送你的吧?” 这句话问得破咬牙切齿,辛妲愣了愣道,“嗯,他送我的,不过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真是恶心!” 尉嬴攥紧了手指,当初知道尉嬴抛弃辛妲的时候,他和大哥想举着刀子捅了他的心都有,辛妲是他们兄弟俩辛辛苦苦捧在手掌心的宝贝,都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头,可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随意欺负辛妲,践踏她的一片真心,让她遭受到那样不公平的对待!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辛妲给辛商整理了一个房间,他看着自己姐姐来来回回忙活,忽然间笑了笑,“姐,没事的,我不走了,你别急……” 辛妲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眼泪又下来了,“我是开心……开心……”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见到辛商这一天,又看了自己弟弟好久,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没出事,真好……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辛商上前抚慰她,“我就知道你想我嘛,毕竟我这么帅,是个小姑娘都想念我。” 辛妲说,“微博好多人每年给你祭奠。” “靠。”辛商骂了一句,“老子还没死,怎么祭奠?” “每年你出事那天就是你的忌日。” “靠。”辛商搂住自己,“越说越可怕,别说了啊,我觉得自己都要被咒死了。” 辛妲咯咯笑,“好啦,你回来就好,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说他还有事情没解决,等解决了马上回来。”辛商走进自己的房间,“尉嬴来过这儿吗?” 辛妲楞了一下,随后道,“之前来过一次,不过被我赶走了。” “那正好!” 辛商往后摔进床里,“以后我就跟你住这儿了,他要是再敢来,我厨房里拿着刀去迎接他。” “别别别。”辛妲给他拆了一包零食,“你们这几年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不能告诉你。” 辛商吐了吐舌头,“反正大家都没事,挺好的。” “没事也不和我说,我又不会透露出去。” 眼看着辛妲又要哭,辛商立刻上前搂住她,“好了好了,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大众的视野里了,到时候没有人会再决定你好欺负。” 是啊,曾经辛妲有他们两兄弟保驾护航的时候,整个江城压根就没有男人敢正面打她主意。 唯有尉嬴,后来也是尉嬴,将她亲手推入爱情的地狱。 “我现在和尉嬴已经撇清关系了,你们到时候没必要再去找人家麻烦。” 辛妲盘腿坐在辛商的床上,“他已经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辛商扭脸冷哼,“不来才好呢!来了老子打死他。” ******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尉嬴就上门找死来了。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在家楼下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门拉开来,随后一个长相尤为俊美的男人冲出来怒吼了一声,“妈的小爷正好还要找你算账呢!” 尉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辛商就直接扑了过来,里面辛妲尖叫了一声,“不要打!” 可是拦不住了,辛商用力一拳打在尉嬴脸上,“妈的,渣男!你知道我和我哥有多宝贝她吗!你知道我们疼她疼的不得了吗!我们从小到大保护她,不让她吃一点苦头,偏偏她在你那里受尽了委屈!娶了她,让她给你生了孩子,居然还抛弃她!尉嬴,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尉嬴看见辛商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连反抗都顾不上,“你没死?” 辛商笑得狷狂,“是啊,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啊!尉嬴,你这条狗,居然还有脸来找我姐!” 尉嬴被辛商这通话说的心一凉,辛商扑着他往墙上怼,“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来纠缠我姐,我拿了刀捅死你!大不了坐牢!” 辛妲在一边着急,“别打了,别打了!” 尉嬴眼眶都红了,“我跟你姐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少掺和!” “你跟我姐还能有什么事情?”辛商冷笑,“婚都离了孩子都给你了,你怎么还能再过来耍无赖?你觉得我姐好欺负是不是?” 尉嬴被他怼在墙上,用力又将辛商一掌撵了下去,“关你屁事!” 古往今来最百搭的四字名句,撒泼无赖,双标骂街的必备口头禅。 辛妲在那边着急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两个男人幼稚地跟小孩儿似的互相较劲,听见辛妲说别打了还真的都挺听话,立马收手了,收手了又开始用眼神和对方对视,跟在比谁眼神更狠似的。 辛妲觉得着急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想笑。 “回来,辛商。” 她跟宠物小精灵里边喊回来吧皮卡丘似的,辛商乖乖退回房间里面,就剩下尉嬴一个站在门口。 他今天来主要是有人跟他说辛妲在楼下河南人搂搂抱抱,他一听那还了得?谁敢抱辛妲他就剁了那谁一条手臂,岂料上来一看,竟然是辛妲的弟弟辛商。 震惊错愕的同时还有几分庆幸。 辛妲看样子没有想邀请他回房子里的欲望,只是站在那里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你就回去吧,路上小心。” 这是直接赶客走了。 尉嬴跟听不懂似的,整个人直直立在辛妲家门口,她不关门,他就不走。 最后是辛商啧了一声,看着辛妲的模样,上前狠狠将门一关,将他隔离在了他们世界外面。 他看着那关上的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关门声震得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他以为辛妲是不会真的赶他走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曾经随意握在掌心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他甚至没来得及接住,就直接摔得粉碎。 那种恍然无措感逐渐弥漫上自己的心头,尉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大概是病了。 看见辛妲那个眼神,心就会跟着痛。 他跟个傻子似的在这栋曾经属于他们的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再没等到辛妲第二次拉开门。 他以为辛妲只是耍脾气,可却没想过,一个曾经深深爱过你的人和你告别了以后,她走了,他要如何自处。 如果那人离开了,他该当如何? 他被留在了原地,连同所有感情一起,被她封锁进过去的回忆里。 尉嬴在她家门口进行了无数次徘徊,他甚至忍不住自己的念想想再次敲门。 他口耳之间来去匆匆太多传奇,寥寥数语讲述的都是他如何如同神祗。可是唯有此刻他立在辛妲的家门外,恍然无措如同立在一块墓碑前,不管他曾经多优越风光无限,都输给了一扇不会再开启的门。 有送外卖的送餐员路过这一层,看见一个男人于那扇门前迂回,伸出手想试探,却如同触电一般收回。 而后他终于迅速转身离开,离去时脸色苍白。 ****** 这天夜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的不止辛妲的家。 还有凌颜的世界。 她只知道自己喝多了,被辛妲他们扶着送进了酒店,她看着眼前的季尤,忽然间哭了出来。 被酒精放大无数倍后的痛苦在此刻漫上她心头,季尤听见她哭,撑着力气站起来,抱着她去了圆浴缸,给她放水,给她烧水。 后来他实在没忍住,低低喊了一声,“别哭了。” 再听下去我心都要碎了。 凌颜坐在浴缸里,茫然地睁着双眼,她流着泪喃喃,“季尤,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怎么就这么痛苦呢?” 明明辛商也从未待她好过,可她还是犯贱地为了他一遍遍痛苦。 无数个深夜凌颜叩问自己,到底值得吗?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值不值得,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到底算不算多余。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哭了很久,哭完了季尤酒意都醒了,拿着一杯温水过来,想来是倒了替她凉着。 “喝水吧。”季尤哑着嗓子,“起来,别泡了,泡久了不好。” 凌颜喝了水起身,季尤直接把脸转了过去。 凌颜苦笑,“何必呢。” 她擦干了自己的身体,批了一件浴巾走出来,觉得头晕,撑在墙上,却被季尤直接抱住了滚入床的正中央。 天旋地转的时候,她竟朦胧看见了一张辛戚的脸,凌颜又笑出了眼泪,“莫要再祸害我了。” 这话是指的谁,季尤心里清楚。 他没说话,在凌颜的额头吻了吻,声音低哑,“睡吧。” 凌颜闭上眼睛,也只有梦里,他会出现。 辛戚死了,死了三四年了,她到底要守着这份感情,守到什么时候去呢? 察觉到季尤抱着自己的手猛地勒紧了,凌颜没说话,灯灭了,陷入黑暗中,她便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睛,眼眶微红。 季尤的呼吸在她耳畔,可是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搂住了她,一言不发。 原本以为片刻的静谧可以足够撑过这漫长的黑夜,可是不速之客的闯入却撕开了这本风平浪静的一切。 然后凌颜红了眼眶,看见辛商刷了万能卡拉开门,逆着光进入酒店房间。 时光穿越,她坠入无数回忆漩涡。凌颜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神经都绷紧了。季尤觉得他怀里的女人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这种不安感甚至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低声问她,“他是谁?” 这句话让辛戚冷笑出声,“凌颜,你不如你说说,我是谁?” 凌颜直愣愣看着辛戚的脸,随后清泪落下,“你没死?” 季尤心头一颤,莫非是……? 辛戚冷笑更甚,“自然是没有死,否则你不是就要很自在地和别的野男人拉拉扯扯了吗?现在连床单都滚了,凌颜,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凌颜浑身哆嗦,她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然后狠狠抱住他,告诉他,你没死,等于救活我。 可是刚刚重新遇见,他就又说出这番冷酷无情的话,重新将她打入地狱。 他说话总是那么狠,凌颜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可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一抔土,一座坟。 她以为他死了,但是事实上没有。 辛戚活得好好的,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让她一个人受尽了这么多煎熬委屈,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他的日子里,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辛戚,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我?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我一直都在做噩梦,一遍遍梦见你离开我的场景。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日子她那么多痛苦都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 他哪怕透露一丁点的念想也可以,可是他没有,残忍地让她抱着绝望过了那么多年! 看着凌颜流泪,辛戚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异样的情绪,这股情绪强烈到令他根本做不到忽视。 他被凌颜的眼泪刺痛了。 可是他想起刚才那一幕,想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样子,辛戚就觉得恶心。他不知道自己这股子恶心的感觉来自于哪里,到底是因为觉得她和别人乱来太脏,还是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上前,将凌颜拽出来,凌颜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袍,被他一拽就又松垮几分,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神秘的诱惑感,辛戚发了狠,精致俊美的脸上带着怒意,连说话都是咬牙切齿,“凌颜,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凌颜脸色苍白,无助中她看向季尤,季尤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和她无关!” “哟,你倒是想替她承担了?”辛戚冷笑,“睡我老婆,胆子挺大。这事儿,你一力承担得起么!” 季尤在听见从辛戚嘴巴里冒出老婆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变了变表情,眸中闪过一丝痛意,可是更是这种表情让辛戚越想冷笑,看着这个被自己刺痛的男人,他抓着凌颜往外走。 季尤想追,可是步伐硬生生停住了。 辛戚没死……他说她还是他老婆,那他凭什么追?他有什么资格去追?就凭他……喜欢了她这么久吗? 季尤坐在床边,忽然间自嘲一笑,随后用手掩住脸,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放开我!” 走廊上凌颜急的眼眶都红了,他没死,她该雀跃的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心脏这么冷?像是冻死了一样。 察觉到凌颜的抗拒,辛戚冷笑回头,“怎么,跟那个小白脸做出感情来了?” “他不是小白脸!” 凌颜着急了,又问道,“妲妲知道你回来了吗?你们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闭嘴!” 辛戚的怒气十分可怕,他狠狠眯了眼看向凌颜,“我妹妹那里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现在,给老子戴绿帽子?你他妈胆子在发育啊!” 凌颜声音颤抖,“法律证件上来说,我是丧偶……” “这么迫不及待想和那个男人私奔?” 辛戚将她拽进一个无人的房间,门一关,扣子自动锁上 他狠狠将凌颜摔在床上,“凌颜,你真是令我觉得恶心。我还没死透呢,你就想着和别的男人恩爱去了?嗯?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的爱可真廉价啊,你爱我都是装出来的么?” 凌颜心脏剧痛,“辛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看,你不是现在正好被我抓到这副样子么?我要是说了,能知道你原来的面目?”辛戚将她按在床上,撕开她的浴袍,“是不是想找男人睡你想疯了?老子现在挺后悔和你结婚那几年不碰你,我嫌你脏。” 凌颜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别再这样侮辱我了!” “怎么算得上是侮辱?”辛戚笑得极狠,“你应该张着腿来欢迎我,毕竟你不是特别喜欢倒贴吗?” 凌颜觉得呼吸都疼了,下一秒,身下传来更鲜明的剧痛,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就顺着脸滑下来。 被贯穿那一刻,两个人都痛了。 凌颜的痛来自身体,辛戚的痛来自心。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进入了什么的时候,眼中瞳仁紧缩几分,随后,手指竟然开始颤抖。 凌颜她……还是第一次。 辛戚不敢相信,可是看着身下逐渐爬下来的暗红色血丝,他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发颤。 他明明是大半夜将她从别的男人床上抓过来的,可是现在却发现她居然会流血。 不可能!! 辛戚的眼里掠过无数杀意,最后定格在凌颜脸上,“你这个虚伪的女人,竟然用这种东西作数!” 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凌颜的膜是补的。 凌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可不就是一张膜么,我可不在意,别说你在意?” 他在意? 辛戚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找死!” 这个肮脏的女人,到底哪一点配他如此大动肝火? “我妹妹还真是被你这副样子骗了,前前后后把你当做好姐妹……”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活该被男人看不起!” 没关系的,说得再狠点都无所谓的,凌颜觉得自己的心一紧痛死了,再怎么样都不会再有感觉了。 她那种眼神在辛戚眼底就像是一种淡漠的嘲讽,辛戚更加用力进入,她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身体在他剩下脆弱地盛放又迅速枯萎。 结束那一刻,她看见窗外有细微的阳光升起,她双眼空洞看着辛戚,忽然间歪嘴怪异地笑了笑,然后晕死过去。 辛戚的心狠狠一抽,用力捏着她的肩膀,“起来!别装死!经历过那么多男人,现在装什么没力气?” 可是凌颜脸色惨白,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黑眼圈,她的模样并不正常,折让辛戚的心直接漏跳一拍。 “你……你起来!”他忽然间像是慌了神,伸手去摸凌颜的脸,才发现她的脸是冰冷冰冷的,辛戚打了个电话叫人过来,整个人直接跳下床。 他迅速给自己和凌颜穿好衣服,抱着她出门,一路上手居然在颤抖。 以前总觉得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现在看着她脆弱地晕过去的样子,他竟然……心痛了。 辛妲是在这天深夜知道凌颜出事了的,她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辛戚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不由分说上去一个耳光打在她哥哥脸上。 辛妲眼睛都红了,“凌颜和你结婚一年,你假死她等了你四年,所有日子她自己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哪怕你跟那个什么所谓的顾暖搞不清楚关系!你他妈是不是个人!” 她是真的气急了,打过辛戚的手还在哆嗦,“你是不是认定了凌颜不会跑了对不对?你觉得她爱你爱到死,绝对不会离开是不是?你他妈凭什么!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这么对待她!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爱你那么久,你把她糟蹋成这个样子!” 辛戚觉得自己一颗心痛得厉害,说话都说不稳,“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辛妲把自己哥哥拉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对她一无所知!你从来都不知道!” 季尤双手抱在胸前坐在一边的长凳子上,看着辛妲这幅样子,他内心的煎熬一丁点也不比他们两个人少。 他那么小心翼翼追了她那么久,把凌颜当个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是什么都不是了呢…… 他心痛地都要死掉了。 凌颜清醒是在一个小时后,她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辛妲,直接眼泪出来了,“妲妲……” 辛妲握住她的手,“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是我看你们喝醉了,想撮合你们,才和商绾她们带你俩去开房的,怪我瞎出主意……” 辛戚站在门外,听见辛妲这番话,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灵魂都在颤抖。 辛妲说,是她出的主意。 是她想撮合凌颜和季尤。 所以根本不是凌颜倒贴季尤,也根本不是他们俩背着他乱来,凌颜喝多了,却被无意和季尤撮合到了一起…… 那么他之前说她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诛她的心,说她恶心,说她不要脸,说她骚浪贱…… 辛戚觉得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都跟着失去了力气,他想攥紧拳头握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无数冰凉的空气从指缝里溜走。辛戚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站在门外,竟然失去了走进去看望凌颜的勇气。 心头,刀割般剧痛。 那他……是不是欠了她一句道歉,欠了她一段解释,更欠了她,这整整四年岁月? 凌颜看着一边的季尤,又轻声和他道歉,“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季尤闭上眼睛,神色痛苦,“我见不得你难过。” 凌颜笑得像哭一样,那表情太让人心疼了。辛妲觉得自己也感同身受似的,冲门口大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进来道歉啊!” 辛戚被自己妹妹这么一吼,居然还没回过神来。 随后一步步,他来到了凌颜面前,那个过程无比漫长,他竟觉得像是走光了这辈子的时间。 随后,站定。对上那对布满了疲惫和绝望的眼睛。 辛戚隔了好久才出声,声音里带着颤抖,“凌颜……我不知道你……” “没必要了。” 凌颜开口的时候,嗓子是哑的。 这四个字,明明如此轻松,却在这一刻像是重锤敲打在辛戚的心头,他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像是要失去什么的错觉。 “顾暖还在你身边吗?” 她低声问道。 辛戚身体一震,这个回答,他竟说不出口。 凌颜笑了,笑得荒唐,“她一个小三居然都知道你这几年没死,我这个正室像个傻逼一样把所有都当成了真,跟条狗似的巴巴的等了你四年!” 整整四年! 一眨眼辛妲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却是最后知道那个! 凌颜捂着胸口疯狂地笑,“辛戚,你知道我心有多痛吗?” 辛戚被凌颜那个表情逼得说不出一个字。 “没关系,你尽管继续吧。”凌颜盯着他的脸,“等哪天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这场戏,就再也没人陪你演了。尽管继续,把我对你所有的好感都磨光,我倒要看看是我要命,还是要爱你!” 辛戚倒退两步,喉间嘶哑,“凌颜……” “滚。” 女人轻声说出一个字。 辛戚瞳仁紧缩几分。 凌颜加重力道又说了一遍,“滚!” “叫你滚你听不见吗!” 辛妲擦着眼泪冲辛戚吼,“正好你不是没死吗!丧偶那一栏可以修改了,直接离婚吧!” 辛戚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帮着一个外人来指责自己,怒气涌上来的时候,他口不择言,“离婚?放她去和那个王八蛋过日子吗!” 季尤再也听不下去辛戚泼的脏水,“注意你说话的言辞!” “我和我老婆的事情里,你算什么东西?” 辛戚怒得要上前,眼见着两人情绪都克制不住了,辛妲冲上去拦着,“出去!哥,你出去!” “那他为什么不出去!” “就凭他没有做出你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辛妲忍无可忍地低吼,“不要再祸害凌颜了,你不是有你的顾暖吗!好,我现在同意了,让顾暖来当辛家太太吧,你不是一直都想我承认她吗?现在我承认了,你去娶她进门吧!” 一段话几乎能把辛戚的心挖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个病房的,只知道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哆嗦得厉害,像是控制不住,所有的神经都紧紧绷着。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上车用力关上车门,低吼一声。 俊美的男人红了眼睛,明明是不在意那个女人的,为什么被她用那种眼神看着,却像是经历了一次千刀万剐? ****** 尉嬴是在三天后知道凌颜出事的。 然后想了想凌颜出事辛妲肯定会过去陪着,于是颠儿颠儿提了果篮花束上门,一进门,哟,坐着个帅哥。 尉嬴好看的眉目一挑,“你谁?” 季尤双手抱在胸前,同样反问,“你谁?” 嘿哟!还跟他叫板了! 尉嬴大爷脾气刚想发作,病床上凌颜喊了一声,“尉老狗。” 靠,这三个字能不能不在外人面前喊,多跌份儿啊! 尉嬴俊脸拉的老长,“嗤,过来看看你,早点好起来。”说完了果篮花束哐当往旁边床头柜一放,“随便吃点。” 凌颜输着液笑,“我以为你那缺德劲儿,上门会给我买俩花圈。” “是想过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当初我和辛妲离婚你不是也跳得特别起劲么?”尉嬴翻了个白眼,视线扫了一圈,没找到辛妲。 凌颜苍白着脸笑了笑,“记仇啊?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渣男,垃圾人还不让说。找辛妲来的?她下午过来。” 尉嬴大长腿又是一声哐当直接搁到了凌颜的病床上,“那我在这儿等着。” 下午辛妲忙完公司一大堆事情,火急火燎赶到凌颜病房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尉嬴。 明明住院的是凌颜,尉嬴跟大爷似的把脚搁在上面,还特别怡然自得,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见辛妲喊了一声,“哟,妲妲。” “……”这人脸皮子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原子弹都打不穿吧? 辛妲当做没看见他一样,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结果看见上面已经有一篮了,还跟自己买的一模一样。 辛妲放在了窗台上,身后尉嬴嘿嘿嘿嘿地笑。 季尤听着那个笑声直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你别笑了,怪渗人的。” 尉嬴长腿一收,放下去挡住了辛妲的去路。 辛妲瞟了他一眼,“抬腿。” 尉嬴说,“我不。” 辛妲说,“好狗不挡道。” “……”尉嬴沉默了一会,“汪。” 凌颜笑得在病床上捂着肚子直叫哎哟,尉嬴俊脸拉得老长,“笑什么笑?” 辛妲原本想多陪陪凌颜的,没想到尉嬴在,转身就要走了,身后尉嬴喊她,“你不陪陪凌颜?” 这人事儿真多。 辛妲啧了一声,“你不是陪着吗?” 尉嬴拔高了声调,“那我又不是看她来的!”老子奔你来的! 辛妲装作听不懂,“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自个儿挑吧。” 凌颜和季尤两个人凑在一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尉嬴觉得脸上面子相当挂不下去,“你还在跟我斗气啊?我那天说话说得太狠了点,这不是现在过来找你……” “谁跟你说这个了?” 辛妲直接打断了尉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走就快走,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啊! 尉嬴端着做小的姿态,“你别闹了行不行?我承认我那天说话不好听……” 辛妲笑了,“没关系,没人在意你说话好听不好听,你别自作多情。” 尉嬴所有讨好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看着辛妲那毫无波澜的脸,心口就这么刺痛了一下。 他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行,就当我自找没趣。” 随后男人大步离开病房,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辛妲才转过身子来,对着凌颜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没什么。”凌颜心疼地看着辛妲,“我们是自己人。” 她们俩互相依靠互相取暖,没有谁会笑话谁。 季尤在一边问,“那个是你前男友?” 辛妲叹了口气,“前夫。” 季尤吓了一大跳,“原来几年前那个花边报道是真的啊。”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谁在意呢?” 凌颜露出了一个不知道要如何形容的笑,看着令人觉得挺心痛的,“我和辛戚还结了婚呢,有名无实,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努力想装作不在意,但是又忍不住被刺痛。 辛戚,耗着吧,等哪天把我对你的爱消耗完了,我这场单人戏就唱到落幕了。 ****** 尉嬴到家以后觉得浑身不痛快。 一想到辛妲赶自己走那个表情,他就觉得浑身不甘心。她以前不会对他这么冷漠的,凭什么!现在凭什么对他这么冷漠! 他像一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幼稚孩童,一遍遍扣问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尉辛在玩拼图,看见自己老爸不开心,跑过去问了一句,“爸爸,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尉嬴摸了一把他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直接脱口而出,“爸爸在想你妈妈。” 说完就后悔了。 妈的,在儿子面前说这个多丢脸啊! 但是尉辛不以为然,“你想她的话,就去找她啊。” 小孩子的世界如此纯真,想了就见面,不想了就分开。 尉嬴眼光深沉下来,“可是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尉辛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多难,我只知道如果真的想一个人,去见见她就好了,这是很轻松的事情。” 尉嬴眼底有光重新亮起来,盯着尉辛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爸爸如果想我妈妈了,就重新去见她呀,你们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也没有说,离了婚就不能重新在一起啊。” 尉嬴嗓音嘶哑,“可你妈妈已经再婚了。” “哦,那就很可惜了。”尉辛也才想起这桩事,“那你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见我妈咪吧。” 以朋友的身份?尉嬴是不可能会甘心的。 但是小孩子的思想方式真的很直接,若是想就去见吧,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她了,想见她,这不丢人。 丢人的是想了却不说,畏畏缩缩留在原地,一辈子,熬着思念过日子。 这天夜里尉嬴做梦又梦见了辛妲,梦见时光回到他们相遇的第一年,夜色迷离灯红酒绿,酒吧里一片混乱。口齿交缠,呼吸重叠,善男信女,牛头马面。 他在好友的卡座上搂着别的姑娘笑,辛妲也坐在别人怀里风情万种,她偏偏脑袋,转过脸来那一刻,四周霎时寂静,眉眼惊心动魄,一眼万年。 尉嬴觉得,他当初可能就是沦陷在辛妲那惊为天人的皮囊下。 后来痴迷于她的身体和温度,更痴迷于她只为了他一个人绽放的意乱情迷。 那时他举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如同某句话所说。 彼时厅堂两端,各自游离的目光猛地交汇,辛妲便方知,在座诸位皆非我类,只那一人,绝非碌碌之辈。 他遥举酒杯和她调情,笑容暧昧,被酒吧灯光打得七情六欲神采飞扬,她便醉死在他怀里,辗转反侧,后来与他同床。 这段旖旎的过往如同黄粱一梦,在沸腾的下一秒冷却凋零,霎时结束。 尉嬴从梦中醒来,梦醒后浑身冰寒,他似乎还未从梦里挣脱,眼神茫然,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摸了摸身边的被子,才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梦里见到的人,梦醒后应该去见她。 哪怕辛妲根本不想见他,那他偷偷地见,躲在背后,只是个背影也好。 尉嬴撑着自己的额头笑,他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如此卑微。 ****** 后来凌颜住院,辛妲一直陪着,凌颜住了半个月,人居然没瘦下去,还被季尤喂胖了五斤。辛妲啧啧称奇,笑说季尤这是喂猪的办法拿来伺候凌颜了。 凌颜气得拔了针头就要下床打她,几个人打打闹闹,时光飞逝,她出院后也被通知辛戚一声,就这么走了。 看着她走,辛妲掉头回了自己家,刚推门进去,就看见辛戚迎上来对她说,“妲妲,我们得移民。” 移民两个字敲得辛妲灵魂恍惚,她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国内的公司财政出了大问题。”辛戚压低了声音,“就像几年前那样,有人在背地里搞我们,得尽快出国,把可以流动的资金统统转去国外的银行。” 这话说的可以是相当严肃了,辛妲脸色有些发白,“辛氏……保不住了吗?” 她一个人苦苦撑了那么久,还是不够吗? 辛戚有些心疼,将她抱入怀里,“以后可能还要更名改姓,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出现在媒体视线里。” 辛妲从他怀中挣脱,“你们能没事就好,辛氏只要一天不垮,我就得守着。” “尽早去国外吧,商幸尧也在外国等你。”辛戚拍拍她的肩膀,“我会让小弟先过去,我再把你送出去,正好有个照应。” 辛戚说得刻不容缓,看来辛氏的危机已经火烧眉毛,假装了这么多天的相安无事,终是等不下去了。 辛妲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辛戚一眼,“哥,那凌颜要带走吗?” 辛戚愣了愣,显然没把凌颜考虑在内。 辛妲从他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低笑了一声,“你看,我们家以后可能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了,要不你们离婚了吧,也别糟蹋凌颜了,她家还好好的呢。” 辛戚心脏一疼,下意识道,“再说。” 果然舍不得。 辛妲自嘲地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尉嬴的事情是否也是这样呢? ****** 辛妲在第二天遇见了萧潇,正确说,是萧潇主动上门。 之前听说她要和商幸尧结婚的时候,萧潇就很自觉没有再去纠缠过辛妲,后来听说她回国了,家里出了大问题,萧潇立马找上门来,那天辛戚也在家里,看见他的时候,身为妹控,不管什么男人过来找辛妲,他脸色都不好看。 “干什么?”妹控如是说。 “我来找妲妲。”萧潇的口吻有些着急,“有些事情的真相要和她说!” 这语气听着的确挺着急的,辛戚凝视了他一会,放他进来,“你进去吧,她在二楼。” “多谢辛大哥。” 萧潇道了声谢就直接往楼上跑,推门进去的时候辛妲正好在换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脱到一半外面有人闯进来,辛妲猛地回眸,发现竟是萧潇。 “你……” 辛妲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来干什么?” 许久未见的友人闭上眼转过身去,辛妲立刻把衣服手忙脚乱扣好,萧潇这才叹了口气走进来,坐到她床边。 “扣错了。” 他伸手帮她解开了,又重新扣好,“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辛妲知道萧潇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那段时间他就像是又失踪了一样,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萧潇盯住辛妲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妹妹没死。” 辛妲心头一震。 “你知道的,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我和萧莹莹都死了,但事实上,我们两个,都没死。” 尉嬴之所以认为一年前死了一个人,是因为死的是萧莹莹,萧潇从悬崖上摔下成了植物人,算不上死亡。 但是除了几个知情者,大家都认为萧潇摔下悬崖一并死了,所以兄妹俩皆是音信全无。 听见萧潇说这话,辛妲整个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 尉嬴因为萧莹莹的死记恨了辛妲那么久,如今她还活着,尉嬴是不是还欠她一句对不起? 辛妲被这个事实震惊地回不过神来,而另一边,尉嬴也明显被突然之间找上门来的萧莹莹吓到了。 “你……没死?” 男人俊美的脸上一片错愕,看着眼前那个女人,分明是几年前死去时候的样子,而现如今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他震惊地拖开椅子直接站起来,失声道,“你怎么会……” “我没死。”萧莹莹张开双手,冲尉嬴道,“我当了好久的植物人,惊喜不惊喜?” 说惊喜也的确是惊喜的,一直都以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突然间回来了,尉嬴觉得全身毛孔都在收缩,感觉眼前这一切根本就不真实。 萧莹莹上上下下看了尉嬴一圈,忽然间就把眉毛皱起来了,她说,“你变了。” 尉嬴正笑的嘴角一僵。 萧莹莹说,“你是不是和辛妲结婚了?” 尉嬴表情不是很好看,沉默好久才道,“离婚了……” 萧莹莹这才放松了语气,过去轻轻松松坐在了尉嬴的大腿上,这暧昧的姿势他们很早以前就有过了,她和尉嬴之间的关系也的确是令人遐想。 只是这一次,尉嬴微微眯起眼睛。 萧莹莹敏感察觉到了尉嬴情绪的变化,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 尉嬴冷冷地把脸转过去,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萧莹莹还活着,他应该觉得高兴才对的。 可是现在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忽然间就想到了辛妲,如果辛妲知道,萧莹莹没死的话…… 他是不是,曾经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 曾经他将萧莹莹的死都怪罪在辛妲身上,不管什么事情,都卯足了劲儿去伤她,让她也同样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萧莹莹压根就没死,活得好好的,那么他之前对她做出的一切,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解释?是不是该对她道歉? 想到这里,尉嬴的心就倏地一疼。 自己思念了很久的人在自己面前,可他脑子里满满的竟然都是另一个女人。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疯了,萧莹莹不在的这几年,他全部身心都被一个叫做辛妲的女人占据。 为了她,他不远万里,为了她,他用尽手段。到头来曾经的旧爱回来,他内心竟然平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辛妲带来的影响到底是有多可怕…… 尉嬴没说话,只是眼神沉了下去。 萧莹莹察觉出了他情绪并不高涨,脑子里掠过无数想法,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一个吻落在他唇角。 尉嬴偏了偏脑袋,声音低沉,“别闹。” “你变了。” 萧莹莹直勾勾盯着他,“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 她的问话向来如此直接,尉嬴对上她的眼睛,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是不是,爱上了辛妲?” 萧莹莹握住尉嬴胸前的衣服,攥紧他放在左胸口的手逼问,可是偏偏话题开启就哑了声。 她眼泪汹涌而出,“尉嬴,你背叛我?” 背叛这个词,如此触目惊心。 尉嬴表情大变,经历了无数风雨,才缓缓冷静下来。他伸手放在萧莹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别多想。” 他说,“我没有。” 他是不是在骗她?尉嬴的手微微颤抖,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 辛戚是在上班的时候,被告知有人闯入公司,不顾一切要见他,后来他才让保安放行,结果发现,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凌颜。 她已经恢复了元气,脸色看起来也比那阵子好多了。其实辛戚已经很久没有去见她了,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工作,开始挽回辛氏。发现为时已晚的时候,他便开始转移资金,哪怕辛氏倒了,也要保证辛妲以后在国外的生活衣食无忧。 只是想到凌颜,内心深处有个角落就会隐隐的痛。辛戚不知道那种情绪叫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对凌颜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看她如今闯上门来,辛戚没忍住自己的错愕,紧跟着,就有一份文件摆在自己面前。 “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痛了他的眼。 辛戚一口气没喘上来,直勾勾盯着那份文件好久,忽然间冷笑一声,大手一扬,将纸张对半撕开,往空中一抛——随后被撕毁的离婚合同四处飞扬,凌颜后退几步,“没关系,备份我有无数份,你毁了一份,我那儿还有。” 辛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凌颜会上门来做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段婚姻,开始和结束的掌控者都应该是他,凌颜没那资格跟他谈离婚二字! 她脸上冷漠的表情终是让他失去了理智,辛戚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凌颜面前,伸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凌颜脸色惨白地笑,“怎么,又想对我动手?” 她这番嘲讽而又针对的语气,如同针扎在辛戚的心口,男人失去了冷静,怒吼,“凌颜,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这人不要脸惯了。”凌颜自嘲地笑,呼吸凌乱,“自从几年前倒贴你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个人实在太过犯贱了。你说我不要脸,没关系,我全当你在夸我。”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连着辛戚都被她刺痛了,男人狠狠一甩将她甩开,眼眶通红,“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想跟那个小白脸双宿双飞?” 凌颜气急了,被他摔在地上,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子纤细,却倔强,“你少在那里含血喷人!你不是有顾暖吗!我成全你和她令人动容的爱情!” 结婚那一年,他用尽手段要让她让位,现在,她怕了!她让位给他们了! 辛戚心神一震,下意识反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辛家太太这个名字,我让给她顾暖!恭喜她上位成功!离婚,成全你们!” 从凌颜嘴巴里说出这段话来的时候,辛戚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跟着收缩了。 像是等到了一场大结局落幕,他错愕地看着凌颜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得出口的话。 “你……”辛戚瞳仁缩了缩,“你要离婚?” 凌颜笑得讽刺,“怎么,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辛戚大抵是没有想到凌颜糊这么决绝,以前都是她求着他的,现在……竟然变成了她对他不屑一顾。 辛戚上前再次扼住她的喉咙,眼里慢慢的全是杀气,“凌颜,你不要以为装出这样子的表情来,我就会相信你的为人!” “无所谓。”凌颜含着眼泪笑了笑,伸手,手指一根根攥住了辛戚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腕。 她细长的手指握紧他的手腕,用力,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 力道大得辛戚的手竟隐隐颤抖。 她用力甩开他,“离婚!可别这会子给我上演什么渣男回头的案例。既然口口声声要我滚,不如自己做事情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别让我看不起你! 寥寥数字刀一般扎进他胸口,辛戚脸色惨白,竟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凌颜……”那一刻,他呼唤她的名字,可惜,徒劳无功。 凌颜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依旧是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在冷笑,眉眼讥诮,“辛家大少不会言而无信吧?更或者,你这幅拖延的样子,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辛戚被她激怒,“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最好是我的自作多情。”凌颜丝毫不像受到侮辱的样子,“最好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免得哪天你后悔了,连追悔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离开,扬长而去,“合同签好了就让人送到凌家来,辛家我是不会再踏入半步了,所有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辛戚,一别两宽,我也没那么大度祝你以后日子欢喜。就求不要再见面吧!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辛戚觉得心像是被人挖了出来,看着凌颜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忽然间,暴怒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吼,狠狠摔碎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你重逢! 那句话说的决绝而又不顾一切,辛戚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凌颜……你可真狠啊! ****** 可是另一边—— “你说什么?” 萧莹莹从座位上跳起来,恨不得把手边的咖啡直接泼到辛妲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萧莹莹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引得路人纷纷过来看,大家在窃窃私语,说是那里的两个女的因为一个男的吵起来了。 “什么人啊,这么厉害,看那两个都是美女吧?” “估计是渣男咯,脚踩两条船。” “说不定的,这年头,啧啧。” 萧莹莹气得浑身发抖,“辛妲,你居然还生下他的孩子?” 辛妲看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手指甲,精美细巧,她就盯着自己那双手,压根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萧莹莹,勾唇冷笑,“怎么?哪条法律明文规定我不能给尉嬴生孩子了?” 她没想到萧莹莹还活着,更没想到,萧潇把这个消息给她的第二天,萧莹莹就找上了门,说要谈谈。 谈呗,她辛妲这一辈子行得正做得直,还没有对不起谁过。 于是造成了现在这一幕。 萧莹莹手指死死攥在一起,“你这个贱人!你分明就是想用孩子留住他!” “留住他?”辛妲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和他都离婚了,孩子也判给他了,我拿什么留?你不如说用孩子换点钱更实际点。” 她这副冷漠的口吻让萧莹莹全身神经都紧绷了,她迫切地想撕开辛妲那副淡漠的表情,让尉嬴看看她有多肮脏! 那些男人口口声声说辛妲是女神,可是事实上呢!不就是个婊子!! 萧莹莹咬牙切齿,原本姣好的妆容此时此刻变得一片狰狞,“辛妲,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 恶毒? 辛妲听着真想笑,多稀奇的词儿呀,好久没有人指名道姓说她恶毒了。 她恶毒什么了?插足了别人的家庭?还是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 都没有。 辛妲冷笑,终于抬头看向萧莹莹,那一瞬间,眼神冷得像是冰,“你也配说我恶毒?” 萧莹莹被辛妲的反击吓得怔住,下意识喃喃,“你……你……”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回来,你还想着世界都绕着你转?真是可惜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要尉嬴,尽管拿去。这句话,我当初跟别的女人就说过。” 辛妲勾唇,笑容完美,“你能占着一点好处,那都是我让给你的。你要尉嬴?要就拿去吧,我也没多稀罕,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个男人,我离了他会死?” 听见辛妲这样毫无畏惧的一番话,萧莹莹脸色惨白,“尉嬴一定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辛妲低低地笑,随后站起来,高傲得仰着下巴,看萧莹莹的表情,还不如她看马路上一条可怜的流浪狗。 她说,“原本以为你来做什么呢。原来是来耀武扬威,真是无趣,你不如好好拴紧你的尉嬴,别让别的女人勾走他的魂。他只要不打扰我的生活,那都是我谢谢他了。” 萧莹莹没忍住,猛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冲辛妲狠狠泼过去。 “你一个贱人!说话也敢这么放肆!” 滚烫的咖啡飞溅泼向辛妲,女人躲避不及,这个时候,身前却伸过来一只胳膊直直挡在她脸前,辛妲抬头,萧潇伸手将她搂到身后,一个巴掌摔在萧莹莹脸上。 “我他妈没有你这种妹妹!” 萧莹莹被自己亲哥哥打,红了眼,直接掉眼泪,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质问萧潇,“哥?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你这样毫无素质,别在外面说我是你哥!”萧潇眸中的厌恶那么明显,“丢人现眼。” “萧潇!”萧莹莹气急了,指着萧潇的脸,“你还是不是我哥!我是你亲妹妹!你为了这个野鸡,居然当众打我?!” “你再骂一个字,我就再打你一次!”萧潇怒不可遏,把辛妲死死拦在身后,“你不尊重别人,就别指望我尊重你!” 萧莹莹没想到会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亲哥哥打,捂着脸眼睛都红了,直接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喊着,“我没有你这种哥哥!” 她这是和他闹僵了。 萧潇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看辛妲,“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辛妲看了眼他帮她挡住的那只手,“烫着没?” “没有。”萧潇带着辛妲往外走,“单买了吗?我来。” 旁边服务员赶紧领着他们二人去前台买单,萧潇谦逊有礼,辛妲在一边也温温和和的,姿态高低立现。 服务员们议论纷纷,说这才是真的一对,跟刚才那个只知道撒泼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萧潇和辛妲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人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辛妲上了萧潇的车。 “你眼睛没事吧?” “没事,已经找到好的移植源了。”萧潇笑着伸手拍了拍辛妲的肩膀,“安心,能让你担心我也算是我的荣幸。” “你别这么说。”辛妲的手被萧潇握住,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没事儿呢,你妹妹来找我这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别老是冲出来……” “我是怕你有危险。” 察觉到了辛妲的躲避,萧潇叹了口气,随后继续道,“辛妲,我知道我妹妹太任性,也有我的责任,我想努力弥补你……” “该弥补的人不是你。” 辛妲红着眼圈,萧潇这话很真诚,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你也别为了我付出那么多,萧潇,我担当不起。” 头一次听到辛妲的回应,哪怕是拒绝,萧潇也觉得今天出来是值得的。 他只是说,“再等一等,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辛妲觉得,萧潇这份爱情,她担待不起,也辜负不起。 ****** 尉嬴是在之后才知道萧莹莹去找了辛妲的。 他一听整个人都来火了,没忍住对着她高喊了一声,“你去找她干什么?” 萧莹莹看见尉嬴眼里的怒意,又开始红了眼睛抹眼泪,“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你看你现在都为了她凶我!” 凶凶凶……凶你妹的凶!能好好说话吗! 眼前这个人要是别的女人,就这做作的劲儿老早被尉嬴一巴掌拍远了,可是偏偏这个女人是萧莹莹。 他最疼爱的萧莹莹。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她哪点,大概是喜欢她眼神纯真善良,和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吧。 男人不是都这样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床上喜欢骚的,家里又喜欢贤惠文静的。 尉嬴这种彻底贯彻落实“渣男”二字的人,肯定又想要人妻,又想要妖精。 而萧莹莹就是他心里最纯洁的女人,辛妲,就是他的红颜祸水。 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红颜祸水被打翻了,把他整颗心给漫了,白月光回来,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 尉嬴盯着眼前的女人,许久才吐出一口气喃喃,“我给你保证,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你以后别去打扰她,不然也显得我们斤斤计较。”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护着辛妲吗! 萧莹莹咬着嘴唇,眼泪出来了,没忍住,在尉嬴面前哭了。 哎呀!这他妈白开水做的女人,眼泪都不要钱似的。 尉嬴胸口那个烦躁啊,抽了一张餐巾纸,“别哭了,我儿子一会回来了。” 萧莹莹一听,是啊,尉嬴还有个儿子,她也得好好对待他的儿子,等于抓住了他的心。 尉辛背着小书包颠儿颠儿回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另外坐了一个女人,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高喊了一声,“哇,你把女人带回家来了?” 这语气,绝逼又是江铃儿教他的。 尉嬴满心烦躁,抬头看了兔崽子一眼,对他招招手,“过来,从今天起喊阿姨。” “阿姨好。”尉辛对于尉嬴找谁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老妈已经幸福了,尉嬴怎么样样都无所谓,反正他单身,老了有人陪也不错。 尉辛乖乖跟着萧莹莹道了个好,那个态度让萧莹莹愣是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辛妲教出来的儿子,在看见尉嬴身边有别人的时候,肯定会大闹一番,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撒泼打滚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就为了赶尉嬴身边的女人走。 但没想到尉辛就这么直接接受她了,萧莹莹连怎么反攻的计划都准备好了,愣是没想到人家小孩子段数更高,无为,无所谓。 萧莹莹轻声问尉辛,“小辛辛,你爸爸身边有阿姨在,你不难过吗?” 小辛辛这个喊法也是为了和尉辛套近乎。 尉辛的姿态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他看了萧莹莹一眼,“他离了婚就是一个人,找谁我都拦不着。” 小孩子想得很开,希望自己父母在离婚之后各自又能有好的生活,辛妲已经嫁人了,那尉嬴带什么人回家也不奇怪。 所以他对眼前的萧莹莹并没有讨厌的感觉,也就是一个来他们家里的路人,无感。 尉辛这个说法让一边的尉嬴也了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想的这么明白,小小年纪,对于家里的事情却看得很透。 转念一想,到底是因为他和辛妲离婚,才造就了尉辛这么小就想这么多事情,还有点心疼。 尉嬴把烟掐灭了,然后把尉辛抱起来。 他现在越长越大,个子也往上窜,脸越来越像尉嬴,出去都说这小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尉嬴听着这些夸奖高兴跟人家夸得是自己似的。 他有些费力地把尉辛抱上来,嘟囔了一句,“你重了。” 岂料尉辛轻轻一跳又跳下来,“我长大了,当然重了,你别抱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尉嬴盯着尉辛的脸,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天夜里他带着尉辛和萧莹莹出去吃饭,正好遇上了辛妲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 凌颜身边跟着的是季尤,此时此刻已经和他们打成了一片,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段子,大家笑得很开心。仿佛离了尉嬴,辛妲的生活终于轻松了。 尉嬴不甘,下意识攥紧拳头。 尉辛颠儿颠儿冲辛妲跑过去,喊了一声,“妈咪!” 辛妲抬头,就看见了尉嬴,更看见了尉嬴身边耀武扬威的萧莹莹。 这场景像是一个巴掌打在辛妲脸上,但她忍住了,没说别的,将目光轻轻松松撇开去,像是一个没事人。 她的从容自若刺痛了尉嬴的心。 好啊,她现在到底是不在乎他了!所以哪怕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她都不皱一下眉头。 尉嬴不知道自己这是这么幼稚地在强撑些什么,反正辛妲越是不在乎,他越想在她面前表演。 辛妲和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尉嬴气得磨牙。 得,继续玩,辛家要破产了还能玩得出来!心真大! 旁边商绾看见了尉嬴,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哟,这不是那啥,前夫嘛~” 旁边江铃儿接腔很快,“旧爱而已嘛,往前看往前看,有些人早就是过去式了。” 这话正好戳在尉嬴心窝子上,旁边的萧莹莹也感觉到了她们的嘲讽,立刻呛声,“阴阳怪气说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江铃儿最近开了眼角,翻白眼更加利落了,美眸一翻能翻到天上去,明显都不想拿正眼看萧莹莹,“啧啧,这种货色,真是品味倒退。” “你一个被包养的也有脸说这种话!” 萧莹莹没忍住,直接一脚踩在江铃儿底线上,旁边辛妲反手就是一盆菜冲她泼去,“嘴巴干净点,说话这么臭,吃屎了吗?” 这是尉嬴第一次见辛妲这么直白地怼人。 莫名地觉得,嘿,看戏,真爽快。 萧莹莹没被那盆菜泼到,也被那盆菜吓到了,往尉嬴背后躲,红着眼睛,“阿嬴,你看他们……” 季尤撑着下巴和凌颜调情,压根没去看尉嬴一眼。在他印象里,这个男的不是之前追过辛妲吗?怎么这会又换了一个女的过来耀武扬威? 没意思没意思,渣男都是狗。 季尤一对比就觉得自己尤为出挑,嬉皮笑脸对着凌颜道,“颜儿,你看看,人比人,比死人。我就不会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 凌颜学着江铃儿翻白眼的姿势,“你跟尉嬴比什么比?全天下男人拎出来十个有九个都是比他好的。” 尉嬴几乎就是被凌颜这句话点着了,当时就是一声冷笑,“你几个意思?” 凌颜装单纯,“就字面上的意思,你别多想。” 萧莹莹怒目而视,指着凌颜,“你也嘴巴放干净点,阿嬴好着呢!不用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凌颜要被她气笑了,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萧莹莹有尉嬴撑腰,无法无天,“对!说的就是你!” 话音刚落,旁边江铃儿一个耳光直接打在萧莹莹脸上。 这是萧莹莹第二次当众被人打,还都是因为辛妲。 辛妲……她恨! “你以为自己多干净呢?也不就是尉嬴身边一个情人吗。咱俩谁高看得起谁呢?”江铃儿新做的指甲,锋利得直接在萧莹莹脸上划出几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一看见萧莹莹受伤了。尉嬴脑子里气血上涌,一把推开江铃儿,“你他妈伤人了知道吗?” “哟哟哟,伤人了,这么心疼?”江铃儿帮着辛妲出气,“那我给您道个歉呗,我推您一家好点的整容医院,激个光就没事了。不就一张脸么,辛妲当初难过受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道歉?!” 尉嬴被江铃儿这番话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好久才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说,“无理取闹!” “我就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江铃儿点点头,“对,这世界上就你尉嬴最有道理,全世界都得围绕着你转。我告诉你,就是你们先撩者贱,好好一个相遇,她不是想嘚瑟吗?来啊,嘚瑟给我们看啊!多了不起似的,用过的男人,有什么好出来炫耀。” 尉嬴没忍住,怒喝了一声,“闭嘴!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了。” 这一声是辛妲说的,她眯起眼睛看了眼尉嬴,“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他俩就像是两只猴子,送上门给他们消遣,消遣完了来了一句,领着你的萧莹莹走吧。 尉嬴胸都要气炸了,目光跟能杀人似的,看了辛妲一眼,随后搂着萧莹莹离开,一路上还听见萧莹莹在撒娇哭泣,“她们怎么能这样……” 尉嬴沉默无声,没有说话。 两人的身影看不见后,商绾才理着指甲道,“哎哟,舒畅。看见尉嬴那表情,这顿饭真值。” “我真恨不得上去撕烂萧莹莹的脸。” 江铃儿挺着波涛汹涌的大胸回到位置上,“继续吃,唉,这个烤猪脑不错啊。” 季尤搂着凌颜笑,“你们太嚣张了!我要是萧莹莹,一定背后给你们使绊子!” “使就使呗!萧家大势早就去了,除了她哥萧潇像个人,别的都是三流,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起萧潇,一群八卦的女人顿时又来了兴趣,“我觉得萧潇也挺好的,你离婚,跟他试试。” 辛妲头都痛了,“当初和商幸尧不是也是你们撺掇的吗?” “商幸尧那个是基佬啊,不一样。反正年轻,挨个来试试!” 江铃儿苍蝇搓手一般兴奋,“哎呀,受不了了,商幸尧和萧潇哪个看着床上更强一些?要不还是商幸尧吧,毕竟操男人更花力气啊。” “我强我强!”季尤在一边举手,打趣道,“铃儿姐你考虑考虑我呗!” 江铃儿笑骂,“老娘吃不消你这种小狼狗,让凌颜开胃去吧!” 凌颜脸都红了,“你嘴巴没个闸门吗!什么话下流说什么!” “哟,还有更下流的,晚上钻被窝偷偷告诉你啊~”江铃儿摆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随后她转头看了眼在沉思的辛妲,“怎么样,考虑考虑?” 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她这个话题上,辛妲摆摆手,“别了吧,我不打算再找男人了。有个儿子安度晚年挺好的,还有,我得先把辛家大业完成了。” “辛家不是有你那俩兄弟吗?” 商绾看了眼凌颜,“离婚没?” 凌颜摊摊手,“没呢,不肯签字。” “真恶心,肯定是等人走了又想挽留了,男人都是狗。” 江铃儿指着季尤说,“你看看你身边那条狼狗,有钱个高长得帅,还要啥自行车啊。” 她嘴里段子一套一套的,说得大家都乐了,辛妲看了眼微信,是自己哥哥给她发了个消息。 他说,凌颜在哪? 他说,你也回家一趟。 家里还是出事了。 辛妲一下子没了兴致,脸色有些不好,站起来说,“我得先走了。” “唉,事儿没兜住啊?” 商绾有些担心,“欠多少钱,要不我们给你们凑点……” “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是以前黑幕被爆出来的事儿,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最近又有人闹。” 辛妲有些头疼,“下回再聚吧,我得回去看看。” “跟女总裁似的。”江铃儿看着辛妲走,嘀咕一句,“辛家感觉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压下来的,但是这次……可能有点,完了。” “当初谁压的,现在就是谁捅的。”凌颜眼神深沉下去,“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暖。” 她得把顾暖揪出来,就算不为了辛戚,也得为了她的好姐妹辛妲! ****** 辛妲到家的时候,辛戚和辛商一并迎上来,哥俩给了她一张卡,辛戚说,“你得尽快办理移民手续,我们帮你托关系提前了。” “哥……”辛妲握着那张卡,手有点发抖,当初辛家出事,因为辛戚和辛商都不在,她才会觉得绝望,这次他们都在身边,她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可以咬牙撑过去的,可是没想到,他们出手了,还是……没撑住。 辛商看着自己姐姐这幅样子,心都痛了,“不要怕,出了事,哪怕坐牢,也是我们去。” 辛妲是他们两个人捧在手心的宝贝,辛家就是没了,也得保证她一世无忧! “别提这个!”辛妲心在发颤,“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多事?商幸尧也说国内被人盯上了,都不能回国,只能躲在国外,到底是什么事情?” 辛戚盯着辛妲,“四年前我们消失,辛家出事,你是怎么压下来的?” 辛妲神情恍惚,倒退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你……不会……”辛商说话都说不稳了,他上去按住自己姐姐的肩膀,“是不是!是不是尉嬴那个畜生!” 眼泪在这个时候无声的落下来,证明了一切。 辛妲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尉嬴。 是啊,早该想到了,当初他有能力把辛家的风波平息过去,现在就一样有手段把辛家弄垮。 四年前用孩子做交易让辛家继续运行那事,就相当于把辛氏的把柄亲手,送到了尉嬴的手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辛妲双腿发软,她这辈子到底是欠了尉嬴什么?他要结婚,她结了。他要离婚,她离了。他要孩子,她连唯一的孩子都给了!他还想要什么! 他从她身上索取得还不够多是吗!还要她屈服是吗! 辛商眼睛都红了,“那个混蛋!姐,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四年前他们提前收到风声所以故意消失,没想到让辛妲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尉嬴就是想逼她,想看她求他!她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尉嬴交易的东西了! 只有她这个人。 辛妲猛地想通了什么,仓皇无神地看向辛戚,“我给商幸尧打个电话……” “你想干什么?”辛戚打翻她的手机,“我不信我和辛商保不住你!我告诉你,不许低头!你是我和辛商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辛妲没说话,含着眼泪笑了,许久才道,“我和商幸尧离婚。尉嬴就会放过他。”或许也会放过我们。 不就是再离一次婚吗? 她这人生已经够残破了,也不介意更不堪一点! 辛戚整颗心都在痛,“妲妲!” 辛妲曾经是这江城最出名的名媛,所有男人趋之若附,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亡魂,可她却为了尉嬴,在后来的日子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若是老天有眼,尉嬴,我要你下半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辛妲走回房间,她主意打定就没人能够拦她,一步步走,就如同当初辛戚和辛商失踪,她一个人走向辛氏残破的总裁办公室一样。 没人知道她为辛氏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她的如履薄冰。 所有人只会惊叹于她的美貌,再轻轻点评一句,适合当个花瓶。 辛戚和辛商盯着她的背影,两个大男人竟然眼红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被他们想保护的人保护着。 ****** 尉嬴在深夜接到一通来电,彼时萧莹莹在他身边,穿着薄如蝉翼的暧昧睡衣,使尽浑身解数挑起尉嬴的兴趣。 但是尉嬴觉得自己可能性冷淡了,压根没有一点兴趣,美人在怀居然还打开电视看新闻。 这个时候,一通深夜来电,熟悉的号码将他所有的知觉通通拉了回来。 是辛妲。 他迟疑好久按下接听点,对面传出一个声音,“是我。” 真的是她。 尉嬴喉间干哑,“你……” “我和商幸尧协议离婚了,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尉嬴,你满意了吗?” 她开口就是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尉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是想着不让商幸尧回国,盯着他一举一动,来逼迫他们离婚的。 但是现在事情成功了,他居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辛妲也不开心吧。 她现在掌握着他情绪的所有喜怒哀乐,他一开始没发觉,惊觉时已经深陷。 辛妲这番话冷得像是冰,隔着手机,尉嬴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 可他偏偏要说,“高兴啊,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放他一马。” 这话如此鲜血淋淋,他非要和她互虐到流血,非要跟她彼此伤害,谁都不肯低头。 辛妲笑了,低低的笑传到尉嬴耳朵里的时候,他感觉就跟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旁边的萧莹莹都察觉出了他身体的僵硬,问道,“谁呀?” 这道女声传进辛妲耳朵里,像是刺激了她,她不管不顾地说,“尉嬴,你还想要什么?放过辛家。” 黎悯当初就对尉嬴说过,尉狗,你现在这么对女神,她要是知道了幕后黑手是你,你猜你们会怎么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最后的最后,叫做无路可走。 尉嬴忍着心口的刺痛,对辛妲说出一通极为讽刺的话,“做我的情人,我就放过辛家。” 做他的情人。 寥寥数字,将她的心硬生生对半撕开! 辛妲笑出了眼泪来,尉嬴看不见,也不知道她有多撕心裂肺。 尉嬴权当她在刺激他,愈发口不择言,“我告诉你,给你三天时间,我有的是资本把辛家玩个底朝天!不想你们家破产,就好好琢磨琢磨,我耐心有限。” 这番话说得冷酷无情,可是旁边的萧莹莹觉得全身都凉了。 尉嬴这是自己都没发觉,他在用尽一切手段把辛妲逼回自己身边。 他不会挽回,他只会用逼,用下作的方法威胁,拿捏着她各种软肋,要她成为他掌中蝶。 萧莹莹脸色苍白看向尉嬴,尉嬴,你知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可惜尉嬴不知道,他迅速挂了电话,对面辛妲心脏冰凉,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浑身……遍布寒意。 尉嬴,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狠! 江城下起了大雨,无数遍冲刷着这座城市,即将跨年,虽然下雨,所有人都还是对新的一年有着期待,盼望着这场大雨过去,就能等来新的开始。 尉嬴也是这么觉得的。 三天后是跨年夜,2017过去,2018开始。 他要把辛妲牢牢抓在手里,再也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拥有她! 第一天,手机全无动静,尉嬴下了通牒,辛家股票跌落谷底。 第二天,尉嬴出去喝酒了,心情不爽快,等着辛妲来求饶,却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知好歹。 于是他喝酒的时候,一个气血上涌,就把辛氏所有的黑料统统爆了出去,霎时间,辛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公司总部被人砸了,糟蹋成一片废墟。 他动动手指,就摧毁了辛妲辛辛苦苦撑起来的一片天。 他想着,天塌了,辛妲应该来求他了。 第三天深夜,依旧是暴雨,雨下得又急又狠,像是要发泄完年末的最后一点力气,尉嬴站在落地窗边看着雨珠打落,他的心跳也如同密集的雨声一般,急促,且剧烈。 他在一通来电。 晚上十点,辛妲拨通了尉嬴的号码。 她背景音里也是一片雨声,她对尉嬴说,“来电视塔,我们谈谈。” 电视塔? 当初尉嬴带着辛妲攀登过的,全江城最高的电视塔。 他还拍下了合照,当时身上没有任何安全装备,辛妲吓得缩在他怀里发抖,而他却毫无畏惧,抱着她登上电视塔的顶端,拍下照片,从此记录下这个惊险心跳的一瞬间。 他打开手机,手机底图,竟然也是这张照片。 他从来没对辛妲说起过,这份回忆,他小心翼翼捧在手里那么多年。 辛妲说电视塔见,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雨,下这么大雨,去电视塔干什么?非得挑这个地方,是想回味过去吗? 尉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深夜男人出门,迎着暴雨,他发丝凌乱,容颜却不受影响,在惨淡路灯的照射下还显得愈发白皙,有些像言情小说里的吸血鬼王子。 电视塔离这里很远,当天夜里十一点,尉嬴踩着雨水下车,赶到了电视塔的下方,他看见原处还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不过看了看,不是辛妲的车。 那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尉嬴就这么吹了声口哨来到电视塔下方。原本被锁起来的观光入口已经被人强行打开,看来是辛妲干的,做事还挺有他的风格的。 尉嬴一路往上走,进了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就回放过他们的过去。 5楼,他和她曾经在酒店里暧昧缱绻,他痴迷于她身体的温度和青涩,那一刻,江城最高贵的名媛成为他口中猎物。 10楼,他带着她攀登雪山,她缺氧,他就给她渡气。 15楼,他的心头旧爱回归,他和她第一次吵架,他还记得她被气红的脸,现在想想还觉得莫名可爱。 20楼,他们决裂,中间横跨着生死的人命,从此不再往来。 25楼,他和她重遇,酒店温存,心却背道而驰。 30楼,她以儿子要挟他娶她,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控制,那一刻却听命了,他可能真的想娶她。 35楼,他们再度冷战,后来形同陌路,她离了婚,儿子留给他一个人。 40楼,他又去了一趟他们曾经爬过的雪山,雪已经重新覆盖了过往,再也寻不到曾经的足迹。 45楼,他用尽手段逼她回国,又恶劣地想把她强行带回身边。 50楼,到顶了。他们的故事戛然而止。 该改为爬天台了,尉嬴看了眼数字,观光电梯到了最高楼层停下,他走出来,正琢磨着从哪扇天窗爬出去比较好,就看见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 纤细,优雅,是辛妲。 尉嬴笑了笑,想来也是,辛妲这小胆子怎么可能爬去外面,估计顶楼就是极限了,他最了解她了。 辛妲说,“你来了。” 尉嬴单手插兜走上前,“你想明白了吗?” 三天时间,最后底线快到了。 辛妲脸色苍白笑了笑,显然最近辛家一系列打击没让她好受,她说,“想好了。” “想好了做我的情人,还是……?” “我选择和辛家一起灭亡。” 女人说着,又迅速退后几步。 观光栏杆外面的大片落地窗被人开了一扇,辛妲走近那边,风雨便飘摇进来,尉嬴心被吊紧了,靠近她,“你确定?” 这一刻,说他心不痛是假的,“你宁可和辛家一起死,也不要跟我在一起?” 回到他身边有那么难吗!辛妲!他都开口了,只要她答应!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辛妲轻声笑了笑,“尉嬴,逼我很好玩是不是?” 尉嬴浑然不觉,兀自愤怒,上前想要抓她,可是这个时候女人却迅速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落地窗边上,瘦削的身影随着雨水一起摇晃! 尉嬴脸色变了变,声音在发颤,“辛妲……” “恭喜你,彻底将我变成一个笑话。” 辛妲笑了。笑的那一刻,背后暴雨徒然涌入,狂风暴雨,碎身劈睫,模糊了尉嬴视线的,除了雨水,竟然还有温热的眼泪。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伸手想挽回,她却轻轻松松往后一跃,身子如蝶一般飞舞蹁跹,劈开整个雨幕。 “辛家已亡,我就做辛家的陪葬!尉嬴,你休想逼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 那一刹那,如同濒临世界末日,她的笑容在他视线尽头凝固,又在一下秒猛地分崩离析,迅速往下坠落! “辛妲!” 嘶吼声划破夜空,尉嬴的眼泪伴随着叫喊声一并疯狂涌出,他想伸手抓住她,却只能错开,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无尽的黑暗! 他把她逼狠了,逼急了,她用这种自杀的方式报复他! 滔天暴雨劈裂他的身躯,伴随着老天的动怒,尉嬴差点控制不住,也想往下跳! 霎时天边响起一阵惊雷,炸的世界一瞬间白皙如昼,随后又顷刻间被吞没。 尉嬴跪在落地窗边,颤着手指打110,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他打完110,就给自己那群有势力的好友打电话,开口便是,救救她,救救辛妲!求求你们救救她! 这么高的楼跳下去……他……他不敢想,他要疯掉了,他痛得快死掉了! 他的全世界都崩塌了,他命都快跟着辛妲一起去了! 他以为她不敢,以为她就算为了家人也得妥协,可谁曾料想,她已经被他逼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你看,她敢!她偏偏敢!她被他逼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敢?! 那一天,雨下了一整夜,尉嬴脚步踉跄来到最底层随后奔向出口的时候,只见到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忽而狂风大作,风霜雨雪一并冲他袭来,跨年之夜终于迈过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开启了重新计时,而这一刻,尉嬴的世界却就此终结。 大雨劈睫,雨水和不知名的液体朦胧了他所有的视野,雨幕中血红色的警灯摇曳,拉起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尉嬴被人跌跌撞撞往外抓,他仓皇抬头,发现了黎悯那张苍白的脸。 脚下一软,尉嬴直直跪在地上,黎悯竟拉不动他。 他疯狂地想要上前,去触碰那具尸体,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哀嚎,当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所有文字和话语便失去了意义,唯有那些凭着身体本能从喉间溢出的不知名的音节才能将他所有情绪宣泄。 他像一条可怜的流浪狗在那具尸体身边流连,仿佛失去了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主人。 “辛妲——!!” 心头悲怆,灵魂剧痛,尉嬴全身被瓢泼大雨打湿,那一刹那无数念头从他脑海里划过,连同旧时那些有辛妲存在过的回忆,走马灯一般,一遍遍,停格重播。 最后,停止在眼前那具早已看不清楚人脸,死状触目惊心的尸体上。 尉嬴觉得死掉的其实是自己。 他固执地说,“去医院啊!去医院!” 人已经死了,他却觉得还有救,见到尸体被盖上白布,尉嬴撕扯着那些巡捕的衣服,“去医院啊!我让你们送她去医院听不懂吗!谁说她死了!” 黎悯用力锁住他的双手,企图拉回他的理智,“尉嬴!” “我不信,我不信——!!” 尉嬴嘶哑了喉咙,滔天风暴,他所有理智都在分崩离析,那一瞬间,死这个字眼占据他所有意识,可是他不依,双目血红,像是一个无助而又歇斯底里的小孩,“放下她!放下她!” 辛妲……辛妲……!! 你怎么这么狠! 尉嬴的视线一遍遍被温热液体模糊,最后时分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没有忍住情绪,嚎啕大哭。 像是一个孩童一般,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他哭得像个疯子,当初爱和恨有多剧烈,现在就有多绝望。 辛妲走了,丢下他一个人走了!她把他一个人留在回忆里,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走了! 天大地大,他去哪儿寻她? 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我哪怕用一切,用所有的东西作为交换,我想求一场重来…… 哪怕呕尽心血肝肠寸断…… 姗姗来迟的是带着一个黑眼罩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雨夜中,如同一道幽灵的影子,在看见巡逻车排列那一幕时,倒退两步,神色,无助又绝望。 “妲妲,对不起……我来迟了……” 萧潇红了眼睛,看着坐在地上流泪的尉嬴,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触目惊心,“尉嬴!你高兴吗!你怎么不笑一笑!她终于亲手被你逼死了!” 所有的意识分崩离析,尉嬴抬头看见萧潇,错愕,“你没死……?” “我没死,死的是辛妲!” 萧潇怒吼,“你终于把她逼死了!你终于——死得那个怎么不是你!” 怎么不是你! 原来萧潇没死……原来尉辛口中的萧叔叔真的是他。 尉嬴已经太久没见过萧潇,以至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萧潇红了眼睛,声音悲怆,“尉嬴,我那么宝贝的辛妲,为什么到了你手里,会被糟蹋成这样!你说啊!我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那么宝贝的人,在你眼里怎么就不是个东西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护着她!可是到头来呢!她在尉嬴那里换来的只是一身伤痕累累! 两个男子在雨幕中对视,眸中皆是惊心动魄的恨意,“若不是你在她怀孕的时候碰她,我也不会反感她!” “我碰她?” 萧潇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蓦地,撕声狂笑,字字句句像是钢钉钻进尉嬴的心口,“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碰过她!她是我心尖上的人,碰她,我舍不得!我不是你,把她浪费摧残一千次一万次,还要狠着心从她身上获取那么多甜头!” 碰她,我舍不得! 寥寥数字,尉嬴如遭雷劈僵在那里,许久,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抖了,一把抓住萧潇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萧潇没碰她!那个时候辛妲也没有出轨! 而他,却怀着这种厌恶和恨意过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现在,还逼得她跳塔! 萧潇一把甩开尉嬴,一字一句,“尉嬴,你后悔吧!你尽管后悔得去死吧!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辛妲解脱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尉嬴带给她的痛苦了! 萧潇走了,尉嬴看着萧潇的背影消失,视线也开始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整个人开始慢慢失去力气。 他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救救我…… 辛妲,这一场救赎,你解脱了,可是,谁来救救我? ****** 尉嬴做了一场梦,梦见辛妲在电视塔对他笑着说再见,随后身子纵身一跃,伴随风声往下狂坠。 尉嬴从梦里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现在在医院里。 手边还打着针输着液,他起身,看见了自己一圈朋友。 福臻和傅暮终挨在一起,似乎是在等待尉嬴醒过来,黎悯去帮他缴费了,这会儿正好走进来,卫阙在一边摆放水果,蓝懿则姗姗来迟。 再次看见这帮朋友的时候,尉嬴扯着嘴角笑了笑,“干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蓝懿小心翼翼地说,“尉狗,你……你觉得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尉嬴甩了甩胳膊,“没什么,挺好的。话说你们表情那么严肃干嘛?” “完了……”卫阙在一边喃喃,“受惊过度,吓坏他的脑子了。” 黎悯站在那里,依旧一脸冷漠,“失忆了?” 尉嬴没反应过来,“什么失忆不失忆?你们一个个演电视剧?对了今天几号了?我和辛妲的三天之约快到了。” “……”福臻沉默好久,才轻声说着,“尉狗,今天是元旦一号。辛妲依旧……走了。” “走了?” 尉嬴喃喃,“她是不是出国移民了?妈的,就这么跑了?不行,我得把她抓回来……” 可是话这么说着,他声音却哽咽了。 周围一圈好兄弟都带着不忍的眼神看着他,尉嬴看他们盯着自己的脸,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的? 伸手去摸,才发现眼泪已经挂满了脸。 “奇怪,我哭什么……”他自言自语,神色仓皇无助。 傅暮终叹了口气,“哭吧,不哭出来,我们怕你会崩溃了。” 崩溃…… 终于,一抹尸体的影子刷的一下从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划过去。 被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影像重新被人放出,尉嬴脸色倏地变作惨白,整个人靠在床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辛妲……” 他徒劳无功地一声声念着辛妲的名字,想跑下床被黎悯按住,“你还想闹什么?” 尉嬴哆嗦着,“我想……想见见辛妲……” “辛商和辛戚已经把她的骨灰领走了。”黎悯声音极为冷漠,“你想听什么话?他们临走时说‘这辈子,你都别去找他们。’,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说恨你,那都是轻的。 尉嬴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拔掉自己的针头,细小的针眼处便溢出几颗血珠,从他手背滚落,染红了医院病房里洁白的床单。 “我不信,我不信……”尉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亲眼……” “还没有亲眼?” 黎悯恨不得把他怼在墙上狠狠扇两巴掌,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尸体你没亲眼看见?人跳下去的时候你没亲眼目睹?尉嬴,是辛戚和辛商放你一马,否则,以辛妲跳楼当时你在场的证据,你就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 尉嬴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低吼。 眼泪在这一刻疯狂涌出,尉嬴颤抖着,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撕毁,无论他装几次自欺欺人的相安无事,却都输给了现实的残忍。 辛妲死了。 被自己亲手逼死了。 尉嬴,你这个杀人犯! ****** 后来辛妲下葬的时候,尉嬴收拾了自己想去看,却被辛商打出来,大男孩哭得嗓子都哑了,指着尉嬴,“滚!我姐姐容不得你玷污!” 辛妲是谁?是辛戚和辛商拼了命都要保她周全的女人,是他们兄弟俩这辈子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 却被尉嬴逼得跳塔,死状惨烈,面目不堪。 辛妲是个多爱美的女人啊,要是知道自己走的时候死得这么难看,一定会很委屈吧? 这个新年是尉嬴过的,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新年。 他不喝酒,也不闭关,照常进行一切日常活动,公司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整天像个没事人一般,唯有那群兄弟知道,尉嬴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他眼里空洞地像是失去了灵魂,辛妲走了,尉嬴命跟着丢了一样。 ******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热闹喜庆的气氛围绕着这座城市的上空,偶尔传来郊区的鞭炮声响,大街上几个小孩围成一团打闹着嬉笑着,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息。 而尉嬴却在参加了家里的晚宴之后一个人走出来,微信群里傅暮终发了个红包祝大家伙新年快乐,尉嬴也去抢了一个。 【傅老三:尉老狗抢红包速度很快呀?】 【福大饼:抢红包这么快,床上也这样吗?】 【黎:没个正经。】 【卫阙:美得你,老婆是不是快出狱了?@黎】 【蓝家二少:卫公子真是大胆,到现在还敢惦记黎悯的老婆。】 【尉嬴:呵呵。】 【傅峥嵘:……】 【福大饼:尉嬴呵呵一下,我居然怕了。】 【傅老三:莫慌,来爸爸怀里。尉老狗新的一年心情也不怎么好嘛。】 尉嬴没说话,身后尉辛跟出来,问他要新年红包,尉嬴包了大大的一份给他,说,“你妈妈那份也在这里。” “哇!难怪这么多!”尉辛不知道自己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尉嬴和身边人一起帮着瞒他,也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尉辛收了红包就去找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小孩子一块玩耍,尉嬴一个人走出院子,来到大马路上,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 如果辛妲也在的话,这一刻,就可以和她一起过新年,一起见亲戚,辛妲这么漂亮,带出去肯定很有面子。 可是这一切终究只是妄想。 尉嬴在悲伤的情绪里越陷越深,他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令自己开心起来,这和上一次受打击时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激烈而又绝望,可是这一次,却冷漠地平淡无波,偏偏在这种平淡无波里,他察觉到了自己心脏深处的死寂。 可能辛妲走了,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尉嬴被自己的母亲叫过去谈话,母亲说,“你都单身多久了,没考虑再找一个?” 尉嬴摇摇头,一言不发。 母亲说着说着眼泪水又来了,“辛妲那个闺女多好啊,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你!” 说完了擦了擦眼泪,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又狠狠一下打在尉嬴胸口,她表情悲伤,“真的是作孽呀,作孽呀!尉嬴,我们家怎么教你的,做男人要有责任感,要顶天立地,追人家了要对人家好。不追了,也要拿得起放得下,干干净净。你看看你这都做了些什么呀,啊?辛妲她……她……妈这辈子都觉得咱们尉家对不起她……” 尉嬴没说话,眼眶微红,许久才道,“妈,我对不起辛妲,我也不想再结婚了,把尉辛养大就好了,啊?” 他妈妈擦着眼泪,“我不管了,随你去了,尉辛以后要是恨你,你也怪不了别人!” 尉辛长大以后……会恨他吗? 尉嬴想了想这个可能性,若是尉辛以后知道辛妲是被自己逼死的,怕是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心都会有。 然而脑海里念头太多,男人还是面上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沉默地和自己母亲说,“再说吧。” 人这辈子能活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他以后漫长的人生若是都只能这样一个人度过,那也和死了没区别。 辛妲多大了?二十五岁。她短短的人生就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终结,而剩下的岁月,她都将它留给了尉嬴。 尉嬴一个人回了房间,这个新年过得实在是乏味,没有了辛妲,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新鲜感。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眸中渐渐地不再有情绪起伏。 大年初一这天,几个好朋友约了一起出来,尉嬴被他们死活叫上一起,一群人叫了几个小网红带在身边,随后包了一架飞机去东极岛度假,一路上自拍玩得特别嗨,有一个小网红弱弱地走到尉嬴身边,问了一声,“尉少,我能和你一起吗?” 尉嬴看了一眼,这个网红的脸有点眼熟,想来是照着辛妲整的,估计是一群兄弟怕他太悲伤所以找的备胎。他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群搅屎棍冲他挤眉弄眼。 尉嬴忽然间就耸肩笑了笑,他说,“我没事,你去陪他们玩吧。” 小网红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尉嬴,“可是我……” “没事,我不用人陪。”尉嬴轻轻抚掉了那个网红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脸上全然没有了以前和女人调情时那种暧昧妖孽,全然是一幅平淡安静的样子。 卫阙在一边唏嘘,“啧啧,自从辛妲走了,这人转性了。” “转性有什么用。”傅暮终在一边喝着咖啡,“辛妲还是走了。” “你这话说得小声点,不要让尉嬴听见。” 福臻走上去,一把拿走他喝过的咖啡喝了一口,傅暮终说,“抢我的?” 福臻挑眉,“我喜欢。” 旁边黎悯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越来越像基佬了。” 上回也是,帮着尉嬴出主意的时候,这两人凑在一块,一个搂着一个,跟一对儿似的。 今天的飞机还是蓝懿家的,他们家就是干天上飞这行的,蓝懿走下来,身边还搂着一个小姑娘,看了一眼尉嬴,“咦?尉狗今天不开荤?” “尉狗已经连续很久没开荤了。” 卫阙打趣道,“他现在是佛系的,整个人处于飞升状态。” 尉嬴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笑,“我也忘了我上一回开荤是什么时候。” 辛妲走了,他所有的念想都没有了,整个人空落落的,虽然还活着,却没了任何动力。 以前他存着各种念头,想得到她,想不惜一切逼迫她,后来她纵身一跃,什么都结束了。尉嬴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别无所求的状态,从一开始不敢相信辛妲真的走了,整个人歇斯底里崩溃疯癫,到后来逐渐麻木,再到如今,心如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飞机开了几个小时在机场停下,东极岛并不大,但是最近旅游开发的很好,周边几家民宿装修都相当有格调,蓝懿他们老早就联系了一家,随后搭着当地的车子来到民宿门口,店主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据说是蓝懿的不知道第几任老相好,叫米亚,前凸后翘,古铜色的肤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确够火热。 要了几间房间之后,众人拿着钥匙各自放行李,尉嬴一个人要了一件单独的,大家原本的计划是让那个小姑娘陪着他,但是他坚持不要人陪,所以小姑娘只能另外再要一间,这么一来原本定好的房间数量就少了一间。 “没多的了,很抱歉,宝贝。”米亚耸耸肩,“不如你们之中有人拼一下,这阵子房间都满了。” 福臻站在队伍最后面摇摇手,“那我和傅老三一间吧,小姑娘去睡那间多的。” 说完顺手接过傅暮终手里的钥匙,大部队都认同了,卫阙还在取笑,“完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晚上发生点什么吧?” 傅暮终一把架住福臻的脖子,“小福子,晚上乖乖撅起来……” 福臻乐了,“傅哥快来,我这儿等着呢!” 一堆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各个都捂着肚子,尉嬴难得被他们这么逗一下,也跟着笑了,打打闹闹各自安放好东西,蓝懿在群里说了一声,让大家洗个澡,慢点出来泡泡温泉打打牌。 尉嬴一个人放下东西,随后拍了不少照片,他本能地想把这些照片发给一个人,可是当点开辛妲的微信的时候,他才猛地记起来,辛妲,已经不在了。 可是她的微信号还在,所有的聊天记录也还在,这个人却突然间消失了,无论你在线上发她什么消息,都不再有回音。 这就像是一个游戏打到一半,一个账号突然间永远地下线了,独独把号留在了那里,让那些人永远地等着,却永远不再上线。 尉嬴明知是徒劳无功,却还是发送了那些照片过去。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欺骗自己,辛妲只是暂时出不来,她的微信号自己还加着,有空了就会回复自己。 等一个不会上线的微信号,比等一个消失的人远远地有吸引力。他骗自己这个号的主人只是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自己发的消息,她很快就会看见。 无数照片被发送,以及他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想念,在点开和辛妲的聊天框的那一刻开始,突然间像是找打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些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尉嬴吞没。 他手指迅速地敲打着屏幕键盘,语言字眼无法承受他感情的重量,单薄而又孤零零,传达出去的只有机械的表达,所以他一遍遍发送着,生怕力度不够,企图力透纸背。 辛妲,我想你。 辛妲,过年了,你还好吗? 辛妲,我又老了一岁了,尉辛长大了,我替你送了一份红包给他。 辛妲,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和儿子? 辛妲……你能不能……不要走? 辛妲……我,爱你。 打到后来,他的视野模糊,热泪逐渐漫上眼眶,尉嬴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他抹了一把眼睛,温热的液体打湿他的手背,尉嬴抽了一张餐巾纸,看着眼前的屏幕,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这么长。 海角天涯,光年逃逸,都不够丈量他和辛妲之间横跨的生死。 ******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出来泡澡,穿着浴衣,蓝懿身边跟着老板娘米亚,卫阙旁边也有一堆小姑娘,大家说说笑笑泡了澡,随后一起打台球,黎悯技术相当好,连连进洞,一边福臻看了巴不得掰断了手里的杆子。 “出老千出老千!”他极为不服气地说,“我怀疑黎悯出老千!” “打台球也有出老千?” 傅暮终在一边转着杆子笑了,“技不如人就不要逼逼了。” 福臻干脆不打了,走到一边吧台和小姑娘调情去了,傅暮终看着他远去,随后道,“黎悯,我陪你来。” “来。”黎悯和尉嬴组队,蓝懿说他们这组都是痛失爱人的队伍,一个坐牢一个过世,气得尉嬴和黎悯打球的时候都带着杀气,恨不得把杆子捅进蓝懿的胸口。 傅暮终说,“我靠你这是找死好吗!” 蓝懿胆颤心惊,“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嘲讽你们了!壮士杆下留人!” 后来旁边前台的福臻不知道干嘛去了,人影晃着晃着消失了,傅暮终看了一眼,发现吧台空荡荡,连着之前那个想倒贴他的小姑娘都不见了,嘀咕了一句,“去哪了?” “当然是把妹子去了,没发现那个妹子也不见了吗?”蓝懿毫不在意地说道,“还是别去打扰了。” “我得去看看。” 傅暮终丢下杆子,一桌人喊他,“去哪儿?” “回房间看看福臻。”傅暮终扭头冲他们笑笑,“你们先玩,我马上回来!” “啧啧。” 蓝懿和黎悯撑着杆子在那里摇头,“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尉嬴看着傅暮终走了,他说,“那我们也歇会吧,我听说晚上外面有露天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走呀走呀。” 蓝懿上面浴衣下面穿着花裤衩,身边跟着米亚,那模样嚣张地不得了,“好久没有这种聚在一起看露天电影的气氛了。” 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吧台的时候,原本和福臻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忽然间冒出来,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先生呢?” “咦?”蓝懿回头看见她,喃喃道,“我们还以为你跟他一块走了呢。” “我……没有呀,只是上个厕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姑娘发现到手的小鲜肉没了,有些遗憾地耸耸肩,不过眼前他那群朋友看起来也很优秀啊,各个都长得帅! 小姑娘立刻摆出一副笑脸,“你们去哪儿?介意一起吗?” “也行。” 没有男人会拒绝倒贴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姑娘长得还不错,蓝懿说,“一起吧,走,我们去看露天电影。” “那个要等晚上九点才开始,现在还早,我带你们逛一圈当地的夜市吧。”小姑娘也很热情,放得开,就加入他们的队伍,福臻的事情很快就被丢在一边。 ****** 然而傅暮终推门进去—— 福臻躺在床上,看见他,喘着气喊了一声,“帮我倒杯水。” 这声音,跟猫叫似的,傅暮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发烧了?” 福臻咬牙切齿,“狗日的!那小姑娘给老子下药!” 傅暮终给他倒水的手倏地一抖,声音都跟着在飘,“你再说一遍?” 福臻抬起软绵绵的手指着自己,“傅老三,你看看老子现在的脸,红吗?” 清俊秀气的男人靠着床,一张被蒸的微红的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傅暮终,问一句,脸红吗? 傅暮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深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有点。” 福臻无力地垂下手,“操,给我水。” 跟个皇帝似的。 傅暮终几乎是哆嗦着把水倒进杯子里,还洒出来几滴,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跟帕金森似的,整个人都在晃,把杯子递给福臻的时候,一不小心接触到了他的手指,那一瞬间他跟触电一样,用力往后退开几步。 福臻喘着气笑,“怎么?我这样子很可怕?” 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 是他这幅样子……白皙的脸,细长的腿,节骨分明的手指,实在是……漂亮。 傅暮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魔怔了还是也跟着被下药了,影响了脑子,看着福臻的时候,脑子里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福臻见他这样子就捂着肚子笑,笑完了还一抽一抽的,明显忍着被下药的欲望不好受,他说,“我觉得你这样子才算是被下药那个。” 傅暮终哑了嗓子,“没准儿。” 福臻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们俩晚上一个房间,他忽然间有点怕了,怕晚上要如何和他相处。 那么多年的好兄弟当下来了,却在这种时候擦枪走火,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相当危险,一旦走偏……可能再也走不回正道。 傅暮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带你去洗澡?” “帮我放下水吧……” 福臻轻声呢喃着,声音格外地柔软,傅暮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他这个声音撩得痒痒的,鬼使神差地走去浴室给他放了水,外面福臻在带着颤音喊,“冷水!” “这天气,冻死你。”傅暮终撸起袖子三两下调好了合适的水温,随后来到床边,他说,“好了。” 福臻眯着微红的眼笑了,“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现在腿软得……走不动道儿。” 傅暮终骂了一声,“这意思是要我背你?” 福臻说,“不行吗?要不这样,明天换我背你一趟。” “你特么当我跟你似的幼稚,还一来一回。”傅暮终走到床边蹲下来,将背部对准了床沿,方便福臻爬下来,他说,“上来,我背你去。” 第354章 番外篇·尉辛爹妈5(新文一上线,关注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的,但是福臻的身体贴上傅暮终背的时候,他颤了颤,站起来,福臻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耳畔。 他像是发烧似的,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傅暮终说,“痒。” “什么痒?”福臻含着颤颤巍巍的声音问他。 傅暮终被他这样撩得浑身上下就有一把火蹭的一下点燃了,“老子说你呼吸在我耳边很痒!” 福臻笑,笑得花枝乱颤。傅暮终觉得这个词可能不适合用于男人身上,但是福臻这会儿显然就是这么个花枝乱颤的状态。 他将他放进浴缸,原型的浴缸放慢水,福臻一进去,水就溢出来不少,他躺在浴缸里喘气,他说,“这狗日的玩意儿有法子解吗?” 傅暮终在一边看着他,“要么,我给你找一个姑娘?” 福臻拍打着水花,一听姑娘,乐了,“来呀来呀!” 说完就开始脱裤子,他先前还是穿着衣服泡在水里,一边脱一边说,“我刚才在吧台边上那个小姑娘挺不错的,你帮我去看看……” 傅暮终没说话,坐在浴缸边缘眯着眼看他。 那眸光,深得像是冰潭。 福臻看了眼他,“怎么了?” “你喜欢女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有逼不操,天理难容。” 得,还是那个福臻。 傅暮终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眉心,“你自己探探上去找吧,我不负责找人帮你泄火。” “别啊,傅暮终……我喊你傅哥了行不行?” 福臻从水里抬起手来,抓住傅暮终的衣服,“我难受……” 我难受三个字,让傅暮终喉咙一紧。 他伸手,捏住了福臻的下巴,水珠从他脸上滚落,白皙俊朗的脸上蒙着一层淡粉色,湿气的眼,饱满的唇,唇上还有水滴。模样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勾人。 他就这么脱了衣服坐在浴缸里,被他轻轻用手一抬,脸就被抬了起来。傅暮终声音都哑了,“你找我,我只能亲自帮你泄火。” 福臻哼哼着笑,“老三,你这会别跟我耍嘴皮子,小爷我的小小福难受,你快帮我找姑娘……” 傅暮终伸下手去,轻轻刮了一下。 这一下真是不得了,福臻整个人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汗毛刷的一下放开又立刻收缩了,他没忍住直接大叫了一声,“我靠!” 我靠后面还带着卷音。 福臻腿都软了,红着眼尾微微上挑,他在嘴巴里嘶嘶地倒抽凉气,“你……轻点啊,服务这么到位,回头我给你小费……” 小费。 傅暮终冷笑,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那步伐再快几步都能起飞了,福臻说,“你去哪啊……我刚爽上呢……都是兄弟你撸撸我我撸撸你,不介意的话比比大小也行啊……” 傅暮终回头,那表情冷得像是冰霜,声音都带着杀气,“滚!” 说完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福臻泡在水里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傅暮终踹着门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走廊里有人擦肩而过。 他被撞得晃了晃,那是个穿着卫衣戴着帽子的人,身子挺瘦的,个子高高的,傅暮终望了眼那人口罩外面的一对眼睛,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眼下他被福臻的事情烦的一时半会儿没处发火,就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出去外面找了一圈尉嬴等人,最后在露天电影广场那里找到了他们。 尉嬴还是那副佛系淡漠的表情,自从辛妲出事后他脸上就没别的表情了,看见傅暮终来,淡淡的说,“位置给你,我回去了。” “你怎么了?”傅暮终拍了拍尉嬴的肩膀,尉嬴说,“不想看。” 傅暮终抬头,放的又是烂俗的爱情桥段。尉嬴估计已经对爱情什么的不抱有期待了,所以看这种东西也没有波澜起伏,他说,“那你先去睡吧,晚上扎金花喊你。” “行。” 尉嬴穿着人字拖一路荡着荡着荡走了,回到房间里他躺下,又掏出手机。 点开和辛妲的对话框。 【辛妲,我们出去看电影了。】 【电影桥段很老套,又很狗血,原本我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自从我把那里面的女主角带入成了你之后,我就根本看不下去。】 【我很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辛妲,你还好吗?微信你是不会上了吧,可我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你那天存了你死我活的念头,我原本是想着等你臣服我,我就……我就把什么都给你,我们重新再来过。】 【可是我忘了,我要的是爱,不是赢。】 尉嬴一边打着字,一边泪眼朦胧。 他的感情无处可走,怎么办,辛妲,这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埋葬? 我如果能随着你一起入土,那该多好? 尉嬴觉得,没准自己有一天真的就默默安排好了事后的一切,然后随着辛妲从电视塔跳下去。 可是尉辛不能失去父亲。他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都想着尉辛那张脸。辛妲走了,尉辛就是他唯一的慰藉,那是他和她一起的儿子,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信息发送,照例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世界的另一端,一只手机被摆放在桌上,时不时发出一声震动。 有一只细长的手将它接过来,随后点开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戳的人眼生疼,有人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将手机又关上,甩回桌子上。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 这次的假期持续了一个礼拜就回去了,卫阙和蓝懿敏感地发现大家情绪都不大对。 傅暮终和福臻不知道为啥关系很僵持,以前他俩就经常凑一块打闹,现在距离泾渭分明,连座位都不坐一块了。 尉嬴也不大对,这几天总觉得他眉眼里有很多阴郁,比起以前还要严重。 黎悯更加不对,估计是老婆要出狱了,整个人都很反常。 蓝懿和卫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摇摇头,各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了自己单独的心事,这小团体也不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了。 落地的时候,几个人很快告别,各自回家,傅暮终说晚上要去接一个人,还是等在机场里,蓝懿开玩笑,“是不是姑娘?” 傅暮终没否认。 福臻还是傻呵呵地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人有点不舒服。 不知道为啥。 傅暮终要接姑娘。 哦,接姑娘挺好的啊,反正他不是单身么。 福臻不知道自己是不爽在哪里,想想又想不明白,想上去和傅暮终说话,可惜了人家眼神冷得像是冰,他刚想说话,偏偏话题开启便哑了声音。 算了,他的感情事儿,自己也管不了多少。 福臻打车走了,剩下几个人也陆续打车离开,最后一个尉嬴拍拍傅暮终的肩膀,“我也走了。” “走吧。”傅暮终说,“路上小心。” 他看着挺低落的,尉嬴说,“有啥想不开的跟我说说。”上回他也不是大清早的心情难受找他喝酒么? 傅暮终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尤其心酸,他说,“尉嬴,唯独这事儿,你帮不了我。” 他一般都喊他尉狗,这回连名带姓一块上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说不准呢。”尉嬴掏了根烟,也给他一根,“兄弟怎么做的,你跟我说说,也许能想到办法。” “如果说我不想做兄弟呢?” 傅暮终抬头,看着尉嬴,无意识喃喃,“我不想跟一个人做兄弟呢?” 尉嬴点完火之后动作就顿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开始他没明白过来傅暮终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惹你了?大家虽然不靠谱,但是交朋友都挺真诚的。你是想断交还是……” 嘶,不对,不对!他这个表情…… 尉嬴多人精啊,一下子想到了。 他拿着烟的手真的在微微抖,男人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福……福臻?” 傅暮终没说话承认。 也没否认。 尉嬴丢了烟,直接把傅暮终怼到墙上,那眼睛都是红的,“你疯了?有什么想不明白?” 傅暮终被他这个动作直接顶到了墙边上,两个男人对视,尉嬴看见傅暮终那双不像以往意气风发的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声音在发抖,“傅老三,你……想明白了吗?” 傅暮终笑笑,“也许只是一时半会鬼迷心窍呢,我回家想几天就好了,正好现在接个姑娘。” “行。” 尉嬴没说话,放开他,替他正好胸前的衣服,压低了声音,“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一个人闷着。傅暮终,你他娘的……” 他没说出后面一句话,只是拿拳头顶了顶傅暮终的胸口,随后道,“我走了。” 傅暮终说,“再见。” 尉嬴走出机场,拦了辆车,报了地址就回家,他按下车窗,一路上狂风灌入车厢内部,他迎风眯起眼睛,像是察觉不到冷一般。 爱情这种东西,来的总是那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像尉嬴以前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辛妲,他只是暂时性的对她那张脸感兴趣,可事实上呢。 辛妲走了,他痛得要死掉了。 到了家,尉嬴拿着行李下车,一开门尉辛就跑上来,冲着他笑,“爸爸!欢迎回来!” “哟,谢谢啊小兔崽子。”尉嬴摸了摸尉辛的脸,孩子越长大了,眉眼之间居然也和辛妲有些相似。 他雀跃地说之前萧叔叔来看了一趟自己,尉嬴听说是萧潇,整张脸都拉了下来,“以后不许一个人见他。” “好吧。”尉辛撇撇嘴,“前几年萧叔叔也常来看我,他不是什么坏人。” 在他眼里就是坏人! 尉辛又道,“萧叔叔的眼睛治好啦!” 尉嬴抱着他去沙发上看电视,尉辛在一边叽叽喳喳地叫,“我问他是怎么好的,他说一个很重要的人去世了,把眼睛移给他了。” 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辛妲这个两个字就直接跳进了尉嬴的脑海里,男人的脸色直接就变了,一下子按住尉辛的肩膀,“他……有说是谁吗?” “我问了,但他没说。” 尉辛看了眼自己父亲的脸色,发现他表情不是很好,赶紧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他,“但是……但是他看着我的脸哭了,我就没好意思问下去。” 尉嬴无声的沉默,这一刻,男人眼眶微红,竟心如刀割。 辛妲的眼睛,是不是在萧潇身上? 他当初为了辛妲从悬崖跳下去,不顾粉身碎骨的下场也要保全她的名誉,于是换来的代价便是一只眼睛,辛妲那么一个要强的人,若是知道萧潇为了她失去了一半的光明,肯定会想尽办法弥补。 如今,最好的办法来了。 她将自己的眼睛给了萧潇。 他心爱的女人,把痛苦,把余生,把漫长的时间留给他,却把光明和新生给了萧潇。 尉嬴喉间哽咽,随后胡乱地对尉辛说,“爸爸去房间休息一下,头疼。” 小男生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快去吧。” 尉嬴在埋进房间的那一刻,眼泪没忍住,情绪彻底崩溃,他靠着门滑下去,瘫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把头埋入掌心,随后,像是一只困兽,发出嘶哑的哭声。 辛妲,辛妲,你怎么这么狠。 她将她的东西送给了萧潇,萧潇现在用着辛妲的眼睛看着这片世界,那他呢?她给他的是什么? 尉嬴望向窗外,他忍不住,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辛妲发了一条消息。 尉嬴在辛妲生前,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说过一次我爱你。 那时的他逢场作戏,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屑一顾。 后来辛妲走了,他万箭穿心,那一刻才知原来爱没有从嘴巴说出来,却在心里扎了根。于是某天连根拔起的时候,他才惊觉,有这么疼。 尉嬴给辛妲发送了无数遍我爱你,却再也没有传达到那个女人心里。 深夜里,有人看着手机屏幕,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她笑,“谁和他说的我把眼睛给你了?” 萧潇耸耸肩,将下巴放在辛妲的肩头,“不是挺好吗,让他痛苦一辈子吧。”尉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尉辛还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小男生胖嘟嘟的脸看着十分可爱,尉嬴没有吵醒他,弓着腰轻声从床上爬起来,随后跑去窗户边,翻着窗坐在窗台上,两腿放空在高楼上荡来荡去,然后拿出手机给傅暮终打了个电话。 他说,“出来谈谈。” “我不。”傅暮终说,“我想出国去了。” 尉嬴愣住了,“你好端端的出国干什么?” 傅暮终没说话。 尉嬴一下子明白了,他这是想逃避呢。 “你跟福臻坦白了?” “对。”那边傅暮终对尉嬴说,“得了,现在兄弟也做不成了,这个年过得真是美滋滋。” “美滋滋。”尉嬴跟着傅暮终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怎么办啊,尉狗,我现在也好难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惨的……”尉嬴忽然间觉得傅暮终跟自己同病相怜,都是爱而不得。 “我不管了,我过几天订机票去了。” 傅暮终拿着手机擦了擦眼睛,“靠,老子还缺他一个吗!就算老子以后喜欢男人,那也有大把的小鲜肉!” 尉嬴毛孔收了收,“你别,别看上我啊,我可先说好,我比钢铁还直,不可能弯了。老子就是断了,也不会弯了。” “滚蛋!”傅暮终嚎了一嗓子,“我没那兴趣啃你这块又老又硬的窝边草!” 尉嬴急了,“那你他妈,福臻就是小鲜肉了啊?他就比我俩小一岁!” “他长得好看!” “放屁,那我不好看吗!” “那你撅屁股给我艹吗?” “我他妈……拿刀捅死你……”尉嬴给他气得一个哆嗦差点从24楼摔下去,他翻窗进来走去客厅,随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你想好去干嘛了吗?为什么非得逃到国外去呢?” “我也觉得我就是一时半会冲动了,所以我这么想,出去冷静冷静,等好了再回来,正好不用见福臻,也省得尴尬。” 傅暮终叹了口气,“我爹妈喊我顺路去国外进修酒店管理呢。” “得了,爹妈的话才是重点,看来是看不下去你这么放纵了。”尉嬴笑了,“去吧,有事儿记得跟我说,我帮你把关。” “你自从没了老婆,整个人心态跟佛系似的啊。”傅暮终开始不怕死地在他伤口上撒盐,“不愧是看透红尘世俗的人。” “娘搓比。”尉嬴捂着胸口骂了句脏话,傅暮终这句玩笑话差点让他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居然两次三番为了辛妲的事情掉眼泪,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又瞎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傅暮终这个状态起码还是正常的,还能插科打诨,不像之前在机场里那会,跟丢了魂似的。现在这样尉嬴还挺放心,应该不止于为了福臻做出什么大事。 傅暮终好歹也这么大了,成年人了,不可能再冲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给自己拌了份沙拉就坐下来吃,放完寒假尉辛就该开学读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了,他要好好想想送他去哪家高级补习班提前补课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尉辛这兔崽子一看就继承了他的高智商,随随便便读个书,都肯定是当大班长的料子。 想了一会新年之后要干的事情,尉嬴整个人又恍惚下来,他不停地关心周围人,不停地思考以后,却在所有事情都结束的那一刻,整个人恍然失措。 大脑一片茫然,像是所有的思维意识在这一刻暂停,然后无限倍放大延伸——尉嬴心想,他一开始不断地做别的事情来麻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辛妲没了。 一旦提及有关辛妲的字眼,尉嬴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明明是个大男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尉嬴一想到辛妲,就痛苦。 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了后来变成了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癌,那些悲伤的痛苦如同病毒,他一休息,一放松,就朝他袭来。 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他想忘记的,可他又不想忘记。 他想重来的,可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重来。 尉嬴整个人就这么发呆坐在客厅里许久,那个时候连带着时间的流逝都是悄无声息的,漫长而又难熬,直到尉辛睡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自己爸爸一脸呆愣地坐在客厅中央,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爸爸,你怎么了?” 尉嬴猛地回神,上前摸了摸尉辛的脸,“没事……我……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你是在想我妈咪吗?” 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却一语中的。 尉嬴的脸色白了白,男人眼眶微红,却没有欺骗自己的儿子,“是的。” “那么,那天那个阿姨又是怎么回事呢?” 尉辛的眸光很真挚,不带一丝杂质,“你要是还喜欢我妈咪,为什么要带那个阿姨回家呢?”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虽稚嫩,却沉重,沉重到尉嬴这个成年人,竟然无法回答。 沉默了好久,尉嬴才哑着嗓子,盯着尉辛的脸说,“大概那个时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窍吧。” “是吗?”尉辛笑了笑,“那你就是还喜欢我妈咪了!那就去和她说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课本里是这么写的。就算妈咪还是和别人在一起,起码原谅你了,你也会安心一些。” 尉嬴没说话,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尉辛是个小孩子,所以看问题也是小孩子的视角,可是殊不知,小孩子的视角才是最纯粹直接的,没有任何的曲折和别有用心,就是这么简单——可这些东西,他这个大人,都未曾想过。 尉嬴摇摇头,“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你妈咪现在嫁给别人,我也不好再去打扰他。” 尉辛眨眨眼睛,“意思是,哪怕妈咪不会原谅你,你也就这么算了吗?” “只能算了。”尉嬴看着他,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喃喃着,“你知道吗,你还小,看见什么就握住什么,不要什么就丢掉什么,难过就哭,开心就笑。可是当你长大了,有些时候根本不是这样,大人的思维方式太复杂,总是带着事与愿违和不肯认输,你越是不想要什么,就越是不肯放开什么。越是爱什么,就越是伤害什么。” 尉辛似懂非懂,可是尉嬴却红了眼睛,“所以上帝给了我们这群贪婪而又不知满足的大人一个惩罚,这个惩罚就是遗憾。” 唯有遗憾,唯有不成全,唯有生离死别,是最刻骨铭心的。 在你放开手失去的那段岁月里,有些东西,就会在以后哪怕你倾尽手上所有的权利和金钱,都换不回来一个瞬间。 尉辛抽搐一张餐巾纸,递给尉嬴,“爸爸,别哭,妈咪肯定很爱过你,也不会想看见你哭。” 尉嬴的眼泪没忍住,在自己儿子面前竟然就这么掉下来,“是啊。” 她当初很爱很爱自己的,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一切。 如果能重来,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作为供奉。 ****** 大年初七的时候,尉嬴带着自己的儿子去各个好兄弟家里逛了一圈,尤其是打探了一下福臻最近的消息。 傅暮终在前一天已经出国了,出国的时候悄无声息,后来微信都联系不上。 有的人挺担心的,但是尉嬴没担心。 傅暮终迟早会笑着回来,继续和他们这帮好兄弟开各种不正经的玩笑,他只不过是暂时找不回自己,给他一段时间冷静,他还是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傅暮终。 尉辛在福臻家里,福臻的爹妈由于自己儿子没结婚抱不到孙子,看见尉嬴的儿子就特别喜欢,送了两个大红包,又把家里的玉镯子金项链,使劲往他身上戴,吓得尉辛都说,“大妈妈,这个东西太贵重了,不能要!” “哎呀,大妈妈给你的就收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福臻的母亲实在是疼爱尉辛,看他小脸又白又漂亮,止不住地夸,还顺带损了福臻,“你看看人家尉嬴生出来的小孩儿,跟青葱似的!又白又嫩!你看看你自己!老婆在哪都还没个下文吧!” 福臻坐在沙发上抽烟,他老妈看见了过去就一个大手子拍下来,福臻跳起来大叫,“我靠我靠烫到裆了!妈,你不至于这么狠吧!不就没给你孙子抱吗!” “多大人了还不结婚成家,你这裆有没有一个样!”他老妈也是个豪放派作风的,又抱起尉辛狠狠亲了一口,“你看看人家的小孩儿,多水灵!” “哎呀烦死了。”福臻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茶几,“尉嬴你再生一个给我妈抱吧,反正她这么喜欢你儿子,回头也省得她天天要我带儿媳妇。” “你怎么说话呢!” 福臻的妈妈柳眉倒竖,“我还不是着急啊!你都多大了!你看人家尉嬴的儿子都上小学了!” 福臻不服输地说,“那尉嬴是早恋啊!他21岁就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你有本事没见你搞一个回来啊!”福臻的妈妈和他抬杠,“你搞一个回来,我一样养大!” 福臻不吱声儿了。 福臻的妈妈摸着尉辛的脸,“对了,你最近长身体,老福啊,楼上那盒核桃你拿下来吧。大妈妈和你说,那都是野生核桃。给你补脑,补身体。刚开学了,好好读书啊。” “好!”尉辛一口一个谢谢大妈妈,哄得福臻老妈眉开眼笑,一扭脸对着自己儿子,又把脸拉下来,那个恨铁不成钢。 还是尉嬴的儿子好! 福臻的妈妈在楼下坐了一会,尉嬴让自己儿子陪着她聊会天,就叫了福臻出来,兄弟两个人在他们家花园里一边抽烟一边聊自己的事情。 谈了一会,福臻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声,“傅暮终最近怎么没声音了?” “他?” 尉嬴看了眼福臻,继续道,“不知道。” “我不信。”福臻说,“你和他关系最好。就你那个失恋了第一反应就是找他喝酒的份儿,肯定说过什么悄悄话。” “哟?”尉嬴笑了,“这是吃醋了啊?” “吃什么醋。”福臻啧了一声,白俊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急促,随后又立刻说道,“他去哪了?” “去新西兰了。” 尉嬴将烟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福臻在他背后问,“去新西兰干嘛?” “新西兰空气好。”尉嬴冲他笑,“他去放松心情,顺路进修酒店管理。” “得了吧,他那骚浪的性格还进修……再过几年尉辛学的都超过他了。”福臻在一边自顾自喃喃,“怎么突然一言不发就走了?” “失恋了呗。”尉嬴吐露了一句,“然后就,出国,散心,顺带学习。正好发愤图强。” “失……”福臻愣住了,还结巴了,“他,他,他跟哪个姑娘好上了啊?” 尉嬴没说话,福臻急了,“哪个啊?网红?还是小明星?” “你眼里傅暮终就这个品味么?”尉嬴失笑,“别问了,他有他自己的事儿,你要是担心他,就飞过去找他。” “谁……谁担心了。” 福臻踹了一脚垃圾桶。“不说了,最近因为他的事情我烦着呢。” “反正以后他不会烦你了,你也别自作多情了。”尉嬴说话快准狠,福臻被他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愣了好久,才道,“哦。” 尉嬴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他又在福臻家里待了一会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福臻的妈妈抱着尉辛不肯撒手,“过几天带小辛辛来我们家住会。” “开学了呢,暑假再来吧。”尉嬴牵着尉辛的手,尉辛回头和她说再见,“大妈妈再见。” “再见!” 福臻的妈妈站在门口跟望夫石似的挥着手绢,回头看着自己儿子,刚要张嘴,福臻就说,“打住打住,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结婚不生小孩儿啥的,我是真的不想生,你要闲着你和我爹再去造一个,我肯定把他当自己儿子养。” “少来,那我们生的喊你爹还是喊你哥?”福臻的妈妈骂了一句,“我就是看你天天单着难受,你要是厉害,带个男人回来我都算求的!” 福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老妈,“你……你能接受同性恋啊?” “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饭了?谁家孩子不是宝贝了?”福臻老妈怒了,“还不赶紧去给我找姑娘,没有姑娘就男人!老娘多个儿子伺候,还比别人美呢!” “……”得,他老妈思想估计能排全国前几。 ****** 尉嬴回去的时候顺路带着尉辛去了一趟文具城,然后带他买了很多新的文具,尉辛说要用自己的压岁钱买,尉嬴没拦着,看他买了东西美滋滋地抱在手里往车子走,尉嬴说,“多的钱我替你存起来。” “我不信,我自己存。”尉辛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我们班同学说,大人说的那种‘压岁钱帮你存起来’都是骗人的,早就自己偷偷花了,所以你要给我开个账户,我自己存钱。” 尉嬴拉着车门,不知道该是气还是笑,后来还是笑了,“谁教你的这一套套?我还能坑你那点钱?” “钱虽小,但事大。我要藏零花钱!”尉辛跳上车子,很熟练地使唤尉嬴开车,“然后存钱去国外看妈咪。” 他印象里,还是记得辛妲住在国外,虽然时不时回国玩一趟,但是还是定居的国外。 于是小男孩想要自己存钱,以后买机票,自由地来回看自己的妈咪。 尉嬴声音哽咽,“你……你要是想去看她,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去。” 原谅他没法对自己的孩子说出口,你妈妈已经走了的事实。 尉辛还是固执地说,“我自己的妈妈,我自己存钱去看。” “好。”尉嬴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再说下去他可能又要很怂地哭了。 当街哭,太跌份儿了,好歹他以前,那什么,叱咤风云,江城小霸王……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窝囊到这个份上,说出去,多……多丢人啊。 尉嬴擦了擦眼睛,“开车了,坐稳,安全带。” “系好了。”尉辛说,“走吧!回家!” 尉嬴发动车子,而这个时候,正好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前走过,手里提着一袋儿童文化用品,看样子是给自己的小孩儿买的。 但是那个背影实在是熟悉,熟悉到最近尉嬴的梦里一度都是这抹细瘦的魂魄。 辛……辛妲?! 尉嬴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可是实在是震惊,以至于一发动才踩了油门又一脚踩住刹车,尉辛整个人往前扑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他吓了一跳,“爸爸,怎么了?” 尉嬴解开安全带,眼睛都是红的,“你坐在这里等我回,爸爸下去办件事。” 说完抓汽车钥匙直接拉开车门冲出去,可是那抹影子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人群来来往往和他擦肩,每一张脸都像是她的眉眼,尉嬴在一片不安和恐惧中深陷,他望着陌生的人潮,仿佛置身于时光洪流,一点点倒退。 那抹身影,他可以确定他不是看走眼! 尉嬴觉得心头恐慌,是辛妲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和辛妲相似的背影? 男人仓皇无措地站在街头,任凭周遭变幻风起云涌。 后来他失魂落魄回来的时候,尉辛有些奇怪,问他,“爸爸你这是怎么啦?” “没事……”尉嬴发动车子的手都在发抖。 他忽然间在想,那天大暴雨的夜晚,他看见的,到底是不是辛妲的尸体?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苦心积虑来制造一场死亡的假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从此躲开他吗? 尉嬴用力攥紧了方向盘,她若是为了逃离他,何必做得这么绝!一点回头路都不给他! 一路开得飞快到了家里,尉辛跳下车门,拎着一袋子文具进了电梯,一路十夫长嬴走路还是心不在焉的,拼命思考那个背影到底是不是真的。 尉辛去小房间里玩耍了,尉嬴左思右想不得安宁,于是直接拨了个电话。 林风说,“尉少,啥事儿您说。” “帮我查查辛妲的坟墓在哪里。” 林风吓了一跳,“老……老板您这样不好吧!人家都入土为安了……” “入你妈妈的土!”尉嬴抓着手机狂吼,“快查!还有查葬礼当天的情况,辛妲的骨灰!包括她跳下去那天的尸体!” “你这是……要,要作孽啊!”林风摇了摇头,“我不行,我不能去打扰人家。” “查不查?” “不行,我良心不安。” “五万块。” “……我还是有点……” “十万块。” “……” “加上一辆奔驰g系。” “我等下就查,您就瞧好了您嘞!” 林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尉嬴听着电话忙音还没回过神,靠,林风你特么良心就值这么点钱吗! 新年即将过去,那些欢乐喜庆的气氛眨眼一瞬间就成为了昨天,宴席也渐渐散场,围在一起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打道回府,尉嬴身边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过年的欢腾氛围被寒冷的冬季逐渐凝固掩盖,那天他去上班,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我?” 尉嬴揉了揉鼻子,一回到车里的时候,又浮现起当初看见的那抹背影,他总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或许的确就是个和辛妲长得像的,而自己却走火入魔,非要把她认作辛妲。 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甚至想到,辛妲这会儿要是还活着,不和自己在一起,那和谁呢?萧潇? 挺好的,和萧潇双宿双飞,恩恩爱爱,没了他,她一定开心的不得了…… 尉嬴想着想着又窝火了,一脚踩下油门去上班,刚进了公司,林风就蹦上来,一脸讨好,“尉总……” 尉嬴和林风一起带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正式地喊他尉总过。 有时候林风胆子发育了还在背后偷偷学着黎悯他们喊他尉狗。 林风把文件递上去,“尉总,辛妲的坟头在哪我都查到了,您……是打算新年年初去上香吗?” 尉嬴被他这通话说的两眼发黑,“不准跟我说辛妲死了的字眼!” 林风有些委屈,“是您喊我查的……” 尉嬴抖着手把文件拿来了,死死盯着纸上那个地址,没说话。 沉默好久,他才猛地松开他,哑着嗓子道,“这周末放假……你陪我去大同公墓一趟。” 林风也跟着没声音了,隔了有段时间才道,“好。” ****** 这天周末,林风开车去接了尉嬴,尉嬴难得罕见地穿了一身正式的黑,严谨肃穆,跟他平时不像。平时尉嬴都是一脸玩世不恭地笑,现在居然能这么沉稳。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开到大同公墓,尉嬴下车,黑色风衣被风吹得扬起了一角衣摆,他按着林风的指示来到坟墓边上,就看见了一块无字碑文。 “据……据说是……是辛妲的墓。” 林风咽了咽口水,“当初有人看见辛戚和辛商在这里祭拜的。” 可是为什么辛妲的墓,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是不是辛妲根本就,没有死? 这个念头越来越疯狂地在他脑海里生长,尉嬴看向四周,找到些许祭奠品,可是男人盯着那块墓碑好久,狠狠一脚踹向她的坟头! “尉少你……你……” 林风一下就被吓得灵魂出窍,“我靠,你这是大不敬啊!别!” 他上前去拉尉嬴,尉嬴踹翻了墓碑,伸手就下去刨,可是除却上面一层泥土,下面都是用水泥封住的,手指根本无法挖开这坚硬的封固。 “尉少!您这是想干什么啊!快别挖了!女神的坟啊这是……会遭报应的!” 林风急的大喊,还好四周没有人来上坟,不然看见这个情况肯定要报警,谁受得了死者的坟墓被人这样侮辱! “老子不信!”尉嬴浑身是泥地起身,用力一脚踹在辛妲的坟头,眼眶都是红色,他声音嘶哑,“老子不信辛妲死了!妈的,有报应就让她尽管来找我!叫她半夜托梦给我,告诉我不得好死!” 什么劳什子的死不死!辛妲没死!辛妲就是没死!死了为什么坟墓上不写她的名字,死了为什么不让他参加下葬现场! 辛妲,你想逃离他,你直说便是!你用尽一切手段哪怕骗过全天下人说自己死了,只为了让他死心,你怎么这么狠! “老子大不了不缠着你就是了!” 尉嬴到后来眼泪连着嘶吼声一并出来了,“你嫌我烦,我滚出你的世界就是了!你为什么要用死来报复我!你活得好好地不行吗!非得用死吗!” 尉嬴往后踉跄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泥土上,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滚就是了,辛妲,我滚的远远地,我再也不烦你了,你别走好不好?这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你活着就好,可你给我个回答啊……你哪怕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绝望,那我不去纠缠你了行不行,你活过来好不好?” “算我……算我求求你……” 男人的声音到后来已经接近哽咽,他将脸埋入手掌心,发出无意义的低吼,像是受了重伤的困兽,得不到解救。 尉嬴哭了,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他用力抓住身下的泥土,原本光鲜亮丽的男人在此刻崩溃像一个疯子,浑身尘土,眼神浑浊,他坐在辛妲的坟头面前怔怔地看着被自己挖开来的坟墓,随后又跌跌撞撞站起来。 林风一个大男人被尉嬴悲恸的哭声都激得眼睛红了,“老板,女神也不会想见到咱了,咱别去打扰她了……” 尉嬴擦着眼泪,只回答一个字,“好。” 他又不停地给辛妲道歉,走到一边蹲下,把那些原本他挖开来的泥土统统埋回去,一边埋,一边呢喃,“妲妲,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走了,你就托梦来骂我好了,你哪怕诅咒我也好……如果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尉嬴接下去的话说不下去了,泥土扑扑簌簌从他指缝间往下掉,他哆嗦着,“如果你还活着,你……你给我个回音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不再纠缠你了……我只想知道,你还……还活着吗?” 尉嬴将墓碑埋回去,随后抱着那块无字碑文,整个人哭到颤抖,那眼睛血红,像是要溢出血来一般。 最后的最后,他跪在那边重重对着坟墓磕了几个响头。 力道之大,额头红肿。 “辛妲,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能还你的,我一定补偿你。” 尉嬴的吻落在冰冷的墓碑之上,或许辛妲死掉的时候,身体也是这么冷的,“对不起,我……我爱你。” 随后男人毅然决然地起身,眼泪滑落,他说,“回去吧。” 林风眼眶都红了,“尉少……” “没事,回去吧。”尉嬴抹了一把脸,“要是真的没消息,以后每年都来这边送花,知道吗?” “我知道。”林风低下头去,随后跟在尉嬴身后离开,寒冬腊月,凉风萧瑟,那块墓碑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冰霜。 孤独地立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 ****** 尉嬴这天夜里破天荒找了一群好朋友喝酒,辛妲出事后他没敢放纵自己,他就怕自己错过一点什么消息,永远都保持着高度运转的思维,害怕和辛妲错身。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不要了。 他哭着缩在沙发上,家里聚满了人,尉辛被福臻的妈妈接去住了,正好家里没有外人,几个好兄弟都来了,他就一边哭一边对着酒瓶吹,到后来对着垃圾桶吐。 吐光了胃还在抽搐,吐出来的都是的胆汁和胃酸。 黎悯看不下去了,“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原本辛妲出事之后尉嬴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现在突然间崩溃了,让人有些怀疑。 “我……我去看她的墓碑了。” 尉嬴抓住黎悯的袖子,“我受不了了,我再也装不下去了,黎悯,你知道吗?” 他用力戳了戳自己胸口,“我他妈每天这里,煎熬得跟要死掉一样!” 他还不如死了呢!他还不如直接跟着辛妲跳下去算了呢! “唉……”蓝懿在一边看着尉嬴这样,想到了当初陪着他飞去美国阻拦辛妲和别人在一起,当时尉嬴也是要死要活,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自己很爱她呢。 如果察觉到了,起码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他也不会把辛妲逼成这样。 看来人都是犯贱的,唯有在失去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彻底醒悟过来,原来我爱她。 福臻说,“别哭了,人都走了,你还能怎么样呢,你总得活着,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尉辛。” 尉嬴这段日子没找死,或许全靠尉辛的存在。因为他是尉嬴和辛妲的血脉。 “我觉得她没死。” 尉嬴哭累了就在一边抱着一个抱枕,“我觉得辛妲没死。” “这是你的幻觉。”黎悯在一边淡淡地说道,“就算没死,在你心里,最好也把她当成死了。” 他这句话可真狠,尉嬴擦着眼泪,“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了你才能死心。”黎悯转过头去看尉嬴,“她不死,你永远只知道伤害她。所以我想辛妲想要的,就是让你以为她死了。你既然这么爱她,陪她把这场戏演完不行吗?” 尉嬴愣住了,随后眼眶更红了,“我……” 他哽咽了好久,“我是不是做了特别多对不起辛妲的事情?” “现在后悔是没用的。”卫阙拍了拍尉嬴的肩膀,“看开点吧,辛妲不管活没活着,都已经和你无关了,你别再去逼人家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尉嬴喃喃着,“可我不甘心,她若是没死,我……” “她要是没死,现在肯定和萧潇过得舒舒服服。”黎悯这人最知道补刀,一刀下去鲜血淋漓,“你也犯不着再去缠她,就当她死了吧。” 尉嬴没说话,嘴唇哆嗦着,只是不停地流泪。 “唉,算了,也别刺激他了。”蓝懿在一边说道,“看看尉老狗现在这个状态,比当初的黎悯还可怕。” 黎悯眼珠转过去看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当初怎么了?” “emmmm……”蓝懿立马闭嘴,“当我没说,反正你老婆也快放出来了。” 尉嬴不说话了,就倒在沙发上不停地抽气,像是哭得喘不过气来一样,后来他不哭了,不哭了就又开始狂喝酒。 几个人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福臻翻着手机,忽然间就看到一则新消息,说是什么当年风云人物萧家长子隐居江城,最近暴露行踪,和一个侧脸模糊的女人疑似新恋情? 福臻当场嗷了一声,“我靠你们看看!这个背影是不是辛妲?是不是!” 尉嬴整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一样,跳过去看福臻的手机,死死盯着屏幕上媒体偷拍的那抹模糊的侧脸。 沉默好久,他说,“不是,不是辛妲。”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大家都用带着点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不停细声说话的男人。 尉嬴自顾自出声,自欺欺人,“不是的,肯定不是辛妲……” 不,不可能的,只是像而已,不可能是辛妲的,辛妲怎么可能和别人好上呢,肯定不是真的…… 尉嬴这幅样子让大家都愣住了,后来散场的时候,黎悯拍着他的肩膀说,“人是要往前看的。” 他停留在原地,苦苦抓着一些辛妲还爱他的证据,到底图什么呢? 那些过去的幸福,早就在辛妲跳下电视塔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那天家里人去楼空,尉嬴一个人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久,一时之间什么念头都涌了上来。 辛妲没死,辛妲和别人在一起,活得好好的,只是为了,逃出他的世界。 后来尉嬴哪怕倾尽了一切都换不回她一个回眸。 这几天尉嬴做了一场梦,大梦数年,梦醒是辛妲和别人的婚礼。 三年时间恍若白驹过隙,尉嬴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回忆渐渐破碎,他从蜗居中抬头,看见她光彩照人,身边有深情男人陪伴,他一个人嬉笑怒骂,皆是他自己痴傻。 尉辛的个子已经很高了,站在尉嬴身侧,像是一个小活宝,小学里有好多小姑娘追着要和他一起补课,小小年纪就有许多大人一样的烦恼,颇为老成。 辛妲这几年偷偷来见过他,但是没让尉嬴知道,不过也只是尉嬴装作不知道。 她的确没死,她也的确放手了辛家。 后来跟随萧家长子一起打拼做生意,她已经嫁作他人新妻,再也不是他心头那抹血红。 尉嬴觉得自己在这几年里迅速老去,而回忆里的辛妲还是那样的清晰,近年来她唯有一次在媒体里被曝光,是半年前萧家长子求婚被偷拍,然后她红着眼睛答应人家的样子。 萧潇把戒指带在辛妲的手上,那一刻时光永恒,尉嬴被他们抛弃在了故事的外面,游离晃荡,却始终只是个外人。 黎悯说尉嬴最近很可怕,萧莹莹耍着花样重新去引起他的兴趣,然而尉嬴还是不冷不热的,就像是对女人彻底失去了兴趣。最后来的时候,他干脆拉黑了萧莹莹所有的联系方式,这个女人找上了黎悯,正巧那天尉嬴在黎悯家打游戏,看见萧莹莹,那脸直接拉了下来,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滚。 萧莹莹吓得花容失色泪眼朦胧,抱着尉嬴问他,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够好? 尉嬴说,抱歉,耽搁你这么几年,但我真不爱你。 萧莹莹三步一回头地走了,最近辛妲做了她的大嫂,她睁眼就是自己的情敌,日子过得很苦。 尉嬴刻意压着自己去打探辛妲消息的冲动,但是最近萧潇的生意越做越好,财经界频繁会有他的报道,尉嬴哪怕不想看也不得不看见他的消息,有人说萧潇重新回来,还是能够回到当年萧家的巅峰,有人说因为萧潇身边有一位贤内助鼎力帮忙,这位贤内助以前好像还是某个集团的女总裁。 女总裁? 尉嬴看见诸如此类的字眼的时候,总会觉得心脏揪得疼,连呼吸都跟着呼不上来了。 ****** 这天蓝懿说有一场慈善晚会让哥几个一起去,尉嬴好久没出面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红地毯,现场直接捐了个一百万造希望小学,惹得媒体蜂拥而上,话筒都快戳到尉嬴脸上来了,在那里喊着,“尉总!您最近深沉许多,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尉总,您还是单身吗?之前传出您和着名女星辛妲的结婚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知道辛妲死过一次,那次从电视塔跳下来之后,尉嬴他们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在不知情的众人心里,辛妲只是暂时的退出娱乐圈,息影隐退去了,压根不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故事情节。 尉嬴面对媒体,以往不羁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他淡淡地看着镜头,说话剪短,“近来一切安好。我单身。” 就这么直接回答完了刚才的两个问题。 众人唏嘘,江城太子爷尉嬴性子换了。 有人说这是男人成熟的经历,却没人知道这成熟的代价,是一场感情的灭亡。 尉嬴下了红毯就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随便聊聊天,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么随便一个抬头,他就看见那个身影冲着自己方向走来。 清冷孤傲,遗世独立。 是辛妲。 她再也没了畏畏缩缩的担忧和害怕,毫无畏惧地陪着萧潇走在镜头面前,哪怕自己曾经一度假死,这个时候,她终于有勇气走出来,站在混血男人的身侧,笑容清浅。 所有人哗然,是辛妲! 消失了好几年的辛妲! 原来真的是她和萧潇结婚了! 尉嬴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辛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随后,她抬头,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脸,视线相错那一瞬间,所有的时间在这一刻停格,然后猛地被按下倒退键,周围一切以一种光年逃逸的速度迅速回拨,一眼万年,重新回到他们初始的那一刻。 尉嬴猝然梦醒,站在她面前,眼眶微红。 他曾想起一段话,假若他日重逢,事隔经年,我将以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这段故事来源于一对同年同月同日的情侣,充满艺术细胞的两位鬼才,孤高而又骄傲,他们相恋,行这世间大不讳,却在最终选择分手。 分手多年后,女方尝试了一次挑战,2010年5月31日的纽城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她已经在这里静坐了两个半月,在这716小时中,她岿然不动,像雕塑一般接受了1500个陌生人与之对视的挑战。众多名人慕名而来,有些人甚至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不过十几秒,便宣告崩溃,大哭起来。 唯有一个人的出现,让雕塑般的她颤抖流泪了起来,那就是她曾经的爱人。隔着一张桌案,这对曾经一道出生入死的恋人伸出双手,十指相扣,时隔22年,他依旧一个眼神,就能引起她的万千荒洪。 尉嬴觉得,现在这一刻也是这样。 时光以一种倒退的姿态从他身后舒展开来,水的波纹一般不断蔓延扩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重新塑造了,辛妲的坟,辛妲的死,一点点倒退回最初的样子。 随后,被冰冷的现实瓦解。 尉嬴清醒,浑身冰凉。 原来有的爱被时间凝固在了记忆最深处,因为被冰封,所以外面的时间都带不走他的一切,他将自己缩成一个圈,不停地循环往复曾经的一切,始终不肯醒来。 直到再见,尉嬴看见,辛妲脸上落下两行泪。 她含着泪笑和他打招呼,声音熟稔却字眼生疏,致敬她曾经最爱的陌生人先生——“尉少好。” 短短三个字,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周围人忙着采访萧潇,辛妲这是鼓足勇气和原来江城一帮老朋友打招呼,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地都选择了远离,又慢慢绕成了一个圈,不动声色地背过身,把尉嬴和辛妲围在了圈子里。 尉嬴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辛妲,真的是你吗?” 三年没见,物是人非,他站在她对面,却觉得隔在了她彼岸。 他一遍遍骗自己辛妲已经死了,萧潇身边的女人不是她,可是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他心尖上的人啊,真的已经嫁给别人了。 辛妲笑了,“是我。” 声音颤抖。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为何偏偏选在了今日要和她相遇,一点准备都没有,他还没牵着尉辛和她夸奖,也还没带着礼物迎她回家,如此措不及防的一切,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近来还好吗?” ——“尚且可算安好。” 除此之外,还有他话吗? 尉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上前,一把握住了辛妲纤细的手腕。 指腹和她手腕摩擦,触及到了一片斑驳的疤。 这一刻,尉嬴心头如遭刀割,剧痛在他身体深处蔓延,他手指开始发颤,手指下攥紧的疤如此深刻,附骨疮痍,灵魂残破。 辛妲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说道,“安好就行。” 她语气淡漠,尉嬴想不到当初她割腕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亦或是……那时早已尝遍了鲜血淋漓的苦,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男人嗓音嘶哑,“辛妲,你和萧潇……” “我和他之后还有采访,就先不和你叙旧了。”辛妲红着眼睛笑了笑,那分明是爱的,却偏偏选择了离开。 她到底是对他大失所望,才心灰意冷,不再想要重蹈覆辙。 当天夜里,慈善晚宴进行到荼蘼,萧潇和辛妲提前要走,尉嬴急得眼睛都红了,“她要走了,要给人家当老婆了,我三年来才见到她,我不能就这么放她走……” 黎悯的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不是跟你说了别再去打扰她了吗?” 尉嬴回眸,眸中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感,“我……最后一次……我真的不能忍受,你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吗!我现在看见她站在那个男人旁边,我恨不得拿把刀捅死他,大不了坐牢!” “你冷静点!”蓝懿一把架住尉嬴的后背,“你还能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辛妲就算没死,现在日子也过得很好!” “我……” 尉嬴喃喃,像是自言自语,“那我呢?我过得好吗?我一丁点都不好……我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福臻和卫阙在一边看了都不忍心,原本就演一辈子的戏下去吧,可是辛妲偏偏出现了,尉嬴连自己都瞒不下去了。 风平浪静的假象下,是他一次次翻滚沸腾又遏制,却在三年后看见辛妲这一刻,彻底冲破所有的理智防御—— 他想重来,他求一场原谅,想到快要走火入魔了。 “啧!” 卫阙拽了拽脖子下面的领带,“别逼逼了,过来出主意!” 一帮人统统聚在一起,如同时光倒流回他们当年帮黎悯出馊主意,让他追去美国的那一刻。 “这样,我和福臻去解决媒体,让媒体不要偷拍到你们的消息,黎悯呢去帮忙铺路,辛妲挺信任你的,所以你约她单独出来,她肯定同意,蓝懿去拖住萧潇,随便怎么拖,反正尽量拖住一点时间留给尉老狗和辛妲解决,这样你看怎么样?”卫阙部署了计划,随后看了眼尉嬴。 尉嬴红着眼睛点头。 黎悯说,“最后再帮你一次。” 蓝懿叹了口气,“唉,摊上你这种兄弟,我们这帮搅屎棍也很累啊。” “这次要是不成功怎么办?”旁边福臻插了句嘴。 “……” 尉嬴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了,卫阙怼了一下福臻,“你他娘的快省省吧,嘴巴开过光吗?” 福臻闭嘴,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各自拍了拍肩膀,这兄弟也算是到位了,为了尉嬴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拆散人家一场婚姻,以后肯定得遭报应。 “尉老狗这把成不成就看你自己努力了!” 蓝懿对着尉嬴道,“早点再把女神带回来,再敢让她伤心,爸爸让你在江城混不下去啊!” 各就各位,开工! ****** 那边卫阙和福臻忽然间开始召集媒体说是要公布重大消息,于是所有的媒体一窝蜂涌去他们两个人身边,霎时间场地上的别人都变成了零零星星的落了单,趁这会尉嬴尾随辛妲而出。半路上黎悯出现,说是要和辛妲聊会天叙叙旧,带着她往外面大花园走。原本蓝懿应该解决萧潇的,可是这个时候萧潇身边居然没拦着。 尉嬴急了,弹了个微信语音给蓝懿,听见那边传来,“我靠,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热情吗?别别别,我还没脱裤子呢!” “……”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这一幕当年也出现过…… 蓝懿又掉链子了,萧潇和辛妲跟着黎悯一起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明显情况到了自己手里的时候没有被处理好,黎悯一脸冰山的气场,吓得尉嬴都不敢上前。 上,还是不上? 尉嬴缩在角落里二十分钟,黎悯这人平时性格就冰山,硬是和辛妲聊天聊了二十分钟家常,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可是尉嬴这个怂了吧唧的老狗居然愣是没出来,黎悯怒了! 老子撑到极限了!不干了! 黎悯直接说了一句下次再聊我还有事,站起来大步就走了,辛妲和萧潇一头雾水,显然没摸透他在想什么,只能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我靠,辛妲和萧潇走了,那还了得! 尉嬴急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这两人的背影跟出花园大喊了一声,“妲妲!” 这两个字传进辛妲的耳朵里,她背影一僵,随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见尉嬴一脸匆忙,手忙脚乱,仓皇地立在不远处,站直了背影看向她。 两人几乎是同时红了眼眶,萧潇直接把辛妲挡在身后,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尉嬴上前,步步逼近,“辛妲,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辛妲人都在哆嗦了,萧潇看得实在心疼,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将她的头按入自己胸膛,“没什么好谈的。” 尉嬴一看萧潇保护她的动作,浑身上下的火都被点燃了! “你放开她!”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吼,“你凭什么碰她!” “你又凭什么和她谈?!” 萧潇也低吼,“谈什么?谈她怎么跳楼吗!我告诉你,要不是她跳楼当天有我在下面一层伸出手拉住她,她就是真的跳下去死了!你哪来的勇气翻旧账,一笔一划都是你作下的孽!” 当年辛妲跳塔,他猜中了她的心思,准备了一具尸体,尉嬴在进入电视塔之前看到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就是他的车子,他做了一切的准备,就怕辛妲自己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没有萧潇,辛妲现在就真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尉嬴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身子颤抖,无助地看向辛妲,“辛妲,你看看我好吗?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跳楼,我给你认错,你看看我,我们谈谈好吗?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我还活着,我真的特别高兴……” 他眼泪都出来了,到后来,在自己情敌面前丢尽了脸面,冲着辛妲哑着嗓子祈求,“辛妲,我对不起你,我认错,我给你磕头都行!辛妲,我这辈子被人纵容惯了,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对你那么差,可是我现在悔悟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冷漠对我?啊?我把我什么都给你,辛妲,你别放弃我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改!你说我什么不对我就改什么,我犯了错,你可以惩罚我,可是你别这样把我当陌生人啊……” 辛妲在萧潇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尉嬴看着这副场面,只觉得心都被人挖出来了。 他挚爱的女人,到头来躲在别人的怀中,而他,一遍遍道歉,却再也得不到原谅。 “辛妲,我真的很痛苦,你别不理我啊?我再也不会逼你了,是我的错,你打我耳光都行,我这辈子就被你一个人打过耳光,妲妲,你随便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哪怕在你眼里再不是东西,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心痛,我心痛啊!你知道你当初假死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我真的快死掉了,妲妲,人活着就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们……我们……” 尉嬴泣不成声,心脏剧痛,如同抽筋拔骨,五脏肺腑在这一刻被人在身体里扭曲逼出鲜血,他觉得自己一颗心在痉挛着,抽搐地疼。 “我们不可能重来。” 尉嬴所有的呼唤祈求都在这一刻哑声。 辛妲擦着眼泪从萧潇怀中抬起头来,对着尉嬴笑了笑,“你做错了。但是我放过你了。” 过去那些痛彻肺腑的岁月,她都说着无聊就一把火烧光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破镜重圆。 做错了,就是错过了。 辛妲跟着萧潇走的时候,尉嬴直愣愣地立在那里。 初秋季节有些寒冷,他感觉秋风就吹进他整个胸膛,贯彻胸腔,轰鸣作响。 随后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低吼,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七尺男儿,哽咽若孩童。 原来所有的爱情在辛妲的坟墓前已经都被埋葬了。 她选择了往前走,再爱也不回头。 是啊,大家都不是受虐狂,她受尽了侮辱,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守着家,被人泼脏水,被逼破产,吃尽了这些苦头,现在凭什么他说他悔悟了,她就必须回来? 她以前付出那么多努力的时候,都填不满一场圆满的爱情,现在有人给她了,她为什么回头?就问一句,凭什么? 萧潇那么努力对她好,她也该放弃以前那些可笑的坚持了。 辛妲走了,尉嬴呆呆看着她的背影,眼泪流了下来,她的身影在他视线尽头分解消亡,最终成为了一个点,一个句号。 黎悯和一帮众人立在远处,眸光皆是同情。 萧潇搂着辛妲走远,手心竟然也有冷汗。 辛妲笑了,擦着眼泪,“你在害怕?” “是啊,害怕你又跟他走了。”萧潇搂紧了辛妲,“那么多破镜重圆的桥段,我很害怕你也被他骗回去。” “我还爱他,这很对不起你,你也会继续原谅我吗?”辛妲眼眶微红,抬头看向身侧精致俊美的男人,他一只眼睛已经移植好,是中国人的,但他本身是混血,所以双眸是异色的,一黑一蓝,尤为漂亮。 “不原谅你,直到你爱上我那一刻位置,我再原谅你。”萧潇的吻落在辛妲额头,他和她十指相扣,“从男配等到了你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 “好。” 辛妲笑了。 ****** 尉嬴发了很久的呆。 黎悯看了眼手表,起码半小时。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一直地发呆,眼泪也流干了。 可能是在想辛妲吧。 可能是这段时间,又如同走马灯一般,播放了一遍和辛妲认识到现在的过往吧。 可能是……想着爱到深处到底要怎么放手成全,被打击得鲜血淋漓吧。 尉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当年,寒冬腊月里,辛妲坟头那一块无字墓碑。 那天回去后尉嬴一个人呆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个晚上。 没有从那巨大的伤痛中回过神来。 他这辈子被人纵容惯了,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人跳出他的手掌心,自然他想要什么,也就能得到什么。 他觉得,他都这么拉低架子去求辛妲了,都在萧潇面前如今丢尽脸面了,辛妲就算不接受,也起码得感动了。 可他没想到,辛妲的心早就被冻成了一块石头,一块冰封的石头,过去和他的那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她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说里的破镜重圆都那么牵强且自圆其说,要的只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便什么都不顾,甚至将主人公之前受的伤害都弃之不顾,就为了在一起这三个字。 可是辛妲却跳出这个圈子,他忘了,她也从来是高傲的,在他那里卑微如泥被践踏到底之后,就再也不回头。 尉嬴后来没哭,就是发呆,直愣愣的发呆。 他似乎还是没醒过来,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 他坐在那里,背影化作雕像。 ******* 后来的后来萧潇发送了一份sd卡给尉嬴,顺丰快递,那天尉嬴正在公司里开会,就有人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尉少,有人给你的快递!” “什么快递?署名是谁?” “萧潇……” 这两个字一出来,尉嬴立马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接过那人手里的盒子,随后办公室里的人很细心地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 尉嬴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见了一封信,还有一张sd卡。 那张卡是……尉嬴记起来了,那是萧潇当年不顾一切从悬崖上跳下去也要救回来的卡。 他手有点发抖,拿了个读卡转换器,将sd卡读进电脑里,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模式有点老,但是当上面的画面出现在他眼睛里的时候,尉嬴愣住了。 所有的画面,都是他和辛妲。 那是出自……他当年恶劣手笔的,床照。 可是尉嬴这些照片早就删了,以前那个手机也换了,能够看到知晓这些照片的人只有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sd卡内? 尉嬴的瞳仁紧缩几寸,这或许是有人动过自己的手机。 可是会是谁? 下面还有几张零零星星的照片,因为过去的日子已经很久,所以很模糊,可是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萧莹莹。 她正笑着在酒吧里抽着烟,和那批原本所谓被辛妲买通后绑架了她的人笑着围在一起喝酒,姿态分明和他们是熟人…… 此时此刻尉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以一种残忍又清晰的姿态铺展在他眼前。 那一年他和萧莹莹欢好,所以是萧莹莹趁他不在动了他的手机,又拿着什么所谓裸照的借口来威胁辛妲,还自导自演了一场被绑架,将所有的罪名都盖在了辛妲的头上! 辛妲那么高傲通透的一个人,想来被拍裸照也就唯一尉嬴那一次,她一定知情,那个时候他却毫不知情地侮辱她,她当时在想什么?一定在想他到底有多愚蠢和残忍吧? 她想保住的是两个人的名声,他却将她贬到了尘埃里! 尉嬴手握鼠标,隐隐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等结束后才将真相告诉他,萧潇这几年肯定没少为了这份真相振波,为什么非要等到他一次次绝望之后再来最后一击? 让他看清楚了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尉嬴伏在桌子上,胸口剧痛,他抬不起头面对上面的画面。 他和辛妲怎么那么亲密,床照里的她虽然害羞,却也是眉眼妖娆楚楚动人,可是现在这些照片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原来一切祸害的起源只是他那么恶劣的爱好,非要和辛妲拍一点所谓的照片来纪念保留他把江城最高贵的女人睡了。 尉嬴的身体瑟瑟发抖,甚至脸色惨白。 为什么……现实这么冰冷? 他红了眼眶,他过去到底做了多少伤害辛妲的事情,他现在被反噬的后悔,抵得上当时她的刻骨铭心吗! 她已经受够了在自己身上吃苦头,才会选择离开,大呼小叫的人是想要被挽留的,真正要离开的人,一定会一言不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离开,随后再也不给你机会! 尉嬴没说话,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当中,时间流淌,岁月无声,他在经年往事的真相里辗转反侧,被迟来的原貌刺得遍体鳞伤。 他觉得,辛妲哪怕杀了他,都不算过分。 尉嬴打开那封信,是辛妲的字眼,干净利落的字体,是她的作风。 【致最亲爱的尉嬴先生: 一切都结束了,我选择了守候我这么多年的萧潇,也谢谢你的放手成全。 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其实原本我也不打算说,但是萧潇说你当年也是局中人,有权利知道,所以我们选择把东西寄给你,是留是毁,皆你做主。 我已经不怕了,也从过去的畏畏缩缩里彻底走出来,当初我恨你怨你,现在也有了一刀两断往前走的勇气。 尉嬴,你永远是我最撕心裂肺爱过的人,但你要问我现在,我也只能回答你爱过。 我不遗憾我们分开了,这段爱情真的教会了我们两个人很多。希望你的下一位会温柔,不像我骨气倔一定要和你抬杠,至于我,萧潇对我无微不至,称得上是完美情人,你也不用担心我。 莫问何时再重逢。 致我和你那段美好又残破的时光】 尉嬴哭了,抓着一封信,哭得像个小孩。 ****** 后来辛妲和萧潇重新补办了婚礼,就在江城,盛大豪华,她终于成为了当之无愧江城最幸福的女人,所有人都艳羡萧潇看她的眼神,深情且悠长,这一辈子,他定不会负她。 尉嬴有去看过辛妲一次,包括后来她又怀孕,生下一个小女儿,尉辛高兴地大喊我有妹妹了,辛戚和辛商两个人也都宝贝这个小家伙不得了,尉嬴看了一眼,是个混血,好像也挺好看的。 不比他和辛妲生得差。 尉辛长大,尉嬴再没找别人,或者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别人,他像是真正进入了佛系,每天念叨着,老爸把你养大也算是这辈子没遗憾了。 尉辛说,完了,我爹失恋要失好几年。 他和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倒是很亲近,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无关,他们不该有仇。 尉嬴会在夜里难以入眠的时候想起一个影子,一个曾经自己握在手里毫不在意,以至于把她身影捏碎了,她从他指缝里滑落溜走,他便再也握不住她的影子。 ****** 辛妲至始至终都没让尉嬴知道,那天悬崖边,她就已经失去过一个他们的孩子。 —————————— 时间线继续往回推,推到尉嬴和辛妲还没分开的时候…… 这次的番外是关于的凌颜和辛戚的~ 在辛妲跳楼辛家破产之前。 ****** 凌颜被辛戚关了起来。 自从那天她去他公司里说要离婚之后,第二天晚上辛戚就派人直接把她绑了起来关在自己家里,凌颜求救无门,拼命地敲门。 “你把我放出去!” 凌颜使劲推着门,“你疯了吗!你这是非法囚禁!” “非法怎么了?” 辛戚站在门外,冲她冷笑,“只要你敢动离开我的念头,我就敢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凌家人都找不到你!” “你这个疯子!” 凌颜眼睛都红了,“你怎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的最错的事情……”辛戚一字一句,如同地狱里的修罗,在她耳边立下诅咒,“就是动了离开我的念头!凌颜,我这辈子,只有丧偶,没有离异,你要么死了,要么就想明白为止!想和季尤那个小白脸跑?你未免想的太美好!” 凌颜脸色煞白,“这就是你控制我的理由?辛戚,你不爱我,凭什么囚禁我!” “凌颜,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趁着我死的时候,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怎么,真当我死了吗!” “我……” 凌颜觉得无助,她站在房间里,眼泪往外涌出,她真的不知道辛戚只是假死就在她打算走出他的阴影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强势又自私地把自己锁住,不肯让自己走。 凌颜靠着门缓缓地瘫软下来,她双目无神,“辛戚,你不爱我,又不肯放我走,为什么?” 辛戚站在门外,背影僵硬,却一言不发,那眸中像是有一团浓重的雾,漆黑一片,冰冷森寒。 辛戚关着凌颜的第一天,下人给凌颜送饭,凌颜没有碰一粒米,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第三天,辛戚踹开房门,看见瘫在地上瘦削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心惊,凌颜已经瘦到了这个地步……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凌颜,你吃不吃?” 凌颜抬头看着辛戚,眼里是一片绝望。 那深重的绝望把辛戚的心都扎疼了,他嘶得一声倒抽凉气,“你在跟我斗气?你以为就凭你,斗得过我?” 凌颜就是不肯吃,到了后来,辛戚抓着她的头发,把那些补充维生素和能量的压缩药片硬生生塞进她的嘴巴里,随后用矿泉水瓶口对准了凌颜的嘴巴,像是要淹死她一般用力往她喉咙里灌水。 凌颜被辛戚这种粗鲁的方式弄得全身湿透,她猛地呛到了一口水,趴在地上摸着喉咙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像是要呕出刚才顺着水吞下去的营养剂。 凌颜全身都在哆嗦,辛戚对待她的态度就如同在对待一条狗,她趴在地上颤抖,辛戚的眼里带着杀意,用力抓住她的头发。 “打算以死明志?还是打算用绝食来对抗我?凌颜,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怕辛家破产了,你,也一样休想找下一个接盘的!” 凌颜双眸血红,刚才被强行喂下水和药剂,她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一边捂着嘴巴,一边脆弱地颤抖。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辛戚的囚禁将她变成了一个可怜可悲的疯子,看着男人的靠近,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被人拨开,露出一张惨白又精致的脸,可惜了那双眼里的惊恐太过明显,辛戚啧了一声,用力将她提起来,随后重重摔在房间里的墙上。 “别碰我……” 凌颜恨红了眼,“你不爱我,凭什么碰我!辛戚!你这个魔鬼!” 魔鬼,她说他是魔鬼! 辛戚笑了,妖孽的脸上带着血腥的杀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魔鬼。凌颜,招惹了我就想跑,你未免想得太好!” 凌颜身上湿透的衬衫被辛戚一扯就扯了下来,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肌肤,女人颤栗,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丝毫不顾,到了后来,深夜呜咽,她变成破碎的落叶在他身下一遍遍被撕裂。 “放开我……” 凌颜眼里全是血丝,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身体还在刺痛。 她的心更痛,痛得要死掉了! 辛戚,为什么总是等我放弃你了,又要一遍遍逼迫我? 我只想求一个和平分手,有……这么难吗? 到了后来她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凌颜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手臂在隐隐发颤,她明显是害怕的,却一个字都没说。 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流出。 辛戚结束的时候抬头看身下的女人,只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击穿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凌颜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胸膛,忽然间窜起一股惊慌。 他害怕凌颜这样的眼神。 这比她恨他的时候……还要令人不安。 “你装什么委屈?” 辛戚用力扯住凌颜的头发,高高在上的凌家大小姐,在他手里成了一个可怜的玩具,任意侮辱,连一点怜惜都没有。 凌颜觉得自己可悲,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将她变成了连条狗都不如的东西。 她笑了,忽而扯了扯嘴角,冲着辛戚笑了笑,她说,“你……满意了吗?” 辛戚,你看看我,睁眼看看如今的我……可还满意? 辛戚被凌颜这句话问得身体一凉,一股寒意慢慢爬了上来,他发现凌颜的脸苍白地不像话,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又滚烫。 她发烧了。 想来是刚才被灌水的时候,水泼了一身,没擦干,就引起了身体发寒导致感冒,辛戚把凌颜抱起来,“你刚才怎么不说?” 凌颜血红着眼睛冲辛戚笑,“别装出这么一副在意我的样子,很,可,笑。” 这句话几乎能把辛戚的心脏撕碎了,男人给她穿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拨了个电话,后来叶天大半夜过来的时候,看见凌颜呼吸急促身体滚烫地躺在那边,啧了一声,“你怎么不继续,干脆让她死了算了?” 这话怎么这么刺耳! 辛戚眼里有杀气升腾而起,叶天说,“你这么盯着我看也没用,这事儿是你造成的,关我屁事。” 辛戚毫无防备地被叶天一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的凌颜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叶天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啧了一声,“住院吧。” 辛戚皱起眉头,“可以把医生喊过来吗?” 叶天直接冷笑,“你他妈想把她关在辛家?” 辛戚没说话。 叶天指着凌颜,“我不管你和她之间什么恩怨情仇,她必须住院,别给我逼逼自己家医生什么样,除非你想让她死在辛家。” 辛戚眼神渐深,“去住院的话,我怕她趁乱逃跑……” 叶天笑得更开心了,“我要是她,我就是死外边,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下。” 辛戚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叶天转身走了,“半小时之内把她送来医院做全身检查,病床的位置,我已经帮她留好了,要不要把她送来,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让她死在家里,我并不会阻拦你。” 他这话可以说得是相当狠了,叶天走了以后辛戚还愣在原地。 他……错了吗? 想把凌颜绑在自己身边,是错了吗? 他从来都只知道掠夺,只知道残忍地占有,却没想过该如何对待一个……对自己有爱意的人。 他有些慌,回头看见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凌颜,一种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尤为强烈…… 如果凌颜醒来执意要走呢?他拦得住她吗? 半小时后,辛戚将凌颜转移进了病房,叶天拜托了信得过的医生帮她做检查,那个女医生出来后,气得嘴巴里不停地骂,“这么漂亮清白的大姑娘,到底是哪个畜生对她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是人!太垃圾了!” 辛戚脸色铁青站在一边,隔了好久才上去询问情况,凌颜现在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因为发烧带动了多处伤口一起发炎,需要住院静养,辛戚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她正静静地睡着,手背上扎着一枚针,脸色苍白。 辛戚觉得,凌颜从来都是鲜活泼辣的样子,唯独在他面前,卑微懦弱,不置一词,他将她的容忍当成了默认,得寸进尺地伤害她,最终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如今躺在自己面前遍体鳞伤的女人,成为这样残破的模样,都拜自己所赐。 辛戚像是猛的回神,摸着凌颜的脸,止不住地喃喃,“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原来伤害你,我会这么痛苦。 可是凌颜,放手你去幸福,我更加痛苦…… 世间安得两全法,我进退两难,统统都是折磨。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辛戚震惊与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大概是那个时候知道她要和季尤在一起的时候被气红了眼,所以不顾一切要将她占有,甚至没想过,这种情绪发泄在她身上的时候,有多疼。 辛戚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的女人,陷入一种恍然无措的情绪中。 ****** 凌颜醒来是在第二天中午,她睁开眼睛看见守在自己病床边的辛戚,一下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辛戚很快地捕捉住了她的动作,立刻皱起眉头,“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凌颜没说话,被发现了就干脆直接把脸转过去不看他,辛戚被凌颜这种态度惹火了,他推下辛家那么严重的危机等她这么久,她居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辛戚一把抓住了凌颜另一只没有打吊针的手,声音里带着怒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凌颜没说话,沉默以对。 “凌颜,别闹了好不好?我承认我之前做的过分了,但是你也别逼我,大家都是成年人……” 辛戚的话说到一半,发现凌颜的胸膛剧烈起伏,转过脸去一看,才发现她在哭。 辛戚慌了,凌颜红着眼睛冲辛戚讽刺地笑了笑,“辛戚,离婚吧。”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踩碎了她对他的所有期待。 辛戚,她终于不对他抱有任何念头了。 放过她吧,她累了。 凌颜的表情让辛戚一阵恐慌,可是越是这样,男人越是慌忙和口不择言,“你就是想和季尤在一起对不对?” 凌颜惨笑,“我累了,随便你怎么说吧。” 她甚至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力气。 辛戚,你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失望。 一朝真心错付,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 凌颜说,“不离婚,分居吧,两年后打官司,我不想再和你过下去了。” 这种毫无尊严的日子她受够了,被囚禁,被侮辱,她已经被伤透了心。 辛戚觉得害怕,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他的凌颜了。 凌颜在医院里住院了半个月,随后直接出院,甚至没通知辛戚一声,辛戚知道的时候,抓着叶天的衣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天笑了,“关我屁事?” 辛戚愣住了,随后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慢慢地爬了上来。 凌颜去哪了,他无处追寻,甚至去问自己的妹妹的时候,辛妲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有你的暖暖吗?找凌颜干什么?我又不知道她在哪。” 他被所有人联合起来瞒着了,或许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辛家大势已去,情势越来越迫在眉睫,辛戚两头的事情甚至顾不全,后来凌颜的消息越来越少,他将资产统统转移去国外,然后瞒天过海。 两个月后有人将一份快递寄到了他国外的房子里,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凌颜的名字赫然在列。 那一刻,辛戚被逼红了眼眶,离就离,她不是想离婚吗,她成全她和季尤这对狗男女!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当他的心不会痛是吗! 半个月后,两人协议离婚,再见时,凌颜挽着身边的季尤,笑得甜蜜,大概是离了他,她过的很好。 可是辛戚却嫉妒,疯狂地嫉妒。 因为凌颜的离开,他活得那么痛苦,日夜思念,因为家里集团破产,他干脆放她自由,那她呢!她干了什么! 她轻轻松松一脚踹了他,随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毫不在意地往他伤口上踩了一脚! 辛戚痛苦,可是无可奈何,他以为这种感觉只是男人卑劣的占有欲,时间可以把一切的感觉都消磨干净。 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听见凌颜要再婚的消息。 她是真的将他丢在了过去了,甚至满心欢喜地,可以再嫁给别人! 辛戚看见辛妲手里的请柬的时候,气红了眼,结婚当天冲过去,辛妲拦都拦不住。 “你要是敢阻拦凌颜幸福,我们断绝兄妹关系!” 辛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辛戚灵魂都在震动。 他的妹妹都在拼命拦住他,他犯的罪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滚!” 辛戚绝望怒吼,站在酒店门外,“断就断!这辈子凌颜都是我的!” 辛妲眼里满是苍凉,保安因为辛戚的身份不敢随便去动他,生怕上了他,辛戚一路冲进了酒店大堂,而此时,那对新人正在交换戒指。 凌颜曾经给过他的深爱和笑容,通通送给了另一个男人。 辛戚觉得这个时候像被人打了一拳,身体都在哆嗦,大喊,“凌颜!” 这一声,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朝他看来,一眼对视,两人都红了眼。 凌颜冲辛戚笑,“怎么来我的婚礼了?” 可是她身体抖得厉害,身后季尤一下子搂住她,给她依靠。 辛戚已经没有任何挽留她的办法,他惊慌失措,像一个小孩,“不要和他在一起。” 凌颜转身,对主持人说,“继续。” 她好狠的心…… 辛戚撕心裂肺,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来? 可是凌颜不给他一个眼神,全程无视他,辛戚受伤,退后几步,“你和他结婚,我死给你看!”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辛妲都快吓死掉了,“你疯了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是凌颜却只是笑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含着泪笑说,“那你死吧,你死了,我终于不再受罪了。逼迫我的人终于解脱了。” 辛戚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对他……竟然已经恨到了这个地步。 那场婚礼终于顺利举行,可是那天多了个潦倒的男人,喝着酒,眼里都是支离破碎的情绪。 后来辛家在国外重整辉煌,辛氏继承人辛戚却终身未娶。 有人问他,在等谁。 辛戚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第355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1 我叫祝贪,是个大学生。 现在我在医院,坐在妇科门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盯着碎裂了的手机屏幕发呆,等着墙上的显示屏报号码。 我手里有病历本,里面夹着几张单子,是我上午做出来的妊娠测试以及子宫b超报告。轮到我的时候,我把这些单子一并交给了医生。 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单,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看着像是很久没擦的厚厚镜片后面反射出两道鄙夷的光,“你成年了么?就怀孕了。” 我说,“成年了。”报告单上明明有年龄。 她开始写东西,一边写一边问,“孩子打算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说,“不要。” “药流还是人流?” “人流吧。” “行,我直接给你预约了,后天下午两点过来,记得十点以后不要吃东西也别喝水。”医生签了单子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去付钱吧。”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医保卡,斟酌着说了一句,“打胎需要多少钱?” 医生抬起头来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打量了我几下,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交了不就知道了么?” 我没说话,站起身来就去外面付钱,听到她在里面和下一个看绝经的大妈说闲话,“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怀孕。” “哎哟,多了去了,作孽哦。” “没男朋友来陪,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我当做没听见,排着队付钱,到我的时候,我看了眼价格,一千八。 掏出钱包付了现金,我打车回家,一千八,我穷,一个人不可能出这笔钱,我觉得有必要问孩子的王八爹讨回来。 车子在一个高档别墅群门口停下,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我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偶尔有些狗仗人势地觉得自己也是里面的人,但事实上,我只是被养着住在这里而已。 人的虚荣心有时候还真是蛮可怕的,我看到司机对我变化的目光时,心里竟觉得有些畅快。 到家的时候黎悯正在客厅里和别人开视频会议,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在,白天他一般都在公司或者学校,他用余光斜睨了我一眼,“过来给我做午饭。” 我放下手头的包去客厅里做饭,切菜的时候黎悯又说了一句,“对了,我房间给我收拾一下,衣服记得洗了,ro的窝帮它整整。” ro是黎悯养的绿鬣蜥,他不养狗,也不养猫,他养蜥蜴,养蛇,养冰冷的爬行动物,如同他人一样,冷血。价格一点儿也不比名贵的狗便宜。 甚至比我一次过夜费还要贵。 我继续切菜没说话,外面黎悯摔了烟灰缸,“吱声啊!哑巴了?!” 手一抖,刀子直接切在手指上,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我皱了皱眉说,“听到了。” 半小时后,我在黎悯的桌子前收拾出一块空地,给他做了三菜一汤,他从电脑面前站起来,丹凤眼眯了眯,盯着我手上的伤口说,“伤了?” 我把手往身后藏,故作紧张道,“……没有。” “什么时候伤的?” “切,切菜的时候……” “呵。”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关掉电脑,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子直接往后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见他厌恶地皱着眉,“手伤了还给我做饭?你不知道你脏吗?想恶心我?” 语毕他直接站起来,他很高,一米八五,穿着一件白衬衫。这个牌子我见过,mary的客人全哥喜欢这个牌子,肥肉将衬衫撑得紧绷,他还边笑边粗着嗓子,报出一串压根就不标准的英文,说限量款三个字的时候,肚子上的纽扣被他力道震得微微发颤。 不过黎悯穿着这件衬衫倒是挺像个模特,他眼睛细细眯着,抓起桌上印着三叉戟的车钥匙,“滚,我出去吃饭。” 凶什么凶,我滚就是了。 我让开路来,但是在他走之前,我得先办件事,于是我喊住他,“黎悯!” 黎悯转过头来看我,我很少喊他全名,更多情况下,我是低着头喊他黎少的,他喜欢看我这副不服从他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眉心跳了跳,一脸你最好别惹我的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我走到沙发上拿起包,从包里拿出化验单,我说,“给钱,我怀孕了。” 黎悯脸上的表情像是空白了几秒,那几秒让我觉得有几分好笑,随即他回过神来,立刻换上一副嘲讽的面孔,勾着唇打量我,“啊?那我总得确认这孩子是不是我的吧?” 我气得手有点哆嗦,没说话。 黎悯又笑了,“你是酒吧出来的,跟着我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在外面没有别的男人?这要是别的野种,我可就白白领了一张好人卡啊。” 我抬头冲着他笑,“一千八都没有,嫖什么娼啊,穷孙子。” 黎悯打了我一耳光,特别响特别疼,我捂着脸,他将那张化验单揉成一团,从皮夹子捏出一叠钱甩在我脸上,我估摸着那不止一千八,“人贱孩子也贱。” 我蹲在地上捡钱,脸颊刺得生疼,但我偏偏冲他乐呵呵道,“再贱都有人买,谢恩客,多余的钱我就当养身子了。” 黎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祝贪,你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原则。” 我将钱收成厚厚一叠,动作熟练地弹了弹,放进自己钱包里,手有点颤抖,我努力让自己显得无所谓,眯着眼笑了笑,“你包养我一年了,我没原则又不是一天两天,不喜欢看就滚。要不是你钱多,没钱我才不来你跟前凑呢,你以为你是谁。” 黎悯没说话,只是拉开门走了,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他会暴怒的,没想到当做没听见一般,让我有点难以解气。 我还想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算了,反正他每天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在暴跳如雷的路上,我深知说什么能扎他心窝子,所以几乎一直惹毛他。 我拿着手机给mary发了个短信,看着我碎裂的屏幕,那也是前一次黎悯发火摔的。我说,后天陪我去打胎。 mary那边回来一句,后天我陪全哥,没空。 我又想到了全哥穿那件白衬衫时的样子,像一只被包裹紧了的猪。 人比人果然是比死人,对比之下,被黎悯包养的我看起来就显得幸运无比了。黎悯给的钱很多,多出来的钱可以把我赎无数个来回,这也是我肯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毕竟黎公子圈子里出名的,和他上床,真的不是人能干的事。 我收回手机,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就我自己去吧。 黎悯走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随后来到餐桌前,给自己盛了碗饭。 我是故意给黎悯看到伤口的,他要是知道我伤着手还给他做饭,一定会嫌我脏,我就是想恶心他,谁让他吼我了,现在一个人吃饭还乐得清静。 喝了口汤,感觉身体热热的,我端着碗,无端想到了黎悯看我时那个反感的表情。 扯扯嘴角,我笑了笑,睡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都是下三滥,谁嫌弃谁啊。 吃完饭我收拾干净了桌面,把没有吃好的饭菜放进冰箱里,黎悯很少吃隔夜的饭菜,他大少爷,想吃了随时随地打个电话就有的吃。可我不一样,我不给自己留吃的,没人会给我留。 在酒吧时养成的习惯,到现在都没法改掉,我想,我这个人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无所谓,反正谁也没想好过这辈子。在客厅里替ro换了黏土,我上楼去杂物间,那是我的卧室。里面装修和这栋别墅的装修全然不同,床和水桶靠在一块,墙边一个接电口,台灯很小,不过好在房间也不大。 mary当年口口声声看不起我,现在也没有比我好过。 我躺在床上,手机放在一边充电,我就放空了看着天花板,明明是白天,感觉像在夜里。我也觉得自己活得浑浑噩噩的,白天和黑夜都没分别。闭了闭眼,我在想,我这辈子其实很努力在逃避某种命运,但终究还是逃不开,包括黎悯,可能也是命中注定。 躺床上的时候我特别容易回忆起往事,虽然我短短人生二十载实在没什么大事,但也曾吃尽苦头,我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却不料想有一日又跌回尘埃。 大半年前,被酒吧推出去陪酒,我发现我第一个客人竟然是黎悯。他看着我笑得嘲讽至极,一句话都没说,我就觉得已经万箭穿心。 那个时候他拿鞋尖挑起我的脸,我不知道我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一定非常可笑,毕竟黎悯笑得那么开心,像是大仇得报一样,他说,“祝贪祝贪,你怎么在祝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我没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愉悦极了一般,换了个名字喊我,“十三十三,你猜猜这是不是命?” 是命吧,我丢掉了那个十三的名字,转身背上了a13这个名字,这不是命是什么,如若不然,为何还要偏偏安排我看见他? 生活就是这么下三滥,我在泥堆里跌摸滚爬,他却轻轻松松一跃变成了人上人,我和他一样,都是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得来的,凭什么他如此安逸,而我又变回了肮脏的自己? 真是烂透了,无药可救了。 我低着头,面无表情,用被教好的声音喊他,“黎少您请躺好。”听听,这是我自己在说话吗? 那晚,我跪着,他冰冷的眼里装满了我白皙的大腿。 他捏着我的头发,我疼,但是不敢吱声,他大概想不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实话,我也想不到。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随后被人用力丢在床上,我看见他朝我走来,且伸手捏碎了衬衫上一颗纽扣。 他压上来,一边吻我,一边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接受他,我实在是怕,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过,我今晚会不会死。 黎悯看着我的脸,将我的手举过头顶,床头放着备好的道具,他拿过来将我手拷在床头栏杆上,随后撕了我身上的情趣内衣。 我清楚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念头,这世俗,你们赢了,尽管捏死我吧。 “哭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在怕什么?搞得像你死了会有人牵挂你一样。” 我不肯承认自己在怕,偏偏要说,“这是紧张,第一次,技术不过关,不好意思黎少,等下小费我就不问你要了。” 黎悯冷漠的盯着我,我又想起了年少时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像是蛇。 “他也是像我一样这样拷着你的么?” 这句询问让我脸色刷得一下变作惨白,我咬紧牙关,努力地笑,“那倒不是,他比您温柔多了。” 黎悯表情一变,我记起了小姐需要讨好客人,又忍着疼说道,“不过黎少,当我们这行的,就喜欢你们这样粗暴的。” 我知道,我越是故意装作不得不奉承的样子,他就越是暴怒。 “是么,那看来祝怀没有找对调教你的方法啊。” 果然黎悯勾唇笑了笑,伸手抚上我的脖颈,明明看起来是暧昧无比的动作,却伴随着节骨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收紧。至此,我们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明明该是香艳旖旎的场景,换到我们这里却更像是蕴藏着森然的杀意。 那一夜,我被他无数次折磨,我觉得疼,剧烈的疼,疼的可能不只是身体,还有尊严。 他抱着我冲刺的时候,我们的脸分明贴得极近,我竟觉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视野一片模糊,像是在坠入深渊。 是吗……我难道不是已经身处深渊了吗? 我睁眼,眼前画面变成了杂物间的天花板,那些男女交缠的场景悉数褪去,从回忆里抽身的时候,我耳边隐约可以听到那时黎悯的冷笑。 摸了把自己的脸,还好,没流泪,以前我想起自己第一夜卖出去的时候,总会哭,不过现在好了,想多了往事连麻木感都没了。 这一觉睡的净是噩梦,我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是半夜里。黎悯没有打电话喊我做事情,说明他今天晚上肯定在外头过夜了。 自己的金主在外过夜,我觉得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正常的小姐都应该稍微吃醋一下,同行竞争压力那么大,能有个常客就是千跪万谢了,谁会乐意自己的客人往外跑。 可是我没有,我反而松了口气,继续躺在床上,想着后天要打的胎,手放在小腹上。 终究还是没什么资格留着你,我心里说,抱歉了小可爱。 窗外暮色沉沉,像是看不到天亮。 我叫祝贪,20岁,大学生,同时……也被黎悯包养着。 今天是我在医院约好要打胎的日子,妇科独立手术室门口,已经有几位要动手术的小姑娘站着,医生出来报了遍名字,到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你没有人陪着?” 我看了眼周围,来做人流的要不男朋友陪着,要不就小姐妹守着,听到医生说话大家就都朝我看过来,见我一个人背着包站在那里,光秃秃的,可笑又有点可怜。 “长得倒是挺干净的,怎么一个人过来。” “在外面乱玩吧,所以那男人也不来陪她。” “自作孽不可活,看着挺漂亮一小姑娘,私底下怎么这么乱。” 耳边议论声一点都不忌惮我的存在,就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一般,深呼吸,我看着医生说,“没有。” 医生眸光深深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放我进去了,我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是手指还是不争气地发颤。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脏就一阵阵抽痛着。 被麻醉前我听见自己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的心不疼了,就这么淡漠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一会,医生进来问我,“头还晕吗?” 我摇摇头,“不晕了。” 医生说,“你再休息会,感觉麻药效果褪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记得休息啊,别着凉,出血情况也留意一下,大概会来一周,量大的话要回来看。一个月后复查,好好调理会有下一个的。” 这个医生挺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做手术的时候怎么看出来我心里难受的,讲了一大堆。她千叮咛万嘱咐我说最少也要一个月之后再有性生活,叫我别急,小孩肯定会再有的,身体才是本钱。 我心想,是的,身体的确是本钱。只是休息一个月?黎悯能给我放个黄金小长假我都要谢天谢地了,一个月都快赶上产假了,怎么都不可能。 她看我的表情,又对我语重心长念叨了一番,我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这种嘱咐又有什么用,我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没权利来保护自己的身体。 休息了片刻我起身,一个人拿着单子又去拿术后药,然后打车回金城,金城金城,城如其名,寸土寸金。 我觉得开发商其实很大可能想叫上京的,但是怕喝茶,所以叫金城。 刷着指纹进去的时候,我没想到黎悯也在,这几天白天他好像一直都没去公司,我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虚弱,他站在客厅里戴着手套玩他那只绿鬣蜥,听到动静的时候,绿鬣蜥和人一起往门口看过来,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他们的视线竟然出奇的相似。 一样的冷血。 黎悯看了眼我的脸色,开口道,“孩子打掉了?” 我说,“打掉了。” 黎悯手里抱着绿鬣蜥,蜥蜴睁着一对琉璃色的眼珠子,瞳孔立着,这玩意儿比养狗还费劲,我穿黄色衣服它就咬我,黎悯当时还说,那是因为ro不喜欢你穿黄色衣服,从此不许我穿黄色的。 我心想,死掉的那个孩子可能都没有ro来得重要。 “黎少,您今天有什么事吗?”我站在客厅里问了句,黎悯一见我这脸色就把眉毛皱得老高,“怎么?” 我说,“我今天身体不行,可能不能……” 黎悯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哈?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你有资格拒绝吗?” 我身体晃了晃,握紧拳头,他脸上的嘲讽让我觉得分外刺眼,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拿把剪刀把他的脸扎得血肉模糊,我说,“您是我第一个客人。” 黎悯勾了勾唇,“你从酒吧出来的,谁知道你干不干净。” 我这人,就是犯贱,越是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到骨子里去,越要笑,我便扯了阴阳怪气的笑容,抬头看着他,“是啊,仁爱医院里面还有滩血呢,是不是您的我也不清楚了。” 黎悯上前又是一耳光,我偏着脸,发丝落下来,手指在害怕地哆嗦,却不肯开口解释一句话。 黎悯阴沉着脸,将我拖上楼,一路上我脚踝撞到了楼梯他也不管不顾,随后直接把我丢进他房间,我摔在地上,很疼,但我没吭声。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祝贪,你真行,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我笑了一声,没说话,但明显这笑声激怒了他,他拽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强迫我与他对视,“孩子是谁的?” 我听见他这么问我。 我说,“黎少,您在生什么气呀,不管是谁的,我都已经打掉了,绝对不耽误您。” 黎悯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我没看错,是杀意,他肯定想掐死我。 “孩子都没了,纠结这种问题有什么用?你问我我是什么身份,你说呢?你把我当什么?玩物?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觉得孩子无辜,怎么,你黎悯还心疼一个玩具的孩子吗!” 黎悯动作一僵,那双向来无情的眼睛里闪过错愕的情绪,随后他愤怒地把我摔回床上。我一边使劲盯着他,一边笑,笑得我视线都模糊了,嘴巴里甚至尝到了咸味,我说,“我明白我是什么身份,当然也知道你会怀疑我去接外面的客人,我怎么敢给您发好人卡!黎悯,我认识你十年了,第一个孩子是我这这种低贱的人的,你肯定恨我恨得不得了吧!你看,我这不打了吗!” 黎悯没说话,我见他沉着脸从我身上起来,表情紧绷地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这可真是少见,我笑吟吟看着他这副失态的样子,我听他说,“你真行。”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不过我无所谓,你自己也清楚不配生我的小孩,相比起对我,你对自己更狠一点。” 我脸上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他面无表情看我一眼,随后摔门而出。 我躺在黎悯的床上,使劲仰着脸,滚烫的眼泪从脸上滑下来,我攥紧身下的床单,不哭,我都多久没哭了,最近太倒霉了,老是哭,肯定有人在背后咒我。 黎悯干嘛去了,我不知道,我也没权利过问,我只是他一个工具,不管遭遇什么都得收拾了心情在他面前低微地伺候,所以我明白眼泪是多余的,我抹了把脸,从他房间出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将人缩进被子里。 到了晚上,黎悯浑身酒意推开了门。 他一路进门一路丢东西,车钥匙,外套,两只鞋子飞得位置跟象棋的楚河汉界似的。末了,又开始解皮带,解完皮带,开始扯衬衫,我听到声音心里一惊,匆匆忙忙从楼上赶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客厅弄得一团乱。 我在他身后慌乱地从地上捡东西收拾,等我转身起来帮他脱衬衫的时候,他已经把衬衫扒下来了。 还崩掉了一颗纽扣。可惜我不会缝衣服。还好黎悯不缺买新衣服的钱。 我心说限量版没了,转念一想没了就没了,跟猪撞衫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就把那件衣服收起来,明天送去王妈那里或许可以缝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黎悯又不会感激我。 我去厨房倒水,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着沙发背,仰着脸,似乎在调节呼吸,下颌至脖颈以及中途起伏的喉结拉出一截干脆利落的线条,他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他头发很硬,我有次和他上床摸到过,都说头发硬的人,心也很硬。 我顾忌着下午发生的事情,怕他又千方百计找我茬,只得低着头收敛了性子给他递水。 他没动。 我说,“黎少,喝水。” 黎悯冷笑了一下。 我说,“黎少,您请喝水。” 黎悯左手微微抬了抬,像是招呼狗一样示意我凑过去,我就上前几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他喝了口水,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我,眼珠颜色比以往要淡,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莫名地竟觉得这个眼睛看起来很名贵——可能我的世界里钱能衡量一切了吧。 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勾了勾唇,然后我听到他说,“我今天晚上去酒吧了。” 我表情不变地应了一声,“嗯。” 他说,“知道是谁叫我去的吗?” 我有点不想听,但是金主面前,我没有说不的资格。 他是个合格的金主,他说,“是祝怀叫我去的。” 水杯落地,温水从里面洒出来弄湿了一片绒绒的毛毯。它承受住了水杯的重量,没让它摔碎,这是幸运的,我只要赔一块毛毯好了,不用再多赔一只杯子。 我将手指缩回去,它有点发抖,我觉得需要藏起来,并且很迅速地道歉着,“对不起黎少。” 黎悯笑了笑,这笑声听起来似乎十分愉悦,他站起身子,微微弓着背,赤着上身露出紧绷的背肌,像是一把拉满的弓。 “听到这个名字你的本能反应真是有趣。”他眯眼看着我,“祝贪,祝怀还是像以前一样恨不得你去死。” 心口猛地就一疼,我还真是低估了这混蛋伤人的能力,他那么喜欢看我笑话,我怎么能如他的意?攥紧了发颤的手指,“黎少,我再去给您倒杯水。” 他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我,察觉了我的转移话题,意味深长地说,“不用了,自己喝杯水冷静一下,收拾好东西,等下来我房间里。” 随后他擦肩而过径自上楼,我对着毛毯上那滩颜色较深的水渍发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端着醒酒药和温水壶去他房间的时候,黎悯房门没关,就这样大刺刺开着房门,他没躺在床上,躺在电视机不远处的沙发上,我脱了鞋进去,就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 我说,“黎少,您吃片醒酒药吧。” 黎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只手托着额头,碎发从指缝里穿出来,一只手又招狗似的勾了勾,我倒了杯水连着药片一并递过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楼下收拾好了吗?” 我说,“收拾好了。” 他吞药片,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想着这要是老鼠药,黎悯吞下去就会穿肠烂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想想长这么大也没做什么好事,净干缺德的了——良心虽然不痛,但生平若要拿去论人评说,那未免也太十恶不赦。 他吞完药的时候,我还在后悔,内心仅存一点良心煎熬着我说你刚才为啥不把醒酒药换成毒药,然后又听到有个声音说,要是死了你问谁拿钱啊,良心不说话了。 然而黎悯说,“楼下那块毛毯的钱我记你账上,八万。” 我立马听到自己的良心呐喊着,你刚刚就应该把他毒死!等下回去买老鼠药还来得及!乖乖,好歹你是我的良心,怎么能有这样的坏主意。 我小心翼翼问了句,“能给打个折吗,黎少?” 黎悯原本闭着眼睛,微微抬了抬眼皮看我,我觉得他脸上又露出了冷笑,想都不用想答案是什么,可是我得装着傻,八万块我真赔不起,我身上存款只有三万。 他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然后又朝着我伸出手,“银行卡上交给我。” 高贵的人伸手要钱也是高贵的,像我们这样的低贱的,就算不去讨钱,人家都觉得我们低贱。 无奈之下我从兜里掏出银行卡给他,我就这么一张,工商银行的储蓄卡,里面三万块整,加上我前几天问黎悯讨钱他赏我的那些,去掉打胎的手术费,我全部家当是三万零一千三。 妈的,又是一千三。我这辈子跟一和三组合的数字过不去了是不是。 黎悯说,“纸和笔去拿来,写一张欠条,当初三百万我是付给酒吧的,所以你每个月工资他们负责,发工资了,就把钱还给我。” 我去拿了纸笔,他报什么我记什么,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黎悯又眯眼瞟了瞟,冷笑一声,“字挺好看啊,大学生。” 大学生三个字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嘲讽,一向对他的冷嘲热讽熟视无睹的我,无端地感觉到了一种刺痛的屈辱感。 黎悯勾着唇笑,他嘴唇很薄,笑起来就显得很刻薄,“怎么,这么有脾气,不能说?” “你是不是要替自己争辩啊,说‘我是没钱才迫不得己委身于你,但你也不能侮辱我的尊严’。这话多漂亮,我靠,老子要是不清楚你底子里烂成什么样,还真他妈的以为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呢。” 我总算笑了,还笑出了声,眯着眼笑得乐不可支,笑得连心口痛我都觉得畅快,我指着他道,“怎么着大少爷,您这不是跟我这戏子一个学校出来的么?别介啊,都是垃圾人,谁看得起谁啊。” 黎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我在他还没发火打人前一下子端起了盘子,转身出门,动作迅速地让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不过啊,你也算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原则。你最好趁早看清楚我的为人。” 一个烟灰缸冲着我背后砸来,咚的一声闷响,我咬牙,盘子里的杯子被托得颤了颤,还好没甩出去。 黎悯在房间里冰冷地说了一句,“祝贪,脱了衣服进来。” 我在二楼的洗手池里洗杯子,我说,“我下午刚从医院回来,今天不行。” 黎悯笑了,“那老子花钱买你做什么?” 我说,“你可以找别人。” 黎悯盯着我的背影,那视线似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一个洞来,他说,“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别人,别给我来玩激将法那一套,你没这资格在我面前玩恃宠而骄。” 把杯子放进消毒柜的手一僵,我听他继续在那里说,“听到祝怀来找我了所以想要反抗一下证明自己是吗?怎么,你觉得你还干净吗?” 王八蛋!!!! 我当时真的动了杀了黎悯的念头,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我手指都在不停地哆嗦,关上柜门的时候还要努力不甩出声音,我面无表情走到房间里,关门,关窗,然后走到他面前,开始脱衣服。 黎悯看着我脱衣服,一件一件,他表情比我的更冷,直到我把手绕到背后去解胸罩,他才啧了一声,“老子喊你现在脱衣服了吗?” 我真的无比耻辱,又要我陪上床,又说没喊我脱衣服,怎么,我是狗吗,就这么使唤来使唤去? 家里那条叫什么ro的破四脚蛇待遇都比我好,凭什么?黎悯,你他妈不能因为你花钱买了我就不把我当人! 但这些话我都忍住了,我闭上眼睛,死死咬着牙齿,黎悯肯定看到了我因为愤怒而发颤的身体,不过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欣赏着我这副样子。 跟黎公子上床,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伸手按住我的腰,我哆嗦了一下,破败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黎少,我今天身体真不能。” 黎悯把我拉进他怀里,一边吻着我胸口的肌肤,一边问我,“大忙人,你身体什么时候有空?” 这种嘲讽很低级,却相当有效果。你瞧,我疼得不得了,我说,“你加钱,我就给你做,我把自己弄死,我都给你做。” 不知道是不是死这个字眼刺激到了他,他身体猛地一顿,随后死死捏住我的下巴,那眼睛漆黑得像是冰冷的无机物,连反光都不会有。人家都说长得好看的人,眼睛也是带着无数感情的,可是为什么,黎悯的眼睛每次都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总能让我联想到那些冷血动物。 我自嘲地想,是了,他本来就没有感情。 他看着这样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决绝的我,蓦地笑了,“现在你这副样子,倒贴老子钱也不会睡你!” 我张嘴就想反击,被黎悯看了出来,他打了我一巴掌,随后道,“死?老子现在是你的金主,你给我说死?拿死来威胁我,你觉得你很有骨气是不是?” 哈哈大笑,黎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对着我,形状漂亮的眸子眯起来,眼中暗芒就像是擦着刀刃折射过去的寒光,将我这副身躯一刀刀割开。 “祝贪,你不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要是敢死,两年前你就死了。有骨气的人会来卖身?哈哈,有骨气的都以死明志去了,没骨气的垃圾才在人家手里拼了命要活下来,你寻死?你怎么这么会说笑话,你做什么都敢,哪怕是再十恶不赦的坏事你都敢做,你就偏偏不敢找死!” 我脸色惨白,看着黎悯,忽然间有些明白黎悯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了。 本质上讲,我们或许是一样的。 祝贪祝贪,真是个好名字,贪婪又虚伪。 “我先前在酒吧的时候,看着那些对着男人讨好的公主,我在想你肯定清高得要命,一脸被强迫又想生活下去的样子,男人就喜欢你这套,但是现在我想我错了。”黎悯手松开我,吻却落在我脖子上,我觉得全身都在惊起鸡皮疙瘩,他说,“你这样贪婪又虚伪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娼妇。” 黎悯这话无异于拿着一把刀子推进我心口,我笑了,笑得心口一阵阵的刺痛。 这可不是么,就是因为他是黎悯,所以他才能这么狠。 他能轻而易举把我的过往挖出来,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将它们凌迟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就能无所畏惧伤害我,我却不能,真是可惜。 我把眼泪逼回去,我说,“黎少说得对。” 你花了钱,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就是天生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我疼还是不疼,都得受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刺激到了他,黎悯一边愉悦地笑,下手揉我力道更狠了。 黎悯解皮带的时候,我人有点发虚,视线不知道往哪放,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碰到黎悯手背的时候,他愣了愣,随后看了我一眼,先前还看起来颜色淡淡的眼珠此刻竟有几分幽深,他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样,随后皮带也不解了,裤子也不脱了,就这么怔怔地看了我半晌。 片刻后眉毛一皱,语气相当不好,“你又哭什么?” 我一僵,随后伸手更快地将他皮带解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是赴死一样,我说,“给你脱裤子啊。” “就他妈冲你这张脸,老子能一个月硬不起来!”黎悯直接恼了,用力甩开我,我光着身子被他推落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那句话仿佛抽了我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疼得我直抽冷气。 黎悯啊黎悯,我到底是低估了你伤人的能力。 他站起来,腰上裤裆解了一半,上半身裸着,两条人鱼线加六块腹肌顺着窄而有力的腰身收入裤子内,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忽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黎悯很白,一头黑发干净利落,眼神跟刀子似的,而且不拿正眼看人,看了也多数是半眯着的,感觉又不善又不正经,他低着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下颌的线条,尖尖的下巴搭着抿紧的唇线,显得刻薄极了。 此时他就正好端着那副看不起人的态度,眯缝着眼打量我,且用的是俯视,这个姿势。 我被他推在地上,脸颊被他的目光刺得生疼。 这样奇怪的注视持续了好久,他在头顶问我,“委屈?” 我说,“没有,怕伺候不好您。” 他又说,“那要是伺候不好了呢?” 我愣了愣,都这样了,也没打算放过我,我深呼吸一口气,“您要不再给我个机会,我这次一定调整好心态伺候您。” 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下,随后在沙发上又坐下了,我咬了咬牙,该来的还是要来,一摸脸,眼泪都干了。 像是被我这种表情刺激到了一般,黎悯眼睛又狠狠眯了一下,随后嘴边似乎轻轻啧了一声,这细微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跟针扎似的,我闭了闭眼,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黎悯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a13号公主祝贪,你这服务素质跟大半年前比倒退了啊?”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愤怒,用力地笑了笑,“验过货了想再退回去就晚了,黎少。” “你在说什么?”黎悯一动不动注视着我,可惜眼神是冰冷的,我连一丝恨意都看不出来,在他眼里可能我都不配让他厌恶,他说,“退回去?祝贪,你别用这法子来激我。想回去酒吧再另寻出路?你瞧瞧你自己,哪个金主会要你?我们之间有旧情我才光顾一下可怜的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句句嘲讽,字字诛心,要不怎么世人都说,这人世间荒唐怪诞的贵公子必数黎悯无疑呢?他这人真是无情无义惯了,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我的手本来放在他大腿上,听完他说这番话就松开了,随后我坐回地上,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我一抹脸,真好,这次没笑出眼泪来,我说,“旧情?黎悯,你别恶心我了,我喊你黎少的时候你脸不疼么?没有我,你连个屁都不是!” 黎悯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片刻后他怒极反笑,看着我像是稀奇极了,语调都跟着上扬,“真有意思,祝贪,你若要算旧账,你自己又能算得干净吗?” 经年往事被人提及,电光火石间那些过往就撕开回忆封壳,滔天巨浪将我吞没。 我脸色一白,刺痛又跃上心口。 他仍是笑,那张皮囊是当真好看,多少女人疯狂要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只为求黎悯多看一眼,如果要排个名次,我大概算得上是幸运的了。黎悯每次目不转睛盯着我的时候,眼里都只有我,“十三,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刚刚那些话,祝怀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笑疯过去。” 他喊我十三。 我拼尽力气要甩掉的名字。 窒息感不知为何涌了上来,黎悯再一次站起身,随手从沙发背上拎起一条毛毯,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随后他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毛毯传来过,带着钝钝的金属味道,像经年发锈的匕首,辗转研磨了要扎进我心口—— “听说刚做好手术身体虚弱,祝贪,我放你一马。何况我也不想沾什么晦气的东西,你给我拎清楚你的身份,以后别让我听到一丁点不该听到的,你相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相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啊,你的心狠手辣我都深刻领略过。 被毛毯盖住脸,眼泪便肆无忌惮滚了出来,我伸手抓住脸上的毯子,一把扯下,看到黎悯走向浴室的细长背影,我不知为何突然间发了狠,冲他重重磕了两个头,声音闷响,似乎要把自己砸晕过去一般用力。大概痛需要更剧烈的痛来盖过,破罐子一定要摔得彻底了才能没任何底牌,我听到自己冰冷地说着,“多谢黎少。” 他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眸子略过我红肿的额头,转身步伐加快走进浴室,嘭的一声摔上浴室大门。 我惨笑一声,好像一点儿都不疼。 谁疼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会装。 黎悯在里面洗澡,水声淅淅沥沥地传出来,我在浴室外面找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捏着纽扣的时候手都在抖,他洗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走出来的时候见我整整齐齐站在那里,蓦地怪笑了一下。 “你还是不穿衣服比较好看。” 畜生!!! 我听到自己心里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黎悯对我脸上那受着痛苦的表情视而不见,自顾自擦着头发,身上还带着洗完澡的湿气。他的酒大抵已经醒了,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恢复了幽深的颜色,像是洗过炼过的黑曜石,黑的发亮。 我兀自笑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候,真想撕开他这皮囊看看里面的灵魂有多不堪。 他上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把扯裂了我的衣领,“穿好做什么,反正还是要脱的。” 有完没完! 我脑子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嗡的一声断了,我一把推开他,忍着愤怒道,“你今天晚上到底要我怎么样!” 先是故意说遇到了祝怀,接着又冷嘲热讽我写在欠条上的字,完了又要我伺候,伺候到现在羞辱来羞辱去的,我跟条狗似的就差没摇着尾巴冲他吐舌头了,怎么,这样很有快感吗! 岂料黎悯完全不在意我这般发怒的样子,轻轻松松踩在我不堪一击的尊严上,“只说了不上床,没说不陪睡吧?” 视线略过我胸前被扯开的领口,黎悯又习惯性眯起了眼睛,“躺床上去,别让我第二遍。” 我气得直发抖,黎悯便笑得越愉悦,甚至拿捏了一把情人间才会用的亲密语调对我说着,“十三,钱还要不要了?” 尊严还要不要了? 我没回答他,身体却自己动作开了,顺着衣领的扣子狠狠一拽,扯开了衬衫,纽扣崩了一地,又脱去长裤,一言不发走到床边躺好,发着颤闭上眼睛。 黎悯笑了一声,走上来在另一边躺下,我很少在他房间过夜,有时候就算到了下半夜,做完事情我还是会回去自己的小房间睡觉,他突然留我过夜,我有点不习惯。 他在一边拿着手机遥控了屋子里的灯,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我一颗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身侧有人伸手将我揽了进他怀里,黎悯的手臂一点都不暖,甚至说可以有点凉,他与我身体紧紧贴着,我才感觉两人的身体都渐渐热起来。 空调温度很低,黎悯有这个习惯,睡觉时总是把温度调得很低,自己身上也常年半温不热的,我才知道小说里写的男主的胸膛温暖宽阔都他妈是骗人的,黎悯身材没有那么健壮,甚至偏瘦,好在肉都还是结实的,视觉效果上看起来甚至更勾人一点。 他单手抱着我,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大概是太久没有和他有这种亲密接触,我觉得有些尴尬。 大家都在演戏,几分钟前还在互相恶心,几分钟后又跟情侣似的搂着睡觉,原来身体和精神是真的可以分开的,而且分开得那么彻底。第二天我醒的比黎悯晚,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现在正处于要接手黎家产业的阶段,压力应该不小。我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九点刚出头,估摸着他刚走一个小时,我便跳下床,顺路扯了床单帮他重新换了一套。 一边换的时候一边想,我还真是自觉,晚上回来黎悯想拿这个刺激我估计都没法子。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手机呼吸灯正在亮,我点开看了下,无数条短信息轰炸过来—— 【祝贪,你今天怎么没来?班主任今天有事找你知道吗?】 【祝贪,今晚不给我消息你明天就把兼职辞了吧,您可以去做全职了!】 我看得头疼,挑了一条回复过去,【前阵子死了,现在刚活过来。】 信息发出去还没到一分钟,一个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我接起电话的时候,对面一个洪亮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知道昨天班主任有多可怕吗!你下午赶紧来学校!”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错了啊,我昨天没看手机……” “论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没来得及发给你……” “那你下午来的时候把u盘带来,我给你拖到了今天下午,你最好现在就滚过来,要是来晚了老娘就要收拾行李跟你一块滚蛋了!” 我笑了笑,“小姑奶奶,晚上请你吃烧烤行不行!” “屁的烧烤,我现在就想把你烤了!” 对面吼完直接挂了电话,我走到桌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一咕噜塞进了椅子上的单肩包里,换了身衣服就出门打车,冲进a大的时候司机都还在后头夸了一句——“好久没见这么热爱学习的学生了啊,我以前见了校门就往回跑呢。” 刚回到班级门口,我就被人一把捏住了肩膀。 程千绾站在那里,一见到我,柳眉就拧了起来,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还算快啊!过来跟我去办公室!” 我一边抓了把肩上快掉下来的包,一边说,“给我喘口气呗。” 程千绾理都不理我,到了办公室门口就推了我一把,“我先说好,记得低头,什么事都应着,不然你要是被劝退了,我也没办法帮你。” 我只能胡乱地应了一声,但我知道书不能不读,哪怕曾经有段日子我因为没钱暂时休学的时候,我也记着有朝一日得回来。 我不能不读书,我执拗地在证明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证明自己和酒吧里的她们不一样,我是大学生,我有文化,我只是……落魄了。 程千绾看了眼我的表情,叹了口气,随后替我推开了门,小声道,“班导?在忙吗,祝贪今天过来了……” 有人在里面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程千绾出来喊我,我便低着头进去,她在背后轻轻把门关上了。 于是楼晏临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薄唇拉了拉,冷笑道,“肯回来上课了?” 我上去把u盘放在他电脑边,低声道,“抱歉楼老师,这阵子一直没来学校,但是千绾她有把提纲都发给我,课业进度我也都跟着,作业做了没来得及交,都在里面。” 说罢又用手拨了拨u盘,示意他检查。 楼晏临又冷笑了一声,他年纪不大,和黎悯差不多,年纪轻轻能当上重点大学的辅导老师自然是天赋过人,听说还是出名的教授。 他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我以为你数着钱都忘了自己是个学生了呢。” 我嘶的一声倒抽了冷气,这家伙和黎悯关系不差,毕竟黎悯也是跳着级就轻轻松松考了个博士出来,目前挂着名号在a大,偶尔还回来溜达一圈找他谈点学术性知识。在我眼里两人就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所以当有一天楼晏临看见黎悯把我按在楼道里揉来揉去的时候,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欣赏。 “怎么?最近又跟着黎悯鬼混?”他听我不回答,自顾自又接了一句。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教授的啊?也对,和黎悯关系好的,哪个是好东西了? 我不想来学校很大一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楼晏临。尽管我想要学习,但是每次一想到自己分配到楼晏临这个班里,总觉得令人膈应。 甚至每次来我都是躲着的,上他的课我永远坐在最后一排,宁可看不清黑板下课文人借笔记,也不想离他那么近。 逃课这几天,估计有好多帐能算,他大概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折磨我的办法。 我扯了扯嘴角,倒是反问了一句,“我能数什么钱?” 楼晏临没说话,拿过u盘插进电脑里读取,随后开始检查我的作业,我就在旁边干站着大约有二十分钟,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完成度还行,祝贪,我就问你一句,这书你还要继续读下去么?” 我说,“要。” 他说,“你和黎悯那点事儿我不去过问,毕竟大学生背地里做这种事情的不是没有,野鸡大学里有,重点大学里也一样有,都是人,你都陷进去了我也懒得劝你回头是岸。但是我是你班主任,我眼里你就是个学生,你这阵子缺勤率太高,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办?” 我有点心虚,“我作业不是……都完成了么?” 楼晏临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祝贪,我不否认你有才能,所以我想在学业上拉你一把,你跟黎悯完事儿的时候能抽个时间看看国外公共行政管理吗?” 我面色煞白,我说,“楼老师,您口口声声把我当学生,又为什么还要提黎悯?” 这嘲讽的口气,当真是和黎悯一模一样啊。 楼晏临没说话,我退了几步,声音在飘,“我前阵子是去医院检查了,我怀孕了,然后又预约了手术,我昨天下午刚做的人流,抱歉,缺勤率不够我就去把几个难的课题做了把考核分补上,别的我也没什么,谢谢楼老师。” 拉开门的时候感觉手都在发抖,黎悯啊黎悯,你真是阴魂不散,你走了,你身边人一样缠着我,到底要我多难堪才罢休呢? 看着她摔门出去,楼晏临依旧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一排乱码在文档上,也不知道自己打了些什么出来。 = 于是当我下午两节课去上课的时候,给我们上社会学概论的老马打趣道,“嚯!祝贪来了啊!稀奇稀奇!哎呀快给马老师看看,长高了啊头发也长了。” 教室里同学都乐了,我说我也就一个礼拜左右没来吧,还能往上蹿个儿了啊。 马老师一向活泼,对着我笑眯眯道,“你可是我重点培养的,自然是不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么一算我们是几年没见了!” 我虽然开心了点,但是也听得出来他在变着法子告诉我不要偷懒,又严肃了表情道,“定不辱命啊马先生!” 傍晚下课的时候,周围一帮同学哄闹着出了教室,我总算有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了,起码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完完全全是个大学生,程千绾拉着我的手说,“走,请我吃饭去。” 我说,“别太贵行吗?” 程千绾白了我一眼,“沙县小吃能吃穷你啊?要不我借你钱请我吃饭吧。” 我将包甩回自己肩膀上,“别别别,还是我请你,随便点。” 吃东西的时候程千绾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她点开来看了半晌,随后抬头盯着我,“晚上徐闻生日,在唐朝,你去吗?” 徐闻?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哪个人,含糊道,“不是咱班的吧?” 程千绾冷哼一声,“岂止呢,还不是咱系的呢,隔壁金融那个篮球王子,绕了大半个系来我q上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你要不要去啊?” 我愣了愣,“你认识他我又不认识他,不大好吧。” 程千绾眯着眼看我,“人家说你帮他送过午饭,非要趁这次好好谢谢你呢。” 什么时候送午饭了?我想了想还是说,“去吧,等下一块去挑个礼物,送完了坐一会就走,人家去唐朝唱歌肯定叫了好朋友,我都不认识多尴尬。” 程千绾没说话,我觉得她眼神有些犀利,能从我脸上烧出个洞来。 晚上八点,我和程千绾如约来到唐朝门口,徐闻正等在外面和一帮朋友抽烟,见到我来了一群年轻人都起哄,我上去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 “我和千绾挑了半天,去折扣店买了款男士香水,你别嫌弃。”我看了眼徐闻,他冲我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这么唐突喊你,还要叫你给我准备礼物。” 我摆摆手说没事,其实看见他在门口的时候,我都打算给完礼物直接走人了,但是现在一帮男孩子围着我们,一边笑一边起哄,“徐闻!你总算把人家喊来了!” 我和程千绾一路被人推推搡搡进去了包间,里面已经有些人在唱歌了,扯着嗓子一阵鬼哭狼嚎,我愣是没听出这歌原曲是什么,徐闻推了推我,冲我笑了笑,“你去里面坐着。” 坐了一会我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到底是谁在唱歌,跟哭丧似的,于是我随手喝了两杯酒就借口喝多了要上厕所,起身走出了包厢。 洗手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居然有点的红,我心说这酒上脸这么快,唐朝老板良心发现改卖真酒了? 但我一转身,发现更令我震惊的事情在后面,楼晏临在厕所门口的拐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出了学校他就没戴那副看着斯文的眼镜,随后伸手一把拽住我,说了一句,“真巧。” 我一看楼晏临就急了,他来这种场合,很有可能黎悯也来了,我说,“楼老师,现在已经放学了,您别拉着我……” 楼晏临没说话,拉着我推开了一间vip包厢的门,一阵烟雾冲我扑来,我皱了皱眉,他却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看谁来了?” 这声音明显是对着黎悯说的,但是站起来的却不是黎悯。 我站在门口,黎悯坐在房间最角落,身边围着一堆妹妹,烟雾缭绕,酒味扑鼻,偏得他神情冷漠,人模狗样,相貌堂堂。 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用力甩开了楼晏临拽着我的手,我冷声说,“楼老师,您管的事还真多。” 楼晏临走回沙发上坐着,没说话,似乎对于事情超出他意料的发展很感兴趣。 我扭头,看向中间站着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算是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祝怀。” 祝怀站在那里,见到了我主动给他打招呼,视线像是放空了几秒,随后他回过身来,笑得咬牙切齿,“好久不见,祝贪。” 两年没见了。 我心哆嗦得厉害,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这谁呀,是你们谁的小老婆吗?” 这一群人平时私底下玩得很开,说话也没有顾忌,我站在门口,打算走的时候,祝怀喊住了我,笑得很狠,“两年没见了,也不进来喝一杯吗?” 这架势,大概我不进去是不会放过我了。 深呼吸一口气,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走到里面,有人见我认识祝怀,就自动在祝怀身边让出一个位置。我刚坐下,隔壁就伸过来一只手,一张挺眉清目秀的脸,可惜了表情实在轻浮,“这位小姐姐是祝怀的什么人啊?” 我听到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他坐在角落里,大家一下都看向他,他扯了扯嘴角,“你自己问她,什么人?” 祝怀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嘲讽,似乎在看着我做什么反应,我脸色惨白,但是强装着淡定,“以前一个朋友。” “姐姐是祝大少朋友?这么巧,那我也是他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这一杯你喝吗?” 像是被我口中朋友两个字好笑到了一般,祝贪冰冷的盯着我,那和黎悯平时不带感情看我的眼光不一样,他是真的恨我到了极点才会用这么冷的目光盯着我,他说,“她算得上我什么朋友?祝贪,我俩好歹一个姓呢,怎么,不喊我一声哥哥吗?” 掌心传来刺痛,是指甲刺破了手掌。我伸出另一只没有攥成拳头的手,一口喝掉了祝怀朋友递过来的酒。眯着眼,我笑了笑,“别啊,祝怀,我有自知之明,我配得起祝家这个姓吗?你问问黎悯,我是酒吧的红牌,不敢喊您哥,怕坏了您的名声。” 酒吧四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刚刚给我酒的男人面上一下子换了一副鄙夷的神情,“感情是被我们哥几个包过的?” 我抬着下巴,用力冲他笑,“怎么,你也想加入,做他们的连襟?别了啊,指不定在我之前你们这一圈人都已经是连襟了呢?毕竟我们小姐的圈子这么小,上半夜黎悯下半夜就跟您,兄弟好歹亲上加亲。” 连襟这词更是刺激到了男人们,各个面色都变了。祝怀第一个笑开来,他的视线锋利得能在我身上戳两个洞,“祝贪,我怎么低估了你不要脸的本事。” 我眼睛都红了,我注视着他,“祝怀,我不要脸惯了,你第一天认识我?” “这位姐姐的口气真是冲啊。” 有人从背后扭了我的手将我摔在地上,我磕到了膝盖,磨出一片红,楼晏临倒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会神色复杂看着我,我看了就觉得好笑,这不是你最想见到的吗? 全过程无动于衷的只有黎悯,像是无所谓我死活一般,看着被我激怒了的那些男人将一整瓶野葛塞到了我嘴里,酒精味呛进我的喉咙,我挣脱开来剧烈地咳嗽着,伏在地上,眼睛通红,“怎么,被我戳到痛脚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对我一个女子动手动脚,不觉得无耻吗?” “无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无耻?”先前那个男人抓着一把我的头发,顺手抓起桌子上一杯酒劈头盖脸浇在我身上,“真是不知好歹,妓子也敢对金主说三道四,喂喂,你的职业素养呢?嗯?” 楼晏临喊了一声,“老四,住手!” 我抬头冲他笑,“楼老师,倒是没想成您私底下也这样,大学老师的皮,人渣畜生的囊。道貌岸然这词儿为您量身定做的吧?” 楼晏临脸色一僵,下一秒一巴掌就甩在我脸上,我偏着脸,被他喊老四的男人正把举着的手放下来,“装什么清高啊,钱甩在你脸上你不还是得捡了来跪舔?” 我说,“要不你现在甩个几万块现金在我身上,你看我舔不舔你。” 又是一巴掌下来,祝怀猛地站了起来,从始至终全过程我都没去看他,听到他从沙发里面走出来,我手指攥了攥,掌心已经一片血红。 “老四,松手。” 祝怀看了男人一眼,那男人还在说,“不行,这婊子还以为自己一身刺有骨气得很呢,不好好教训一下她还真忘了自己是个出来卖的。” “你不嫌手脏?” 祝怀说了一句话,抓着我的男人就松开我了。我伏在那里,衣服上有酒渍,脸上带着红肿的伤,这句话无疑更是又扇了我一耳光,我笑了笑,“祝大少,您满意了吗?” 祝怀死死盯着我,“祝贪,你说实话,你这两年到底去干吗了?” “我能去干吗!”我眼睛通红,却突然间哈哈大笑了几声,“我说你不会是在内疚吧?祝怀,我告诉你,愧疚这玩意儿最不值钱了!两年前祝家把我赶出去走投无路的时候,但凡有人给我施舍一丁点愧疚,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祝怀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脸色一下子变了,瞳孔都跟着缩了几分,他不知为何上前几步,随后将我扶起来,我剧烈甩开他,“别碰我!要你假惺惺?!”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意识总是模糊一片,身体也开始不受自己控制,我脑子里忽然间嗡的一声,回想着自己喝了什么。 到这儿来以后喝的酒都很正常,何况他们几个有权有势,也不屑用下三滥的东西来喂女人,我猛地就想到了离开徐闻包厢前自己随手喝的那一杯。 祝怀探了探我的额头,烫得吓人,我挣脱开他,见他这幅表情我总觉得畅快,哪怕心头像是刀割那么疼,我也觉得畅快,“祝怀,你没必要愧疚什么,我伤你一次,你毁我一生,我要是你,我巴不得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听我这话的时候,祝怀的面色一片惨白,他看向老四,“你给她喝了什么?” “你不会怀疑我吧?老子还要喂她吃药来逼她?老子吃饱了撑着!” 我推开他,祝怀在后面喊我,“十三!” 又是这个名字! 我从门口虚浮着脚步出去的时候,回头看到了门里面祝怀又恨又痛的表情,我忽然间就没了笑下去的力气,这人生,到底谁来放过谁呢。 我看着他,喃喃道,“算了吧,祝怀。我们之间旧账都已经没办法算清了,过去的旧情,你就忘了吧。” 最后一眼落在黎悯面无表情的脸上时感觉像是被蛰了一下,我迅速撇开目光走了出去,是我贪心了,竟奢求他帮我。 跌跌撞撞走回厕所门口重新遇到程千绾的时候,她被我吓得尖叫一声,抓着我道,“祝贪!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我笑了笑,“帮我和徐闻说一声抱歉,我现在这样,衣服都脏着,也不好意思回去。” 程千绾喊我在这等她,我点点头,拉住她,又说了一句,“顺路再帮我告诉他,我没想过给他送午饭,当初校门口只不过我俩一块点了同一家外卖,我帮人家小哥顺路送的。还有,让他小心身边人,喝酒的时候更注意点,那杯酒他妈是冲着他和我来的呢。” 程千绾没听明白我后半段说了什么,但也还是点了点头,我看着她急匆匆去包厢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卸下伪装,腿都有点发软,靠着厕所外面的墙,一边挪一边蹭到了厕所门口,拧开水龙头就用冷水扑脸,我深呼吸,抬头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 被打后的红肿加上药物导致的脸上红晕叠加在一起,眼神还湿漉漉的,我啧了一声,徐闻大概也想不到他身边有这么热心肠的,或者说这药原本是他的小粉丝想和自己偶像深入接触而准备给他的,然后让自己这个冤大头喝下去了。 忽然间,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我拖进了男厕所。 我趔趄地被拽进最后一间,男性气息包围住我,似乎一下子激发了剩下的药性,我意识迷乱身体发热,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这温度,除了黎悯,不会有第二个人。 马桶盖被人翻下盖住,随后他坐下,一把将我软弱无力的身体抱在了他的大腿上。 被迫分开双腿的时候,我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看到黎悯那双深色的眼睛,现在在他眼里我一定很可笑吧,这才真的像个女人。 黎悯的手从我衣摆下面身上来,顺着肌肤往上滑,我仰起脖子,不知道是反感还是觉得刺激,整个人都在微微哆嗦着,想伸手反抗,却根本没有力气。 “谁给你喂的药?” “我……不知道。” 听到一声冷笑,黎悯伸手用力捏了一把我,我疼得叫出声,却带着一股邀请的味道。 大脑不听我使唤,我混沌地任他摆布,直到他扯着我裤子动作停顿的时候,我才想到了什么,很明显,他也意识到了,所以才停下动作。 那是前不久他亲口说的,这一个月,放我一马。 松开了手放下我的衣服,他似乎是有点恼火,这真稀奇,黎悯脸上也有这种意料之外的恼火,他死死盯着我,眼里带着几分酒意,但更多的是清晰地理智。 随后他一把抱起我,就这样直接将我抱出了厕所,正好撞上来厕所找人的楼晏临,三个人以一种搞笑的场景在男厕所门口相遇了。 楼晏临看到了他怀里的我,脸色醉红眼睛带水,黎悯倒是衣衫整齐,楼晏临脸色变了变,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落在黎悯脸上,“你们刚在厕所里干什么?” “这么关心学生?”黎悯轻轻笑了笑,“她让人下药了,我帮她把药解了。就这么简单。” 楼晏临又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进行干预,抿了抿唇,他道,“你送她回家吧,我帮你和祝怀说一声。” 黎悯嗯了一声抱着我往外走,刚走了一个拐角,我听到程千绾的声音从原来那个地方传来,“祝贪!咦?楼老师?你怎么在这?看到祝贪去哪了吗?” 我挣扎着想要喊出声,被黎悯一下子捂住了嘴,加快步伐往门口走,随后我听见楼晏临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刚喊朋友来接她走了,说让你别等她了,自己先回家吧……” 瞪大了眼睛,我使劲想摆脱黎悯,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压根使不出力气,呜咽着被黎悯塞入出租车内,随后离开唐朝。 我喘着气,黎悯抓着我的肩膀,“不舒服?” 我咬着牙,“没有。” “你现在的表情稍微比之前顺眼点。”他拍拍我的脸,愉悦地笑了几声,随后拿手机直接拍了下来,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无耻!” 黎悯勾唇笑了笑,“或许我下次可以买点药来跟你试试。” 我说,“你他妈不怕玩出人命吗?” 黎悯像是稀奇极了,盯着我唏嘘道,“你贱命一条,谁会在乎?” 心上重重一疼,我盯着他,换做以前这种时候我肯定笑得更灿烂呛回去,但是现在我就没说话,药物作用下一双眼睛里微微红着,饱含水意,我皱着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黎悯说,“祝贪,你早会这样装无辜,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下场。” 我闭眼,撇过脸。唐朝在市中心,黎悯家也在繁华地带,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付完钱后就直接扛起了我。没了别人,他连怜惜的过程都省了,和抗麻袋一样将我带回屋里,墙上摸了几下开了灯,随后拎着我来到一楼的别间。 那里建着一个很大的泳池,旁边还有个洗澡用的圆浴池,平时只有他一个人能进来,白天的时候周围的窗都可以收上去,坐在浴池里就可以欣赏玻璃外面一整片后花园的景色。黎悯拿手机点了点,浴室收到指令开始自己放水,过了五分钟,黎悯将我一把丢进了水里。 冷水冻得我一个哆嗦,求生本能令我我探出水面,抓着边缘就要爬上来,谁知道黎悯一脚又把我踹了回去。 操你大爷!!! 我真的失去理智了,我要是现在有力气恢复过来,爬起来我肯定要跟黎悯干一架。我说真的,老娘跟他扭一起也要把他揍进水里踩无数脚让他憋死在水底! 王八蛋! 哆哆嗦嗦在水里泡了快十来分钟,我觉得身上的热意退下去了,我抹了一把脸,眼神清亮几分看着站在岸上的黎悯。 他身子细长地站在那边,居高临下看着我,穿着一件修剪不规则的衬衣,原本挽起的袖子因为先前我的挣扎现在被扯得放了下来。他没把袖子的袖口扣紧,就这样大咧咧散着,又随便又自私,相当叛经离道。 他看了我一会,转身从旁边墙上扯了一块挂着的浴巾下来,不在意似的丢在浴池边,转身离去。“药效散了就自己上来,用过的东西都重洗一遍消毒烘干。” 我又在水里泡了一会,随后起身,拿着浴巾擦干了身体,又新拿了套浴衣,将湿掉的衣服和擦过的浴巾一并放在旁边的篮子里带了出去。 黎悯已经回房睡觉,就给我留了一路幽幽的地灯,我一边走的时候一边还在腹诽,有钱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家里装修的跟广场似的,脚下地板还装地灯。 回到自己房间,我摊开手看着掌心的伤口,因为泡过水已经泛白,血不流了,估计也没什么大事,我拉开抽屉贴了个创口贴上去,头发没干就倒回床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脑子有点疼,看了看脸上,消肿已经褪了,我便从房间出来去楼下给黎悯做早饭。 等我端着粥和面包放到餐桌上的时候,黎悯看了我一眼,“感冒了?” 我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说,“有点。” 黎悯顿时又开始嫌弃我做的这顿饭,不过目光掠过我的脸,没说什么。随便喝了几口,他就抓汽车钥匙往外走,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发现门口放着一个行李箱,“你要走?” 黎悯没回头,拎着箱子径自拉开了门,“正好有事要去国外一阵子,你这段时间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四个字,带着些许警告。 我站起来在他背后鞠躬,“黎少您慢走。” 大门被人拉开,随后又关上,至此,这别墅庄园里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及……保温室里那些爬行动物。 我随便吃了些东西,收拾好碗筷,就把ro的笼子放回保温室,全过程ro懒洋洋地趴在一杆朽木上,睁着眼睛看着我,倒也没受到惊吓。 一推门进去,埋在土里的蛇们纷纷仰起了脑袋,仿佛阿拉伯神话中受笛声蛊惑起舞一般,上半身抬高了在空中看着我这个闯入者。 隔着一层玻璃,各色的眼睛打量着我。 海南守宫鲜红的立瞳,白皮玉米蛇漆黑的圆瞳,中国水龙在浅水里抬着头,墨西哥黑色王蛇盘成一团吐着信子,我捧着ro的箱子进去的时候,他们都随着我的移动跟着动了。 背后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我心说黎悯养这些冷血动物的心里不怕吗,哪天兴许被他养的蛇吞掉都有可能。 放下ro,然后忍着恶寒在每个箱子前看了下温度,确保他们生存温度正常后,我赶紧闪身而出,关上保温室的门。 回到房里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去学校,黎悯出国办事,说明这阵子我上课出勤率起码是可以得到保证了,毕竟惹怒了楼晏临这种斯文败类的教师渣滓,指不定会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最近还是乖乖出席比较好。 我到a大的时候,程千绾看着我嘴巴张成一个“o”的形状,我说,“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程千绾探探我的额头,“还真有点烫,怪不得呢,我说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会主动来学校,原来是发烧了。” 我白她一眼,“你怎么不感动我生着病也要来学校?” 程千绾一拍我的肩膀,“我包里有药,等下吃几粒就好了。” 然而今天相当不顺,我刚在教室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楼晏临就迈着步子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和程千绾。 他表情有些复杂,比起以前看着我惯性的冷嘲来,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意味在里面。他盯着我和程千绾许久,慢慢地收回视线。 一节课下课,程千绾凑在我耳边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班主任怪怪的?” 我想了想,“因为他没戴眼镜?” 程千绾摇摇头,“那倒不是,他偶尔也不戴眼镜,就是我发现他有点走神。” 哈?走神?a大名声赫赫的年轻教授楼晏临也会走神?除非昨天晚上破事干多了导致今天精神不行。 我嗤的笑了一下,接过程千绾递来的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离开教室的时候,正好遇上从走廊里经过的徐闻,他手上转着一只篮球,看见我的时候,篮球晃了晃差点掉下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祝贪,真巧。” 我微微点点头,察觉到身后有更浓烈的眼神在看我,于是微微侧过脸,果不其然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姑娘,目光阴沉地盯着我,似乎是我做了格外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勾唇笑了笑,“那天你生日,我离场早了,不好意思啊。” 徐闻一听我提到他生日,脸色也变了变,声音低下来,“祝贪,我生日那天那杯酒不是我……” 我抬了抬手示意他收住声,随后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抱歉……你回去后,没发生什么吧?” 程千绾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用眼神询问我那天到底瞒了她什么。 我说,“没什么大事,现在哪儿还有真的这种药啊,能买到的都不是一般人,普通学生估计也就着魔了被人家骗着买了点乱七八糟的药粉。” 徐闻这才松了口气,单手夹着篮球,少年细细长长的身子在我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清秀的眉目染上几分笑意,对我说,“那么这次我总有借口可以再请你吃一顿饭吧?当做补偿?” 我盯着他许久,才叹了口气,拉着程千绾到我面前说,“可以,带上她。” 程千绾:???? 放学的时候,徐闻也喊了自己几个朋友,我拉着程千绾,几个人慢吞慢吞往门口走,随后拦了两辆出租车,徐闻把地址发给我们,随后就上车往饭店开。 徐闻家里应该不差钱,据他那群女粉丝说,徐闻老妈是很出名的外科医生,老爸自己也开了个挺大的绿色化工厂,于是加上这一背景,徐闻在a大的篮球王子称号更加坐实了。 每次打篮球总有一堆粉丝在那里哭爹喊娘吼着—— “徐闻!你好帅啊啊啊我爱你!” “王子我要嫁给你!” 我觉得今天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要是哪天传出去消息说徐闻跟我之间有点不明不白,我第二天就会被粉丝弄死。 到了饭店,徐闻熟练地来到一直去的包厢,服务员替我们上了碗筷,随后徐闻接过ipad就开始点菜。我坐在一边,程千绾在旁边用手肘撞了撞我,“你手机在亮。” 之前在学校里上课我就把手机开了静音,现在才记起来要打开,只是一看到屏幕上那串号码,我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想都没想,我手指一划,直接把电话挂了。 程千绾担忧地看我一眼,“没事吧祝贪?” 我摇摇头,“号码不认识,估计是打错了。” 一边这么说,一边藏在桌下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这顿饭吃完,我还有点心不在焉,程千绾和徐闻两个人来来回回问了我几遍,我最后一招手,“没事没事,我担心我学业考核分呢,程千绾你那么着急,要不帮我做几个课题吧。” 程千绾态度一变,“滚吧,我也就客气问问,自己做去!” 徐闻倒是笑了笑,“什么课题,发给我看看?” 我一愣,他就继续道,“哦对,我记起来没有你联系方式,不如你把你qq或者微信号告诉我?” 程千绾拍拍他的肩膀,“牛逼啊徐公子!这撩妹套路简直老司机!” 我报出一串手机号,随后道,“手机号连着我微信的,回头把课题发给你。” 徐闻笑得真跟个王子似的,脸白唇红,“我送你回家。” 我伸手拦住王子大人,“我自己回去好了。” 于是他们也没阻拦,我上了出租车,看到他们身影消失在后面,对着出租车司机报了个地址,“去刘家巷。” 刘家巷,这地方是海城最阴暗的地方。 楼道小巷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桓交错,在这地方,每天都有人进去,但出没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我让司机停在刘家巷不远处的沙县小吃外面,跳下车,多给了他十块钱,他接过去没说话,我也就转身走,来这个地方,有的司机都会直接拒接载客。 我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两边是年代久远的楼房,有的窗子都破着洞。路边也有人蹲着,手里拿着刀,嘴里叼着烟,各自围起来坐着看着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我转身刚要去对面,旁边就有人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祝贪吗?”喊我名字的男人走上前,眼神格外渗人地盯着我。 杜老六脸上有个疤,笑起来的时候疤也会跟着抖,那是我两年前和他打架留下的,我弄瞎了他一只眼睛,他从医院出来后就把我弄晕卖进了酒吧。 我没说话,打算绕过他走,但是杜老六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拦住我,手里一把刀抵在我下巴上,强迫我后退几步,“在酒吧混得不错啊?哥哥当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呢。” 我看他一眼,“想干什么?” “老子说要干你,你给吗?”杜老六收起了刀,原本在他身后那些人也慢慢把我围起来,我笑了笑,“喊那么多人过来,得加钱。” “滚你妈的贱人!”杜老六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冲着我脸下来,啪的一声清响,鼻血顺着嘴巴往下滴在地上。 我冷笑一声,他想来第二下的时候,我抬起一脚往他肚子上踹,杜老六被我踹得往后退几步,手中刀就刺过来,我侧身躲开,顺手扣住他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将他摔翻在地上。 杜老六嚷了一声,发了狠,站起来狠狠扑向我,我被他按倒在地,他咆哮着口水都喷在我脸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祝贪,你这婊子还装起清高了?!” 我笑了笑,“杜六哥,买我的钱,您出得起么?” 杜老六像是被我这句话激怒了一般,发出一声低吼,攥着我的衣领,将我提起来,随后往墙上砸,我吃痛,用手肘顶在脑袋和墙之间。他在我背后粗着嗓子笑,“当初把你弄进去,现在出来还觉得自己风光了?” 一拧我的肩膀,我翻身回去就是一个耳光,杜老六大概也没想到,他原本以为我都不会再出声了,岂料现在又打得他措不及防。 反应过来他便一脚狠狠踹向我,我堪堪躲开,捡起他刚丢在地上的蝴蝶刀,手势熟练地一甩,蝴蝶刀对半分开,我将它绕在指尖转了一圈,刀刃在空中也跟着旋转划出一道寒光,随后停在我掌中。 我说,“两年前我就告诉过你,要么弄死我,要么就别再来招惹我。” 杜老六的人把我围起来,他们笑得极狠,“祝贪,你当年不要命的样子可是能把我们吓一跳,装给谁看啊,祝怀吗?那个祝家大公子?人家要是知道你是只鸡,会来救你?” 我也笑了,“怎么,你不会想试试我吧?尽管来试试,你这不是还有一只眼睛没瞎吗?” 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鼻血,我心说还是破相了,还好黎悯正好出国,要不这幅样子给他看见,估计又得一通冷嘲热讽。 转念一想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空念叨自己的金主,果然是行业标杆。 杜老六正想说话,一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祝贪!” 我身体一僵,没回头。 “我知道是你!杜老六,你今天动她一下,老子明天拿了刀跟你拼命,大不了一起死,反正老子不嫌命长!” 杜老六冷笑一声,“你这么宝贝这个女人?” 身边人扩大包围圈,连着他和我一起围了起来。 我仍旧没抬头,哪怕知道他已经靠近了我,我还是没去看他,但是我说,“好呀,谢京,我这儿有刀,你这么有骨气的话,要不现在当着我的面把杜老六捅死吧,成吗?” 谢京打碎了手边一张窗户,人群都给他吓了一跳。鲜血淋漓中他拨开碎玻璃,从老旧的窗户上拆下一根木棍,狭小的巷子里,他站在那边,一头刘海乱糟糟的,脸都看不清。他对着杜老六举起棍子,“要打吗?来试试。” 我总算抬头看他,少年举着棍子的手明显在抖,可他牙咬得死死的,我看了就想笑,“你这么舍不得他们伤我,干嘛还要打电话喊我来?谢京,我都没这么又当又立呢,你怎么这招玩得比我还炉火纯青?” 谢京喊了一声,“闭嘴!” 后来具体发生了一切我也不知道,仿佛视线忽然间就模糊了,看不清楚任何画面,最后焦距在少年脏乱的脸上,他丢了棍子过来一把抓住我,潮湿的血液黏了我一手。 他拉着我跑,身后杜老六的人在追,追了两条街总算不追了,我们喘了会气,慢慢靠着墙走回去。 谢京肩膀在哆嗦,我见到他身上衣服撕开几道口子,不过伤得倒是不重,那些血应该是杜老六的人的,我就跟在后头笑,“谢京,你这是哪一出?” 谢京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睁着眼睛看着我,“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他在解释,我愣了愣,抿唇不发出声音。 他转过身去,一边继续走,一边继续解释,“是我妈拿我手机打的。” 我又笑了,“有区别吗?” 谢京脚步顿了顿,但是没停,许久道,“也是你妈。” “放屁。”像是身体本能一般,我迅速回复道,“我妈早死了,我是孤儿。” 谢京沉默了,我们两人就在路边走,拐进一个脏乱的楼道里,谢京拿出钥匙,拉开了楼道里的锁,随后转过身来,“谢婷怀孕了。” 我将蝴蝶刀收入口袋里,他去外面冲了冲手里的血,随后走过来对我说道,“所以……妈才想着打电话给你。” 我眯眼笑了一声,“是没钱打胎,还是没钱养胎了?” 谢京抬起头来看我,“祝贪,你眼里我们就是这样的吗?” 听听,这语气多委屈?我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你们不是来要钱的?那你说,喊我来做什么?” 谢婷听到了我的声音,从老房子里走出来,看见我,眉毛皱得老高,“你对着我弟说什么呢?!” 谢京想说什么,被我一通抢白,“孕妇脾气那么大?小心孩子一会没了。” 谢婷脸色一僵,上前就将谢京扭到身后,随后摊出手来,模样相当自然地对着我道,“对,这事儿正好一块算账,给钱。” 我盯着她手掌心,心里想着要是这会口袋里的蝴蝶刀一下扎下去,能不能把她这手心扎穿。 “给钱?” 我挑着眉毛站在老房子门口,神色轻松,语气淡漠,“我可没花钱买你,我给你钱?凭什么?” “你是我姐!”谢婷做这事情,似乎格外熟练,那张死乞白赖的脸,每次都有让我撕烂的欲望。 “我让你怀孕的?”我眯着眼,“谁让你怀孕的你找谁去,我还没那么大本事让你生下我的种。” “祝贪你这人丧尽天良!”谢婷发了狠,一把抓住我,“今天不给钱,别想走!” “丧尽天良?”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目光在谢婷和谢京这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我上辈子欠你的?你学费让我出就算了,谢京的生活费让我来也算了,好歹还有那么点血是相同的,你他妈怀孕还要算到我头上来?你当我是什么,冤大头?这么有本事,就挺着肚子嫁进去呀!你不是挺会玩心机的吗?” “祝贪!”谢婷用力喊了我一声,目光特别狠,“我怀孕了!给钱打胎!” “爱打不打,关我屁事!”我笑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和别的男人玩出小孩来,还能算在我一个女人身上。 “你这女人!不就一点钱你都拿不出来!我还是你妹妹吗!你每天在男人身边蹭来蹭去,你会没钱?开什么玩笑!” 谢婷发觉我要走,拽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给钱!这孩子我不能要!” 我转身抽了她一耳光,这是我第一次打她,但是我动作熟练地就像练过无数次一样。确实,我在脑子里已经无数次想要打她了。 谢婷被我一耳光扇懵了,谢京也吓到了,回过神来,也上前拉住我,大喊了一声,“祝贪!”“怎么,心疼?”我从钱包里捏出一叠钱,仿佛当初黎悯拿钱丢我身上一样,这套动作又出现在了我和他们之间。 原来当一个狼心狗肺的人的确如此畅快,怪不得黎悯冷漠惯了。 一千元整,我掏出来洒在地上,用鞋子踩了踩,“捡起来,就是你们的。” 谢婷开始嚎啕大哭,谢京脸色惨白看着我,少年清秀的眉目变得挣扎而痛苦,他唇瓣颤了颤,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出口。 有人从老房子里出来,我没抬头看她,但我知道谢茵在看我,目光冷漠,脸上也面无表情。 她抱着一只流浪猫,穿着朴素的衣服,面容却是精致妖艳的,当初我看见她那一刻我就认定,我绝对是她亲生女儿。 因为我长了一张和她神似的脸,连勾引男人的本事,都与她如出一辙。 谢茵站在门口,轻轻啧了一声,“哭那么大声做什么,跟死了爹妈似的。” 谢婷委屈地上前,她才17,都还没成年,哭起来格外惹人疼,在谢茵面前一幅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妈,我怀孕了,我没钱……我想问姐要点钱去把孩子打了,可是姐姐连这点钱都不给我……” 谢茵盯着她一会,随后抬头看我,“你还有多的钱吗?” 我脚尖踢了踢地上散落的一堆钞票,“喏,都在这。” 谢婷一哆嗦,转身往谢京身后靠,视线却还是在地上,那眼里的垂涎,我看着都想笑。 谢京按住谢婷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知道她在害怕,抬起头来看着我,白皙的脸上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表情似的,“姐……你是祝家出来的,我们……可能最近是需要钱……所以……” “所以?”我笑吟吟看着他,“继续说下去,快点,我想听你们求我,求好了,我可能还会再加点营养费给你们。” 谢京咬牙,猛地盯住我,“你非要这样逼我们吗?” 我大笑两声,“逼你们?是我拿刀架着她谢婷的脖子让她怀孕的?还是我设计陷害她让她被人糟蹋的?谢婷怀孕跟我压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现在要我来出钱打胎?谢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善良呢,你这么善良你去赚钱啊!你不是男人吗,怎么,连自己姐姐都养不起,还好意思在这个家里面蹭吃蹭喝?” 谢婷指着我,气得手指都在抖,“这么点钱你怎么就不肯拿出来?” 我冲她呲了呲牙,“我穷,就这么点钱,不乐意给你就是不乐意。何况我的钱,我就是拿去烧柴火我都开心,给你打胎?老娘有这善心不如捐给山区里的孩子还能积点德,轮得到你享我的福?” 谢京手指不断地松开攥紧,谢婷在他身后开始爆发,指着我一顿怒骂,“祝贪你这没有良心的烂货!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妈养你那么久,你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你还是不是人!我可是你妹妹,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浪费青春吗!你一个当鸡的,只要去陪一个男人就有钱,这么容易赚钱都不肯给一点吗!” 我听完也不生气,笑得更开心了,“你说的没错,要不你学学我,一块跟着伺候别人赚点外快,也好过连打胎钱都没人付这么可怜吧?” 谢茵没说话,目光无波无痕地看着我,我冲她冷笑了一下,“好好教教你这小女儿,去当妓子估计客人都嫌弃。” “祝贪你这婊|子!” 谢婷冲上来要跟我打架,我心下登时一喜,太好了,妈的,老娘在这摩拳擦掌好一会,老早就想揍你了! 谢京将她按住,但是挡不住我冲她挥来的手,啪的一巴掌,再一次当着谢茵和谢京的面,我一手甩在她脸上。 当时脑子咆哮出一个字,爽! “姐……你可以不借钱,但是不能动手打人!”谢京拦住我,面色发白,将谢婷护地紧。 我眯眼笑了笑,“她嘴贱自己找打,我满足一下她而已。话说谢京,你这人双标得不是一点两点,我也是你姐,她骂我婊子,你怎么就不替我难过一下?” 谢京哑口无言,谢婷捂着脸哭喊,“你本来就是——!!” 她接下去还想说话却被谢京一把捂住嘴巴,两人模样难看极了,推推搡搡还带着各种呵斥怒骂。我笑眯眯看着谢婷张牙舞爪,补充了一句,“再不捡钱,风吹跑了可就没了啊。” 转身要走,身后两道声音一起射了过来——“祝贪!” 是谢京和谢茵。 我没去看谢京,回头迎上谢茵的目光,她冷漠地看着我,随后笑了一下,那一笑似乎是冰山在瞬间融化,催落一场春雨后泥土里开出芬芳的鲜花。她笑得风情万种,如今就算年岁增长,也挡不住她的貌美容颜。 我几乎可以想象她当年游走在男人间有多香艳迷人,总之肯定要好过现在我这样生死麻木。 她笑着说,“我也快没钱了,宝贝女儿,给我打一点?” 美丽的女人,连要钱都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动人。 我冷笑一声,总算明白平时黎悯看我的感觉,那张脸分明笑得极美,却虚伪无比,又自私,又贪婪。 我果然是她亲生女儿。 “你也怀孕了吗?”我故意扭曲她的意思,也学着她那样笑,这种虚伪的笑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不对,甚至可以说是与生俱来。 谢茵的脸上划过片刻僵硬,随后她道,“祝贪,你演技越来越差了。” “我这不是跟您学的吗?”我将皮夹子收回去,怜悯地看着地上的纸钞,不知道是在怜悯他们,还是在怜悯我自己。 “钱我会打给你,不过你也别装着一副跟我关系有多亲密的样子了,我知道你恶心,我也膈应。” “我给你一张这样的脸,或许你应该换个态度对我说话,我要是你,就好好抱着金主的大腿,没准还能有出头之日。”谢茵轻嘲地看着我,怀里的猫也眯着眼睛不屑一顾地打量我。 我没说话,只是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轻飘飘丢了一句话落在她脚边—— “你老了,好自为之吧。” 绕出刘家巷,我又重新打了辆车,靠在车子后排椅子上,闭着眼睛,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要说我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不想把我的激动和愤怒表现在他们那群人面前,我也不肯示弱,哪怕和他们这样鱼死网破,也不想处于弱势。 谢茵和谢婷在千方百计地刺痛我,我知道,他们母女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我也不是。 我讨厌他们可能更超过我讨厌黎悯,起码黎悯能给我钱,而她们不能。 她们就像是吸血鬼要把我抽干。 我缓缓睁开眼睛,打开微信给黎悯发去了一条信息。 【greedy:黎悯,在吗?】 五分钟后,微信提示音使得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看到黎悯发来了回复—— 【黎:?】 我犹豫好久,终是打了一排字过去——【greedy:我身上钱不够,之前在你那放了三万块钱是我的全部家当……能不能再借我一万?】 【黎:……???】 随后他发来一条语音,我点开,熟悉的嘲讽腔调传入耳朵,【祝贪,才多久没见,你去赌博了?】 我咬着牙打字,【greedy:我手机屏幕摔碎了,要换。】 【黎:什么手机要一万块?】 【greedy:iphonex镶他妈两百颗钻一万g内存私人订制漆金版。】 【黎:……】 【您收到一笔转账,请确认】 【黎:利息番倍,两个月后还我五万。】 【greedy:你比放高炮的还要暴利!】 【黎:忘了和你说了,x我上个月就收到了,还没上市的时候他们就送了我好几部内测版,我房间书架第二层。】 【greedy:……行,你有钱你牛逼。】 该死的资本主义!我咬着牙关掉手机,随后提现了他转我的一万块,让司机掉了个头去银行,这笔钱我得打给谢茵。 我是银行里最后一个客人,保安甚至开始收拾卷帘门,太阳落下山的时候,我从柜台前面离开,表情一片阴郁。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需要拖多久,我身边的所有人,他们几乎都不想我好过。祝怀也好,谢茵一家人也好,杜老六也好,黎悯?黎悯大概也是这样吧,即使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活得如此浑浑噩噩,真是和行尸走肉还没区别。 唯一可以慰藉的大概就是自己的金主黎悯除了在嘲讽我伤害我这件事情上登峰造极之外,别的事情甚至很容易说话。 所以我才会第一反应问他借钱。 攥着手里的手机,我考虑着晚上要不要找个地方去兼职,而说起工作,很可笑,也很可悲,我所学会的,就是世人嘴里最不齿的皮肉生意。 于是再次发信息给mary,很快,她那里给我了回复—— 【怎么,堂堂红牌祝贪也要找兼职了?黎少喂不饱你还是怎么的啊?】 【少废话,你就说有没有。】 【明天晚上八点,天使一号后门小巷子我来接你。】 【。】 我打回去一个句号,随后再次拦了辆车钻入内,车子发动,缓缓朝着金城开去。 回到黎悯家里,我如同往常一样,打扫清洁,随后躺回床上睡觉,日子似乎还是一样的规律作息,少了的只是黎悯的毒舌而已。 徐闻这厮自从有了我的微信号,每天跟上班打卡一样,早上八点准时会看见一句早上好,我有时候会回他,有时候就直接打过去一个句号,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是我的回应方式,看见我发消息过去,就会自动跟上下一句。 如同一个一直在运作的陪聊机器人。 前几天mary带我去天使一号卖酒,一周结一次钱,今天正好是周五,他们会把钱算给我,我拎着包从教室里出去,打算找地方吃个晚饭就提早去天使一号。 结果走到一半,徐闻堵住了我。 我冲他笑了笑,“徐少爷有事吗?” 徐闻依旧抱着一只篮球,另一只手插着腰,白净的脸上挂满了笑意,“祝贪,晚上能不能和我去酒吧玩?” “……哪里?” “天使一号。” “没空。”我转身就走,妈的,怎么会这么狗血,徐闻居然要去天使一号? “喂喂,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徐闻迈了几步跟上我身边,“我们好歹也……认识了有一阵子了吧?” 我看了他一眼,“你是打算追我?” 徐闻愣了愣,“额……嗯?大概是的。” 我冲他相当标准地鞠了个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下辈子投胎再说吧。” “……”徐闻摸着自己鼻子,笑得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无奈,“我这儿还没开始告白就被拒绝了?” 我耸耸肩,看了周围一圈,果然又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眼镜妹,跟背后灵似的躲在那里,镜片后面眼睛犀利万分地盯着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想被你粉丝弄死。” “那我多无辜啊。”徐闻又笑了,“因为粉丝就给我打零分。” 我想了想,于是直白开口,“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有神秘身份隐藏在学院的特工卧底?”徐闻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欲望。 “我不是你所看到的,这样,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我重新清了清嗓子,对着徐闻道,“我和你平时也不熟,稍微自负一点说,你大概是因为我的皮囊才对我有兴趣,但是徐少爷,你的厚爱我担待不起。” “抱歉,我只有好看的皮囊。” 徐闻摸着下巴看我半晌,吐露一句,“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这霸道总裁的台词令我几欲作呕,“可惜了,我就是外面那种妖艳贱货。” 随后我先他一步离开,走之前冲他眯着眼笑了笑,“徐公子,晚上要是去天使一号的话记得喊我一声,我在那卖酒,徐少爷记得来帮我出点业绩啊,晚上开五瓶轩v送一位小姐姐陪酒哟我这里的妹妹一个比一个能喝,你晚上记得带点小弟一起来。” 徐闻表情僵在脸上,我有些痛快地欣赏完他这幅样子,随后转身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mary照常在后门抽着烟等我,烟雾缭绕下她浓妆的脸都有些模糊,我到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后门的样子,mary身材很好,侧面看过去前凸后翘,脸蛋也美,当初我去酒吧的时候,mary就是到处找我茬的人。 如今我和她隔着烟雾对视,她说,“你来了。” 我道,“嗯,今天会结算钱吧?” mary笑了一声,“你出去了怎么比没出去前还惦记钱?” 我也笑,“没钱我可活不下去。” mary把烟头丢在地上,上上下下看我一眼,随后道,“会算你的钱,我今天要早点走陪全哥,晚上估计不能和你一块。” “你怎么还在陪全哥。” “你以为?”mary冲着我冷笑,“也就你一个攀上了黎少的大腿,我要是你,就赶紧抱住了不撒手,哪天被踹了都没地方哭去。” 这话前阵子谢茵也跟我说过,我攥了攥拳头,没说话,只是看着mary,“你想过要离开酒吧吗?” mary画着大烟熏妆的丹凤眼眨了眨,随后嘴角勾起熟悉的讥讽来,“你以为你算彻底离开酒吧了?祝贪,这人呐,就是最贪心的,一旦尝过点甜头,就再也离不开了。” 我心口一刺,听得她继续道,“你瞧瞧你,名牌大学a大的大学生,学的还是行政管理,实习期间上哪儿赚不到钱?可你还是选择了回来卖酒,祝贪,这说明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不想去听她说话。 可是mary才没有那么善良,她从来就喜欢和我作对,于是她眯着眼看着我这副好笑的样子,勾着唇道,“这说明,你已经吃过这甜头了,你也喜欢上这里头的滋味了。能用脸用身子去换快速而又大量的钱财,你就压根儿不会去想别的方式。” “当小姐是不是很畅快啊?破罐子破摔的滋味是不是很彻底?你虽然现在只是卖酒不是陪睡,但是倘若抛掉了最后一点对这类酒色工作的羞耻心的话,和妓子也的确没什么区别了,比如我。”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mary仿佛用尽了力气。 我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手指都在哆嗦,可我说不出一句反驳她的话。 mary盯着我半晌,眼神跟针一样扎在我身上,她没说话,径自从后门里走进去,我看着她离去时妖娆的背影,大脑一阵阵发疼。 我和她们一样吗……?不,我和她们不一样!! 我浑浑噩噩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谢茵也好,杜老六也好,他们都只是溅在我裤腿子上的泥而已! 我不要做这世俗的尘埃,我要……我要做云上之人!我要当回两年前的祝家大小姐! 我深呼吸一口气,从后门进去,来到换衣间,mary介绍我认识的主管对着我笑眯眯道,“祝贪,你这几天很抢手啊,周末还有桌客人点名了要带你一块玩呢,小费有这个数。” 他张开五根手指,眼神隐晦,我却一下子就看懂了。 这是要我陪睡。 我笑了一声,“抱歉啊刘叔,我今天上完班就不来了,周末的客人帮我推了吧。” “诶诶?祝贪?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不来了?我今天结算工资的时候给你加提成怎么样?祝贪?” 不去理他,我换上性感的衣服就走出后台,八公分的高跟鞋一寸一寸,像是踩在冰层上一般细长作响。 太阳落山,送走最后一抹夕阳,弯月高挂于夜幕之上,零碎地散着几颗星星,远看过去一片寂寥。 路灯亮起,无声刺破夜空,而人间一号却不似这般寂静沉默,灯红酒绿乱了一片,电子音乐声纷杂缠绕在人的耳边,mc拿着话筒在台上一边放歌一边高声吼,平日里的信男善女此时此刻缠成一片,互相喂酒,抱着亲吻,阿猫阿狗阿怪阿神,光怪陆离。 若是地府里有恶鬼,怕是也会觉得这一片声色风月像极了人间炼狱。 而我是活在人间炼狱里的天地客,世俗者。 mary今天把她那套黑色小短裙借给我穿,后面是镂空的,露出一大片背部肌肤,裙底也堪堪到了大腿根部,正好遮住,可是又仿佛随时随地会走光,我换上了安全裤才觉得安心了点,深呼吸一口气走向舞池卡座。 “祝贪姐,舞池卡f13客人要开酒。” 这阵子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喊了我一声,我应下来,随后踩着高跟上前,找到f13的位置,摆出熟练的微笑来,结果看见卡座上的男人时,笑意登时就僵在了嘴角。 祝怀大概也是愣了,搂姑娘的手都跟着顿了,身边照旧坐着他那群朋友,不过黎悯不在。 他看见我一瞬间,错愕的情绪从他眸子里划过。 “祝贪?” 他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僵在那里,他就又重复喊了一遍。 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凉意从头到脚漫开来,下一秒,我就想转身走。 “站住!” 他的声音穿过巨响的dj打碟声,不差分毫地落入我耳朵内。 我脚步一顿,没有转过身去,眼眶已是通红。 到底要被他看见几次我这副难堪的模样呢? 最怕就是又在这种场合再次相遇,我应该冲他摆出一副什么样的笑脸才好呢? 我深呼吸一口气,憋回眼里的泪,冲着祝怀笑道,“祝公子,需要开什么酒?” 祝怀愣在那里,随后他便将那些情绪压回眼底,对我直白道,“你业绩要多少?” 我笑了,“祝公子问我业绩,是要帮我开满酒吗?可惜了,我明天就不做了。” 祝怀死死盯着我,“祝贪,你为什么又来卖酒了。” 我笑着将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在他身边坐下了,姿态看似从容,事实上,我手都在哆嗦,“当然是这个人卖不出去了,就只能改个法子卖酒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寒意,白皙俊朗的脸上写满了阴寒,“祝贪,你非要这样吗?” 我轻轻搭在他肩上,笑得就像个陪酒的小姐,虚伪,又贪婪,“我还差五万块的债要还,祝公子既然如此大发慈悲,不如帮我一把如何?” 他看我许久,半晌笑了,挥手喊来了旁边的服务员,吩咐了一声下去,服务员直接瞪大了眼睛,“二十……二十万……?祝少……” 我依旧绷着笑脸,心口却因震惊和痛苦交错一片。 祝怀沉沉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我,“……这二十万是补偿你的,从今以后,需要用的到钱的地方,尽管跟我开口。” 我没忍住,笑出声来,眼泪顺着脸落下来,祝怀的脸在我视野里也被泪水晕染得有些模糊不清,我说,“祝怀,你补偿我?补偿我什么?补偿我这两年生不如死的人生吗?” 积重难返,积重难返,已经破烂至摔碎的人生你如何还我,如何还我? “祝贪!” 祝怀喊了我一声,眉毛紧紧皱着,“你何必要用这种被辜负的口吻和我说话?” 我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声线的颤抖道,“是啊,我何必啊,你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是罪有应得。你瞧,这报应不是来了吗,祝大少?” 是啊,你又重新回来当你的祝家大少了,而我走投无路再次跌回了尘埃。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祝怀的声音在喉间滚了滚,还是落了出来,“你到底还有哪里需要钱?” “关你什么事?” 我看到服务员拿来pos机,祝怀掏出卡从容刷下,并且把酒水单子记在了我的名下,我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语调转至冰冷,“多谢祝大少,苦情戏我陪你演够了,今天这笔二十万算是你施舍捐给我的,我一定好好藏着。” 祝怀猛地一把拉住我,嘴角的讥笑像是利刃刺得我眼睛生疼,头顶一片绚烂的聚光灯,五光十色旋转着打在他脸上。两年了,他依旧是我记忆里那副样子,小时候家里人总说祝怀长这副脸就应该是以后当演员的料子,我深信不疑。 “到底是不是在演苦情戏,你心里最清楚。” 祝怀似乎是轻笑一声,“祝贪,我想好好跟你谈谈,你既然不肯配合,就别怪我手段强硬。” 我眯着眼看着他,总算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哪里来的好说话?他不过是想把我的心翻出来重新煎熬一遍罢了。 我惨笑一声,“放过我吧,祝怀。”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祝怀用力将我一把拽进他怀里,在酒吧,周围人早已见怪不怪,我身体有些颤抖,他却用力将我按在他身上。 祝怀的胸膛很温暖开阔,两年前我就知道,和黎悯那种冷漠全然不同。 可是光是这一点点暖意,就足够灼伤我,我像是受了剧烈惊吓一般在他怀里挣扎,祝怀按住我后脑勺,强迫我与他对视,鼻尖互相触碰到的一瞬,我望到了他眼里自己惨白的脸。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我浑身剧烈颤抖着,胸膛上下起伏,眼眶通红,周围人以为我俩酒喝多了,毕竟在酒吧里,不发酒疯才像个异类。有的看着好戏,有的当做没看见一般转过脸去,我的声音被淹没在滔天的电子音乐里,他的视线却穿透绚烂斑驳的舞灯直直投在我脸上。 我拔高声音喊了一遍,“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祝怀捂着半边脸,碎发落下去笑了笑,像是无所谓的样子,“祝贪,我们之间这笔账,从来都算不清楚。” 我说,“那就不要再算清楚了。” 从我15岁那年牵着你的手把你松开在大街上开始,我们之间大概注定了要互相搏斗。 我抢你的身份,你抢我的面具。 我到头来,想握紧的,全都再次被你夺回手里。 我沉默半晌,从他大腿上离开,我说,“我想过当你的好妹妹,祝怀。” 祝怀抬起头来看我,男人偏了半边脸,仰着下巴,坚硬的下颌线连着脖颈,光束顺着线条往下滑,又被他凸起的锁骨托住,衬出微微的阴影。 他和黎悯一样,他们都是人上之人,而我却是作恶多端的那个小人。 祝怀说,“15岁你故意丢掉我,当了两年祝家唯一的千金,17岁时我回来,18岁你回到谢茵身边后又被卖进酒吧,20岁,现在你20岁,祝贪,你短短20岁却尝尽了人心险恶的代价。” 我笑得乐不可支,“什么叫人心险恶?” “得一,故而贪千千万。祝怀,你不是我,别拿着那些尘世间的大道理来规范我。”眼泪风干后带来些许凉意,脸上有些冰凉,可是我并不想伸手去擦了,我猜我现在表情一定非常像个疯癫的小偷。 谢茵给了我这张脸,这是她这辈子干得唯一一件对得起我的事情,我遗传了她,所以我拥有了她的美貌,可是与此同时,我也拥有了她的野心。 ——在我还没到20岁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征服和野心,我又贪婪,又不择手段,被祝家收养做小女儿后,我尝到了甜头,所以,我想做祝家唯一的小女儿,而祝怀,就是我的绊脚石。 15岁那年,祝家去郊外旅游,我领着他上街将他放入风景区游客高峰的地方,转身离开,从此祝家只剩下一个独一无二的我。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场梦,做了两年,我就醒了。 17岁的高中,祝怀转学到了我学校,他重新被祝家认了回来,我终日惶恐不安兢兢战战,生怕祝怀去告诉别人我做的一切,于是没日没夜地讨好他,迎合他,那时的祝怀看我的眼神比现在还要狠。 他说,“我恨你恨得巴不得你去死。” 他说,“你毁了我对你所有的感激,哪怕你当年拿命救过我。” 最后他又说,“我不会揭穿你,我要你像条狗一样胆颤心惊地在我阴影里活一辈子,十三。” 他叫我十三,是我在被祝家领养前,福利院给我取的名字,说是名字,不过是个编号。 后来的后来,高中暑假,一切都变了,年少轻狂,所有的感情都是在冲动的驱使下,太多风云诡谲将我拽入深渊。我只知道若是我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彻底好过。 怎么做?让祝怀爱上我。 这是我唯一能够保命的赌注。 你瞧,我赢了,赢到现在,我都没输。 我冲着祝怀用力地笑了笑,笑得连身体都在颤抖,在这一片风月场所里,所有发疯都可以被掩盖,所有席卷重来的感情都可以被视作正常,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酒吧。 这可是人间天堂! 我大笑两声,胸口是痛还是畅快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不过既然我还能笑,大抵还是有快感的。毕竟,我就爱这种鱼死网破的快感。 我再一次对祝怀说出了我和徐闻说过的话: “抱歉,我只有好看的皮囊,你别爱我啊,我十恶不赦。” ——20岁以后,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人生了,我只不过还没死。 转身的时候,我死死攥着身侧的拳头,努力使自己高昂着头,走到后台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下了刘主管一跳。 “唉小妹?你怎么了?遭客人欺负了?” 我一把扯下刘总管搭在我腰间的手,扯了扯嘴皮笑道,“我今儿签了一笔20万的酒水单,现在辞职不干了,你把钱算给我吧。” 刘主管表情一僵,随后喊了下人过来问了一下,了解事情全过程之后他就去给我算钱,到我手里足足有十二万,虽然少了挺多,但是我也很惊奇这笔巨额了。收下钱后我推开他,连笑都懒得奉承了,“我现在就辞职,具体内容报告明天mary会替我审批,刘主管再见。” 头也不回,我推开了人间一号的门,刘主管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夹杂着低沉的电子音响,我脚下的大地仿佛随着节奏在震颤。 笑了笑,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给mary发了条信息,【我辞职了。】 【mary:你钱够了?】 【greedy:够了,这周末你挑个时间吧,我出来请你吃火锅。】 mary没多推辞,说了句好,就不再回复。我理了理头发,酒吧会把我的钱尽快结给我,虽然卡不在我手里,但是钱只要打进了卡里,绑定着卡的各种支付软件就可以使用。 我眯眼,刚想说什么,眼前就出现了一帮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丢掉指间的烟,我盯着地面半晌,哑声道,“祝怀的狗来得这么快吗?” “二小姐,您只要不反抗,我们绝对不伤着您。” “是吗?” 我冲他们笑了笑,“这么大架势是要对我做什么?还有,别喊我二小姐,我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祝家千金。” “二小姐……少爷他说必须把你带回去。” “带回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反问他,“带我回到哪里?祝家?是吗,祝家这会儿又要承认我了吗?” 一群保镖没有说话,不论我怎么反讥,都如同机器一般瘫着一张脸,对我重复道,“二小姐,希望您不要反抗了。” “闭嘴!”我大喊一声,随后转身就开始跑,然而没来得及跑多久就被他们一把抓住,那群保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羞耻,他们围观目睹了我反抗却被轻松制服的全过程,像个小丑。 “放开我!”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这样被他们抓着拖向车子,祝怀肯定知道,可是他就想看我这样像条狗一样被人拉扯,他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我被塞入车内,气派的商务车被人发动,在夜里划过一道银色的光线。 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着,我哪怕再讨厌黎悯,也奢求他救我。 我不想回去祝怀身边,我怕我这一次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有人拿了一块手帕朝我的口鼻捂来,我剧烈挣扎着,然而鼻腔钻入乙醚的味道时就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我的瞳孔逐渐涣散开来,最后视野里化作一片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头顶是一盏富丽堂皇的吊灯,我没说话,愣愣地看了一会。 和自己记忆里相同的场景让我有些回不过神,随后我抽了口冷气。 祝怀把我强行带回了祝家。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他站在门口,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我,随后道,“你醒了?” 我攥紧身下的床单,“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是千方百计要祝家的东西吗?” 祝怀眯眼笑了笑,“我现在又把你带回祝家,你不高兴吗?” 我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在他脚边,我说,“祝怀,我要离开这里。” 玻璃片碎了满地,水花溅起来打湿了他一小片西装裤腿,祝怀却仍旧站在那里,“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我的家?”我笑了一声,对着祝怀道,“你不怕我再一次把你家弄得天翻地覆吗?” 祝怀走上前,单膝压在床边,一只手按住我的下巴,他说,“祝贪,你这两年躲在黎悯身后吗?” 我笑了笑,“我跟谁一块和您有关系吗?” 他眼神凶狠得像一头狼,仿佛回到年少时他对我恨之入骨的那段日子,“你为什么偏偏要跟黎悯纠缠不清?” “和,您,有,关,吗?”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打算非法囚禁我?祝怀,你这样算什么?可别告诉我你对我还旧情未了?” “祝贪!!!” 祝怀用力掐住我的脖子,他对我的感情太浓烈了,像是爱恨不得生死不能,比起黎悯那种纯粹冷情到没有丝毫动容的理智来,他更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 “你让我爱上你,那么你呢?你做了什么?你一次一次在我身上不择手段,祝贪,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婪?从15岁到现在,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婪?” 我又笑了,“我爱过你的,可是你别忘了,我到底比不上你狠。最后亲手把我毁了的,是你。” 祝怀身体用力地颤抖了一下,漆黑的瞳仁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死死盯着我,沉默很久开口,“这两年……你在谢茵她们身边……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搂着他的脖子笑,“不是人过的日子。” “你给我的报应已经足够了。”我的声音低下去,伏在他耳边,“旧情人相见,到底要如何招架才好呢?” 被祝家刚赶出来那段时间,我一度浑浑噩噩,听着苦情的粤语歌,翻来覆去找着工作,一边恨祝怀,一边恨谢茵。 就如同我曾经一直很爱的一首歌的歌名所描述的,这世界真细小,情人仇人不管什么时候,终有一日得碰到。 但是……如果这旧仇还没有算清楚,这旧情还不如不要了。 遇见黎悯,完全是个意外。我和祝怀之间的事情,从来都是我们自己在创造各种巧合,而黎悯却更像老天爷的计算,我完全没想过被卖进皇家一号的时候还能见到他。 我和黎悯认识整整十年,包括我和祝怀最不堪的那段岁月,黎悯同样在场。 而现在的人生里,他也扮演着我的金主的角色。 我笑了笑,凭什么呢,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不如这样,大家统统不要好过。 祝怀按着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我算算黎悯离开中国这段时间,我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没说话,随后起身,将我一个人丢在房间内,房门声响起的时候,如同两个世界的联系分崩离析。 我手机被他拿走了,穿着一身睡衣,就这么坐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整天。 谁给我换的衣服我不想去问,祝家的下人也好,祝怀亲自动手也好。 我的身体两年前他就看过,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而已。 而就是这样他才会毁了我。 我竟然开始怀念黎悯。 真是犯贱,难道说我也有斯德哥摩尔综合征吗,当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施以伤害的人不见的时候,就反而会想起他给予我的那些痛苦来。 祝怀关了我整整三天。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下人来给我送饭菜,我也不吃,整整三天,我用自己的身体和他做着斗争,只喝点水,不吃任何饭菜。到后来的时候,我甚至开始头晕目眩。 我还在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就当减肥。 第四天的时候,祝怀推开了房间的门。 他目光沉沉看着我,“为什么不肯接受?”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抬起头来看他,一边虚弱地笑着,“我说我不爱你了,你也别爱我了,我们互相放过好吗?” “祝贪,你怎么这么像个婊子?” “岂止像啊,我可不就是个婊子吗?”我咧嘴笑了笑,“你关着我到底想要怎么样?当初不是你把我弄得身败名裂吗,现在又把我接回来?你嫉妒黎悯?你也可以花钱买我啊,只要你给的价钱比黎悯高,我绝对跟了你,都不用你这样大费周章囚禁我。” 祝怀没忍住,拎着我的衣领,“祝贪,你怎么可以这么犯贱?” 我说,“这话谁说我都可以,就你不配说我。你这不是上赶着要把自己脸凑我跟前吗!” 祝怀愤怒的脸在我眼里分外好笑,我们僵持着,门口传来了下人的叩门声。 “大少爷……楼下,楼下有客人来了。” “谁?拦住,我这阵子不见客人,也没有请人来家里!” “他,他说是大少爷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位先生您请等一下!” 下人没有拦住,已经有脚步声一阵一阵上了楼,随后房门被人大力地从外面一脚踹了开来—— 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随后门把手连着锁被人大力从外面踹歪了过去,房门便晃了开来。 黎悯站在外面,一身卫衣西装裤,整个人打扮得像是从国外高级秀场回来一般,就仿佛刚才粗暴的踹门动作不是他干的。他拉了拉胸前的衣服,看到房间里的我和祝怀,笑了一声,“我走这几天,感谢祝公子替我照顾她。” 他个子很高,脸很白,五官很冷,还有一双跟冷血动物似的眼睛。 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来描述黎悯的脸,他和祝怀一样,一直都是从小好看到大的款,只是我没办法准确来形容他。 他的的确确就像一条蛇,或是一只黄金蜥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人性,此时此刻哪怕他看着昔日好友,眼神依旧冷漠得像是冰潭,“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你把祝贪接回家住了。” 祝怀盯着他,“你是来带走她的?” 黎悯点点头,“我花钱买了她,如果你也想试试她,可以去酒吧预约一下。” 祝怀笑了,“黎悯,我猜你一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黎悯冷漠地看着他半晌,“祝怀,当年你和她之间的事情我从来没插手过。”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把祝贪给作没了的。 我在一边低低笑了一声,这笑声引得黎悯和祝怀一起抬起头来看我。 黎悯先说话了,“过来。” 两个字,我便用尽了力气朝他走去。 祝怀在身后抓住我的手,“祝贪,你还要再继续当个出卖身体的女人下去吗?” 女人这俩字像是巴掌扇在我脸上,我狠狠甩开他的手臂,“这辈子我是不指望爱情了,你总得让我指望一下钱吧?” 黎悯没来扶我,我自己走到他身边站稳了,我说,“走吧,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回家两个字取悦了他,黎悯竟然勾唇一笑。 这可真是少见,黎悯向来是无情的人,笑起来居然带了点人气。 他很白,衬得眼睛很黑,眼神冷酷,平时就跟刀子似的扎在你脸上。也就喝醉酒的时候眼里会没了一层情绪防备,露出浅浅的带着点棕色的眼珠,像极了浓烈的,浸过酒的琥珀。 他说,“祝贪,你这辈子哪怕是当婊子,也只能当我一个人的婊子。” 我没说话,心口瑟缩了一下,跟着他离开了祝家大门,钻入车子的时候,我察觉到身后有人跟出来。祝怀目光疼痛地看着我,像是失去了水濒临死亡的鱼。 他真可悲,又爱我,又恨我,陷在一片牢笼里难以自我救赎。 而我却转身离开攀上了黎悯的大腿,狼心狗肺地把我们之间的爱丢在了一边。 我果然是这海城最声名狼藉的女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无辜吗?他才不无辜呢,是他害得我肮脏不堪,凭什么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来就可以得到宽恕? 我抓紧了手边的袖口,钻入黎悯的车子里,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他的车,我听他发动车子,玛莎拉蒂的三叉戟标志嚣张的印在方向盘上。我闭眼,很快陷入黑暗。 我想,黎悯,你不在我身边,我这段日子过得很苦。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我发现我自己睡在黎悯的床上,衣服已经被换了一套。他背对着我在电脑面前开视频会议,听到动静的时候转过脸来,漂亮的小白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跟楼晏临那个斯文败类是气质极其类似。 “醒了?”黎悯退出了视频会议,立刻开始下达金主指令,“我饿了,下去给我做饭。” “我也饿了……”这几天全靠喝水撑下来,完全没吃过一粒米。 黎悯挑眉,“怎么,要我给你做饭?” 我拿出手机,“黎少,我们点外卖行不行?” 黎悯看到了我手机上依旧碎裂的屏幕,眯着眼笑了一声,“iphone镶他妈两百颗钻一万g内存私人订制漆金版?” 我将手机收回去,“没来得及买……” 黎悯没说话,起身走到书架边,最下面一层的抽屉拉了开来,掏出一个盒子丢给我。 盒子摔在我手边,我看了眼,是最新的iphone。 “黎少?”我试探性问了句,“您赏我的?” “可不是么?”黎悯冷笑了一声,“赏你这个小姐趁着我出国,去外面接活赚外快?” 我脸色一白,没说话。 黎悯低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又转过头去,点开一部全是英文的外国战争片来,我将新手机拆开来,装了sim卡进去,随后下载了外卖的app。 点菜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黎少,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黎悯嘲笑我,“你这什么服务素质啊?跟了我大半年还不知道我的口味?” 我记起来了,黎悯基本不怎么挑食,他处处针对我做的饭菜,只是看不爽我这个人而已。 我一声不响点完外卖,黎悯转过脸来看我一眼,他戴着眼镜的时候,莫名的就有一股性冷淡的禁欲气息。 随后他开口道,“祝怀带你回家说了些什么?” 男人永远是男人,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总归会滋生占有欲。 我明白黎悯不爱我,且远不及祝怀爱我,他对我有的顶多是男人对女人的怜悯而已,而事实上,这种怜悯的情绪也很可能是把我划在外面的。 过了一阵门铃声响起,我去楼下拿外卖,随后把东西带上来放在黎悯面前。我给他点了茶餐厅里的招牌,给自己点了粥,相当清口。 黎悯吃着蟹籽烧麦看着我,我一口一口喝着粥,能感觉到他视线一直都在我脸上。 于是我摒不下去了,“黎少,有什么事您吩咐。” 黎悯形状漂亮且锐利的眸子眯起来,“你还没说祝怀带你回家把你怎么样了。” 我讨好地笑了一声,“黎少,您放心,我绝对没干对不起您的事情,我还是喜欢您这款比较帅。” 黎悯看着我狗腿的样子冷笑,“你这张脸,怎么就这么虚伪。” 我一听,笑得更虚伪了,“那不是跟您学的吗?” 黎悯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我身体一颤,听见他幽幽的说了一句,“给点颜色开染坊了?祝贪,我这阵子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我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粥。 黎悯目光在我惨白的脸色上顿了顿,没接下去,他迅速地吃完了烧麦和虾饺皇,等我想夹一块蜜汁叉烧的时候,他眼里翻出两把刀子扎在我手上。 我讪讪一笑,“黎少……我能吃块肉吗?” 黎悯嘲笑地瞅着我,“跟我同张桌子吃饭已经是我不计较你了,还想吃老子嘴里的肉?” 我张嘴就想反驳,那你他妈晚上还搂着我同一张床睡呢,结果金主大人跟能读心一样一句话就把我顶了下去—— “那是你享福。侬心里厢就么诶b数么?”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黎悯用方言说话。狗屎一样的人品,说话声音居然还挺好听。 我噎住了,随后慢慢说道,“那……那外卖还是我付的钱呢……” 黎悯盯着我,“意思是要我发个红包给你?” 脸是什么,能吃吗?我立马顺杆爬,“黎少大方!提前祝您2018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黎悯拿着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戴着斯文衿贵的眼镜,动作却像个痞子,半条腿踩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撑着脸。他垂着眼皮打着字,斜斜的眉毛下一双半眯缝起来的眼睛,模样懒散极了——但是偏偏还挺帅。 他嘴里还咬着一根筷子头,斜斜拉着嘴,一边咬着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话嘲讽我—— “哟,祝暖床还不快去领赏?” 我眼皮一跳,点开手机来,果然和黎悯的对话框弹了出来,一笔转账,四个八。符合暴发户的作风。 下面附着俩字,小,费。 我脸色硬生生是从愤怒扭成了阿谀奉承,“黎少大方。” “啧啧。”黎悯叼着筷子,跟嘬香烟似的,吊儿郎当睨着我,“你这张脸的表情真是有趣。” 我有时候真挺想撕了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 “那可不,对人笑不出来,对钱我就笑得出来。” 我喝下一口粥,冲他笑眯眯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舒展一下身体,很自觉地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往门走口。 黎悯声音跟钉子一样扎在我脚后跟,“站住,去哪?” 我转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回房睡觉啊。” 黎悯表情也很奇怪,大概是想表达什么可是表达不出来,“我允许你回房间睡觉了?” 我乖乖放下衣服,躺到床上,“我明白了,先给您暖床。” 黎悯表情复杂地盯着我半晌,没说话,转过身去继续吃云吞。 他把外国电影打开了,我听了一会,才意识过来那不是战争片,他在看汉尼拔。 看汉尼拔电影吃晚饭,黎悯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高啊……我默默吐槽着。 黎悯英文很好,他本人就是个高材生,看这种不带字幕的生肉毫无压力,我破天荒地在想我那些课题要是交给黎悯做,会不会能更快一点。 最近肯定是太久没见到黎悯,加上他对我的脾气反常地好导致我产生了一个黎悯很好说话的错觉。 于是我想也没想就开口,“黎少,您最近有空吗,能帮我补课吗?” “……” “……” 说完我们同时沉默了几秒,房间里像是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后悄无声息地寂静了下来。 只有电脑里的电影正在继续播放—— “howdowefirststarttocovet?” 我听懂了。那是一句经典台词的前半段。 【我们怎样开始贪图的——?】 人苦不知足,得陇又望蜀。 我清了清嗓子,随便编了个理由道,“其实……那个,楼老师,就是楼晏临,他跟我提起你……说你当年行政管理这块成绩很高……” 黎悯抬起头来,些许碎发落在额前,一双眸子颜色里深深浅浅化作一片,他盯着我,蓦地出声,和电影同步,发音标准流利,他们一起说出了台词的下半句—— “wecovetwhatweseeeveryday.” 【我们贪图那些每天见到的东西。】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竟也有几分像那个可爱又可悲的吃人魔,我望着他的脸,不再说话。 他暂停了电影,神色莫名地看着我,“楼晏临说的?” 我点点头,惊觉背部已是冷汗湿透。 他似乎是在考虑我这话里的可信度,毕竟他也清楚楼晏临很看不起我,通过那个教师渣滓每次都找我的茬就能够知道。 我躺在床上朝他看过去,我说,“最近他嫌我出勤率不够,考核分太低,然后顺路就说起了你。” 要是把原句楼晏临嘲讽我和他皮肉生意的话转述给黎悯,黎悯可能这会儿拎着凳子去和楼晏临算账。 他又将筷子伸进嘴里咬了一会,随后抬头道,“你可以把课题发给我,我有空就给你看看。” 我懵逼了,黎悯这是被谁换了一个芯子吗? 果然下一秒他冲我腹黑一笑,“一次一万。” “……”我钻回被子里翻了个白眼,去你妈的吧,本小姐姐又不是不能自己做,还要靠你还是咋?! 黎悯转回去继续看汉尼拔,看完电影又把原版小说翻出来看了一遍,他对汉尼拔的热衷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甚至可能对女人都没那么追求。 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总算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我再一次紧张起来,随后翻身,他熟练地从背后抱住我,仿佛这个姿势曾在我们之间出现过无数遍,就好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我听到他微热的气息喷在我脖子上,夜里他的手脚缠住我,仿佛是一张网。 “祝贪,你知道十七后来去哪了吗?” 十七是当时福利院里的另一个小姑娘。 我没说话,心口瑟缩了一下。 他在我背后缓缓说,“我见到十七了,她现在叫虞晚眠。” 哦。我在心里说着。和我有关系吗? “虞渊是她的养父,35岁,虞氏财阀的年轻老板。”他搂着我,我却觉得他胸膛冰凉。 他说,“祝贪,你帮我去探探虞渊。” 我笑了,身体颤了颤,他更用力地抱紧了我,我说,“我要是不呢?” 他的吻落在我肩头,“一百万,我要虞渊的所有底细。” 我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大概说了句好,随后剩下的时间里统统是在笑。 有什么底细是黎悯这种身份的人打探不到,而我却可以做到的呢? 当然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黎悯养我大半年,甚至能亲自上门把我从祝家带回来,他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又给我加了一百万,我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我想也是没有的。 我的确狼心狗肺,可是若是收了钱不办事那也太说不过去,我闷在被子里笑,黎悯抓着我的胳膊,将我身子翻过来。 他擦掉了我脸上的泪,低声问我,“委屈?嗯?” “钱不够吗?” “不够。”我冲他灿烂地笑,“我很贪心的,两百万怎么样?有了两百万,跟谁上床我都能忍下去。” 黎悯看着我半晌,说,“好。” 好。你听,多干脆利落。 大半年时间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来了呢,我以为你接我回家好歹对我还有点念想,原来就是为了这一棋招! 我笑得睡意全无,这夜里怎么会这么凉,是窗户没关吗?我怎么就从头冷到脚了? 我说,“黎悯,你哪怕是一秒钟,都没同情过我吗?” 黎悯说,“我和你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为什么要用同情?” 是啊,生了我的是谢茵,毁了我的是祝怀。黎悯一直是个旁观者,我没针对过他,他也没对不起我。 “我是你花钱买来的玩具对不对?”我真的很想剖开他心头血来看看,我这颗心都已经千疮百孔了,他怎么还舍得往上面扎刀子! “我怎么就会开始感激你了呢。”我抓着他手臂,赤裸的两人贴在一起,夜里我红了眼,使劲抓着他,“我怎么会开始想你走的日子呢?遇见祝怀的时候我甚至在想,你要是在就能把我带回去。我是变态吗?我是抖m吗?我是斯德哥摩尔神经病吗?我在想,哪怕要是死,死祝怀手里和你手里,我还是愿意选择你。” 黎悯表情很冷,冷到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我说,“黎悯,你可别再对我好了。你要利用我你直白说行吗,只要有钱我就肯干的,不必用感情来动容我。收起你的神通吧,莫要再祸害我了。” 黎悯听我一长串像是独白又像是控诉的话,皱起眉毛,用力扯开了我的手,“闭嘴,睡觉。” 我发起疯来,“你要把我送别的男人床上,你还指望我欢天喜地吗!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给我物色新炮友啊?!” 黎悯像是听笑话一样,“你那么反感我,我把你往别的男人床上送,你不欢天喜地?” 我愣住了。 随后视线再一次模糊,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我连连说了几声好,“等合约时间一满,我就去找新的金主,还得谢谢你给我寻后路呢。” 黎悯盯着我,没说话,那双像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我,似乎能把我戳穿。 半夜里房间就一盏小小的感应灯,半明半弱地透着虚弱的光,我觉得我看不真切眼前的人了。 一直以为黎悯是那种无情惯了的人,而我只是负责他的床上生活。所谓皮肉生意,不过如此。 可他现在要把我牵扯进他的生活里,将我变作他的棋子来替他办事。 黎悯啊黎悯,你有十足把握你不会后悔吗? 我笑了笑,凑上去吻落在他嘴角。 “我记清楚了,也明白了黎少的意思。” “黎少,您,可千万别爱上我。” 我勾引男人的本事一直都登峰造极,曾经我浑身解数要让祝怀爱上我,现在我不择手段要让黎悯对我念念不忘。 这样你才好知道我有多痛。 这样你才能感受把我推出去能让你自己有多痛。 黎悯是个无情的人,他不会施舍毫无用处的怜悯之心,强大而又戒备,可是若是你有情了呢? 黎悯,你当真能对我毫无动心吗? 而黎悯只是低笑着拍了拍我的脸,作为对于我挑衅他的回应。 像看完了一场跳梁小丑的独白,他依旧那个姿势搂着我,冷静得过分,全程都保持着用力到不可思议的理智。 越是这样,我便越疼得厉害。 那一夜我睡过去的时候大脑都还在发疼,我觉得我在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里。 我这种人,死了以后一定是要下油锅的吧? 从那之后,我周末过得相当烦躁无味,谢茵拿着谢京手机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收到钱了,之后就再也没说话。 我把短信删了,切回微信界面,停留在黎悯发给我的一段话上。 他喊我下礼拜一直接去盛达实习。 盛达财阀是虞渊的公司,他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差我入局,帮他做事情。 我叹了口气,抓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我想说,黎悯,你为什么选择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要不我们还是回到皮肉生意的关系好了,一百万我也不要了。 可是我没敢问,他能从酒吧把我弄出来,一样能把我再弄进去。 我抓着他送我的还没上市的iphonex,手都有点发抖。 = 就如同我现在被面试的时候,虞渊坐在我的正前方,周围还有一群别的高管,我微微颤了颤,随即调整好心态,将自己的学历报告递上去。 a大这个学籍,足够给我相当一部分的自信和理智。 虞渊穿着一套西装,脸看起来符合所有玛丽苏小说里霸道总裁的长相,年龄也符合男人的黄金年龄,35岁,他成熟而深沉,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a大?看来是我学妹。” 我从善如流地抱大腿,笑得一脸虚伪,“看来得喊您一声师兄。” 呸,a大真是个出人渣的好地方,楼晏临是,黎悯是,我也是。可能越是学历高的人,就越贪婪。对这个世界的野心,也就越大。 虞渊一边的审核官看着我,有些稀奇,“能够拿到楼晏临和黎教授的联名推荐,你的能力不小啊。” 另一层意思是,你和他们两个私底下没点别的关系我绝对不信。 我当做听不见一般,假笑完全不会破功,“我相信以后我做的成绩会对得起这份推荐。” “那你会做什么呢?”虞渊在一边很快接上了。 我想打官腔是没有用的,何况那些场面上的话要多少有多少,专业性词汇我也全都能倒背如流,倒是这回门关起来审核,就该说一些有用的。 于是我眯眼想了一会,扳着手指,“我是学行政管理的,所以和财政或者管理这块挂钩的都可以实习一下,会计证我去年也考出了,逃税偷税漏税绝对不在话下。” 一群面试官直接笑了,“年轻人你很大胆啊。” “让她跟着小房去吧。”虞渊扣了扣桌面,“学历过来实习已经是足够的了,素质也还行,胆子也蛮大,之后就观察她逃税偷税漏税的能力怎么样了。” 我笑得一脸无压力,“虞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外人抓住马脚。” 虞渊抬了抬下巴看我一眼,他五官深邃,且阅历丰富,这样的男人盯着一个女人看的时候无疑是致命的,我表情不变,任他打量我。 “你不怕我?” “怕。”我挤了挤眉毛,“但是好歹要对得起两位教授的联名推荐。” 虞渊单刀直入,“你和黎家大少爷是什么关系?他先前打电话来喊我关照你。” 我表情一僵,先前安排好的脸色顿时一片空白,说实话,这话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我看着虞渊的脸,觉得他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深层意思。 而我不敢轻易回答。 见到我无措的表情,虞渊倒是自己先松了口,“别紧张,我就随便问问,他推荐你来说明你也有这个能力,但是如果出什么错我是不会给他面子的。” 我松了口气,没说话。 几位面试官看我素质过关也就放我过去了,虞渊喊我来得及的话下午就先来公司熟悉一下流程,他喊了之前提到的小房来带我。 小房是个短头发女生,看起来十分干练,对我道了声好就领着我去办公室,我跟着她,在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擦过了一起走出去的虞渊的肩膀。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装作是紧张,表现得就像个初入职场的小年轻,慌慌张张跟着小房离开了。 和虞渊背道而驰,我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小房在前面不远处等我,对着我面无表情,“你很漂亮。” 我愣了愣,不知道回答什么。 小房继续道,“但是你别打那些小主意了。别轻易试着用皮囊去上位,这样你反而会死很快。” 如此直白且坦诚。 我脸色白了白,抓着手里的包。 大妹子,我过来不是来乖乖上班的……我就是来专门勾|引虞渊的啊! 我装作一副被人戳中了心事的样子,乖乖点了个头,随后试探性问道,“房姐,你这么说,虞总是之前有过什么事情吗……?” 小房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我一眼,“你来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估计我在小房心里的印象已经不能更改了,只得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黎悯让我来探探虞渊,就这样直接把我塞进他公司,别的什么提示都没有,当我是什么?美色和技能全都点满的卧底特工吗! 然而等到晚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 小房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走了过来,依旧用着面无表情的脸和我说,“晚上去唐朝,总裁说了连着你这个新人一起带上。” 我错愕,这是什么待遇? 晚上到了唐朝门口的时候,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跟在大部队后面,虞渊穿着一件薄外套,他看起来十分沉稳,五官深邃,和黎悯那种平时叼了吧唧不拿正眼看人的态度不一样,他的气质十分深沉优雅。 他进去前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黎少爷晚上也会来,你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我笑得干巴巴的,“感谢虞总。” 坐下不到十分钟,黎悯搂着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了vip包厢里。 我当时就想拍案而起,好你个臭瘪三,背着我在外面包别的女人?!转念一想好像自己金主乐意包谁就包谁,我也管不着。 沉住气,我见到他和虞渊先打了个招呼,随后过来看到了我,眯着眼睛,漂亮的脸就算放在虞渊面前也一点也不怂,“祝贪,好久不见。” 我差点破功,被他气得硬生生笑了,“好久不见!”是啊,昨儿晚上还搂着一起睡觉呢! 然而跟着黎悯一块进来的小姑娘看见我就拔高了声调,不可思议地冲上前喊了一声—— “十三?!” 这字眼可真刺耳,我当时就转过脸去,一看,也愣了。 十七,不对,现在应该喊她虞晚眠,站在我面前,一脸的不可置信,“爸,你带这个人过来干什么?!” 我心里被这个九曲连环十八弯的剧情冲击的差点一句卧槽冲口而出,原来黎悯新换的女朋友是虞渊他女儿!难怪要我搞定虞渊! 虞渊笑得意味不明,眼神在我们之间扫来扫去,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之间有故事。 那可不,故事说出来能写一本五十万字的小说还不带情节重复的。 于是虞老板发话了,“公司最近招了一批新人,今天带他们来接风洗尘。” 虞晚眠拿下肩膀上的包,一边黎悯贴心地帮她收了起来,我一看就来气。 冷笑一声,虚伪!在家喝口水都要我递杯子伺候,现在去伺候人家大小姐,你也有今天! 黎悯也跟着冲我冷笑,大概意思就是,老子乐意对谁好脸色就对谁好脸色,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我伺候你。 我继续瞪回去,别高傲,我现在有新的金大腿了,等小姐姐我成功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踹了你这个小白脸儿! 黎悯眼睛一眯,尽管试试,老子能给你什么,一样能收回什么。 真是稀奇,我和黎悯现在心电感应的程度已经到达了一种只要看着对方的脸,脑子里就自动接上对方三千字国骂的地步。换做以前我跟他之间,几乎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别说心电感应了,我就是拿手机跟他感应,他都不一定接。 虞晚眠如临大敌一般拦在黎悯面前,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黎悯一米八八的个子被她强行挡在身后,显得有些可笑。 小房用眼神询问我,你什么时候和总裁家里的千金有过节? 我心想最近是没有过节的,但是我们当年过节大得那是……相当不得了…… 于是我直接装可怜,“我也不知道,虞小姐好像不喜欢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 一边一起的员工们纷纷阻拦我,看我一脸委屈的样子,都觉得虞晚眠闹得有些太过了,“虞小姐,祝贪也是我们刚招进来的,有什么矛盾不如以后再说,今天给他们接风洗尘,这样驳虞总的面子不好吧?” 还不及虞晚眠说话,我张嘴就微微哭出了声,“我和虞小姐没有矛盾啊,今天进来就针对人,是觉得我好欺负吗!虞总,我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捏!” 一边说一边还带颤音的,我要是能分身,现在绝对站在一边给自己鼓鼓掌。 虞渊眯了眯眼,“晚眠,有什么事坐下,别闹,我公司里的人都在。” 虞晚眠不依不饶,抓着黎悯的手臂,生怕我抢走了黎悯一样,“你不许招她!爸!这个女人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悯盯着我的眼泪一会,蓦地居然觉得好玩似的笑了笑,我冲他呲牙咧嘴,笑什么笑!没见过影后吗! “虞晚眠,不想我把你零花钱扣光就乖乖坐下来。”虞渊大概也不喜欢在一个自己的场合被人一次两次挑衅。 我明白这戏要是再演下去就太过了,于是又态度转了个弯,一脸委屈但是又能够忍受的样子,十分识大体地上前,倒了杯酒给虞晚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虽然我和虞小姐不认识,但是可能是虞小姐这几天心情不好吧,我在这儿给你赔一杯酒,大家坐下来一起高高兴兴玩怎么样?!” 众人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心疼,是啊,要哄总裁家的千金真是太不容易了,委屈了这个新进来的小会计! 哎呀妈呀!当白莲花的心情就是爽啊!我回去再也不要做啥男人口中带刺儿的小野猫了,神经病!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倍儿有腔调?还小野猫呢,这比喻,怎么没有小野狗? 虞渊似乎很满意我的退让,我一酒杯喝下,虞晚眠还死死盯着我,“十三,你又是来抢东西的吗?” 我上上下下瞥她一眼,凑近了身体,贴在她耳边冷笑着,“祝怀背后好歹还有个祝家呢,你有什么配我抢的?虞家睡了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亲生的了?” 虞晚眠脸色瞬息万变,我满意地往后退了几步,又换上刚才的笑容,对着她笑笑,“你能不生气就好啦。” 虞晚眠气得哆嗦指着我,“你……你……” 你了快半分钟,黎悯上前将她另一只手里我强行塞给她的酒杯拿了过去,轻声道,“晚眠这几天不适合喝酒,我替她喝。” 声音不小,然而在座几位都听见了,官场上的生意人最会看的就是脸色,都纷纷笑着附和,“黎少和虞小姐感情真不错啊。” “对啊对啊,快都坐下来,要吃点水果吗?我去签个果盘。” 虞渊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心中也冷笑了一声。 虞晚眠和我一样大,20岁,虞渊35岁,他是十年前领养的虞晚眠,那个时候他顶多也就25岁。 25岁这个年纪对于男人来说就是拼搏奋斗大放光彩的年纪,他居然选择不结婚,去领养了一个小女儿。 我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纯的野格,仰头喝下,黎悯搂着虞晚眠坐过来,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往边上躲,他便从后面直接扣住了我。 随后他说,“喝那么猛,生怕别人看不出你陪过酒?” 我心中一痛,咬了咬牙,“那你也忍得很辛苦吧,平时这个时候你都习惯性给我小费了,要不一会回去偷偷给我?” 黎悯笑了一声,那不是嘲笑或是冷笑,而是心情真的愉悦,“可以啊。” 他收回手,起身说是要上厕所,不一会我手机震动了一下,金主大人又发来一笔转账,还是四个八的暴发户作风,下边俩字,出,台。 我收好了,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黎悯那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我不再说话,收回手机,随后抬头,正好对上虞渊打量我的眼神。手一晃,手机便松在沙发上。 我赶紧去捡,虞渊的视线波澜不惊地略过我的手机,和我手上的戒指。 没有在亮的屏幕上停留,反而是问了一句。 “这个戒指和手机谁给你买的?” 旁边有人在哭爹喊娘地唱歌,跟那天徐闻生日唱歌的人可能是一个村儿出来的,可是这片嘈杂的环境里,虞渊单单一句话,就让做贼心虚的我顿生冷汗。 他重复了一遍,还带了点笑意,“还没上市呢,你哪儿弄到的?” 我表情僵了僵,结结巴巴一会,没辙了,坦诚道,“黎悯送的。” 相当快速且精准的卖队友。 虞渊神秘莫测看了我一眼,“他送你的?” 我点点头,“他收到了好多台,随手送我一个。” “哦。”虞渊回复了一个字,没有说话,我在想他估计也应该怀疑起我和黎悯之间的关系了。 说实话我其实挺无所谓虞渊怎么想的,甚至黎悯让我办这件事儿我都挺无所谓的。 凭什么要白白帮你打探人家?不就是……一百万吗!!! 我咬咬牙,心里想着等我钱够了一定要离这帮人远远的,然后自己养一群听话凶猛的小狼狗! 黎悯上厕所回来了,虞晚眠又贴了上去,跟卫生巾似的贴在他身上。黎悯这人应该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的接触,我看他眉头都皱起来了,小白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虞渊带着我喝酒,我摸不清他的喜好,只得在一边玩骰子过招,那边虞晚眠明显想挑事情,冲着我嚣张地喊了喊—— “祝贪?你过来跟我玩骰子!” 我看她一眼,又看了虞渊一眼,他正表情不变好整以暇盯着我,我只能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个笑脸对着虞晚眠,“我是新手,虞小姐记得让让我。” 一边黎悯发出一声冷笑,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看着我,“新手?” 我面不改色,“对的,新手。” “刚和虞总玩的时候筛盅都摇得脱手了上下转呢,你这新手光环挺厉害啊。” 黎悯今儿个怎么千方百计找我茬,他不是要我好好试探虞渊吗!不知道自己多说多错吗! “你是不是看我不爽?” “是的。”黎悯扬起脸,下巴拉出一条线,“所以你得好好想想怎么让我们开心。” “……”得,金主大人脾气又出来了,一杯酒就上头啊? 周围人目光怪异看着我们,我只能笑着解释,“我和黎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就这脾气……” “原来你们这么熟啊,怪不得能拿到黎教授的推荐呢。” “看来祝贪小姐也是个有后台的人嘛哈哈哈。” “那不如我们大家一起来玩吧,虞总,您也加入吗?” 虞渊细细打量着我的脸,随后幽幽说了一句,“来。” 黎悯冷笑了一声,说他不参加,于是变成了一个人在一边喝酒看着我们,等几轮下来的时候,我被虞晚眠强势针对了一波,捧着扎壶感觉手都在哆嗦。 “输不起就别玩啊,这规矩当初也是你定的,输的人吹一扎。” 我眼前发黑,下意识朝着一边的黎悯看去。 黎悯估计自己一个人也喝了不少酒,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就抬起脸来看我。 白净漂亮的脸上带着一股酒意,眼睛里似乎也沾着浅浅的醉,平日里这双眼睛带着不善又不正经的防备,现在平衡多了,眯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深色的琥珀。他仰着脸,灯光打在他脸上,跟个模特似的气质冷漠。 我记起一本杂志短篇上形容人眼睛的一段话——像是洗过,煮过,炼过,打碎了的咖啡晶,要了命的棕眼睛。 他现在就端着这副模样睨着我,细细眯起的眼睛里泄出一丝冷漠,似乎是对我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感到有些好笑,他说,“看我干吗?要我帮你喝?” 我冲他冷笑一声,果然指望他,我才是傻叉。 仰头我就吨吨吨喝下一扎,还有多余的顺着嘴角淌了出来,我喝完拿出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狼狈的样子,随后道,“这样可以吗?” 虞晚眠冷笑一声,“酒品倒是不错,比起你的人品来要好太多。” 我眯眼笑看她,“总比你酒品人品没有一个好的要优越一些。”挑男人的品味也不咋样啊,黎悯那渣渣你也能上赶着倒贴! 虞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她一来一回,我们俩像是刚上了似的,往死里要整死对方,玩游戏的花样层出不穷,千奇百怪,各种套路都轮番上阵,最后一帮人都被我们两个玩怕了。 “别别别,祝贪您别说规矩,我怕又说出来什么输的人挑一个玩家嘴对嘴喝酒!” 同事王毅把头扭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这辈子做的最胆大的是就是刚喂虞总喝酒!” 旁边人一听都乐了,有的还起劲地吹口哨鼓掌,我喝了酒胆子也放开了,插了块西瓜往嘴里送,“王毅,你脸挺白下巴挺尖,是个清秀的款儿,兴许虞总喜欢呢?” 虞渊面容深沉看着我,周围人也跟着大着胆子看玩笑,“哈哈哈,帅哥都是尖下巴!我们黎少也是脸白尖下巴!” “下一把喊黎少一块,王毅你快努力和黎少也亲一口。” 我支着身子在那里笑得乐不可支,黎悯表情阴森盯着我,我一看他生气就更开心了,好久没这么直白跟他杠上了,不来段虐的日子还真是浑身上下不舒服。 黎悯一看我这样,也扯了嘴角笑,他这人,笑得时候有两个很浅的酒窝,看着又妖孽又邪气,“祝贪,我喜不喜欢男人你不是很清楚吗?” 这句话可是相当暧昧,周围人脸色纷纷一边,虞晚眠嘭的一声摔了杯子,我浑身颤了颤,随后开口胡乱解释,“是啊,从小到大认识你那么久,你要是喜欢男人,祝怀老早被你掰弯了。” 连祝怀都扯出来了,可见我有多慌张。 这句话解释得恰到好处,大家收回好奇的目光,于是纷纷开始了不要命的下一局,凌晨两点,一堆人喝的七荤八素,你推我我推你,跌跌撞撞走出唐朝的大门。 虞渊喊了代驾,顺路带着虞晚眠回家。虞晚眠明显想让黎悯送,可是自己养父在,有什么理由再叫外人送,只能跟着坐上车,依依不舍看了黎悯一眼。 黎悯依旧眯着眼,带着些许酒意,慵懒不在意的模样相当像个祸害,他半睁着眼,视线扫过虞晚眠的脸,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会,就收了回来。 人都走光了,王毅走之前问我,“小祝,你晚上有人送吗?” 我说,“没事儿,我家离这儿不远,我打车回去很快。” “那好啊,回头微信上聊。”王毅三步一回头地打车走了,留下我和黎悯在门口吹了会冷风。 我觉得酒意似乎清醒了一点,又似乎没有,整个人浑浑噩噩地朝着黎悯开口道,“你车呢?” 黎悯似乎是笑了笑,他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可真漂亮,那双眼睛应该买个保险,虽然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但是还真是……他娘的好看。 我觉得我一定是醉了,我指着他哆哆嗦嗦地说话,还带着大舌头,“老娘,戏……戏戏都陪你演完了,你,你还不带我回家?” 第356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2 黎悯听到这话,仿佛我取悦了他似的,勾着唇冲我笑,“回家?” 我喊了一声,“走啊!回家!” 后来再一次坐上黎悯的三叉戟的时候,我整片视野都开始晃动。 “喂,你没事吧?” 黎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你开车?” 黎悯指指自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那要不,你来?” 我乖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不……不了,科目三我死了三次,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开车了,我要做坐副驾驶的女人。” 黎悯也给自己系安全带,他侧着脸,笔挺的鼻梁下有一张菲薄的唇。 相当薄情寡义。 我盯着他看了会,我说,“你喝酒了吧?” 黎悯跟看小朋友似的过来看着我,“喝了,但没你喝的多。” “我知道我喝多了。” “……那你想说什么?” “你喝酒了你他妈还开车啊!” 我啪的一下拍在黎悯大腿上,他头一回给我吓了一跳,重重按了一下喇叭,“我操,祝贪,你他妈喝完酒跟疯子一样啊?” “你疯还我疯啊?”我红着眼睛,“自己酒驾不要命,还要带上我是不是!” 黎悯被我气笑了,趴在方向盘上笑,劲瘦的身躯拉出一节坚硬的背线,他眯了眼,指着我,“我跑车就两个位置,喊了代驾那我坐哪?” 我从钱包里掏出钱,“我给你路费,你喊代驾,然后打车回家。” 黎悯啪的一下打掉我的钱,“车是老子的,你的钱都是老子给的,你配赶我走?” m。”我爆了句粗口,“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不尊重我的钱!因为这都是老娘腆着脸踩着尊严倒贴你才得到的!” 黎悯嘲笑着,“哟,这条记得挺牢。” 我笑嘻嘻地趴在车上看他,我说,“黎悯,你别得意,老娘这样糟蹋自己来满足你,你应该觉得庆幸,哈哈,我还不是可怜你。等我走了,没有一个人还会像我这样跟条狗似的陪着你。没有一个人。” 黎悯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表情都跟着阴狠起来。 他说,“祝贪,你喝多了,胆子都发育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着流眼泪,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流眼泪,我说,“我很快就要去找虞渊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了。黎悯,我们合同也快到期了吧?你替我赎身又包我一年,我给你打掉一个孩子,又失去一切,我们两清的。” 擦了擦脸,我直起身子,喃喃道,“对,就如同你说的,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不欠你的。我欠的债太多,独独不欠你的。” 黎悯冷笑了一声,将我扯回座位上,他少见地点了根烟,黎悯很少抽烟,或者说,他会抽烟,但是没有这个瘾。 他是个将一切控制得有些过分的男人,不会让自己陷入一种上瘾沉迷的状态。 我胡乱地发泄着情绪,我说,“黎悯,你不分一点怜悯给我,我不难受,我难受的是,我在指望着你。这下挺好,我现在也不指望你了,再也没人会可怜你了。” “穿插十年,我们之间早该完蛋结束了。” 黎悯神色冷漠地独自抽完烟,随后隔着烟雾,他就这样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间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我觉得他相当陌生。 我认识他十年,从前我叫十三,他叫十四。后来我叫祝贪,他叫黎悯。 穿过这些汹涌的人潮和时光洪流,冥冥之中我在酒吧里遇到他。 说实话,那一刻,除了绝望,我竟然还有绝望之后重新滋生的希望。 我竟然在赌,赌一个可能,一个黎悯把我带走的可能。 后来兜兜转转,我成了他包养的小姐,大半年下来,我成为了众人所不知道的,最贴近他的存在。 黎悯的所有喜好,一举一动,我都已经潜移默化用身体记住。 黎悯此人,平时就端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眼睛要睁不睁打量人的时候,又慵懒又不善。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就在我每一次面对刁难的时候,都会不动声色地想起他来。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同情过我。 我将车椅放低,随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眼泪顺着脸不断地滑落。 我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 黎悯没说话,抽完烟就发动了车子,他一路将车开上高架,车子开得很平稳,压根看不出来他喝过酒,黎悯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我前面抽出一张餐巾纸来。 他递过来,说,“擦一擦,妆都花了。” 我攥住他给我的纸巾,我说,“哦,那正好回去不用卸了。” 黎悯皱着眉毛,“回去卸妆,卸完妆再上床,我不想床单上沾你的粉底液。” “妈老逼……”我骂了一句,“我好歹也是波比布朗的粉底……” 黎悯开车没说话,侧着脸,我泪眼朦胧看着他。 酒意驱使下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各种情绪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都没有各自做出那些事情,现在的我们还会不会是这幅样子。 大概黎悯还是会高高在上的,毕竟他就有那个本事去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可我没有,我顾前不顾后,输给了他的深沉。 我这么痛苦的原因大概就是,我的恶毒和善良都不够纯粹。 若是我真的一错再错绝不回头,我又怎么可能会被心软的情绪拖累? …… 开车到家的时候,我睡着了,黎悯停车,随后凑过来用手指重重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吃痛睁开眼睛,对上他白净的脸,“到了,下车。” 他冷漠的语气仿佛从未出现过的动容。 摇摇晃晃来到门口,我按了密码随后拉开门,看见黎悯把ipad丢在客厅沙发上,我就去拿过来,随后遥控了别墅里面的灯。这祖宗又开始表演脱衣秀,一边扯衬衫一边踢鞋子,还不忘吩咐我,“帮我把浴缸里的水也放好。” 于是我又使劲眯着眼,伸着手指在ipad上戳戳戳,“黎少,我弄好了。” 黎悯正好把上衣脱了转过身来,他皮肤是那种冷白色,不近人情,毫无生气,偏偏劲瘦又紧实,弓着背的时候肌肉线条看起来的确相当养眼。 我趁着酒意说,“您继续脱,我开个直播,让他们给您送南瓜马车。” 黎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转过脸来看我,形状细长漂亮的眼睛眯起来,锐利且凛冽,沾着些许酒意,又分外邪性。 他说,“你再把刚刚那句话说一遍?” 我放好ipad,就差没冲着他站军姿,“没啥,黎少您去洗澡吧。” 黎悯冷笑一声走了上来,我第六感告诉我这逼样笑得那么灿烂妖孽肯定没好事,果不其然他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随后拖着我往独立浴室走。 “黎悯!” 我挣扎着,“你想干什么!说好了一个月,还差几天!” “你以为我是要和你做?” 黎悯话锋一转,对着我敞开的衣领看了看,眼睛又眯了起来,“泳池里做或许也不错?” 说完正好穿过廊厅来到独立游泳池门口,他拎着我的衣领又一次把我丢了进去。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的! 然而再来一次我可没那么好欺负了!! 王八蛋!! 我在水里翻了个身游回岸边,随后一个窜起抓住了他的裤脚! 黎悯脸色一变,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吃惊的表情,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我用力拽入了水中! 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我指关节都泛着青白将他整个背往下按!!! 今天就是劳动人民革命起义的日子!大楚兴祝贪王! 身下水流伴随这一道猛烈的力道将我狠狠往后顶,我喝了口水咳嗽一声,随后喉咙就被人一把掐住。 黎悯站在泳池里,浑身上下挂着水珠,头发打湿了贴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脸滑下来,落到下巴垂下一颗形状诱人的水滴。 他长这么好看,哪怕被我牵连下水也一点都不狼狈。 而我却粗喘着气发着抖,根本没了原本的形象。 黎悯死死盯着我,“祝贪,你想造反?嗯?酒喝多了喝进脑子里了?” 我死死咬着牙不肯退让,“黎悯,这是你践踏我尊严的代价!” “你在说什么?” 黎悯勾唇笑了一声,眼神跟刀子似的,掐着我脖子的手缓缓收紧,“尊严?祝贪,你跟我讲你的尊严?你有这玩意儿吗?” 说完他忽然间放开我,却上前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脸。 这种如同抚慰狗一般的动作让我顿生耻辱感,我眼睛都红了,“黎悯,你也就现在敢拿捏着钱和合同威胁我!” “我威胁你?” 黎悯大笑,“你要是不乐意,我还能逼你?你不是最自诩清高吗!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你和酒吧里面的她们不一样吗?你的骨气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呀?嗯?祝贪?” 他最后喊我名字的时候,用尽了亲昵缱绻的语气,仿佛在呼唤一个爱人。 而越是这样,我却越觉得冷。 一股寒意顺着脚心往上窜,在我身体蔓延开来。 我惨白着脸,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上前抓住了黎悯的衣服,“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可没求你包养我!!!” 黎悯看着疯癫的我,忽然间褪去了笑意。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竟然让我心虚几分,我后退,他上前拥吻我,“何必用声嘶力竭的姿态来显示自己的立场坚定呢……?” 他在我耳边说着情话——“祝贪,你什么人我会不清楚?你清高,你自认为和她们不一样,你甚至庆幸还好我是你第一个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客人,你觉得你还挺干净,是不是……?” “真是个好名字,祝贪祝贪,贪婪而又虚伪。你是出来卖的,我是下三滥,你看不起我,你以为我看得起你了吗?” 他刚说完话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狠狠一巴掌冲着他的脸扇过去。 黎悯似乎发现了我要做什么,于是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地几乎要把我手腕折断。 我不断地发着抖,浑身上下都被他那番话气得哆嗦,黎悯,你瞧瞧你这伤人的本事,若是语言能化作刀刃,我怕是早就被你杀死了无数回! 他冷笑着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没发出声音来,只是睁着眼不停的流泪,用尽力气流泪,可我咬着牙没发出声音,在他面前像个疯子一样,睁着眼眶无声发泄情绪。 到后来,我说,“黎悯,你会后悔的。” 他没说话,我用力地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陪在你旁边吗,因为我觉得我和你是一类人,我或许到了外面还真活不下去,但是在你身边,我就能活。” “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 我转身,当着他的面挽起一捧水,将自己的脸打湿,仿佛这样就可以遮盖脸上的眼泪一样,随后我又转回去,正视他的眼睛。 头一次,我的态度竟然出奇地软了下来,从前我和黎悯一直互相针对你死我活,而此时此刻,我竟然剩下了平静。 更或者说,麻木。 大概是被失望伤透之后才会有的情绪,我得感谢他,多亏他我才能感受到这么多种绝望。 “我厌倦了跟你之间的关系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去当别人的婊子了。” 我说,“黎悯,你高高在上,你养尊处优,你可以利用身边的一切,包括我。我无所谓,我不在意谁利用我,我只在意我要利用谁。可是黎悯,你知道吗,你离不开我。” “你赖以生存仰仗的,可不是我的存在以及背后的黑暗和伤口吗,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光鲜亮丽,你他妈心脏里都烂出血了,你不是爱死了我们这样破碎边缘肮脏不堪的关系吗!” 到最后我还是不免拔高了声调,我收紧颤抖的指尖,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一身狼狈的自己。我说,“黎悯,我不要可怜你了,你也别可怜我了,交易一场,好聚好散。”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黎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还是湿的,他没发出声音,我余光看到了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类似于空白的表情。 黎悯,你可不是跟我一样吗,爱死了这人间是非,爱死了这一边刺痛一边快感,爱死了这样,战栗颤抖的自己。这样才像活着不是吗? 我看他这副模样,感觉第一次我和他的立场转换过来了,因为这一次,是他取悦了我。于是轻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包养我,事实上,被我驯养的不是你吗?” 承认吧,我们都太病态,就如同歌词所写一般,全赖我忍受,才令你享受。 千刀万剐万箭穿心的感觉才痛快不是吗? 我迈着步子走上泳池,爬上去的时候带出一片水花,随后又哗啦啦的摔回水里,仿佛我击碎了一面屏障,可那屏障又在瞬间复原。 我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到旁边架子上,扯下一块浴巾,随后我当着他的面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裤全都脱了下来,赤裸着身体我转向他,一甩浴袍披上肩膀,朝着他的方向卑微讨好地鞠了个躬,大步离开。 偌大的全景泳池中间,黎悯身体细长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久久都没有动过。 ****** 我刚到房间里,程千绾和徐闻给我发了微信,说我为什么突然间开始实习不来学校,我说我就出去试试,看看不行再回来。 后来我再没和他们两人交流,关掉手机屏幕的时候,我小房间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了开来。 黎悯踹门大概可以去拿个专业级别的奖杯,祝家那种实心的红木门都能给他踹松,我这破门再上十道锁都挡不住他。 他面无表情地上前,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你要结束关系?” 他用力收紧,我全身颤栗。 “谁给你的资格来停止结束这段关系?” 黎悯看着我,半睁着眼,似乎先前的空白只是一个错觉,他依旧冷漠地毫无人性,抓着我脖子的时候,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男人上床时滚烫的身躯,宽阔温暖的肩膀,还有急促性感的呼吸,都是假的。 黎悯身体凉薄,心更凉薄,他从来都是这般从容不迫,甚至拥吻我的时候,都带着用力的冷静。 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假的,可是他身体带给我的快感,竟然是真的。 “祝贪,我和你说过,就算要做婊子,你也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婊子。怎么,学不乖?” 他另一只手抚摸过我的脸,冰冷的身躯压在我身上,让我有一种被一条蛇包裹缠住的感觉。 “亢奋地连身体都在发抖,真是一条好狗……”他眯眼继续笑了笑,“现在爪子尖锐了不少,所以觉得在我这里能抓出几道疤痕了对不对?” 他松开我,一把扯下我身上的浴袍,盯着我光洁的肩膀,“我挺想在你肩上刺一排字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慌张地挣扎,而黎悯只是将我这样收入眼底,并无动容,“你或许说的没错,我挺喜欢在你身上找痛苦带给我的快感……这比跟你做爱还令我舒服。那么,我为什么要放你走?” 我摇着头,浑身哆嗦,“黎少,我们之间时间都快到了,您放过我吧。” “你刚还说什么来着?好聚好散?” 他口齿缱绻旖旎地吐出一句话,将我的心口硬生生剜出血来,“祝贪,好聚好散这个词,一般都是含着未完的恨意说出来的,知道吗?” 我身体重重一颤,他如刀锋般的视线就已经将我这副破败不堪的皮囊切割开来,他抚摸着我的脸,“祝贪,恨是从何而来的?我们之间有恨吗?” 有啊,怎么可能会没有呢?有爱就有恨。 可是我们之间没有爱,只有恨。 这可真是少见,爱不了他,那就只剩下恨他。我狠狠推开他,“十年,黎悯,彼此放过吧。祝怀都可以放过我了,为什么你不能?” “我们早该一起完蛋了。” 他轻轻吻我,如同对待一个情人,这和之前他的粗暴直接完全不同,温热的口舌将我魂魄和理智一并咀嚼撕碎,我呜咽,“我还没休养好。” “我知道。” 他只是这样密密麻麻地吻我一遍,随后就停手,脱了浴袍压到了我的床边。 今天不是在他的房间,而是他来我房间过夜。 肌肤相贴的时候,我听到我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压抑而又畅快的嘶吟。 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我被他收紧了,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有窒息。 他说,“祝贪,今天这样的话,我当你酒喝多了,别让我听见第二遍。” 我手指被吓得冰凉。 “否则,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我惨笑一声,他还真是可以做到这样狠心!凭什么呢,他可以随时随地就丢掉我,而我却不能。 黑夜漫长,我仿佛身处地狱尽头,浑身冰凉。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出乎意料地比他早,于是靠着他的肩看了他一会,我心里想,从颜值和身材来说黎悯这个金主大人起码还是满分的;从家产和权利来说,他也是相当出挑的,至于别的,又跟我们这种皮肉生意有关系吗? 他这颗心,是冷是热,是好是坏,都与我们被包养的一方有关系吗? 我想也是没关系的,那我凭什么因为他的残忍无情而觉得难过? 仔细看了会他的脸,我在想这个时候拿一把刀来刺下去,黎悯应该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 不过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我哪儿来这么多的善心要替社会收拾败类?要说起来,我还算是其中一个呢。 黎悯要是死了,我问谁拿钱啊。 我起身,机械地整理了一下昨天的情绪,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披着浴袍去给他做早餐。因为我今天还要去公司实习,所以动作得尽量快。 等我煎好培根榨好果汁的时候,黎悯已经穿着拖鞋慢吞吞地来到了厨房门口,挑着眉毛睨了我一眼,我正好把蛋打落锅中,他在一边吱声,“流黄,别太熟。” 我嗯了一声,这样一来一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等下几点去公司?” 我看了眼外面墙上的钟,“八点半吧。” “顺路,我去公司送你吧。” 黎悯没说话,转回去他房间换衣服,我在厨房里静心做早餐,等我端着蛋出来的时候,黎悯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吊儿郎当坐在餐桌前,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断叩着桌面,笑得意味深长,“你挺像个人妻。” 这样一句莫名带着某种恶趣味的话让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这人渣不会喜欢穿着围裙做的感觉吧? 然而我面上还是什么都没反应的样子,把刀叉和筷子递给他,“黎少,请吃早餐。” 黎悯慢条斯理地切着香肠和培根,一边不忘冲我抬抬下巴,“帮我倒果汁。” 不过他看到果汁颜色的时候愣了愣,切肉的手都跟着动作停顿了,“你这……果汁画风有点牛逼啊……” 我理直气壮地微笑回答,服务素质放在五星级饭店都不虚,“这是我为黎少量身定做的养生果蔬汁,根据我观察黎少您最近火气又有点大,而且没得到正常渠道的解决,我有必要为您做点降火养肝的饮料。” 黎悯头一次用刀叉在盘子上划出吱嘎一声响,他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你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我迅速回复道,“西芹苦瓜圣女果,柚子香梨胡萝卜。” “……”黎悯被我这一连串词语弄得一愣一愣的,“你跟我说相声呢?” 我一边倒果汁一边微笑,“黎少您请试试。” “操。”黎悯破天荒骂了一声,连带着看我眼神都变了,“你他妈这玩意儿是人吃的吗!” “黎少干嘛拐着弯骂自己。”我不动声色地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不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思……” “不喝不喝不喝!”黎悯脸色一变,“老子从小到大最讨厌着这种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你好好的榨个橙汁苹果汁是会死吗!” 我没说话,看着他。 黎悯哐的一声拍着桌面,“拿开!” 切!我撇撇嘴把果汁撤了,给他重新开了一瓶苏打水。 吃完饭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餐桌随后上楼打理自己,等我拎着小皮包下去的时候,黎悯已经在一楼楼梯下面等我了。 妈的早上八点还没出门,这逼样脸上就挂着一副装逼的墨镜,看着还不便宜。 我眯眼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随后冷哼一声,“这一身勾引总裁功夫做的很到位。” 我也不忘点评他,“是的,黎少您扮瞎子阿炳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黎悯摘下墨镜,漂亮的眼睛里翻出两个眼刀飞过来,我不知死活地接下了,厚着脸皮上前,在门口换了小高跟,踩着噔噔噔跟他走向车库。 天气好心情好,我深呼一口气,“黎少您怎么有空送我?” “亲自把你打扮得细巧点看起来名贵,送给虞渊他才不挑。” “……”天气好,心情真不好。 现在我上他的车已经熟门熟路了,甚至自动接上了他车里的蓝牙,于是等车子里响起一阵歌的时候,黎悯打着方向盘差点撞在马路杆子上,今天他已经连连爆粗口了,“我操,祝贪,你这蹬鼻子上脸的功夫挺厉害啊?一眨眼都敢用我车子放歌了?” 我切了一首恭喜发财,笑眯眯盯着他,“黎少,这是我对您的爱。”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最坏的请走开……” 黎悯怒吼一声,没了平日里清冷贵公子的形象,“你他妈再放这个,老子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我笃定了因为要去见虞渊黎悯不敢拿我怎么样,所以结局是,玛莎拉蒂一路恭喜发财,发财到了虞渊公司门口。 下车,甩上门,我勾着唇妖艳地笑了笑,一副白富美的高级形象,衣服和包都是黎悯刷了卡把当季上新的奢潮送过来的,当然,费用从当初的钱里扣。 黎悯从车子里看着我一扭一扭风姿绰约地走进公司,冷笑了一声,踩下油门,掉头逆向行驶就离开了盛达财阀。 我打卡推门进去的时候,王毅正好也刚坐下,看见我笑着递过来一条咖啡,“你来的挺早啊。” 小房在一边核对账目,看见我的打扮,眉头皱了皱,“怎么穿的跟个明星似的。” 我冲她甜美一笑,扮傻白甜的感觉真是令人上瘾,“新的工作新的面貌!” 王毅连连称赞,等我坐下后,微信上他都私聊我夸了好几句好看,比第一面还好看。 我心想那必须,本小姐姐平时只是懒得跟你们争奇斗艳,谁还不是个妖艳贱货还咋地了? 虞渊来上班的时候,果然朝着我的位置多看了几眼,我抬头装作不经意和他目光对上,他却了然大方地冲我笑笑,随后推门进入总裁办公室。 有总裁的地方,肯定有女人。 有女人的地方,肯定有江湖。 果不其然,背后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天虞总看起来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对啊对啊,他穿西装好帅啊!35岁的男人真是有韵味!刚刚是不是冲我笑了?” “想得美吧你!你以为是言情小说吗?要不你这季度做好点,总裁可能会施舍个笑脸给你。” “虞总这么大了都没有老婆,只有一个女儿,还是领养的,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啊?”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虞总的养女真是嚣张跋扈,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到处撒野,还真以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虞氏千金呢。” 我听到她们提及了虞晚眠,心里就冷笑一声。 虞晚眠,十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虞总会不会……喜欢幼女啊?” “卧槽,你别瞎说!嘘!不会吧?” “你看,他年轻的时候就收养了小孩子啊!他要是恋童癖,我就对虞总粉转黑了,这可不能忍,这已经是道德底线问题了。” “他领养虞晚眠小姐……会不会是为了……” 我心说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虞晚眠早就在小时候就被他虐待死了,还轮得到她现在一身被惯出来的公主病。 然而过不了多久,她们的话题又开始往我身上靠—— “说起这个,你注意到最近新来的实习生了吗?我总觉得她在使劲勾引虞总。” 我想给这位姐姐鼓鼓掌,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穿了我想干什么! “今天也打扮得特别好看吧?听说当初面试她的时候是另外特别面试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后台。” “切,看看吧,能好好工作的话就算了,要是有别的居心,早晚死的很惨!” 我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点开公司群,找到虞渊的微信号,就按下了好友申请。 过了一会,虞渊通过了我的申请。 我笑了一声,果然,他是个正常男人。那么收养虞晚眠,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着急给他发消息,反而开始安安分分整理工作项目,点开电脑收了几份文件,就帮着小房开始算账,等到下班的时候,我精疲力尽从电脑前直起腰来—— “做会计会短命是真的啊……”我懒洋洋拖长了音调,正好撞上了出来的虞渊。 他好像笑了一声,“祝助理似乎第一天就吃不消了?” 我冲他摆摆手,“喊我小祝吧,喊祝助理跟结巴似的,祝助祝助。” 虞渊眯着眼,他往前走,我也关掉电脑拎了包跟上,踩着小高跟,伴随着噔噔响,居然真的生出一股自己在职场打拼的感觉。 他说,“祝是个好姓,有祝福的意思。” 我一边跟着他走进电梯,一边嘴快说道,“得了吧,我有个发小还姓福呢,天天嫌弃自己姓太土。不过祝这个姓好取名字,我以后有小孩就叫祝你生日快乐。” “……”虞渊似乎是被我这个思维逻辑给怔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又笑了一声,“你还挺有意思的。” “是吧。”我下意识抬头去看他,“我还有更有意思的呢,虞总您得多了解了解我。” 虞渊意味深长打量我,“我尽量。” 说完话,他先我一步走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站在风里叹了口气。 刚拿出手机来的时候,屏幕就正好亮了起来,又是那串招人厌的电话号码,我看见它跟看见诅咒似的,让它响了一会,在最后快响完的时候,我才把他接了起来—— 满肚子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去,就传来了谢京惊恐的声音,“姐!姐!救命!求求你快来刘家巷吧!谢婷她被人打了!流产了!” 我眉心一跳,“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的小孩流掉了似的,谁打她的你跟谁求情呀。” “姐,我求求你吧,对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过来帮我们一把好吗,谢婷还在流血,我们都不敢送去医院……” 这语气,看来是人家还在,当场堵起来了。 我呼出一口浊气,走到马路边拦了辆车,“等我二十分钟。” 说完我等不及谢京再求情,直接挂了电话。 印象里那个会给我买炒面冲着我傻呵呵笑的男孩子的脸,已经开始越来越模糊了。 我到达老房子的时候,外面围了一堆人,看戏的有,参与其中的也有,杜老六的人也在,见到我过来了,吹了个口哨,阴测测笑了一声,“哟,谢京这瘪三请帮手了啊?不是,怎么请了个小姐过来呢?” 我理都没理他,直接走过他推开人群,背后他气得在那里怒骂,我当做没听见,直接走进家里,推开了那扇并不宽阔的门。 客厅里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看我,谢京拔高声调喊了一声——“姐!” 谢婷好像已经痛的失去了意识,她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上半边身子被谢京抱着,下半边全是血,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心想,其实我这一家人都跟我一样,我不配有孩子,谢婷的孩子也没那么好的命。 有个女的冲上来,指着我大喊一声,“你是谁?” 我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谢茵,只能上前走到谢京身边,少年在颤抖,抱着自己的姐姐不断地哆嗦,我说,“抱稳了,别抖,一会伤口裂了又要出血。” 谢京红着眼跟我说道,“姐,你救救谢婷,她不懂事,可是她也是无辜的,她被骗了,那个男人有老婆……” 原来刚才那个人是人家正房老婆,我抬头去寻找让谢婷怀孕的男人是谁,抬头,一张脸闯入视线。 我表情一僵。 全哥站在那里,看见我也很惊讶,随后他拧着脸笑了,“哎哟,这不是,祝贪吗?” 原来是他,mary的客人王全。 我看了眼她老婆嚣张跋扈的样子,于是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我怎么不认识您,您是在哪听说过我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皇——!!”王全说了一个字就把话卡进嘴里了,他怎么敢说出口酒吧,这要是让他老婆听见了不得当场撒泼,于是他恶狠狠看我一眼,“当然是来这里的时候听路边人说的,谢婷长得好看,谢婷有个姐姐更好看,啧啧……”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垂涎让人看着就想吐。我心想mary每天是怎么忍受这种客人的,一对比起来黎悯简直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 我伸手拨了个120,王全的老婆看见了就要上来抢我的手机,尖声喊着,“你给这小贱人打电话报警?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你妹妹年纪轻轻去当小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家人都是婊子,就适合做鸡!今天我不走,谁也别想带这个贱女人走,还没成年呢,就勾引有老婆的男人,长大了就不得了了!” 谢婷一边哭一边喊着自己疼,她抓住我,手里的鲜血染在衣服上,“姐……孩子没了,可是……我想活……” 我啧了一声,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带她去医院把孩子打了,“我不是给过你钱吗?你怎么没去医院把孩子拿了?你想生下来?你他妈还是个高中生,你就要跟那种肥猪一样的老男人过一辈子?” 谢婷哭喊着,“我真不知道全哥是这样的人……你救救我,救救妈妈……” 妈妈两个字在我紧绷的脑神经上弹出一个急促尖锐的重音,我和医院报了地址后,不顾王全老婆的蛮横无理,上前冲她道,“谢茵呢?” “哟,原来那老婊子叫谢茵啊。”王全老婆一脸嘲笑,“她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我当然要派人奖赏她了。老太婆一个还穿得妖艳做作,一看就是勾引男人的老手,怪不得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骚。我啊,送了五个男人给她,这会儿在房间里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杀意上涌,我从包里翻出蝴蝶刀直接抵上了她的喉咙。 那是杜老六的刀,他应该是从黑市买来的,又尖又利,从那之后就变成了我的防身工具一直贴身带着,我刺着王全老婆的喉咙,我说,“送谢婷去医院,让你的人从我妈房间里滚出来!” “放手,你这个疯子!” 王全一看也怒了,一挥手身边的人全都涌了上来,我拽着他老婆退到谢京身边,冷笑一声,“来,尽管来,有胆子就上来,全哥,您猜猜您今年会不会丧偶?” 王全骂了一声贱人,就要亲自动手来抓我,我笑着站在原地不动,“是呢,全哥您还年轻,还能玩,没了一个老婆还能再娶一个。酒吧里还有好多小姐妹等着您呢,我看你这老婆,哎呀,啧啧,姐姐,您还真是人老珠黄了,我要是全哥,我也选我妹。” 王全老婆尖叫一声,“臭婊子,我和你拼了!” 我几乎是一边笑一边冲她狠狠一耳光扇过去,见我这副凶狠的样子,周围人都被吓住了,一个都没敢上来,我将刀尖对准她的脖子钻了钻,鲜血很快从小洞里流出来,王全的老婆被我吓的浑身都开始哆嗦,我面无表情看着她,“啊?和我拼了?来啊,我欢迎你,随时随地来找我拼命啊。” 我又扇了她一耳光,“狗一样贱的命一条,还好意思说要跟我拼了,吓成这样,你不觉得丢脸吗?行啊,不去医院,来,大家坐下来喝喝茶,一个都别从我家门口走出去,我今天要你们看着我妹妹死在你们眼前,我要你们包围住她好好看她从活着到断气是什么样的!你别忘了,跟着一块死的还有你老公的孽种!” 王全声音都在发抖,“祝贪,你松手!事情再说!你把秀苑放开!” “你让我放就让我放?”说实话,我的手也在慌得发抖,可是我死死咬着牙,不肯泄露一丝害怕,“不想这样就现在送谢婷医院!然后,让你的狗从我妈房间里,滚,出,来!” 谢茵出来的时候,我狠狠拽着秀苑上前,将她一把丢在谢茵的鞋尖前面。 谢茵衣服凌乱,发丝都还黏在脸上,裙子被人撕扯早就已经碎了,她抱起受惊吓的猫,用力抱着,脸上红肿像是被人打过,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我,“你来了。” 我上前,高跟鞋踩在秀苑的背上,“磕头。” 王全对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大概想着鱼死网破也要弄死我,他官大威大,还能怕我一个女人不成? 我说,“你就算不怕我,你也得看看你老婆。” 他老婆头磕在地上,趴着在哭,一边哭一边骂丧尽天良,一家人都是婊子之类的话。 我狠狠踹了她一脚,随后拎着她,120的救护车已经到了门口,在这刘家巷,这类车子进来大家都纷纷躲开了,唯恐沾上什么瘟疫一般。我拖着她,然后谢京抱着谢婷走到大门口,将已经失去意识的谢婷放上了担架。 我把手机拿出来,然后把整个包给了谢京。 “包里有钱和现金,密码我一直没变过。” 他们上车,我看了谢茵一眼,面无表情,“你也上去。” 谢茵没说话,站在原地好一会,终是跟着上去了。 我手腕一翻,将王全老婆秀苑肥胖的身子提了起来,也塞进了救护车。 他老婆尖叫一声,得到自由就想来抓我,我眯眼退后一步,顺路发了个短信给mary,刚想上车,他老婆就大喊着让120发车。 医护人员一看的确还有伤者在流血,确认一圈后就立刻开车走了,我还没来得及上去,就有人从背后抓住了我的头发,随后狠狠踹我一脚,将我按到了王全面前。 王全捏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放在凳子上,随后猛地一脚踩了下来! 剧痛蔓延,十指连心,我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蝴蝶刀掉落在地上,被他们一脚踢飞好远,王全拽着我的头发,将我贴近他的脸,“祝贪,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胆子呢?嗯?在酒吧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我笑了笑,“全哥,您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一耳光迎面而来,我知道这是迟早要问我讨的债,现在开始的,估计只是一点小利息。 “老子怎么也没想到,那小贱人是你的妹妹,哈哈。老子想睡你好久了,没睡到你,睡到了你的妹妹,也算是不错。” 王全咧嘴笑了笑,一口烟熏的黄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皱着眉,脑袋里无端现出黎悯白净的脸。 手因为受着痛颤抖起来,和我用力拎起他老婆不同的是,他轻轻松松就提起了我,仿佛拿起一个玩具一般,随后将我重重摔在了沙发上。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他就已经解了皮带靠上来。 抬手一耳光将我嘴巴扇出了血,我啧了一声,看着王全的动作,“全哥,我身上还有合同呢。” “知道。”他捏着我的下巴,指甲刺进我皮肤里,嘴巴里的浊气吐在我脸上,“你不就是黎悯身下的一条母狗么?黎悯会把你当真?老子今天找条狗上了你,他都不会说一个字,兴许还会鼓掌呢。你跟狗不是绝配吗?” 我听了就想笑,可惜了,黎悯宝贝我,宝贝得不得了! 我说,“那你尽管试试,黎少爱干净,也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哪怕是他养的狗。”即使他不养狗,他养我,那也一样。 王全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捂着肚子整个人弓起来,疼得直抽冷气,他粗嘎的笑声将我包围,周围一群人也在围观,看着他将我衣服撕裂,我一声不吭,用尽了力气去推他。 “他妈的,打不服?”王全狠狠压着我,随后喊了几个人上来,“爷今天赏你们的,这妞儿烈得很,来,把她按住,到时候你们都有份!” 上来几张不同的大手将我四肢纷纷按住,王全解了皮带,浑身恶臭,我嘶吼一声,眼赤欲裂,“你想好了!今天你要是做了,我要是没死,明天我就杀了你!” 我仿佛要吼穿自己的灵魂,“我明天就杀了你!” 杀了你这个畜生!! 哪怕万劫不复,哪怕我以后死了烂在一滩泥土里,我也要拉着你们下地狱! 王全手指捏住了我腰间的肉狠狠揉,“叫这么响,要都给我兄弟们听听吗?” 他扣着我的嘴巴,“这么会说话,不知道牙齿硬不硬。” 我血红着眼睛盯着他,浑身都在剧烈发颤。 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全哥嘴巴也挺能说的,不知道求没求过人。” 我抬头,看到祝怀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带来的一帮人,清俊的脸原本还是衿贵优雅的,却在看见我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眼中倏然略过无数的寒意,连带着表情都狰狞了,“全哥,好好的怎么就上门欺负人家小姑娘?” 王全冷笑一声,“祝家小子,你是要来插手?这女人就是烂货一个,你也想帮?” 我不知道是谁喊祝怀来的,但是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让我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惨笑一声,原来我畏惧祝怀已经到了如同刚才畏惧强暴一样。 “真不巧……”祝怀上前,幽幽地看着王全,“您口中这个烂货,正好是我的妹妹,祝家二小姐祝贪,您说,我该不该插手?” 王全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他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猛地起身,抽离几步,“这……这……” 我笑了笑,想爬起来装作自己没事的样子,下一秒,眼前就一黑,先前受的所有的痛再一次朝着我席卷而来,我痛得喘不过气,陷入昏迷前,是祝怀朝我慌张冲过来的样子。 我心里想着,祝怀,我已经多久没见到你这样了呢? ****** 醒来的时候我头顶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周围有医院消毒液的味道,左手还插着针管,见到我醒,趴在一边的少年抬起头来,凌乱的发型下,他有张苍白干净的脸。 “姐……”谢京喊了我一声,我闭眼,轻声道,“别喊我。” “姐……对不起……是我们拖累你……”谢京语无伦次喃喃着,“姐……谢婷没事儿,就是要住院观察,孩子没了就没了,姐,你别恨我们……” “凭什么?” 我总算正眼看着谢京,冲他轻轻笑了一声,“你们这样拖累我的人生,凭什么不许我恨你们?” 谢京愣住了,脸色更白了,毫无血色,他嘴唇哆嗦着,“姐……我不是真的要伤害你,我当时没办法,我没有力量……我只能求你帮忙……” 我眯眼看他,“我不想听到你的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你连跟我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谢京浑身一震,“姐……下次不会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被丢下……” 我轻声说着,“我也没准备走,这事儿,总的有个人留下来。怎么,谢京,你可别告诉我当时你愿意?” 谢京红了眼,“姐……你别说这种诛心的话了。” “诛心?”我轻笑着,“我哪儿有你们诛心呢?回去问问谢婷,被最讨厌的人救了的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还不如死了呢?我以后就要她从此在我面前报恩,她这辈子都欠我一条命。” 谢京猛地站起来,少年克制着什么情绪微微颤抖着,“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姐,你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没说话,沉默下去,谢京离开,不久之后祝怀就进来了。 我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精力去应付他们,太麻烦了,走了一个谢京,来了一个祝怀。我这辈子被无数关系牵扯着,还债啊,我还不完。 他先是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看我好一会,我没说话,只是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祝怀一边走进来一边说,“谢京给我打的电话。” 我冷笑一声,他就在我床边坐下,“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对不对?当初你被赶出去的时候,我在他那里留了我的号码,到现在都没变。” 这是什么,来跟我这里扮演深情不悔吗? 可惜了,我不爱破镜重圆,我爱覆水难收。 我没说话,低下头去,祝怀的目光里带着太多不想去看懂的东西。 “祝贪。”他话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忍着什么似的,“……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身边都会是这种人?” “哪种人?” 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冲他用力笑了笑,“我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啊?祝大少是不是要说我身边都是一些社会底层下三滥啊!这可真是好玩了,我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需要你来管教吗?” 我死死盯着他,“祝怀,你凭什么这样来跟我说话?” “祝贪!!” 祝怀拔高声调喊了我一声,随后又低了下来,“你别竖起你的刺来面对我,你走到现在都是你……” “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我猛地双手将他推开床边,左手的针头都掉了出来,我红着眼睛,“你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子特别不敢相信是吗?在祝家穿金戴银的祝贪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跌打滚爬一身泥,你觉得我很低贱是吗!” “我告诉你!我身边就是那样一帮小人物!你祝怀高高在上,我高攀不起,你别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祝家大小姐,也没有一刻高贵过!” 狠狠将他推开,手背上血珠顺着针眼滚落,祝怀脸色惨白,“祝贪,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哈哈,你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好笑了。” 我坐在床边,发型凌乱,“你不是恨我恨得想亲自杀了我吗?祝怀,我变成这样你不是应该开心吗?我藏了两年,所有的不堪所有的肮脏你现在都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就滚,我可没求你来救我!” 他上前狠狠抓住我的衣领,男人就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双眸猩红,盯着我,目光都好像能把我撕碎。 我笑了,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从一开始就是互相计算的虚伪的爱,还能回到过去吗? 祝怀,你看看我,你看着我!你们一人一只手合力将我的人生撕裂成碎片,而我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哪有什么人生,我只不过还没死! 我歇斯底里地冲他吼着,“滚!滚!滚出去!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祝怀用力拉住我,像是企图安抚我,可是我红着眼推开他,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边发出着压抑的哭吼,“我一点都不庆幸是你出现,我宁可那个人是黎悯!祝怀,我这辈子都不想感激你,哪怕你现在拿整个祝家送给我!” 我撕扯着自己的衣领,表情疯狂,“有人夸我祝这个姓好听,你知道吗?你听听,他们居然夸我的姓好听!” 我用尽力气,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多恨这个姓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是啊,所有的释怀都是假装出来的!没错,祝怀,我他妈和你恨我一样,我也恨不得你去死啊!” 祝怀像是突然间受到了什么重击一般,整个人都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他脸色惨白,如遭雷劈,睁着眼睛在那里看着我,眼眶还有些红。 随后,我听到他颤抖着说,“祝贪……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我狠狠一笑,“从头来过?祝怀,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他像是发了狠一般,扑上来将我压在床上,我察觉到他的动作也在颤抖,我们之间就这样相互对峙着,明明两个人都濒临崩溃的陌路,却谁也不肯认输。 我胡乱地挣扎,整个人都发着抖,感觉眼前视线一片混乱,一会是天花板,一会是祝怀的脸,他扯开我的衣服,带着惊人温度的舌头一路向下,我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扯着,我说,“放开我!” 祝怀不肯,他红着眼抬头看我,“祝贪,我们之间这一步,迟到了两年。” 我笑了一声,“祝怀,别再拿过去说话了。” 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整个人压了上来,我痛呼一声,身上还留着王全施暴时的痕迹,全身都在颤抖。 我闭上眼睛,被他强行托起下巴,抬头的时候脖颈拉出一节细腻的弧线,落入祝怀眼里的时候,便在他眼中化作一团纷乱的火,他见我这副害怕的样子,使劲将我摁住。 我没去看他,哪怕祝怀这张脸能让整个a市女人趋之若附,哪怕他曾经是我的心头厚爱,我也没有睁眼。我只是哆嗦着,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带着恨意说,“祝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王全有什么区别?” 他浑身狠狠一震,动作停顿,随后眸光疼痛看着我,“祝贪……” 他喊我名字,像个情人。我的确是他的旧情人。 我睁眼的时候,眼泪就顺着眼眶落了下来,他曾是我最爱的男人,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可我们都在互相试探互相计算,于是最后一起落入了这名为爱的陷阱,万劫不复。 他从我身上离开,将我的纽扣一颗一颗又系回去,哑着嗓子问我,“你爱上黎悯了吗?” 那个瞬间,黎悯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在我脑子里掠过。我笑了一声,摇摇头。 “没关系……祝贪。”祝怀收拾好我的衣服,我几乎可以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男人说,“没关系,两年前你是我的,两年后你也不可能被别人抢走……哪怕那个人是黎悯……” 我说,“你别犯傻了。” 祝怀盯着我,下一秒,高大英俊的男人在我面前竟生生滚下几颗泪,他说,“祝贪,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你爱我是计算我……所以我也计算你……” 我笑得视线模糊,我说,“是啊,我的确是在计算你啊。” “可是我们最后相爱了。”他喃喃着,伸出手将我的手狠狠抓在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我,我想从他掌心抽出来,却无奈力气根本不能与他抗衡。 我靠在床头,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我不敢去看他的脸,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我见一次心里就疼一次。 是啊,我也想好好问问老天爷,我和祝怀最后是怎么了呢? 两年前,我让他爱上我,他将计就计,可是没想到,假戏真做的,原来都不只对方。 这份因互相试探互相伤害而滋生的爱,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退无可退的深渊。 祝怀说他爱我,于是在我18岁生日的时候一个顺手就把我毁了。那天夜里他掐着我的脖子,撕碎我身上的礼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那种暧昧不明又致命诱惑的气息包裹住我,他将我按在床上,“祝贪,你以为我是真的爱你吗?”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一定相当有意思,祝怀他笑着看着我,眼里却布满了杀意,他说,“我明白你这肮脏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祝贪,你想我原谅你对不对?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妹妹,我送你的成人礼,你还喜欢吗?” 那一刻,真相打碎了我的美梦,我哆嗦着,心口如滚过刀尖,嘴上却不肯认输,“是啊,祝怀,我就是这样利用你的,怎么,你现在这么愤怒,不会当真的那个人是你吧?” 他没说话,分开我的双腿,我尖叫着推开他,我说,“滚!祝怀!你这个疯子!从我身上滚开!” “为什么?”祝怀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口,我感受到那里剧烈而凶狠地跳动着,他说,“祝贪,感觉到了吗?我这颗心,曾经对你多么失望过!你当初伤我一次,我现在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不是天经地义吗!” “滚开!!” 我一边笑一边疯狂地流泪,我哆哆嗦嗦抵着他,“祝怀,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向你讨好过,向你求饶过,最后甚至丢了心向你告白过!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 祝怀死死盯着我,我全身上下每一处,他都没放过。他拔高声调说着话,连声线都在颤抖——“道歉!祝贪,你欠我一个道歉!跟我说对不起,说啊!说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说你爱我说你以后不会再犯!” 我也扯着嗓子吼回去,“我不会!祝怀,你想做什么尽管来!我承认我做的事情不是好事,可是干坏事,我会痛苦,唯独不会后悔!若是怕后悔,我当初就不会那么做!来啊!我就是这么不择手段十恶不赦,全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重来一次,我照样把你丢了,并且让你回来都没有机会!!” “你怎么敢!祝贪——你怎么敢这么贪婪!!” 祝怀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他抓着我的手让我摸他的背,触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的时候,我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尖叫一声,“我不要!” “祝贪,这是你当年将我丢入风景区后带给我的伤害!我从山崖上滚了下去!我甚至伤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 他一字一句,都仿佛子弹射入我的身体,“你说的没错,要不是我命大被人救了,我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祝贪,你做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凭什么不道歉,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我笑着眯着眼看他,如今我们之间只剩下了互相刺伤,我一边像个疯子一样抵抗,一边颤颤地呜咽,“痛啊,我痛的不得了,痛得我每天夜里都不敢入睡,可是祝怀,我不会道歉,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哪怕万劫不复,我心甘情愿承受所有的报复和惩罚,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祝贪,你根本没有心!” 他狠狠压上来,掐着我的腰,几乎要把我折断。 我感受到了他身体骇人的温度和坚硬抵在我小腹上,那一瞬间我想都没想,直接伸手一巴掌冲他的脸扇过去,“祝怀,你别装得自己有多高尚,你现在不就想跟我这个婊子发生点关系吗!” 祝怀掐着我的脖子,按住我的手,死死地撕咬着我,他吻我,又重又疼,仿佛在吸吮我的骨髓。 后来的后来,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祝怀去拉开门的时候,是黎悯端着一杯酒站在外面,眯眼笑着看我们两个赤裸上身衣衫凌乱,他说,“大伙都在等着祝贪下去喝酒,你们两个上去也太久了吧。” 那双沾了些酒意的眼睛朝我看过来的时候,我浑身瑟缩了一下,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不敢乱动。 祝怀目光压抑地看着他,随后冷笑一声,套上卫衣后,随手丢给我一个袋子。 我错愕间,看到那套礼服的样子,又愣住了。 当时我当初在一家私人订制的橱柜前踌躇了很久的心头爱,我很想问问祝怀,你到底爱不爱我? 然而来不及我多想,祝怀就跟着黎悯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黎悯转过头来,眼珠斜斜地睨了我一眼,让我如遭雷劈待在原地。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看懂了。 他看懂了我和祝怀之间那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我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下去的时候,楼下一群好友都在吹口哨,“哟!我说怎么上楼那么久,原来是换了套衣服!” “上半场一套下半场一套的节奏啊!祝贪你生日跟走秀似的呢!” “祝怀,你跟你妹妹一块上去的,不会做了些什么吧!” “哈哈,别啊,我们家祝大少难道说是妹控?那就有点可怕了,学校里追祝贪的人可多了,祝怀以后可能会烦死。” 祝怀笑着往好友胸口捶了一拳,“福臻,你会不会说话?老子看起来像禽兽吗?” 福臻一边闪躲往黎悯那边倒,“不了不了,那还是黎悯看着像禽兽一点。” 黎悯笑了一声,“怎么又变成我是禽兽了?” “上次学校里不是有小姑娘跟你告白,结果被你弄哭了吗!” 福臻啧啧地摇着头,“都说黎公子很残忍无情,现在小姑娘都不敢跟你告白了,你太冷漠了。” 黎悯抿了一口酒,喝酒的时候他掀起眼皮来,慵懒地看着我,眸中有些许浅浅的醉意,衬得他眼珠如同深褐色的琥珀,他说,“那我又不要小姑娘,让给你,行吗?” 福臻和他碰杯,“我觉得我看着祝贪,就看不下别人了。” “哎哟!!!福公子!!!”旁边有人起哄,“你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敢这么说他妹妹,你怕是要被祝怀这个兄控揍死啊!” “哎哎哎别别别!”福臻一下子又跳出去好远,“别瞎起哄啊!我就说说!爱美之心人皆有,我欣赏我们祝贪妹妹的美貌,但是完全没觊觎她的意思,我也把她当妹妹的!” 祝怀冷冷看我一眼,回去又对着自己好兄弟笑道,“羡慕啊?回去让你爸妈再给你生一个当小女儿。” “操!蹬鼻子上脸了还!”福臻摇头晃脑地在一边嚷嚷,“今天我们祝贪小妹妹才是主角,你别出来瞎凑热闹,要是有人喜欢她,你也拦不着。” “祝贪,我和你说,福臻当初喜欢过你的,还让黎悯帮忙递情书呢!” 好友在一边直接拆台,福臻的脸绿了又青青了又黑,祝怀也都跟着变了变脸色,看看我又看看福臻,“你怎么回事?” 福臻吓得喉咙咕咚一声,妈的这妹控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我那个时候听说你们家有个小妹妹,我就想来看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独苗,祝贪那么可爱我就……想多看几眼呗!” 黎悯在一边笑得像个妖孽,“然后那个时候他听说我和祝贪从小认识,就想找我帮忙告个白。” “后来呢?” 祝怀阴测测问道。 “后来?”福臻哼了一声,“后来黎悯这孙子告诉我,他说‘你要是不想死的话你就尽管去追求祝贪,不过我提前警告你,你可能会被祝怀弄死。’我想想万一你真要揍我呢!毕竟你那么宝贝祝贪,想想还是算了,就当多个妹妹也不错……” 原来黎悯那么早就知道祝怀对我的感觉,他就像个旁观者,看穿一切,却什么都不说。 祝怀笑了,“你丫挺识相啊。” “呸。”福臻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冲我递了杯酒,“妹妹,我现在对你绝对没有异心,我能把你当自个儿妹妹疼,今天你生日,小福哥哥祝你生日快乐,18岁啦我们的祝闺女!” 一帮人闹作一团,最后天亮的时候,福臻趴在沙发上耍酒疯,他说,“都怪你们激起我的回忆,祝怀你这狗比崽子,当初要不是你我就可以追祝贪了,现在爱慕之情硬生生变成了兄妹情,我好苦啊!” 祝怀也喝多了,踹了他一脚,“去你妈的,福家小少爷要什么没有?你再去外面领一个吧,兴许还能赶上女儿养成的大潮。” “人渣,啧啧,人渣!连这个你都懂!”福臻指着他对黎悯道,“黎公子您可是我们这圈子里唯一一个没被玷污的了,珍爱生命远离祝怀啊。” “得了吧!黎悯只是看着冷漠,背地里喝酒泡妞一样没落下!小姑娘就吃他叼了吧唧这一套!”有个女孩子笑着插嘴道,“我上次就看见黎悯搂着姑娘从酒吧里出来呢!人姑娘看着都没成年!” “草!”福臻怪叫一声,“完了完了,黎公子人设崩了。我一度以为你是那种禁欲系冷情的呢,甚至想过你是不是个基佬。” “滚你妈的蛋。”黎悯抽着烟冒了句脏话,“我要是基佬,你晚上小心你的菊花。” “真面目出现了!原形毕露!!社会我黎少,人狠话不多!” 我又气又笑,“少爷公主们,你们都别闹了,回去吧,一会你们的保姆司机管家都要直接冲进我们家里来了。” 几个人跌跌撞撞往门口走,互相扶着,用我之前在小说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你推我搡的,活像是两张烂脚凳子。 黎悯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脱衣服,捏碎了领口的纽扣,扯着衣领就要脱,旁边福臻起哄,“草草草,原形毕露就破罐子破摔了啊,当场脱衣。黎少喜欢喝完酒来脱衣秀?我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激起了大家的玩心,于是一帮人纷纷开始脱了上衣撒泼,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可怕,跟磕了药似的。祝怀头都疼了,喊来下人,“那几个,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把他们都轰出去!” “拔屌无情!”福臻喊了一声,“过完生日就赶人!” 最终他们还是被送出了祝宅,祝怀看着一下子空荡下来的大厅,随后目光掠过一地凌乱的家具,直直投在我身上。 我说,“我累了,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晚安。” 上楼的时候,他从背后抓住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指甚至隐隐发着抖,“晚上来我房间。” “我拒绝。” 我猛地甩开他,冲他一笑,“又要来把我当做玩具一样戏耍了是不是?” 他也笑了笑,“你不来,那就我过去。祝贪,你迟早都是我的。” “你听见他们今天说什么了吗!” 我大喊了一声,濒临崩溃一般,“他们也都觉得你对我的爱护已经不像正常的兄妹了!祝怀,你不要陷我于不义!我们的事情被曝光的话,我根本不能在这个祝家生活下去!” 祝怀死死盯着我,“那就从祝家滚出去,本来也不是你的家。” 我再一次流出眼泪来,“你别逼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祝怀,你别逼我!” 那天我冲回自己房间将门反锁,祝怀在外面一声一声敲着门,“祝贪,你出来!” “滚!仆人都在看着,你滚开!” “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让你打开门而已。哥哥去妹妹的房间有什么尴尬的?” 我背抵着门慢慢地滑下来,随后我抱住自己,哆哆嗦嗦地反抗他,“祝怀,你别这样……你这样会毁了我,别……算我求你了,我再也不痴心妄想要和你在一起了,祝怀,放过我吧……”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开始麻木地求他放过自己。 祝怀带着笑气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发,仿佛恶魔在耳边低吟着诅咒,“祝贪,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你今天不出来,我明天就去公开你先前的床照!” 我浑身发抖,“你刚才还拍了照片?” “是啊,不但拍了,还录了下来,祝贪,你好好选选!” 我用力一拳捶在门上,我笑着扬起脸,不让眼泪继续掉下来,我说,“好啊,祝怀,那你就去发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毁得多彻底。” 那天夜里,一组祝家千金祝贪的床照突然间在网络上疯传,所有人都在刷着最新消息,一时之间千夫所指万人怒骂,我被推向舆论的最高点,背上了浪荡不贞的罪名。 我捏着手机发抖,这是什么?这算什么?!祝怀,我到底是比不上你狠,你随随便便一个顺手,就能毁了我! 穿过冗长而又痛苦的回忆,当时男人饱含戾气的眸子,此时此刻与坐在我病床边那个男人的眼神重叠,整整两年,这段回忆几乎是我人生转折点。 从此,我从天堂坠入尘埃,一身污秽,没有人来救赎。 祝怀说,这是你当初的报应,你应该把我弄死,可惜没有。我回来了,你被赶出去,这不是很正常嘛? 是啊,我伤你一次,你毁我一生,这笔买卖,怎么算你祝怀都不亏啊! 祝怀坐在旁边,见我茫然的表情渐渐回拢,视线终于开始有了焦点,于是喊我一声,“祝贪。” 我猛地偏过脸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嘲,我轻轻笑了笑,“祝怀,我刚刚想到了往事。” 往事两个字,祝怀脸上的表情骤变,他又痛又恨地看着我,“祝贪……你需要我对你道歉吗?” 这无疑是扇了我一个耳光,我冷笑,“道歉?我哪儿敢呢,你也不需要。毕竟礼尚往来,我当初也没给过你道歉。” “祝贪,过去的事情……” “能别算了吗?你想这么说吗?”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声音却是轻轻的,轻到我自己都觉得风一吹就要散了,怀疑到底能不能传到祝怀的耳朵里—— “所有发生的一切可以当做不存在吗?祝怀,你背上的伤疤能消掉吗?网上我的照片能删空吗?酒吧,你有那个本事连根拔起吗?” 祝怀死死咬住牙,“我当初传的不是你的照片!!” “当然不是我的照片!”心口传来熟悉的刺痛感,我捂着胸,笑着冲他摇摇头道,“我腰窝上有个翅膀纹身呢!祝怀,在那之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会那样……我只是想……警告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发声?”祝怀说话的声线都已经失去了平稳。 “发声什么?再脱光一次给大家看然后来证明自己吗!”我笑了两声,随后伸手直指门口,“滚出去,我和你的对话到此结束!祝怀,从今天起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两清!” “祝贪!”祝怀用力按住我,“你身体还没好!” “只要你在,我身体这辈子不可能会好!” 我冲他大吼一声,随后抓着手机就冲了出去,病房过道里,我像个疯子,一边笑一边哭,回忆疯狂侵袭而来,黑暗的过往将我吞没,它就像是淬了毒的藤蔓一点一点将我收紧,刺入我的皮肉扎出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我疼,黎悯,我浑身上下疼的不得了…… 跑出医院的时候,祝怀和一群医护人员在后面喊我,一边让我小心一边让我停下来,我不管不顾,冲到马路中央拦出租车。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手在颤抖,连手机都快抓不稳了,我翻出黎悯的手机号,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滴一滴落在手机上。我哆嗦着,面前一辆大卡车直冲我而来。 “祝贪!”祝怀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朝我奔来,我走投无路,拉开路过的一辆车门钻入后座,疯狂拍打着驾驶座的车椅,“救救我,救救我……开车,求你……!” 车子的主人看了我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祝怀赶过来的我们已经离开原地,我看他追了几步就停下来,面色苍白地看着我们的车子的背影。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里整个世界崩毁的壮烈。 “祝贪,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心口跳得还是很快,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痛苦地按着胸口,一边按一边手指瑟瑟发着抖,我发现我身体已经僵住了,手指蜷缩着连动都不能动。 楼晏临打转方向盘在一个拐弯处停下,我如同受了惊吓一般浑身颤了颤,“开车!不要停!” “草!”文质彬彬的楼晏临骂了一声,“我真没想到半路拉开人家车门冲上来的会是你,你到底怎么了?这几天也不来上学?听说实习了?” 他大概没看清楚追我的是祝怀,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察觉到他发动车子后我就又缩回后排椅子上,没说话,不停地发着抖,不但发抖,还觉得胸口压抑,喘不过气。 我痛苦地喊他,“楼老师,我快窒息了。” 楼晏临吓了一跳,趁着红灯转过头来看我一眼,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抱着自己而已,可是脸色却的的确确相当可怕,泛着死人一样的白。 为什么会觉得要窒息了? 一个念头跃入楼晏临的脑海,他转过身去,尽量放平了音调,随后打开车子的音乐播放器,舒缓的钢琴声在车厢弥漫开来。 他轻声说着,“你放松,放送,别这么可怕。我不把你送回去,等下你把家里地址告诉我,我送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眼似乎让我回过了神,我颤抖着拿起手机,手指都在打架,我点开通讯录,喃喃着,仿佛魔怔一般,“回家……回家,送我回家。” 总算按下通话键,看到正在通话中的标志,我红了眼睛,几秒后,有人在那边接起了电话。 “嗯?” 短短一个字的音节,让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我在车子里痛苦而又脆弱地喊着他的名字,我说,“黎悯,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楼晏临开车的动作一僵,车子在马路上停顿了一下,但是他随后就恢复了平静,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他知道我和黎悯的关系,所以我也不要在他面前扮演什么乖乖大学生了,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电话,我说,“他们都要关我,要抓我,黎悯,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黎悯冷漠的声音从手机那一端传来,不带一丝感情,然而却是这样无情的语气,竟然让我感觉到一种用力到了极点的冷静,“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想……” “你想回家,好,我知道了,但是我这里还在开会,你别闹好吗?现在打车回家等我,有什么事我回来说,行吗?” 黎悯很少这么耐着性子跟我讲一长串的话,我点点头,尽管他看不见我现在的动作,我还是用力答应他,“好……我回家……” “手机给我。”前面开车的楼晏临冲我伸过来一只手,“给我。” 我愣了愣,乖乖将手机递给他。楼晏临接过去就和黎悯说上了话,“是我。” “嗯?”黎悯略略有些惊奇,“晏临?” “她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冲上了马路,还好正好撞上我,我现在接她去你家,你等下带她……去看个心理医生,她有点反常。” 我听他们聊天,闭上眼睛,慢慢松开了抱着自己的手臂,随后整个人歪下去,倒在后排车椅上。 感觉到了楼晏临的视线从后视镜折射过来,我没有睁开眼睛。 我好累,整天都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他们都不肯放开我,都拼了命要逼我,让我难过。 深呼吸一口气,我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脏跳动声,随后耳边渐渐失去了声音,钢琴声也慢慢的,慢慢的吞没在黑暗里…… ****** 醒过来的时候,我第一眼是看到了黎悯房间里那台相当装逼的全息生态曲屏电视,这玩意儿都还没上市,厂商送来给黎悯内测的,他平时连了ps4就打游戏,除了打游戏就不会打开,我躺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原来已经到了他家里了。 黎悯在玩电脑,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从公司回来后大概换了衣服,现在这一身相当居家,带着副眼镜居然还挺像个禁欲系的年轻教授,他说,“醒了别乱动,之前叫了医生给你扎针。” 我转头一看,左手又被包了起来,顺着针管往上看去,上面吊着两瓶不大不小的药水袋。黎悯合了电脑走过来,单膝压入床边,使得那部分陷下去一块。 他直勾勾盯着我,“怎么回事?”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 黎悯冷笑一声扯开了我的领口,“这上面,你自己有看过吗?” 我抿着唇摇头,“没有。” 不过就算不看,也可以知道我全身上下的状态肯定不好。 先是王全,又是祝怀,权当被狗咬了,可是还是浑身不舒服。 黎悯见到我这副样子,狠狠地眯起了眼,“装委屈?嗯?” 我没说话。 他的指腹抚过我的脸颊,“我之前刚和你说,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婊子,怎么又不听话?” 我没忍住,颤抖着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是他们强迫我。” 察觉到了黎悯指腹一顿,随后他瞳仁缩了几分,眸光里闪过几分刀光剑影般的杀意,他轻声问我,“是谁?” 我说,“王全。” 我没有报出祝怀的名字。 黎悯继续问我,“怎么回事?” 我并不是很想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黎悯那表情实在是可怕,我牙齿打着架说道,“我妹怀孕了,是王全的。” “他老婆知道了,上门打我妹,我过去帮忙了。” 之后的话我没有继续再说,不过我猜黎悯也能够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了。 祝怀在这件事里的存在就仿佛被我抹去了一般。 黎悯笑着看着我,“谢婷他们?你不是巴不得他们死掉吗?怎么,看你妹妹被人欺负心疼?” “不。” 我想也没想就会回答了,事实上,我还真觉得谢婷自己挺作死的,于是我说,“她也就是吃亏没吃够,早该吃点苦头。” “那你为什么帮她?” “我不知道。”我坦诚告诉黎悯,随后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大概打电话来求情的人是谢京吧。” 如果是谢婷,我也许真的会看着谢婷死在我面前,眉毛都不皱一下。 更可能觉得畅快,贱人就该有贱人来收拾。谢婷有王全和他老婆来收拾,而我这个贱人,有黎悯和祝怀来伤害。 只是谢京……每一次想到他,记忆中总会跳出一张脸,少年举着炒面冲我腼腆地笑着,轻声地喊我一声姐。 黎悯听到我的回复后,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一会,随后道,“你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虞渊那里请个假。” 我撑着身体爬起来,“黎少,我没事。” 黎悯没说话。 我想拔掉左手边的针管,黎悯察觉我的动作后,朝着我冷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有应激性障碍?” 我浑身一个哆嗦,大半年没听见这个词了,现在从黎悯嘴里冒出来,居然还挺新鲜。 我咬着牙说,“我有病,但我吃药,黎少,我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么?” 黎悯就这样打量我,目光赤裸裸的,让我有些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的眼神失了神,最后整个人无力下来,喃喃着,“我没病。”有病也治好了。 他们杀不死我。 黎悯没说话,从床边离开,我抓起手机给虞渊发送了第一条微信。 【greedy:虞总,我能……请个假吗?】 上班刚开始就请假,我怕也是这盛达集团成立以来的开天辟地独一份儿。 【al虞:嗯?】 【greedy:我家里人这边出了点事情,我妹妹住院了,我得去照顾她。】 【al虞:祝贪,刚来实习就请假可不是好事,你这个月工资可能会有点悬。】 我赶紧回复没事,并且诚挚认错,表明自己照顾好家里人之后就会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虞渊给我批下请假条之后,我才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去,随后黎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说—— “你请好假了?” 我应了一声,他又继续道,“这几天你要搬出去一下,虞晚眠要过来住几天。” 我愣住了。 我说,“你赶我走?”语气怎么听怎么像遭抛弃的糟糠之妻。 黎悯笑了,“你舍不得?” 我摇摇头说,“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你可以去楼晏临家里住一段日子。”黎悯拿出手机就开始联系人帮我安排,“我和他说一下,他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不会有大事。” “我的为人。”我重复了一边黎悯口中的台词,轻笑一声,“黎悯,我什么为人?你就这么相信楼晏临跟我?” 黎悯抬起头来看着我,深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讥诮,他说,“祝贪,自取其辱作什么?” 我心口一刺,他就继续道,“你别忘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你就算滚出去流浪死在外边都跟我没关系。我帮你是因为我心情好,你别给我提要求,你没那资格。” “是,黎少您说的都对。” 我狠狠笑了一声,“行啊!那你还不赶紧帮我安排了住哪儿!楼老师那儿挺好的,我也想看看他为人师表的模样下有多道貌岸然呢!” 黎悯直接站起身朝我走过来,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他嗤笑一声,“祝贪,你也就厉害了一张嘴。” 我没说话,眼眶微红。 是我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指望他。 黎悯,若是对你上瘾,能够得到的,到底是安全感,还是毁灭感? ****** 恢复三天后我重新开始上班,身上的伤疤颜色都已经开始浅下来,我出门的时候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走上马路吹到冷风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进入了初秋季节,连风都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 一个月啊……过得真快。 我算了算,大概再过一个多月,我和黎悯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届时我就……能够离开他身边。 去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遇见的他,跟着他走出酒吧的那天夜晚,街边路灯零星地亮着,黎悯穿着大衣走在前面抽烟,路灯下影子扎在他脚跟,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个孤零零的怪物。 他自顾自抽着烟,我就套着外套走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是我为数不多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我被抓进去的时候身上没多少东西,出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带走这么点。 他背影看起来又清冷又细长,挺拔孤高,跟模特似的,转过脸来的时候,白净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细细地眯起来,就如同年少时的他,校园里名声大噪的校草王子,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恋人,眼睛冷漠却偏偏多情。 他站住了,指尖夹着烟,任由烟自己烧着,忽明忽暗的火在夜里如同一点星光,他说,“祝贪,你终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婊子。” 我心冰冷,如同凉夜。 他又说,“祝怀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吗?”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我说,“没有,他不知道。” 黎悯自顾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烟直接丢地上踩灭了,毫无素质的行为,他就像个流氓地痞,偏偏长着一张高贵的脸,气质都跟着清高而又森然。 “你初夜和从此以后的一年,卖了三百万。”他上前来,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脸,指腹停留在我唇角,无情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怜惜的痕迹。我想,是了,黎悯生来就不会怜悯任何人,可他却偏偏得了所有人的怜爱,包括老天。 “祝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值钱?” 他在不停地提问,我如同麻木了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后来,我说,“黎少,您累了吗?别说了。” 黎悯步子停顿了下来,他转身看我,眼睛里深深浅浅一片,掠过无数情绪,就仿佛一个深渊,而我看见自己在他眼里不停地坠落分解。连同我的尊严一起。 “我从今天起就是您包养的人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者说,包养的小姐,情妇,二奶,哪怕是条狗……” 他也跟着轻笑,路灯下他半边脸没入阴影,另一边脸却被昏黄的灯光打亮,笔挺的鼻梁切割开他灵魂的一恶一善,他笑着,薄唇勾起来,薄情寡义极了。 “祝贪,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天夜晚,我真的将自己卖了出去,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小姐,而我的金主,是认识了整整一个曾经的黎悯。 后来,我住进他的家里,顺路还成为了他的职业保姆,还帮他做一日三餐,甚至帮他照顾他养的那些冷血动物。 我想,这一年下来,我从黎悯身边学会的东西应该不少。 如何害人,如何诛心,如何别人伤口上撒盐,如何把自己逼上绝路。该让我难过的,黎悯一件都没有落下。 现如今,他要我搬出去了,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向另一个开始,而我是过去式,只是他的泄欲工具,甚至连旧爱都算不上。 我以为黎悯离不开我的,我以为黎悯需要我,需要我配合他,需要我的痛苦。 可是我更小看了黎悯的心狠,他对我狠,他对自己更狠。他可以忍下来所有的欲望将我舍弃掉,哪怕这份舍弃里甚至带着曾经让他上瘾的疼痛和黑暗。 我垂下眼睛,穿着大衣独自坐上公交车来到公司门口,随后下车,伴随着人潮一并挤入了茫茫大流,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居然正好碰上了虞渊。 他也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乍一眼我看过去,我们两个就如同穿了情侣款,我发现了这份尴尬,于是稍微放缓了脚步,岂料他已经发现了我。 “小祝。”他开口喊住我,我脚步一顿,装作刚看见他一般回过神来,也笑着打招呼,“虞总早。”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虞渊和我一并进了电梯,周围人都朝他喊了一声,他便挨个应了下来,随后目光放在我脸上,淡淡地来了一句,“你瘦了。” 一句话,三个字,电梯里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朝着我看过来。 那些猜忌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有看好戏的,有怀疑我的,还有眼红嫉妒的,我甚至能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无数个故事版本,于是下意识后退几步靠在电梯墙壁上,我说,“这阵子家里人生病,忙了一会。” “嗯。”虞渊应着,“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了?” 卧槽! 公司总裁居然这样亲自问一个女实习生的家人! 一群里脸色齐刷刷的变了,脑子跳出无数个狗血而又烂俗的梗—— 【公司老板想潜规则我,竟然这么问我……】 【女大学生去当实习,到底是为了钱还是……?】 【家人病重,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诸如此类的字眼等等。 我感觉有些难以招架,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大事,现在好多了。” 虞渊收回视线,点点头道,“那就好。” 此时此刻电梯正好到了我们所在的15楼,人群一股脑儿出去的时候,我也跟着松了口气,谁知道虞渊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你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穿着高跟鞋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正好对上虞渊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我说,“知道了虞总。” 随后落荒而逃。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还没冷静下来,虞渊看着城府挺深的,今天在电梯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的任务就是勾起他的兴趣然后得到了解他的弱处和把柄,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架势,我以后在公司里怕是要寸步难行! 莫非虞渊察觉了我的念头,所以故意这样? 我打开电脑,胡乱地点着文件,虞渊走进总裁办公室一会,有秘书走出来,声音冷静且平淡地喊了一声,“祝贪是哪位?总裁让你进去一趟。” 我刚抬头,就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直直射在了我的脸上!! 挨千刀的!总算体会到了被女人关注针对是有多痛苦了! 我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向虞渊的办公室,余光瞟到身后一帮人开始交头接耳,看来早上电梯间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我垂在身边的手握紧了,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虞渊坐在那里,笑得高深莫测,对着我道,“坐下。” 我乖乖喊了声虞总,虞渊笑着看着我,男人深沉优雅的五官染着些许我看不懂的意味,他说了一声—— “祝贪,我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在这里和你说一声道歉,没有足够信任你。” 我心里一寒,跟着就脸色变了,我攥紧了短裙,努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虞总,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祝家的女儿?” 祝家两个字,如同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的一个重锤,我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胸口便又开始闷痛。 我忍了好久的窒息感,才慢慢说道,“两年前是。我是她们领养的,后来,我就出来了,和祝家脱离了关系。”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虞渊观察到我脸色不是很好,于是声音稍微放缓,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对我的追问,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和黎悯,是不是住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如同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虞渊居然调查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知道了我和黎悯住在一起? 他到底是试探,还是手上真的有证据? 我要如何回答?承认还是否认? 我不清楚虞渊到底想试探什么,他手中掌握着多少情报。 我是黎悯派来打探他底细的,虽然我到目前为止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这也不代表着,以后,我会不会为了黎悯而背叛这个盛达财阀。 虞渊的顾虑没有错,若我不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了公司上班的人,那么留着我,就是个祸害。 可是黎悯没有告诉我在面临怀疑的时候要怎么做,他就将这个难题直接丢给了我以自己面对。 所有的问题在我大脑里不断地盘旋,我知道这个问题,一旦我答错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见到我这样慌张苍白的脸色,虞渊冲我温和地笑了笑,而我却透过这副温柔的笑脸下,看到了他冰冷机械的灵魂。 我张了张嘴巴,最后回答出一个字,“是。” 虞渊愣了,我也愣了。 我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承认,我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我说—— “是,我和黎悯住在一起,我是他包养的……小姐。”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坦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原本遮遮掩掩的,肮脏的一切,竟然可以如此麻木而又直接地对人提及。 我说,我是他的小姐。 那个时候我在虞渊的眼里看到了一股可不敢置信的惊奇,以及随之而来的,男人对女人的,浓重而又强烈的兴趣。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垂下眼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平稳,我清楚了解自己只是下了一场赌,一场虞渊会不会对我感兴趣的赌。 我又赌赢了,在男人身上。 可是饶是如此,把自己血淋淋地在外人面前剖开来的时候,还是让我疼得那一瞬间呼吸都跟着停了。 用这种诋毁自己来得到关注的方法,实在是太卑劣而又自伤了。 虞渊看着我煞白的脸色,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许久,他才缓缓说了一句,“抱歉,又提到你伤心事了。” 我冲他笑了笑,掩着心口的刺痛,“这算什么,虞总,您对我的了解顶多冰山一角呢,我还有更可怕的。” 虞渊直愣愣看了我好久说,“祝贪,这几天虞晚眠会搬过去和黎悯一起。” 他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大概就是问我,虞晚眠来了,那你要怎么办? 我惨笑一声,“我不过是他包养的小姐罢了,金主大人喊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虞渊目光沉沉看着我,我没说话,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了好久。 我觉得自己在他办公室里待得已经有些太久了,于是站了起来,冲着虞渊弯腰鞠了个躬,我说,“虞总,您怀疑我,我不怨您,我……是黎悯喊我来您公司的,对不起,之前对您有所隐瞒。” 虞渊的眼中仿佛有暗芒一闪而过,我没有看懂那是什么,可我知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就没办法回头。 我握紧了拳头,一脸被良心谴责的模样,再一次对着虞渊道了个歉,“对不起虞总,若是我对公司做出什么,您可以毫不犹豫开除我。” 我真像条狗啊。 我听到我自己心里凉凉地笑了一笑,随后面上也跟着摆出了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惨笑,转身离开。 指尖握住办公室门把的那一瞬间,我可以放缓了速度,我在等—— 背后的声音如针一般扎向我—— “祝贪,站住。” 他沉稳且缓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随后我听到了他起身拖动转椅的声音,然后那脚步声便慢慢接近了我身后。 成熟且富有男性魅力的气息包裹住我,虞渊从我头顶往下来,在我周围投下一块阴影,他伸手,覆在了我攥着门把的手指上。 随后,大手收紧,他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背,那和黎悯细长冰凉的手指不同,温热,且充满力量。 我浑身哆嗦着,抬头就看见虞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说,“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租房子给你。” 心跳漏空一拍,我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瞪大眼睛看着虞渊,我说,“虞总,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他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抚摸过我的脸,我似乎成功勾起了他对我的兴趣,他手指向下,放在我的脖子上,温暖从指腹传来,贴着我的脉搏温热了我的血液。 他说,“祝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没说话,挣扎着抽身而出,随后冲他再次弯腰鞠躬,我说,“虞总,感谢您的好意,我先出去了。” 语毕,落荒而逃。 从办公室里慌张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家都在抬头冲我看过来,似乎是等待了很久我这个绯闻女主角的出场,刚坐下,就有人阴阳怪气端着一杯咖啡,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笑了一声—— “哟,进去和总裁聊了那么久,某人说不定等下就要升官了呢!” “就是……估计要去做私人秘书了,哈哈,一般你们不都是做这种的吗?” “乔菲菲,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小房在整理账目,抬起头来不耐烦地开口,“祝贪工作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那关你事儿了吗?”乔菲菲端着咖啡,毫不犹豫地反讥道,“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也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总裁亲自面试,现在还直接能走进总裁办公室私聊了,你跟我说她没做点什么,谁信啊!” 我笑了一声,我说,“菲菲姐,那要不我教教你该做点什么?不然您这语气里边都快酸出臭味来了,怪不甘心的吧?” “你说什么?!” 乔菲菲端着咖啡,再次冲我走了两步,来到我位置旁边,直直看着我,“我一个在公司里呆了五年的老领导,还要你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教我怎么做事?祝贪,我可告诉你,你和总裁的事情八字都还没来一撇,就少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耸耸肩,“我炫耀什么了吗?没有呀。我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是你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乔菲菲气歪了一张脸,下一秒滚烫的咖啡就冲着我的大衣狠狠泼了过来!! 我反应迅速倒退几步,岂料还是躲避不及,咖啡泼了我一身,胸前晕染开一大片的污渍,还顺着往下滴。 乔菲菲怪笑着,“不好意思啊,手抖。” 小房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乔菲菲!注意你的素质!” “我怎么了?” 乔菲菲骄纵跋扈地一抬脸,“我教训一下新人,免得总有些人不务正业,企图靠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往上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凉凉地冲她开口道,“教训也教训了,发泄也发泄了,不过就算你手抖,一样不能掩盖把咖啡破我身上的事实。这衣服你打算怎么赔?” 乔菲菲愣了,完全没想到我会从这个方面从她下手。 我眯眼对着她笑得格外灿烂,“菲菲姐要管教我,我自然欢迎,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管教就可以乱泼脏水。你口头上管教我,我随你开心,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一张嘴,我这人一向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但是你如果要动手动脚来我这里发泄情绪,那不好意思——” 我直接一个顺手就抄起了隔壁小房的茶杯,打开盖子冲她狠狠泼过去——“那我也他妈来管教管教你的素质吧!” 滚烫的茶叶水直接冲着她的脸浇上去,乔菲菲没反应过来,就没有我那么幸运。她被冲了一脸的热水,疼得她尖叫一声,咖啡杯直接摔碎在地上,她捂着脸嘶吼了一声,这变故直接吓坏了公司里其余看好戏的人—— 乔菲菲大喊着,“祝贪!你这婊子!我要和你拼了!” 我端着小房的茶杯闻了一下,“碧螺春,好茶。”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皮上还沾着几片茶叶,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一起,妆都花了,毫无形象可言,冲我伸出细长的指甲,“不要脸的贱人!” 我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巴掌冲她扇过去,乔菲菲不是个练家子,也没有我从小到大被人追着打的经历,一时之间竟然挣扎不出我的桎梏,她尖叫着,嗓音尖细,“放开我!你们都疯了吗!拦住她啊!拦住她!” 我手腕狠狠翻转,将她整个人摔在地上,摔完了我用力一脚踹向乔菲菲,我说,“你爽吗,嗯?我们盛达集团的地板干不干净?要没干净您再舔几遍,也免了清洁阿姨的工作。” 乔菲菲呜咽着,周围人已经开始打电话报警。 我不管不顾,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吓得秘书赶紧冲进虞渊办公室打小报告,我手里还捏着那个茶杯,于是趁此将它往地上狠狠一摔——!!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几乎都看见了周围人伴随着声音将肩膀猛地一个哆嗦。 我说,“还有人要管教我吗?” 乔菲菲在地上拳打脚踢,被我一脚踢在脸上,肿的半边老高,我踩着她的手,我说,“给我道歉。” 她不肯认输,“你把我打成这样,你居然要我给你道歉?你想的美!祝贪,我要你身败名裂!” 我无所谓,“我也没什么名声,你尽管去。” 乔菲菲的指甲这段了半截,她哑着嗓子,“祝贪!公司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会付出代价的!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会不会付出代价我不知道。”我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我说,“但现在你这副样子,就是你当初作死来惹我的代价。” “祝贪,你别太过……” “对啊祝贪,乔菲菲不过就是说你两句。” “做人也太狠了吧?祝贪,你怎么这么恶毒!” 议论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我笑了一声,我声音不大,但却平静,我说,“你们要是这么心疼她的话,不如我把她送下去,换你们上来?”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如同狂风过境,万物不留。 王毅惨白着脸道,“祝贪,别继续了,这么下去要变成刑事案件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冷笑一声,“可惜了,我最不会做的就是见好就收。乔菲菲,你今儿在这把话说清楚,以后再敢阴阳怪气来我面前,我下次保证你这张宝贝的脸变成一摊血泥!” “无法无天!!” “留不得!留不得她!” “祝贪!” 一道威严的声音越过人群直冲我而来,我肩膀僵硬了一下,随后看见围观的人群分裂出一道空隙,虞渊从人堆里走出来,高大挺拔,五官俊朗,他眉毛狠狠皱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才刚出去不就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地上的乔菲菲,又看了眼我,“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冰冷而又肃杀的虞渊,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笑了两声,起身来到虞渊面前,和他对视,我说,“要算账,这里边,还有虞总您的一份呢。” 虞渊死死皱着眉,一双眼睛如同利刃,几乎要把我刺穿。 我看了眼乔菲菲,继续道,“虞总,您知道她说我什么吗?” 虞渊没说话,目光沉沉。 我便开心得咧了咧嘴,我说,“菲菲姐说我是婊子是贱人呢!她说我进公司来就是为了勾引你!说我刚才去你办公室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虞渊没有料想事情会突然间变成这样,表情空白了半刻,审视的目光冲着躺在地上的乔菲菲而去。 乔菲菲惨叫着,“你夸大其词!我就说了你进公司是个婊子贱人——!!” 说到一半她忽然间一停,随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眯眼冲虞渊乐得像朵花似的,“虞总,感情菲菲姐也是看不起您的能力呢。我进去顶多十五分钟,要真有什么,菲菲姐,您说我们虞总就只有十五分钟?您也太小看他了吧?我要真是勾引虞总,还能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管教?你他妈早被我吹耳边风吹得捡垃圾去了,盛达财阀的门我都不会让你进来!!” 乔菲菲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虞渊道,“虞总,她,她一张嘴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虞总您要相信我!” “不管事情怎么样,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虞渊冷喝一声,乔菲菲便浑身一抖。 “小房,带菲菲下去整理一下,祝贪,你这礼拜暂时先不用来上班了,我得回去和高管好好重新审核一下你。不管在什么场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 我听完他这番话,收起了笑脸,直接当着虞渊的面走回座位,拎起座位上的包挂到肩膀上,扭头就走,回去路过虞渊的时候,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我说,“虞总,您猜,要是不动手,我身上这咖啡渍怎么来的?” 虞渊表情一变,但是他没说话,伸手想来抓我,我狠狠抬起手甩开他,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大厅的门。 背后无数道目光刺在我背上,我挺直了脊梁,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疾步离开公司。 ****** 我到家的时候推门进去,居然又看到了黎悯在家里,他站在客厅玩蛇,就如同我那天打完胎回来的时候,他听见了声音,和手里的冷血动物一并抬头看我。 蛇身缠绕着他的手腕,白化红玉米蛇有一对滚圆且鲜红的眼睛,猪鼻下的嘴巴微微张开,看见陌生人的时候它扬起了脑袋,摆出进攻的姿势,对着我吐着蛇信子,十分不善。 我现在满肚子都是火,没精力去应付这畜生,于是冷笑一声,连人带蛇一并嘲讽进去了。 黎悯颇稀奇地叫住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甩包,将胸口的咖啡渍亮给他看,“我被炒了。” “恭喜啊。”黎悯手腕上缠着蛇,随后拍拍手道,“上海人民发来贺电。” 我笑了一声,“你恭喜我做什么?我被炒了意味着我不能勾引虞渊了,不能勾引的话你和虞晚眠的事儿就成不了,盛达财阀的肉你也吃不着。” 黎悯上前几步,手上的蛇几乎下一秒就要窜出来咬我,我帮着养他的爬行动物久了自然也摸清楚了一点尿性,这玩意儿要不是黎悯养的,我兴许还会觉得它可爱。 玉米蛇是无毒的,所以我不排斥它。 黎悯说,“祝贪,你看的挺明白,既然明白,你也要清楚,办不了事儿,钱就没了。” 我心口一疼,我说,“姑奶奶缺你那几百万钱吗?” “老娘明天早上给你做饭的时候下个毒,别说几百万了,你他妈n亿身家都是我的,我干嘛吃力不讨好勾引虞渊,毒死你不是更方便?” 黎悯一巴掌冲着我的脸扇过来,“最近涨行情了?胆子也开始发育了?” 白化红在他手腕上腾空扬起身子,吐着蛇信冲我耀武扬威。 我他妈当时就想冲上去掐着它的七寸把它弄死,一段一段斩了,熬汤喝! 不过我忍住了,这玩意儿有黎悯罩着,而我的地位也不过和它相同——都是黎悯的玩具罢了。 我偏着脸,咬牙切齿道了个歉,“黎少,对不起。” “是不是觉得,合同日期快到了,就想着挣开翅膀往外飞了?”黎悯捧着蛇,整个人都跟蛇一般冷漠得没有半点人气。 他半眯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的时候,我竟觉得他的眼神和他手里的蛇一模一样。 我加重声音道歉,“黎少,对不起。” 黎悯笑了一声,“滚去自己把身体弄干净了,看着糟心。” 我咬咬牙,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一个小浴室里,脱下身上的套装,把它们泡在水里,随后放了热水,拉开浴室的门。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黎悯竟然站在我房间里,我浑身湿漉漉地挂着水珠,带着热气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黎少,您有事?” 黎悯深沉的视线从我锁骨没入胸线,如同那颗滚入我胸中的水珠。 他把蛇放回去了,换了一只海南守宫在手里把玩,我心说黎悯每天养这么一群畜生也不嫌累,不管有毒没毒的都要上手,哪天被咬一口那可不美滋滋了。 他看了我半会,对我说道,“你等下洗好澡穿好衣服,就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擦着头发一愣,转过脸来看他,他薄唇紧紧拉成一条线,似乎是相当不爽,过了好久才不耐烦开口道,“不是说了虞晚眠要来吗?她说今天就要过来,你等下就搬走。” 我心跳漏了一拍,擦着头的动作都跟着顿了,我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攥在手里,转过身去,赤身裸体面对他,无所谓,这身躯他都看过无数遍,大概都已经腻了。 我说,“黎悯,你确定真的要赶我走么?” 黎悯挑着眉毛笑,“让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怎么,住老子的别墅还住出念头来了么?” 我也笑了,笑完我定神看他,我说,“黎悯,我走了可就不回来了。” 黎悯摸了摸海南守宫,守宫懒洋洋地睁着眼睛,鲜红的立瞳仿佛是恶魔的眼睛,赤色如血,毫无生机。 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祝贪,我最后再说一遍,趁着我还有耐心,你乖乖照我说的做。否则,哪怕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动一下眉头。” 他出去的时候顺路摔上了门,我盯着紧闭的门,蓦地,惨笑一声。 黎悯,你低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 我提着行李到程千绾家门口的时候,她贴着面膜下来接我,一边接我一边口齿不清说着话,“你怎么突然间要搬家?” 我说,“打工工资不够付房费,所以这阵子有些困难。” 程千绾替我搬行李,说是行李,其实东西并不多,我装的生活用品也就恰好一个小型行李箱而已。就如同大半年前我从酒吧里出来身上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一般,我现在从黎悯家里出来,身边依旧是这些为数不多的行李。 她提着行李上楼的时候,顺路问了我一句,“对了,你要住到多久啊,我爸妈下个月就回来了。” 我眸光暗了暗,“大概我下个月也能找到新房子了吧。” 我没有听黎悯的话去找楼晏临,他恶心我,说实话,我也恶心他。 程千绾看我一副为难的样子,一摆手,“算了,随你住多久,老娘好心,不收你房租。不过你得忍受我爸妈的臭脾气,他们旅游回来了看见家里有外人,估计会一通逼逼。” 我说,“不是男生也逼逼啊?他们是怕你带野男人回家吗?他们是不是怕我这么可爱,可能是个大鸡鸡女孩。” “去你妈的大鸡鸡女孩!”程千绾翻了个白眼,“那要万一我喜欢女孩子呢,带女孩回家我爸妈也得着急啊。” 我乐了,我说,“姐们儿,你别说话了,面膜要掉了。” 程千绾立马抬头扬起脸,“哎嘛祝贪你快帮我扯一扯!!” 我和程千绾一路路打打闹闹进了她家里,她很贴心地把自己房间整理了出来,这几天因为她爸妈去外地旅游,她就干脆一个人占了那个大卧室,将我关进她房间后,她拉开了柜门—— “我这里面的衣服你应该都可以穿,我看你的行李真是少的可怜,你每天那么拼命兼职的钱都去哪了?怎么就不会给自己多买点衣服?” 我心说我每个月兼职的钱都拿去养谢京谢婷了,谢茵不管他们,就他妈跟我儿子似的。 想来我也觉得好笑,我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居然会这么善良地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 谢京读的高中是重点,这小子头脑不差,考进去了就一定要咬着牙读下去,我替他垫付学费并关照他生活,谢婷不一样了。她随便读了职高,但是每个月也要问我讨不少零花钱。 至于谢茵,她现在没结婚,男朋友大概太多了数不过来,隔一段时间就能带回不一样的,重复一个都算她回头客了。 我从没关心过她会不会缺钱。 这么会卖的女人,应该跟我一样,不缺钱吧? 我就这么放纵他们从我身上吸着血。 大概这天地间,我还有那么丁点被人惦记着,尽管人家惦记的是我的钱,而不是我这个人。 程千绾站在床边给我讲了一遍她家里的设施,随后就帮我连上了wifi,将门一关,自己顾自己去隔壁看动漫去了。 我有时候挺羡慕她,父母关系和谐,家庭生活美满,而且爹妈都是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小白领,程千绾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兴趣爱好,比如她那些动漫。 不,我不应该说羡慕,我甚至可以说嫉妒她。 我视线放空了一会,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发现公司群里好几个人在艾特我,我看都没看直接选了退群,过了一会,王毅来私聊我。 【王毅:祝贪,你没事吧?】 我没回。 【王毅:祝贪,上午你是冲动了点,不过乔菲菲说话也是实在难听,就应该吃点教训。】 我还是没说话。 【王毅:你别生气啊,群怎么退了呢?才上班几天就不做啦?这……这……刚刚都是虞总在艾特你啊。】 我看了眼屏幕,心里一紧。 之前那些艾特我的人,都是虞渊? 冷笑一声,他有什么好艾特我?真要有话早就私聊了,冠冕堂皇在群里艾特我,演一幅深明大义关心下属的样子给谁看呢。 嗤笑一声,我锁了屏幕,下一秒,屏幕又自动亮了起来。 一条微信提示跳了出来【al虞:退群了,嗯?】 我迅速点开来打字回去,【greedy:您不是都看见了吗?】 【al虞:因为我上午太严厉所以不高兴了?耍小脾气?】 我笑了,哄给谁看呢,虞晚眠估计都不吃这套了,还以为现在女孩子都跟霸道总裁小说里似的没有脑子,装模作样说几句就好了? 那种一哄就好的人,活该受尽委屈。活该被种马男主骗得团团转,一句“女人你在玩火”就跟个智障似的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我打了几排字过去,我说,【greedy:虞总,公司高管商量得怎么样了?我这种人品道德都有缺陷的人还能不能继续待在公司里?】 虞渊还没给回复,我就自顾自又发送一条。 【greedy:不过没事儿,要是你们心大能忍,我也替你们忍不了。我内疚,我愧对于公司,明天我好好写份辞职报告给您吧。】 虞渊对面似乎沉默了很久,才发送过来一排消息—— 【al虞:祝贪,你为什么老是这么极端?】 我笑了,我极端吗? 【greedy:虞总,您真好笑,您怎么和妓|女说极端呢?我们这种人可是没脸的,更没尊严,哪儿来的极端一说。】 【al虞:祝贪,你这样的口气。】 【greedy:很让您不爽对吗?】 【greedy:虞总,我告诉您,我这人就是学不乖,对着黎悯也是这样。我天天拿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他说话,永远都在吃他的耳光。打完我第二天照样还是犯贱,我能刺痛别人,哪怕自己要承受更痛的下场,我都乐意。】 【greedy:乔菲菲她看我不爽,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我勾引你,虞总,不好意思,还真给她说对了,我就是在勾引你,不过我现在不想了。】 我疯狂地打着字。 【greedy:我挺无趣的,我现在发觉您也没多有趣。】 所以每个人在我眼里一旦做了什么超出预估的事情,就会立刻失去兴趣,我对虞渊也是如此,我喜好勾引他,喜好他注意我,更喜好自己胆颤心惊诱惑别人的感觉。 当个婊|子实在是太爽,随心所欲地做着坏事,没心没肺地不受谴责,无所畏惧地面对世俗。 你瞧,在勾引虞渊这件事情上,我没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虞渊没有老婆,我就不是野小三。虞渊没有女朋友,我就不是第二条船。我还没跟虞渊滚床单,也就说明我还没把自己卖给他。我不觊觎虞渊的遗产,也没盯着他靠强行怀孕来嫁入豪门—— 我只是勾引他了,用尽浑身解数去引起了他的主注意,遵着黎悯的命令,做着这个公司里大部分女人想做的事情。所以,就变成了她们口中的贱人,婊|子。 我大概只能做个女配,我也不屑去做高尚纯洁的女主。 黎悯,你的钱我不要了,虞渊我也不要了。 我现在厌倦了跟你们一帮男人撕扯的生活了。 合同期一满,我就跟你们分道扬镳。 下一秒,在虞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直接动手删掉了他的微信。 这个世界是有趣的,无趣的是我。 我睡了一觉,半夜一通电话把我打醒,我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想也没想直接划掉。 第二通电话继续不知疲倦地打了过来,我心说谢京这臭小子不会又换了个号码要来钱吧,于是接通电话,下一秒,轰鸣的电子音乐在那一段传过来。 我拿着手机直接操了一声,睡意都给这阵dj打碟声给吓没了。 有人在那边轻笑着,声音传过来,我猛地睁开眼睛,喊了一声,“虞总。” “小祝。” 虞渊在那里喊我,随后又换了个方式,喊我全名,他说,“祝贪。” 背景音一片嘈杂,虞渊的声音浅浅的,却一丝不差地透进我的耳朵。 我说,“虞总,有事您说。” 对于虞渊能查到我的号码这件事我并不感到惊奇,他有钱有权,查一个手机号码再容易不过,只是他这样大半夜打过来,到底用意何在? 虞渊从酒吧里走出来,抓着手机,男人有着一副岁月偏爱的深沉面孔,伴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地优雅且稳重。 成功又成熟的男人,都是这样从容不迫的,仿佛有着把所有一切都把玩在掌心的自信。 他说,“我在myst。” 那地方是海城消费最贵的酒吧,平时一张卡座都要上万。 我说,“虞总,是要我帮您喊代驾吗?” 虞渊笑了一声,他又说,“祝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用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了虞总,我不会开车,所以不能来接您。” 虞渊揉了揉眉心,在那端沉默很久,我甚至以为他是忘了挂电话的时候,下一秒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在说,“为什么不继续勾引我了,嗯?” 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失去了任何反抗说话的力气。 他说,“祝贪,我现在对你挺有兴趣的,我喝多了,来接我,嗯?”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捏着手机不断发抖。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句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我掌心渗出了冷汗,随后起身,匆匆忙忙化了妆,穿着鞋子就往外跑。 程千绾拿着ipad过来看我一眼,“大晚上去哪?”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临时兼职。” 程千绾目光就跟探照灯似的看着我,“这么晚了,去哪儿兼职?” 我举起双手,“朋友开的咖啡馆,今天老外有点多所以喊我去帮忙。” 瞧,我真是把谎言当饭吃,随口就是一句谎话。 我全身上下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可信之人,这样的我,到底是怎么有了程千绾这个三好学生的朋友的呢? 可能是上帝可怜我吧。 我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出门打车,夜风很急,吹在我脸上带来几丝凉意,我穿着一件长袖卫衣,脚下踩着一双过膝靴,打扮得就如同经常出入myst的网红一族,拉开了路过我的出租车门。 myst的地址我很熟,甚至可以说是曾经有段时间就泡在那里醉生梦死。 黎悯出去应酬偶尔会带上我,我被他那群合作商灌得分不清楚方向的时候,他就会搂着我,一边替和合作商道歉,一边帮我喝酒。 我总是想着,把我带出来讨好人家的是你,现在帮我解围的还是你。这人啊,真奇怪。总喜欢在边缘蠢蠢欲动,坏都不能坏得彻底。 黎悯喝醉的时候眼神特别勾人,没了白天的防备,显得特别剔透,酒吧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光晕便折在他眼底,衬得他眼睛都会发亮似的。 总能让我联想到名贵的宝石。 我想起我有次被他好朋友尉嬴灌多,尉嬴眯着眼盯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他说,“黎悯,这是你新的小姐姐吗?” 黎悯身上醉意又招人又诱惑,他说,“你把姐字儿去掉一个,或许是的。” 我掩着胸口,心里一片刺痛,所以狠狠仰头又喝下一杯酒,等到两点换了个dj打碟的时候,卡座上其余人都去甩手喷香槟去了,就我一个人喝得晕头转向,整个人直直摔在了沙发上。 那个时候有人凑近我,冰冷的手指在我脸上拍了拍,我潜意识里面觉得这肯定是黎悯。 他身体里的血,永远都温不热。 我似乎听到黎悯叹了口气,他喝醉了,酒气很重,我使劲睁开眼睛来看他,服软道歉,我说,“黎少我不能再帮你挡酒了。” 黎悯没说话,头顶舞池灯光一片闪烁,分不清人脸,仿佛闪过一张张阿怪阿什的假面,这个酒吧里太多牛头鬼神,太多虚张声势,我眯着眼,只看到黎悯那张白皙且冷漠的脸。 他低头,吻落在我嘴角,如同他人一般凉薄。 他说,“走,回家。” 我想我们两个醉得一定很厉害,所以才会这样卸下防备。 那天夜里回去我们做了一场很疯狂的爱,我抱着他的背死死抓出疤痕,我甚至向他求饶,我说,黎悯,我们放下仇恨互相扯平好不好? 他当我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勾唇笑,眼里看不出一丝爱意。 从回忆中抽身的时候,我已经到了myst门口,我下车,寻找着虞渊的身影,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他站在那里,眼神有点醉,看来的确喝得不少。 可我上前的脚步就直愣愣停在了那里,不敢再动一下。 我看到黎悯搂着虞晚眠站在他身边,两人如同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虞晚眠见到我,炫耀般的踮起脚尖来亲吻黎悯,黎悯扣着她的腰回吻,姿势亲密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我和他之间。 我没说话,胸口闷痛,我上前,给虞渊打了个招呼。 虞晚眠露出惊讶的表情,“爸,是你叫祝贪来的?” 虞渊冲着虞晚眠笑了笑,“是啊,喝多了喊小祝过来送我回家。” “你疯了?!” 虞晚眠尖叫一声,上来抓住我的头发,“祝贪!你又想从我这里抢走什么!祝贪!你这个贱人!” 我任由她抓着我的头发,笑得一脸温和,我说,“虞小姐,您有东西配我抢吗?” 虞晚眠上前来要跟我算账,黎悯一把搂住她。 他说,“晚眠,别激动,你喝多了,不要闹脾气。” 我心中冷笑一声,听听虞晚眠这个名字,多好听。 我的名字呢,怎么叫都难听。 虞渊将我拉到一边,“晚眠喝酒上头了,你别跟她计较。” 我笑着说,“没事儿,你说的是,我怎么会计较,您不是一向都让我别计较的么?” 这是又提起早上的事情了。 虞渊笑意冷了冷,伸手摸着我的脸,他说,“祝贪,女人有脾气是好事儿,脾气太大,那就没有自知之明了。” 我也冲他笑,“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唯独这个看得很清楚。可是,现在不是您上赶着倒贴我吗?” 虞渊愣了,一边的黎悯也愣了。 他眸光掠过我的脸,不动神色地收回去,随后喊我一声,“祝贪。” 我和虞渊转过身,我没动,肩膀都在发抖。 黎悯又喊我,“祝贪,你也别闹。” 我转头冲他用力地笑了笑,我说,“黎少,我不闹,这不是你乐意看见的吗?虞晚眠,我觉得你现在也应该鼓鼓掌,因为我不跟你抢黎悯了。” 我话锋一转,又惋惜着摇摇头道,“要不还是跟你抢你爹吧。” 黎悯没说话,目光放空了看着我。 我转身就攀住虞渊的手臂,脸色有些惨白的我在凉风的吹袭下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倒下去,虞渊便贴心地搂住我的腰,他冲我笑了笑,随后转头,对着脸色同样惨白的虞晚眠说,“晚眠,你和黎少晚上回去注意路上安全。” 我余光瞟到黎悯的时候,又一次见到了他脸上类似空白的表情。 不是错愕,不是震惊,而是空白。 从来都冷漠且无情的黎悯,破天荒的走了神,表情空白,竟再次让我心头闪过几丝带着痛的快意。 上一次这样,还是几天前在黎悯家里的游泳池里,我对着他将心头血都剖出来捧给他看,那个时候他脸上也有这样的表情。 我从来不会在黎悯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大概这样麻木空白已经是极限,他将自己控制得太好,哪怕是做爱快感尽头,都保持着用力到不可思议的理智。 我想,我从他身上得不到一点儿在乎,只能这样换着方式来刺激他。 你瞧,黎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想割舍掉我,我就越让你舍不得。 你玩我,把我当做玩具一般随意丢弃,可是同样的,黎悯,你还不是被我捏在掌心吗! 他抬起头来看我,白皙漂亮的脸上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他眯着眼的时候,眼里的醉意就被揉成了一团,浓淡混合,深浅杂糅,那眼睛里有太多情绪,可是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 我心里想着,黎悯,你再不喊我,我可就要走了。 我走了,真的不回来了。 黎悯没说话,我就转身。虞渊扣住我的腰,一如黎悯搂着虞晚眠的样子。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黎悯在背后喊我。 “祝贪。” 他声音低低的,向来平淡无波,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提起兴趣。 可是他就这样喊着我,他说,“祝贪,跟我回家。”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起了现在正陷入各种黑料的某位歌星的歌词,不过最后两个字可能是相反的。 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入地狱。 黎悯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是传达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却仿佛有千斤重,一下子敲在我的耳膜上,我恍惚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我站稳了,回头看他一眼,我说,“黎少,您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旁边虞晚眠也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显然她刚才也没听清。 虞渊搂着我的腰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附在我耳边,“你要去吗?” 我冲黎悯挤出一个微笑,更用力抓紧了虞渊的手。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掠过无数个念头,甚至有放下虞渊不管不顾跟着黎悯走的冲动。 “回家”这两个字眼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啊。 理智回拢那一刻,更深更重的寂寞朝我袭来,我落寞地垂着头,挽着虞渊的手上了他的车,随后,车窗被人缓缓关上。 关上车窗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黎悯那双向来无情的眸子,跟冷血动物一样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裂痕,他表情空白而又毫无防备地,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像是一个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子。 车窗终于彻底被合上。 虞渊靠着我,前面的代驾发动车子,我们坐在后排,气氛十分沉默。 最后一眼黎悯那种如同孩童一般的神情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唇上便有一片温热覆盖。 虞渊在吻我。 我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一边道着歉,一边往旁边挪了几分。 我说,“对不起,虞总。” 虞渊依旧那副优雅的样子,冲我浅笑着,“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太突然。” 虞渊似乎很懊恼,他有些醉,动作便有些任性自我,他说,“祝贪,你和黎悯之间,当真没有感情吗?” 我想,是有的。 我总归心动过的。但是这种问题问出来便是相当的没有意义。 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 我和黎悯,走得到一起吗? 我们要不就相爱相杀到死吧,既然谁都不肯先放下刺,我就无所谓这样血肉模糊地纠缠着。 沉默了片刻,我抬起头来,看着虞渊,“虞总,能……送我回我朋友家里吗?” 虞渊的脸上似乎是露过一丝冷笑,他说,“祝贪,你在跟我说笑话吗?” 我重复了一遍,“虞总,请您送我回我朋友家里。” 虞渊眯着眼盯着我看,那眼神和黎悯看我时不一样,他的眼神里带着太多浓烈而直接的欲望,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原始本能。 而黎悯不同,他的眼里永远都带着一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冷却下来的理智和无情。 我想,我大概已经成为了黎悯的人质,所以在离开他的日子里,将身边所有的男人,都和他做着比较。 黎悯到底是哪里吸引我的呢? 无情,残忍,不择手段,无耻贪婪,我想,这就是了。 我不喜好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也不喜好他的光鲜亮丽的身份,我只是被他的野心,被他的贪婪,被他的不知死活所诱惑了。 毕竟,同类才更吸引同类才对嘛。 我低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对着虞渊直白道,“虞总,是要带我回去吗?” 虞渊也学着我的样子笑,“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将卫衣直接往上撩起,直到露出我里面的黑色文胸,我清晰看到了虞渊眼底升腾而起的暗欲,那情绪太疯狂了,几乎下一秒就要将我燃烧化为灰烬。 我颤抖着,将自己的衣服彻底脱下,光洁的身躯上还有些浅浅的痕迹,虞渊眼神一暗,伸手将我肩膀按住。 我感受到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在缓缓颤抖着。 他压低了嗓子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说,“虞总如果要做,哪里不是做?在车上做好了完事,把我送回家里吧。” 虞渊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表情空白几分,随后压着嗓子的沙哑说道,“祝贪,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你瞧,我脖子上,我肩上。” 我缓缓地,将前几日的经历诉说给他,“王全想要强暴我,祝怀对我动手动脚,虞总,我这副身体可脏了,黎悯甚至都睡腻了,你确定要吗?” 虞渊死死盯住我,“祝贪,戏太过可不好。” 我笑了一声,“我从没对你演过戏,哪儿来的戏太过一说?我勾引你是我乐意,我现在不乐意了,您要做,就快点完事儿。” 令我没想到的是,虞渊竟然扇了我一耳光。 他这样一个,成熟,优雅,稳重的男人,竟然扇了我一耳光。 看来大家都知道扇耳光是可以刺痛我尊严的。 我偏着脸,虞渊的手都还在哆嗦,他说,“祝贪,你太虚伪了。” 我笑得被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说,“您不是这样第一个夸我的。” “因为见到了黎悯,所以现在又改了念头是吗?”虞渊捏着我的下巴,眼神从未有过的凶狠,“真是好笑,当初不就是黎悯喊你来试探我的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把你的所有小举动都看在眼里,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这些话已经伤不到我了,我想,虞渊,黎悯给我的伤可比你这个疼多了,你这些肤浅的攻击,能算得上什么呢? 越是这样,我越是无畏,“那么你想我怎么样呢?” 虞渊低下头,在我耳边缓缓说着,“祝贪,来日方长……” 他仿佛在对我下着一个诅咒,“早晚……你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会一无所有……” 我身体剧痛,宛如行走于刀刃之上。 我自己都明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虞渊,我这辈子也不想要有什么好下场。 我就要这样,用尽一切手段,让大家都不好过,至于死,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谁在乎呢。 虞渊将我的衣服套了回去,随后又猛地变换了表情,对着我温和一笑,“吓到你了?我酒喝多了,不好意思。” 我不解地看着他变脸。 他揉揉我的头发,似乎是很宠溺我一般,随后对着司机说,“我到家后,送小姐回家。” 司机应了一声,他躺回后排,没再说话。 我浑身冰凉,虞渊这样捉摸不透态度,让我有些心里发虚。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好久,一个小时后,司机载着我独自回到了程千绾家门口。 程千绾下楼来接我的时候,一闻我身上的酒气,就把眉毛皱得老高,“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咖啡店吗!怎么这么重酒味?” 我举起双手,“我先声明,我没喝酒。” “那你身上酒味哪来的?” “咖啡店就不能点酒喝了吗!现在黄焖鸡米饭都跟着沙县小吃一块的!”我冲她笑笑,“不信你亲我一口看看我有没有喝过酒。” “臭不要脸!” 程千绾脸色一红,转身就上楼,“妈的,得亏你是个女的,你要是个男的那就是个渣男,只撩不负责。” “渣男好啊。”我应了一声,“下辈子做男人,做个上海滩千人斩打桩机。” “……” 程千绾转过脸来,“你这圈子里的一套一套词语都跟谁学的?” 我脸色一白,总不能说是职业素质吧?于是笑着扯开了话题,“咖啡厅里听到人家闲聊的时候现学的。” “……”程千绾明显不信,甚至连拆穿我都懒得拆穿了,“你这咖啡厅跨度挺大的,下次带我去喝喝。” 我随她上楼,随后两人在客厅分开,程千绾穿着睡衣荡向大卧室,而我则转身走向她的小房间。 躺上床的时候,我看到虞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微信拉黑他了,他就改为跟我发短信交流—— 【明天照旧过来上班。】 我心头一凉,没回他,怔怔地看着这排字好久,下一秒,手机上有微信新消息跳出来。 【黎:祝贪。】 是黎悯。 他没说别的,就只是打了一排我的名字发过来。 我仿佛都能听到他在喊我,用那种冷漠且平淡无波的语气。 他这个人身上都看不见一丝人气,更别说爱意了。 我也不爱他,我只是喜欢被他蛊惑。 我没去回他,黎悯便又发了一排字过来—— 【黎:打车回家。】 他说,回家。 我抓着手机,躺在床上笑得乐不可支,我回复他,黎悯,家在哪儿呢? 你不是和虞晚眠两人好好的吗?我还要插进来做什么? 还是说你也是个犯贱的,我走了以后,就开始怀念我了? 我给他打了一排字过去,【greedy:虞晚眠的活儿不如我好所以你想我了?黎公子,我们这行不接3p啊,你要是喜欢二女一男得价钱。】 黎悯那边想都没想直接打来了一笔钱。 他说,打车费,滚回老子家里来! 我居然倍儿有骨气地把那笔巨款给拒绝了。 随后我说,不,黎悯,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黎悯那端没说话,沉默好久,我都快睡过去的时候,他说,【黎:合同还没到期,你就想着结束?】 【greedy:黎少,您都有新人了,我们的合同也别管了,放我一马吧。】 【黎:我有没有新人,是你考虑的事情吗?你一个被我包养的妓子,什么时候有资格说结束了?】 【greedy:黎悯,这会儿还要装着高冷是不是特别难受啊?你说,接着说,我就不回来。】 【greedy:回来继续当你和虞晚眠面前的狗吗?黎悯,你亲手把我松开的,别忘了!】 【黎:虞渊那边的消息你打探好了?嗯?合同日期到了?嗯?祝贪,你想挣断关系另寻高枝,我不阻止你,但是你最好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了解了,再给老子滚得一干二净,省得老子看见你还要心烦!】 【greedy:你就继续说吧!可怜鬼!】 【黎:来不来?】 【greedy:滚!】 “操。”那端黎悯拿着手机骂了一声,他上半身趴在圆浴缸边缘,另一个微信好友不断地跳着消息。 【黎悯,你怎么不理我?】 【我平安到家啦!你呢?你回去没有?】 【黎悯,祝贪没跟着我爸回来,哈哈,这个贱女人,我爸怎么可能摸不透她!】 【黎悯?你不回到家就睡着了吧?】 黎悯啧了一声,没理虞晚眠,继续切回界面去看和祝贪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段消息停留在她发过来的一个“滚”字上面,黎悯眯了眯眼。 自己养了那么久的白眼狼已经开始胆子发育了…… 他站起身来,带动一大片水花,浴缸里的水荡着,他出浴的时候想喊人帮他拿浴巾,刚张嘴就愣了。 祝贪不在。 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曾几何时,这个房子里也有很多的保姆和下人,每个拐角遇到他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喊一声黎少好,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保姆全被辞光了。 黎悯记起来了,为了刁难祝贪,他干脆把所有的保姆辞了,所有的活都压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可是没想到,这一压,就是大半年。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她照顾他日常生活,一举一动都会想着让她来帮忙。 黎悯眼神暗了暗,大步起身,也不顾身体湿漉漉的还没干,懒得拿浴巾来擦,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尉嬴接到黎悯电话的时候,正好他在酒店里抽烟,笑着开口,“黎少大半夜的寂寞了,找我约一发?” “滚你妈的蛋。”黎悯暴脾气直接上来了,“老子对你这种人妖没兴趣。” “呸。”那边尉嬴气得抽烟都不利索了,狠狠咳了几声,“你半夜不是找我做这个,还能干什么?有事不能白天说吗,大半夜打来电话多惹人遐想啊,我们家小姑娘都以为我跟你之间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尉嬴,老子就算是个基佬,也懒得睁眼看你这种骚炮。”黎悯耷拉着眼皮,半睁不睁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腰间围着一块浴巾,他说,“帮我查个人。” “哦哟哟哟!” 尉嬴来兴趣了,烟也不抽了,架在椅子上的腿都放下来了,冲着对面挤眉弄眼,“卫少,黎少居然要我帮忙找人。” 对面拿着筹码搭塔玩的卫阙一愣,“嚯!找谁呀?” 尉嬴听到黎悯报的名字后笑得更起劲了,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嘲讽他,“哎哟哟,这不是你上次说人家小姐的小姐姐嘛!我记得,大美人一个。” “祝贪?”卫阙想也没想就插嘴道,对面尉嬴忙不叠加地点头。 黎悯冷笑一声,“笑屁笑,老子找个女人你该庆幸了,我要是大半夜找个男人,尉嬴,你以后就小心你的菊花吧。” “操,先前还说对我没兴趣。”尉嬴搂着自己,“我就知道黎少您对我有想法!唉!祝家小妹妹真可怜!” “你天天善心没出发的话就去成立个基金会,等你死了还能名垂千古。”黎悯拿着手机凉凉地笑,“别笑了,再笑也还是单身狗一条,谁稀罕谁啊。” “娘个老毕……”尉嬴硬生生被他逼着爆了一句脏话方言,“黎悯,弄则板子拎拎清桑好伐?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黎悯面不改色嘲讽,“老子只是懒得自己去查。” 言下之意,你不办事儿,没事啊,我自个儿也行。 尉嬴被他气笑了,“我和你说,那小姐姐能原谅你就有鬼了!老子祝你这辈子都是单身狗!” 卫阙补了一句,“而我们,儿孙满堂。” “对对对,儿孙满堂!卫爷,还是你有文化。” 黎悯冷笑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半小时后,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这个坐在程千绾家里客厅沙发上的男人。 黎悯眯着眼,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正中央,模样颇像是微服出巡的皇帝,细细看着面带防备的我和程千绾。特别是看到我的时候,他脸上冷笑愈发明显。 对面程千绾拿着扫把簸箕一脸防备的样子,我一脸懵逼。 程千绾说,“这个小偷大半夜翻墙进来咱家里!” 我看看黎悯,我问他,“黎少您最近公司亏钱了啊?改行做贼了?” 黎悯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子这张脸,做鸭都能做成亿万富翁,用得着翻这个狗窝来偷东西?” 程千绾呸了一声,“那你他妈卖你的身去,跑我家来干什么?!强闯民宅犯法知道吗?” 黎悯充耳不闻。 程千绾怒了,“就你这样一脸肾虚的小白脸儿,不会是来我们家上门服务的吧?挨家挨户问过来的?” 我说,现在咱们这块都支持上门服务行业了?不但一个电话到家,还会自主上门下单? 黎悯被她气笑了,一双眼睛跟刀子似的扎在我的脸上,我往后缩了缩,心想着黎悯只要不在程千绾面前捅破我和他的身份,那就什么都好说。 我只要装作和他不熟的样子就好了。 岂料—— “老子来带祝贪走的,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程千绾愣了,我也愣了。 我指了指自己,“黎悯,你再说一遍?” 黎悯又是冷笑一声,漂亮的眼睛细细的眯起来,“你最近架子很大啊,要老子亲自来请你回去?” 第357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3 我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黎悯笑得更灿烂了,他说,“祝贪,过来。” 程千绾放下扫把,死死抓着我的手,她说,“这男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黎悯笑得很愉悦,他说,“祝贪,要不要我告诉你朋友,我们什么关系啊?” 我整个人一个哆嗦,抬头看他,在他眼里看到了冰冷的寒意。 我喊了一声,“黎少。” 黎悯应了一声,表情淡漠地看着我,“收拾好东西,回去。” “我……刚搬来我朋友家里,就要搬出去……” 我背后冷汗都出来了,谁都可以,唯独程千绾,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有多肮脏。 黎悯眯着眼仔细地盯着我,“你要住在这里也行,明天早上过来给我做早饭。” 我登时就想捡起程千绾丢下的扫把冲上去,你他妈人都把我赶走了,还要老娘给你做饭! 又不是三级残废吃喝拉撒还要人陪! 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程千绾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怀疑,黎悯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好自为之,祝贪。”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一打开大门,门外一排人站着,恭恭敬敬喊了声黎少。 我探出头去,对面伸出两张脑袋来,尉嬴和卫阙两个人笑得跟两个妖孽似的,对着黎悯不知死活地嚷嚷,“诶!我怎么说来着!小姐姐能原谅你才有鬼了呢!” 卫阙摇头晃脑,“看了场好戏,哎哟,黎少也有吃瘪的一天!” 我和程千绾两个人两脸懵逼地站在那里。 尉嬴冲我招招手,“祝家小妹!你还记得我吗!” 我点点头,喊他一声,“尉公子晚上好。” “早上好啊,这都三四点了,再下去天都要亮了。”尉嬴笑着看着我,“这是你朋友吗?你好你好,小姐姐。” “小姐姐小姐姐,我是黎悯好朋友卫阙!”卫阙站在那里自我介绍,“我老早想见你一面了,每次黎悯被谁气得半死找我们发脾气,那人保准是你,我特别想膜拜你。”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哦好。” 卫阙冲里面挥挥手,“黎少,还不赶紧出来,人家姑娘不要跟你回去!” 黎悯冷笑一声,目光从我脸上掠过,我没说话,尉嬴和卫阙都笑了。 于是他脸色铁青地走了出去,我看着他带着一帮保镖离开房子后,转身对上程千绾激光一样的眼神。 “那个人是谁?嗯?” 她逼近我问道。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他……他是我房东……” “房东?”程千绾乐了,对着我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全天下哪个房东会亲自上门找人?嗯?” 我结结巴巴道,“他……他暗恋我!” 程千绾愣了。 我继续编故事,“他会性骚扰我……你知道吗!其实我从那里搬出来,就是因为……他动手动脚,绾绾,你可别赶我走……我找到新房子了再搬出去,我不想回去。” 程千绾似乎是在怀疑我这话里的可信度,“他看起来挺有钱的,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我一本正经,“越是有钱的男人,越脑残。小说里不都这样写吗,霸道总裁的台词——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程千绾一脸诚恳地劝我,“祝贪,你是名牌大学的,别被小说荼毒了啊,你是祖国的未来。” 我忙不叠加地点头,“时刻谨记着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回房睡觉的时候,黎悯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说明天七点半去他家里。 我冷笑一声,直接退出微信后台。 黎悯,我们不是霸道总裁小说里面的人物,我们顶多算得上是血腥爱情故事的主角。 我会带着一颗又恨又痛的心远走高飞,宁可这辈子跟你继续刺痛下去,我也不要再回到你身边。 我是你的人质,你是我的绑匪。 千万别说爱我,我们之间互相仇视才能让一切看起来平衡,别认输,才痛快。 我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放了黎悯的鸽子,也放了虞渊的鸽子,这两个男人都要将我握在掌心,我偏偏不肯。 中午12点的时候,程千绾推开我房间的门,蓬头散发跟个巫婆似的,“祝贪!” 我吓了一跳,从床上蹦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昨天夜里出去跟人打架了啊!” 程千绾将刘海一拨,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来,“快!我饿疯了,给我做饭!” “……”我看着走到床边的她,“你说什么?” “昨天那个帅哥不是说你会做饭吗!起床!给你的新房东太太做饭!” 程千绾上前来,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我尖叫一声,“小贱人!你胆敢使唤我!” “白给你住还那么多要求!”程千绾也细着嗓子喊了一声,“给我做午饭!” “嚯!”我被逼无奈,套了一件卫衣就出去做饭,程千绾跟在后面出来,看着我走进厨房,啧啧了两声,“卫衣大长腿,祝贪,我要是个男人,我现在绝对性骚扰你。” “……”我当时就想把平底锅拍在她脸上。 我做了简单的四碗家常菜,随后端出来和程千绾坐下一起吃,吃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爆炸一般的发型,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我问她,“你等下要出去?” 程千绾冲我呲呲牙,“我这种班级核心人物,受欢迎的班长大人,当然是有活动出去玩了啊!” 我冲她甩两个白眼,“你去吧,我呆在你家里。” 程千绾看着我,“实习不去了?” 我开口道,“被炒了。” “……”程千绾夹着肉,动作一顿,“这才多久呀……怎么被炒了?你得罪了老板?” 我点点头,“女人长得太美是种罪过。” 程千绾顺路道,“那你下午跟我一起去吧。” 我摇摇头笑了笑,“我班级同学人都没认全,不去了,你和他们关系好去吧。” 程千绾又开始老党员的教育模式,“你得多和班里人来往一下知道吗,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大家都说你高冷不好搭理。” 我失笑,“这不是有你吗?” “能一样吗!” 程千绾吃了饭,收拾好桌子就去屋子里化妆,我站起身,走进房间里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在闪。 眉心一跳,最近手机一旦有什么震动,我就觉得大事不好。 接通电话的时候,文质彬彬的声音传了过来,“祝贪?我是楼晏临。” “楼老师。” 我应了一声,“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弟弟来学校找了你一趟,把你的包放在我这里了。” 我才想起来上次送谢婷他们去医院的时候,我把包一并交给谢京了。 我在那边沉默了半晌,我说,“楼老师,您报个地址吧,我过来找您拿。” 楼晏临给了一个咖啡厅的地址,我答应了,随后起身收拾了一下,正好撞上出门的程千绾。 她瞅我半天,“你去哪?” “咖啡厅。” “……”程千绾无语了,“又是那种能喝酒的咖啡厅?你跟我说你去myst看书都比这个可信度高。” 我没说话,两个人相望无言片刻,随后都笑了出来。 黎悯,你瞧,离了你,我总算活得像个正常人。 ****** 我半小时后到达了楼晏临报的地址,走进去的时候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他就在对面坐下了。 楼晏临抬起头来看我,手里拿着一本书,我看了眼,又是复杂的学术性杂志,他戴着眼镜,整个人又斯文又干净,难怪在学校里受小姑娘欢迎。 “包呢?” “上来就要包?” 楼晏临看我坐下后,招手唤来了服务员,我要了一杯热巧克力,并且吩咐了服务员不要太烫。随后转头向他,“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情?” 楼晏临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他说,“你现在确定是去实习了?” 我耸耸肩,“很不巧,实习那边也正好不去了。” “……”楼晏临眯眼看我,“在公司里闹矛盾了?” “岂止啊,差点巡捕都来了。” 我冲他笑了笑,“楼老师,那天在马路上感谢您……” “这种话就不必要说了。”楼晏临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却见不到半分我那天失魂落魄的那副模样。 现在的我轻松而又懒散,看着不在意,实则对他满是防备。 “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一个心理学教授,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不需要了,谢谢楼老师。”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直接打断了他,“我现在很好。” “祝贪。”楼晏临目光死死盯着我,“你是我学生,你现在这副样子——” “不用拿这套说辞来。” 我身体颤了颤,咬牙对他说道,“楼晏临,你从没把我当过学生,不是吗?” 楼晏临愣住了,表情一僵,俊朗的面容上有几分错愕,我继续道,“若把我当学生……你怎么会跟着黎悯一块来伤害我呢?” 他张了张嘴巴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包,钱包和卡都还在,口红也没掉,我拿出小钱包来看了看,甚至现金都还有一叠。 我的手机没有收到账款的提醒,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天谢京他们在医院里花了我多少钱。 无所谓,反正钱这种东西,是最没有自身价值的了。当钱不再是钱的时候,而是羞辱人利器的时候,它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淋漓尽致地将人伤得彻底。 我检查了一遍钱包里的东西,随后对着楼晏临到了声谢谢,这个时候热咖啡正好端过来,没有太烫口,我便一下子喝了一大口。 楼晏临说,“你要走了?” “不然呢?” 我冲他笑笑,“您还想约我出去玩?” 楼晏临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我笑着将热咖啡迅速喝掉大半杯,随后抽出一张一百元来压在杯子底下,我说,“感谢您今天喊我出来,饮料钱我放这儿了,我先走了。楼老师再见。” 我没回头,但我能察觉到楼晏临一直都把目光投在我的背影上,直到我身后的门自动关上,玻璃门隔开了我和他的空间,那炙热的目光才总算消失了。 我垂下眼睛,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医院的地址,随后车子便发动,缓缓朝着市中心医院开去。 ****** 我来到谢婷病房门口的时候,谢京正坐在外面长凳上打瞌睡,见到我一下子醒了,少年脸上慌乱而又无措,支支吾吾喊了我一声,“姐。” 我眯了眯眼,“怎么,意外?” 谢京将头埋得更低了,“我以为……你不会想来看谢婷的。” 我冷笑一声,“是啊,你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既然花了我的钱,我就得来看看这钱有没有起到作用,谢婷呢?还在里面睡着吗?” “不。”谢京摇摇头,“她几个朋友来看她了,都是小姑娘,我就干脆走出来了,跟她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我笑了笑,“她还有朋友?挺好的,流产了还有人组队来看她。”比起我好多了,哪天我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看我。兴许都觉得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所谓呢。 谢京脸色一白,“姐,你别那么说!” 我笑的更开心了,“我没在这边敲锣打鼓庆祝,你就该偷着乐了。谢婷她这不是自己作死么,没成年就敢乱来,怎么,是想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谢京脸色很难看,“姐……你说话为什么句句那么难听?” “当然是因为你们做人吃相难看了啊。” 我想都没想,伤人的话就从嘴里冒出来,我站在外面,踩着小高跟,堪堪和谢京一般高。 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已经开始慢慢长大,逐渐成长为一个大男孩,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惜了,那份名单里,没有我。我甚至不会存在于任何人想要保护的名单里。 调整了一下站姿,我说,“谢京,我觉得你们挺不要脸的,吃我的,穿我的,花我的,连出了事都是我帮你们兜着,要换了别人,早就把我供起来了。只有你们,唯独你们喂不饱,养不熟,怎么,我他妈救她谢婷一命,我让她为了我去死都不过分,你怎么就这么心疼?” 谢京瞳仁漆黑看着我,“姐,你和我们不一样……” 说的我自己呼吸都加快了,我红着眼看谢京,“谢京,你他妈怎么不替我心疼心疼?!嗯?你是觉得老娘这么个不要脸出去卖的女人就不用心疼是吗!你觉得我活的跟条癞皮狗一样打不死就不会觉得疼对吗!我告诉你,你他妈读着重点高中的学费,都是我出去陪睡赚来的钱!” 一句话就仿佛刺中了谢京的软肋,他脸色煞白,看着我后退几步,喃喃着,“姐……你说话怎么能这么诛心呢?” 我笑得花枝乱颤,我戳了戳谢京的胸口,我说,“谢京,论诛心,我哪比得上你们?你们都不用说话,就能把我伤的千疮百孔。你好歹跟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呢?” 谢京愣住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震了震,看着我,嘴唇都在哆嗦。 我冲他用力一笑,随后推开了谢婷病房的门。 在房间里原本欢声笑语的三个小姑娘都愣了愣,见到我的时候,一个小太妹抬起头来,对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谢婷,这就是你那个便宜姐姐啊,看着还真够便宜的。” 我冷笑一声,不认识vetements的上衣我就当你无知,当做没听见一般上前,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谢婷,“我过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有没有死吗?真不好意思,我没死,让你失望了。” 谢婷满嘴讥诮,“不好意思啊,我小姐妹不大会说话,让你不爽了,那我给你道个歉。” 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谢婷,“你挺有意思的,我来看你是我的事儿,你死没死是你的事儿,哪怕你死了也跟我搭不上关系,说什么让我失望呢,我又不在意你的死活。” 谢婷一下子被我激得不知道说什么话,脸色通红,“祝贪!你给我滚出去!” 我笑了,“你他妈住院都是我的钱,你让我滚出去?谢婷,我保证你现在出去卖逼都他妈凑不齐钱还我!” “还钱?”谢婷跟听见笑话似的,“妹妹住院,身为姐姐的你给我花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给她气得笑出声来,“是啊,天经地义,那钱,我就当做打水漂了,反正你也不可能还我,你们不是狼心狗肺惯了吗?不过谢婷我跟你说,不还钱,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零花钱!” 谢婷张嘴就要说话,就被我直接呛了回去,“你看看你两个朋友,一身高仿山寨,买fake也不挑点打版好的,lv的logo下面线头都开了啊,唯独那个gi的包是正的。” “小太妹有钱买正版gi?谢婷,你挺大方啊,不但问我要钱,还问我要钱养你朋友,我他妈这是又多了两个女儿呢,要不你们喊我一声妈来听听?” “祝贪!你别欺人太甚!”谢婷涨红了脸,被我那么明显看出来了事实,她面上挂不住,“我问你要点零花钱怎么了!” 你瞧瞧,无可救药的人永远都是这么无可救药。 我站在那里啧啧摇头,“可惜了,你们姐妹花三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我之前说了,谢婷,不还医药费给我,就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谢京不是挺疼你吗?让他去外面打工给你赚钱花去。” 谢婷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祝贪,你这人真恶心!果然人脏心也脏!” 我笑着上前,拍拍她僵硬的脸,“你比我干净吗?年纪轻轻去给人家当小三,还当的挺自豪的,甚至要给人家生个大胖儿子?” 谢婷气红了眼,眼泪硬生生落下来,看来她是真挺喜欢王全的。 我心说一头猪都能让你喜欢成这样,mary得跟你取取经。 冷笑一声,我转身就走,“没死就好,死了还要我出钱给你下葬,谢婷,你这辈子怎么就这么窝囊呢。当小三了也不知道从男人身上要点钱,腆着脸问我要钱,你这不是给绿茶婊套路逼丢脸吗?” 谢婷一个花瓶冲着我砸过来,我闪身一避躲开了,耸耸肩笑了笑,随后转身摔门出去。 谢婷气得还在那里流眼泪,她两个小姐妹互相对视了一眼,道,“婷儿,别哭了。” “刘香,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谢婷红着眼睛,“我每次都被我姐气得牙痒痒!可是我拿她没办法!” “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刘香冲她笑了笑,“乔依依,你说呢?” 乔依依还在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点点头,“啊……对。” “你在出什么神呢!”刘香用手肘顶顶她,“我们等下下去看看谢婷姐姐到哪了,把她堵到小巷子里去。” 谢婷哭声一停,没有说话。 我从谢婷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口谢京在等我,见我走出来焦急地迎过来,“你没和婷婷吵架吧?” “要是吵了呢?” 我笑了一声。 “姐,你没必要这样……”谢京喊了我一声,“谢婷她本身脾气就不好,又不懂事……你进去跟她只会吵起来……” “你倒是懂得挺多嘛。” 我看了他一眼,“身上钱还够吗?” 谢京脸色一白,“够了……” “不够也别跟我说。” 我失去了笑下去的力气,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大概就是面无表情吧。“让你们妈妈负责吧,我累了,也不想养你们了。” 谢京在后面喊我,我头也不回地离开,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我寂寞的背影被无限拉长。 ****** 当天晚上在myst的卡座上,mary看着我一脸稀奇,“哟,这可是你主动找我来喝酒。” 我举着一杯香槟,“庆祝我重获自由。” “你和黎悯掰了?”mary涂着鲜艳的口红,路过的服务员会喊她一声mary姐,她就堆起大姐大的笑意冲对方回礼,一转头,嘴角就耷拉下来,“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吗?这么个金大腿不要了啊。” 我喝着香槟,气泡在我嘴里嘶嘶作响,随后顺着灌入喉咙,我说,“是金大腿不要我了。” mary愣了愣,随后自顾自抽了一根烟,“祝贪,你是不是又自命清高惹着人家了?” 我笑眯了眼,“mary,我哪儿敢自命清高?” mary冷笑着看我,“祝贪,你别装,你这人,从头到脚包括眼神,都写着自命清高。” 我想到了黎悯评价我的一句话,他说祝贪,你肯定和那些陪酒的小姐不一样,眼神肯定清高得不得了,男人就吃你这一套。又虚伪又贪婪。 我想,可能的确是的。 “你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吗?” mary一边抽烟,一边云里雾里看我。 我也隔着烟雾和她对视,“实习啊,再找一家公司实习,然后洗白白,随便找个老实人就嫁了。” mary乐了,“老实人找你惹你了?你这样作恶多端的,配得上老实人吗?你只配渣男。” 我怪叫一声,“怎么,洗白不管用?” mary指指我,“怎么,祝贪你觉得你洗得白?” 我没说话。 mary就把声音放软了,“你别奢想找个好男人,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太龌龊了,好男人高攀不起。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家知道点风声,你对得起安安心心的他吗?” 我想,的确是对不起的。 说起渣男这两个字,我脑子里竟然跳出了黎悯的脸。 mary察觉了我的走神,黏着水钻的大红色指甲在卡坐上敲了敲,“喂喂喂,回神儿,我一会卡坐上要来几个客人,你可得注意了。” 我一脸嫌弃,“我就知道你开不起卡,都是客人的卡吧?” mary笑得一脸无谓,“老娘有钱就存着,等以后不干这行了就出去巡游世界,谁他妈闲着没事来myst开卡玩,个把万一张的卡叫俩小姑娘,就能算人生赢家了啊?” 我说,“可你就是从这种傻缺的身上赚钱的。” mary表情一僵,声音冷了下来,“祝贪,你有时候说话真的挺戳人心窝子的。” 是啊,我都是先戳了自己的心窝子,知道这种话很疼,才会拿出来伤害别人。 我们两人坐了一会,卡坐上三三两两来了几个男人,穿戴都挺名贵的,长得也不差,看动作是常来的。 我心说有钱的人是不是长得也比人家高一档次,看看黎悯看看祝怀看看虞渊,单个拎出来都能当个霸道总裁小说的男主。 mary跟个老鸨似的又端出那副职业的笑容来,冲着其中一个为首的道了声好,我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卫阙。 卫阙见到我,也是一脸惊奇,“小姐姐!” “……”我心说哥,你年纪绝对比我大了,喊我小姐姐这是要把我喊得多老啊。 只是我明面上也没表现出来,笑着举了举杯子,“海市真小啊,又碰见了。” mary在一边给我使眼色,“这男人你认识?” 我点点头,“跟着黎悯的时候认识的。” “隔壁市的卫阙啊,卫家的大少爷,绝对可以,你要是不跟黎悯了,下一个跟他吧。” 我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算了算了,mary妈妈,让我这个小姐姐退休行不行?” mary看了眼卫阙,问我,“你嫌他长得不够帅?” 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卫阙,“没有,这男人挺帅的。” “那你嫌他不够有钱?” 我摇头,“隔壁市的卫尉两家,百年传承,不可能缺钱。” “那他哪里不足黎悯了?” 我眨了眨眼睛,“他不比黎悯差啊。” “那你他妈咋这么死心眼呢!”mary恨铁不成钢地一下拍在我的大腿上,我嗷地一声蹿起来,卫阙转过脸来疑惑地看我一眼,我立刻摆摆手说,“喝多喝多了,我去趟厕所。” “……还没开洋酒呢,香槟也能喝多?” 妈的没眼见力!我乐意喝多,橙汁也能喝醉!我翻了个白眼给卫阙身边刚说话的男人,拉着mary就奔向洗手间。 mary一边洗手一边问我,“祝贪,你是不是喜欢上黎悯了?” 条件反射地摇头,我退后一步,“你怎么问我这个?” “那你为什么会想不通?不打算找下家了?” mary大红色的指甲上反过几道光,水钻亮晶晶的,又廉价,又艳丽。 我沉默了一会,我说,“我只是累了。” “黎悯伤着你了?” 我猛地抬头,挤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可不是啊,伤得太深了,我指望着他,他把我丢了。” “祝贪,你怎么能这么傻呢。”mary摸着我的脸,指甲划在我脸上,“男人是永远不能指望的,能指望的,只有钱。要是现在有个女富婆包养我,我一样能上赶着倒贴。祝贪,你明白吗?” 我说,“我现在明白了,但是mary,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我想独立,我不想当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婊|子。”我要做,也只想做个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然后可以不带走一分钱潇洒抽身离开的狐狸精。 mary深深地看我一眼,随后笑了,她有着一张艳丽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竟然十分魅惑,她说,“祝贪,希望你成功。” 哪怕我这双翅膀折断了,坠落前我也要摔在这摊人生烂泥的外面。 我要活下去,我要不择手段用尽心机活下去,我要做云上之人,而不是男人的玩具! 回到卡坐上的时候,我冲卫阙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卫公子,我酒量差,一上来就喝多失陪了,现在赔您一杯。” 卫阙比我还要慌,连连摆手,“别别别小姐姐,你今儿就算不喝酒我也不会说你一句,你就在卡上坐着,别喝酒啊,喝多了我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四个字,意味着他现在把我当做黎悯的女人。 我拿着shout杯和他撞了一下,随后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下,我说,“你别紧张……我……不是妖怪……” “不……”卫阙冲我笑了笑,男人精致的眉目就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那我得在外边保护好你。” “你这是看不起我了?” 我拔高声调笑了一声,我说,“卫阙,咱们来一局怎么样?” 卫阙咽了咽口水,“姐,我喊他来接你成吗。” 我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敢?!” “哎呀我操!”卫阙举起其双手,“不敢不敢!那来吧!” 旁边卫阙的朋友用口型问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供着这女的?她是谁?” 卫阙小心翼翼说道,“没准是我嫂子呢!当然得供着!” “擦,有主了?” 这一声有点大了,我抬起头来,冲着对方笑了笑,我说,“没主呢,流浪狗一条。” 卫阙表情变了变,他旁边好朋友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小姐姐好啊,我叫傅暮终,是傅家老三,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卫阙想拦着我,岂料拦不住,我冲他笑了笑,也很豪爽的又拿起一杯,“你好啊,听说过傅家,咱市的国民英雄哥哥傅峥嵘是你大哥吧?” “对对对。”傅暮终喝完酒靠过来,凑着我说道,“那是我们家那个性冷淡的大哥,他说他要为国捐躯为国献身了,一辈子都不打算娶姑娘。” 我不知道是被程千绾这个看动漫的死宅影响了还是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准他是想娶个男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暮终在那里抱着肚子笑,“我要转告给我大哥听听!” 我自顾自吃了块西瓜,我说,“今天我是陪着mary过来的,我心情不好想找她喝点酒,结果她就把我发到你们卡座上来了。” 傅暮终对着mary眨眨眼,“那我得谢谢mary姐帮我把这位小姐姐发过来。” 卫阙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他是疑惑的,我明白。只是我已经不想再被黎悯欺压下去了。 “傅暮终,我警告你……” “哎呀卫阙你别这样嘛!人家都亲自说了没有男朋友,你帮着管着人家干什么。” 傅暮终喝了酒,眼神微红看着他,“还是说你自己不肯?” “放你娘的屁……”卫阙看看我,又看看他,最终无奈摇摇头,啧了一声,“我不管你们了。” “这才对嘛!”傅暮终拍拍他的肩膀,“出来喝酒就要玩的开心嘛!” 到了后来傅暮终和卫阙都喝多了,一人一叠钱,从钱包里掏出来给服务员发小费,服务员见到他们跟见到祖宗似的乐开花,一口一个卫少大方,傅少豪气,我在一边看得懵逼。 这帮人真是不把钱当钱花。 最后服务员端来了一杯酒,对着傅暮终笑笑,随后给我这里也倒了点,说道,“傅少,这是我们送的,感谢你们今天过来捧场给我们老大做业绩。” 卫阙和傅暮终两个人耷拉着眼皮点点头,“谢……谢谢你老大啊。” 服务员恭敬地笑着,“你们玩的开心就好,下次定卡座还是要找我们组啊,我们这儿好玩。” 我和傅暮终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杯子,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完。 火辣辣的酒精滚过喉咙,mary递过来一瓶水让我漱漱口,我灌下去半瓶,可是还是觉得不够,嗓子太干了,像是着火了一样。 我醉眼朦胧地看着mary,我说,“……myst的酒挺烈啊,今天老板良心发现给我们上真酒了?” mary很认真地摇摇头,“真酒假酒我一口就能分出来,今天的还是假酒。你别想了,myst开门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过真酒。” “……”我有些分不清楚视野中的人,我说,“那我为什么脑袋那么晕?” mary看着我,突然间她死死抓着下巴,将我的脸往上抬,“你今天腮红扑得很多?” 我眯眼笑骂了一句,“老娘从来不用腮红。” “哦。”mary看着我许久,定定地来了一句,“那你就是让人下药了。” “……” 我嬉皮笑脸地应了一声,整个人扑在了mary的怀里。 “卧槽!”对面卫阙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回事这是?!” mary冲他冷笑一声,“卫少,您看不明白吗?” 卫阙妖孽的脸上空白了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瞳仁狠狠一缩,骂了一声,“草,老子眼皮子底下也有人敢干这事儿……?!”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傅暮终也一下子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可怜的卫公子又被吓了一跳,声音都在飘,“傅老三你别吓我,我不喜欢男人啊,你别趴我大腿上……” 傅暮终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你他妈别烦,老子也被人下药了!” “妈的……下药还带组队开黑是吗……”卫阙软趴趴地贴在沙发上,“是不是刚刚那个服务员送来的酒有问题啊,他说他们老大送的,没准是想做个顺水人情给你和祝家妹妹呢……” 傅暮终眯着眼,从他大腿上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她叫什么?祝家妹妹?” 对面我缩在mary怀里不停地蹭,一张脸潮红不断,我张着嘴巴,眼睛湿漉漉地抬起头来看了眼mary。 mary被我雷得外焦里嫩,彻底没了大姐大的架势,嚎了一嗓子,声音都在抖,“卧槽!祝贪!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老娘是个女的都受不了!” 卫阙啧了一声,“今天趁早散场吧,你把祝贪给我,我把她送回去。” “送回哪儿?”mary死死护着我,目光盯着卫阙。 卫阙冷笑一声,“送回那个喜欢养冷血动物的死变态家里!你他妈满意了吗!” mary一听,就把我往卫阙的怀里一推,“那你跟他走吧,老娘一会还有客人。” “擦,交友不慎……”我混乱中被人抱起,张口骂了一句。 “谁把你当朋友似的。”mary看也不看我一眼,叫来了服务员安排傅暮终,随后看着我被卫阙抱走,头也不回走向下一个卡座。 祝贪……希望你,千万别变成我这样。 ****** 我坐上卫阙车子的时候,整个人烫得厉害,连安全带都摁不进去。卫阙实在看不过去了,侧过身子来帮我,白皙俊朗的脸上微微有些冷汗,我舔了舔嘴唇,我说,“你是不是基佬?” 卫阙发动车子的手一僵,他转过头来看我,“你被人下药了连带着脑子也出问题了?” 啧!这语气还真像某个男人! 我盯着卫阙的侧脸,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冷酷且无情的眸子,森然又高贵的五官,我自己低低笑了一声,我心说,黎悯,是不是喝多了就会想起平时自己生活中和自己打交道最多的人。 我想想我这大半年,也的确就跟你瞎耗了。 耗到后来,什么都没得到。 怪不值得的。 卫阙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一会哭一会笑,他抽了一张餐巾纸给我,“擦一擦,妆都花了。” 似曾相识的语气,近乎相同的台词。 我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你是黎悯吗?” 卫阙用看重度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脸,“姐,我喊您姐了行吗,我哪儿跟黎悯一样了啊?那小子指不定还没我帅呢。” 我呸了一声,“算了吧,那还是黎悯长得好看点。” “哎哟!”卫阙发动车子,酒驾也不管了,直接踩了油门,“得,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也不跟您计较。” 我笑了,“你酒驾啊。” “怎么,那要不换你开。” 真……像啊。 卫阙开了半道让人拦下了,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官一脸正气地对他说着,“先生,我们现在这段路查酒驾呢,您下来让我们看看。” 卫阙一拍车喇叭,“草,光他妈用眼看就能看出来我酒驾啊?” 年轻的警官无奈了,“先生,别耍酒疯了,我们这儿有仪器,您对着吹一吹……” “吹吹吹,就知道吹。”卫阙眯了眼,“吹什么啊?吹氮气吗?小伙子我可告诉你,吹气球不能多吹啊,多吹了会变成脑瘫的,我有一网红妹妹就是酒喝多吹气球吹完变傻逼了。” “……”年轻交警看着他发酒疯,我心说,得了,这模样还不如一开始让我来开呢。 于是笑眯了眼,对着巡捕道,“您放我们过去吧,这是我司机,乡下来的,不大懂事儿……” 话还没说完卫阙直接过来赏我一个后脑壳镚儿,“编,继续编,乡下来的,你咋不说我跨国越南那边偷渡来的呢?” 交警跟看电视剧似的看着我们,最后叹了口气,说,“得了,您俩都下来吧,大哥大姐们儿。” “你他妈……”卫阙解了安全带就要去跟交警装b,我一把按住他,我说,“哥,能先送我回家吗?” 卫阙扭脸冲着交警,“那要不我留下来,你送她回家?” 交警摇头,“同志,你这样我们不好办事……” “你是不是不认得我啊。”卫阙下车,一巴掌拍在车的前盖上,把车前盖拍的哐哐响,“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这个车牌号啊!” 沪a后边四个六,相当有黎悯四个八玛莎拉蒂的暴发户作风。 终于有年纪大的交巡捕觉到了这边的争吵,走过来,看了眼卫阙,脸色一变,“哎哟,卫少!” “哟,老刘。”卫阙过去笑着拍拍他,“我让人拦了,他说我喝酒了。” “卫少千杯不醉的,哪能酒驾呢!”老刘当着年轻交警的面就把卫阙放走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啊!!操你大爷的富二代!! 卫阙拉开车门坐回来,我整个人已经软趴趴地贴在椅子上了,他伸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药效挺猛的……我看着你都以为发烧烧红的。” “很红?” 我醉眼朦胧看着卫阙,指指自己的脸,“把我一整枚倩碧小菊花腮红贴脸上估计也没这程度。” 卫阙发动车子,重新踩下油门,下意识过来看了我一眼,“你被下药还那么多话啊,正常情况下,按照情节,你不是应该在我车上,喘两声吗?” 我眯眼冷笑,不过我估计我现在的冷笑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我说,“你脑残小说看多了吧……” 还没说完我自个儿声音就变了。 “……”我和卫阙同时沉默了一会,下一秒他油门猛地踩到底,咆哮一声,“卧槽我赶紧把您这尊大佛送回家,求您别再折腾了!” 我笑了,“你对我有反应?” 卫阙转过脸来,眼睛都是红的,“你麻烦拿出手机照照自己成吗,我是个男人好吗!”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男人。” 我低低应了声,喘着气闭上眼睛,我觉得我挺厉害的,被下药了还能这么冷静,脑子没有别的男人,全他妈是……黎悯。 到黎悯家门口的时候,卫阙摁门铃硬生生摁得跟dj打碟似的一连串,另一只手搂着我,他的手从我腰间游过去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他指尖的颤抖。 我眯眼喘了一声,有点摒不住。 卫阙声音都变了,“到门口了,你再忍忍。” 我说,“滚开!老娘知道密码!” 卫阙咆哮,“你知道你不早说!” 我过去摁密码,刚输入完,密码锁就滴滴两声,红色界面显示密码出错。 那一瞬间我浑身有着片刻的冰冷,我笑了一声,我说,“哦,密码记错了。” 卫阙着急了,“姑奶奶,你这都能记错?” 话刚说完,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我看见黎悯和虞晚眠一并走下来,两人穿着情侣款的睡衣,虞晚眠脖子上还带着点红红的痕迹,我眯了眯眼睛。 刺眼得很。 黎悯看到门口的卫阙,又看到卫阙手里夹着的我,眸子微微眯起来,“怎么回事?” 卫阙干笑一声,“唉……?你家里有人啦……我……” 显然,他也懵逼了。 黎悯把眼神转过来,如蛇一般冰冷的眼睛盯住我,目光在我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停顿片刻,紧随而来的说话声更冷了,“你和卫阙出去喝酒了?” 卫阙有苦难言,“哥,巧遇。” “谁说是巧遇的?”我忽然间笑了一声,伸手攀住了卫阙的脖子,注意到男人白皙的脖颈爬上了几根青筋,我就笑得千娇百媚地在那里亲了一口,转过身回头看黎悯如刀子一般的眼,我说,“就是跟卫阙出去喝酒了,卫少想把我送回来找你……” 我声音直直低了下去,不顾黎悯眸中惊天的怒意,我说,“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们了。” 我笑着退后几步,整个人跌在卫阙的怀里,他上前来抱我,表情有些尴尬,“抱歉啊黎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而黎悯听了这句话,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我实在是受不了,倒在卫阙怀里狠狠深呼吸几口气,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我说,“带……我走。” 我笑着退后几步,整个人跌在卫阙的怀里,他上前来抱我,表情有些尴尬,“抱歉啊黎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而黎悯听了这句话,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我实在是受不了,倒在卫阙怀里狠狠深呼吸几口气,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我说,“带……我走。” 卫阙的瞳仁狠狠缩了缩,他抬头看了看黎悯和虞晚眠,又看了看我,最终用力啧了一声,跟提小鸡崽儿似的把我拎起来,再一次把我夹在臂弯里。我有点吃不消这个富二代另类的搂小姑娘方法,头重脚轻被他提着,我说,“你……能把我当人吗?别把我当包。” “你喝多了思维挺发散的。”卫阙做完简短的点评,又冲着黎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我不打扰你了,我把她送回去。” 黎悯冷漠的眼神几乎可以冻结我的血液,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在沸腾着,再也没办法被他冰冷的视线所压制,我说,“没事儿啊,你带我回家也行,反正我没有家。” 黎悯冷笑一声,“祝贪,喝多了脑子不正常?” 我冲他笑,“黎悯,我先前挺不正常的,现在我醒了,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他没说话,目光凶狠,上前想抓我,被我躲开,我说,“虞晚眠还吹着冷风呢,你们进去吧,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黎悯忍着怒意喊我一声,“祝贪!你脑子清楚点!” “我清楚得很!” 我也跟着大喊一声,随后抓着卫阙的衣服,往后退,夜风里我红了眼睛,抬头时看到黎悯脸上强忍着什么似的,我愉悦地笑了,随后没说话,转身就走。 卫阙搂着我防止我摔倒,一边搂一边匆忙应了声,“黎悯,你先回去吧!我把她送回去……” 黎悯没说话,虞晚眠站在原地扯扯他的袖子,他看着我被卫阙塞进车里,随后车子发动离开他们家门口,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冷风中他的睡衣被吹起了一角,身体冷得就如同封在冰窖中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走了一个祝贪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虞晚眠在一边轻声道,“黎悯?我们上楼去吧?” 黎悯没动。 虞晚眠在一边小声说道,“祝贪真是阴魂不散,酒喝多了还要带着别的男人上门撒泼。” 黎悯的眼神更冷了。 “不过看她那副样子,不仅像喝多了,更像是被人下药了。” 话音刚落,黎悯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他终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狠狠抓住虞晚眠的衣领,失声道,“你说什么?” 虞晚眠笑了笑,“她看着像是被人下药了,下药了还想着要勾引你,真是够恶心的。” 宛如一道雷当空劈下,他站在原地,风从他身躯穿过,带起森然的寒意…… 黎悯猛地回神,抬头那一瞬间,眼神宛若杀人刀…… ****** 卫阙帮我在雅诗阁开了个房间,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帮我脱掉了高跟鞋,我抬手遮住脸,我说,“帮我……开空调。” 卫阙起身去按中央空调,我在后面补了一句,“开16度。” “操。”卫阙转过身来,粗喘着气,“你疯了吧?” 我冲他冷笑,“那不然呢?我现在浑身都烫,你最好别碰我,你一碰我我就受不了。” 我们两个人这样僵持对视许久,卫阙咬着牙骂了一声,滴滴滴就把空调温度开到最低,我又顺手顺脚使唤他,我说,“帮我……浴缸里放冷水。” 卫阙一脚踹在床头柜上,“我是你保姆还是怎么的!” 我眯眼笑了,“那要不你现在给我一个解决方案,我乖乖听你的话。” 卫阙也笑了,他笑起来跟黎悯不一样,黎悯不笑的时候又高冷又不好搭讪,笑起来就妖孽似的不善,但是卫阙不一样。 他笑起来眼睛都在发亮。 笑完他耷拉下嘴角,单膝压在床沿边,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眼睛都红了,眼尾上挑带着平时都没有的妩媚,卫阙手指颤抖着,“妈的,真骚。” 我笑了一声伸手去搂他的脖子,下一秒身体被人重重压住,卫阙攀身而上的时候,男人的滚烫体温紧随而来,将我包裹住。 我仿佛一条缺水的鱼,在濒临窒息的边缘被人救下,他唇舌吻上我的那一瞬间,药性在身体里彻底爆炸开来。 我觉得我大脑一片浆糊,耳边嗡嗡作响,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谁。 「先别纵容我的贪婪,又无处安放我的勇敢。」 卫阙在我耳边喊我一声,激起我全身的颤栗,脑海里似乎出现一双脸,脸的主人有一双清冷得过分的眼。 卫衣被推上胸口,我破碎地呜咽,又哭又叫,全身都发红,搂着卫阙的手开始发抖,我想停下,黎悯,我有点后悔了…… 「我不愿只在平静的时刻与你贪杯,最好千夫所指天崩地毁。」 而他却用力扣住我,察觉到我的害怕,笑着将我的衣服褪下,“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要强吗?” 我无处可逃,“放过我。” “……晚了。”男人低吼一声,伸手解自己上身的衬衫,一颗一颗,仿佛是故意慢动作放给我看一般,我盯着他红了眼,全身上下被烧得滚烫,手指无力攥紧了床单。 「我无法又无天,借一步相偎,只给你看我软肋。」 肌肤相贴的时候我狠狠哆嗦着,最终还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哭喊着,“不要了,停下。” 卫阙强硬地抓着我,我想逃,被他死死按在床上,我听见他粗哑的声音,仿佛被下药的不是我是他—— 「想要痛得清醒时被壶温柔灌醉,不记得过去的自己是谁。」 我无助地喊了一声,“黎悯。” 卫阙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用力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狠狠抬起来,我见到他那张精致的脸,以及那双沸腾的眼睛。 不像,一点儿都不像。 「冒险也当梦游,不在乎对错,只在乎你给的归所。」 我忽然间像是明白过来一个道理,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身体发烫,理智抽离,我又哭又笑,卫阙盯着我很久,低头再次吻住我。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肆意游走,闭上眼睛,身体覆盖上男人的气息。 「如果万种温顺谦卑,也逃不过是非。不如就做,叛逆的人吧,即便可悲可啐。」 那天夜里我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我梦见黎悯将我压在床上用各种语言羞辱,梦见他曾经对我做过的所有姿势,梦见……他最后冷着眼对我说去死。 一夜梦醒,天光大亮,我醒过来的时候,口干舌燥。 我睁着眼,一脸麻木空白地望着房间的顶部,随后我起身,被子从我身上滑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手臂上的痕迹。 大脑嗡的一声,如同一枚炸弹在我耳边炸开,我神色恍惚,随后猛然惊醒!! 翻身下床,身体酸软地让我差点跪在床边,我扶着床沿跌坐下来,动作让卫阙转醒,男人转过脸来,俊脸上有两片重重的……黑眼圈。 我吓了一跳,心说不是吧,昨天晚上我这么狠,辣手摧花把人家都睡出黑眼圈来了? 卫阙抱着被子,从床的另一边咕噜咕噜滚到我这边来,随后探出脑袋看着坐在地上的我,说,“你……醒的挺早。” 我尴尬地笑了笑,“吵到你了?” 卫阙毫不给情面,“岂止啊……” 我咽了咽口水,“那个,大家都是成年人,卫少不需要我给你留下什么吧?还是说,要我给你一张支票,您自个儿填个数字?” 卫阙暴怒,一个枕头冲我丢过来,“那他妈是我的台词!何况我们昨天晚上没做啊!” 我了然地点点头,“哦,原来以前卫少就是这样大手笔的,等会,你说什么?” 卫阙带着两个熊猫眼点点头,“是啊,爸爸被你折腾得不想动了,黎悯以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我昨天做了什么?!” “……喊了八百遍的黎悯。”卫阙从被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拽上床,我跌进被子中央,他掀开来将我塞入他怀中,搂着我说,“哎嘛……还是没醉的时候比较顺眼……” 我冷汗都被他刚才第一句话激得全身都是,我说,“你先说仔细,我昨天干什么了?” 卫阙闭着眼,“喊黎悯了。” “还有呢?” “喊黎悯我操你妈了。” “……还有呢?” “喊黎悯你活该断子绝孙,垃圾瘪三臭渣男,老娘要给你戴绿帽子。” “……继续。” “不过你骂完又哭了,说‘我跟你也没啥关系,我哪来的脸说给你绿帽子呢,你根本不在意不是吗?’。然后说完又开始骂m的臭男人,嫖娼打女人的都是渣男,渣男都是狗,不得好死。” “……你台词记得挺牢啊。” “那你他妈一句话重复能骂十多遍,我不记牢我就是脑子有问题……”卫阙烦躁地啧了一声,“还带拳打脚踢的,我操,我昨天都快被折腾得晕过去了,按着你好好睡觉,结果快睡着的时候你又跳起来,梦游似的继续把黎悯一顿骂,我做梦都给你吓醒了……” “哦……”我一脸懵逼,“打疼你没啊?” 卫阙冲我笑笑,“打疼了你带我去医院?” “没钱。”我干脆利落地说,“疼你就忍着吧。” “……”卫阙被我的理论怔到了,“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无情,我昨天好歹用手帮你……” “卧槽卫阙你可他妈快闭嘴吧!” 我捂住脸,太羞耻了!太羞耻了!羞耻度爆表!!!! 卫阙乐了,“哟!脸红了!我以为你昨天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让我带你走呢!” 我语无伦次,“我……我受刺激……” “我知道。”卫阙把我收紧,将下巴放在我肩膀上,“你喜欢黎悯,我知道。所以我没做,你等下去哪,我送你。”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脑子里只剩下他那句我喜欢黎悯。 我不断地问自己,我喜欢黎悯吗? 原来这种心情是喜欢吗,那种恨不得他去死,那种恨不得和他一并死了同归于尽的心情是喜欢吗? 怎么会有这么扭曲的喜欢呢……?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认认真真道了个歉,“抱歉勾引你了,但我不想负责。” 说的一脸坦然,脸上写着“欺世渣女”四个字。 卫阙愣了,反应过来骂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无情!!!!好歹还……一夜情过一场呢!” “那不算一夜情!”我说,“那是我被下药了,而且不是没做吗!” “那也差不多了啊!”卫阙过来搂我,“四舍五入不就是做了吗?” 我被他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我跟你结婚了呢?” “……”卫阙捏捏我的脸,“结婚?你想过吗?” 我一脸惊恐,“你别缠上我!我很烦这种男人的!” “……”卫阙怒了,干脆一脚踹开被子,“不睡了!” 我转过脸看他,富二代赤裸着身子弓着腰爬起来,脸上带着两个黑眼圈,啪的一下拍在床单上,“气死老子了!我要退货!把你送回黎悯那里!” 我不想跟他在同一个房间里多待,巴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 ……半小时后。 我站在黎悯家门口一脸尴尬,“哦对哦,他和虞晚眠都还在。” “关我啥事儿。”卫阙睨着我,“你又不对我负责,我对你负责干什么?” 你听听这话说得像是被我欺骗感情的小处男一样! 说完还顺手帮我摁了门铃,只可惜,没人来开门。 我们在门口等了有二十来分钟,卫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大早把我送来都没赶上吃早饭,于是他一踹门,骂骂咧咧往回走,“吃早饭去,你还有别的地方能去吗?” 这话说的我一阵恍惚,我还有别的地方能去吗? 能啊……我能去的地方可多了,黎悯家,程千绾家,再不济还有个楼晏临家呢…… 哪儿都能去啊……哪儿都,不是我的家。 我报了程千绾家里的地址,卫阙搜索了地图随后拉开车门,我坐进他的跑车里,见他低着脸发动车子,我有些茫然。 从黎悯家里出来后,我似乎真的无家可归。 低低笑了一声,想什么呢,说的跟我之前有家可归似的。 爱而不得的又不止我一个,可是每一个大概都比我难过。 而我只是麻木,是那种失望到尽头的麻木。 我闭上眼睛,靠着车椅子休息,脑海里全部都是和黎悯的过去,我想找点能够让我喜欢上他的温情出来,却发现压根没有。 我和他,永远都在互相刺伤。 原来人真的可以是被驯养的。 我睁开眼睛,卫阙还在开车,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我下意识喊了声,“抽烟别抽那么猛。” “闭嘴。”卫阙眯着眼睛,“别说话,不抽烟我现在开着车都能睡过去。” “……”我当真不说话了,继续闭上眼睛休息,等到再次到了程千绾家里后,已经是十几分钟过去了。 卫阙下车,将烟头丢在地上,我们走进小区里,凉风吹在脸上,将我那些恍惚的情绪全都吹走了,我心里寒意更甚,黎悯啊,你瞧瞧你这个人,走了还能让我那么难过。 可是走到程千绾那栋楼的时候,我脚步愣了。 我在那栋楼下看到了那辆眼熟的三叉戟,车牌号码是嚣张的四个八,又飞扬,又跋扈。 卫阙也愣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喜还是怒。 黎悯坐在车里,明显看到了一大早回到程千绾楼下的我们两个。 卫阙拖着我走近了,我才看到他车门边上一地的香烟蒂。 黎悯和卫阙不同,黎悯抽烟没瘾,更多时候,他是拒绝让自己放纵在抽烟的念头里的。 我望着他,抬头坠入他眼里的深渊,寒意包裹住我全身,我觉得我快溺死在他那双又痛又快的眼睛里。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我觉得自己身体在颤抖,是啊,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和黎悯,互相伤害的快感和痛意,将我的理智一并吞没。 10岁时我在孤儿院和黎悯半夜偷一瓶可乐打得头破血流,后来一起销毁证据,第二天我们不约而同的栽赃嫁祸,指认了另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任何交流联系。 12岁时我为了被大户人家收养,抓住机会不惜冲上马路推开即将被撞的祝怀,拿命搏来好感;而黎悯拿走痴傻的胖九的信物登门入黎家,从此,我是鸠占鹊巢的祝家千金,他是李代桃僵的黎家少爷。 18岁成人礼我被祝怀一夜摧毁,身败名裂被赶出门,整整两年,我流浪到谢茵身边,被杜老六抓进酒吧。 19岁末,我初夜被黎悯拍下,从此成为他的情妇。 20岁的夏末,黎悯要我帮他勾引虞渊,得到虞渊的底细和弱点。 20岁的初秋,我被黎悯的好兄弟带走,黎悯站在我住的地方楼下,沉默地抽了一地的烟。 往事从我脑海里分分秒秒掠过,直到回溯到现在这一刻,这一秒。我笑了,笑得很美,我说,“早上好,黎少。” 黎悯的瞳仁深得望不到尽头,他从车里走出来,冷漠的五官如同我记忆中深刻而又凛冽,看着他的脸,大白天的,我却觉得自己分明在黑夜。 他看着我和卫阙并排走过来的场景,眯眼,冷笑了一声。 卫阙张了张嘴巴,发现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哥,我昨天把你女朋友,呸,前女友带回去了? 哥,我发誓我真没和她上床。就是除了上床的别的都做了。 哥……那我,现在把她拿来还给你? 卫阙的脸色五彩斑斓的,他这算不算是给黎哥带了个帽子啊……也不算吧?黎哥昨天晚上也有人陪不是吗……分……分手了应该不算吧?那要是万一黎哥一生气冲到隔壁市把他们家一窝端了最后和他同归于尽怎么办…… 然而黎悯视线从卫阙脸上平淡无波地掠了过去,最后放在我身上。 倏地,化作一片森然的寒意。 我浑身震了震,我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跟你有关系么?” 黎悯车旁边一地的烟头证明他在这儿呆的时间并不短,我怔怔地盯着那一地的烟灰发愣。 随后,我喉间酸涩,我说,“黎悯,你在等我吗?” 黎悯勾唇冷笑,没有回答。 我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随后跟卫阙道别,“我到家了,感谢你送我回家。” 走开卫阙身边,我来到黎悯面前,指尖微微颤抖着,就被我干脆握成了一个拳。 我说,“既然你不是来找我的,那我先上去了,黎少您忙吧。” 转身,我拉开了楼下的大门,黎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穿透力将我死死钉在原地——“祝贪,我真是小看了你的手段。” 刀子一般的眼神刺在我背后,疼得我捂着胸口惨笑一声。可是我没转过头,心尖如同滚过刀刃,脉搏跳动得鲜血淋漓,一片狼藉。 我说,“黎悯,你也小看了你自己。” 我没说话,拉开门就进去,随后将大门在自己背后用力摔上,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些伤人的攻击挡下来一般,我窝囊地逃进房子里,冲进卧室将自己闷头盖住。 我狠狠喘了口气,身体都在哆嗦,我觉得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眼泪变成一个个晕染的光圈将我的视线染作一片朦胧的水色,我躲在被子里,剧烈颤抖着。 剧烈颤抖着。 随后,我哀嚎嘶吼出声,如同一个困兽,用着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绝望。 此时此刻我才发觉自己的心情,被祝怀刺伤的时候不知道,被mary不经意问起的时候不知道,被卫阙带走的时候不知道,被虞晚眠刺激的时候也不知道—— 直到在家楼下见到等了一夜的黎悯的时候,我才发现的心如同那一地的香烟被燃烧成灰。 我想,我爱他。 真可悲,我爱他。 我们互相仇视才让这一切维持平衡,他逼我,我刺他,可是我认输了。 黎悯才是赢家,而我不是,我做不到他那般无情。 他可以轻而易举就丢掉我,而我却不能,真是可惜。 我捂着被子不断地发着抖,直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来到我床边。 我颤抖着说,“绾绾,我以为你白天出去了……” 身上的被子被人一下子掀开,我差点尖叫一声,抬起头的时候,对上黎悯那张冷漠的脸。 心头一颤,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黎悯笑了,“这个问题很愚蠢,我上次是怎么进来的?” 我带着哭腔说,“你他妈上辈子是贼吧?翻墙都顺手顺脚的!” 黎悯将我按在床上,他说,“是啊,我们都是贼。” 我们抓在手心里的东西,都是不择手段偷来的。 他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眼神不着痕迹地阴下来,冲我咧嘴笑了笑,但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张开獠牙扑上来吸干我身上的血。 他说,“和卫阙做了?” 我脸色惨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你昨天被人下药了?” 我无语伦次。只能沉默。 见我这样不说话的态度,黎悯微微有些失去了耐心,将我的下巴抬起来,强迫我对着他,说道,“装哑巴是没有用的,祝贪,你要是乐意,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说话。” 心上重重一疼,我登时就笑出来了,之前眼角的泪还没干,挂在我脸上,像个小丑,我说,“是啊,你有什么做不到呢?黎悯,这世界上还有你不能割舍的吗?” “有啊。”岂料黎悯轻轻松松就回答了,他坐在我床边,冷漠而又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却冷得惊人,他盯着我,“除了我和我的野心,别的我什么都能割舍。祝贪,你在我这儿的确是特殊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用这份特殊来恃宠而骄。” 这是黎悯第一次如此坦白地剖开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来跟我说话,却依旧带着能伤人的力度,将我重重击伤。 我想,黎悯,我到底还是不如你心狠。 “是啊,我当然知道了。”我摸了一把脸,指腹触及到一片温热液体,我触电般收回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我说,“你舍弃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我们俩睡了大半年呢!” 黎悯眯着眼打量我,轻声道,“祝贪,你永远都学不乖。” “我学不乖,是啊,从去年到现在,我吃了你多少个巴掌了?”我笑着掩着胸口,“你说过多少伤人的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对不起太多人,唯独没有欠你的。可是你却比任何人,伤我都要深。” 黎悯伸手抚摸着我的脸,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变态一般的深情,我们之间这段已经扭曲斑驳的感情啊,到底要如何终结呢? 黎悯喃喃着,声音不大,事实上,他从进来后声音就一直不大,只有我一个人在歇斯底里,在疯在魔,声音大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证明自己心底有多疼有多慌张罢了。 他说,“祝贪,不是你自己给我的这个机会吗?” 昨日重现一般,我觉得我又看到了那日泳池里的我和他。 他眼里出现了一种被压抑着随后渐渐变作一片疯狂的情绪,冰凉的指腹摸着我的脸庞,带起我一阵颤抖。他在我耳边喃喃着,如同魔鬼的低吟,用最暧昧的语气,将我打入深渊,“祝贪,你不是爱死了……这样被我践踏的感觉吗?” “你不是,拼了命在配合我,在成全我操纵你吗?” 「什么爱啊恨啊欲望啊,这些台词无非就图个愉悦, 较真时说也贴切,就如同毁灭的咒文。」 瞳孔骤然紧缩间,我心脏深处漫上来剧烈的刺痛,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盯着黎悯的瞳孔。——盯住它,我便在他眼里看到了整个世界都在倾塌,都在破碎,都在分崩离析的,毁灭性的快感。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吻我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脱光了衣服贴上来的,我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身处地狱,却如同在飞向天堂。 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恶心,又龌龊,又恶毒,又无耻。 恶人和人渣之间的相互对峙,薄情寡义和悲观主义的彼此绑架,我懂得你有多少恶心和下三滥,就有多被你的恶心和下三滥吸引。 哪怕我们这辈子到后来表面上光鲜靓丽了结了一切,哪怕我们后来彼此另组家庭另延后代,偶然街上重逢那一刻,也还是想不管不顾跟着对方走,放下一切再来一场鲜血淋漓的欢爱,最后结束的时候彼此笑骂一句—— “你的恶心,一如当年。”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曾经有段日子,一度觉得,自己需要被人救赎,需要光,需要空气和水。直到我堕入深渊尽头,我才发现,我只是这样想着而已,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更深处坠落。 「什么爱啊恨啊,这些话语脱口而出,又将如何。 较真其实很恐怖的,切实地活着才是真理。」 黎悯进入的时候很疼,我喘着气喊了一声,两眼无声放空,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己发泄着,我乐意承受他的怒意,被当做玩具一般耻辱的快感将我全身包裹,他抓着我的手按过头顶,下一秒我们对视。 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对方丑陋又美丽的表情。 「成年人要守得住秘密。」 「——秘密是,我爱你?」 「谁知道呢。」 ******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转过头看到黎悯躺在我身边,他脸很白,垂着眼睛,碎发落下来,显得很安静。 一旦那双眼睛睁开,就会觉得具有压迫性——他太冷了,毫无人气。 我叹了口气,浑身酸痛地翻个身,这个动作就惊醒了黎悯,他过来搂住我,不说话,将我按在他怀里。 我说,“……你要在程千绾家里睡多久?” 黎悯沉默好久总算说话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是她同学,再说了我被你赶出门,所以住在她家不算过分吧?”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去楼晏临家里睡?” 我笑了,“因为楼晏临的斯文败类和你一模一样,我怕我把持不住。” 黎悯没说话。 又是过了好久,他才幽幽地说,“祝贪,这世界上没人和我一样。” 我听见他低笑一声,“谁敢像我这样这么脏呢?” 我想,我也是的。 我们又睡了一觉,直到天黑,直到我们推门出去正好对上回家的程千绾,她穿着运动服尖叫一声,“卧槽!祝贪!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我口中那个性骚扰的脑残房东正站在我身边,一脸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气质,弓着腰给程千绾打了声招呼——打招呼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掀。 我余光注意到程千绾已经又冲过去捡起了门口角落的扫把,我大喊一声,“女侠住手!” 再说了要真打起来你这破扫把也顶不上屁用啊! 程千绾抓着扫把大喊,“祝贪!你别怕!你过来!我保护你!” 我护着黎悯,我说,“你别揍他!” “你是不是被他的皮囊迷晕了?!”程千绾怒吼,“你是抖m变态啊!是非不分吗!快过来!别和那脑残站一块!” 我摸摸鼻子,“你下手轻点,我等下就过来。” 黎悯冷笑一声,“你跟她说我什么?” 我说,“我房东。” “……”黎悯沉默一会笑得更开心了,“房东?”语气仿佛将这两个字含在舌尖辗转把玩,随后他眯眼笑看我,“祝贪,我真小看了你编故事的能力。” 我冲他笑,“黎少不是知道我满口都是谎话吗?” 所以你知道我哪一句话是可信的吗? 有时候,我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黎悯冷笑,上前抓着我的手臂,“告诉她,我是谁。” 我背上都是冷汗,看着程千绾疑心大起的眼神,我咬咬牙,再一次做了个惊人的决定—— “对不起绾绾,他……他是我前男友。” 前男友黎先生从酷炫狂拽吊炸天的表情变成了一脸懵逼,扭过脸来看我。 我挤眉弄眼对着程千绾笑,“前几天是我们闹变扭……” “你怎么不早说?” 程千绾放下扫把,“你们之间吵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演电视剧似的……” 我说,“不大想让你知道我谈恋爱了……” 黎悯看我影后一般的演技,冷笑两声。 “……你这人真无聊……”程千绾上前来,干脆大方地和黎悯道了个歉,“抱歉啊帅哥,先前不知道你是我们家祝贪的前男友,不过现在你俩矛盾应该解决了吧?” 程千绾眼神瞄了瞄我脖子上的吻痕,意味深长。 我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忙不叠加地点头,“好了好了。” 岂料黎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笑,冲我眯眼咧嘴,跟个阳光大男孩似的,“好了就搬回去吧。” “……”黎悯这他妈是个奥斯卡影帝啊!变脸能力比起她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啊! 程千绾不知道帮什么忙,就冲进我房间帮我打理行李,最后将我的行李箱往门外一丢,直接丢给我,“我帮你打包好了,你可以滚蛋了。” 我懵逼。我说程千绾,你这就要赶我走? 程千绾翻了个白眼,“快走!每天夜里还要等你回家烦死了,你昨天又夜不归宿了吧?” 夜不归宿四个字一出,一对冰冷的视线投在我脸上。 我笑得尴尬,拎着行李箱,程千绾把我整个人往外推,推出门随后干净利落地拍拍手,皮笑肉不笑喊了声再见,直接嘭的一声冲我摔上了门。 擦!我这都交的什么朋友! 黎悯在一边高深莫测看着我,“回家?” 这两个字激起我内心一片惊涛骇浪,但我表情还是不变,我说,“我再回去,尴尬吗?” “尴尬什么?” “虞晚眠……不是要来吗?” “我昨天就让她回去了。” 黎悯双手插兜往玛莎拉蒂走去,“带上行李,滚过来。” 我一边跟着他,一边支支吾吾地小声嚷嚷,“知道我的好了吧,现在要我回去了吧……” 黎悯转身目光似笑非笑看着我。 “……垃圾渣男就是犯贱。”超小声嚷嚷。 “祝贪。”黎悯总算把脚步一停,“你是觉得我听不见吗?” 我改了脸色,“没有啊黎少,您耳聪目明,冰雪聪明!” 黎悯又是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昨天没跟虞晚眠上床,你走后我就把她送回去了。” 似乎是在解释什么。 然而——我哦了一声,什么意思啊,不就是我不来你们也顺水推舟吗,刻意解释干什么,说的自己跟正人君子似的。你多下三滥我还能不知道? 放好行李我坐回座位上,我看着黎悯发动车子随后踩下油门,他说,“祝贪,你最近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就着风声,我将声音送了出去,“是啊,离了你,我越活越开心。” “那还真不好意思,我把你带回来。”黎悯笑了笑将油门踩得更深了,一下子车速飞快,将我的头发吹得疯狂乱舞,我说,“这次带回去能不能不要那么对待我了,黎悯,我们彼此扯平好吗?” 我这句话实在是太小心翼翼,甚至风一吹都能吹散,我不知道黎悯有没有听见,或者说,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毕竟推卸责任真的很舒服。 沉默好久,耳边只有风声进来,我以为自己刚刚那句话似乎是错觉的时候,黎悯开口说话了。 他声音冰冷,透着风带着寒意钻进我的耳朵,如同冰冷的钢针一点一点推进,密密麻麻遍布痛楚,我甚至怀疑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或许都忘了跳动。 飞速奔驰的跑车在公路上划过一道漂亮而又凌厉的寒光线条,随后一闪而过转瞬即逝,风声飒飒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叹息轻轻在我耳边打着转儿擦过去。 初秋已经有些凉意,微微吹起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被风吹得迷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连同眼前的一片景色都跟着模糊,视野仿佛天旋地转,脑海里只剩下他刚才那句话—— 他说,“祝贪,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大概也只能纠缠一个月了。下个月我要订婚了,和虞晚眠。” 我被他这句话震得心神恍惚好久,许久才回过神来,我说,“你再说一遍?” 黎悯转过脸来看我一眼,他说,“合同到期之后,我们就结束吧。” 我笑了,我哆嗦着说,“是啊!合同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呢!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黎悯没说话,继续开车。 我茫然地睁着眼睛,忽然间就生出一种无力感。一种对以后的路脱力的失落包裹住我,我在想,我和黎悯可能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吧。 一年到了,我们再爱再恨都结束了。 回去路上我们两人都没说话,到家的时候黎悯一言不发熄了车子,我跟在他身后提了行李箱出来,我忽然觉得其实行李完全是不必要的。 反正我一个月后就又要搬出去,这样带来带去何必呢。 在门口,黎悯如同往常那样脱下衣服递给我,我熟练地挂起来随后帮他拿出了鞋子,这一连串动作仿佛已经刻进了我的本能中,如同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般,我就这么自觉地为他服务着。 黎悯看着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脸很白,眼睛深邃,又清冷又不好惹,他没有用那种懒洋洋的态度看着我,反而是用那种认真而又……深沉的眼神,将视线投在我脸上。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黎悯转过身来看着我,冷不防我一下子撞上了他,后退几步,抬头发现他神色莫名。 像是酝酿了好久的情绪,黎悯张了张嘴巴说,“一个月后……我会给你一套房子,你可以那里住。” 我笑了,“黎少这是要送我房子吗?分手费?黎少大方。” 说完我不等他说话,就直冲冲往家里去,“真好,我这副身体还挺值钱的,吃喝不用愁了。” “祝贪。”黎悯在背后叫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合约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程千绾也问过我,我当时说,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但是现在一想,这种念头对我来说,又平淡,又奢求。 但是我说,“这和您有关系吗?” 黎悯眯了眯眼,走到我面前,说道,“别让我发现你被别人包着。” 这句话带着冰冷的怒意将我的胸膛击穿,我拎着行李箱浑身发抖,我说,“黎少,结束后您还要限制我的自由是吗?” 黎悯转过头来,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片惊涛骇浪,看见我在他那双眼里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滔天海洋中挣扎,得不到救赎。 他说,“老死不相往来也没关系,别让我听见你被别人包养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行。” 我捂着胸口笑了笑,我说,“黎悯,爱我一次,有这么难吗?” 黎悯转头望向我,瞳仁紧缩几分,他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站在门口,身体都僵硬了,他说,“你说什么,祝贪?”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祝贪?” 我笑着将眼泪收回去,这玩意儿真是没有任何用场,像我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到底会为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流眼泪呢。 我说,“黎悯,我好累。我也是恨不下去了,才想来爱着试试啊。” 黎悯上前将我手中的行李接过去,在我错愕的注视下把我行李提进屋子——这是他平时不会有的绅士风度,随后他往前走,转过头来看我,“还愣着干什么?进来给我做饭,顺路——” “顺路整理ro的保温箱。” 我挂着泪珠接上他的话,随后进去客厅,动作熟练地走向厨房,黎悯在我背后一直看我,目光很重很重。 我们之前刚才的那个话题就如同是不存在过一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忽视,或者说,逃避。 爱这种东西对我和黎悯来说,就如同致命的毒药。 无情地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登上高峰,而若是有情了就必死无疑。就必须背负那些内疚的情绪,就必须活在某个人的期待里——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相当于亲手交给对方刀子,并且赋予了他将刀子捅进自己胸口的权利。 我一边给黎悯做饭,一边混乱地想着事情,最近遭遇的太多,无数事情在我脑海里缠成一团,等我有空要好好静下心来想想。 到底要何去何从。 那顿晚饭我和黎悯吃得都很沉默,随后他上楼,我也跟着上楼,走到自己小房间门口的时候,我看到过道对面的黎悯按下把手,却没有推开门。 他也没转头,就是站在那里说了一句,“祝贪,等下来我房间。” 我垂下眼睛,应了一声,“好。” ******* 真是漫长而又无趣的一夜啊。 我从空白的梦里醒过来的时候,黎悯正在衣柜面前穿衣服,他照例要去上班,正赤裸着上半身拿衬衫。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我,瞳仁仿佛是个缩小的微观宇宙,渺远而又清冷,“醒了就去给我做早饭。” 我来不及收拾自己,他一扬手,极为随便地丢给我一件男士卫衣,“先去给我做饭。” 我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衣服,竟然有片刻回不过神。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依旧如同昨天晚上那般沉默,我有些忍受不住这样的气氛,甚至有点想逃离餐桌。黎悯放下筷子的时候,我总算松了口气,他看了我一眼,随后道,“你还去盛达上班吗?” 我耸耸肩,“我把老板炒了。” 黎悯勾唇笑了笑,“挺有骨气啊……” 下一秒话音一转,“可惜了,你还是得回去上班。” 我直勾勾看着他,我说,“这是你的意思吗?” “这很重要吗?”黎悯回问我,眼神犀利而又冰冷。 我说,“是的。” “那你就当做是我的命令吧,我会帮你找虞渊说好话,明天起继续去盛达集团上班。” 黎悯从餐桌面前站起来,我在他转身那一刻问他,“黎悯,如果我们结束了,你还要保持这样的关系吗?” 黎悯没有给我回答,转而自己拿了衣服就走出门,留给我一个伶仃挺拔的背影。 我笑了笑,是了,黎悯,你给我最多的,都是我的背影。 我在餐桌前发了会呆就站起来收拾,给ro换了黏土,又重新给另外几位主子换了清水,随后将黎悯整栋别墅的地板来来回回拖了一遍,最后我累得筋疲力尽躺在榻榻米上,一边喘气,一边不断地回想往事。 我想着想着就笑出声,随后拿出手机,很没尊严地给虞渊发了条短信。 【虞总,我已经清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希望虞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公司的希望。】 没有收到短信,我也不指望虞渊回我。他把我拉进黑名单都说不准。 我就这样躺在榻榻米上睡了过去。 睡醒的时候居然已经是晚上11点多,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从下午开始睡觉居然差点睡到第二天。这几天醒得也越来越晚了,看来果然是老了…… 我起身,刚打算躺床上继续把剩下一个小时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黎悯两个字在上面不断地闪烁着,刺痛了我的视线。 我如同触电一般,发了好一会呆才接起来,一接通,他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呆子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这个腔调……我小心翼翼问了句,“黎少您喝酒了?” 黎悯报给我一个地址,“mago611过来接我。” 我想了一会道,“这……不大好吧?” 那边黎悯在冷笑,“接虞渊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呢?接我就不肯了?祝贪,你有权利说不吗?” 我呼吸一滞,我说,“黎少,您喝多了。” “知道我喝多了还不来接我?” “黎少,您不能整天喝酒。” “你他妈是我保姆吗,整天教训我?” “我的确是您的保姆。” “……”对面黎悯没词了,好一会才回我,“你少跟我打太极,意思是不想来接我?” 我拿着电话笑得有些凄惨,“黎少,我不想去mago,我怕遇见熟人。” “熟人?”黎悯拔高声调笑了一声,“mago还有你的熟人啊,祝贪,你以前是祝家千金时候认识的熟人?” 瞧瞧这人,哪怕喝酒了一样不会忘记如何刺痛我。 我说,“黎少,您等我二十分钟,我这就来。” 起身,换衣服,化妆,打车出门,mago在市中心,离我们家里实在是近,黎悯非要叫我去的理由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清楚他们房间里肯定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所以黎悯才会这么要求要我过去。 等我到了mago611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的时候,里面的门被人一下子拉开了—— 卫阙扯着领带走出来,撞上我,咧嘴一笑,“哟!祝贪!” 我冲他冷笑,“不喊我小姐姐了?” “不熟的才喊小姐姐,我俩什么关系啊……”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我直接捂住嘴巴,我瞪大眼睛警告他,“你别乱说话!里面都有谁?” 卫阙冲我嬉皮笑脸,眨眨眼就,我松开他,他喘口气道,“有你哥,有你前任,有你前任的兄弟,有你前任的现任,还有你老相好我。” “……”都什么什么前任现任老相好啊,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我转身就走,“别告诉任何人看见过我。” “哎哎哎,别啊。”卫阙拉住我,对着我笑道,“肯定是黎悯喊你来的吧?进来喝酒吧,我今天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漏嘴的!” 我翻他一个白眼,随后进去,黎悯果然跟虞晚眠笑得正开心,我就说这厮有人陪怎么还会喊我过来,原来是想看我好戏。 我笑了笑,顺手就勾着卫阙,我说,“卫少,我坐哪儿?” 话音刚落,对面就有一对视线投过来,我抬头,撞上祝怀的眸子,心里瑟缩了一下。 “祝贪果然来了,哈哈,黎少,您真是一个电话就能喊她过来。” 我一愣,卫阙给我解释,“我们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就这么窜了起来,我哆嗦地抓着肩上包的带子,气得红了眼,直直冲着黎悯道,“黎少,您玩我呢?” 周围人停了下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祝怀眉头紧紧皱起,刚想说话,就被黎悯冰冷的声音打断—— “祝贪,怎么,我没玩过你?”他眯着眼睛,眸子漂亮而又精致,冲我笑笑,似乎压根没有把我的怒意放在心上,搂着虞晚眠,对方正冲我嚣张地笑。 “哎哟,这不是祝贪吗?我男朋友一个电话就这么跑过来,真是不要脸啊。”她说话的时候挑起了眉毛,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太恶心人了,上次酒喝多还来我们家门口演戏。卫少,你可小心被身边那个狐狸精勾引啊。” 被点名的卫阙一脸懵逼,“关我啥事啊?” 黎悯还在那边笑,“来都来了,不坐下来喝一杯?” 我气得脸色惨白,死死攥着拳头,黎悯看出了我强忍的怒意,却依旧好心情地刺激我,“你想坐卫阙身边,也先掂量清楚自己是什么人。” 是啊,我什么人啊,我哪配和你们一起呢! 我眯眼笑了一声,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酒就冲着黎悯泼过去——“王八蛋,你他妈真的low到家了!” 这惊变全场人都没有料到,虞晚眠尖叫一声,酒杯摔在黎悯的额头,原本装在里面的酒飞溅出来,溅了他们两个人一身。黎悯原本名贵的衬衫被打湿了,虞晚眠更是狼狈,妆都花了。这模样,我一看就笑得更开心了。 瞧瞧,多像曾经在ktv被你们泼了酒的我。 我手指还在颤抖着,眼睛却血红,死死盯着黎悯,我说,“黎悯,你他妈不把我当人,可我是人,我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我是你包养的小姐,你也没这资格来侮辱我!” 黎悯脸上强忍着怒意,对着我,一字一句,“祝贪,给我道歉。” “道歉?” 我像是听见笑话一般,“我给你道歉,还是你给我道歉?” 卫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赶紧来到我身边,“小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随后硬生生在即将碰到他脸的时候停下,整只手臂都在不断地发抖,卫阙将我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他说,“你在怕?” 泪模糊了视野。 我转过头,对着黎悯笑出了泪花,我说,“没关系,黎悯,我也就是一个你不要的破鞋,我把自己看得可清楚了。” 黎悯瞳仁紧缩几分,见到我踮起脚,将吻落在卫阙的额头,我说,“你侮辱我,无所谓,我爽着呢。但是黎悯,我不要配合你了。” 笑着勾住卫阙的脖子,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我冲黎悯露出一个惨笑,“恭喜你,黎悯,从今天起,没有了我的倒贴,你的人生将更加精彩!” 你需要我的配合,需要我的忍受。离了我,你才是被毁的彻底的那一个! 我转头,对着卫阙轻声道,“带我走。” “干什么?!”卫阙吓了一跳,我改为搂住他的腰,扑在他怀里,眼泪便一下子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我说,“走,把上次没有做完的爱做完吧。” 卫阙拦腰就抱起我,竟然直接转身就走出门,背后黎悯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过来,我全身剧痛,如同行走在刀刃之上。 我心想,黎悯,我们算是彻底玩完了。 我要你后悔,我要你痛不欲生! ****** 到酒店的时候,卫阙将我放在床上,随后笑着对我说,“这次没被人下药?” 我摇摇头,“也没喝多。” 卫阙想吻我,可是最后吻却落在我额头,我伸手去搂他,他无奈地笑,“你别勾引我,我也很想的。” “那你为什么不做?”我直勾勾盯着他。 “因为你被下药了。”卫阙笑着摇摇头,“被黎悯。我不乘人之危,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男人。” 我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他,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很疼很疼,所以卫阙才会摸摸我的头说,“别难受了,去洗个澡吧。” 我惨白着脸翻身下床,卫阙走到床头边,叹了口气,发了个消息给黎悯,随后收回手机,来到浴室门口。 我正好脱了衣服,吓了一跳,隔着玻璃,他带着笑气的声音传进来,“干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我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卫阙又说,“你腰臀上的纹身挺好看的。” 我冲着玻璃甩过去一条毛巾,“滚蛋!” “唉,我滚了啊,房间给你开着,我回去了。” 卫阙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我一顿,我说,“你要走?” 卫阙乐了,“你真要我陪你啊?别了啊,我还不想跟黎悯反目成仇,我刚刚给他发了短信,说给你开了间房等下就回来。” “……”我咬牙切齿,“你们都这样了还能做兄弟吗?” 卫阙似乎很错愕,“怎么了,我又没睡他老婆。” “可是我之前跟过黎悯!”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女人而已,谁会在意……”卫阙说的话刺痛到了我,我才了然。 原来大家都没把我当回事,就如同一个玩具,所以我陪谁,都不算是事儿。 我在黎悯心中的地位还真就如同一个垃圾。 我沉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最终喃喃道,“那你走吧,路上小心。” “哈哈,你这话说的。”卫阙用手在玻璃门上面敲了两声做表示,随后我看到他的身影离开了玻璃面前,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不远处传来房间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我没犹豫,打开淋浴喷头,温水倾洒而下,淋透我整个身体。 我站在蓬头下大哭了一场,悲伤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我觉得我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黎悯,我不要在你身上放希望了,再也不要了…… 我真的好累,放过我吧。 我闭上眼睛,关上了水龙头,随后走出来,穿着一件浴巾,正好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一边敲一边问,“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我心里一紧,莫非是卫阙的朋友? 可是这个房间也是刚开的……这么快就有朋友找上门? 我怀疑着到底要不要开门的时候,外面又喊了一声,“请问里面有没有人?” 正常人是不会对着一个酒店房间问有没有人这种问题的吧……?我刚打算当做没听见,下一秒门把锁被人狠狠踹了两脚,紧跟着有一堆穿着黑衣服的人冲上来将我死死按住! 我一个闪身从他们的手中逃出,跑到床边摁了一下服务铃,随后举起台灯抓在手里,我说,“你们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得罪人了!” 为首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笑了笑,“好不容易等到卫少从你房间里出来,你这种婊子真的是谁都可以骑吧?” 我慢慢后退着,今天房间在3楼,砸碎了窗户跳下去或许还会有一条活路……虽然不知道这帮人是谁喊来要对付我的,不过我想,想干掉我的人的确不少。 跟我结下梁子的一抓一大把,做人太坏也就这点不好,随时随地都容易死。 我深呼吸着,看着他们慢慢包围我,我说,“各位,就当我求你们,死到临头我想知道是谁想做掉我。” “哈哈!”他们看我瑟瑟发抖的样子笑了笑,“你猜,你得罪了哪位大小姐?” 大小姐三个字一出,虞晚眠的名字就跟着冒了出来。 她今天也在场,看我落单了所以想要收拾我? 我冷笑一声,“虞晚眠?她算什么大小姐,领养孤儿一个,也好意思把自己当千金?” “闭嘴!” 为首的男人直接冲上前,我靠着本能退后一步跃开,在他出拳向我打来的时候借着力道用手臂狠狠撑住——!! “居然还是个有两下的,难怪虞小姐要我们多带一些人,这妞烈得很,不如我们先抓住她好好尝尝,尝完了再带走给虞小姐也不错。” 说音刚落,一群人冲我而来,我手中的台灯不知道砸到了谁脑袋上,顿时碎片四飞,我丢掉台灯赤手空拳受住了人家的一拳,往后退几步,用肩膀重重撞在玻璃上! “哟?还想着逃跑呢?” 他们手里甩了甩钢管,“你当这里是一楼吗?你要是真想跳窗出去,哥几个就帮你打开窗,怎么样,你有胆子跳下去给我们看看?” 我笑了,“我除了没胆子死,别的什么都敢做。” 下一秒,一个钢棍冲着我的脑袋用力摔过来,我躲闪不及被砸中,脑袋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嗡响!我整个人恍惚着,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剧痛伴随着恍惚扩散开来,我全身都开始发抖,一抹后脑勺,鲜血染红了我的手掌。 他们看好戏似的把我围住,看着我站起来,我想说话,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眼前视野开始动荡摇晃,让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我在想是不是刚刚那一下伤到了脑袋里的眼部神经,下一秒黑暗袭来,我整个人失去力气跌在地上。 我昏迷前失明了几秒,随后黑暗就带走了我的全部意识。 ******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四周都是冰冷的水泥墙,我睁开眼的时候视线还是晦暗不明的。房间里光线很暗,我头昏脑涨地撑着眼皮好久,视线才渐渐开始有了焦点——模糊的景象开始清晰,我看到了眼前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笑了笑,“你好,我叫唐为,你可以叫我唐三爷。” 我没说话,咳出一口血水。 “哎呀。”唐为啧啧了两声,“这群人下手怎么就没个轻重呢,就这么粗暴地对待小姑娘。”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抽出香烟来点燃了,随后慢慢地,用力地吸了一口,隔了好久才将烟缓慢地吐出来,转过头来看着我,“听说,你是晚眠最讨厌的人。” 晚眠这么亲密的称呼让我笑了笑,我说,“那我也来猜猜,您是虞晚眠的备胎吧?” 唐为像是被我刺激到了一般,俊秀的五官猛地扭曲了,如同一个恶鬼。他上前掐住我的喉咙,我没有力气,只能被他这么拖着,我说,“不会被我猜中了吧?” 唐为死死抓住我的喉咙,手指像是要刺进我的脖子里,他红着双眼,“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你这只鸡!!” 我笑得更畅快,“你不是跟我彼此彼此吗!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就是条狗!” 唐为重重打了我一拳,我整个人跌在地上,他冲我啐了一口,我身上穿的是浴衣,挣扎间已经开了一大半,我无所谓地笑笑,当着他的面将衣服整理好,随后冲他冷笑。 他在一次上前,这次改作轻轻地抚摸我的脸,他说,“给你一个机会,想死得不那么痛苦的话,就讨我开心一次怎么样?” 我哈哈大笑,“你说什么?” 唐为扭曲了脸,“你是第一个这样不找好歹的女人。” 我说,“我向来不知好歹。” 随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手指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站稳了,我赤裸着脚,将自己站得笔直。我说,“想要我伺候你?想得美!” 唐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发着怒上来一拳砸在我墙边,我说,“想做啊?赶紧做,反正我倒是无所谓。就如同您所说的,我本来就是只鸡,你拿强奸这种东西来威胁我,根本对我构不成伤害。” 我笑了笑,“怪可怜的,对着虞晚眠摇尾巴摇得那么欢,而虞晚眠的笑脸,全都给了黎悯……”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唐为抓着我的头狠狠往墙上砸去,登时头皮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脑袋去墙壁撞击,再一次让我眼前的世界都跟着颤抖了。 我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这声声响,剧痛蔓延,我全身都发着抖,脸色灰白,唐为将我提起来,随后直接扯开了我的浴袍,“妈的,烂货一个还装什么纯洁!” 他将我用力摔在地上,我磕伤了手臂,擦破了手掌心,但是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料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臭婊子,想逃去哪儿?”我头发硬生生被他扯下一把,头皮的刺痛让我终于惨叫出声,我转身狠狠踢向他,“别碰我,疯子!” “虞晚眠说,你今儿泼了黎悯的酒,她要替黎悯好好管教你。” 唐为耸耸肩,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你也挺可惜的,跟了黎悯那么久,到头来抵不上一个虞晚眠,哈哈,多可怜,可怜得我都开始心疼你了。你瞧瞧你自己这副样子呀,啧啧。” 我没说话,眼睛血红地盯着他,死死盯着,我说,“你最好祈祷我今天死在这里。” “若是被我逃出去,我回来绝对弄死你——!!” “哟!这声喊得多有气势啊。”唐为上前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我伸出指甲去抓他,“别,碰,我!” “装给谁看啊!”唐为将我的脸死死按在地上,把我整个人翻过来,让我脸贴地,随后用力剥着我背上的浴袍。我使劲挣扎,他将我狠狠按住,随后将我的手扭到背后,用脚踩住我的小腿,将整件浴袍从我身上扒了下来。 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冷意从毛孔钻入皮肤,我浑身一个哆嗦,嘶吼着,“放开我!” “哟,真是个骚货,屁股上还有个纹身呢。” 我血红着眼睛,“放开我!” “放开你?” 唐为笑了笑,“晚眠说了,今晚我怎么对你都没事,哪怕玩出人命……” 我惨白的脸色很好地取悦了他,他转身从墙壁上取下一根皮鞭,带着风抽在我耳边,狰狞恐怖地笑了几,“长夜漫漫,我不着急睡你,我们慢慢来……一件一件地玩过来。”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瞳仁骤然紧缩。 ****** 【同一时间】 卫阙回到611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他身上,卫阙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卧槽救命!我什么都没做!你们相信我!” 祝怀在一边目光冰冷,“祝贪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 卫阙扳扳手指头,“也就几天前吧。” “几天前才认识,她就给你抛暗示?”老四在一边出口冷笑,“还有说上一次没做完的爱呢?卫阙,这种婊子你也要?” 卫阙皱了皱眉,“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她是婊子你睡过她?” “这么快就帮她说话了啊。”老四举起酒杯来,“我把你当兄弟才提醒你,上一次我也见过她,装清高厉害的很,你可别被她骗了。” 卫阙没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了不大高兴的表情。 黎悯在一边眯着眼,“她睡下了?” 卫阙有些尴尬地看他,“是的,安达仕的602.” 黎悯没说话,眸光里深深浅浅似乎透着光晕,包厢里的光打在他脸上,衬得他冷漠,又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像,他好久才眨了一下眼睛,说,“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卫阙小心翼翼想着措辞,“似乎……没有。我记不大清了。” “那就是没有了。”黎悯冷笑一声,这女人的确无所谓。 口口声声离不开自己,转身的动作却比谁都迅速。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连歌都被人按了暂停,似乎时间也被放缓了,谁都没有先出声。 这个时候虞晚眠的手机铃声突然间响起,她脸色慌张地看了眼周围,见到大家都在看她,脸色更差了,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差点掉在地上。她按通前又抬头看了黎悯一眼,没说话,神色匆忙地往门口跑,黎悯见她出去的动作,没有说话,默默收回视线。 祝怀从沙发上站起来,“去上趟厕所。” 说话的时候语调冰冷,没有人开口接他下一句,他就自己走出去,双手插在兜里,俊朗的五官覆着一层寒冰,大步走出了门。 老四自顾自喝下一口闷酒,“哎我说,你们怎么都跟那个女人牵扯不清。黎哥是,祝怀哥是,现在连卫少你也搭进去,那个女人真是个狐狸精!” 黎悯眯着眼,“闭嘴。” 老四不服,还在嚷嚷,“黎哥,你为什么不让说?” 黎悯冷漠的视线转过来朝向他,不知道是不是看错,那眼里竟然有杀意,“闭嘴。” 老四吓到了,又喝下一口酒乖乖闭嘴。 ****** “对,嗯……你突然打电话来吓死我了!” 女厕所的最后一间里,虞晚眠正猫着腰打电话,并且把声音尽量压低了,把手机贴在脸上说道,“嗯,是我。她猜出来了?呵呵,看来还有点脑子。没关系,不用担心,就要给她点教训。记得把照片都拍下来,发到网上去,让她身败名裂!!”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重重一脚冲着她所在的隔间的门踢过来! 虞晚眠发出一声尖叫:“啊————!!” 门又一次被人踹了一下,这一次它没有那么坚强,只撑住了一秒就被人狠狠踹开,虞晚眠脸色惊恐地抬起头,对上祝怀疯狂的表情。 “你在跟谁打电话?” “与……与你有关吗!”虞晚眠往后退几步,岂料隔间空间有限,她只能对着祝怀大喊一声,“这里可是女厕所!祝公子,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报警啊。”祝怀笑了笑,“我看看巡捕敢不敢抓我。” “你出去!我打电话不管你的是事情!!!” 虞晚眠继续尖叫一声,岂料祝怀就堵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后冲她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我不——!!”虞晚眠哆嗦着,这个时候被祝怀知道,那一切就都完了! “我再说一遍,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坦白你刚在做什么;另外一个,把手机给我,我自己去查号码!” “我都拒绝!”虞晚眠颤抖着挺直了背,强撑着平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可?祝公子,虽然黎悯和你是朋友,但是你也没资格来管朋友的女朋友的事情吧?” “是吗?” 祝怀眯眼笑了笑,笑得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那如果,这件事情和黎悯朋友的妹妹有关呢?你说,我该不该管?” “祝怀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晚眠装模作样大喊了一声,“你是觉得祝贪出什么事了吗?” 祝怀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她,“出没出事,只要你把手机给我,查一查就都知道了。” “为什么!”虞晚眠紧紧握着手机,“这是我的私人物品,祝公子没资格要求我,更何况祝贪会不会出事都没人知道,只不过是你的妄想。怎么,你是想我加害了她吗!” 祝怀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虞晚眠的手腕,“把手机交出来!” “你放开我!” 虞晚眠拼命挣扎着,女厕所门口传来一声呼喊,“晚眠?” 虞晚眠一听是黎悯的声音,心里一喜,“黎悯!是我!我在最里面,你快来帮我……” “闭嘴!” 祝怀狠狠一巴掌朝着虞晚眠扇过去。 黎悯刚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祝怀对着虞晚眠扇耳光的场景,立刻大喊一声,“住手!祝怀你在干设什么!” 祝怀一把将虞晚眠摔在地上,不顾黎悯铁青的脸色,“你自己问问她!” 一听到祝怀要把事情捅出来,虞晚眠立刻在地上大哭,“亲爱的,祝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女厕所打人,他喝多了吗?” 黎悯从地上抱起她,脸色很难看,“祝怀,我明白先前你因为祝贪的事情和我有隔阂。但是也不能算到晚眠头上来!” “你少扯淡了。”祝怀眯眼笑笑,“要不是有关祝贪的事情,谁他妈会去碰她?” 虞晚眠心中一惊,下一秒祝怀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是时候把手机给我看看了吧?虞小姐,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黎悯脸色变了变,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怎么回事?” 虞晚眠哆哆嗦嗦着,脸色苍白,“我也不知道啊,祝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祝怀冷笑一声就要上前,被黎悯拦住,“祝怀,不要一而再再而三逼迫人!” 祝怀笑了,“我以为,你那个时候那么疼祝贪,是起码在意她的呢。不过我想错了。” “你他妈根本就不在意她,所以有一天她若是死了,你最好不要在我们面前掉眼泪!” 黎悯脸色跟着变了一下,整个人冷下来,转头看向虞晚眠,“你做了什么?” 虞晚眠脸色惨白,吓得六魂无主,“亲爱的,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黎悯抓着她的衣领,“乖,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通讯记录,否则我保证连你爸都救不了你。” 虞晚眠再次跌坐在地上,喃喃着,“我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而已……” 黎悯捡起她手边的手机,打开来点了最新的一通记录打回去,没几秒钟后那边就有个男人接通了电话—— “哟,晚眠,你还有事情要吩咐吗,祝贪已经被我弄得快死了……” 那一瞬间,黎悯的眸中掀起惊天骇浪般的杀意! 下一秒,手机被他砸得粉碎!! 祝怀看着他,冷笑一声,只见黎悯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尉嬴拨通了电话,“帮我查个号码。” 他眼睛都没眨,把刚才那串号码报了出来,虞晚眠的脸色变得毫无血色,她说,“黎悯……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出气……” 黎悯总算肯正眼打量她,眯眼笑了一声,“我怎么舍得怪你呢,嗯?” 越是这样亲密无间的话语,越是让她觉得恐怖。 祝怀站在黎悯的对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孩童时期开始就是同样出挑而又优秀的,两个男人对视着,祝怀缓缓说了一句,“我要带她回家。” 黎悯冷漠地看着他。 祝怀又说,“黎悯,你不爱她,就别伤害她。” 黎悯说,“难道你爱她吗?” 祝怀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爱她。从以前到现在。” 黎悯冷漠的表情似乎有了裂痕,他瞳孔紧缩了几圈,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她跟过我。” “我不介意。”祝怀没有任何动摇,“黎悯,我失去她一次,不会再失去她第二次。而你,从头到脚,都是我们的旁观者。” 心中一股不知名的酸涩和痛意将他包围,黎悯白皙的脖颈处爬上几根青筋,他没说话,只是转头就走。 “十分钟,尉嬴会把手机号码定位给我。” 黎悯没回头,寂寞的声音在厕所回荡,“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包括你。” ****** 我再一次醒过来,是被人泼了一整桶冷水。 唐为站在我面前,拎着水桶,冲我阴狠地笑了笑,“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他再次将电击器绑在我的手指上,我呜咽几声,紧跟着,电流再一次滋滋作响,我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眼前如同天旋地转一般混沌,我身子往前倾倒,几欲作呕。 胃在不停地抽搐着,他加大功率,电流就在我脑海里弹奏出一声尖锐的长啸,我被绑在椅子上狠狠弹了几下,整个人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拗过去,下一秒又弹回来,我张开嘴巴,呕出一地胃酸。 眼前已经分辨不出东西,耳边各种声音开始回旋,我觉得我已经快死了,所以才会有这样走马观花一般的回忆将我吞没。 我隐约看到一双如同冷血动物的眼睛,我心想,黎悯,你太知道害一个人,如何害我的一生。 我似乎是傻了一般整个人又哭又笑,嘴巴里乱叫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我的肢体动作已经失去了控制,我甚至失去了语言能力,完全靠着一些毫无意义地哀嚎。 唐为哈哈大笑,开了闪光灯对着我拍个不停,我现在根本撑不开眼皮,视野里渐渐开始失去焦点。 我可能又要昏过去了,我想。 可是每次昏迷之前,我大概都能想到黎悯。 我内心深处,肯定有个期待,期待着他会来救我。 我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似乎是想自嘲一下,无奈身体已经彻底失去力气,我用力仰起头,却止不住留下来的鼻血。 五官的感觉已经开始渐渐抽离我的身体,连带着痛意一起被褪去,我觉得自己陷入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我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眼前一片灰败,耳边也只剩下嗡嗡声。 我嘴巴不听我的使唤在不停地流着口水,抽搐着无法合拢。 电流再一次通过我身体的时候,我失禁了。 我闻不到味道,而唐为却是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吐出一口血水,嘶吼了一声。 耳边似乎出现了另一波声音,可我听不真切,下一秒,我感觉到有人来我身边。 感觉房间里好像一下子进来了很多人,可我睁不开眼睛,我已经快……难过得要死掉了。 不知道是谁用冰凉的指腹贴过我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地,拂过我身上的伤口,随后抽离,在我身上盖下一件衬衫。 我觉得自己被人轻飘飘地抱起,混沌中我拉扯着自己的理智,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 我说,“黎……悯。” 抱着我的人一僵,随后低低应道,“嗯,是我。” 我死死抓着他抱住我的手,用力贴着他的脉搏,用徒劳无功的诉说,我说,“我恨你……”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仿佛我下一秒就会从他怀里消失似的。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中,我说,“我恨你……神是善良的……他宽恕每个人,而我……而我恶毒,我希望你……下,地,狱。” 黑暗吞噬疼痛蔓延下,我说,“我不杀你……没关系……自有这别人代劳,自有……这世道代劳!” ****** 我醒来是在一个礼拜后。 没错,我整整睡了一个礼拜。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当了一个礼拜的植物人,因为在这期间我甚至听得到护士和别人在讲话,在报告我身体的恢复情况,说我是受到太强烈的电击导致大脑受伤,影响到我的醒来。 后来护士报了个人名,喊了对方一声,随后说,“何况病人在做手术的时候就相当不配合,她的求生意识很弱,您得耐心等待她醒过来。” 我听到有个男声在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声从耳朵传递到脑海里反应给我的时候,自动跟着模糊了,我听不清他讲的每一个字,连声音都是朦朦胧胧的。 唯一可以辨认的是,这个男声还挺好听的。 我在一个礼拜后醒来,看到的是祝怀和卫阙。他们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心说我这待遇也挺不错的,跟武则天似的哪天想到要召唤谁了就喊谁过来陪我。 我嗓子干渴,说不出话,于是努力挪动了一下手指,祝怀很快就醒了,醒过来的时候震惊地看着我,随后冲上来——按下我身边的服务铃,抓着对面卫阙的头发把他的脸提起来,“醒醒醒醒!阙!快醒醒,祝贪她睁眼了!!” 一番话说的我跟开棺僵尸似的,棺材板一打开,祝贪她睁眼了! 我断断续续地说话,“我……想喝水。” 祝怀和卫阙比赛似的冲出去给我倒水喝。 我坐在床上,他们俩一阵风似的卷出去,又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吹得我刘海都飞起来了,我看着两个人递到我面前的水杯,挨个喝下来,依次说了句谢谢,随后继续躺回去。 祝怀来探我的额头,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没什么感觉。” 祝怀说,“没什么感觉总比感觉疼要好,你好好休养一个月吧。” 我说,“你一提醒我就觉得我腿有点疼了。” “……”卫阙在一边给祝怀翻了个白眼,他说,“你的膝盖磕破了,缝了三针。” 我嘶了一声,“会留疤吗?” “好好恢复应该没事,现在整容技术那么高,微整去个疤应该正常。” 祝怀在旁边安慰我,随后他沉默了一阵,似乎对我这样正常对待他的态度有些紧张,于是小心翼翼再次问道,“你……精神状况上,没出什么问题吧?” 我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我说,“你现在给我做个测试试试。” 祝怀当真了,指指自己,“我是谁?” 我说,“我哥,我初恋,我前男友。” 祝怀:……后面两层关系不用说也没关系的。 卫阙:……你俩故事还挺多哈。 祝怀指指卫阙:“那他是谁?” 我说:“卫阙,我姘头,我老相好。” 卫阙:……姐,我随口一说的老相好你怎么就记得这么牢。 祝怀:……你俩故事也不少哈。 祝怀叹了口气,“能嘈能说话,估计也没啥毛病,我和卫阙一直担心你大脑受刺激落下什么精神损伤来着。” 我说,“我精神还是肉体损伤得已经够多了,估计再来电几天都没关系。” “呸呸呸。”祝怀上来按按我的脑袋,表情没由来地柔和下来,似乎对于我这样不和他拔剑张弩的态度非常满意,他说,“这几天我和卫阙轮流过来看你。对了,谢京说周末放假也想来看你。” 我想了一会说,“好啊,他要来就来吧,记得让他多带点礼物。” 护士进来之后给我做了简单的测试,又问了我几个问题,确认我精神方面没出问题后让我好好休息。两个大男人看我躺下了,就不再多烦我,都起身说让我一个人安静休息会,我点点头,他们出门的时候就把房间的灯关下来。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醒来是在深夜,灯一关,整个房间都暗了。 一股冷汗莫名地从我背后升起,我惊恐地望着四周,身体开始发颤。 吊着针的另一只手上开始回血,液体进不去,只有血出来。 我发现自己紧张地发不出声音,心脏就仿佛在剧烈跳动要破膛而出,我死死抓着身下床单,不敢闭眼。 一闭眼,无数画面从我眼前略过。 被卖进酒吧关在小黑屋里不断地调教,除了送饭送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进来,每天都面对着一张如魔鬼一般的脸,拼命地训练调教我。 这张脸一下子转换成了唐为,他狰狞地笑着让我付出代价,我脸色惨白不断地哆嗦,到了后来,这张脸成了黎悯。 他一遍遍喊我,“祝贪!祝贪!” 我的视线开始回拢,我才发现真的是黎悯。 他就这样慌张地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看着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随后扯破嗓子喊了一声,“滚——!!” 黎悯被我这个态度吓到了,一把摁下服务铃,又把我按在床上,他半边脸高高肿起来,看来我的确是下了狠心。 可不是吗,手心都还疼得发麻呢。 我望着黎悯,浑身都在颤抖,我说,“滚出去!” 黎悯克制着声音的平静,“你冷静下来,你的针头在回血!” “和你无关!” 我一下子拔掉了针头,手背鼓起一个乌青,我抓着身下床单,控制着不朝他的脸扇过去的冲动,红着眼睛大喊,“滚!!” 黎悯错愕地看着我,脸色苍白,瞳仁都跟着紧缩成了针孔状。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疯魔而又癫狂的自己,我笑出眼泪来,忽然间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我闭上眼睛,对着黎悯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黎悯轻轻触碰着我,似乎是怕我疼一般,他说,“……我就守在外面,听到你的叫喊声……” 我仍旧没把眼睛睁开,我不想看见他那张脸,以及脸上那些令我作呕的表情。 我说,“我们不是两清了吗?嗯?” 黎悯没说话,我继续逼他。 “黎悯,你把我当做一个玩具,没关系,我签了合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我是个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就觉得我是你的,你对我只有占有欲!” 声嘶力竭地吼完了这一切,我再一次平静下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说,“黎悯,你看看我被你害成这样,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有多远走多远,我再也不敢出现在你和虞晚眠面前了,我怕我没命再回来。” 黎悯的指腹摸过我的脸,带着轻微的颤抖,一如我昏迷前有人将我抱起时碰到我伤口时的紧张。 我想我先前那段话他也一定听进去了。 黎悯,做坏事太多是要下地狱的。 我不要在这人世间等你了,我在地狱里等你。 我笑了笑,随后睡下去,护士跑过来看情况,对着黎悯一通数落,“你刺激她干什么?她现在最反感的就是你!你还要出现,乖乖守在门口不好吗!” 黎悯脸上是什么表情我猜不到,可是我心里很痛快。 黎悯,只有我受伤,你才能跟着痛。 原来我以前一直都用错了方法。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死呢? 黎悯,我若是活不下去了,我也一定要拉着你给我陪葬! 我爱你,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 护士重新给我扎了针,这期间我没有睁开眼睛。我能察觉到黎悯一直都在,他的气息还在,我再熟悉不过了。 另一只手吊了针,我重新换了个姿势睡好,黎悯不知道出去干嘛了,回来的时候似乎拎着东西。 我微微睁开眼睛,才发现他将一盏小型灯放在我床头,随后关掉了周围的大灯。 我没说话,神情冷漠。 黎悯说,“你睡吧。” 我笑了,“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黎悯说,“以前都是这样的。” 我说,“从今天起不是了。” 黎悯没有说话,从他眼里我看到了一种小孩子失去最心爱玩具的无措感。 心头滚过一阵又痛又快的感觉,我咧嘴笑了笑,没说话,转过脸去。 沉默好久,黎悯才试探性喊我,“祝贪……” 这一次,他喊我名字没有从前那般干脆利落出声落地,而是带着长长的,重重的,无法说出口的,蜿蜒曲折的痛苦。 几乎又是一段长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我听到他声音很低很低的,给我道了个歉。 他说,“如果不玩真心话大冒险,你就不会被我喊来。” 我没说话。 他说,“我不知道虞晚眠会出手动你,是我失误。” 我没说话。 他说,“祝贪,如你所愿,一个月后我们分道扬镳,再也不会痛苦了好不好?” 我没说话,却已泪流满面。 我想那一刻我改了主意。 我转过脸来,看着黎悯的表情,忽然间懂了什么一般,露出了嘲讽的微笑,“是不是发现我已经开始脱离你的掌控了?” “是不是已经开始有关于我的事情就会失控了?” 我笑得花枝乱颤,“黎悯,你装什么委屈来给我道歉呢,你他妈道歉有用吗!你不过就是想你心里好过点,道歉对我的伤害根本起不了任何安慰的作用,你有本事对我负责啊!光道歉能干什么?你能把我的尊严还给我吗!” 黎悯没说话,呆呆地看着我。 我努力笑着,让自己笑得很漂亮,我说,“黎悯,我发现我爱你和恨你都是同时进行的,真好,现在我只剩下恨你了。我再也不用背负爱你的难过了。我们之间又成了平手,哈哈。” 黎悯的眸中涌起一股我没有办法描写的洪流,如同潮水将我淹没。 我无数次觉得我要淹死在他的眼睛里。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发现我自己成了另一个黎悯,另一个冷血而又无情的自己。我笑得幅度和他嘲讽人的时候嘴边的讥笑一模一样,我轻轻地喃喃着,喃喃着以前一句他一直对我说的话,“黎悯,我们早该一起完蛋了。” 黎悯怔怔地看着我,真是罕见,现在的我能从他脸上发现他从前不会有的情绪。 后来我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黎悯还坐在我病床边,我看了眼他的脸色,发现有点憔悴。我冷笑一声,你总算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平时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根本就不像个普通人。唯有这种时候,我才发现你和我是一样的。 一样低劣卑微。得到的,都是自己不想要的。 这阵子医生一直都在给我做检查,因为先前半夜里的发疯让黎悯放心不下,所以他干脆给我报了整个的精神检查,我被按在椅子上做脑电波的时候,看到那些器具,一股无以言表的恐惧再次从心里散发出来。 那一刻,我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我真的病了,我成了一个有障碍有残缺的人。 我脸色惨白地发着抖,连带着肢体都僵硬了,我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护士来喊我放松,发现我的手指指关节都泛着青白,用力到她没办法想象地揪住扶手,甚至没办法扳开——如同尸体一般僵硬。 我看到他们拿着一个连着许多电线的器具套在我脑袋上,又让我深呼吸,随后房间的灯都关了下来,喊我闭眼,我就不断地颤抖。 我从喉咙里呜咽着,“救我……” 后来我不断地抽搐着,眼睛不断地翻白,这情况让所有观察我的医护人员都吓了一跳。他们根本没有对我进行任何的电击,这只是普通的脑电波测试。可是我的反应就像是受了巨大的电流刺激——这是一种本能反应,一种恐惧感被深刻植入身体记忆的反应,我以为我受到了电击,所以身体本能地抽搐疼痛起来。 他们拉开门冲进来将我按住,我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我留着泪,也流着鼻涕,松开嘴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医护人员被我咬出了血。 我心里想着,她可能要去打一针狂犬疫苗了。 黎悯见到我的时候,我正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他匆匆赶来,大衣上都带着褶子,看来我不在,没人给他烫衣服。 他坐在我床边,试图用手来碰我,我脸色惨白,“你别过来!” 黎悯眯了眯眼睛,他说,“是我,别怕。” 我说,“你和虞晚眠是一伙的,虞晚眠想杀了我!” 我大吼着,“她想杀了我!” “祝贪!”黎悯的声音盖过我,我浑身一抖,随后他缓和下来,上前抚摸过我的背,“你乖乖配合治疗好不好?” 我红了眼,“我很乖啊……” 我在他面前,哭得看不清任何东西,我说,“我真的很乖啊……我很努力在控制自己平静,可是黎悯,我怕,我真的好怕……” 黎悯脸色惨白,那一刻,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到骨髓深处的痛,以及连我自己都辨别不出来的,陌生。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我抬起头,将自己脸上的伤疤露给他看,“你看看我的额头上方,他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他把我绑在椅子上电击我,他还要强暴我……他把我弄晕又把我弄醒,他给我吃虫子……” 我每说一句话,黎悯眸中的情绪就痛上一分。 我把唐为在我身上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描述完毕之后,黎悯已经额头冒出冷汗,他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却被我死死扯住。 他的瞳仁颤抖着紧锁着,我忽然间就笑了。 “你将我变成了这幅样子,你开心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额头的伤口上,黎悯指腹冰凉,传递不了我任何温暖。 我说,“恭喜你,黎悯!你终于把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毁了!黎悯,你是原罪,你是罪魁祸首,你是不是开心得不得了!你瞧瞧你把我变成这样怪物的样子——!!” 黎悯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失声道,“闭嘴!” 我大喊着,“我不,我就要说,黎悯,你好好看看我呀。” “我这张脸,我这张得意的脸蛋,多了个伤疤是不是特别美?”我伸手很狠抓裂了自己脑袋上的伤口,我冲他大笑两声,“我拿这张脸勾引了祝怀,勾引了卫阙,勾引了虞渊,最得意的,还勾引了你!” 那一刻,我在他脸上看见了无数种情绪。 痛苦,无措,穷途末路的爱和恨。 黎悯没说话,而他眼里已经有千言万语,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这句话,虞渊也问过我。 我觉得我自己的心脏被恨侵蚀着,吞噬着,我尖笑,指着他,“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黎悯,可不是你亲手把我逼成这样的吗!你毁了我的骄傲,毁了我的人生,甚至毁了我对你的全部期待!” 我失手打翻了他带来给我的水,水被摔在地上一声脆响,伴随着响声它四分五裂,水滴四溅,地上一下子便多了湿漉漉的一滩,凌乱不堪。 我直愣愣盯着那摊水和玻璃碎片许久,才抬起头来喃喃道,“看见了吗,黎悯?” 他像个小孩子一般露出了空白的表情,“祝贪,你在说什么?” “我们之间,只剩下互相仇视了。” 我自顾自嘲笑了两声,冲他摇摇头,“黎悯,我们再也不可能和好了。” 那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毁灭性的绝望。全世界,整个宇宙,都在他眼里渐渐倾塌,如同碎片一片片剥落分解,被吞噬进他眸中的黑洞里。 我说,“我最乐意见你这样痛的样子,黎悯,你太坚强了,只有我成为你的软肋,你才能被我刺痛。瞧瞧,被自己养的狗咬一口的感觉怎么样? 我痛得不得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就要这样,这是我亲手给你的权利,踩我弃我丢我,都是我亲手奉献给你的,侮辱我的权利!不要原谅你,绝对不要原谅你。我就要把你的错,把你送给我的痛,把你的无情无义全都圈养起来,慢慢积累,慢慢沉淀,养成一个无药可救不会好转的悲剧!” “你瞧,我痛得不得了,我也愉悦得不得了!” 我高喊着,眼睛红得发亮,“黎悯,这是你亲自在配合我,在伤害我,在享受我!没有了我,你才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黎悯如同被一道雷当头劈下,整个人都剧烈颤抖了几分,他怔怔看着我,他说,“祝贪,为什么会这样?” 我说,“我们之间,从来只有你死我活。” 黎悯上前,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我笑了,我说,“杀了我啊,杀了我就不会痛了,一劳永逸,还能除掉令你心烦的东西,不是很值得吗!” “黎悯,虞晚眠伤我一次,能换来你这样被我刺痛一次,我血赚啊!怎么想都不亏啊!”我就像是一个疯子,“舍得下手吗,掐死我啊!” “祝贪!”黎悯重重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我,眼里的杀意能把我刺穿,他说,“你怎么能这么狠?” 我说,“黎悯,你是对别人狠,而我对别人下不了狠手,唯独可以对自己狠。” “这副身体就是我最后的筹码,如果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能在我上面划一刀传递给你同样程度的痛苦的话。”我扯开衣领,将他的手放在我心口,我如同一个魔鬼一般把他的手用力按住,我用力地笑着,咬牙切齿地笑着,滔天恨意将我吞没,“那么,我全身划满伤口也在所不惜!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愿意!” 黎悯没有说一句话,视线滚烫而颤抖。我想,这是我最出乎他意料的时候吧。 呵呵,以后还会更多呢。 “别爱我,我十恶不赦。黎悯,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认输。” 他的眸子几乎是在瞬间冷漠下来,冰冻那些痛苦的情绪,就如同先前的失措只是个错觉,我感觉自己就连同那些情绪被一起吸进他的眼底,跌入他的深渊。 他改了动作轻轻抚摸我的脸,在我耳边说着,“你这样信誓旦旦只建立在一个条件上,那就是,我爱你。” 他咬着我的耳朵,亲密地调着情,“若我无动于衷,你所有的痛苦,都是白费,都是不成立。” 我肩膀颤了颤,他退后半步,露出了惯有的嘲讽笑容,“来看看鹿死谁手吧,祝贪。” 感情总归要有个胜负。而我,不想输。 我没说话,他帮我按下铃喊来了服务员,半小时后,我坐着轮椅被推到了心电图测试的门口。 有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对我说,“这次不会有电击的,只是普通的量下你的心跳,做个心电图。” 我没说话,他们就把我推进去。 真奇怪,我明明脚是好好的,却要推着我。 宁可给我暗示我的脚是瘸的,也怕我站起来转身逃跑吗? 我笑了笑,我已经被怪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躺上床,有人来解我衣服,外面站着的黎悯喊了一声,“慢着。” “黎少,有事您说。” 黎悯的视线朝里面掠过去,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是个男的给她做心电图?” “黎少,请您相信我们医生的专业素质……现在妇科接生也有男医生……” 黎悯不等他们说完就自己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说,“换个女的来,脱衣服我自己帮她脱。” 我躺在上面看到了黎悯来到我身边,他的脸就在我的正上方,此时此刻他正动手帮我解着纽扣。 一颗一颗,他冰凉的指腹偶尔会擦过我的皮肤,让我微微颤抖着。 我见到他那双微微垂着的眸子,里面深浅的情绪就仿佛有着魔力一般,我心里想着,黎悯这个人渣,怎么就白长了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 以及这张这么漂亮的脸。 两小时后报告做好,我想看一下报告,眼前却伸过来一只手把原本递给我的纸一下子抽走。 黎悯穿着风衣,节骨分明的手指捏着我的报告,另一只手插在风衣兜里,这么看过去,当真身姿挺拔腔调优雅。 我在那里倔强地说着,“把报告还给我。” 岂料黎悯看完,掏出打火机,当着我的面烧尽了那张纸。 灰烬落在地上,我红了眼睛,我说,“黎悯,你什么意思?” 黎悯松松肩膀,“就这个意思啊。” “你凭什么这么做?”我气得一把攥住被子,“我的身体,我有资格了解!” “结果就是,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黎悯眯眼看我,“少给自己加戏,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休息一个月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我没说话,死死咬着牙。 ****** 第二天祝怀过来看我,带了他自己熬的鸡汤,我一看那个保温罐就发虚,“你再说一遍,你刚说什么?” 祝怀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自己熬的鸡汤,你喝了好好休息,以前的事情也别计较……” “打住打住。”我要不是另只手吊着针,巴不得两只手一起挥舞,“这是你自己做的?” 祝怀白皙的俊脸上飘过两抹红晕,“食材是下人买的,煲汤过程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我直接躺回床上装死,闭上眼睛,“啊我头好痛我要晕过去了吧,啊我晕了。” “……”祝怀动作僵在那里,我估摸着他下一秒是不是要拎起鸡汤直接冲我泼过来,果然下一秒大少爷脾气上来了,“祝贪!你什么意思!你哥哥我亲自给你熬汤喝,你不喝算了还这个态度?!” 我气得昏过去的人醒过来冲他喊道,“你放屁!以前你做饭哪一次能吃了!你连盐和糖都分不清楚!我本来还没死透呢半死不活的一口汤喝下去直接归西怎么办!你是不是变着法子要弄死我!” 祝怀气得浑身哆嗦,“我这次很认真地看了教程好吗!” 我见他这幅表情,于是沉下气来,试探性问道,“熬高汤的时候你放了香料没?” 祝怀一脸懵逼,“香料是什么?要喷香水吗?” “……”我说,“最基本的生姜呢?” 祝怀说,“那玩意儿我不喜欢吃。” “……”这他妈到底是你吃还是我吃? 我说,“鸡你切了吗?” 祝怀一脸惊恐,“鸡还要整只切开来啊!” 我冲他狂吼,“你他妈喝鸡汤的时候一捞一整只鸡啊!!!” 祝怀按着凳子往后挪,“你轻点!我不就……稍微有那么点不懂吗!你喝喝看先!” 我一梗脖子,“我拒绝,我要点外卖了。” 祝怀直接把鸡汤哐当一声丢进垃圾桶里,从兜里掏出手机,“点点点!” 我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突然之间对我这么殷勤?” 祝怀一本正经点头,“经历一遭你快死的事件,我发觉我得好好对你,就如同以前我们一样……” “以前就不要再提了。” 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少年,用那双丝毫没有老去的眸子看我。 我说,“祝怀,人生没有重来,我们,错了就错了,不可惜。”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他说,“祝贪,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笑着摇摇头,我说,“祝怀,机会从来不是我给你的。我也没办法再给你了,你伤我太深,我已经对你有防备了。” “可我依旧爱你。”祝怀死死抓住我的手,“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当年一报还一报,如今我们两清重新开始有何不可?” “一报还一报……” 我喃喃着,随后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祝怀,这个世界,最无趣的就是一报还一报了。” 我倒下去,埋入枕头,用酸涩的声音说着话,我说,“到了后来,我都分不清我们是要爱,还是要赢。” 我轻轻问着他,“祝怀,你到现在,能分清吗?” “你是爱我,还是想要赢过我,让我臣服你?” 祝怀没有说话,男人坐在我床边,脸上表情又痛又很,比起黎悯来可是鲜明多。 所以他也远远比黎悯对我用情深。 黎悯到底有多在意我,我永远都不知道,可能只有试一试我去死,大概可以衡量出来——可我又不敢,我怕出来的结果太伤人,连死都成了笑话。 祝怀伸手抚摸我的脑袋,似乎在用力克制着我的情绪,他说,“祝贪,你别这样乱想了,我承认,我也有做的过分的地方……” 我打断他的话,“不要道歉,不要认错。” 他怔怔看着我,我把脸转过来对上他的目光。 他眼里和黎悯那种绝望的美感不一样,他的眸中已经是千疮百孔废墟一片,那大概要经历无数个日夜的摧残,过渡,慢慢腐蚀慢慢从中间被蛀空,看着依旧光鲜亮丽,却从里烂到外,就如同我的。 我在想,我和黎悯会不会也变成和祝怀这幅样子。 拼命想回到过去,却拼命回不到过去。 我说,“我也不想认错道歉,所以你千万别跟我低头。我不想背负内疚而活,所以我更讨厌别人跟我道歉。这就意味着我不得不放下对他的厌恶情绪随后宽容大度地原谅他。” 我说,“为什么呢,只要犯了错道个歉就可以得到原谅,凭什么呢,你也是,黎悯也是,道歉有什么用呢……你们拿什么来还我呢?” 第358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4 祝怀愣愣地看着我,就如同是被我这些话刺痛了一般。 那一刻,我忽然间就想到了年少时候的我们,我刚被祝家领回来时候的我们。 祝怀他是个合格的兄长,尽管他年岁与我所差无几,可他依旧处处照顾我偏爱我。 我低估了自己的贪心,也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这样无法回头的模样呢?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床上,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 我曾经大概很爱很爱过祝怀,以至于哪怕逃避着他,都被他感动着。 如果没有黎悯就好了。 如果没有黎悯,祝怀现在回来找我,我们之间也顶多会在互相伤害之后互相原谅。 可是黎悯的存在让一切都变了。 我痛恨心软无能的自己,痛恨对黎悯有感觉的自己。 将身体缩成一团,我闷进被子里,颤抖着手机攥紧了被子的一角,深呼吸一口气。 离开黎悯后的每一个深夜,我都觉得漫长得等不来天亮。 ******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祝怀也早就重新收拾了心情,他坐在楼下客厅看着报纸,抬头见到我下来,喊了我一声,“早啊祝贪。” “……早。” 我昨夜睡得并不踏实,甚至睡到大半夜差点被自己闷死,一口气喘不上来,我就钻出被窝直抽冷气。 祝怀看到了我眼底的淤青,动身站起来,去厨房给我热了一杯牛奶,我在餐桌前坐下,他端着牛奶和太阳蛋出来。 我唏嘘道,“这个蛋煎得挺有蛋的样子的……” 祝怀俊脸一红,“……我学了一个多月学会的。” 我面无表情地在一边鼓掌,“一个月就学会了煎蛋,不得了不得了。” 祝怀哐的一声把盘子摔在我面前,又哐当两声把刀叉摔过来,“快吃!那么多话!吃完我送你上班。” 我恭敬不如从命,祝怀看我吃完,收拾了盘子进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啧啧感慨。 当初都是我伺候人家,现在有个人出来主动要伺候我,我居然还受宠若惊。 真是犯贱的命。 祝怀把盘子放进自动洗碗机里,一边走出来和我说,“虞晚眠要去虞渊的公司实习了。” 我喝着剩下的牛奶,眉心一跳,“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你明白的。” 祝怀擦了擦手,走到我面前,“尽量少和她在公司场合起正面冲突,对你无利。有事就跟我说,我能帮你。” 有个祝家的大少爷哥哥真是太万能了! 我说,“好,我尽量。” 尽量忍住不要和虞晚眠起冲突。 但是如果她上赶着要我教训她,我就大发善心帮她一把了。 八点半准,祝怀将我送进公司,身后有人在叽叽喳喳,说的声音一点都不小,似乎毫不顾忌我能不能听见。 “据说上个月是黎少送来的呢,今天就换了个开宾利的。” “啧啧,你看她那张脸,跟个狐狸精似的。” “对啊,当初进公司的时候就是开后门。” “我记得有一次她还单独去总裁办公室呆了好久吧?” 我没说话,自己顾自己打了个卡来到原来的位置上,小房和王毅又按照老规矩冲我递来两条速溶咖啡,我笑了笑,“哟,江湖规矩啊。” 王毅笑着说,“欢迎回来啊祝贪。” “这次好好干,别再半路走了。” 小房没笑,不过也多嘱咐了我一句,我点点头,她就回到自己的屏幕上。我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就将一个小包装袋拎出来递给隔了一个板的小房。 小房皱着眉头看着我,“这是什么?” 我故作神秘,“你拆开来看看?” 小房接过去,当着我的面拆开来,才发现是一个很精致的夜光杯,圆润细巧,拿在手里特别有腔调。 我说,“上次和乔菲菲打架,把你的杯子摔了,现在赔你一个茶杯啊。” 小房笑了笑,“你少来贿赂我这套!” 我吐了吐舌头,“明天就送你一包铁观音!” 小房一边打字一边冲我抬抬下巴,“不用了啊,多客气您啊。乔菲菲被调到人事部去了,平时应该见不着面。” 我察觉到小房开始对我渐渐多话了,心里也放下防备来,试探性问道,“今天是不是虞晚眠要来?” 小房打着字一顿,下意识说道,“是啊,对哦。你和虞总的女儿也有过节。” 我没说话,前面的王毅转过身来,将头埋到我们的隔间里,“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说,“在讨论等会总裁女儿来上班会做什么呢。” 王毅切了一声,“这个啊,我老早打听到了。她和你一样是来做实习生会计的。” 我一愣,“那这个意思是她就是来我们部门?” 王毅点点头。 我心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下正好,坐一块了,也少了我到处打听她的麻烦。 十点钟的时候,虞晚眠穿着一身高定踩着高跟鞋来到了我们部门门口,小房推了一把面前的键盘,叹了口气,“又来了一个祖宗……” 王毅愁眉苦脸地说,“跟我们坐一起的工程部,还觉得来了个美女开心呢。那是他们没见过她刁难你的场面……” 我笑着给自己泡了一条咖啡,“全公司估计也就你们两个看我好看。” 小房还想说话,就又被上头喊去安排新人了,我自顾自在盯着电脑屏幕看,没多久,虞晚眠的声音传出来。 “大家好,我是这个月新来的实习生,我叫虞晚眠。虽然我是总裁的女儿,不过日常工作上大家可以不用怕我,把我当做一个新人来锻炼好了。” 瞧瞧这番话说的,让人哑口无言。 还特别贴心提醒你一句“虽然我是总裁的女儿”。 我听着就翻了两个白眼,自古至今白莲花都是这样的,又要树牌坊,又要装作一副很识大体的样子。 真见不得这种想装又装不好处处露馅的。 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在下面接了几声,随后虞晚眠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虞渊过来说了一圈话,不愧是总裁女儿上阵,当初不管哪个新人都没有总裁出来亲自接待介绍的待遇,现在人家女儿一来,就跟微服出巡似的要来看一圈。 结果一到下午,虞晚眠就出了问题。 据说是传文件的时候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忘记了,文件传到一般没传完,导致人家开会的时候发现数据都是不完整的,仔细一问,就发现是虞晚眠没有传完。 开会的大姐大是个跟小房差不多的公正无私的女人,来到我们部门就抓着虞晚眠骂了一顿,言辞激烈表达直接,让虞晚眠这个千金大小姐愣是红了眼睛。 “虞晚眠!你一个实习生,能够直接坐到这里和大家一起上班已经是公司很大的让步了,你现在三心二意做事情,让大家怎么看你?” “总裁女儿出来这样的做事效率,你不觉得你给虞总丢脸吗?” “开会的时候对方公司都还在呢,给人家看到了我们这副丢三落四的样子,人家会怎么想我们公司?嗯?你造成的公司形象损坏,你一个人担当得起吗?” 我喝着咖啡翘着脚,巴不得给那位大姐大鼓个掌。 虞晚眠红着眼睛不敢多嘴一句,最后等对方快骂完了才慢吞吞道,“我去上厕所之前看了,的确是发完了的……” “那我们收到的数据对不上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啊!”虞晚眠急得要哭了,“你不能不讲道理啊。谁都知道qq文件传送的时候,只要不去碰它不掉网,它就会一直在那边传送直到传完为止。我去上厕所,我又没动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停掉呢?” “这是我们的问题吗?” 大姐大脸色不变,丢下一句话,“出了事到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啧啧。” 语毕转身就走,虞晚眠站在那里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不少人上去安慰。 我乐得喝咖啡跟喝汤似的都喝出声音来了,一边小房连连看我几眼,“喝的罗宋汤吧?” 我美滋滋点头,仰天大笑,“心情好啊!” 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虞晚眠的声音跟一道剑一样射了过来,“祝贪!一定是祝贪动了手脚!” 我喝着咖啡差点被呛到,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冷笑一声,“关我什么事?出了事挺会找理由啊?” 虞晚眠气得直接往我这里走,“你说!是不是你趁着我上厕所把我的文件传输关掉了?” 装无辜,谁不会呀?我瞪大眼睛,一脸委屈,用她的话还给她,“你不能不讲道理啊,经过你桌子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说我。再说了,文件被关掉了你检查一遍不就会发现了,我哪有那么傻做那么弱智的事情……” 王毅在一边帮我说话,“是啊,虞小姐,上一次你见到祝贪就一直针对她,这次出事了还要把责任推给她。祝贪也是刚回到岗位上来,这样不好吧……” 虞晚眠气得浑身哆嗦,一把将我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摔在地上,叮铃哐啷一阵响,这架势简直是要我第二次撕逼了,她指着我,眼睛血红—— “祝贪!我知道是你!你要我不好过,我告诉你,我也不会白白等着你来蹬鼻子上脸!下次别让我抓着把柄,我让你身败名裂!!” 我眯眼笑看她,“让我身败名裂之前,先把我的东西赔了。” 虞晚眠一愣。 小房不愧是专业的会计,在旁边拿出一个带声音的计算机来,按得啪啪响。 “一个杯子,一个键盘,一个鼠标,还有两袋瓜子一盒图钉,加上一只纪梵希的小熊热水袋,初秋季节我备着防冷的。一共八千七,你什么时候结账?不结账我直接把账单发给虞总让他替你付了。” 虞晚眠在那里指着我,“你!!” 你了一分多钟,她眼睛一红,直接踩着高跟鞋哭着跑出了办公室。 王毅和小房在地上帮我捡东西,键盘鼠标上都被洒上了咖啡,估计是不能用了。 我叹了口气,我说,“唉,有钱人真是太放肆了……” 刚说完话,隔壁有一道声音过来,“祝贪你自己说话太刺激晚眠,还怪人家不留情面。” 我抬头,就看到了早上在我背后逼逼叨的一张脸。 “就是就是,还要跟虞晚眠算账。这键盘啊鼠标又不是你的,是公司的。公司是虞总的,你也好意思问人家女儿要钱。” “等下晚眠和她爸爸一告状,你怎么哭都不知道。” “她不是自己挺会勾引虞总的吗,兴许事情还能压下来呢。” 我没说话,随便他们去议论,将地上打扫干净后,重新做回椅子上。 小房探过头来,“东西都报废了吗?我帮你上报重新申请一下。” 我说,“键盘和鼠标,谢谢了。”随后我站起身子,大家看到我的动作,都纷纷抬起头来。 我扫视了周围一圈,冷笑一声,就踩着高跟鞋往虞晚眠跑去的总裁办公室方向走。 推开门,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虞晚眠在一边沙发上哭得不成人样,抽着餐巾纸一脸委屈,见到我不敲门直接进来,表情僵在脸上,随后又怒喊一声,“你进来干什么?” “就许你告状不许我告状?” 我用脚勾着门往后一甩,直接把门踹上,跟着来到虞渊办公桌前,笑着双手抱胸,“虞总,想必虞晚眠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你了吧?” 虞渊的脸色很难看,“祝贪,你过来是想说什么?” “你的女儿在公众场合污蔑说是我做的坏事,我来给自己正个名声啊!” 我笑着指了指虞晚眠,“你说是我做的,你拿出证据来,我当着虞总的面给你道歉赔不是,不是我做的,你现在就出去,当着大家的面给我道歉!” “凭什么我给你道歉!” 虞晚眠又一次红了眼,“除了你还能有谁?我走之前明明是好的,回来就不对了,肯定有人动手脚!” “有人动手脚关我什么事?!” 我的声音拔高了,直接压过了虞晚眠,“你他妈看我不爽,出什么事都要算在我脑袋上?哪天你出门被车撞了是不是还要说是我开的车啊!提醒你一句,这点你没法诬赖我了,姐姐我连驾驶座都还没到手呢!” “祝贪!!” 旁边的虞渊直接出声,“你冷静点!在办公室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虞渊,“虞总,您好大的心啊,装得下天地了吧?我现在走出去说你领养虞晚眠是因为你有恋童癖,你他妈能不能回来跟我说一句谢谢啊?” 虞渊站起身,走过来就冲我摔了一个巴掌。 我捂着脸,没说话,肩膀因为愤怒颤抖着。 虞渊又后悔,又愤怒,盯着我说,“不会说人话,我教教你!” 我笑了,“虞总愤怒不就是因为我乱污蔑你么?你既然现在这么生气,那你怎么不转换立场考虑考虑我?嗯?” 虞渊没说话,神色复杂。 我盯着虞晚眠,捂着脸,一字一句对着她说,“今天你爸爸甩我的一耳光,早晚有一天,我会摔在你脸上。” 随后我出门,用力摔上总裁办公室的门,这还不够,我出门后就从旁边搬起一把椅子,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狠狠砸向虞渊的办公室! 嘭的一声巨响,凳子被我摔得四分五裂,虞渊办公室的门也被我砸的摇摇欲坠,我一脚将它从外到里踹进去,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里暴怒的虞渊和虞晚眠。 果然踹门这件事情的确相当解气而且有气势,难怪黎悯惯用这一招。 我笑了一声,指着他们两个,“从今天起我不会委屈自己多受你们一分气。凭什么?就凭你是公司总裁就可以这样伤害我的尊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 你女儿污蔑我是主谋,我就去外面传你是恋童癖!你女儿不给我道歉一天,我就去外面多造谣一天!你女儿摔了我的办公桌,老娘今天砸了你的办公室。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你有本事,就先让你女儿给我道歉,道完歉老娘掏钱修你的公司顺路还带给你磕三个响头!” 说完我就走去座位上,从钱包里掏出钱,回到他们面前,洋洋洒洒丢在他们面前,“这是我刚刚弄坏的椅子钱,还多带了五百块,让虞晚眠去挂个号看看脑子。” 妈的,丢钱也爽啊!难怪黎悯也喜欢! 丢完钱我就走回座位直接坐下,拿过隔壁小房的热水壶给自己重新用塑料杯泡了一杯咖啡。 周围有人一直把目光投在我身上,我也没有压力,看了周围一圈,“干什么?自己顾自己做事啊!都他妈还要我教你们上班干什么?发呆给虞总赚钱啊?”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立刻把头缩回去默默地做自己的回去。 包括前面的王毅。 【私聊闺蜜群】 王毅:哥哥我一边敲键盘一边发抖,唉呀妈呀祝贪生气起来太可怕了,再也不要追她了!这是当众打虞总的脸啊!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吃不消啊! 小房:祝贪这女人真可怕……比我还要可怕…… greedy:……你俩当着我的面说真的好吗? 晚上下班的时候,祝怀来接我,听说了这件事,连连爆了两句粗口, “卧槽!祝贪,你什么时候这么暴力!卧槽……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我迈着大长腿坐进他的车子里,眯着眼,“我就是看不爽虞渊和虞晚眠那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祝怀放开方向盘给我鼓了两个掌,“干得漂亮!虞晚眠下次要是拿虞渊压你,你就把我名字报出去。” 我说,“报你名字能有什么用,能比虞渊厉害还是能吓着虞晚眠。” 祝怀打着方向盘一个急转弯,“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好歹也算是个总裁好吗!” 我笑了,“你把总裁位置让给我吧,我想对付虞晚眠。” 祝怀没说话,好久说了一句,“好啊,你别去虞渊那里了,来我这里吧。” 风声呼呼地掠过耳边,我说,“你说什么?” 祝怀笑着喊了一句,“我说好啊,总裁让给你做!” 我说,“不要!我要继续留在盛达虐死虞晚眠那个小婊砸!” 祝怀说,“随你开心!不过话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大笑两声,“是我干的啊!我就喜欢做了坏事人家还要冲我道歉的样子!” ****** 第二天新人开会的时候,大姐大点名批评了虞晚眠,虞晚眠一脸不服地坐在那里,我坐在她旁边两个位置,拿着笔记本随手写一些东西,并且才知道小房原来全名叫房婕妤,还挺好听的名字。 王毅和房婕妤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看着我在笔记本上画画,用很轻的声音问我,“你快转头看看虞晚眠的脸色。”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正好和虞晚眠对上。 于是我干脆大大方方转过去,冲她露出一个甜蜜蜜的微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虞晚眠扭曲了脸,原本一张好看的鹅蛋脸硬生生变得脸色铁青。 我一看笑得更开心了。 散会的时候虞渊喊住了我,大家都纷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生怕被我们两个抓住一样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我觉得在这个公司里,可能我的可怕程度已经和虞渊一模一样了。 房婕妤和王毅担心地对着我皱眉,我冲他们笑笑,示意他们不用着急,于是就跟着虞渊去了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我还嚷嚷了一句,“装修挺快啊,新的红木门看着挺结实喜庆的。” 虞渊冷笑,“是么?” 我点点头,“是啊,旁边贴俩对联,上面再挂一串红辣椒,虞总,改天我给您在门上提字,写上恭喜发财。保准您财源滚滚。” 虞渊用力拍了一下办公桌,我也没吓到,仍是挂着笑意看着他。 拍桌子这种事情,干得多了我也没觉得有多可怕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损人这么厉害,嗯?”虞渊没坐下,站在位置上,眯着眼看着我,优雅沉稳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寒冰,“今天你坐下好好来谈谈态度问题,否则我还真怕了你待在我们公司里。” 我垂下眸子,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我说,“虞总,我先前就跟您说过,您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还多着呢。” “被黎悯包养这一件儿够了。”虞渊声音冰冷,“这一件足够我认清楚你是一个什么人。” 我心口刺痛,抬起头来看他,“您还记得我被黎悯包养过啊?哈哈,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最好早点看清我,省得在我身上多花力气。” 我说,“我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您小心哪天被我反咬一口。” “是吗?” 虞渊细细眯着眼睛,眼中露出了如同在追逐猎物的狼一般的表情,“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把我的公司搞得天翻地覆?” 我低下头,“虞总,您高抬我了。” “我从始至终想对付的,只有您的女儿而已。可是您要帮她,我也无能为力啊。” “祝贪,人心永远是填不满的。”虞渊开口说话,每个字都带着相当的戾气,“你要这样撕破脸对你没好处。虞晚眠的事情,你永远都动不了她!” “所以你要我原谅她是吗?” 我摇摇头道,“不,原谅她是上帝的事情,我的任务是负责送她去见上帝。” 虞渊再一次用力捶了一下桌面,看着我那双疯狂的眼睛,他说,“你已经不想回头了是吗?” 我笑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你这也是在逼你自己!!” 虞渊大喊了一声,“你杀了她你是要坐牢的!” “坐牢就坐牢!”我冲他用力地喊回去,“我这条命也没多尊贵,所以我也没多稀罕我能怎么活,在我死之前,我要用力将你们都脱下地狱。” 如果有一天我烂在一滩泥里,我要你们陪我下地狱! “你疯了……”虞渊死死盯着我,“虞晚眠的未婚夫是黎悯,虞晚眠的养父是我!你想来动我们两个,就凭你,根本不可能!” 我将眼泪逼回去,努力控制住颤抖地自己,我说,“那就不关你们的事情了。” 我站起身来,拉开了新的门把,背对着虞渊,我说,“虞总,在虞晚眠还没加害我之前,我曾经一度想要在你身上靠岸。” 虞渊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可惜了。我摇了摇头,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惨笑,“可惜了,你选择了无视我的伤口,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拉开门,我走出去,随后将门轻轻在身后关上。 就仿佛这是我最后一次的离开一般,要走的人都是这样一言不发轻手轻脚地,永远离开了别人的世界。 ****** 我晚上回家的时候心情明显不是太好,祝怀叫了外卖过来,我们两个人把外卖盒子铺开来放在桌子上,他在我对面坐下,看了我一眼,“你今天状态不好?” 我抿抿唇,“被虞渊一番话说的有些难过。” “你也会因为别人的话而感到难过吗?”祝怀苦笑一下,“我以为你都不会了。毕竟你说话从来都那么伤人。” “那我也会被伤啊……”我叹了口气,打开了手边的快餐盒,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说,“祝怀,你这几天都不回家住,爸妈不会说什么吗?” 祝怀摇摇头,“我和他们说了我要搬出来住,所以他们没多想。” “是吗……” 我记得,在我印象里,祝夫人是个相当重男轻女的人,当初领养我也是祝怀开了口才把我接过去。我也是因为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重男轻女,才会选择不要讨好她,改而讨好祝怀。 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宝贝儿子要搬出去了,怎么会这么轻松答应? 果然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在没几天的周末,她就亲自登门了。 祝怀完全没想到祝夫人会直接过来,我和他穿着睡衣下楼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一脸冰冷地看着我们。 看了好久,才尖声讥讽一句,“哟?我这是看到了谁呀?” 我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早已握成了拳头。 祝怀将我拦在身后,皱着眉毛上前,“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和哪个野女人躲在别墅里啊。” 祝夫人冷笑一声,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来,“你居然还活着。” 短短六个字,将我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旧伤疤再一次被人揭开来,我发现我真的小看了人心的恶毒,有的人光是寥寥数字就可以把我击成重伤。我那些雕虫小技算什么呢,根本摆不上台面。 “当初床|照|门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你把祝家的脸都丢尽了,居然还活得下去。” 祝夫人身穿旗袍教养极好,短高跟尽显贵妇气质,连嘴角恶毒的嘲笑都带着优雅,“我要是你,我就自杀了。我们家领养你,你居然还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是想全天下都看我们祝家的笑话吗!” 祝怀一听他妈妈提起之前的事情,就心机慌忙地看我一眼,赶紧解释,“妈,当年那些照片不是……” “你闭嘴!” 祝夫人上前,走到我们两个面前,目光凶狠,“你居然还跟这个女人保持着联系!她有什么好?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鸡也配跟我们祝家搭上关系?祝怀,你是不是脑子搞不清楚状况!” “妈!”祝怀大喊了一声,“你别那么说祝贪!她好歹在咱家里的时候那么孝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她现在勾引我儿子就是对不起我!” 祝夫人在客厅气得浑身哆嗦,“祝怀,你给我滚下来!别跟那个女人站在一起!” 我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悲伤的脸看着祝夫人,我说,“太太,当年我在祝家的时候,您有那么一刻,把我当做你的女儿过吗?” 祝夫人表情一愣,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少给我打感情牌!你这一声太太我可担当不起!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哪来的资格要我把你当女儿!” 这心啊,大概是痛到快麻木了。 否则我怎么明明这么难过,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呢? 我身边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呢。 祝怀,你看见了吗?不是我去伤害他们,是他们要来伤害我啊。 我红着眼笑了笑,我说,“是啊,那我还是喊您祝夫人吧,当年的事儿我给您道歉,算我不要脸,您现在又算什么旧账呢?你问问祝怀,他肯跟你走吗?” “你还敢蹬鼻子上脸?” 祝夫人指着我,手指在不停地哆嗦,“祝怀,这种女人心肠歹毒,你跟她没有好下场!” 我笑了,“是啊!我心肠歹毒!谁跟了我都没有好下场!祝夫人,您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还敢诅咒我!” 祝夫人捂着胸口,“我养你两年,养不熟……养不熟……” 我说,“先前您不是说不让打感情牌吗?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又变成您委屈了呢?” 我笑着走下楼梯,来到祝夫人面前,看着她老去的脸,像哭又像笑,“当年就是你的冷血无情……杀死了那个想当你们祝家好女儿的祝贪啊……” “你——!!”祝夫人指着我,竟然眼睛一翻白,直直晕了过去。 祝怀在楼梯上大喊一声,下来就抱着他的母亲上车往医院开,我坐在后排,我说,“祝怀,别护着我了,我这个人,到哪儿都是累赘。” “你不是累赘。” 祝怀开着车,声音都在抖。 可他说,“祝贪,你不是累赘,当年的事情也有我一份,这是我的代价。” 我没说话,靠着椅子泪流满面。 多好的男人啊,如果时光能重来,如果我能再次爱上他该多好? ****** 晚上八点,祝夫人转到病房里睡下,我和祝怀从病房里走出来,他叹了口气,径自点燃了一支烟。 我说,“别抽烟了。” 祝怀说,“我心里烦。” 我说,“我知道你烦,我走就好了。” 祝怀一把拉住我,狠狠拉住我,用力到指关节泛着青白色,他说,“祝贪!你敢!” 我再一次红了眼睛,“你也看到了你家里人这副状态,我在,就是个丧门星……” “你闭嘴!”祝怀狠狠按住我,“不要让我再听见这种话!祝贪,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我惨笑一声,“祝怀,别这样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祝怀也红了眼睛,“祝贪,就当是我补偿你的,好吗?就当着一切都是我当年的报应好吗?” 我疼得全身都在哆嗦,慢慢蹲下来捂住自己的肚子,我说,“报应啊,可是报应也应该有我一份吧。” 祝怀扔了烟蹲下来抱我,看着我惨白的脸色,“祝贪,你怎么回事?” 泪眼朦胧中我看不清祝怀的脸,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双冷血如爬行动物的眼睛。 我缓缓说着,用尽力气,我说,“祝怀……我可能,怀孕了吧。” 半小时后。 祝怀看着我从厕所间出来递给他的验孕棒,眼睛都睁圆了,上面的两道杠如同细针扎进他脑海里。 他喃喃着,“你怀孕了……?” 他又问我,“是谁的?” 我虚弱苍白的脸上再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祝怀倒退几步,“是……黎悯的孩子吗?” 我说,“是啊。” 祝怀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听到我这样亲口承认,他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黎悯的?哪怕是别人的……” 我说,“我只跟过黎悯。” 祝怀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我听见他在喊我名字,用声嘶力竭却徒劳无功的语气,“祝贪……要怎么办,祝贪祝贪,我要拿你怎么办?” 我说,“别问了,打掉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祝怀按住我,“你之前就替他打过孩子?” 我笑了笑,“是啊,他还觉得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呢。打了就打了,不可惜。我这种人,不配有孩子。” 祝怀整张脸跟我一样变得惨白,他按着我的手都在颤抖,“可是你怀孕了……不行,这次不能再打了,对你伤害太大了……祝贪……” 他痛苦地看着我,“我要如何保护你呢……?事到如今要怎么办呢?” 我轻轻挥开他的手,我说,“我明天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大晚上的没有妇科门诊。明天做个测试然后动手术吧。” 我说,“并不想让黎悯知道。”知道了他也只会更厌恶我,这个孩子多无辜啊,死了还要承受亲生父亲的反感。 我用手捂着肚子,我说,“对不起,祝怀。” 对不起让你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祝怀将我拉上车,系好安全带,直接将油门踩到底,到家的时候我差点吐出来,他心疼又内疚,扶着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厕所。 我扒着洗手池干呕,可是吐不出任何东西。 我心里算算大概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祝怀说,“祝贪,你养胎,我们不打了好不好?” 我没说话。 祝怀说,“生下来,就当这个孩子是我的好不好?” 我没说话。 祝怀说,“我当他的爸爸,我当你的丈夫,好……不好?” 我说,“不好。”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样,脸色苍白而又无措。 我说,“我会打了他的,哪怕以后,我不能生育,我都会打了他。” 祝怀在我面前红了眼,“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它也是你的小孩啊!” 我虚弱地笑着,“我给不了他未来,生下来也是吃苦,为什么要生呢,太作孽了。” 祝怀抱住我,用力抱着,一遍遍喃喃着,“作孽啊……作孽啊……” 我知道他在心疼我,也知道自己快麻木了。这颗心随时随地都在疼,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好。 无所谓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黎悯,托你的福,我终于,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我再也不怕失去什么了! 以后的路,什么牵制我,我就抛弃什么!什么让我心痛,我就丢掉什么! 我在笑中泪糊了眼,我反手拥住祝怀,拥住他所能传递给我的一丁点的温暖,就如同两年前我还深爱他一般,朝着老天虔诚而又卑微地许了一个愿望。 在这一刻我是彻底原谅了他,原谅了年少轻狂的我们,原谅了当年的错过与纠葛。放下的一刻,旧伤疤痒痒地疼疼地重见阳光,而我闭上眼睛。 上帝啊,哪怕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也请求你,将最后的宽恕留给我身边这个——我当年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吧。 我愿在地狱里替他祈福,我愿将我所有的幸运都去换他一个平安无事的以后。 我果然不能在你这里待下去啊,祝怀,我要走了。 我背负了太多,仇恨了太多,而你,大好的时光不能再继续浪费在我的身上了。你该去遇见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就如同你母亲所说的,我不能带给你任何未来,我也没有这个资格给你。 上帝啊,希望你能够听见我这个恶毒的小人最后自私自利的请求。保护这个深爱着我的男人吧。 祝怀,从此以后,你去过的你的生活去吧,而我,入地狱。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后来是祝怀把我抱回床上,我在做噩梦,梦中挣扎而又痛苦。 我听见黎悯说,祝贪,你那么恨我,却怀了我的孩子。 我听见虞晚眠说,祝贪,你这个疯子,不配有黎悯的孩子! 我听见虞渊说,你想动她,就先动我。 我听见唐为在笑,笑我的卑劣渺小。 最后我看见祝怀那双疼痛的眼睛。 他说,祝贪,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没关系,没人可以救我。 我选择在地狱里沉浮,我哪怕不要上天堂,我也要拉他们下地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走的很早,带走了自己零星的行李,我想着自己是时候独立搬出来了,程千绾那里也不方便去,还是租个房子吧。 我问公司请了半天假,去中介那里挑房子,边挑边砍价,最后敲定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普通居民房,签下合同爽快地付了钱,我最后点了一遍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身家。 说少不少,但是说多也的确不多,我叹了口气,将行李放到家中,去了附近超市新买了一些日用品,重新收拾好房子后我就推开门打算回公司。 刚打开门,有人从门外推进来,“诶!” 是个男生。 是个长得……挺可爱的男生。 他冲我笑笑,露出一对虎牙,旁边还带着小酒窝,手里拿着一个手拿包,冲我打了个招呼,打完招呼就一头往里冲,“老刘跟我说这房子在找室友……” 他话说到一半连带着动作顿住了,“哦!你就是今天刚搬进来那一户吧!” 我点点头,对于他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并不是很感兴趣。 “你好你好,美女我从明天起也会是你的室友了。” 他握住我的手上下摆了摆,我一脸懵逼任由他摆弄着我的手,心说,大兄弟……我跟你……也不熟啊。 “啊对了,我叫唐衣,你有空,唉算了我看你要出门也没空,你会做饭吗,我晚上人就先过来了,你要不买点菜回家我们一起吃一顿认识认识啊……” “嘭”的一声,我在他身后把门摔上,拎着包走上大马路打车。 啥玩意儿,唐衣,我还叫炮弹呢…… 我到公司的时候,跟房婕妤提到了我新租房子,她在一边皱着眉头,“舍友是个男的?没事吧?” “没关系吧。”我说,“看着不像是正常的男的。” “……那不是问题更大吗?”房婕妤递给我一粒悠哈,“你搬新家的时候烧香什么除晦气了吗?” 我摇摇头,“还有这个行道?算了吧,都是人,人比鬼还可怕呢。” 房婕妤没说话,冲我眨眨眼,“别那么消极,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好人的。” 我想了想,是啊,这个世界上还有程千绾那种热心肠呢。 傍晚的时候我提早了一个小时下班,去了趟医院,压着点儿赶在医生下班前把报告做了出来,还是上一个老医生,带着厚厚的镜片,感觉她好像从来不擦,镜片上都沾满了灰。 她说,“你怎么回事啊?” 我说,“怀孕了啊。” 她说,“你是不是前几个月刚来过?” 我点头。 她又气又急,“你怎么这么不爱惜你的身体呢?既然不想要孩子就记得做措施啊……” 我后知后觉发现她这是在关心我。 她重重在病历本上戳了个点,最后给我配药,打印机发出吱嘎吱嘎的运转声,她转过头来看我,“你现在身体很差,这个孩子在你子宫里发育也没发育好,想生也很难。” 我咬了咬牙,我说,“是……和受刺激有关系吗?” 她说,“不然呢?你是不是怀着孕还喝酒抽烟啊?哎呦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作孽……” 我没说话,她一通数落,随后给我打了单子,提笔帮我预约打胎时间。 “最近都有空吧?” 我想了想,“要不,下个礼拜吧,我这礼拜刚上班,不能再请假了。” “……”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看看我的脸,摇摇头啧啧几声又把话咽了回去。 付完钱拿了药,我走出医院,随手拦了辆车回家,一开门,里面就传出一道年轻活力的声音—— “哟!你来啦!” 我一脸震惊地站在新房子门口,唐衣穿着一件卫衣短袖蹦出来,跟高中生似的,一张脸白白嫩嫩干干净净,冲我笑笑,笑脸灿烂得硬是能把我的眼睛晃瞎。 我心说我还是老了…… “快过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帮我买菜,我就自己买了食材,坐下来一起吃火锅吗?” 我往里看去,他在我们家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电磁炉,里面滚着番茄锅底,酸酸甜甜的香味飘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肚子真的跟着发出了咕噜声。 唐衣看着我脸色很差站在门口,主动给我让位,一路叽叽喳喳,“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说话?我真的不是坏人……” 我将药袋子放进自己的房间里,随后走出来,我说,“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那么亲热……” 唐衣张着嘴巴愣在原地,随后默默地说着,“那我以后少和你说几句。” 我从厨房里拿出洗好的碗筷在他对面坐下,唐衣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自顾自说话,“你喜欢吃鸭血吗?还有牛蛙,猪脑……” 这都什么跟什么重口味的东西!! 我说,“不用了,我吃素就好了。” 唐衣一个人叽叽喳喳就没停过,“我和你说,我哥哥吃饭也很沉默的,妈的特别气人,还不允许我说话,所以我才想着自己偷偷搬出来,你看,和你吃饭就轻松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某种程度上你和我哥一样可怕……” 我抬起头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哥哥叫什么?” “唐……”唐衣顿了顿,“我哥不让我告诉别人他叫什么。我们家里的名字都很保密的。” 我看了看他,“所以其实你也不叫唐衣对不对?” 唐衣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不方便把真名告诉你,所以看见你的时候,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随便想了个唐一。” 感情他名字里面的一原来是数字一,而不是衣服的衣。 我说,“没关系,我也没有把自己名字告诉你,我就喊你唐衣吧。” 唐衣点点头,“嗯嗯,你喊我我肯定会应你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都喊我哥叫唐三爷!” 哐当一声调羹摔在桌子上,唐衣被我吓到了,赶紧过来看我的脸色。 我手哆嗦着,用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 我说,“你刚刚说什么?” “你别用这种脸色看我嘛……”唐衣喝着汤皱着眉,“跟我哥一样,怪可怕的……” “你哥哥又叫什么?” 我站起来问他,“唐三爷?你哥哥叫唐为对不对?” 唐衣愣了,“你……你怎么知道?” 我来不及想理由,他就放下筷子看我,“姐姐,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也是道上的人?” 我想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你说话自己小心点。” 唐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脸要死的样子,“卧槽,真倒霉,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落到了自己人手里。” 我喝着酸奶说,“我不会把你送到你哥手上。” 唐衣立刻瞪大眼睛,“真的吗!”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扑到我面前,哐哐拍着桌子,火锅汤底都给他拍得晃出来几滴,“姐,我就在这里住没几个月,你可别为难我啊。” 我没说话,默默喝汤。 唐衣坐回去陪我一起喝汤,快结束的时候他站起来一起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了一句话,“最近我哥在家里不好做啊,他因为一个女人弄得家里面的几个长辈都不开心了,位置坐不稳。” 我冷笑一声,“女人叫虞晚眠吗?” 唐衣差点摔了碗筷,声音都抖了,“姐,你是什么人啊,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没说话。 唐衣去厨房里把碗洗好,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对我喃喃着,“姐,你可千万别趁着我哥这会儿趁虚而入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没心眼啊,真要想做什么的道上人早就被他刚才一通话说得下黑手去了,还轮得到他叮嘱? 我没说话,看他穿着围裙这幅样子走出来,比我还像个人妻,经不住还是乐了,“我对你哥的位置没兴趣,放心。” 吃完饭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没有开电视,唐衣坐在一边,缩成一团玩游戏,我看了眼他长得又细巧又干净的样子,应该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下意识开口道,“你哥哥很疼你吧?” “是的,我哥最疼我了。”唐衣抬起头来,完全不像唐为那样身上带着杀气,明明是黑道出来的,眼睛却干净而又澄澈。 我沉默了一会,拿着包站起来,打算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唐衣在背后喊我,“姐,你要去哪啊?” 我说,“我去办点事。” 唐衣扒拉着门,“你……你不会,要,要杀人去吧?” 我笑了,“别把我想那么可怕,我晚点就回来。” 唐衣在门口站着点点头,像个小保姆似的冲我挥挥爪子,“那你路上小心。” 我没应他,径自走出楼道,打了辆车,车子便飞快驶向别的地点。 ****** 再一次回到黎悯家中的时候,我全身上下血液都在沸腾。 黎悯坐在客厅沙发上,我一进去,整个客厅的灯就都亮了,我下意识眨眨眼睛,就对上了他冰冷的视线。 他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走上去,坐到他对面,然后正视他。 这短短数月时间发生了太多时间,我们都经历了无数磨难,早就不像最初那样单纯的肉体关系了。 我惨笑一声,对着黎悯道,“黎悯,我又怀孕了。” 又字一出,我看到黎悯直直变了脸色。 我就像最初那样伸出手,冲他要钱,“给钱,一千八。” 黎悯坐在那里,表情震惊,甚至连身侧的手指都攥成了拳头。 他看着我,像是透过我想看到更深刻的东西。 他问我,“祝贪,你又怀孕了?” 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单子来,我说,“你也知道,我被唐为折磨过,所以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没发育好,黎悯,我想生下他都没办法。” 黎悯脸色白上一分,他的脸本来就白,现在更加得没有人气,苍白而又冷漠,“是在你朋友家里那次吗?” 我理了理头发,“谁知道呢。”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黎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来,他的眼睛思思盯着我,瞳仁里有一整片凋零而又绝美的机械银河,寂寞又苍凉。 我看着他这样盯住我,似乎要把我身体穿透。 他将手按在肩膀上,死死按住我,轻声道,“孩子不能生下来是不是?” 我笑得很开心,“是啊,你不是应该轻松吗?托虞晚眠的服,这孩子从一开始发育着床的时候就因为我受到了刺激,所以哪怕以后长大了,也只会是一个死胎。” 黎悯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喃喃着问我,“为什么?” 我好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痛得鲜血淋漓的表情。 我压低了声音喊他,“黎悯,你不是说我不配生你的孩子吗?” “你不是还怀疑我在外面有男人吗?” “怎么,上一个孩子打掉的时候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个孩子,你怎么还替它心疼起来了?” 我笑着冲他眨眨眼睛,“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我为了你,失去了两个孩子呢。” 黎悯按着我肩膀的手在颤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用尽力气盯着我,那表情恨不得将我撕碎,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杀意,又看到了自己无数遍死在他手里的惨状。 我想,总算能让我赢你一局。 我说,“你现在装出这幅样子来给谁看呢?黎悯。赶我走的是你,羞辱我的是你,最后放弃我的还是你……你说说看,这样一个你,凭什么让我难受痛苦还要傻兮兮地替你生孩子呢!” “祝贪!” 我听见他痛苦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愉悦的蛊惑一般,竟然轻轻地笑出声来。 黎悯在暴怒中将我按在沙发上,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强忍着怒意,用力地冷静着。 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今天我能打碎了他的面具见到他这样慌张无措,也算是不亏。 我捂着自己肚子,防止他做出什么动作伤害我,我说,“黎悯,我们之间,早就算不清了。” 他身体僵硬,气息冰冷。 “你知道吗,你还不清我的。你欠我的,不仅仅只是两个孩子!!” 我冲他嘶吼着,终是没办法克制自己的冷静,我仿佛在用这个孩子做着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我红着眼说,“黎悯,若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杀死了我的生活杀死了我的爱情,杀死了我的孩子……” “我不配有孩子,你也不配有,哈哈哈!你以为你又有多干净?” 我在他身下笑着哭出来,我说,“我今天来就是特意来告诉你一声,黎悯,我们第二个孩子也要没有了,你开心吗!你不应该鼓鼓掌吗!你瞧,所有的一切,让我痛苦难过的,你一件都没落下!” 黎悯眼神很疼地看着我,那眼里一下子褪去所有冲动的暴怒和残酷,变得苍老而又无路可走。 他颤抖着抱着我,他说,“祝贪,你别这样……” 我用力笑着,“别哪样?黎悯,你现在心疼我了是不是?” 黎悯没说话,身体却颤了颤。 我高兴地仰起嘴角,眼泪顺着滑进嘴里,被我狠狠咽下,我说,“晚了,黎悯,晚了!” 我就是个天生反骨而又恶毒的女人,我就喜欢背叛,我就喜欢这样大家都没有好下场地互相折磨! “我已经被你亲手教成了你不爱我时的样子。”我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上我的脖子,“黎悯,我发现了,你还是掐着我脖子一脸冷漠的时候比较诱惑一点。那恨不得我去死的表情太鲜明了。可是黎悯,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眼里如同蒙上一层血雾,明明是深色的眼珠,却透着暗红色的压抑。 “你有了软肋,你对我动了感情!黎悯!你还是不爱我的时候我更爱你一点!现在你如此低姿态地来拥抱我,我就想笑!我就觉得可笑!” “堂堂黎少在为了我一个女人和女人的孩子心疼,这说出去太可笑了!” 我按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手在缓缓收紧我的脖子,我眯眼,笑得风情万种,我说,“黎悯,你瞧,我没输给你。” “在得不到我的日子里,你的内心只要无法安宁下来,那就是我赢了……” 我笑得畅快淋漓,如同大仇得报,我说,“我和你的小孩,永远都无法从这个世界上活下来。” 我一边让他掐住我,一边搂着他,“这是我们的报应啊,黎悯,这是我们的报应啊。” 黎悯眯眼的时候,那名贵而又漂亮的眸子里就划过去数道凌冽而又凌厉的暗芒,就如同擦着刀刃折射出来的寒光,我无数次被他这样的眼神征服过,就仿佛饮鸩止渴,对他的残忍和冷血上瘾。 而此时此刻,本该冷情的他却在我耳边用徒劳无功而又哀伤的语气问我,“祝贪,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真是稀奇,这不是爱我的人才能问出口的话吗,比如祝怀。 黎悯那双眸子形状锐利,英气逼人,而此时此刻,仿佛覆着一层寒冰,满满的,都是戾气。 我心说上天真是公平,给了黎悯一张这么完美的脸蛋,也就没给他良心。 他起身,从桌子上抽下餐巾纸,轻飘飘丢在我脸上,像是强忍着什么怒意一般,对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什么时候打胎?我陪你去。” 我拿餐巾纸擦了眼泪,我说,“我约了下周,医生说我身体太差了,好好调理本来还是有可能的。” “把报告给我看!” 我轻笑一声,望向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摔在地上的检查报告,我说,“劳烦您自个儿捡一下了。” 黎悯没说话,大步走过去,一下子弯腰从地上捡起报告,手指颤抖着,盯着那张单薄无力的纸。 似乎是隔了很久很久,他才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祝贪……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这个问题,谁都问过我。 可是独独黎悯没有。 现在他也后悔了,哈哈,真好,我当初就说过,黎悯,你可千万别后悔。现在他亲自尝到了这其中滋味,却根本就不及我所受的痛苦的千万分之一。 无数个念头从我脑海里盘旋而过,这一次,我没有轻易简单地说那句,不,我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而是我在给予他同样的沉默和等待以后,才拿捏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回头路?有啊,黎悯,你肯不肯呢?” 那一瞬间,男人从纸上抬起头来看我,那双冰冷如蛇的眸子深处泛起猩红的光。 我说,“黎悯,跟我领证。” 我用的不是跟我结婚的描述方法,我说,跟我领证。 黎悯全身都剧烈颤抖着。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用一种看冷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自己也被他同化了似的,那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如同美杜莎一边美丽而又令人惊心的自己。 我说,“虞晚眠的东西,我不屑去抢,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我要把她所有的东西,把她所有可以仰仗的,把她所有的庇护,都一根一根从她翅膀上折下来!然后让她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双眼猩红看着黎悯,笑得千娇百媚,我说,“你意下如何,黎悯?” 黎悯久久没说话,就用那双平日里清冷而又不善的眸子,疼痛至极地望着我。 现在连看见黎悯难过的表情我都已经麻木了。 你的难过算什么事情?我先开心就好了,你的纠结和痛苦,关我屁事? 他站在那里,身子细长如同一道剪影,灯光打在他背上,倾洒下一片阴影。他就像是一刀切割线,而我在他阴暗的那边,望着他身后的暖色光芒,觉得心中就像破了一个洞,冷风从那里吹进来,刺痛每一寸血脉。 我看见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子转过来,逐渐靠近我,冰冷的指腹触上我的脸颊,轻轻地,轻轻地,将我的眼睛盖起来。 我闭上眼睛,察觉到他凉薄的吻落在我眼皮上。 他的嗓子不知为何变得很哑,如同被人割破了喉管,像是下了极狠的决心一般,他在我耳边说,“好。” “祝贪,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我们,至死方休。” ****** 我回家的时候是在深夜十一点,我披着薄薄的外套带着一身夜风打开了房子的门,唐衣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好像还维持着我走之前他躺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那个姿势,在看见我的时候,少年睁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冲我眨眨眼,“姐,你回来了。” 对于他的热心和关切,我总是觉得无福消受。 我和他不熟,他一上来就如此自然热络,让我总觉得他另有所求。 更何况,他是唐为的弟弟。 这个认知让我手指攥紧,有他在一天,我就可以捏着唐为的软肋一天。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取得唐衣的信任。 我进门的时候没说话,在门口换了鞋子,就着昏暗的电视机灯光走进来。唐衣半夜并没有开灯,我将手里两份炒面放在茶几上,我说,“随便吃点。” 唐衣眼睛一亮,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腾着去开了灯,随后又冲回沙发上——不过这一次他的坐姿端正许多,眯着眼冲我笑,“姐,你可真好心!出去办事还会给我带夜宵,你真是个好人。” 我心想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觉得我是好人的人。 可惜了,我并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和你演着温情戏码,也并没有任何的内疚感。 唐衣吸溜着面条,我也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拆开我那一份,开始慢慢问他问题。 我说,“你多大了?” “17!”哦,那和谢京一般大啊。 唐衣想也没想就回答了,端着炒面跟我笑笑,“姐,你看起来比我大两三岁吧,可是我总觉得你眼睛特别老。” 我挑了挑眉,“老?” 唐衣吃着面一噎,赶紧解释道,“不不不,不是老,是……是成熟!对!是成熟!” 我笑了,“挺会夸人啊。” “你感觉跟我大姐姐似的,我是说我们家里的大姐姐,像黑道上的。”唐衣抬起头来,用一双很真诚的眸子望着我,“感觉不近人情,眼里全是杀意。” 我被他气笑了,“照你这么说,我还是个黑道大姐大对不对?” 唐衣吐吐舌头,“我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嘛!” 17岁的少年没有防备,一份夜宵就让他对我亲近不少,具体表现就在于——话更多了,天南地北山高水阔能讲一大堆。 我说,“你停一会,脑子里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过了一会我又试探性说道,“你才17的话,不是还在读高中吗?哪所高中呀?” 唐衣嘴巴张着又闭上了,我无奈地笑了笑,“拜托,正常人不是17岁都还在读高中吗?我弟弟就在a大附属高中呢。” “啊,那是人尖子啊。”唐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a大附属高中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现在的学业都是,都是家里人教我的。” 难怪,对外界社会这么没有警惕心。原来平时社交也少。 “你喜欢读书吗?”我随口问了一句,放下手里的炒面,揉揉肚子,最近这种油腻的夜宵还真是吃不了太多,可惜了…… 我看了看剩下大半份炒面,平时我是最喜欢路边小炒的,又有人情味又好吃。 唐衣点点头,“还行吧,我哥说我脑袋瓜灵光,就是不肯用功。” “这样。” 我拿手指在茶几桌面上敲了敲,“我回头给你拿些资料来你看看吧?我是a大出来的。” “真的啊!”唐衣眼睛都发光了,“姐!你怎么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你真是个大好人!” 我冲他笑笑,随后将剩下的炒面丢进垃圾桶里,我说,“我吃饱了,你继续看电视吧。” 唐衣在背后喊我,“姐晚安!我真幸运遇到你这样的室友!” 我没回他,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幸运的,正好遇到你。 唐为,你现在要是知道你弟弟跟我共处一室,还对我这样放下防备没心没肺,不知道会不会坐立不安呢? 等着吧,欠我伤我害我的,我要你们一一还给我…… ******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黎悯来到我楼下接我,他抽着烟,神情冷漠,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照样无所谓的样子,我想,他在我面前放纵自己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我们去了民政局,快刀斩乱麻直接领了结婚证,里边一个工作人员喊我们笑一笑笑一笑,结果我和黎悯两个人都是面瘫,愣是半天没基础一点笑意来。 工作人员无奈了,“开心点啊,结婚领证啊这是,你俩跟有仇似的互相怼上了干什么?” 我心想我俩可能还真有仇。 最后我挤了个虚伪的笑出来,黎悯也要笑不笑地冷笑了一下,工作人员打着寒颤给我俩拍照片,一边拍一边喃喃,“唉呀妈呀,这小夫妻档都干嘛的,咋笑得那么渗人……” 拿到照片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客气地谢谢了他,他推了推眼镜说,“唉,照片就这样吧,反正俊男美女,不笑也挺养眼的,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我和黎悯领了证二话不说直接出门,出门后,我将结婚证翻开来,高举起来,我抬起脸看它。 黎悯说,“我们领好证了。” 我说,嗯。 唉,这照片怎么拍得这么气人啊。早知道我就笑得高兴点了,本姑娘也是头一回领证,干什么委屈了自己,还跟他杠上笑得这么要死不活呢。 照片里黎悯在我旁边白白净净地站着,嘴边挂着可能那种漫画里的微微上扬的冷笑,偏得他五官还特别精致,就跟个大明星似的,惊为天人,风度翩翩。 我想,黎悯可能也就照片上看着比较无害一点。 黎悯又在一边说,“……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在说什么傻话?” 黎悯的脸一下子冷下来,他不善地盯着我,“你他妈真当老子是工具,领完证就不认人?” 我笑了,“不然呢?你还想我跟你过夫妻和谐的日子?黎少,您脑子没问题吧?” 黎悯盯着我,没说话,随后冷笑了一声,将结婚证撕碎了直接丢进了马路边的垃圾桶里,长腿一跨坐上车子,冲我嘲讽道,“那正好,这婚结了就当没结。” 我没说话,但是在看见他撕结婚证的时候,心还是如同那本单薄的证件一样,感觉被撕扯成了两半。 黎悯自己顾自己发动了车子,开着玛莎拉蒂就扬长而去,民政局门口被丢下的我受了一屁股的冷风,明明早上日头还不错,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感觉自己刚刚进去不是领证的,是离婚去的。 领完证出来被丢下我这也算是开天辟地独一份儿了吧? 我没说话,将自己那份结婚证好好放进包里,随后打了车去公司,进去的时候,房婕妤冲我挤眉弄眼。 “怎么回事啊,迟到了?” 我声音不大,但是周围人都能听见,我说,“领证去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周围人都把眼神投了过来,甚至还带着一些窃窃私语。 “领证?祝贪这是说她结婚了啊?” “哎哟,她也有人要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你们说话怎么这么酸啊,祝贪长得漂亮怎么就没人要了?” “哎哟哟,看到没,护花使者王毅出来了,怎么,我们有说错吗?这么狠毒的女人,都敢当众打架踹门,我们可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也没让你们娶她,瞎操什么心啊,不如管管你们自己嫁不嫁的出去吧!” “王毅,你怎么说话呢!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还不允许我们说了?” 房婕妤把头抬起来,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地位的人,看见她目光严厉,众人就都纷纷闭了嘴,还有不甘心的在那里小声嘀咕。 “不就是抱上了房姐的大腿。” “就是,听说还送了个夜光杯讨好人家,真恶心。” 我走到房婕妤旁边,将包放下,随后走到刚刚那个说我恶心的人面前,这张脸我记得,当初我和虞晚眠闹事情的时候,她也在背后逼逼叨。 见到我直接走过来,她脸白了几分,“你干什么?” 我说,“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把话说一遍。” “祝贪你干什么!你又想打人是不是?”她直接拔高了嗓门,先声夺人让自己站到了委屈的那一方,“我告诉你,你在公司横行霸道,别以为没人会收拾你!” 我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她,“听说你看我很不爽?” 她表情一僵,没敢说话。 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把头转过来看我和她,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是他们那眼神八卦而又热烈,聚光灯似的打过来,我笑了笑,开口道,“在背后说得那么厉害,怎么,当着我的面不敢说了?” 她咬牙,“谁说你了!你自己不是好东西,就怪别人不喜欢你!” 我说,“我也没强求你喜欢我。我做事就是那么恶心,我做了我都承认。那你呢,有骨气有本事说坏话,没本事当着我的面承认?” 气势被我压了一个头的女职员变换着表情,强撑着自己的理智,“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那叫坏话吗,那叫实话!” “是吗,那你再大声说一遍给我听听?” “我就说你恶心!!”女职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间有了勇气,冲我怒吼,“就是看不爽你勾引虞总,看不爽你针对虞晚眠,看不爽你做事情跟个婊子似的恶心人!” 虞晚眠的高跟鞋声来到我们身后,我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抱的大腿正主过来了啊。 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众人尖叫一声,我冲她的脸狠狠扇去一个耳光,紧跟而来的虞晚眠本来脸上还挂着看好戏的得意笑脸,直接被我吓得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我将那个女职员摔在座位上,我说,“你说我勾引虞渊,你他妈拿出证据来!拍到了我和虞渊上床的照片?还是虞渊送给我一套房子啊! 说我针对虞晚眠?虞晚眠电脑出问题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是她的责任,她怪到我头上来,是她针对我还是我针对她? 我做事情跟个婊子似的勾引别人?来来来你告诉我,我睡你男朋友了还是抢你老公?嗯?你也配说我恶心人?我他妈从头到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我是个软包子就应该受着你们气是吗! 老娘有a大学历的后台,老娘有楼晏临教授和黎悯联名给盛达财阀的推荐信,你有本事你去做到啊,你做得到总裁照样给你单独开个房间面试你!做不到你就给我闭嘴,看我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如多多干实事还能哪天跳到我头上来踩我!” “祝贪!!” 房婕妤和虞晚眠同时喊我,随后虞晚眠看了眼房婕妤,房婕妤皱着眉毛没说话,前者便上前,一下子分开我们。 女职员坐在位置上哭得撕心裂肺,“祝贪打人!虞小姐,你可要给我做主!” 虞晚眠气得脸色铁青,“祝贪,你在我爸爸的公司里就没好事!所有职员你都要欺负一遍是不是?” 我伸手直接推开她,还是立在那个女的面前,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愣,颤抖着说,“我叫程芳!我告诉你,你敢去总裁那里吹耳边风,我一样不怕……” 我笑了笑,随后转头看向虞晚眠,“虞小姐,程芳说我勾引你爸爸,连着你爸一块污蔑了,不知道你作何感想?” 虞晚眠话一顿,“你!就凭你也配!” “我当然不配了,可是程芳就这么说了。”我把话颠倒了一个黑白,“还说我针对你,谁针对谁还不一定呢,是吧,虞晚眠。” 我冷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去,丝毫不顾及虞渊今天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丝毫不顾及虞晚眠的脸色。 因为我已经,再也不怕他们了。 我在她耳边缓缓投下一颗炸弹,我说,“虞晚眠,你知道吗?我领证了,和黎悯。” 他说,“祝贪,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心有这么狠。”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会有这么狠,这不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吗?” 他没说话,许久,他才直勾勾盯着我,直勾勾盯着,眼里翻腾着浓墨重彩的掠夺欲,他说,“你恨黎悯吗?” 我说,“恨。” 他笑了,“那就好了。回到我身边来,回来祝家。继续做祝家千金,我给你钱,我给你权,有了这个身份,你就可以和虞晚眠相抗衡,你就可以做更多你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我瞳孔骤然紧缩。我的灵魂在震荡。 可是我的身体却毫不犹豫地说,“好。” ****** 这一个月我很乖地在配合治疗,医生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该几点吃药就几点吃药,每天睡觉起床准时准点,一点差错都没有。 每周日定期进行的心理治疗也相当的配合,他们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 唯有黎悯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有一天心理医生拉住黎悯,在我的病房外面和他聊天,他说,“你这个女朋友的情况有点奇怪。” 黎悯没去过多纠正,就让医生继续说。 “她太配合了……怎么说,你知道吧?就是太配合了,所以很奇怪……” “一反常态,甚至是连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也都什么话都和我们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她危险。她什么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可是就是这样在跟我们斗智斗勇,把自己内心藏得很深很深。我们也抓不住她精神有问题的把柄,黎少,这情况有点困难。” 当天晚上黎悯就来到我旁边,眯眼看着我。 他说,“你在耍什么小把戏。” 我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黎悯怒了,“你是不是很想快点出院?你心里有没有毛病自己不知道?大家都在帮你治疗,你为什么不配合?” 我笑了,“我哪儿不配合了?我这不是配合得好好的吗!” 黎悯一掌拍在床单上,死死抓住我的衣领,“就是因为你表演得太配合了,所以一切指标都没有差错。这是从根本上的不配合!” 我说,“黎少您想多了。指标没出错就说明我没问题,您别给我,也别给自己加戏。” 黎悯拿恨恨的眼神几乎要把我撕碎,我没说话,下一秒他松开我,连说了几个好字。 随后他站稳了看着我,“你不是要出院吗?好,我成全你!收拾了行李就滚回去!以后有毛病了,别来我面前哭!” 我冲他大喊,“滚蛋!我出不出院现在不是你说了算!” 黎悯气笑了,“你是我的人,钱也是我付的,怎么就不是我说了算?祝贪你以为——” 话说到一半他卡住了,紧跟着整张脸都变了,瞳仁中掠过几丝冰冷的杀意,我见他这副模样就笑了。 “没错,黎悯,一个月到了!我和你,合同到期了,哈哈哈哈!” 我笑得乐不可支,看到他脸上难看的表情,我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喜悦,我说,“黎悯!恭喜你!又要过一个人孤独的日子了!再也没有我像条狗一样伺候你了,你就一个人活得像条狗去吧!” 黎悯上前掐住我的喉咙,他眼赤欲裂,死死按着我,“你,在外面新找了谁!” 我仍旧是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真可怜啊,黎悯,真可怜。再也没有人可怜你了,再也没有人配合你了。我,远走高飞了,跟谁在一起,都已经不关你的事情了!!” 黎悯他摔碎了我新买的杯子,那是前一天祝怀刚买给我的。 我怜悯地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眼中划过一丝痛意。 我说,“我要回去当我的祝家千金了,黎悯。” 我伸手,将手放在他掐住我脖子的手背上,我抓着他的手腕,轻轻笑了笑,“你好好端着你的黎家大少爷身份,我们,分开就分开了,不可惜。我爱你,可我现在也并没多想要陪着你了。” 黎悯没说话,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升腾而起的痛。 他松开我,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出病房,连门都没有带上。 我听到他慌乱而又匆忙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整个人重重摔回床上。 许久,我发出一声惨笑,眼泪从眼角留下来,我又哭又笑,躺在床上跟个疯子一样。 黎悯,从小时候起,我叫十三,你叫十四。大家都说我们在一起是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多可笑啊。 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 ****** 一个礼拜后我出院了,祝怀把我接出去,我坐上祝家的车,他贴心地对我说,“家里我都打点好了。” “我们另搬出来,爸妈住在祝宅子里,所以没关系。”他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说,“不用尴尬。” 我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我没有觉得尴尬。” 哪怕老爷夫人再一次到我面前来我也不觉得尴尬。 开了二十分钟到别墅,他带着我进去,随后道,“过几天我让人把你的指纹识别进去。” 我说,“好。” 他又递给我一张卡,“你医院出来没带东西吧?等下我找人带你去商场里买点。” 我说,“不用了,我等下找程千绾。” 祝怀皱了皱眉毛,“她是谁?” 我没看他,径自走上楼梯,“我的同学。我房间在哪?” 祝怀在楼下说,“上楼左拐第一间。” 我推开门进去,里面早就已经给我装修好了,圆形大床,半圆的桌子,头顶带着少女心的吊灯,底下是灰色的榻榻米,还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祝怀从我身后走上来,“喜欢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 他说,“要不一会我送你们去商场吧?看看还缺点什么。” 我说,“好。” 我拿出手机给程千绾打了个电话,他注意到我的手机,眯了眯眼,“哪买的。” 我毫不避讳,“他送的。” 他,指的是黎悯。 祝怀声音低下来,“你如果不喜欢……” “不用了。”我迅速回答他,“手机不用还了,挺好的。” 对面程千绾接通电话,一通尖叫——“祝贪!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 我吓了一跳,她在那边说,“你消失一个多月去干吗了!你男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你生病住院了,什么病要住一个月啊!你是怀孕了打胎做了一个月的月子吗!” 我说,“我男朋友?” 程千绾说,“你不会又分手了吧?上次来我们家里那个,高高瘦瘦的,脸又白又帅的。” 哦,是黎悯。 我说,“他已经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程千绾那端沉默了半晌,“哎呦,好好一个帅哥又让你糟蹋了。” 我给她气笑了,“我搬新家了,等下你要不要来陪我一块逛商场?” 程千绾说,“好呀!你说,去哪儿,我陪你。” “环贸iapm吧,给你半小时化妆,一小时后见。” 程千绾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我朝祝怀看过去,他表情不是太好看。 祝怀有一张精致温雅的脸蛋儿,用高中生的话说就是白马王子似的,他皱眉毛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无辜,我说,“怎么了?” “你先前说的男朋友……” 我没说话,好久我才回答他,“黎悯估计拿我手机给我的亲朋好友打电话了。” 祝怀应了一声哦,随后才抬起头来,他笑得有些难过,他说,“祝贪,我要是快他一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我摇摇头,“没有如果。” 一小时后,祝怀开车带我来到环贸iapm门口。 他将卡给我,对我说,“密码是你农历和阳历的生日,我等下还有事,你和你朋友去玩吧。要回家了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我点点头,下车的时候,一个姑娘直接撞到我身上来。 程千绾冲我手舞足蹈,“哟!真是你!没看错啊!”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又有些心疼,“怎么回事啊,你又瘦了。” 我鼻子有点酸,她上来就能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让我有些感动。 我大概太久没尝过这人间关怀,以至于程千绾给我一点甜头,我就有点想哭。 我说,“没事儿,生了场病。” “大家都传你休息一个月是去……打胎了呢。” 程千绾走到我身边,拉着我往iapm里面走,一边说,“我都在班级群里叫他们不要乱传了,私底下还有人在说这种坏话,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针对你。” 我想了想。脑袋里就冒出上次跟在我和徐闻身后的眼镜妹。 但我没有直白说,只是笑了笑,“兴许我还真去打胎了呢。” “不可能!”程千绾斩钉截铁道,“你才不是这种人呢!对啦,刚刚的帅哥是谁,是你新男朋友吗?” 我被她如此快速地否认我打胎的答案有些震到了,许久才开口酸涩地说,“是我哥。” “什么?!” 程千绾冲我大吼一声,“开宾利的是你哥?祝贪,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无奈地笑了笑,“真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兼职?”程千绾不等我回答,自顾自又说道,“哦我明白了,有钱人都这样,把自己小孩送出来体验生活。” 说完她转身向我拜了拜,“拜拜大佬,社会我祝姐,人狠话不多。” 我给她逗乐了,笑着在她腰上扭了一把,“走走走,少贫嘴,今天我哥把卡给我了,你想买什么一并买进。” “哎哟!祝总,我想要万达集团!” “你去死吧!” 路过戒指首饰柜台的时候,我停住了,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我问程千绾道,“要不我们买一对戒指吧?” 程千绾搂着自己看着我,“没事跟我买对戒干什么,你对我有意思?” 我当时就想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我没有可以买戒指的人,我们买一对闺蜜戒吧。” 程千绾看我好久,才说,“行啊,走,一起挑。” 二十分钟后,我们手上各自多了一只戒指,没有任何钻石的镶嵌,就是干脆利落的弧度银戒,程千绾说,“你今天给我花了大价钱了,下周末我请你吃饭。” 我也不跟她客气,我说,“我要吃洋房火锅。” 程千绾露出肉疼的表情,最后使劲一咬牙道,“好!” 我们在傍晚四点半的时候分手,二十分后祝怀开着车停到路边,他下车来接我,此时此刻,正好也有一辆跑车嚣张地停在他屁股后面。 看到车上走下来的人后,我们四个人都愣了。 祝怀和我,黎悯和虞晚眠。 我手中提着袋子,无意识地攥紧了,祝怀贴心地把袋子拿过去放进车子里,随后转身,看着站在我眼前的黎悯。 我承认,在看见虞晚眠那一刻,无法抑制的凶狠从我身体里沸腾喧嚣而出,我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以至于让双眼通红。 我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杀了她! 祝怀将我拦到身后,率先说话,“晚上好黎少,虞小姐。” 虞晚眠看见我的时候,下意识往黎悯身后躲了躲,黎悯倒是轻描淡写回应了一句,“晚上好。” 祝怀笑着打招呼,“下午的时候祝贪在这里买东西呢,你们也是过来玩的?” 黎悯淡淡地说,“带晚眠来这里吃饭。” 话音刚落,我发出一声冷笑,“黎少真是疼虞晚眠。” 黎悯没说话。 我压低了声线,“你最好保得住她一辈子……” “祝贪!”虞晚眠躲在黎悯身后冲我嚷嚷,“你少在那里装腔作势,我可不怕你!” 我笑了,笑得眼睛通红,“你当然不怕我,可是你怕死吗?” 虞晚眠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跟着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我眼里略过无数腥风血雨,我盯着她,一字一句,“虞晚眠,你最好这一生都有黎悯护着你,别让我找到机会动你,我哪怕和你同归于尽,也要拉着你陪葬!” “疯子!” 虞晚眠死死抓着黎悯的手臂,“你根本就是有神经病!亲爱的,我们快走!” 黎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冲他笑,“黎悯,你这是要护着她吗?” 黎悯说,“祝贪,你现在还动不了她。” “哈哈。”我大笑几声,“我是只鸡的时候动不了她,我现在是祝家千金我就不信动不了她!黎悯,你要是站在虞晚眠那一边,我就连你一起动了!” “祝贪!” 祝怀一把抓住我,“来日方长,你冷静点。” “来日方长……” 我喃喃着,抬头看向黎悯,露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我日日夜夜恨不得你去死……哪有什么来日方长……”我转身走向祝怀的车子,“黎悯,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念着对你的半点旧情!” 车门在他面前关上,祝怀带着我扬长而去,黎悯和虞晚眠站在原地,神色莫名。 虞晚眠有些害怕地扯扯他袖子,“黎少,我们……” “这不是你最乐意看见的吗?”黎悯冲着虞晚眠要笑不笑,眸子里略过无数杀意,他拍拍她的脸,“乖,来,给我笑一个。” 虞晚眠浑身哆嗦,颤抖着嘴唇,扯开一个丑陋搞笑的笑脸。 黎悯愉悦地笑了几声,转身就走,“吃饭去啊,虞晚眠。” ****** 回到别墅的时候,祝怀下车,我躺在椅子上,气血上涌,我惨白着脸颤抖着,我说,“祝怀,我好像生病了。” 祝怀将我从车子上抱下来,他带着我进入客厅,随后把我放在沙发上。 我不断地颤抖着,连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我一会要窒息了,一会又不断地喘着气,祝怀替我去温了一杯牛奶,递到我手里。 我手指哆嗦着,捧住杯子的时候晃初来几滴。 我刚喝下去一口,就被呛住了,我说,“我咽不下去,我咽下去就会窒息。” 我难过地将牛奶吐出来,躺在沙发上,祝怀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心疼又无力地看着我,“祝贪……” 我全身都在抽搐,我说,“救我……救我……” “黎悯,救我……” 饮鸩止渴,我盼你救我。 祝怀眼睛都红了,“没事,没关系的,祝贪,你深呼吸,我在你身边……” 他上前死死握住我的手,我嘶吼着,眼神放空了失去焦点,我拼命在颤抖着,“不要……不要电我。虞晚眠,虞晚眠要杀掉我……” “没有!不可能!” 祝怀用力抱着我,将我贴在他怀里,他也在颤抖,因为我心疼得颤抖,声音都在发颤,“祝贪……你别怕,有我在啊……” 男人哀嚎着,将我从绝望中拉扯而出。 我看见他猩红的眼睛,我说,“祝怀……” 他长叹一声,宽阔的肩膀将他的温度渡给我,我在他怀中哭,我说,“我是个怪物,他们把我变成了怪物……” “你不是。”祝怀坚定有力地说,“你是我妹妹,谁都没有资格说你是怪物,谁都没有。”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可以毁掉自己的坚定,我想,那一刻,大概我去叫祝怀杀了虞晚眠,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提刀而上,那是多可怕而又伟大的爱啊。 我和黎悯的感情相比起他,简直不堪一提。 ******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床边的落地窗没有拉起来,阳光就从窗户透进来,暖暖地照在我床单上。 我如同一只吸血鬼,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所遁形,疼痛地眯起了眼睛。 我昨天晚上没有做噩梦,真好。 祝怀进来的时候,我正靠着床发呆,他端着早餐进来,换了鞋子踩上榻榻米,走到我床边。 “吃点?” 我摇摇头,“不是很想吃,没有胃口。” 祝怀有些愁眉苦脸,“今天不是我做的,没有毒……” 我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从他盘子里拿起一块三明治,随后也不说话,等我快吃完的时候,祝怀才问我,“你想好要去哪里上班了吗?” “回盛达财阀。”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报出虞渊公司的名字。 祝怀愣了愣,“那里你如果受过委屈,可以不用来,你来我们家也一样……” “不必了。” 我吃完三明治,抽出床头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巴,随后站起来,我说,“有些账是时候该算算了。” 半小时后,我来到盛达财阀的门口,走近前台的时候,发现前台小姐已经换了一个,她拦住我,教养极好地对着我道,“您好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我想了想,“帮我通告一声你们总裁,就说有一位姓祝的小姐找他。” 前台很快地拨通了电话,在转述完我的话后,那边很快给出了回复,她对着我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您好,虞总说您可以进去,直接去办公室找她吧。” 我点点头,不再多看她一眼,踩着高跟鞋就往电梯走。 “叮——” 电梯门发出一声轻响就朝着两边缓缓打开,随后我看到这一楼层工作的人纷纷抬起头来看我。 “这人是谁?” “祝贪吧?是不是?上个月新来的那个实习生。” “和乔菲菲打架闹事情那个?” “据说后台很强,走后门进来的。” “她不是上次闹完事情就没再来过公司吗?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 我当做没听见一般踩着步子扬长直入总裁办公室门口,在门上敲了两下门后,我就推门进去。 室内,偌大的总裁办公室依旧如同一个月前那样光鲜亮丽尊贵气派,我在沙发上坐下,虞渊抬起头来打量我,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总算舍得回来了?” 他看着我,突然之间说道。 我自顾自当着他的面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随后端着咖啡优雅地坐下,挑了挑眉毛,我看向他,“盛达财阀可是条大鱼,我怎么舍得不回来,嗯?” “我以为你的骨气会用到你死为止。” 虞渊还是那派高深莫测的腔调,他看着我的时候,依旧带着男人对女人的打量。 我笑了笑,“骨气是没有用的。” 我放下咖啡,直起身子来,随后走到总裁办公桌前,单手撑住办公桌,另一只手,径自解开了自己胸口的纽扣。 虞渊的延伸一下子深沉下来,想说什么,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 在我的胸口有一道横向的疤痕,深刻入骨,虽然已经愈合,却仍旧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刀疤,依稀可见当初这道伤皮肉外翻鲜血四溢的时候有多惨烈。 我说,“你知道,这一个月我去了哪里吗?” “虞渊虞渊,我去了一趟深渊……”我伏在他耳边,“托您小女儿的福……” 虞渊脸色乍变,“不可能!晚眠虽然任性,但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大笑两声,冲他笑得千娇百媚,“那你的意思是,这道伤疤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划上去的?” 虞渊震惊而又疼痛看着我。 我背对着他,将自己的上衣悉数解落,下一秒,背部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疤痕统统印入他的眼睛,饶是虞渊如此深沉的人都被惊得直接白了脸色,失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神来,当着他的面将衣服穿回去,随后冲他笑笑,“还不肯相信吗?虞总……” 虞渊痛苦地看着我,“祝贪,这太残忍了……晚眠她……”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女儿有多贪心。”我上前,一把抓住虞渊的下巴。 先前都是他用这种姿势看我,现在换我,用这种姿势羞辱他。 我说,“你好好睁眼看看你领养的那条狼狗,将我咬得鲜血淋漓!虞渊,你们都是帮凶!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处于那么尴尬的地步!你宁可信她,你都不信我的伤疤!” 我的话仿佛狠狠扇了虞渊一个耳光,他俊朗的面容逐渐扭曲了,声音都跟着颤抖,“祝贪,你别乱说话,你有证据吗……” “证据……我有啊……” 我笑了笑,“我有唐为和虞晚眠上床的证据,你信吗?” 虞渊盯着我,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可置信,“你哪儿来的证据?” 我冷笑一声,“哪儿来的不需要你管,我只是要知会你一声,你的宝贝女儿从今天起,就是我要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仇人!” “你敢动她!” 虞渊怒吼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祝贪!你胆敢动她!” 我笑了,“我不敢要动她,我还要刮花她的脸!!” 虞渊脸色一白,就听见我继续说道,“刮花她那张你最疼爱的脸!” 男人错愕的眸子里,印出我张狂的笑脸。 我从钱包里掏出照片,狠狠摔在他的办公桌上,虞渊看到的一瞬间,就暴怒,“你从哪里得到的照片?” “只要有钱……什么事情办不到呢?” 我低声说着,“是啊,只有钱才是万能的……所以我回来了……虞渊,你看看这些照片上你和你女朋友的合照,那张脸,还真像现在的虞晚眠呢!” 虞渊望着我,终于,我看到了他对我起了杀意。 我笑了笑,却毫不犹豫地说出口,“没错!你收养虞晚眠,就是因为她长得像你死去的爱人佟湘湘!” “祝贪!” 一个巴掌冲着我的脸狠狠甩过来,我往后退几步,捂着脸红着眼睛,我没说话,看到虞渊从原地走过来,将我按在墙壁上,伸手,狠狠抓住我的脖子。 我抬头的时候,看到他那张狰狞恐可怖的脸,写满阴森的杀意。 “知道太多的人是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虞渊贴近我,缓缓说着,“祝贪,你真的是胆子发育了,敢来我头上动土……” 我说,“这都是相互的,虞总。虞晚眠她不伤害我,我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她是我女儿,你是我什么?嗯?” 虞渊掐着我的脖子,声音冰冷,“你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被虞晚眠伤了就伤了,你瞧,你这不是还没死么?” 一番话,将我的旧伤口再一次揭开,我盯着他的脸,头一次对他产生了失望这种情绪。 我说,“虞渊,你太令我失望了……” 虞渊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悔,却仍旧铁了心不松开我。 我说,“那么你动手呀,掐死我呀。” 我笑得浑身颤抖,“反正在你眼里我贱命一条,虞渊,我就不信,我今天死在你面前,你不会动一下眉头。” 我缓缓捏住他掐着我的那只手,“你不杀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虞晚眠……” 我眸中燃烧着疯狂而又穷途末路的恨意,让虞渊心惊,我说,“我向你保证,我早晚要杀了她!你有本事,就和黎悯一样护她一生一世!这一世杀不了,来世我照样杀她!上至碧落下黄泉,她虞晚眠不死,我就不休!!” 虞渊没有说话,只是震惊地看着我,瞳仁紧缩着,连带着抓着我的手抖颤抖着。 很久以后,他背后落地窗有太阳光透进来,将他的轮廓照亮,将我埋在阴影里。他说,祝贪祝贪,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婪? 我笑了笑,我说,“我不贪婪,必死无疑。” ****** 晚上八点我到家的时候,祝怀正坐在沙发上,看到我迟迟到来,问了一声,“今天下班这么晚?” 我摇摇头,我说,“跟虞渊聊点事情花了点时间。” 祝怀转过脸来看我,“你们聊了些什么?” 我没说话。 祝怀晚上要去喝酒,问我要不要去,黎悯不在。 我想了半会,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说,“今天应付了好多人,我好累,让我早点休息吧。” 祝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点燃了看着我。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道,“你去睡觉吧,我晚上回来尽量不吵到你。” 我就转身上楼,再也不多看他一眼。 祝怀晚上十一点到的fusion,福臻坐在卡座上冲他笑笑,“哟!你这脾气越来越大啊,老子弹了你十个微信电话你才到!” 祝怀掏出手机一看,福臻这小子果然给自己刷了一排的微信语音,只得举着酒杯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机开了静音,没听见。” 福臻也举起酒杯,“没听见不是理由!罚酒罚酒!来!” 电子音乐一片躁动,在人的耳边鼓动出一阵一阵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这座不夜城似乎又开始人头涌动起来,白天一直窝着不出门的各路网红开始夜出,打着车带着所谓的小姐妹好闺蜜齐齐踏入这风月场所。 祝怀刚坐下五分钟,卡上就来了五个小姐姐。 福臻搂着其中一个笑道,“快过去给祝公子敬一杯酒。” 那个女生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过来和祝怀打照面的时候,两人都愣了。 祝怀搜索了脑子里的人名道,“程千绾?” 程千绾看着祝怀喊了一声,“祝贪她哥?” 福臻一看,笑了,“你们俩认识啊,正好正好,你们坐一起。” “你怎么过来了?”祝怀看了眼身边的姑娘,素颜单马尾,怎么看都身家清白干干净净,“欠钱了?” 程千绾摇摇头,“我是来找一个同学的……她最近失踪了,事情闹得很大,有人说在这里看见过,我就想来找找。” “你还挺热心啊。”祝怀眯了口酒,“大概长什么样?叫什么?” “我是班长嘛。叫林鸢,她大半年来上课一次,不过平时都还能联系,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qq空间留下一句像是自杀的留言就直接消失了,人都联系不上。” 程千绾有些尴尬,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祝怀看,“祝大哥,她长这样,你要是看见了记得喊我。” 祝怀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小姑娘,长得还挺清秀的,大眼睛显得水灵单纯,这么一姑娘看过应该不容易忘记,于是点点头,“我知道了,看到了我让祝贪喊你,你别来陪酒了,穿的也不像是来陪酒的。” 程千绾笑笑,“我没祝贪那么潮嘛。” 祝怀眯了眯眼睛,“她经常穿的很潮?” “对啊对啊!” 程千绾激动道,“祝贪在咱们学校可是冰美人呢,追她的人好多,前阵子还有个金融系的篮球王子在追她。同学们私底下也都说祝贪跟网红似的。不过也有人嫉妒她,说她风气不好。”风气不好…… 祝怀眯了眯眼,没有多问,让福臻早点放程千绾走了,然后自己带着别的小姑娘玩起来。 凌晨两点,他推开别墅的门。 楼下有声音让我一个条件反射就起身,我穿了衣服匆匆走下楼梯,才看到祝怀也微微有些错愕地抬头看我。 他说,“吵……吵到你了?” 我将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我说,“……没有。” 是我弄错了,我把你……当成了黎悯。 男人就这样立在楼下,背影高大挺拔,我想起来了那天黎悯喝多,从门口进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踹拖鞋的样子。 又想到了那件被他崩坏纽扣的衬衫。 后来那件衬衫去哪儿了呢?我记得我后来自己缝好了……可是缝好后忘记放在那里了,也忘记还给他了。 挺可惜的……我的思维胡乱地想着,祝怀在楼下换了拖鞋,带着酒意上楼梯,他说,“祝贪,我遇见你同学了。” 我心里一愣,我说,“谁呀?” “上次跟你一块逛街那个小姑娘。” “程千绾?”我心里想想不可能吧,程千绾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缺钱,她性格也不喜欢半夜出来玩,不至于跑去酒吧做什么。我追问道,“她去酒吧干什么?” “找一个班级同学。” 祝怀站稳了,眯着眼盯着我,“祝贪,你说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好心善良的人吗?班级同学丢了,都会找来酒吧。” 我脑袋里印出程千绾那张脸,我说,“或许是有的,比如程千绾那种傻瓜。” 祝怀笑了一声,“是啊,这么一对比我们就显得挺十恶不赦的。” 我也应了一声,“每次在她身边,我都深深觉得自己卑劣。” 我想到上一次黎悯喝多了把我喊到他身边,半睁着眼睛对我说,“你猜我遇见了谁?我遇见了祝怀。” 就仿佛是老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现在,我就站在我最想逃离的人对面,而黎悯,已经伴随着那句话的出声落地彻底烟消云散。 而我,却还活在仿佛他还在的错觉里。 祝怀用那种暧昧不明的视线看着我,光是看着我,我就背后冒冷汗。我说,“祝怀,你去洗个澡睡觉吧,我也睡了。” 祝怀在我背后用声音拉住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黎悯?” 我的脚步一顿。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痛苦,和无法自我救赎的绝望,“祝贪,你刚刚走下楼,是不是以为我是黎悯,回家了来迎接我?” 我内心回答他千万遍,是啊,我把你当成了黎悯。 我那么恨黎悯,恨不得他去死,可我也好想他。我不得不承认,这张感情里面,我从来都不是赢的那一个。 爱和恨是可以并存的吗? 一个人的心可以分成两份吗? 我没说话,祝怀就在背后用目光打量我,那眼神太疼了,连带着我的背部都仿佛扎满了针。 我心里想着,祝怀,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谁的过错呢? 我又是如何在这痛苦的时光洪流里磨掉一身对你的爱与期待,被黎悯绑架的呢? 似乎是沉默了很久,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说,“祝怀,早点睡吧,晚安。” 说完我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他,就像是一个犯人逃离现场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手指带着颤抖将门锁住。 背对着门,我的身体缓缓滑了下来。 虞晚眠的脸色,在听见我这一句话之后,霎时间变得一脸惨白。 她瞪大了眼睛,不顾全场职员在看着我们两个,痛声喊我一句,“你说什么?!” 我笑了笑,用更清晰坚定的语句说着,“我说,我领证了,和黎悯。” “祝贪!!” 虞晚眠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红着眼睛,歇斯里地地将我顶到墙壁上,她比我矮,却仍要仰着头将我衣服狠狠攥住。 那眼里带着触目惊心的恨。 她嘴唇颤抖着,我心情相当愉悦地欣赏完她这副模样,总觉得大快人心,笑着冲她眨眨眼,“还没听清楚吗?你的未婚夫,现在是我的老公,你要是再敢跟他有联系,你就是个小三就是个婊子!” “祝贪你才是婊子!” 虞晚眠扯着嗓子,猩红着眼睛用力抓着我,“你抢走了我的黎悯!是抢走了他!” 我冲她狠狠甩去一个耳光,随后从包里掏出结婚证摔在她面前。 虞晚眠倒退几步,不敢伸手去接,最后却还是一个弯腰猛地将结婚证捡起来,哆嗦着手打开,看到照片后尖叫一声—— “祝贪!你这个贱人!我应该那天就杀了你!” 第二个巴掌冲着她的脸,我用力扇下,当着所有人面,我将她直接摔在地上,冷笑,“看着我的结婚证,还能肖想我的老公,你他妈当婊子绝对是拔尖啊!还说我抢走你的黎悯?嗯? 是我拿枪顶着他脑袋跟我领证了吗?他要是不同意,谁能逼他?虞晚眠,你也明白黎悯的性子吧?嗯? 谁抢谁老公呀?他现在是我的合法丈夫,你他妈来公司里说我抢你老公,你做人要不要点脸啊,全天下的小三都像你这么尽职吗?虞渊要是知道他领养的女儿这么厉害,做梦都会笑出声来吧!” 虞晚眠脸色惨白,她委屈得哭了出来,占尽惹人心疼那一方,红着眼,就仿佛我欺负了她似的,我一看就想笑,甚至想给她鼓掌。 全天下小三都能跟你这样会演戏,那也不愁没饭吃了。 我抓着她的头发拎起来,虞晚眠吃痛要来打我,被我反手狠狠打下,我用力将她的脸揪住向我,我说,“再敢肖想着黎悯,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把你爸整个公司砸了,来一出光明正大的打小三!” “祝贪!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芳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却又不敢上前,颤抖着看我。 我说,“打小三,天经地义啊。” 我转头对着虞晚眠笑笑,眸光冰冷如蛇,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像极了黎悯那个人渣,我说,“虞晚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要你从今天起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虞晚眠哭喊着,嘴里大骂着我是贱人,我笑了一声,“你装什么委屈啊,你爸是公司总裁,他为了你扇我一耳光我都不敢还手,你还觊觎着我的老公,这他妈全天下的好处都给你占尽了,你能别哭哭唧唧的跟我欺负你似的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你这样的吗,你他妈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啊虞晚眠,哭什么,哭给全公司看你勾引人家老公没成功吗?” 虞晚眠从地上站起来就要打我,我拦住她,尖锐的指甲划过我的脸,我啧了一声,察觉到脸上的微微刺痛。 虞渊迈着步子满脸阴沉走到这边来的时候,虞晚眠正好出手,我一看,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下她一巴掌,下一秒,当着她的面,我先她一步哭了出来—— “行啊!既然你爱得那么要死要活,我成全你们!你们是真爱你们才是一对,我这个正版老婆,才是小三!” “祝贪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 “虞晚眠!” 虞渊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衣衫凌乱的虞晚眠转过身去,对上自己养父暴怒的视线,浑身一哆嗦,“爸……” “你闭嘴!” 虞渊来到我身边,看到我脸上那个巴掌印,眸子眯起来,“怎么回事?” 我笑得凄惨,“虞总,现在心疼我做什么,您又不是没扇过我耳光,您女儿打我,也不算什么大事啊!” 虞晚眠一听就又上前,“你少信口雌黄!” 我惨笑一声,“怎么,我脸上这个巴掌印,还是我自己打上去的不成?” 虞晚眠话语一顿,下一秒,虞渊就站在我面前,目光犀利地盯着她,“你来我公司不好好跟着做事情,天天针对祝贪做什么!” “爸,你为什么帮她?她就是个狐狸精!”虞晚眠还要上前来抓我,“你说啊!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演戏装委屈了!我爸爸一来你就装可怜!你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虞晚眠!” 虞渊怒喊一声她的名字,虞晚眠刚刚那话是连着虞渊一并拖下水了,“大庭广众口不择言,我教你的家教全都忘记了吗!” 虞晚眠瞪大了眼睛,肩膀一颤,有眼泪要流出来,“爸……?你怎么可以……?” 然而虞晚眠还没来得及说完话,我就在一边哭喊出声,“行!你们父女俩怎么污蔑我都没事,你要我老公我就让给你!你上位啊!大不了我们夫妻俩为了你离婚!” “怎么回事?” 虞渊看我一眼,我擦干了眼泪,最后一点戏要做全套,“虞总,我昨儿刚结婚领证,虞晚眠就说我抢了她男人,上来就是一通打骂,没关系,我人微言轻,你们想怎么欺负我就这么欺负我,这不,我还好好活着没死吗!” “祝贪!你冷静点。” 虞渊抓着我的肩膀,随后又立刻松开,恢复了表情,视线朝着虞晚眠狠狠扫过去,“你给我回家一个礼拜不许上班!等你想明白哪里做错了再来!” “爸!” 虞晚眠大喊一声,可是来不及,虞渊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转过脸来,继续看我,沉沉出声道,“你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没说话,虞渊转身离开,我便擦着虞晚眠的肩膀撞过去。 她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的恨意,轻笑一声,“这么恨我做什么?” “你这点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恨你的时候……我巴不得剥掉你一层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我捏着她的手放在我小腹上,我说,“我怀孕了,还是你最亲爱的黎悯的,虞晚眠,你珍惜的一切,早晚都会是我的……” 虞晚眠脸色惨白愣在原地,我笑了一声就走开,用冷漠的视线看了周围的人一圈,随后坐回座位上。 房婕妤递来一杯热咖啡,对着我说,“疼吗?” 我摇摇头,“没关系,这点伤,已经不会痛了。” ****** 下午的时候我推开了虞渊办公室的门,相比起以前的冲动痛苦,我现在已经冷静很多,我在他面前坐下,一脸单纯无害的样子。 虞渊盯着我,“来说说今天上午怎么回事?你和晚眠到底有什么仇?” 我说,“没什么仇啊,只是她看我不爽而已,从小到大。” “你跟她是一个福利院出来的?” 我冲他笑笑,“是啊虞总,我是十三,她是十七,我们和黎悯也是从小认识的。” 一提到黎悯这个名字,虞渊就脸色一变,“你和黎悯……又是怎么回事?” 我松松肩膀,“领证了,就这样。” “领证?不是结婚?”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用词的不正常,虞渊深沉地看着我,“祝贪……你做事会不会太冲动?” 我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我说,“太冲动?什么太冲动?虞总,我可不明白。” “你和黎悯,根本没有爱情。” 虞渊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他捏住我的下巴,用力捏住,我吃痛,却不肯皱起眉毛,仍要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我说,“是啊,没有爱情。” 虞渊错愕,没想到我会这样直白承认,他失声道,“黎悯之前是晚眠的未婚夫!” “所以您也觉得我半路抢走了黎悯?” 我冲他笑笑,“是吧?可是到最后,领到结婚证的那个人,还是我!不是她虞晚眠!” “祝贪!” 虞渊大喊我一声,我看向他,双眸冷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这样静静看着他,我说,“虞渊,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呢?” 虞渊一愣,没回过神。 我说,“你是在生气我这样仓促和黎悯结婚,抢了你女儿的心头爱;还是因为……我结婚了,你没做好准备?” 虞渊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略过无数惊涛骇浪,他瞳仁缩了缩,回过神来看我,声音都在颤抖,“祝贪,你在说什么?” “啊,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我冲他笑笑,“一开始信誓旦旦以为会是自己的东西,最后被别人捷足先登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物品被别人抢走的,愤怒感。” 我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送向他的怀里,虞晚眠还真没说错,我可不就是个狐狸精吗? 虞渊,黎悯,祝怀,一个个都对我上瘾。 而我,也对这样的自己上瘾。 虞渊身体僵硬,气息压迫,他伸手狠狠掐住我的腰,反手将我压在墙上,我退后几步吃痛,他就笑了一声看着我。低头一瞬间,男性气息包裹住我。 我眼睛一睁,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闪躲不及,虞渊滚烫的吻就这样落在我唇上,我用牙齿咬他,他却不闪躲,反而更加肆意疯狂地摄取我的味道,最后我死死锁住牙齿,他才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擦了擦被我咬破的唇角,灼热的视线打量在我眼上。 “你说的没错,不过你知道吗,男人有个更喜欢的东西,就是,知道那是别人的,也要占有的掠夺欲。” 虞渊用力按着我的肩膀,他在很仔细地打量我,轻声说道,“祝贪,你全身上下的可取之处可能只有这张脸,蛇蝎美人,说的是你吗?” 我眯眼笑,“谁知道呢。” “你就是有这种本事,让所有男人都知道你是个婊子,可是还偏偏喜欢对着你犯贱。” 虞渊松开我,反而将手轻抚过我的脸,“这是你最擅长的地方,男人都无处可逃。” 我仰起脖子,防备着他下一次动手动脚,岂料这次他却是真的放过了我,对着我眯起眼睛来。 成熟而又优雅的男人就这样盯着我,他说,“祝贪,黎悯不是你的良人。” 我说,“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的良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虞渊,你不会要说,你是我的良人吧?” 虞渊没说话,用一种很难以表述的表情看向我,我说,“我能在你公司那么闹,你还能把我留着,真是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虞渊笑问我,“无以为报?” 我说,“无以为报。” 随后我拉开门,他在背后喊我一声,他说,“祝贪……我给你个忠告,如果黎悯不好,那么你就尽快和他离婚,脱离苦海。” 我想后半段肯定有内容,不过等了一会他没说,我就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是吗……早点离婚,脱离苦海?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这么努力在避开他们,可是这人间疾苦啊,照样还是没能放过我。 我推门出去,背后虞渊看着我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再次合上。 ****** 晚上下班的时候,黎悯出乎意料地在盛达财阀公司楼下出现了。 我看到他那辆玛莎拉蒂,眉心一跳,“你怎么来了?” 黎悯没说话,只是跟我说了一句,“上车。” 我略吃惊地敲敲车窗,“我还以为你是来接虞晚眠的呢。” 黎悯冷笑一声,“你内心戏这么丰富,可以去写小说啊。” 我在他旁边坐下,系上安全带,报了租的房子的地址,随后黎悯发动车子,开车驶向高架。 我说,“今天虞晚眠动手打我了。” 黎悯笑了,“你打她了吗?” 我也笑,“打了,打了两巴掌。” 黎悯一只手松开方向盘,过来捏住我的下巴,笔挺的鼻梁堪堪与我的脸相撞,他说,“祝贪,我放纵你是有限度的,你最近阶段还不能动虞晚眠,听到没?” 我冲他笑笑,“她不是还没死么?” 黎悯松开我,继续转过头去开车,我在旁边看他精致的侧脸,那双冷漠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星光,就像是一团没有生命的无机物质,他转过眼珠来看我一眼,我就有了一种如同被蛇盯上的感觉。 他单手开车的时候,挺有那种霸道总裁的味道,懒散又随意,节骨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露出一截干脆利落的手腕,我心说,这男人皮囊还是跟以前一样帅得逼人。 可惜了,心怎么就,这么黑呢? 黎悯送我到租的房子楼下,我下车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叠纸。 我说,“这是什么?” 黎悯依着车椅,“之前说好的,给你的那套房子。” 我接过来看了眼,就在市内的黄金地段,价格还不菲,我说,“分手费吗?这不是又复合了吗,还能拿到分手费啊?” 黎悯眯眼,一脸嘲笑看着我,“省得你没钱了睡桥洞,好歹睡过一场,显得我多不念旧情。” 我被他气笑了,“是啊,黎少您最大方了!您要不现在给我个支票,我能毫不犹豫写上几个亿去银行兑换!” 黎悯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后技术高超地将车子调了个头,就直接开远了。 我回到楼上,将那份文件放回房间里,出来的时唐衣正好叼着一袋新鲜的牛奶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姐——唔唔唔!!” 我看他一眼,“喝完牛奶再说话。” 唐衣深呼吸,一口气将袋中的牛奶直接都吸进嘴里,然后捏了捏干瘪的袋子,最后嘬了几口,对我说,“姐,你昨天给我的资料我都看啦!你好厉害,学的是什么?” 我说,“行政关系。” “哦!”唐衣应了一声,然后耷拉着眉毛,“没读过大学,不懂。” 我笑了,“你还没到年龄呢,没准成年了你们家就放你出来了。” 唐衣愁眉苦脸走到沙发上坐下,“我现在算是离家出走呢,身上带的钱就够租三个月,不过我不清楚我哥什么时候能查到我。要是哪天我不在了,绝对是我被我哥抓回去了,你别被吓到啊。” 我说,“那你走之前留个信物,或者在墙上写一句话,我走了,这样我好有点准备。” 唐衣点点头,“唉,其实我也挺怕突然间被我哥抓回去的,不过我哥不会对我太凶,他就对女人凶。” 我吓了一跳,我说,“为什么只对女孩子凶?” “我们的亲生母亲是个女人。”唐衣眸光暗了暗,“生下我们后就不管我们,有时候在家里还当着我们的面接客,那些客人骂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后来我们就不大回家,就像孤儿一样,再后来长大后我哥就对女人过敏了。” 唐衣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哥对虞晚眠那个女人倒是蛮特殊的,我哥说她是他的希望,是一生最爱。” 我心想虞晚眠你能这样欺骗一个男人为了你都不要命了,也算是蛮成功的。 我说,“那你哥还有什么讨厌的人吗,我之前听你说你哥仇家很多啊?” “对啊,不过姐,你打听这个……”唐衣为难地看着我,“别不是要做什么吧?” 我心说孩子你也太单纯了,这种问题问出口多没意思,但我还是笑笑,“我一个女人,对你们道上的事情也没多少兴趣,我已经算是半退的状态了。” “你这话说的真可怕。”唐衣吐吐舌头,“就像你手底下无数条人命似的。” 我想了想,我手底下确实算是有人命吧。 第二天我睡醒的时候,依旧收拾了东西去公司,路过唐衣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门大开着,而他似乎没有在房间里。 我的心猛地被人提起来似的,像是做贼一般,我走进他的房间里,随后视线缓慢地扫过他的桌子。 唐衣似乎是个很喜欢打游戏的少年,桌子上放着psp和3ds,我抽开他抽屉的时候,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 一看到照片上的两人,我就气血翻涌。 唐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照片上印出一股子阴沉的气息来,旁边站的是唐为,他倒是笑得很开心,就仿佛世界末日一样都优哉游哉的样子。 我将照片抽走,随后疾步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回来的唐衣。 我惊出一身冷汗,却还是扯着嘴角跟他笑笑,说了句早上好,两人擦肩而过。 手心被攥紧的照片折叠出压痕,我大步推开房子的门,阳光照在我脸上,我冷汗淋漓,却没说一句话。 小腹传来些许痛感,我下意识弓了弓腰,将手贴在肚子上。 宝宝,别急,妈妈帮你报仇。 ****** 这几天我摸清楚了唐衣的作息时间,他每天早上六点都会准时起床去晨跑,所以我每次都会给自己定闹钟,等他一走,我就会像个鬼魂一般进入他的房间,摸索他的东西,调查各种信息。 我找人拉了他的通讯账单,查到了唐为的电话号码。 另一边。 “卧槽,黎悯,你媳妇儿找我调查别的男人通讯记录啊!” 尉嬴抽着烟喝着酒,坐在黎悯家中,黎悯坐在他对面,两个同样妖孽似的男人互相在下国际象棋,尉嬴嚷嚷了一句,“你媳妇儿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 黎悯冷笑一声,“她男人那么多,老子怎么知道找了几个。” “哎哟哟,受冷落的怨夫黎悯。” 尉嬴乐了,放下烟,将烟掐灭,随后将国际象棋全都推翻了,冲着黎悯道,“等会等会,等会再下!” 黎悯挑眉,“再走两步就是我赢了。” “去你妈的,那是本少爷让让你。” 尉嬴笑着将号码报给黎悯,“你媳妇儿托我调查这个手机号,让我拉个通讯账单出来。” 黎悯没说话。 尉嬴说,“哦,那我就去办事儿了,唉,嫂子喊我帮忙找男人,我怎么也得搭把手啊……” 黎悯抡起烟灰缸砸过去,“不许给她!” “草!” 尉嬴险险躲过一个烟灰缸,紧跟而来的是一盘棋,他左闪右闪,嚎叫一声,“黎少您是我打架吗!” “你给她记录,老子就杀了你!” 黎悯一脸冷漠看着他,“顺路把真实记录查出来给我,老子要看看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在意。” “哎哟哟。”尉嬴又开始找死了,“这是吃醋了吧黎少?” 黎悯没说话。 尉嬴蹬鼻子上脸,“我说你们就是矫情,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不行吗,现在她怀着孕,把她接到家里来,好好调理,孩子又不是不能生……你看看你,非得天天这么一张冷脸,姑娘都吓坏了!我要是祝贪,我……”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黎悯,结果见到对方满脸的杀气,咽了咽口水,硬生生改口,“我要是祝贪,我……我就麻溜儿地跟你走了!都怪祝贪太要面子!唉!”说完还一拍大腿,表情那个气愤。 黎悯:……你丫还挺会变脸哈? 尉嬴打了电话吩咐人下去办事,随后就继续转过身来看黎悯,“话说,你送她那套房子,多少钱?” 黎悯冷笑一声,“不管多少钱,她转手就卖掉了。” 尉嬴鼓鼓掌,“牛逼啊,黎少送出去的房子,到手就卖,一点都不留旧情!果然还是钱最安心!我说,买回那套别墅的人不会是你吧?” 黎悯又是冷笑一声。 尉嬴鼓掌得更起劲了,“你更牛逼啊黎少!自己花钱买了房子送别人,还又花钱把房子从人家手里买回来,又亏本又赔钱,一点好处都没捞着!社会我黎哥,人狠话不多!” 一个垃圾桶飞过来,尉嬴从沙发上蹦起来跳得老远,冲着黎悯大吼一声,“你这随手砸东西的习惯也得改改啊!” 黎悯笑了,“你他妈上我这儿找死我不能满足满足你吗?” 尉嬴搂着自己骂了一句,“谁找死!我再找死也没您自个儿作死!您就使劲作去吧!改天把祝贪作没了那就嘴上笑嘻嘻心里mmp了!” 黎悯哐当一下拎着整个茶几掀翻起来,尉嬴一看腿都吓软了,“你他妈这性质不一样啊!这是杀人啊!杀人啊!” ****** 周末的时候,我没有老大早起床,反而是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门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我用手咚咚敲了两声墙壁,示意隔壁的唐衣去开门。于是少年也一脸黑眼圈地走到门口,弓着腰开了门。 黎悯在门口等了好久,发现来开门的居然是个男的。 还他妈是个……挺嫩的男人。 登时表情一冷,“你是谁?” 唐衣吓得睡意全无,妈呀这人杀气和他哥哥比起来都绰绰有余了,牙齿打了个颤,结结巴巴道,“你……你找谁?” 黎悯站在门口,一米八八的身高轻松碾压唐衣这个高中生,他眯着细长的眼睛,像个明星似的,穿戴不菲气质尊贵,唐衣在想是不是哪个道上的老大找上门来了,吓得脸色铁青。 “您……您找我?” 唐衣试探性说道。 黎悯身上就推开他,“滚!” 妈的,祝贪怎么回事,房子里怎么会有男人? 难不成真的在外面养小白脸? 很好,卖了他的别墅养小白脸!祝贪,你本事见长啊! 我趴在床上忽然间就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等我理清楚这个感觉是怎么回事,房间的门被人一下子踢开了。 唐衣还冲进来大吼一声,“姐!快跑!” 我下意识翻身就跑,还顺手抽走了枕头底下的蝴蝶刀。 黎悯冷笑着,“跑什么跑?跳窗给我看看?” 我动作一顿,僵硬地回过身去看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黎……黎少?您怎么来了?” 唐衣被黎悯拦在外面看着我,“啊,姐,你认识他啊……早说……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大来着……” 弟弟,你的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啊,现在高中生脑洞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我一把甩开手上的蝴蝶刀,冲着黎悯挤出职业性的笑容,“黎少早上好。” 态度变幻得飞快而又迅速,让人抓不住一点儿尾巴。 黎悯站在我房间门口,一伸手,就把唐衣拎到我面前,唐衣跟个可怜巴巴的小金毛一样被他拎进来,眼神还挺委屈。 他说,“我以为你跟我哥有仇,来绑架我呢……” 黎悯笑了,“神经病,跟你哥有仇,我绑架你哥去,绑架你做什么?不痛不痒的。” 唐衣拔高了声调,“我哥可疼我了!” 这个智障猪队友! 我咬了咬牙,冲着黎悯继续笑,“黎少,您找我有事吗?您说?” 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唐衣,“去冰箱里拿可乐来!” “遵命!” 唐衣一溜烟儿跑没影了,过了一会又跟一阵小龙卷风似的刮过来,将黎悯推到客厅,随后在他面前放下一瓶可乐。 我说,“我们家里就酸奶和可乐,酸奶我喝,可乐他喝。” 唐衣在一边说,“姐,那为啥不用酸奶招待他?” 我说,“酸奶喝完了那我喝什么?” 唐衣:……那他妈可乐喝完我喝空气去啊! 不过他没敢说出口,作为一个黑道老大的弟弟,他本能察觉出了我和黎悯之间的气场互相不对付。 于是他看了我们一眼,决定乖乖去房间打游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客厅里一下子剩下我和黎悯,我没说话,垂着脑袋,看着黎悯动作优雅地单手打开可乐罐,节骨分明的手指精细有力,将易拉罐递到唇边,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喝了一口。 长得好看的人,喝可乐都跟喝八二年的拉菲似的。 他说,“你在调查一个人?” 一句话,激出了我的冷汗。 我想,我找尉嬴的事情他肯定知道了,毕竟尉嬴和他的关系那么好,一挂下电话估计转身就告诉他了。 咬了咬牙,我说,“是的。” “是唐为吗?” 黎悯问了一句。 我全身一个哆嗦,似乎被唐为关押折磨的那些情景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死死咬住了牙,眼底浮现出猩红的眼泪。 我说,“对。” 黎悯见我这副样子,放下可乐,走到我身边来。 他用手轻轻擦去我眼角的眼泪,他说,“祝贪,你还动不了他。” 我肩膀哆嗦着,我说,“虞晚眠我动不了,怎么连唐为我都动不了?你不会连个男人都要心疼吗?” 黎悯一边凉凉地笑着,一边看着我,“你现在怀着孕,谁都动不了。” 是啊,我怀孕着,我现在比谁都危险。 可是,我答应过我的宝宝,一定要替它报仇。 我说,“无所谓,他们都是我孩子的陪葬。” 黎悯没说话,沉默地看着我。 冗长的一段沉默之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如同以往一般淡漠,他说,“祝贪,等下我带你去我朋友那里检查身体。” 我一愣,我说,“你要干什么?” 黎悯看向我,“你不想你孩子活下来吗?” 我嘴唇发白,我说,“医生说它活下来几率不大……发育不好,我受了刺激影响到他……” “所以我说。” 他再一次上前一步,更加逼近我。 黎悯的眼睛在白天特别锐利,就如同刀子似的,现在这眼神就扎在我心口,他说,“跟我去看医生,好好调理,试试看。” 我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热,眼泪就这么无声地落下来。 我说,“黎悯,你心疼我啊?” 黎悯没说话。 我笑了,“你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他还是沉默以对。 我搂着肚子,笑得眼泪乱颤,我说,“哪怕他可以在我的肚子里健康成长,那他生出来要怎么办呢?黎悯,喊你爸爸喊我妈妈?你不觉得有点儿可笑吗?” 黎悯睁着眼睛看我,那双眼里看不出他对我的一丝怜悯。 我将眼泪憋回去,我说,“黎悯,收起你的虚伪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这个孩子,他更不需要!” 黎悯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过来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也不是来寻求你意见的,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肯与不肯,你都没有资格说出口。” 我死死咬着牙,“你想怎么样?” 黎悯笑了,“想怎么样?很简单啊,去我朋友那里检查身体,这对你有害吗?我不明白,你装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给谁看?” 我指着他也学着他的笑,“是呢!我是如临大敌呢!今天你带我去看医生,明天指不定就给我一刀!我得防着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哪天将来另有所图!” 黎悯收敛起笑容来,盯着我,他说,“祝贪,你活得真可悲,有一点阳光,都要害怕哪天收回去。” 我没说话,心脏已经是千疮百孔。 这真是我可悲的地方,而黎悯,你明明和我一样,却能获得跟个正常人毫无差别,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社会人角色,内心毫无波澜,也毫无内疚感。 我想,这大概也是你高明的地方吧。 ****** 我到黎悯朋友的独立诊室的时候,那个传说中医术惊人的天才医生正在抽烟,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视线放空,眼神毫无焦点。 黎悯进去的时候,踹了一脚门,他都没回过神,好久才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啊?你来了?” 黎悯让我在一边坐下,随后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烟,随后将那根形状看起来就像是自己卷的烟草放到鼻子旁边闻了闻,皱了皱眉,“叶天,你他妈又飞大了啊?” 叶天眯着眼,似乎在享受极乐,跟他说,“别打扰我,让我再飞一会,好飞啊……” 黎悯直接将那根烟丢在垃圾桶里,只见叶天躺在躺椅上,眼皮半耷拉着,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你老婆?” 黎悯嗯了一声,随后道,“上次不是说要带她来你这看看吗?” 叶天抬了抬手,“别看了,脸色那么差,想保胎难啊。” 黎悯脸色一变,我也跟着抿了抿唇,叶天说,“你没看出来人家自己都不想保住它吗,就这样你瞎操心有什么用啊,不如早点打掉回去好好养养,及时行乐,再有下一个。” “没下一个了,这个就是最后一个,你不给老子救回来,老子就绝后。” 黎悯拎着他的衣领,就如同刚才甩唐衣一样,把叶天甩到我面前,一拍他后脑勺,“天天他妈搞神志不清这套,小心阳|痿!” 叶天似乎从余韵中回过神来了,眼神清明几分看着我,“哟美女,单身吗?有男朋友吗?” 黎悯提起烟灰缸,“你再多说一句废话试试?” 叶天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将脸凑到我面前,我清楚他病态的脸。 明明是个医生,脸色却异常苍白,相比起黎悯那种冷白色来,叶天的脸更像是一个要走到穷途末路的病人,感觉下一秒这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就会倒下去。 我不经担心,这样的人,都治不好自己,能治得好别人吗? 叶天就仿佛能够读懂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说,“你别慌。爸爸除了自己治不好,别人都能治好。” 黎悯这才脸色有所好转,把我按在他面前,“乖乖让他检查——” 说到一半又转脸对着叶天,“要是脱衣服什么的我来。” “哦……”叶天懒洋洋拉长了音调,“脱裤子吧。” 嘭的一声,黎悯毫不留情抄起烟灰缸砸在叶天后脑勺上,叶天捂着脑袋就嘶了一声,我看见他眼睛都翻白了。心说不是吧别吓我,这家伙不会被黎悯揍一下就晕了吧? 果然叶天差点晕过去,他挪着下面装滑轮的椅子来到自己桌子面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随后将铁盒子打开,一股神秘的香气传了出来。 他一边用小手指将那堆烟草推到一起,一边另一只手抽出一张薄薄的透明的烟卷,随后将烟草用手指扫进那张纸里,卷了卷滚起来——原来先前那根烟的确是他自己卷的。 他卷完点燃抽了一声,才继续发出了声音,“妈的,差点晕过去,总算活过来了……” 黎悯冷笑,“你干脆直接用手术刀把自己解剖了吧。” 叶天说,“你别唬我,我还真这么想过。” 黎悯说,“这回还要脱裤子吗!” “脱个屁的裤子!”叶天一边打键盘一边拉出一张单子,递给黎悯说,“抽血去!抽完血拿了报告来我这里看!” 黎悯拿着单子继续冷笑,“早这样不就好。” 叶天叼着烟,开始用鼠标跟人家打连连看,这个医生奇葩爱好真多,他一边叼烟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爸爸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关心她。” 黎悯在一边没说话,后来站起身陪我去抽血,叶天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后面传过来,“小心点啊,别见血晕了。” 黎悯咬牙切齿,这可真是少见,我很少看见黎悯这副吃闷瘪的样子,一边抽血他一边转过脸去,我看着暗红色的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莫名的,竟觉得有些糜烂。 我流出来的血还是红的,不是黑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收起手,用棉签棒按着针口,站起身来,头就有点晕。 黎悯在一边扶住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了低血糖要吃糖补补,顺嘴说,“有糖吗?” 这逼样居然还真从兜里抓出一颗樱花国梅子糖出来,我塞进嘴里,我说,“最近有些贫血。” 黎悯在一边半笑不笑地说,“你他妈大概什么时候都贫血。” 我没说话,把糖在嘴里砸吧出很大的声音。 黎悯脸色一变,“你小声点!” 我乐了,含着糖冲他笑笑,他表情明显很急促又很尴尬,这幅样子可真是稀奇了,我说,“黎少,您给我准备的吗?” 黎悯一梗脖子,“老子平时爱吃糖不行吗?” 我又嘬了一口糖,在嘴里啧啧响,我说,“行!你要是乐意上班开会含一根棒棒糖去也行。” 黎悯没说话,外面大厅的叶天笑了。 不但笑了,还笑得挺放肆。 他又挪着椅子底下的滚轮,一路从外面就这么哗哗哗挪到内室来,跟着里面的医护人员道了声好,就冲我笑笑,“糖甜吗?” 我说,“又酸又甜,挺好吃的。” 叶天又乐了,冲着黎悯眨眨眼,“黎少,你媳妇儿说糖甜,好吃。” 黎悯眼中翻出两把刀来扎过去,“怎么,你也要吃糖?” 叶天摆摆手,“我不,这糖是你媳妇儿吃的,我不是基佬,我才不要吃你的定情糖。” 黎悯左看右看,走到一边捡起一个垃圾桶,拎在手里要过来砸人,叶天在他背后叫,“哎哎,黎少……您慢点!别动手动脚!我们正规医院,我一报警您这样的保准要被抓起来!” “正规医院主治医生还老那样啊!” “那……那他妈是我的情怀。” 我在一边等着,问了一句,“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检查出来要多久?” 叶天坐在会转动的椅子上,医院里边就他一个人坐着椅子挪来挪去的,还是一道挺靓丽的风景线。他悠悠地转过来回答我,“俩小时吧,抽完血你俩还能出去吃一顿早饭。” 我把嘴里的糖咬碎了,里边有颗梅子,酸甜味一下子在我口腔里弥漫,我说,“黎悯,去吃早饭吧。我想吃三宝粥铺。” 黎悯懵逼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说,“去吃早饭吧。” “……”黎悯用动物园里看动物的表情看着我,“祝贪,你今儿是不是有点反常?” 我冷笑一声,“您也不大正常啊。” 难得我们之间安安分分地好一会,还要这样刺来刺去的,不累吗?我挺累的。 叶天乐了,双脚都放在椅子上,整个人缩在椅背上,借着力道转来转去,跟小孩子玩碰碰车似的,他说,“黎少,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把你说噎住的。” 说完他就在白大褂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根香烟,朝我丢过来,“美女,交个朋友呗!抽根烟呗!” 我接住那根烟,我说,“这烟……正常吧?” 叶天眯眼笑了,“不正常。” 我丢炸弹一样把那根烟丢了。 叶天拍着椅子狂笑,“哈哈哈!软中华!你没看见下边咬嘴上的字吗!我给你的怎么可能加了料。” 这医生怎么这么欠扁啊! 我走向黎悯先前拎起来过的那个垃圾桶,我说,“黎悯你躲开,这次我来。” 叶天要死不活地喊了一声,“唉救命,有人要揍医护人员啦,有人要揍白衣小天使啦……” ****** 半小时后我和黎悯在三宝粥铺坐下。 他说,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又便宜还人又多的地方吃。 我戳戳那块板,24小时营业,人家业界良心,你还要求啥? 我们点了蟹籽烧麦,虾饺皇,酥皮叉烧,还点了粥,最后黎悯点了个很清口的海带丝。 这边动作极快,很快就把几样点心送上来了,我和黎悯都纷纷闭了嘴直接开始吃饭,一顿饭吃的又快又迅速,几乎二十分钟就解决完毕。 我擦着嘴巴,“我饱了。” 黎悯也嗯了一声。 这大概是我和他这么久以来最相安无事的一个早上,明明我们两个跟杀父仇人似的,还能这么安心坐下来吃早饭。 早上没有地方可以逛,我和黎悯就慢吞吞开着车回去,直到旁边一个骑着自行车超过我们的大学生瞥来一眼尤为鄙视的目光,“暴发户吗?玛莎拉蒂也好意思走秀似的慢吞吞。” 黎悯怒了,一脚踩下油门,追上大学生,送了他一屁股尾气。 回到医院里的时候,人已经渐渐多起来了,虽然说是一个独立小医院,但是还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医护人员也不少,我正好疑惑叶天这人的身份,黎悯就在一边帮我解答了。 “叶家啊,就最大的医院链那个叶家。” 我听说过叶家出来的医生各个都是各自领域顶尖的,也听说过叶家的医疗器械涵盖了几乎半个x国,但是我愣是没把眼前这个整天神神叨叨迷迷糊糊的叶天和那个叶家联系起来。 明明是医生,应该知道这样对人体有害吧? 黎悯说,“这个你放心,他没瘾。” 我震惊了,没瘾还搞成这样? 黎悯说,“他闲着没事就闹着玩,脑子还是清楚的。” 我看向叶天,这人正两眼放空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似乎又沉浸在了那种情绪里。 叶天:“好晕啊……” 我和黎悯一直在叶天的医院里一直待到下午才走出来,他开车送我回家,我说,“回我家。” 黎悯冷笑一声,“不然回我家?” 我说,“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 黎悯说,“你说这话有意思吗?” 得,我闭嘴。 我没说话,就着车椅躺下来,闭上眼睛。 沉默好久,我才说,“黎悯,叶天说孩子还是很危险。” 黎悯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我。 “这是我儿子,我说了算。” 也对,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小孩,而不是我这个人。 开车到家的时候我从他车上跳下来,黎悯顺路补充了一句,“跟你一起住着的男人是谁?” 我笑了,我说,“未成年呢,高中生,你也容不下?” 黎悯说,“我什么时候容得下你身边有野男人了?” 我笑的更开心了,我说,“那不是野男人。”那是我弄死唐为的致命武器。 黎悯没说话,目光阴沉盯着我。 很显然,他也是背地里去调查了唐衣,却发现什么都调查不出来,才会来问我。 因为唐衣那种身份,明显名字是假的,背景自然也是假的。 我冲他勾起唇,转身离开,走进楼道里。 楼到外面,黎悯静静熄灭了车子的发动机,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烟。 他点燃后,就抽了一口,随后将手垂在车窗外面,指尖夹着烟忽明忽暗,那一瞬间似乎时间也仿佛凝固缓慢了一般,过得特别慢。 黎悯静静地等到这支烟燃烧殆尽,才再次发动了车子,掉了个头,车子离开这个地方。 ****** 我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唐衣在坐沙发上对我说了一句,他说,“姐,有你的快递。” 我奇怪地问他,“寄件人是谁?” 我最近没有什么快递要收啊。 唐衣摇摇头,“没写。” 我心中一紧,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说,“没事,我等下拆开来看看,应该是最近淘宝的东西。” 唐衣应了一声,没怀疑,随后我从茶几上拿走快递盒子,闪身走进自己房间里。 拆开盒子那一瞬间,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要发出尖叫,脸色瞬间惨白,我死死颤抖着,甚至忘了挪开视线。 那是一份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快递,寄过来的是一个盒子,干干净净的盒子里,装着一截,被切下来的小手指。 下面一张带血的纸条,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拨开那截断指,将下面带血的纸条抽出来,刚拿到手里,我就放下快递盒子冲出房间,推开厕所门对着洗手池一顿干呕。 可是我什么都没吐出来,就是干呕。 一边干呕,我一边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可是这样我还是得不到安慰感,我换动作,反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另一只手攥着带血的纸条,掌心渗出冷汗。 我趴在洗手池上不断地抖,小腹传来刺痛感,让我整个人脱力。 我哆嗦着手把纸条翻开来,看了眼上面的号码,随后将它冲进马桶里,看着那张纸条在水中带着血丝打转,我眼睛盯着它,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是唐为。 唐为发现了我和唐衣住在一起。 所以他不敢直接上门来带唐衣走,他赶在我用唐衣威胁他之前,用别人来威胁我。 可我不知道这节小手指的主人是谁。 黎悯吗? 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摇摇头,不可能,黎悯早上还好好地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被唐为切下手指。 更何况黎悯的身份背景,唐为也不敢轻易动他。 我脑子里转过好多人的脸,每一次我都轻易地否定了,直到我想起来谢京。 他要动谢茵,我无所谓。他要动谢婷,我给他递刀子。 他要动谢京,我跟他拼命!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抓不稳手机,我将它从兜里掏出来,就一不小心将他摔在地上。 那是黎悯送我的手机,可是现在在我手里就如同一把匕首,我不敢去触摸它,却偏偏不得不抓紧它。 最后一次尝试从地上把它抓起来的时候,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求救声,我将它打开,随后开始翻通话记录。 那些数字一排排从我眼前掠过,仿佛都从屏幕里飞出来分散成一个个单独的数字在我脑海里盘旋。 因为太过慌张,我找不出谢京之前打我电话的消息,我就直接点开键盘开始自己拨号码。 那串数字,曾经是我厌恶而又反感的对象。 现如今,就仿佛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人切断了,我心里猛地一惊,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倏地一下就断裂了! 手机再一次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唐衣听到动静冲进厕所来,看见我这副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着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回事啊!” 我耳边嗡嗡响着,看到唐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悉数涌了上来。 这是唐为最疼爱的弟弟。 他弟弟在我手里! 唐为切下谢京一根手指,我就砍他唐衣整只手臂! 我上去一把抓住唐衣的衣领,小腹传来刺痛,我感觉身下有一股热流跟着流了出来,我说,“唐衣……你给我记好,我把你当弟弟,我就是你亲姐姐。” 唐衣搂着我六神无主,“姐,你怎么回事,你在流血……姐!” 我说,“我是你姐姐,唐为是你哥哥,你偏向你哥多一点,还是姐姐我多一点?” 唐衣一抹我大腿上的血,吓得声音都在飘了,“姐,我送你去医院,姐!你别说傻话了,我也相信你啊!”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动不动看着他,我说,“你相信我吗?” 唐衣都快哭出来了,“我相信你啊,你对我那么好,给我带夜宵还教我功课,姐,你别说了,我去外面给你打车!” 我脸色虚弱,冲他笑笑,“找黎悯。” 唐衣愣住了,“黎悯是谁?”名字好熟悉,是不是在哪听过? 我指着地上的手机,示意他帮我捡起来,我说,“密码0817,找黎悯,我孩子……他爹。” 说完最后两个字我一头扎在唐衣的怀里,痛的昏迷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病房里,黎悯正趴在我旁边睡着,我动了一下,他就醒了,睁开眼睛来看着我。 看着我好久,他才慢慢地将视线回拢,干哑的不像话的嗓子里冒出一句话,“祝贪?你醒了……?” 我说,“孩子呢?” 我摸向自己的小腹,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牙根看不出半点痕迹,现在也是平坦的没有异样,我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力道之大牵动了手背上的针管,我说,“我的孩子呢?” 黎悯按着我躺回去,“孩子还在,差一点就没了,你坐下。” 他嗓子很哑,看起来像是通宵没睡觉又忙碌了很多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我说,“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一点。”黎悯问我,“这个月住院吧,要吃什么吗?” 这是要把我关起来了?我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我说,“黎悯,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黎悯瞳仁骤然紧缩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他说,“你先别想别的。” 我重重将他推开,可是最后顾虑到孩子,动作还是轻缓下来,我说,“黎悯,现在我有了不得不杀死唐为和虞晚眠的理由了。” 黎悯看着我。 他那么聪明,肯定会想到我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查我房间,再查查我最近,就可以想出为了什么。 他那么聪明……心机那么深……肯定知道了唐衣是唐为的弟弟。 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有多痛,怎么就舍得伤害那么爱他的我! 我抓着他的手腕,我说,“这次,你别阻拦我,你拦我,我连着你一块算账!” 黎悯看着我,瞳仁颜色似乎像是喝醉了一般,露出放下防备后的浅浅的光晕,他说,“祝贪,你现在不能动他!” “有什么理由让你不能动他!”我冲他大喊着,“他和虞晚眠都要弄死我,现在……现在他们寄了一截小手指给我。黎悯,你也看见了吧?” “黎悯啊,你救救我吧,救救谢京吧,我一个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啊……你出手我才有机会啊……” 黎悯脸上露出了疼痛的表情,像是忍到最后都没有办法将情绪泄露出来的那种压抑,用徒劳的眸子看向我,“祝贪,虞晚眠你真的……” “真的不能动她对么?”我笑了,“你还有野心!你还想吊着她,还想从虞氏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对不对!” “可我和你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 我用力拔掉针头,像是歇斯底里,我哭了,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 一个人可以狠到什么地步呢?明明他也爱我,我爱也他,却为了野心连爱都不要承认。 我忽然间失去了力气,沉默下来,无声地看着他,就如同一个破碎的人偶,我喃喃着,“黎悯啊,你的爱,让我好难过啊。” “你爱我,可是走到现在,一直都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战斗啊……” “我真的好累,可我一点都不想放下仇恨,那样的话,我甚至没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支柱……” “我和你们斗智斗勇,却终究只是个小丑。” 说完这句话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躺回床上。 黎悯叫来护士帮我重新弄好针头,护士走出去后,叶天手里夹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他现在的状态似乎还是正常的,就是脸色还是苍白,跟得了不治之症似的,感觉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 他拖着尤为缓慢的步子来到我面前,拉长了懒洋洋的声调对我说话—— “你要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直接说一声,我和黎悯也都不用费劲了。” 我没说话,直勾勾看着他。 他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所谓的样子,睁着眼睛也感觉虚无缥缈压根没看我的样子,“你别再受刺激了啊,我也懒得再这么费心费力给你救孩子,到头来你自个儿还一点都不重视。”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这个孩子要不要,又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也无所谓。我搭把手我还麻烦呢,你要不现在先说了,孩子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我直接帮你流掉,省得带个定时炸弹在身上。” 这人明明是个医生,说话却这么冷漠。 我和黎悯不知道为什么同时说,“要。” 叶天笑了,但是笑得挺意味深长的。 他在册子上不知道写了些什么,随后招招手示意黎悯出去,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 独立的办公室里,叶天将册子放好,随后又拉开抽屉开始卷劲儿大的烟草。 黎悯看着他的动作,皱着眉问了一句,“孩子到底能好吗。” “能啊,只要你俩都别折腾。”叶天熟练地卷起一根烟卷,用舌头舔了周围边缘一遍,随后将烟纸卷起来,递给黎悯。 黎悯没说话,直接接过去,叶天掏出打火机,把自己嘴中的烟和黎悯嘴上的烟都点上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在烟气压在肺中翻腾好久,才缓缓地又将那口烟吐出来。 黎悯吐完烟圈睁开眼睛骂了一句,“妈的,好久不碰一次,刚抽就上头。” 叶天乐得从鼻子里喷出烟来咳嗽。 黎悯好久才克制住自己加快的心跳,他整个人血脉都在逆流沸腾。 叶天隔着还没有散去的烟雾,看着他,“你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黎悯说,“你觉得我像是假的?” 叶天夹着烟笑了两声,五官病态却锐利得出奇,他眯了眯眼,许久才缓缓道,“黎悯,你被她渡成了人。” 黎悯猛抽几口烟,整个眼神都迷幻了,好久才骂道,“你说话能正经点吗,我老婆是和尚吗?渡人渡人。” 叶天还是笑,“别不认,黎悯,你比以前看起来更像个人。” 黎悯说,“你这是说我以前不是人?” 叶天傻笑,“哈哈哈,你以前是人不是人,你心里没点b数吗?你以前不择手段,不爱男人不爱女人更不爱这泱泱世人。” 黎悯说,“我现在也不爱。” 叶天已经进入飞行员模式,说话语调都拖长了,“你放屁……你爱她。” “啊,是啊,我爱祝贪。” 黎悯仰着脑袋,他在这种力量地驱使下承认了大脑最深处的意识念头,所有的警觉和理智都被麻痹了,血液里传播着一般的因子在他身体怂恿,让他所有想法都蠢蠢欲动。 他说,“我后悔了,我不想放她走了。” “后悔是没有用的,你得去死。这样才能造成同样的伤害。” 叶天抽完一整根烟,干脆直接趴在台子上,他狠狠吸了口气,喃喃着,“我觉得我是爱因斯坦……” 黎悯傻笑,叶天也傻笑,两人上头了看着对方傻笑。 “那我是爱因斯坦他爸爸。” “你去死吧。” “我在死啊……”黎悯拉长了音调喃喃了一句,“你他妈社会败类……每次来找你,都得上头……” “黎悯,我告诉你。”叶天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瞳孔没有焦距,脉搏快速跳动,身体都在排汗,他说,“人类目前能够创造的任何东西,或者是任何一类菌子都不是最迷幻的致幻剂,爱情才是。” 黎悯没说话,似乎已经直接睡了过去。 “草,飞行员不合格啊。” 叶天用手指敲敲他的桌面,“黎少?黎少?” 国外很多人失眠就靠这个进入睡眠。不过黎悯直接睡着这是头一回,这说明他最近得多累啊。 当初伤他老婆有多疼,现在就有多累。 “活该!”叶天耷拉着眼皮,“妈的,我自己都困了。” ****** 我又睡了一觉,一觉睡醒是天黑,我睡醒的时候,黎悯正好推开我病房的门走进来。深夜里他睁着一双亮的出奇的眼睛,仿佛是只吸血鬼。 我缩了缩肩膀,“你来了。” 黎悯应了一声,“睡醒了?” 我点点头,“再睡下去睡不着了。” 我知道,我再怎么歇斯底里都是没有用的,黎悯不会将我从医院里放出去,他有的是办法对我的痛苦挣扎熟视无睹。 黎悯拿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我旁边,尝试和我心平气和地交流,他说,“祝贪,等我解决了虞晚眠和虞渊之后,你再动她,不行吗?” 我笑了,我说,“那我动唐为也不行吗?” 黎悯说,“不行,唐为现在白道上全靠虞渊在帮他洗白,你动他,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冷静下来,我说,“黎悯,你终究还是为了你的野心选择无视我的痛苦。” 黎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很迅速地说着,“这句话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才要杀了唐为!否则天诛地灭!” 黎悯神色复杂看着我,“祝贪,你对谢京还有感情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又激动起来,我红了眼,想到谢京,我不敢去想他现在在哪,不敢去想他到底有没有出事。因为黎悯把我关在这里,我哪儿都逃不出去!谢京,我护不住他! 我说,“那是我亲弟弟啊,我能没有感情吗?” 黎悯说,“谢婷也是你亲妹妹。” 我笑了,“能一样吗?黎悯,你明白谢京对我的意义,我不能让他出一点事。我哪怕全家死光,我都不能让谢京出一点事!” 曾经的我被祝家赶出来,回到谢茵的身边,她依旧放荡无度,偶尔记起自己是个母亲了,会对着我们露出笑脸,尽一尽所谓的责任。 可是更多的时候,她还是让自己沉沦在这个红尘里,拿着钱,睡着男人,还美其名曰——老娘是为了养你们。 她从我们身上获得满足感来取悦她自己,老娘虽然是个女人,可是老娘还是一个人养活了三个孩子。我多不容易啊,在这世界上苦苦挣扎付出,这是多伟大的母爱啊。 她觉得这样让她很愉快。 而谢婷,在这种环境的生长下,自然而然有了这种环境的影响,谢京才更像是个例外。好好读书,三好学生,甚至考进了重点高中。 他跟我说,姐,我将来一定好好读书。你相信我,谢婷也只是误入歧途了而已,我会把你们都带上正轨的,我会让大家都能好好生活的。 他那么一句话,我就信了。 他生得白白净净,读的是重点高中,平时不搭理人,就一门心思读书,我有时候会觉得这像个幻觉。 从我们这摊烂泥里,爬出一个丝毫不受影响的,谢京。 可是他终究是长大了,我也是。 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走越远的呢?是从我发现谢婷跟那些三教九流小混混开始吗? 谢京要守护谢茵,要守护谢婷,可能唯独没有把我算进去。我脱离他们太早,又把他们养活,他大概也早就忘了曾经说过要带大家一起好好生活的话,只有我还记得。 只有我还记得,哪怕我和谢京背靠背走得再远,我都还记得他那张天天给我买炒面吃傻笑的脸。 泪从眼中无声滑落的时候,顺着脸滑到了嘴角,我尝到苦味,才回过神来。 哽咽着,我望着黎悯,我说,“黎悯,你永远都不知道,藏在我心里的人和事,但凡挖出来一点,都是带着血的。” 谢京是,祝怀是,你也是。 黎悯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眼睛看着我。 我觉得很冷漠。 浑身上下,彻骨的冷。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头看我一眼呢,黎悯,你看我在这人世间挣扎,而你走在你的康庄大道上啊。 我们都是不择手段得来的,可是我却吃尽了苦,历尽了劫,仍登不了极乐。 我无声地哭着,直到看到黎悯眼中的惊慌。 我想我恨不下去了,才想着来爱试试,可是怎么办呢,这根本不是能等价交换的事情。 黎悯看我好久,才缓缓说着,“我帮你查。” 我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我说,“你说什么?” 他说,“我帮你查谢京最近有没有出事,你在这医院里最起码要待一个礼拜。” 我说,“唐衣不在,我就待不下去。” “你非得待在仇人的弟弟身边吗?” “对啊。”我笑了,“不把他的软肋握在手中,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黎悯没说话,最终还是拗不过我,最后答应让我明天就回家休息,我望着他,一夜无眠。 早上起来的时候,黎悯过来接我,把我接出院,叶天站在门口笑得意味深长,“唉,别过几天又见面了啊。” 黎悯翻他两个白眼,“会说话吗?” 叶天改口道,“祝小姐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黎悯开着车子走了,我按下车窗,路边的凉风就吹进来,已经是秋季了,单薄的一件长袖卫衣已经抵御不住逐渐寒冷的天气,黎悯看着我,皱着眉头道,“冷?” 我说没有,结果自己身体哆嗦了一下。 黎悯被我气笑了,干脆从他那里控制我车窗关起来,随后开了暖气。 我说,“没那么可怕,又不是下雪。” 他说,“你现在身体寒,小心点不会出事。” 说完就迎来一个十字路口,原本要回家的路,黎悯居然一个拐弯去了另一条路上。 我看着淮海中路那个熟悉的地名,我说,“我要回我自己家。” 黎悯说,“没把你骗我家去。” “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指了指这条通向他家的撸,黎悯说,“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吗,我就是过来带你买点秋冬装。” 我愣住了,这样愣愣看他的时候,他好像也反应过来了,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转过脸去开车。 我捧着自己瑟缩的心脏,我说,“黎悯,你怎么突然之间对我这么好?” 黎悯没说话。 我说,“你别打我一巴掌又给我糖吃,我经受不起。” 黎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我断断续续说着,“黎悯,你要是想从我身上获得一些什么,你直接说就好了,不用……让我感动的……” 黎悯回过神来,愤怒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妈的问什么问!老子要是知道老子就回答你了!” 我被黎悯突如其来的怒意吓了一跳,这阵子他都跟我客客气气的,现在又要回到之前的模式了? 只见黎悯微微红着眼转过脸来,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逼人,气质冷漠尊贵,偏偏冲我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我他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要对你这么好!操!” 我愣住了。 我们两个后来都同时沉默了。 可能我们都直接答案结果是什么,但是我们都选择了沉默,并且装作不知道一样与它逃避着。 大家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有野心,都明白答案对我们来说有多致命。 我对黎悯而言是这样,黎悯对我而言也是这样。 车子无声无息地开着,不断地和这个世界擦着肩。 第359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5 我买完衣服提着大包小包,黎悯将我送回楼下,我有些着急地和他嘱咐,“谢京的事情一定要尽早跟我说。” 黎悯单手把着方向盘,透过驾驶座的车窗回答我,“知道了,消息一会发你微信上。” 我轻声道了句谢谢就走,拎着衣服来到楼道里,打开了自己租的房子的门。 出乎我意料的是,唐衣居然还在。 他看到我的时候,惊讶地转过脸来,“姐!你回来了啊!” 他赶忙过来帮我拿我手上的东西,拎着它们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对着我笑笑,“吓死我了!你那天在厕所你还记得吗!后来我听你的话给那个男人打电话,我都快灵魂出窍了!” 我冲他虚弱地笑笑,我说,“吓到你了啊,不好意思。” 唐衣挠挠后脑勺,“你还对我说了挺多掏心掏肺的话的,我那个时候以为你要死了,都感觉像是在跟我留遗言似的,吓死我吓死我了。” 少年拍着胸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是连连说了几句“吓死我了”。 我做到沙发上,他给我拿来一瓶常温的酸奶,“姐姐,你要是疼下次就喊我,别一个人躲在厕所不出声啊,要不是听见你手机摔的声音,我都不知道你出事了。我要是没冲进来,你流血那么多可要怎么办啊。” 我撕开酸奶的盒子,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什么时候的?” “唉,我不知道,你看看,留神过期了。” 唐衣坐在我对面,又缩成一团开始打游戏,他最近打的游戏我都有些熟悉了,psp上的怪物猎人啊,3ds上的口袋妖怪啊,反正各种现代高中生喜欢什么,他就玩什么。 还真看不出家里有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哥哥。 这样的人,要不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一尘不染的,要不就是……心机太深能把单纯演得那么淋漓尽致的。 我还是更相信前者一点,因为如果唐衣真的是个有心计的人的话,他估计不会听到动静跑来帮我,他会选择没听见,远离我这社会上人的麻烦。 于是我抬了抬下巴,“我昨天在医院里睡呢,现在身体舒服了,回家的时候顺路去了商场,买了点衣服,你看看,有几件儿是你的。” 唐衣跟听见天大的好事似的直接丢了psp冲过去,“姐!你真疼我!你真是个大好人!你知道我穿多大吗?” 我说,“我有个弟弟,跟你一样大的年纪,所以就按着他的尺码来的。” 我忽然间就觉得有些凄惨,唐衣比起谢京来,似乎更像是我的弟弟一点。 我们之间的相处,才像是所谓的姐弟。 我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转过头去,看到唐衣把几件潮牌外套翻出来,乐得手舞足蹈,“你怎么知道我当初看上ow的这款联名外套啊!” 我说,“我哪儿知道啊,人间跟我说现在男生就穿这款。” 唐衣拿着衣服说,“新衣服要洗洗才能穿吧?我哥给我买衣服从来不看什么牌子,都是看到就买了,也不问我喜欢不喜欢。” 我说,“那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疼你,就想把看到的好的给你。” 唐衣又一股脑儿冲去阳台洗衣服,“你不懂!那还是你好一点儿!你会帮我买我喜欢的衣服!” 是吗?喜欢吗?喜欢……喜欢就好了啊。 我听见自己心里冷笑一声。 唐为,你没有为你弟弟做过的事情,统统有我来帮你做了。你猜,以后你要动我,他会不会帮着我? 当天晚上我一觉睡醒,第二天黎悯就又准时在门口催命一样敲门。 唐衣揉着眼睛去开门的时候,看见黎悯又是一愣,浑身一个激灵,“咦?您……?您怎么又来了?” 黎悯没说话,直接往里挤,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来到我房间门口的时候,唐衣在他背后小声说道,“哥,我姐她还在……睡觉呢……” 黎悯用眼神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我还不知道还是怎么样啊? 唐衣咕嘟一下咽了咽口水,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 妈的那个眼神太可怕了!就跟自己亲哥似的带着杀气! 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房间里有人进来,我趴在枕头上喊了一声,“臭小子,不是和你说了没事别来姐姐房间吗,男女有别……” “他平时也会进你房间?”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的时候,我错愕了一下,紧跟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像是怀疑自己在做梦一样,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最后确认,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一觉睡醒,黎悯怎么就来我房间了? 不对啊,这是我的房子啊,不是他那栋别墅啊!他怎么来的这么熟练自然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黎悯冷笑一声,“还没睡醒?” 我摇摇头,“睡醒了……黎少,您找我有事啊?” 黎悯手里还拎着东西,一把丢过来,“给你买了些面包。”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位二世祖如同被人附了身一般的行为。 我说,“黎少,您这是……在关心我啊?” 黎悯说,“这他妈看着是在虐待你吗?” 我说,“您平时都虐待我,我觉得您现在特别玄幻。” 黎悯脑袋里那根神经一下子崩断了! 他脸色冰冷地大步走过来,单膝压在我的床沿,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吃!都给老子吃光!” 这样才满意是不是? 他眼里翻出杀气来盯着我,我从他脸上看出了这个意思。 我小鸡仔一样抖了抖,“黎少……我,我吃……” 我在黎悯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脸,他像是背后灵一样,用阴森的目光盯着我,直到我吃完了他带来的早饭,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他才把视线收回去。 我这人一定是贱的,刚才人家好好地跟我说话我不听,非得把他惹急了。 真可怕,简直不是人,王八蛋黎少不是人! 吃完饭他看了我一眼,随后将双手交叉在一起,摆出要和我谈话的意思。我左看右看,发现唐衣还躲在自己房间里,才放松了心情,看着他。 黎悯说,“谢京没事。” 我一口气总算放了下去,没事就行,只要不是谢京就行。 那么这节小拇指是谁的都跟我没关系了,祝怀和黎悯,唐为动不了,谢茵谢婷,我就无所谓了。随便是谁都行。 我喘了口气,甚至开始庆幸。 唐为想警告我,却不知道这节断指对我已经失去了威慑力。 然而我刚喘完气,黎悯就继续开口道,“不过谢京这段日子过得很苦。” 我大脑里嗡的一声响,我说,“怎么了?” “杜全联合着杜老六一并找了他们家麻烦,现在谢婷被逼着做了一笔高利贷的担保人,五十万。那人跑了,谢婷差点被卖进去。” 我重重一拍桌子,我说,“怎么回事?” “估计是上次的事情没完。” 黎悯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当着我的面开始抽,他吞吐着烟雾,对着我眯起眼睛。 似乎有一瞬间,我从他眼里看到了迷离的旖旎。 他说,“吃饱了吗?吃饱了走,我带你去算账。” ****** 黎悯开着他那辆嚣张的玛莎拉蒂带我去了南汇,那里边看着都是居民楼,实则里面栋栋都是赌坊。推进去就能看到摆着一架打鱼机,里面还有百家乐,线上的线下的各式各样都有,在这平安无事日子的伪装下,这座城市苟延残喘着它腐烂的心脏。 黎悯在路上告诉我,谢婷坐完月子回去后,家里又被人端了一次,谢京想找人帮忙的,但是因为我之前在医院里说不想再管他们了,就硬生生忍住没找我。 杜全老婆被我打伤的钱算在了他们头上,甚至一口气要了二十万。 谢京急得没办法,又不敢找我,谢婷倒是有骨气,看见谢京就差没去当鸭子了,直接走出来扛了。打通了社会上人的关系,帮忙做了一笔五十万的单子。要是成了,她能抽到流水,能还一点是一点,要是没成,借钱的人跑了,数额就全都堆到了谢婷的头上。 谢婷空有一身傻胆子,没有脑子。 果然被骗了。 现在被骗的那笔高利贷有五十万,加上杜全他们要的二十万,一共七十万。家里天翻地覆,没日没夜在凑钱。 我觉得谢茵现在也挺有意思的,换做以前,她肯定丢下谢婷和谢京就跑了。 谢婷几个所谓的小姐妹更有意思,当初还说大家是好闺蜜呢,结果谢婷问人家借钱,她们说没有,一毛不拔。 谢婷说,“我当初怎么对你们的?” 乔依依说,“我们是好姐妹没错,但你家里有债不能把我们拖下水啊!” 刘香说,“你姐姐或许有钱呢?” 谢婷冷笑,“她会给我们钱就奇怪了,她巴不得和我们脱离关系呢。” 乔依依说,“她当初还肯来救你呢,啧啧,做鸡的人就是残忍。现在你是她妹妹,出事了,居然不帮你。” 谢婷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过去,“老娘的姐姐老娘能骂,是他妈你们能骂的吗?把gi的背包都还给我!” 乔依依和刘香开始和她打闹,“臭不要脸的!送人的东西还能要回去!” “不给!想得美!” …… 我坐在黎悯车上,听着黎悯把谢茵他们现在的情况告诉我,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后我按下车窗,路边风呼呼地灌进我的眼里来。 我看着黎悯坐在我旁边单手开车,脸上挂着天塌下来都不动声色的表情,半睁的眼睛慵懒地睨着前方,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风从窗外吹进来,把我头发吹得群魔乱舞,我压下在风中飞扬的发丝,侧着脸看他。 黎悯侧着半边脸,他脸很白,很干净。我一直都觉得他和那种小说里面形容的霸道总裁不大一样,就是他的五官没有那么浓墨重彩的妖孽,什么精美绝伦帅得车见车爆胎那种。 他冷漠极了,鼻梁高挺,嘴唇菲薄,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就这么放在白净的脸上,跟模特似的,带着要死不活的笑气,世界毁灭了估计照样还是半笑不笑的。 这样的人很危险,因为他几乎没有心。 他什么都可以畏惧,所以才什么都不畏惧。他什么都可以失去,所以才什么都不怕失去。 黎悯身上带着一股无所谓重来不重来的,破罐子破摔的,对这个世界塑料一般的爱情。 他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管别人的想法,也不管现状如何。不悲不喜,不急不躁,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争着抢着,将野心无限放大着。 这看起来好像很温柔,却实则残忍至极,很安详,却又很悲伤。 我把他刚刚和我说的那些话统统都忘了,到后来时间回溯,却又急切地在十几分钟前停下。 脑海里剩下那句他说,吃饱了吗?吃饱了走,我带你去算账。 我笑着哭了出来。 这人生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黎悯过来看我一眼,略微疑惑地说,“怎么了?” 我吸吸鼻子说,“着急。” 黎悯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我注意到那只手表,好像是半年前他顺路带我去商场的时候看下的,还问我蛇皮表带的好看还是银色的好看。 我当时说,暴发户适合戴金色的。 他当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巴掌扇在我脸上,扇完还替我揉揉,笑得极狠,“不会说人话就学狗叫,比较适合你。” 我没哭,但是现在想起来真是有一种……恍如隔年的感觉。 黎悯开车开了半小时,我就在他车上回忆了半小时的过去,后来他在南汇一条步行街上停下,姿势颇有腔调地拽了一把手刹,停车。 跟我说,“到了,里面走五分钟,有个赌场,那个人就是让谢婷做担保的人。我查了一下,那笔单子就是他们演的戏,就是为了让谢婷跳进来。” 我说,“杜老六和杜全一起?” 他说,“对的,杜老六原本是这里出来的,给杜全当过手下。” 我笑了一声,“找死的人都一块了。” 黎悯没说话,我说,“就我们两个吗?” 黎悯笑了笑,“够了啊,你还要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多带点小弟,看着有气势。” 黎悯说,“那我等下喊尉嬴他们过来?” 我笑了,“堂堂尉少能给我做小弟,也是不亏啊。” 黎悯也笑了,我半身探入他车内,摸索着。 他说,“干什么?” 我从他车兜里翻出两副墨镜,打开来一副架在自己脸上。我说,“这样看着像大姐大吗?” 黎悯也戴上墨镜给我鼓鼓掌,不过为什么我戴墨镜那么装逼,人家戴墨镜就跟明星似的气场满满呢? 他陪我小孩子一样演戏,“像,像土老板家里的臭婆娘。” 我今天穿的是马丁靴,又方便跑又增高,黎悯锁上车,将车钥匙收入口袋里。他今天里面套了一件衬衫,外面穿着一件薄薄的披风外套,西装裤下两条大长腿就这么亮瞎人眼,踩着一双巴黎世家的袜子鞋,冲我挑衅地笑了笑,“大姐今天我们砍谁?” 我说,“砍你!” ****** 蔚蓝天空,凉风四起,我和黎悯并肩走入小巷,推开一个楼道的门,门口有人守着,提防是便衣巡捕,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来玩的?” 黎悯演技简直去当演帝了,他眼皮掀起来懒懒地看了人家一眼,下一秒直接一脚踹在人家肚子上。 “我你都不认识?” 那气势十足地像道上某个大哥。我心说我今天还是别冲前面了,扮演一个马仔,不,大哥的妞儿吧。 那个人递给黎悯一罐红牛,明明是被踹的,却连连说着“请进请进。” 我跟着黎悯进去的时候,看到了最外面客厅摆着一面电视,上面是各个角度的监控录像视频,一旦有巡捕过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现。加上门口还有观察放人的,这地方俨然已经形成一整套自己的体系。 黎悯走进来的时候,没人认得他,不过人家也不敢轻易地上前,毕竟这边每天都有新血液进来,有的人背后强大的很,黎悯这种就属于一看就不简单的。 我跟在他后面,踩着马丁靴,摘下墨镜,从兜里掏出香烟来,“各位哥哥不来一根吗?” “哟,这妞儿水灵啊。” “这位兄弟,你带来的吗?” 黎悯没说话,也摘了墨镜笑了一声,“我听了全哥的介绍过来玩两把的。你们这儿怎么玩啊?” “哟,是个爽快人啊。” 我分了一圈香烟,一路上有三个人摸了摸我的脸,喘着气道,“这小姑娘真嫩,还是个大学生吧?” 黎悯在一边沙发上坐下了,我就过去坐在他大腿上,“人家只跟着黎爷的,你们别这样。” “哦哟哟,还害羞了,哈哈。” “骚浪贱的,看着又青春,真带劲。” 房间里都是男人和陪着的女人,荷官一边发牌一边有人往她胸里塞钱。大红唇,浓眼线,艳俗无比。 烟雾缭绕,酒水和汗水混合着这帮道上的人的口气在这个房间里弥漫。有人卷了一根叶子过来要往我嘴里塞,黎悯笑了一声抬了一下胳膊,干脆利落的手腕直接挡住了那人递过来的手,他说,“这位爷是?” 那人一看黎悯这动作,面上掠过一丝不爽的表情,但是又忌惮他的身份没好发作,说了一句,“黎爷,刚那姑娘是这么喊你吧?看你模样像是新来的,我是这儿的二老板。这是昨天到的狠货,你尝尝?” 黎悯笑着接下叶子,混着烟草叼住,自己点燃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姑娘,刚入圈呢,嫩的很,我怕我们吓坏她。” 说完吸了一了口,悠悠吐出烟来,二老板挤着肥胖的脸笑了,黎悯也道貌岸然地笑了,两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险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黎爷这是心疼女人了。”二老板在我旁边坐下,“来,玩两把,给我们小姐买个什么狗骑的口红!” gi:……你有本事再念一遍狗骑! 二老板说,“黎爷今儿个单枪匹马来,是有点难赢啊,要不,让我给你抽点流水?” 黎悯飞着叶子,模样像极了社会败类,摇头晃脑地说,“不不不,不用,爷今儿就是过来看看的,我不是老板,哪能抽成呢。二老板要是信得过我,飞苍蝇的时候可以压在我头上。” 二老板露出一口黄牙咧嘴笑了,“好!就压你!” 我偷偷问黎悯,“钱够吗?万一输了怎么办?” 黎悯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我对这个二老板有点摸不准套路,没准……玩不过他。” 我说,:“你妈!你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叶子飞多了脑子不正常?” 黎悯冲我傻笑,“很爽的,不过你不能试,真要试试的话我回头给你找软点带甜味的californilndica,纯植物。这他妈北极之光,太……太飞了。” 我说,“你接着飞,人家摆牌了。” 黎悯眼神都迷幻了,抓着我的手,抓过去在嘴唇上亲了一下,说,“过去帮我看牌面。” 我说,“你都让给我做?” 黎悯笑了笑,轻声道,“你是大姐大。” 我没说话,手心渗出冷汗,站起来靠近赌桌,黎悯在身后和二老板两个人傻笑,其余人一看见是我站上来,都纷纷吹口哨。 “小姐姐,会玩吗?” “别被吓坏啊。” “我们这荷官都比不上你。” “黎爷混哪儿的啊,妞带出来都这么嫩。” 黎悯在背后大笑着,“酒吧呀!” “哎哟!顶级的天堂啊。” 我脸色有些紧张,荷官看向我的时候,冷笑了一声。 荷官发牌是很重要的,牌发的好了,人家赢了,给你的小费就是一叠一叠的整百元给的。发的不好,惹得客人发怒了,当场直接把你手砍下来的都有。 而荷官,自然也是最方便出老千的人。 我看到她嘴角的冷笑的时候,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妙了,黎悯现金没带多少,这要是输光了,我们不但七十万赚不回本,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但是二老板压钱在我们身上,荷官应该不敢让二老板输太多吧? 我咬牙,死死攥紧了拳头,身后黎悯喊我,“祝贪。” 我没回。 他上头了,喘了口气,眯眼喊了声,“宝贝儿!” 我猛地一个转头,我说,“你干什么?” 他说,“别紧张。” 他瞳孔涣散,唇角带着僵硬的笑,“你别紧张,好好替我翻牌。” 二老板在一边傻笑,“黎爷真疼她。嘿嘿嘿。” 长得好看的人,干啥都和长得丑的人不一样。 黎悯这副模样,涣散而又烂漫的样子,漂亮的小白脸上写满骚气,估计男人看了都想睡他。 我笑了笑,我说,“黎少,钱赚来五五分怎么样?” “真贪心。”黎悯又上头飘着,喃喃道,“都是你的,拿走!” “哟!黎爷豪气啊!” “不得了!” 对面荷官看我的眼神更凶了。 牌面一张张发到我这里的时候,我手心又渗出了冷汗,一轮下来第一把果然输了,输掉了十万块,我和黎悯说,数字会不会太大了? 黎悯说,祝贪,虽然我不是那种无脑的霸道总裁,但你他妈十万块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然后下一把加注加注的时候,我把所有的苍蝇都吸引到了我这里来。 我算了算,总共在我面前的筹码是五十万。 我这副牌是同花顺,虽然是很小的456同花顺,但是还是要赌一吧,翻开牌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不敢去看对方。 小说里那种一掷千金从容不迫都是假的,只有你真实出现在赌场里,手中握紧筹码的时候,你才知道,那些钱在你心里分量有多重。 牌面被翻开的时候,我险险赢了一把,黎悯在后面说,“豹子和金顺有喜钱,你再加把劲啊。” 这模样完全是不打算自己上场了,看来都要我来出手。 半小时后。 黎悯目瞪口呆看着我桌子上赢回来的筹码,脸上墨镜都歪了,看样子也从叶子里醒过来了,他说,“祝贪,你是在演电视剧吗?” “嗯?” 我勾唇微笑,“jackpot。”【累计赌注】 “对面的小哥哥似乎想要跟我玩一笔大的呢。” 短短半小时,我已经从最开始的慌张变成了意气风发兴致勃勃,宛如赌城赌场中充满野心的贵妇。 这是一场互相出老千的赌局,黎悯装作不参与,却坐在身后观看着他们。 他观看的,不是他们的牌面,也不是他们的点数,而是同样的,观察着他们出老千时互相对暗号的过程。 随后与我小动作互相沟通,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作弊手段还是相当低劣,比如说特定的暗号手势,比如说特意在某张牌背面涂抹上与荷官同颜色的口红……男人对于口红不在意,女人却敏锐无比。 我和黎悯看穿了他们所有的小动作,同时这些动作也在提醒着我他们自身的真实牌面。 我轻笑一声,对着他们娇媚地笑了笑,“哥哥们还玩吗?” 先前已经有人来付过一轮支票,八十万的本金连带赢回来的支票被黎悯折起来放入上衣口袋。 他笑得颇为放荡不羁,“看来今天我比较洋啊。” 他上前搂住我的腰,“下次和尉嬴他们打麻将的时候,记得坐在我旁边。估计我还能再洋下去。” 我面上笑着说着好,心里却猛地一紧。 黎悯搂着我的腰的时候,手指用力在我腰侧按了按,随后我用余光瞟了眼荷官。 只见荷官和其余人也在对暗号,眼神似乎不约而同沉了沉,彼此点头,我心中一惊——这他妈是要不让我们走出去了! 黎悯笑着再次摘下脸上的墨镜,拥着我开始渐渐往外走,“各位,我今天就玩到这里了,感谢你们的豪气……” 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抡起棍子冲黎悯打来! 然而黎悯就像是后脑上有眼睛一样,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闪身侧了过去,棍子从空中挥舞而过带着一阵风吹动我的刘海,那个人因为一棒甩空,借着力道人往前倾。下一秒被黎悯狠狠抬腿一脚踹到了桌子底下! 打斗声响起,内屋的人一下子都冲了出来! 黎悯丢掉墨镜,搂着我说,“的确该带点人的。” 我说,“那要不跑吧?” 黎悯居然笑了,妈的这人渣一本正经笑起来还他娘的贼帅。 “我们又不是光来赢钱的,是来算账的啊!” 说完他就从地上捡起那根棍子,手腕翻转间棍子被他握在手里,二老板为首的人拿着刀棍,冲着黎悯眼睛都在发着寒光。 “打!” 黎悯原地起跳飞起就是一脚,当着第一个冲过来的人的脑门一脚狠狠踩下去,直接在半空中把人家脸朝地踩到地上,完了他一把拎起那个人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摔向二老板—— “拦!拦住他!” “哎哟卧槽!他丢了个什么过来!卧槽!怎么是我们自己人?!” “快帮二老板!” 一群人朝着铁棍冲我过来,我心说我躲不起我还跑不起吗,小姐姐我今天穿的衣服正好打群架还他妈正好打完逃跑呢! 于是一闪身躲开人家的拳头,顺路装了一下白莲花,“为什么连我都欺负,我是无辜的。” 揍我的人愣了愣,末了这小毛子红了脸,冲我说道,“不好意思啊美女,那……那要不,你过来我们这边?” 黎悯在我背后喊我,“你妈!祝贪你敢过去,老子腿都给你打断!” 我浑身一个哆嗦,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狠狠踹向那人的裆部—— “我操——!!” 一声惨叫响起,我头也不回地跑向黎悯身边,一边跑我一边又想笑,我说,“大哥,咱今天还砍人吗!” 大哥说,“逃命要紧啊!刚那几下都是我装逼的,这么多人,打不过啊!” 黎悯一边说着,一边瞄了眼我的背后,怒吼一声,“蹲下!” 我咻的一下原地蹲下,黎悯又是凌空飞起一脚对着一人的脸踹过去,那个人被他踹掉两颗门牙,落在地上的时候还翻了几个圈滚出去老远。 黎悯落回地上缓冲一会,头也不回拉起蹲在一边的我,我们在狭小的巷子里跑着,背后有人砸东西冲着我们一阵阵砸过来。 哐当一声,一个狗盆子砸在黎悯背上。 我唏嘘道,“嚯,这帮人是真着急了啊。” 黎悯脸色铁青,连连爆粗口,“娘希匹,还好我之前给尉嬴他们发了个短信……” 我说,“你都跟谁学的啊!” 黎悯说,“高中的时候长太帅被一帮小混混嫉妒,老找我麻烦,后来就去学打架了。” 我又问,“那后来呢?” 黎悯说,“后来发现混混头儿原来是个死基佬,欺负我因为他喜欢我,我把他揍了一顿他从此再没敢出现。” 黎爷,您的高贵冷艳人设崩了啊! 两个人跑到巷子口,刚想冲出去,拐角几个等着埋伏的人举着钢管冲过来,黎悯动作机灵踹飞一个,我没来得及躲开,一钢管就砸在我背上。 我喊了一声,黎悯眼都红了,转身抓住那个人的脖子,高抬手肘狠狠撞向他的后脑勺,随后一脚将他踩在墙上。 我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说,“算了,我们撤吧。” 黎悯没听,踩着那个人,抓着他的头将他整张脸砸向墙壁,重重一声闷响!! 我听见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后面到的几个都被黎悯吓软了腿,有胆子小的直接钢管都拿不稳了,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黎悯没说话,就是眯眼笑了一声。 然后又抓着人的头发将他砸向墙壁! 我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血珠在那人的脸和墙壁撞击的一瞬间从接触面飞溅出来的痕迹,随后落在黎悯脚边,零零星星的溅了一地。 黎悯抓着那人的头发拎着他起来的时候,那人脸上已经都是血,鼻子的形状已经歪了,鼻孔处已经不能用流鼻血这种不痛不痒的词语来形容了——而是真的要用喷涌而出的浓浓的血水来形容,甚至冒着密密麻麻的血泡,就真的像是火山口爆发一样。 那人翻着白眼,只剩进气没有出气。 二老板又喊了一帮人,估计是从外面来的,直接将我们包围住,黎悯说,“祝贪,到我身边来。” 「造一次奋不顾身的勇,望一眼烙惊鸿,再一瞬寂黑匆匆。」 我从地上捡起钢管,忍着背上的疼,一步步走到黎悯旁边。 我用钢管重重砸了一下墙壁,围着我们的人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后退几步,浑身一抖看着我们。 我笑了,黎悯也笑了,他说,“你挺有那么点儿大姐大的气势。” 随后他将之前自己揍的那个人从墙上撕下来,拎着他的身体重重丢向包围住我们的人,他说,“看准时机,趁着他们接人,跑!” 那一瞬间,我就真的跟着黎悯跑了起来。 踏着耳后呼呼而过的狂风,捉着他惊艳万分的瞳孔,我觉得周遭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甚至开始缓慢起来,被人放成了一格一格的动作画面,如同电影慢镜头一般从我眼中切档而过—— 身边有人一棍子甩过来的时候,我反手用自己手中的钢管狠狠一挡——!! 铮的一声响,我虎口被震得发麻,随后感觉另一只手被人拽了一把,黎悯反手拉住我,将我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不似飞鸟难捕歇又逃笼,非蝼蚁沙虫。君当敬我。」 “抱紧我!” 他喊了我一声,就原地跳了起来,身后有人跟着起跳用钢管去敲他,只是下一秒黎悯身体一缩,单手攀住了路边一扇处于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窗户,我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他便空出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砸向那扇破旧的窗户! 一声清脆的巨响响起,那一瞬间黎悯缩回手本能将手按在我脑袋上,然后把我脑袋按进他怀里,“小心碎玻璃!” 碎玻璃落了我们身下一地,甚至攻击到了不少追着我们来的人,黎悯对我说,“上去!” 我手脚并爬在他怀里乱蹬,随后伸手爬进窗户,理清了周围的碎玻璃,冲他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不用!” 黎悯笑了一声,放开手直接从高处跳了下去,我大喊了一声,“黎悯!”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真的像在放电影,我看着黎悯跳了下去,细长的身影落入他们的包围圈,他捡起一根甩棍,握在掌心,用力向下甩了甩,甩棍就伸出三节长来。 下面一片叫喊声,我有时候甚至不能捕捉黎悯的身影,一整颗心都被吊在嗓子眼晃来晃去。直到我听到了远处马达的轰鸣声—— 几秒后,一辆踩着油门冲过来的保时捷从人群中撞出一条血路,直直开向这边的中心! 保时捷天窗被人打开,卫阙笑得及其欠扁从副驾驶座探出头来,“喂喂喂,黎少,您还活着吗?” 一根甩棍飞向保时捷的天窗,卫阙骂了一声,“操,暗箭难防!” 黎悯从人群中脱身而出,保时捷直接熄火,稳稳当当停在他面前。 叶天叼着叶子坐在驾驶座上,冲着浑身挂彩的黎悯摆摆手,“哟黎少,又见面了。” 黎悯上去一把将他从驾驶座上拉下来,“怎么才来,妈的,老子都快被人打死了。” “飞叶子飘了会……” 叶天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随后看了眼身后,“还有更慢的家伙呢……” 只见尉嬴的兰博基尼和福臻的迈凯伦嚣张而又骚炮地冲进人群,屁股后面还跟一群滴嘟滴嘟亮着警灯的巡逻车。 打架斗殴的人一看见巡捕就吓软了腿,想跑的时候发现原本的小巷子另一端也被巡捕堵了起来! 一开始,被堵的人是我和黎悯。 现在,被堵的人是他们自己! 我在上面冲黎悯甩手,“喂!把我弄下来!” 黎悯在下面,身上都是脏的,风衣早就乱了,他冲我张开手臂,他说,“下来吧。” 「若你张臂拥我坠深渊,我跃步从容。」 我还是没犹豫,从一楼和二楼的窗户之间一跃而下。 和黎悯砸了个满怀。 叶天说,“完了,你媳妇儿估计又得住我医院一段时间了。” 我搂着肚子,我说,“真的,黎悯,我肚子又疼了。” 黎悯脸一阵黑一阵白,“卧槽,我儿子!我儿子!” 我在他怀里,疼得哆哆嗦嗦的,却仰头冲他笑出了声。 ****** 再一次醒来是在第二天晚上,我一觉睡到天黑,看向右边是病房的窗户,黎悯不在。 扭头看向左边,发现左边还有张病床,跟我挨得很近,黎悯正睡着,另一只手挂着点滴。 我看了看他身上也没啥大伤口,似乎就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黎悯要是知道自己脸上划开一道口子估计得气疯。 半小时后,黎悯也醒了,他睁眼看到我在另一边的床上玩手机,就撑着脑袋坐起来,嗓子微哑,问了我一句,“几点了?” 我说,“晚上十点多。” 黎悯嘶了一声,“饿了。” 我说,“喊叶天去给我们买点夜宵?” 黎悯同意了这一奴隶叶天的好建议。 半小时后,叶天顶着黑眼圈拎着茶餐厅的点心进来,长腿一勾,从门后面勾出一张折叠的桌子,然后一只手拎夜宵一只手拿桌子,把东西都放到我们床胃。 哐当一声把夜宵砸在上面。 “大半夜非要吃什么点心……”叶天把我们两个人挂药水的杆子挪过来,我和黎悯也跟着坐过去,纷纷坐在床尾当凳子,叶天走出门去,把他的坐骑——带滚轮的椅子从办公室吱嘎吱嘎开了过来,随后在我们面前坐下—— “皇帝皇后们,可以吃了。” 我和黎悯拿起筷子点点头。 叶天说,“你再努力一点,多蹦个几次极,孩子都可以蹦掉了,不用我出手。” 我没说话。 黎悯说,“那还要你这个医生干什么用。” 叶天说,“你这是歪理。” 黎悯说,“对,我说的就是歪理,你能拿我怎么样。” 叶天没话说了。 许久他才说一句,“黎少太不是东西了,泡到妞了就把兄弟放一边,太不是东西了。” 黎悯当做没听见。 听到我们俩醒的消息,几个好朋友都赶了过来,尉嬴和卫阙带着福臻一块来到我病房里,冲我笑笑,“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哎哟……” 福臻在那边摇头晃脑,“好久不见啊祝贪妹妹。” 我冲他咧咧嘴,“好久不见啊小福子。” 福臻白净的脸一拉,拉得老长,“你喊谁小福子呢。” “哦!小福子长大了,现在是福大帅哥行吗。” 我给他夹了一个虾蛟,“快吃。” 福臻一边吃一边啧啧感慨,“想当初,我们这群人里面,最疼祝贪的非祝怀莫属了!这个妹控狂魔,别人一动他妹妹,就跟动他祖宗十八代一样,到处提防别的男人勾搭祝贪——” “没想到啊没想到……”福臻摇摇脑袋,“没想到最后娶了祝贪的是黎悯啊。” 黎悯笑笑,福臻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藏得够深啊黎大少,这么久都深藏不露的,最后的赢家啊。” 黎悯说,“去你妈的,你要不就是眼红我。” 福臻怪叫道,“哎哟哟哟,怎么说话了这是?和祝贪领了证开始嘚瑟了是不是?” 黎悯翻他两个白眼,我在一边和卫阙偷偷地聊天。 卫阙说,“你真和黎悯结婚了?” 我说,“结婚还能有假啊?” 卫阙说,“操,这么快,都不给你姘头我一点反应的时间。” 我乐了,“我不介意的,你要给黎悯戴绿帽啊,你敢吗?” 卫阙缩缩脖子,压低声音道,“不敢不敢,我怕被他弄死!” 一边在吃东西的黎悯观察到我和卫阙在角落里说悄悄话,犀利的目光马上扫了过来,我吃着酥皮叉烧一愣,心说怎么回事,这眼神有点可怕啊。 卫阙往我身后躲,“完了,你老公要事后算我们的账来了。” 我说,“你怎么躲我后面!” 卫阙说,“好歹旧情人一场,你忍心看我这样去死吗?” 我说,“你要是念旧情,哪天我走投无路了记得拉我一把。” 卫阙说,“呸,说话真衰,你跟黎悯还能离婚了啊?” 我不知所谓地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大家闹到半夜十二点,尉嬴玩心大起,又嚷着要玩炸金花,黎悯说,“老子刚为了炸金花死里逃生,你他妈又要玩?” 尉嬴从兜里掏出牌,看来这厮都已经直接准备好了,卫阙在旁边搓搓手,“玩多大啊。” 我说,“微信拉个群吧,群内转账可以吗?” 福臻乐了,“直接支持微信付款了?祝贪豪气啊!” 叶天说,“没钱的可以问我借高炮,借的时候十万,还的时候一百万,海城本地人一张身份证放款了啊。” “社会败类!!” 一屋子的人冲他齐齐喊道。 ****** 第二天我醒来后,托福臻替我去转了一趟钱,把赢来的钱统统转给了谢茵的账户里,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就又不想管了。 谢京不想让我插手,那我就当做不知道吧。 我休息了几天就想回去上班,给虞渊打了个电话,霸道总裁在那头说着,“算我求你了,你也别来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月末结工资能有五百块都算好的。” 我说虞总您能不能行行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虞渊说你为什么对我的公司这么执着。 我想也没想说因为我对您这么执着。 虞渊拿着手机愣了半晌,随后回过神来冷笑一声,“祝贪,你说话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我说,“谢谢虞总夸奖,我等下就穿戴整齐重新来上班,爱您,么么哒。” 挂下电话后,我开始办理出院手续,另一端,虞渊拿着一份资料,看着上面的字,嘴角冷笑更甚。 唐为竟然想找祝贪的麻烦,也不知道被祝贪捏住了什么把柄,不过这样正好…… 虞渊忽然间开始期待祝贪来公司每次天翻地覆的样子。 他查到了她的住院记录,都是在一家相当有名但是门槛极高的私人医院,怀孕,保胎…… 虞渊捏着纸张笑了笑。 或许,比起若即若离的暧昧来,还是从别人嘴里抢肉吃更有快感。 天色渐暗,黄昏逼近,车水马龙的城市伴随着一声声喧嚣的车喇叭和路人的说话声,渐渐迎来了不安躁动的夜晚。 我下了班,被黎悯送到家里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零星的雨点飘进屋子里来。他站在门口,雨水便打在他背上。 风雨中他的脸白得有些触目惊心,他说,“还要我再调查那节断指是谁的吗?” 我摇摇头,我说,“不论是谁的都无所谓了。”只要不是谢京出事了就行。 黎悯说好,随后我把门关上,唐衣在背后问我,“姐,你结婚了啊?” 我说,“怎么,我看着不像个人妻吗?” 唐衣乐了,“你这么一说,还……真他妈不像。” 我说,“结婚很正常啊,你早晚也要结婚。” “那你们为什么结婚了不住在一起?” 我声音一顿,我说,“因为……” 因为这场婚姻真的只是一场儿戏,我不明白这出戏什么时候就会结束,所以也不想一头扎进去死无全尸。 更何况…… 我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喃喃着,“我觉得事情还没结束……” 唐为,肯定还有后续在等着我。 而我,只是抓了一次他的手下,抓了一帮害谢京他们的人而已,我保得住他这次,保得住他下次吗? 若是……牵连到了黎悯呢? 唐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询问道,“你怎么了?脸色很可怕。” 我回过神来,冲着唐衣笑了笑,我说,“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真相。”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楼晏临居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接起来的时候,他在另一端冲我略微焦急地问道,“祝贪,最近程千绾那里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我一愣,我说,“怎么了?” 楼晏临说,“程千绾家里人告诉我,她出去快一个礼拜了,还没回来。说是去朋友家里住,我以为去找你了,他家里人也放心让她去了,但是一个礼拜都没消息,现在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担心她出什么事……”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一道雷打在大地上,轰鸣巨响!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就如同有一道雷炸开来一般,我握着手机,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楼晏临清晰而又淡漠的声音透过手机传给我,他说,“祝贪,这几天程千绾到底有没有去找你?” 我耳边嗡嗡作响,血液在身体里逆流,横冲直撞。 我说,“没有……” 对面楼晏临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连同着我的心脏一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窗户上,似乎能把玻璃敲碎。风声呼号而过,在窗外哀嚎,远处的大地传来阵阵低沉的雷声,天幕间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令人心惊。 风雨交加的深夜里,我浑身冰凉,我说,“楼老师……报警,救程千绾!”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就忽然间出现了那排电话号码。被压在那节断指下面的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那串数字是唐为的,这一点我很清晰。可是当时我并不想拨通电话给他,我也不想听他威胁我。我想让他无从下手,所以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就把纸条冲掉了。 我当时想的是,唐为,你想用别人来要挟我,想要我慌张地给你打电话求饶,想都别想! 可实现如今,那串排列的数字便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挂下电话的时候,外面还在打雷下雨,声音很响,如同一个穷途末路的困兽在做着最后的反击,用尽了力气要让大家都不要安宁。 我重新打开拨号键盘,直接将脑子里那串号码拨通,随后,在这个雨夜,唐为接到了我打来的电话—— 被接通那一秒,他先我一步笑了出来,“你总算肯找我了。” 我用力克制着声音的平静,让自己不要颤抖,因为哪怕是一丁点的害怕,被他捕捉到,就会将我处于弱势,我说,“是你自己把手机号码告诉我的,应该不介意我大半夜打给你吧?” 唐为笑得很愉悦,“当然不介意,只是有别人介意而已……” 我浑身一个哆嗦。 我说,“你把她怎么样了?” 唐为说,“祝贪,你不应该跟我玩心理战,也不应该跟我耍小聪明。如果你拿到纸条那天就选择给我打电话的话,就不会这样……” 我浑身都跟着疼了,我说,“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唐为说,“那节小手指你不是看见了吗?嗯?” 我嘶吼出声,“你敢动她!” 唐为笑得极为畅快,“祝贪,你让虞晚眠不好过,我就让你不好过。” 我说,“到底是谁先不肯放过谁!” “祝贪,你不是想从虞晚眠身边抢东西吗?你不是想让她痛苦难过吗?你告诉你,你动她之前,最好先考虑考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伤她的心,让她难过了,我就对你身边人下手!” 我笑了,我说,“哈哈哈,你知道虞晚眠为什么难过吗!因为我结婚了!因为我怀孕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最爱的男人给我的,所以她恨我!你尽管帮她,帮她得到黎悯,到头来她还是跟着别的男人走,而你,如同上帝一半拯救她,再将她亲手送到了别人怀里!你好大的心!” “你闭嘴!” 唐为怒吼一声,“我告诉你,我可不怕那个黎悯,我也不怕你!不管为了虞晚眠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有那么爱她吗?” 我抓着电话笑出声来,“真可怜,那么爱她,居然还抵不上一个不爱她的黎悯!唐为,你为了虞晚眠千方百计来伤害我,你自己觉得可笑吗!” 唐为在那里骂了一声,随后阴笑着,“祝贪,论说话伤人,我比不过你。可我比你厉害的是,我会做实际行动,你猜猜,论伤人,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背景音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我整颗心都被揪紧了,我说,“你放开她!” “凭什么!” 唐为像个疯子一样大喊着,“祝贪!这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你想不到吧,我不去动谢茵,不去动谢婷谢京,我抓了你最好的朋友!你全身心都在你家人身上,你压根就没有想到她!” 我心冰冷,摇摇欲坠。 我说,“那好啊,你尽管伤她。” 唐为没说话。 我笑了,撕心裂肺地笑出来,“你他妈少拿着那些东西来威胁我,唐为,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就算杀光我身边所有人,我良心也不会有一丁点的内疚!” 唐为冲我嘶吼,“她是因为你才受到牵连的!” 我说,“所以呢?那又如何呢?所以我要对她负责了吗?唐为,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刺激我,可我告诉你,我偏不如你的愿!” “尽管杀了她!你看看我会不会求你别动手,最好连着我身边所有接触过的人都杀了,我告诉你,我祝贪这辈子狼心狗肺惯了,你想拿旁人来威胁我?你做梦吧!” 我不等唐为说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浑身哆嗦着,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被任何情绪影响,我还有王牌……他弟弟唐衣就在我隔壁。我说过,他动我身边人一根手指,我砍了唐衣整只手臂! 我不怕,唐为……你杀了程千绾好了,我不心疼的,我杀了你弟给她陪葬! ****** 半夜的时候,黎悯接到了一通电话,一看号码,是祝贪的,赶紧从睡意中清醒,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的声音混合着雨声,又冰又凉,虚无缥缈,一滴一滴地砸进他耳朵里,“黎悯,出事的不是谢京,是程千绾……” 那一刻,如同末日到来,我的世界里一片黑暗,整片天地都熄灭下来,我说,“帮我……查个号码,我刚刚打给唐为电话了,你们找人去查这个电话现在的ip地址,不要惊动到唐为,去把她救出来……” 没关系的,唐为,你尽管伤害我,尽管刺痛我!我要是露出一点在意,算我输。 来吧,这场战斗,看看到底会以谁的死做收场。 黎悯在这个雨夜里将我接回家,随后让尉嬴几个人帮忙一起查唐为。唐为在黑道的势力的确是有点大,要撼动他确实不容易,虞晚眠能有这个靠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幸运。 我捂着肚子,我说,“孩子打了吧。” 黎悯猛地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瞳仁缩了缩,不可置信看着我。 他说,“你说什么?” 昔日冷漠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阵痛,他说,“祝贪?你不要孩子了?” 我说,“我不要累赘。到处妨碍我的累赘。” 叶天说的没错,它留在我子宫里,等于我带着一个炸弹绑在身上,随时随地都会引爆甚至伤害到我自己。 我说,“我要把它打了,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声音坚定得如同在奔赴刑场。 黎悯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许久,他说,“祝贪,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心会这么硬的人啊?” 我笑得眼睛都红了,我说,“我一直都这样。” 黎悯说,“我要是不同意你打了呢?” 我毫不犹豫地说,“那你等着那天或许连带着我一起一尸两命吧。” 黎悯眼里狠狠地痛了一下,他说,“你非得这样决绝吗?” 我说,“这不是决绝,这是自保。” 我要亲手将那些我在意的东西连根拔起,若是某天我落入他手,他囚禁了我的人身自由,这个孩子也会成为他们要挟我的利器。 这些最坏的打算里,我不能再被任何事物要写。 而我,再也不想被心软这种情绪拖累了。 我说,“打掉,明天早上帮我联系叶天。” 我眼里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黎悯说,“祝贪,你变了……” 我笑了,我说,“你也变了,变得更容易心软了。” 黎悯说,“挺可怜的吧。”不管你还是我。 我说,“嗯。” ****** 第二天他陪我在医院里做手术,人流手术很快,现在医院技术那么发达,连同给我动手术前做麻药准备开始,到结束的时候甚至可能都没一个小时。 我不是第一次做手术了,进去的时候躺在上面,突然间也没了第一次人流的时候那种悲哀的感觉。 可能大概已经绝望了吧,所以连痛都懒得痛了。 我很快就醒了,用黎悯的话说就是只睡了半个小时,醒来后叶天和我说要再休息二十分钟再落地,我看着他眼里意味深长的神色,没有说话。 黎悯在一边陪我,脸色疲惫。 我说,“孩子没了。” 黎悯说,“嗯。” 我说,“你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摆给谁看呢?” 想让我难过是吗? 黎悯,我都已经连难过都不会难过了。 黎悯说,“祝贪,你越来越尖锐了。” 我说,是啊,我可不是越来越像以前的你了吗。 以前的黎悯,大概也是这样吧。 我说,“别拿你那张死了儿子的脸对着我。” 黎悯冲我冷笑,“我儿子是死了啊,怎么了?” 我也对他笑,我们像是在互相较劲,“黎悯,你现在这幅样子可真像我啊。” 我们之间颠倒了一般,变成了我伤害他,他嘲讽我。 我想,这算什么伤害呢。当初第一个孩子没的时候,你还赏了我一巴掌呢。 我说,“没关系,你情人多,会有很多人愿意给你生的。” 黎悯死死盯着我,“祝贪,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宠你,所以你怎么说话都没关系?” 我说,“你宠我?你宠过我吗?心情好给我笑脸,心情不好给我巴掌,我一定点都没感觉到你宠我过。” 黎悯像是被我的话刺痛了一样,脸色都跟着变了,猛地站起来,看向我。眼里凶狠得仿佛能杀人。 他说,“祝贪,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没了,老子心里他妈痛的就跟你当初打胎一样!” 我说,“你现在痛有什么用?我当初打胎的时候你不是笑得特别开心吗!” 痛有用吗? 痛了就可以得到原谅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曾经那样对过我,现在说一句,我发现你的好了,就可以将所有的过去既往不咎? 凭什么,你一点都不需要承担我那些铭心刻骨的痛苦! 黎悯,我告诉你,这样才公平!难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去死才行! 你当初想到了就要,不想要的时候把我随手丢掉,待我如同玩具。 你再也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从我这里尝到那些甜头! 我捂着肚子,我说,“黎悯,这孩子本来就很难保住,你让叶天吊着它,等于吊着我。” 他没说话,脸色白了一分。 我到底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黎悯嘴里那句对不起以及我爱你呢? 罢了,我也不要等了,这些话说出来都已经没意思了。 横跨在我们中间的,不止虞晚眠,不止唐为,现在还有程千绾。 虞晚眠因为黎悯痛恨我,黎悯一点儿都不无辜。 他不处处留情,虞晚眠又能从他身上获得一丁点甜头? 我想,我们大家都不无辜。我们都回不去了,甚至丧失了当一个正常人的资格。 我当初也是就想着刺激虞晚眠,所以利用孩子要黎悯和我结婚。 这是我们种下的因,结出来的果。 黎悯眼睛猩红盯着我,就如同我是那个杀了他小孩子的杀人犯——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是。他盯住我,似乎是想要从我脸上看到一点后悔的神色。 可是没有。 我表情冷漠地如同雕像,没有意思动容。 我想,黎悯,我终究是变成了你的样子。 我闭上眼睛休息了二十分钟,之后感觉差不多可以了,黎悯带着我出院,拿好术后药,我坐上他的车里。 他一言不发地系好安全带开车,整个人表情阴森得可怕,眼里都带着杀气,就差脑门上没写四个字“生人勿进”,我坐在他旁边,他的冰冷气场就一直震慑着我。 最后他开车把我接回他家里,对我说,“点个外卖,等下跟你说唐为的事情。” 我点了振鼎鸡,随后他上去写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来。 我看他穿着短袖,就拿着ipad给房间调了个25度的暖气,调完我又觉得自个傻,他感冒不感冒,跟我有啥关系。 我们似乎又因为这个孩子,回到了从前的关系。。 孩子没了,是我坚持要打的,黎悯怨我,更怨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没说话,等他擦着头发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抬头看他。 黎悯脸上还挂着水珠,他刚从浴室出来,估计是用冷水洗的,鼻尖都红了。 洗完澡后他干脆利落的黑发贴在脸上,衬得他人更白了,一双眼睛就像刀子一样,我问他,“唐为的事情你查到了吗?” 黎悯说,“他们有反追踪系统,我这边查不到,拜托尉嬴他们去查了,不过唐为的弟弟我已经派人软禁起来了。” 我说,“唐衣?” 黎悯点点头,“你动手术前五分钟,我打了个电话,派人闯进你家把他弄晕了带走。” 我说,“你怎么知道唐为那么心疼他?” 黎悯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在意唐衣,所以唐衣肯定是可以扳倒唐为的重要底牌之一。” 所以,他帮我那么做了,解决了我的后患。 但是那句话他没说出口,我只是目光沉沉看着他,我说,“来说说唐为和虞晚眠的事情。” “唐为杀了自己的母亲。” 黎悯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让我直接吓了一跳。 “他母亲是个女人,所以他把她杀了,那个时候唐为心智也快崩溃了,他遇到虞晚眠的时候,是在酒吧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虞晚眠扶了他一把。” “就这么简单?” 我说,“唐为那种人,只因为这样就可以对虞晚眠俯首称臣?只因为这样就可以为了他去死?” 我不信,唐为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肯定将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前端,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凌驾于他的自身利益之上的,那么这个人肯定曾经触摸到了他的灵魂。 黎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虞晚眠帮他做了伪证。” 我浑身一颤,“我说,为什么作伪证?” “杀了他母亲的那天夜里,唐为就出去喝酒了。后来警方调查,发现唐为是嫌疑人之一,就问他那天夜里在哪。” “唐为报了虞晚眠的名字,虞晚眠替唐为做了伪证?” 我出声,问出下文。 黎悯点点头,“虞晚眠说,那个时间点,她在酒吧里见过唐为一面,而且因为扶着吐了的他,所以印象比较深刻。后来唐为的母亲就以自杀结案了。” “虞晚眠和唐为那个时候不认识吧?为什么要主动帮他作伪证。” 黎悯的语气让我毛骨悚然,他看向我,眸子里出现一种像是凌驾于我们之上的苍凉和怜悯感,带着来自远方的看透一切世事的安详和残忍,他缓缓开口了,声音在这个冰冷的别墅里回想,他说,“有的人,就是天生的赌徒啊……” 虞晚眠猜出了唐为杀了自己母亲的真相,并押了一场豪赌,让一个陌生男人从此肯为自己卖命的豪赌。 我忽然间理解了,或许换做我,我也会那么做。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贪婪和野心,和虞晚眠一样。我跟她或许在某些地方还真是同一类人。 同样知道如何利用男人,让男人对自己念念不忘,如何,惨烈而又痛快地死在男人手里。 那天酒吧,是唐为和虞晚眠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是在巡捕局。虞晚眠被巡捕传唤问话,她在观察了眼前的男人许久之后,做出了令那只见过一面的唐为震惊的举动。 她说,“是的,是这个时间点没错,案发当时,我在酒吧,他也在,我可以作证。他还吐了,我跟他不认识,昨天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路人的指证在很多时候都是致命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坏事做得没人察觉,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有人站出来证明真相。 同理可得,路人的澄清也是致命的,可以让一个人洗清嫌疑摆脱罪恶。没有人会怀疑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不会彼此作伪证,因为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 可是,虞晚眠做了。 唐为盯着她,那个时候,她触及到了唐为的灵魂。 并使之为此震颤。 我浑身都是冷汗,虞晚眠该是一个多成功多优秀的赌徒啊,令后来唐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解救他,给他新的人生,让他从黑暗中解脱出来,虞晚眠对唐为来说,就像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所以唐为愿意为她,万死不辞。 事隔经年,现在的唐为已经是黑道上呼风唤雨的唐三爷,虞晚眠有了他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怪不得从来都如此骄纵放肆。 我笑了笑,我说,“那么他们现在呢?” “现在虞晚眠倒是不知道唐为绑架了程千绾的事情,她只是又去找他了,然后唐为知道你刺激她之后,就这样替她出气了。” 我说,“程千绾呢,你们多久能把她救出来?” 黎悯说,“我们需要点人手和武器,有新的进展了我告诉你。” 我站起身子。 黎悯在我背后问我,“你要去哪?唐为手机号的定位还没查出来……” 我没有转过去看他,我说,“你把唐衣接到哪里了?我要去看他。” 我看到唐衣是在半小时后。 黎悯将我带到卫阙名下一栋别墅里,那栋别墅什么装修都没有,连墙壁都没有人漆,说是买下来之后出了事情,卫阙就不要了。干脆改装成了这样的地方,他们以前对付对手的时候就会把他们带来这里。窗户都有铁栏杆焊死在外面,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根本就没有把手。 我的心被煎熬着,只要没有找到程千绾,我这颗吊起来的心就没有办法放下来。 刚做了流产,身体还很虚,黎悯扶着我,将我带到大门口,没有让我进去,只是让我从门旁边的窗户看进去。 我看到了被绑在一根椅子上的唐衣,嘴上贴着胶布,手脚都被人绑住。没有别人在这栋屋子,空无一物寂静漆黑,水泥墙冰冷而又麻木,将他的心一点一点打入绝望的深渊。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我买给他的卫衣。他当初捧着那件衣服对我说,姐,你真是个好人,你对我太好了。 我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好久之后,我才说,“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黎悯看着我,“随你怎么办。” 我说,“如果我要他死呢?黎悯,你能帮我拦下一条人命吗?” 黎悯目光沉沉看着我,我觉得他眼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以至于让我觉得,他那双眼睛不再像以前一样漫不经心了,而是沉重而又悲哀的—— 他上前,将吻落在我额头。 他说,“能。” ****** 一小时后,尉嬴发来消息,说是已经查到了唐为的手机地址,将一个路名发给我名,门牌号清楚,一目了然。 我有些激动,身体都跟着喘气了,我说,“带着我一起去。” 黎悯看向我,“你脸色很差。” “我要去!我要亲眼见到她没事!” 黎悯说,“我们人手够的,相信我。” 可我还是坚持要跟着他一起去,黎悯只能将我带上,尉嬴开车和我们汇合的时候,他说,“祝贪,这是我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一个建议,你别去了,万一场面血腥……” 我说,“什么场面血腥?你是说程千绾的场面血腥吗!” 尉嬴面露难色,黎悯一把按住副驾驶座的我,“罢了,让她一起吧。” 尉嬴说,“好,我喊了傅暮终带上了他家那个刑巡捕队的大哥傅峥嵘,他们也追着唐为这条线好久了,到时候一起上。” 黎悯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再次发动车子,两辆跑车驶入高架,如同天边闪过的两颗流星。 路上福臻打来了电话,问黎悯发生了什么事,黎悯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之后,几个玩的要好的伙伴都带了些人过来,福臻估计在那头一边抽烟一边说话,“我姨夫走私了点枪械,我找人给你们送过来一点,你把你们目的地发给我。” 黎悯说,“多谢,还有喊你姨夫小心点,等会你又把他卖给别人了。” 福臻说,“老子也就只为了你为了祝贪妹妹肯把我姨夫的秘密告诉你们,你俩一定要好好的,别再出事了。” 黎悯没说话,挂了电话,眉目冷漠地看着前方马路。 他眼里杀气太重了,我觉得我已经在他眼里死了无数回。 到达唐为的藏匿地点的时候,傅峥嵘已经带着人在外面守着,连防爆巡捕都出动了,福臻赶过来的时候,一看这个架势就吓得嘴里烟都掉了,“什么情况!傅暮终你怎么不打声招呼,你大哥都来了啊!” 傅暮终说,“我哥追了唐为这条线好久了,肯定要拉上他打群架啊。” 福臻说,“卧槽,那我还把我姨夫骗出来,让你哥知道我姨夫走私枪械不得完蛋了,我赶紧让他回去。” 傅峥嵘的人在外面观察里面的情况,用特定的语言打着暗号,我紧张地站在黎悯旁边,我说,“程千绾在里面吗?” 傅峥嵘对我摇摇头,“目前似乎没看到你描述的那个女孩子。” 我说,“不可能!一定在!唐为一定是收到风声知道你们来了,所以把她藏起来了!” 黎悯用力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你别急,我们人都到这里了,唐为逃不出去的,今天傅峥嵘大哥在,你安心点。” 我嘴唇哆嗦着,“黎悯,我冷静不下来……” 程千绾是唯一一个,跟个傻瓜似的无条件相信着我的人,没有理由地对我好,热心而又善良。 每次有人说,“这世界上还有这种傻逼蛋吗”的时候。 我都会想,有啊,还有程千绾这种人存在呢。 可是现在,她在里面生死未卜,而我,是让她陷入这种绝境的罪魁祸首。 我说,“万一唐为拿程千绾要挟我们怎么办?” 黎悯说,“你冷静,这里交给傅峥嵘大哥好吗,你相信他。” 国民英雄哥哥傅峥嵘将手在我脑袋上按了按,“小丫头就别着急了,你的朋友会没事的。” 十分钟后,傅峥嵘的人决定武装突入,用力敲碎了那一栋别墅的门口的窗户,并没有着急进入,而是缩在墙角静等时机。 突然之间,房子里面响起一阵枪声,唐为的人受了刚刚的惊吓,直接对着被打碎的窗户疯狂射击,我看到了人影从窗里一闪而过,我大喊了一声,“是他!是唐为!” 黎悯按住我,随后看向傅峥嵘,“大哥!” 傅峥嵘脸上很严肃,举着手做了一个指示,就有一群穿着防弹衣的巡捕包围住别墅的各个出口,包括窗户,唐为这次,插翅难飞。 警方这样出动惊动了周围一群人,有人出来看热闹,又被这个架势吓了回去,随后有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了大门,手里紧紧锁着一个虚弱的女子,大喊一声—— “全都退下!” 傅峥嵘瞳仁紧缩,我也跟着脸色惨白,是他,是唐为! 唐为手里掐着的是程千绾! 我呼吸一窒,心脏狂跳,只见唐为疯狂地笑着,用枪顶着程千绾的脑袋。 而程千绾的表情却是苍白而又虚无的,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她冲我笑了笑。 她说,“祝贪,你终于来了啊。” 那一刻,我直接哭出了声,我说,“对不起,绾绾……我对不起你……” 程千绾说,“没事,我就知道你会带着你的男朋友来救我的。” 黎悯皱着眉头,眼里都是沉重。 唐为用枪口用力地钻了钻程千绾的太阳穴,他说,“哟,祝贪,我以为你真的有多铁石心肠呢?” 我想说话,傅峥嵘给我打了个手势,我便听他指挥,没有开口,只是用目光很恨地盯着唐为。 见到我这副样子,唐为相当愉悦地笑了。 他说,“傅峥嵘!叫你的人退下!” 傅峥嵘没说话,也没做任何让人退下的指示,这惹恼了唐为,他说,“你不让你的狗滚开,你不怕我怀里的小姑娘出什么事吗!” 程千绾脸上都还带着血,衣服是残破的,她看向我的时候,眼里的情绪都已经渐渐抽离了。 我心惊胆颤地看着唐为,我说,“你有本事冲我来!” 唐为说,“黎悯护你护得紧,那我就从你身边人下手。祝贪,这样你不是更撕心裂肺吗!哈哈,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当初信誓旦旦跟我说不会难过的人是谁呀!” 我没说话,但我那一刻是真的想冲上去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虞晚眠和她所有的靠山! 傅峥嵘冷静而又沉稳地说,“你现在放下枪,一切或许还能有转机。” 唐为仰天大笑,表情狰狞,“放下枪?从我摸到枪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转机,哄小孩子呢哈哈哈!” 黎悯和我一样盯着唐为,唐为忽然之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将脸慢慢转了过来。 那一刻,我在唐为的脸上看到了惊人的恨意,他说,“你就是那个让晚眠难过的男人吗?” 黎悯没说话,眸光如蛇一般冰冷。 唐为自顾自诡异地笑了几声,“你说说你,好好地跟我们家晚眠在一起就很好了,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结婚呢?” 黎悯没说话,唐为那阴狠的目光就一直留在他身上,两人似乎是在隔空对峙,忽然间,唐为发疯一般狠狠嘶吼了一声! 所有人都一下子紧张起来。唐为将枪从程千绾脑袋上挪开,黑洞般的枪口对准了黎悯,“你该死!” 程千绾的身体在他手下颤抖,傅峥嵘死死盯着他们,手下的队伍也在蓄势待发,唐为将枪上膛,对着黎悯笑了笑,“你怕死么,黎悯?” 黎悯没有说话,眼里又露出了那种,如同神一般对人高高在上的怜悯感,他说,“比起你,我怕死多了。” “哈哈哈哈!” 唐为大笑两声,“就你这样的,凭什么让虞晚眠爱了那么多年?” 黎悯只是这样悲悯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也像是在看一位小丑。 他说,“没有我,她也不可能爱上你。” 说完他轻笑了两声,那笑声明明愉悦至极,传到唐为耳朵里的时候,就悉数化作嘲讽和讥诮,如针一般扎着他的耳膜。 “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嗯?” 他勾唇看向唐为的时候,眼神淡漠地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无关紧要而又不痛不痒,“你们都喜欢沉浸在自我满足里,你觉得你为了虞晚眠费尽心血她会感动爱上你,她以为对我情根深种也能和我在一起……” “真是太可笑了。”黎悯猛地大笑起来,那笑声荒诞而又怪异,他瞳仁放大着,嘴角的笑无比畅快,“爱这种东西,哪儿他妈需要这么费劲呢?只要我乐意,我随随便便都能爱上一个人。她那么爱我,只能让我越来越得心应手地利用她而已;你这么为她做那么多事情,也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而已。” 黎悯笑声猛地停下来了,随后他压低了嗓音,用一种根本找不到焦点的视线看着唐为,他说,“所以啊,你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根本不可惜。” 唐为抓着程千绾颤抖,双眼通红,“你不怕我杀了她吗!” 黎悯说,“她跟我无关,或许你可以用她威胁到祝贪,但是威胁不到我。” 唐为大喊,“祝贪痛不欲生,你也别想好过!” 黎悯耸耸肩,“那也是她难过,我只是爱她而已,并不想分担她的痛苦。” 我第一次从黎悯嘴里听到爱我这个词,却是在如此残忍的场合下。 唐为的人抬着枪从屋子里走出来,人数不少,且他们看起来弹粮非常足,一场火拼厮杀在劫难逃。这个夜晚,弯月高挂,暴雨初停,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杀机,压着人最紧绷的神经末梢,弹奏出尖锐的末路号角。 第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我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随后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黎悯将我猛地抱住,把我的头按向他的胸膛,低声跟我说,“别看。” 我在他毫无温度的怀里瑟瑟发抖,我说,“黎悯,一定不要让她受伤。” 黎悯说,“别看。” 激烈的枪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尖啸的警笛,所有人都被这一场暴动惊动了,我听见傅峥嵘在那里指挥着,听见对讲机不断传来带着杂音的报告声,听见不断有人惊呼。 空气中终于有血腥味开始弥漫。 不远处开来几辆黑色的别克,傅峥嵘的人喊了一声,“傅头儿!他们有人来支援唐为了!” “拦住!一个都别放走!” 我看到唐为在手下的掩护下往别克车上跑,喉咙口溢出血腥味,我说,“别让他跑!” 唐为听见声音,转过头对着我冷笑了一声,程千绾在他手里如同一个破碎的洋娃娃,我冲他嘶吼,“你今天敢走!我明天让你见到你弟弟的尸体!” 那一瞬间,我在唐为脸上看到了扭曲了的恨意,他死死盯住我,随后直接钻入车中,车子迅速发动,傅峥嵘抓着对讲机喊了一声,“五队开车拦截他们!把他们逼进胡同里!” 我缩在黎悯怀里,看见红色旋转的警灯在车顶呼啸着飞逝而过,黑暗中拉出一道鲜红色的血线,就如同手腕中跳动流血的脉搏。 他死死抱着我,察觉到我要跟着傅峥嵘追上去的动作,他说,“别去。” 我气血上涌,“不能让他跑了,不能让他跑了!” 我说,“唐衣,我们还有唐衣!” 黎悯说,“你别激动,会没事的。” 傅峥嵘带着人拦截唐为,巡逻车在他们的黑色别克后面死死咬着,如同死神的追杀,颇负技巧的将他们逼进入一个胡同里。先前对这里的地形做了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傅峥嵘的人更具优势。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唐为的人发现自己被人拦截之后,方向盘猛地一个打转,直接掉头冲着巡逻车而来! 我死死抓住了黎悯的衣服,我说,“黎悯,怎么办……” 黎悯用力将我的头按回去,“别看。” 傅峥嵘眼睛一睁,整个人剧烈一震,大喊着,“五队!掉头回来!不要和歹徒正面碰撞!” 可是——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滔天巨响,震得地动山摇狂风呼啸! 唐为的车子硬生生撞着巡逻车往前顶出去,巡逻车甚至被他撞得直接翻飞而出,玻璃碎了一地,车头砸在地上用力变了形! 傅峥嵘大喊了一声,唐为的车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前面已经开始燃烧起来,这样下去,他们的车很快就会爆炸! 可是就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样,继续带着变形的车头不断往前冲,轮胎都已经被砸破一个,甚至无法开出笔直的痕迹来,就这样左歪右扭着,随后一个来不及控制,就狠狠撞上了外面的墙壁! 两声巨响几乎是只隔了两秒就先后发生的,一声来自于被撞坏的巡逻车,另一声则是从唐为的车上传来的。 两辆车都爆炸了,地上拔起一股带着汽油味的巨火,在车子的残骸上熊熊燃烧! 傅峥嵘眼睛都红了,“都别过去!也许还会有下一次爆炸!” 话音刚落的,唐为的车子又是一声炸响,紧跟着一扇车门从车上被炸飞出来,我们赶到现场附近的时候,黎悯又是反身把我死死按进怀里,“别看!”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都在他怀里瑟瑟抖着,我说,“死……要见尸……!!” 消防队赶过来的时候,大火还在燃烧着,我望着车子残骸上的那团火,就如同被它灼伤了眼睛,我说,“程千绾……” 黎悯将我的手死死拽住,我想要上前的时候,他用力拉住我,用那种用尽一切克制着平静的眼神看向我,我看见消防队很快就赶过来,将火扑灭,随后把他们从废墟里救出。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唐为的尸体不在里面。 我红了眼睛,一下子冲上去,我说,“他去哪了?!” “调监控录像!快!看看他们有没有在途中跳下车!” 程千绾奄奄一息被人从车子里就出来的时候,我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我跪在她旁边,身后有人拿来担架,将她放上去,随后推上医护车,我跟着一起进去了。 黎悯也跟着进来,我看着程千绾虚弱的样子,我就哭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程千绾对我说,“他和我说……祝贪,你……你是小姐吗?” 我说,“对不起,我是……对不起,我压根没有什么兼职,我……” 黎悯在一边搂住我,“她现在是我妻子。” “你们……领证了啊。” 程千绾居然笑了笑,但是这笑更令我无法安心,感觉就像是最后的遗嘱,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她说,“那……挺好的。” 她抬起手来抓我,我看到她那节断掉的小手指,整个人呼吸都跟着疼。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说,“我在,绾绾,对不起,因为我才这样……” 程千绾说,“你是对不起我……等我好了,要给我买零食……伺候我。” 我哽咽,“好,怎么样都好,你一定要好好的。” 程千绾说,“真好……祝贪……还好我没的是小手指……而……不是中指。” 她抬着手被我握在掌心,左手剩下的四根手指在我手里缓缓失去力气,温度渐渐抽离我的手掌,我整个人都如同临刑一般,我大喊着,“程千绾!程千绾!” “还好……我……还能戴,和你同款的……戒指啊。” 她的手猛地就垂了下去,又被我一把握住,手里沾满鲜血,连同染红了我的掌心。我看到害怕失去而攥紧的她的手指中,一节银色的戒指静静套在她的中指上。 我盯着她,盯着她闭上眼那一瞬间,如同世界倾塌。 身边有人将我揽入他冷漠的怀里,从头到尾,他都在对我说着同一句话,直到现在—— 黎悯拿手盖住我的眼睛,轻声说,“别看。” 耳边嗡嗡作响,我似乎听见无数尖锐的哀嚎在那一刻响起,将我全身包裹。 我在掉入一个自己都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深渊里,一直一直往下坠,直至脱力。 我被黎悯抱进怀里的时候,忽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睁着眼睛,看向他。 在他眸子里看到了,濒临崩溃的自己。 那一刻,被压抑地所有情绪突然间就像是找到了发泄的爆发点,冲开我的血脉呼吸,叫嚣着将我吞没。 我脑子闪过无数个念头,还有无数个和程千绾的回忆。 我笑起来,又哭出来,不一会还是笑,过了一阵子又被泪模糊了眼。 我心疼得厉害,哆哆嗦嗦地像是被人分割成了碎片,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我想,这个时候,哪怕有人来扇我一耳光也好,哪怕有人来用尽力气骂我也好,怎么样都行。 千万……千万不要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啊…… 程千绾……你真是……太残忍了啊…… 我颤抖着再次将她蜷缩的手指握住,那里早就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她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托我的福。 托我的福,她曾经家世清白生活幸福,现在伤痕累累一无是处。 托我的福,她曾经待人友好心存善念,现在被恶所伤无辜牵连。 托我的福……一切都是托我的福,亲手将她推向深渊。 我一遍遍忏悔着,我说,对不起,程千绾,你骂我好不好? 程千绾,我给你买零食,我给你买全世界最好吃的零食,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程千绾,我再也不骗你了,我还想去你家里住,你会不会揍我? 最后我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她的身体在我眼里渐渐化作散沙一般向着天空分解了散去,就如同现时现地我眼里分崩离析的一切,牵扯着她的身体一同倾仄了,逼迫了,崩毁了,所有的东西都片片剥落,整个世界都在慢慢毁灭着。 黎悯抱住我的时候,甚至都在颤抖。 我觉得连他都不能给予我任何安全感了。 我说,黎悯,我觉得自己在死的路上。 黎悯说,你冷静点。 我说,黎悯,我现在恨不得我自己去死。 黎悯说,祝贪,你别这样。 我说,黎悯,我疼…… 我说,黎悯,救救我…… ****** 我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任何人,但是门外有声音,纷乱嘈杂,让我微微皱起眉头。 有人嘭的一声踹了一下我病床的门,随后这扇门被人摇摇欲坠地从外面打开。 黎悯站在门口,死死挡住我的视线,他说,“祝贪在休息,你们别闹!” “什么叫闹!” “她怎么不去死!她怎么不去死啊!死的是我们的女儿啊!” 死……?谁死了? 我的大脑仿佛和这个世界脱节了,在看见闯进来的女人之后,又铮的一声和这个世界重新脸上。 程千绾的母亲站在我面前,黎悯立刻上前来拦她,随后,妇人转身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黎悯被别人扇耳光。 她说,“你替你老婆守病房,谁替我们家绾绾守夜?!” 绾绾……? 大脑剧烈疼痛着,我忽然间流出了眼泪。 妇人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我一副呆愣的样子,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就这样无声地坐在床上流泪,她也一下子哭了出来。 “你还有脸哭!你还有脸哭啊祝贪!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绾绾怎么可能会出事……?” 好友的母亲趴在我的床头,泣不成声,“你把我们家绾绾还给我呀……把我们家绾绾还给我啊……” “老婆,算了……” 站在门口一脸隐忍的男人是程千绾的父亲,他们待我极好,以前我去程千绾家里玩的时候,夫妻俩虽然嘴巴上说着嫌弃外人进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总会往我碗里多夹肉。 现在这位背影挺拔的男人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一脸痛苦挣扎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老婆在我床前闹,嘴唇都发白。 我喊了一声,“叔叔……” “你闭嘴!!” 程千绾的母亲要上来抓我,我没有躲开,她死死抓着我的头发,可是除却死死抓着之后,她什么也没干,就只这样,甚至到了后来力气都越来越轻。她看着我,悲伤到了穷途末路地看着我,用一种带着令人心碎的乞求语气说,“祝贪……阿姨都想跟着绾绾去了啊……祝贪……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伤害我们啊……” 那一刻,我尝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甚至不敢说出口道歉,我连跟他们道歉的资格都没有,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胸口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我快要窒息了。 黎悯上前来,一边脸还肿着,“阿姨……您先起来……” 程千绾的母亲站起来没站稳,又一下跌在黎悯怀里,黎悯扶着她站起来,她就这样看着他。 就如同刚才那种乞求的眼神,什么希望都不剩下后退无可退的眼神,看着黎悯。 黎悯神情隐忍,想说什么,却被程千绾的母亲忽然放开了手。 中年妇女转头来看我一眼,那一眼,我没由来地觉得世界末日就快要到了。 救我……谁来救救我呢…… 程千绾,我能随你一同去吗……? 她的母亲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那眼神,光光那眼神就足够将我千刀万剐。 她转身离开了,背影颤得很,门口程千绾的父亲看着我,眸中带着令人无力承受的绝望。 我将他们两个也毁了。 我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毁了。 我这个罪人……我这个十恶不赦该下地狱的罪人!! 我将眼泪憋回去,在程千绾的母亲最后一步踏出病房的时候,我说,“阿姨。” 门口的夫妻同时颤抖了一下,但是都没应我。 没关系,我继续说着,我说,“阿姨……我会亲手……帮你们……复仇。” 程千绾的母亲转头来看我,空洞麻木的脸上忽然间笑了一下,诡异而又冰冷,她说,“啊?复仇……?祝贪,那你第一个就应该,先自杀了吧。” 寥寥数字,将我击穿。 门被他们轻声关上,走得悄无声息。 我坐在床上,如同濒临末日。 那个时候,过来想陪我的黎悯,就在我脸上看到了,宛如万箭穿心般痛彻肌骨而又无路可走的绝望。 ****** 傅峥嵘传来的消息,唐为带着仅剩的几个人跑了,在开车的途中,留下了一个送死的小弟,其余人护着他跳车入旁边的白岩河,捡回一条命。 他说,他会继续追踪下去,叫我别担心。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好在医院里,随后我一下子拔掉了手背上的营养针的针头,叶天叫起来的时候,黎悯让他闭嘴。 “别说话,祝贪,你现在怎么样?” 我说,“我好得很。” 手背上针孔处高高隆起一小块乌青,我说,我好得很。 黎悯没说话,我说,我想回家。 叶天在旁边说,“你疯了?刚打完胎又受刺激,你不把身体调理好,落下病根,以后会不孕的!” 我说,“我想回家。” 黎悯说,“好。” 他不顾叶天的反对给我办出院手续,叶天气得跳脚,“她人都还没养好,你把她接回去,又出点问题怎么办!” 黎悯说,“那我再把她接过来。” 叶天说,“黎悯,你别溺爱她!她现在心情状态也不对劲,回去之后万一发生什么事呢,我在医院大家也有个照应。” 黎悯看向我,看向我脸上的莽撞的笑,他说,“没事……多谢,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叶天服了,干脆不劝了,“我真是对你们服气,那行,有事再喊我,你接她回去。” 我坐上黎悯的车子,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终于再次开口,我说,“唐为没死对不对。” 黎悯没回答我。 我死死忍着眼泪,我说,“他必须死……我要他死!” 黎悯说,“你别激动,唐为中枪伤了,回去肯定要挖出来,要么他们自己挖出来,但是现代科学社会没人会冒这个险,一旦弄破血管反而下场更严重。” 他停了停,继续道,“所以唐为肯定会找人动手术,黑市里边的医院傅峥嵘已经派卧底跟紧点了。” 我没说话,随后我靠在椅子上。 我说,“黎悯,他必须死……” 黎悯没说话,眼褐色的瞳孔的如同黄昏夕阳在我眼里落幕着。 美得很窒息,很绝望。 他说,“祝贪,别犯傻。”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仰着脸,我说,“我在想,那一刻被绑架的为什么不是我……” “黎悯,我背着一条人命,真的是人命……”我重重地咬着牙,牙齿颤抖着,我拼劲全力让自己冷静,“对我最好的程千绾……这是我的代价……黎悯,我觉得我自己是个人渣,我该死……我好难受,我喘不过气。” 我快窒息了,胸口一片疼痛压着我让我不能反抗。 我难受得快要死掉。 我说,“程千绾临死还担心的是我们那对戒指。”我看着手指上那枚简洁利落的银色戒指,是那天和她一起买的同款,我感觉自己似乎都感受到了那种小手指被切下来的剧烈痛苦。 我整个人蜷缩着,我说,黎悯,救我,救救我…… 我看见黎悯用一种很背上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知道我濒临死亡却没有办法伸手拥抱我一般的眼神。 他说,祝贪,我如何救你? 我忘了,他不会救人,他没有继续毁掉我,已经是庆幸万分。 我含着眼泪痴傻地笑着,断断续续又哭又笑,我说,没关系,黎悯,我自己来救赎我自己。 ****** 我在家里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黎悯搂着我在一边,我一睁开眼就对上他的眼睛。 他说,“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他说,“吃什么,我点外卖。” 我摇摇头,“我吃不进东西。” “你瘦了太多了,祝贪。” 他看着我,沉沉的目光投在我脸上,“喝点粥?” 我说好。 随后我径自起身,披了一件他的衬衫就走下楼梯,赤着脚,我在他偌大的别墅里游荡着,如同一个幽灵。 黎悯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把自己泡在温水池子里,缩在水底,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他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穿着睡衣就猛地跳下池子一把把我拉上来,看着他紧缩的瞳仁,我笑得很开心,“哈哈,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啊?” 黎悯死死盯着我,冷声道,“你疯了吗!” 我开怀大笑,“你在想什么啊!我又不是寻死,我又不是要把自己淹死在水池里。” 我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那种濒死的感觉罢了。 黎悯看到了我胸口的疤痕,那是之前我被唐为绑架的时候留下的,他的眼神很锋利,就跟刀子一样,沿着我的伤口似乎又将我的旧疤缓缓割开,逼出里面经年发臭的血。 他说,“祝贪,我们去纹身好不好?” 我笑了,我说,“何必呢?” 他说,“在伤口上纹上别的图案,把它盖掉好不好?” 我说,“凭什么?” 黎悯看着我,“每次看见这个伤口,我就会痛。” 我笑了,“我就要你痛,我不要让伤口好,就要留着疤让你痛一辈子。” 黎悯盯住我,目光几乎能把我击穿,他说,“好。” 下午的时候我吃了东西,恢复了力气,在黎悯眼里,我很不可思议地好了起来,开始转移心情,开始有了情绪,开始不再笼罩在阴影里。 我在他的独立电影房里看动漫,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些零食,走上榻榻米,放在我脚边,随后陪着我坐下来。 我说,“你也喜欢看动漫?” 他说,“以前看名侦探柯南。” 我说,“原来堂堂黎少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黎悯说,“我只是个凡人,不是神。” 我听到这句话肩膀颤了颤,随后视线开始放空。 我喃喃着,是啊,大家都只是凡人,不是神。 所以太多悲剧无法逆转,太多旧事难以挽回。 人啊,就是这么卑微渺小,可是明知这人生只有一次,却非得在南墙上撞死都不肯回头。 多么伟大而又悲剧的生物啊。 我想,我们都是人,我们都逃不过命运的漩涡。在这个悲剧故事里,我似乎一直都是女主角。这才是最令人觉得悲剧的。 我靠在黎悯肩膀上,轻声说着,“黎悯……你有过后悔的瞬间吗?” 黎悯说,“后悔是没有用的,疼痛才足够过活。” 我想,是的,我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 第二天我去见唐衣,他仍旧被黎悯关在那栋别墅里,现在他哥哥唐为应该疯了一样全世界找他,但是被黎悯藏着,他哪怕再火急火燎,都不敢轻易动黎悯。 唐为是恨黎悯的,从心底里的恨。黎悯抢走了他最爱的女人的心里位置,他恨不得黎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畏惧黎悯。 黎悯强大且鲜少有弱点,对于唐为来说,他深知黎悯是超越自己的存在。 我拎着两盒炒面,来到了被封死的别墅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的唐衣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苍白而又脆弱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害怕,惊恐地望着我。 我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唐衣呜呜地叫着,他被关在这里好久,都只有水没有一粒米,大家似乎很无所谓他的死活,就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他绝望而又寂寞地等待着。 在这栋偌大的别墅里,没有别的家具,四周都是暗灰色的水泥墙,脚下也冰冷的地板,没人出现来拯救他,这里三百六十度都封死了,他嘴巴也被胶布封住,发不出声音。 手和脚都被绑在椅子上,他就这样毫无希望地等待着有人来救赎他。 若是没有,可能很久以后人们推门进来,在这里看到一具被绑在椅子上的干尸都有可能。 他在想自己得罪了谁,自己哥哥满世界都是敌人,而自己这样不打一声招呼跑出来,的确很有可能被人绑了。 可是他出来的时候身份和背景都匿名了,也不知道是谁可以查得这么深,将他抓起来。 直到那天,我推门进来。 晨光从我身后的门里倾泻而出,将我的身躯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勾勒出我的轮廓。我逆着光走向他,我说,“唐衣。” 唐衣沉寂了几天,终于有了剧烈的挣扎,他眼泪流出眼泪来,被胶布封住的嘴巴发出着困兽一般的声音。 我上前,将面放在一边,伸手撕掉了他嘴上的胶布。 因为黏着的日子太久,撕下来的时候,还带起了他嘴边一小层皮。 唐衣惊恐万分地看着我,对我说,“姐,怎么是你?” 我随口谎言,我说,“我也没想到是你。我才知道我朋友竟然把你绑起来了。” 我说,“把你牵扯进来,真是抱歉。” 唐衣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狠狠闭眼,过了好久,他才把眼睛睁开,我看见他眼里都是泪,眼眶都红了,无辜而又脆弱,“姐……姐……” 他不断颤抖着喊着我,声音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整个人都瑟瑟发着抖。 我在想,程千绾被抓到唐为手里的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痛苦而又挣扎。 心头传来剧痛,我感觉有泪模糊了眼睛。 我想,刚才那句抱歉,是真的在抱歉。 我先解开了他身上一圈绳子,唐衣看着我帮他解,胸膛不断起伏。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得救,他浑身都在哆嗦,“姐……你能来就好了……你朋友和你有仇吗……为什么要绑我。” 我没说话,解开他胸口的绳子后就不再动,我拎起地上的炒面,还是热的,我说,“以后再告诉你真相。” 唐衣点点头,乖巧而又满含期待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我说,“我已经和他们交涉好了,不会再有事了,吃点面吧。” 唐衣说,“可是姐,你还没把我的手解开。” 我笑着说,“让我再欣赏欣赏你这副样子。” 唐衣气急了,“你……你什么变态口味!” 我甚至掏出手机来,我说,“我拍几张。” 唐衣手脚被绑无法招架,只能任由我咔擦咔擦拍着照片,他说,“姐,别闹了,快帮我解开。” 我说,“嗯,我帮你解开。” 解开后我在他对面坐下,用手捧起一盆炒面,我说,“吃不吃?” 唐衣瞪大眼睛,“就在这儿吃?” 我笑了,“他们不会再来了,这是我带给你的接风宴好吗?” 唐衣似乎拿我没辙了,也从椅子上下来,太久被绑导致他动作僵硬,差一点摔在地上,他哎呦哎呦叫唤了好久,揉着手腕脚腕在我对面坐下,两个人直接坐在地板上,他皱着眉,“手脚都不会用了。” 我说,“那我喂你?” 唐衣说,“别别别,筷子还是抓的稳的!”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碗炒面,唐衣估计是饿坏了,一边吃炒面一边狼吞虎咽还要跟我说话。 “姐,这是第一天给我带回来的那个炒面吧?” 我说,“对的,我就爱吃那家夫妻做的。” 唐衣说,“好吃,加了辣肉,超好吃。” 我笑得眯起了眼睛,“那必须,我吃了那么多年吃出来的经验。” 我吃的很慢,唐衣还在叽里呱啦跟我说话,直到后来他说话的力气越来越弱,我没吃多少就将炒面放在一边,抬头看他。 我说,“你怎么了?” 唐衣说,“肚子疼。” 我说,“是不是你饿太久了,吃的太急,肚子疼了?” 唐衣说,“有可能……唉……这么久不吃东西,真不该吃油腻的炒面……” 我说,“抱歉,一会带你喝粥。” 唐衣说,“没关系……姐……你,真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少年手里的炒面砰然落地。 炒面从碗里洒了出来,我看见在我对面的少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甚至带上了那种尸体一般的青色。 白沫从他嘴巴里不断地吐出来,如同一条脱水的鱼。 他抽搐了几下就没有了声音,原本笑起来笑容可爱的脸失去了任何人气。 我走上前,对他轻声说了一句。 把你牵扯进来,真是抱歉。 然而,大家都无处可逃。 我看着唐衣就这样在躺在地上永远死去了,甚至开始有点怀疑我自己。 我真的就这样杀害了一个人,比起唐为的虐待手法来,我的手法更加干脆利落。 我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出手。 我就这样,用百草枯杀死了唐衣,杀死了唐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软肋和底线,杀死了他的牵挂。 我忽然间大笑出声,唐为啊唐为,你看看!我,说到做到! 你让程千绾活不下去,我明天就让你见到你弟弟的尸体! 唐为,我们扯平了哈哈哈哈!你让我失去了我的好朋友,我让你没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们彼此彼此! 你要是知道,巴不得会杀了我吧!可惜,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唐衣,他身上还穿着我给他买的卫衣,他临死前还对我说,姐,你真是个好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对你的好,全都是利用,全都是另有图谋。 我和你哥哥一样的,对这个世界怀着无比大的恶意,对身边人,也没有一丝温情。 唐衣,你怎么可以,这么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呢? 谁对你好你就靠近谁吗?多么的单纯无心机啊,这就是你相信别人的下场。 唐衣,唐为的弟弟,年仅17岁,和我弟弟谢京一般大,此时此刻躺在卫阙的别墅里,失去了呼吸,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笑着哭出眼泪来,原来隐藏在这阵子平静的表象下面的,是一颗已经走火入魔的心。 我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烂人,真是抱歉。 我不会原谅唐为杀了程千绾,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报复。 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留恋了,黎悯都已经不足以让我留恋了。 这世界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那么努力在想要活下去,那么去偷去争去抢,那么努力去让自己成为人上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到底要我绝望多少次才能麻木呢? 我不想杀了唐衣的,可是我现在居然一点儿都不后悔。 我看着唐衣的脸,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双冷血如蛇的眼睛。 我想,黎悯,我们终究还是不能走到最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情的我尚可存活,有情的我必死无疑。 对你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程千绾是我心口上最鲜活最柔软地一块肉,她跳动着,每每在我和这个人世间脱轨的时候,她都会把我拖回来,把我拖回她的温柔里。 我答应她妈妈了,要亲手帮他们报仇,要让唐为也常常这生不如死的滋味有多痛,有多恨,有多让人绝望! 唐为,只要我不死,我都会从刀山火海深渊地狱里爬出来,你,别想好过! 我呆呆地看着唐衣许久,忽然间就失去了笑的力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拨通那一刻,傅峥嵘的声音传了过来——黎悯给我的他的手机号,说有消息可以随时联系。 我对着傅峥嵘,我说,“傅大哥,我杀人了。” 【生而为人,我感到很抱歉。】 那天我在别墅里坐了很久,直到傅峥嵘带人过来。我守在唐衣的尸体旁边,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才猛地把头抬起来。 傅峥嵘说,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露出那种绝望的表情。 就像是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绝望。 唐衣是我杀的,人证物证具在,且我已经自首。傅峥嵘带我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抱歉。 我抬头看他,眼里破碎得不剩下一点希望。 他说,“抱歉,如果那个时候我可以抓住唐为……” 我没说话,冲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说,“可是,没有如果呀。” 上巡逻车的时候,我就这样麻木地坐了上去,他们将我带走的时候,顺路给黎悯发了消息。 黎悯接到这个消息后直接推开门冲下楼梯,他甚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就抓着车钥匙出门,一路上慌张地连发动车子都在颤抖。 他给尉嬴打了通电话,尉嬴知道后直接懵逼了,“什么?” “你说你老婆被抓了?她杀人?” 大概在尉嬴眼里,一个羸弱而又瘦削的我根本不会做出杀人这样的事情吧。 可是他忘了,杀人的时候,性别也好,体型也好,年龄也好,根本不能算得上条件。 唯有一颗恨到无路可走的心,在穷途末路的情况下,发挥出了巨大无比的潜能。 让我这样决绝而没有后路的,选择杀掉了唐衣。 我是在一个小时后看见黎悯的,他坐在外面,眼里都是血丝,隔着窗户看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说,“祝贪,怎么会这样?” 我说,“黎悯,我答应过程千绾的父母,要替他们报仇。” “现在。我终于可以不欠他们了。”我笑出眼泪来,我说,“黎悯,我房间里有一纸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对不起,跟你做了这么短日子的夫妻。” 黎悯突然间疯狂,冲着我大喊,“祝贪!你是不想活下去了对不对?” 我眼里的情绪麻木而又绝望。 他重重喊我名字,一遍一遍,企图将我从冰冷中拽拉而出,他说,“祝贪!你是想放弃一切了吗!” 我说,“黎悯,我哪有什么一切呢,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黎悯目光沉沉看着我,他说,“我来帮你。” 我没有动。 他说,“你还有一件事没完成。那就是程千绾和唐为的后事。”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 那个时候,他看着我,用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深情看着我,就像是在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眼里看到了一片星光温暖一般,他偏执而又疯狂,他说,“祝贪,我来帮你。” 我说,“黎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黎悯说,“因为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我想到我当初问他的一个问题,如果是一条命,你能帮我扛下来吗? 他回答我一个字,干脆利落,能。 眼泪不知在何时爬满脸,我微笑着,“黎悯,我终于相信你是爱我的。” 曾经一度怀疑,曾经一度失望,而我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你是爱我的。 很可惜,我已经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为什么要在我遭受你的伤害之后再来说爱我呢,这样根本不能扯平,你的爱和那些伤害根本不能划等号。 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我缓缓开口,我说,“黎悯,我骗了你一件事。” 黎悯瞳仁微微缩了半分。 我说,“其实动手术那天,叶天就告诉我,我已经不能再怀孕了。” “吊着太久,子宫已经受损了。” 黎悯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我还在说着,“可是我没让他告诉你。” 我冲他笑笑,“很可笑是不是?那天你说救不回这个孩子,就会变成最后一个。居然,是真的。” 这样一个我,还如何来爱你呢。 我再次睁眼看他的时候,看到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高大挺拔的男人,隔着玻璃窗落下两行泪。 他无声地站在那里,如同一道剪影,身子细长伶仃,孤傲且清高。 他那张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曾经出现的空白,随后,清泪无声落下。 他没出声,只是这样,红着一双眼睛。鼻梁笔挺,嘴唇菲薄,如同雕像,无人打磨。 我冲他笑笑,最后口型动了动,我说,再见。 ****** 听说祝家大公子祝怀疯了,要把一个杀人犯女人接回家里。 听说那个女人还是他曾经的妹妹呢? 不是吧?叫什么名字啊? 祝贪啊!啧啧这个名字,一听就贪婪得不得了。 祝贪……?当年酒吧的祝贪? 对啊,你看看,这个女人的本事可不小吧。现在,连杀人的事情都做得出哩! 我的判决日期快到了,祝怀听闻之后,用尽自己一切手段想要救我出去,可是因为我是直接打电话自首的,加上证据全都完全且真实,所以他就算想保我,也相当困难。 在这个现实社会,真的要把一个杀人犯藏起来瞒天过海,要付出的人力财力必须是你无法想象的庞大。 黎悯没有再来看过我,我很少收到他的消息了,不过离婚合同他签下来了,我心想,真好,我又是自由的了。 再也没人阻拦我了,我终于可以,随时随地去死了。 祝怀来看过我,他问我,用尽悲伤的语气,“祝贪,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放你走。” 我说,“祝怀,这并不是天意,这是我们大家亲手一笔一划写成的悲剧。” 他看着我,目光疼痛至极,“你真的要在监狱里渡过一生吗?” 我说,“无所谓了,不管多久。” 我们终将迎来死亡。 祝怀说,“我会救你出去的,祝贪,不管你做了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情,我都要把你带出去……”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有想过你们动用权力,所以我才会选择直接向傅峥嵘自首。” 傅峥嵘是谁,是这座城市最正义最英勇的警官。 他不可能就让我在他眼皮底下溜走,哪怕我是他后辈的前妻,他也不会允许。 他心中信仰的正义不会让他因我而玷污了。 祝怀哭出声来,和黎悯不同的是,他的哭声又悲哀又绝望,“祝贪,我有想过你从此离开我的世界,可是我完全没想过你会坐牢……” “祝贪,我可以以后不再和你联系,我只想你好好的,过得像个正常人,可是我做不到……” “我保不住你,我保不住你……祝贪,我根本保不住你……” 英俊的男人隔着玻璃哭得像个孩子。 我隔着玻璃冲他笑了笑,我说,“祝怀,谢谢你。” 谢谢你送我的一场爱,谢谢你送我的一路关怀和照顾。 谢谢最后为我落下的眼泪。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祝怀在我背后看我,他的表情痛苦极了,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宝贝。 我看到他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下来,就好像一片星光在他眼里陨落。他曾经少年意气潇洒肆意,是出名的优雅贵公子,眸光沉稳如水,做事温柔却不失手段。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如今在我面前,像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孩童,一遍遍喊我—— “祝贪……祝贪……” 我想,我是解脱了,可是祝怀没有人来救。 我到底是罪孽深重,牵连了那么多恩怨纠葛。 ****** 我进去坐牢那天,黎悯的人抓到了唐为。 但是没有人告诉我,我也被隔绝在这个世界外面。 尉嬴开着跑车奔向黎悯名下一个废弃的车库的时候,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 只因为黎悯在电话里只留下了一句话。 “9号仓库,过来给唐为收尸。” 尉嬴到门口的时候,推开半掩着的铁门进去,那门上爬满铁锈,破碎不堪,稍有动作,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进去的时候,看到黎悯站在那里。 他抬起头来那一刻,目光冷漠得根本不像是人。 尉嬴在那一瞬间想到了无数冷血动物的眼睛,一一掠过他的脑海,他上前,才看清楚黎悯脸上有血珠。 他手里握着一把蝴蝶刀,精细且锋利无比,正在往地上一滴一滴淌着血。 尉嬴走上前,喊了一声,“黎少?” 黎悯的视线逐渐回拢,有一滴血溅在他的眼角,他冲尉嬴笑了笑。 那一瞬间,尉嬴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恶魔。 他说,“你做了什么?” 黎悯转过身来,仿佛这根本就算不上一件事,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唐为,他说,“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用的是祝贪那把蝴蝶刀。 尉嬴说,“你怎么抓住他的?” 黎悯说,“我一直都在追踪他,甚至快了傅峥嵘一步。” 被傅峥嵘抓住,唐为顶多坐牢而已,而这根本不痛不痒。对他来说,需要更强烈的痛苦,更猛烈的代价,才能让唐为生不如死。 黎悯垂眸,依旧是以往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样子,擦去了眼角的血。血迹就被晕开在他眼睛下方,如同修罗一般,他转了转眼珠看向唐为,“你替虞晚眠办了多少事?” 唐为痛苦地扭曲了脸,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咒骂。 黎悯笑着一脚踹向他的嘴巴,两粒门牙从他口中飞出,带着血迹飞溅而出,黎悯说,“我耐心有限。” 唐为说,“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黎悯笑得更开心了,像是打从内心深处愉悦一般,“死?这种奢侈的玩意儿对你来说怎么配有呢?” 唐为的眸中露出了惊恐和痛苦,破碎地说着话,“你……你不配……得到晚眠的爱!” 黎悯抬了抬眼皮,凉凉地说了一句,“啊,虞晚眠啊?” 随后他冲着唐为笑了,“那种女人,也就你喜欢罢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连碰我都觉得恶心。” 尉嬴说,“黎悯,你想拿这家伙怎么样?” 黎悯说,“听说你们家有祖传的虐待人的法子?” 尉嬴说,“妈的,你为什么把我们家描述得那么奇怪。” 黎悯说,“这几天把他带去你们家的黑屋里,他还不能死,虞晚眠那边……” 他拉长了音调,慢悠悠地说,“我需要她飞得再高点,然后摔下来的时候,就死得越惨。” 尉嬴说,“妈的,你真可怕,话说祝贪妹妹知道吗?” 黎悯说,“不知道。” 尉嬴说,“你为她做的事情从来没告诉过她?” 黎悯转头看他,“为什么要告诉?” 尉嬴愣了,“你不是爱她吗?” 黎悯竟然笑了,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我只是爱她而已。做这些事情,是我在爱她的驱使下做的,并不是取悦她。” “像你这样连爱都如此冷静的男人真是可怕。” 尉嬴说着。 黎悯仍是笑,“像你这样永远都不肯去爱的人也很可怕。” “替祝贪减刑的人是你吗?” 尉嬴沉默很久,问出了一个问题,“用她精神方面的问题来替她减少罪行,然后又花了大价钱买通法官和医护人员伪造她的过去历史,甚至……” “让她在监狱里有一个人独立的房间。” 尉嬴说,“是你做的吗?” 黎悯没说话。 尉嬴又继续说,“你既然已经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救出来?” 黎悯抬头看他,用一种相当好奇的语气,“为什么要救她出来?” “你不是……”爱她吗? “是啊。”似乎料到了尉嬴没说完的那句话之后是什么台词,黎悯开口直接承认了,“我是爱她啊,所以我才尊重她的意愿。” 黎悯说话的时候仰着下巴,依旧是那副玩世甚恭的态度,干脆利落的下颌线连接着脖颈拉出一节优雅而又坚硬的弧度,他说,“我再了解她不过了,所以我成全她。她已经失去了求生欲,也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留念。 成全她想毁灭自己,成全她想陷入牢笼,成全她想被人践踏。” “我是绑匪,她是人质。她需要痛苦的时候,我给她就是了。” 那个时候,尉嬴在黎悯的眼里看到了病态而又扭曲的深情,但是那种深情又超出了正常男女的爱恋,没有人可以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可是他可以,且深得祝贪的心。 这种狠,深得我心。 尉嬴沉默好久,他才说,“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最爱祝贪的是祝怀,为了祝贪,祝怀等了她两年,天涯海角都要找她回家,甚至和自己家里人翻脸……” 那一刻的黎悯,脸上露出了深情且残忍的表情。如同一出华丽而又悲剧的爱情落幕,他们之间血腥而又强烈的羁绊,哪怕一个身陷牢笼,一个游走花丛,只要有一瞬间的想念,就可以分分钟得到共鸣。 尉嬴听见黎悯缓缓说着一句话,脸上毫无动容,甚至连目光都是冷的,语气却温柔地像在告白—— “哪怕有成千上万的哥哥,把他们的爱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也终究无法媲及我一个人的这份爱。” 尉嬴被黎悯震撼了,他盯着他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 沉默很久后,两人才恢复了正常的对话,随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唤来下属,将唐为的身体拖进一辆后到的卡车内。他们跨上卡车的后箱,将自己的跑车都交给司机开了回去。 集装箱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唐为仿佛看见天堂的门在他面前就此合拢。 再也,没有一束光照进来。 ****** 我的判决下来了,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替我缓刑,将我的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徒刑,且只剩下了五年。 那个时候我心里是遗憾的,我想,我居然只能在这个地方待五年,真是……可惜。 我进监狱的时候,傅峥嵘过来看我,这位心怀正义的警官又一次冲我道了个歉,他说,“对不起,妹妹。” 我没说话,只是冲他笑笑,我说,这事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起码,我还活着不是吗? 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可以活得更加开开心心,更加满足悠哉。 因为,没有比那一天更糟糕的了,以后的痛苦在这面前都已经算不上事了。 我开始了在监狱里的生活,我逐渐发现我在这里地位相当高,甚至有的时候狱警见了我都会给我打招呼,还会有人给我带吃的进来。 连我出去的散步的时间,都比别人长了一倍。 我潜意识里再告诉我,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替我做着这些事情,让我能够在监狱里就像活的在度假一样。残忍而又快乐地消磨着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不想去想象那个人是谁,或者说,我不敢。 是谁又能怎么样呢?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花费一段时间的祷告上面——曾经我是不相信上帝的,可是现在我信了。 因为我缺少一个活下去的信仰,若是没有,我想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自杀。所以我需要一个信仰来支撑我,来让我有活下去的欲望。 我选择了上帝,我向他祈祷,若有报应,请它们快点来找我。若有劫难,请它们立刻在我身上灵验。 我受不了这样安稳度日的监狱生活,我需要痛苦。 我大概是个重度犯贱患者,一旦活在安稳里,我便患得患失,我便小心翼翼,那不如一直活在炼狱中吧,好过惊慌失措,也就没有放下戒备又失望这一说——因为我一直活在受折磨的路上。 有人路过我的时候,会找我谈心,我有时候扮演一个差点遭强暴所以错手杀人的可怜女孩,会得到他们的眼泪和心疼;有时候装作被抛弃因爱生恨的家庭主妇,他们便叹息我又觉得我可怜。 我可以让自己活得像个正常人,扮演着无数角色,却始终不肯告诉他们,我是谁。 这个监狱里,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的编号。 我破碎残缺的半边灵魂,没有人来缝补,我便守着剩下那些零星的自己过日子,就如同置身苍茫无垠的沙漠,绝望而又安详。 ****** 听说外面的世界又发生了很大的新闻,时光如梭,白云苍狗。一切都在天翻地覆,都在我所不存在的平行时空里,发生着运转着,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我在监狱里不知道呆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出去的时候,祝怀站在外面,男人相比起之前成熟了许多,气质沉稳,冷漠而又优雅。 可他上前抱我的时候,却还是瞬间化作了孩童,仿佛那些经年累月的时间都不存在,倒退回最初的原点。他颤抖着将我拥入怀里。 他说,欢迎回家。 我心头一片震颤,我想,回家,多么罕见的一个词语啊。 我说,“祝怀,我早就没有家了。” 祝怀心疼地摸着我的脸,“不会的,祝贪。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他领我上车,帮我放好椅子后背,问我,“位置合适吗,还要不要放低一点?” 我说,“这样挺好。” 他将车开离原地,随后驶上高架,我说,“祝怀,这几年,你都没结婚吗?” 祝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他说,“我以为……你都忘了你在里面呆了多久了呢。” 我说,“是啊……我都忘了呢。” 祝怀转过脸来看我,他的眸光里带了太多深沉的情绪,“祝贪,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一次,我有了保护你的力量了。” 看来这几年祝怀将祝家发展的很好,他们都在越来越强大的路上,似乎只有我将自己束缚起来,困在原地,变成一个茧。 这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我是茧。 我回到之前的别墅里,祝怀将我几年前没带走的衣服全都拿出来,并且一本正经地和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有我妈出现了。” 我说,“怎么了?” 祝怀的脸色有点尴尬,“我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去外面旅游回来后,像是魔怔了一样,现在……住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我忽然间就想到祝怀的母亲那副高贵优雅的样子,这样一个妇人,和发疯失常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祝怀在我头上揉了揉,“你有想过怎么开始吗?” 我茫然地摇头。 他说,“没关系,你就住在这里好了,祝家养你一个,绰绰有余。” 我在祝怀的家里住了一个礼拜,那期间祝怀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我不敢出门去,也不敢尝试着去联系外面的世界。 我可以联系的程千绾已经不在了,我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我发现外面已经是一个新的世界,没有了我,它们运转的更好了,而我是被排除在时间之外的,大家都在变化,而只有我停留在原地。 我被残忍地留在了凝固的时间里,这几年,不断地倒退着,倒退着,倒退回原点。 祝怀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情绪,对我说,“你真的不要出去玩吗?” 我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 监狱里的生活大概磨光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向往。 我觉得我在哪,都如同在牢笼里。 后来我摇摇头,我说,“我大概已经失去了和这个社会的联系了。” 祝怀坚定地看着我,他说,“你还有我们。” 我们这个词背后包含了谁,我甚至都不敢去细想。 时光从我身边淌过,放缓了步伐停下来看我,却并不将我带走,而是将我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在想,为什么那么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人,又会回到监狱里去。 因为他们在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而外面却是流动的,他们被教化了驯养了,出来的时候便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和自己的认知里的世界不一样了。 他们和世界脱节了,悲哀而又可怜地被留在了一个过去的时间点,没有人来更新,也没有人来提醒,在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里,他们应该怎么做。 我觉得我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我的心脏特别麻木,我甚至怀疑它还会不会跳动。 晚上的时候祝怀说要带我去吃火锅,顺路带我去见以前的朋友。 我忽然间就想到了,“以前”这个词,是多么的残忍啊。 但我没说别的,我应了下来,祝怀挑了一会要带我去哪家吃,最终决定去一家相当有名的私人火锅店,去那里都要排队,祝怀打了电话,托他一个小股东朋友帮忙定个位置,这才解决了排队问题。 晚上六点,我坐上祝怀的车,随后他发动车子,缓缓开向目的地。 夜风吹过我耳边的时候,有一种曾经我也坐在谁的车子里这样在夜里陪他狂奔一般的错觉。 当时那个开车的人是谁呢?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或者说,我的身体本能地在让我别去记起来。 到达饭店的时候,我才意识过来,原来那个朋友就是福臻,这几年福臻开了饭店,生意做得相当大,这家私人火锅只是他一个爱好而已,他看见我下来的时候,上来就狠狠抱住我。 我心想,小福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 高大英俊的男人竟然红了鼻子,他说,“你竟然知道出狱后第一顿……来我这吃!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冲他笑笑,我说,“福臻,我不小了,我也老了。”我记得很清楚,我今年25了。5年前我冲动不顾一切,5年后我麻木疲惫万分。 一句话,福臻竟然怔怔地看着我,随后喃喃道,“是啊……老了,可是你一直是我心里的祝贪妹妹啊。”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福臻愣了好一会才会神,抓着我进入店里的包厢,背后祝怀在喊,“你这个混蛋!放开老子妹妹!” “臭不要脸的妹控!”福臻扭过脸喊了一声,“连自家兄弟都防啊!” 祝怀大喊,“就他妈因为是自家兄弟才防!” 我一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的人都愣住了。 卫阙冲我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啊祝贪。” 一句好久不见,让我顿时想哭出来。 好久不见,原来你们都还在。 尉嬴冲我挑挑眉毛,“我怎么觉得你进去出来后更加漂亮了呢?” 福臻脸拉了老长,“你什么意思啊!意思是咱祝贪妹妹进去前不好看吗!” 傅暮终在一边笑,“尉嬴这意思明显是觉得祝贪现在气质比以前成熟了。” 福臻冲他看过去,“就你会说话。” 卫阙冲我张开双臂,“老相好见面,不来抱抱吗。” 我笑着泪糊了眼,上去扑进他怀里,我说,“好久不见。” 卫阙满意地深呼吸一口气,吻了吻我的发香,他说,“五年了啊,祝贪。” 我笑着说,“是的,你有没有为我守身如玉?” 旁边福臻怪叫,“守身如玉?怎么可能。我们卫公子不要太花心,自从你一进去,他就开始换女伴。” 我抬头看卫阙,注意到了他坚毅而又干脆利落的下颌线,我说,“你就这么对待我?” 卫阙说,“你不懂,爱之深痛之切。” “痛之切原来就是换女伴……”一边傅暮终声音拉得老长,“当初不让我撩祝贪,结果自己发展成了祝贪的入幕之宾……真不要脸……” “卧槽,你怎么说话呢!”卫阙一听入幕之宾这四个字就浑身鸡皮疙瘩。 一群人都笑了,后进来的祝怀一看见卫阙和我,一把拎起包厢里的啤酒瓶,“你放开我妹妹!” “哎哟!祝公子你放下酒瓶!” “悠着点悠着点!妹控要杀人啦!” “祝贪出来祝怀要进去了!” 我们一顿饭吃到了九点,祝怀坐在我旁边使劲给我夹肉,一边福臻都看不下去了,“祝哥哥,人家也要吃肉嘛!” 祝怀说,“你适合吃猪脑补补。” 福臻:“我操你妈的祝怀!” 吃完饭后我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我说,“吃撑了……” 卫阙在一边说,“你瘦了好多,应该多吃点。” 傅暮终提议,“晚上要不要去哪儿玩?反正今天是给祝贪接风洗尘来的,你们想个好玩点的地方。” 福臻说,“要不去酒吧?我们开两张舞池卡,给祝贪叫一群牛郎。” 我笑着摇头说,“算了算了,我挺怕你们的。” 尉嬴说,“去kw吧,现在酒吧吵,祝贪现在看着也不像是喜欢去酒吧玩的人。不如我们自己开个包厢,唱唱歌喝喝酒?” 福臻说,“给我点十个果盘谢谢。” 尉嬴说,“好,果盘给你签到厕所门口,你进去吃,别碍着我们视线。” 一帮人又打又闹出了火锅店门口,福臻拿着车钥匙,哎哟哎哟地叫唤,“没想到我们祝贪妹妹出来了待遇还是这么好。不知道哪天我进去出来有没有人请我吃火锅。” “谁带你去吃火锅,接都不想去接你,你干脆坐牢坐到死得了。” 卫阙笑着上了车,探出脑袋来,“美女,在我们这几个帅哥里边挑个车坐。” 尉嬴说,“卫阙你胆儿挺大,不怕祝怀揍死你?” 祝怀拉着我往他的车子走,一排人都笑了,齐齐发动了车子,路上祝怀顺路打了个电话订了个包厢,随后便一踩油门跟上他们的车队。 几辆名贵的跑车在夜晚的街头划过绚丽的光束,转瞬即逝,亦如梦幻泡影。 我坐在祝怀的车子上,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不切实际。 我也觉得他们在隐隐逃避着某个话题。 什么话题? 今天少了谁? 我不敢去想,闭上眼睛,将人陷进车椅里,按下车窗。 夜风将我头发吹得飞舞,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叹息掠过我的耳朵,我深呼吸,没有睁开眼睛。 我在想一个男人,一个进去了五年都想的男人。 可我不敢说他是谁。 ****** 到了kw包厢的时候,尉嬴打头阵,低消是祝怀付的,他便自告奋勇要开酒,福臻在一边说那小吃我来付,傅暮终说小费我来给,末了卫阙很懵逼,“那我干什么?” 尉嬴说,“你负责给我们叫pr。” 卫阙说,“混蛋,给你们叫pr玩是不是?” 尉嬴说,“知我者莫若卫公子。” 卫阙乐了,“你家里的不是还有一个没搞定吗?”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我说,“什么什么?这几年尉嬴有老婆了?” 卫阙说,“是啊,我们那块赫赫有名的美人,尉嬴都搞不定。” 尉嬴脸色很难看,“你就知道把我家事往外传。” 我说,“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嘛。” “你听听这话!”尉嬴骂我,“小没良心的祝贪!” 祝怀开了个vip包房,进去后大家各自坐下,服务员进来放东西,开酒,顺路帮我们开机,福臻握着话筒,喂喂了两声,“今儿个我们祝贪妹妹回家,我决定给你唱首歌。” 傅暮终说,“自己人,别开腔!” 卫阙说,“按住福臻别让他拿到话筒!” 尉嬴说,“卧槽,我还没做好准备!” 祝怀对着服务员说,“别给他点歌!” 我一脸懵逼,于是福臻已经拉开嗓子吼了起来——“啊——啊——啊——啊——!!!” 我被炸得外焦里嫩,我心说这是什么破歌!愣是没听出来他唱的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尉嬴抓着话筒把他的调子找了回来,“醉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旁边卫阙也去凑热闹,四个大男人挤在一块,“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我和祝怀笑得倒在一起,“为什么要唱这种歌!” 福臻说,“高兴啊!” 我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我说,“听这歌我还不如回去呢!这比受刑还痛苦!” 福臻拿着话筒喊,“祝贪你别激我,惹急我我给你唱爱的供养!” 祝怀求饶,“算我求您的,千万别唱!” 福臻喊道,“服务员来个爱的供养!”那个腔调颇像土老板暴发户。 一帮人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最后都七荤八素地倒在沙发上,我摁着额头站起来,祝怀在一边拉住我。 我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我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的时候,浑身一颤。 他就这样直勾勾看着我,可是我却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许久我才站起来,我说,“我去上个厕所。” 祝怀松开抱着我的手,那双眼睛里有太多情绪,我根本承受不来。 我想,或许这五年,他过得比我还要苦。 我迈着疲乏的步子走向kw的厕所,走廊的末端如同一个漆黑的黑洞,张着一张大嘴,似乎要将我吞没。 我一定是喝醉了,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地面扭转着,墙壁倾仄着,我在一片混沌中听见耳边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逼近我的心脏。 我抬头的时候,在这一片混乱中看见一个细长的人影,如同一道剪影,立在走廊的最末端。 他身后依旧是那个黑洞,让我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我觉得我肯定是看错了,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 是不是我太想他了,所以会在喝多的时候看见他的脸。 男人就这样上前,直到走到我面前。 我便一下子看清楚了他的表情,冷漠而又白皙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半睁不睁的眼睛透着生人勿进的寒气,以及相当不善的腔调。 如同置身时光的洪流,它们叫嚣着从我身边奔腾而过,无数影像回忆在我脑海里飞旋着徘徊着。 无数次我以为我忘记了,可是大脑却替我记得着。 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仿佛这五年根本就不存在,这张脸,一点都不陌生。 我记起了我在监狱里割腕自杀的时候,曾在濒死时看到一张冰冷苍白的脸,醒来时我手上缠着绷带,而病床边没有一个人。 我曾在洗澡时在浴缸里放满水,将自己的头浸入水中,肺部传来剧烈的疼痛的时候,我也看到过一双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的眼睛,感觉到有人抓着我往上提——可是那个人的手太冷了,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热度。 我也曾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回忆和美好,我躺在监狱里,等待着火舌将我包围,可是有个身影冲进来,重重将我拖出火场。他戴着防护器具,连同脑袋一并罩在罩子里。我看着他的背影,不敢去问他是谁。 我想,这无数个日子里,都曾经有一个如同鬼魅的男人在阴影里等候,在我以为忘记了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牵扯着我,拉拽着我,让我活下去。 就如同现时现地,那黑洞一般的走廊口,他便又出现了,冷白色的脸上面无表情而又森冷麻木,一双眼睛不带半点感情,鼻梁笔挺,嘴唇菲薄。 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自己心脏在鲜活地跳动着,就仿佛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剧烈跳动着,血液在身体里逆流的感觉让我仿佛回到了曾经,我觉得自己像个新生儿,等待着有人将我接生。 他靠近我,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弧度,细长而又节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脸,指腹停留在我的唇角,他在喊我的名字,“祝贪。” 仿佛从远处的大地传来脉搏的跳动声,伴随着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将我从冰冷中拽出,我望着他,内心一片疼痛。 我想,他还是俊美优雅的,永远不会老去,而我,已经老了。 黎悯轻笑一声,如同记忆中他笑起来带着些许嘲讽的模样,此时此刻他也是这般,轻轻将我搂住,他说,“祝贪,欢迎回家。” 回家,谁的欢迎回家都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剧烈。 曾经,我对他说过无数遍,我说,带我回家;走吧,回家;黎悯,我疼,我想回家。 现在,换作他对我说,祝贪,欢迎回家。 我耳边嗡嗡作响,如同置身最嘈杂的人潮之中,所有人夹着我带我走,而我不知所措茫然无力。 我忽然间就流出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酒精上头,我伸手摸他的脸,依旧是冷的。 黎悯还是冷血的,他从来都没有温热过。 他愈发成熟且稳重,可我不一样,我越来越破碎了。 我对黎悯说,“好久不见啊,黎悯。” 除此之外,我能想到什么开场白呢?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抹杀这五年来的一切呢? 黎悯,我和你,都是彼此的罪人,这根本不是五年可以解决的事情。 我转身进入厕所,再次走出来的时候,黎悯还在门口等待我,那双眼睛漂亮而又锐利,我想起以前他说恨我的时候,眼里的情绪美得惊人。 我又在他眼里看到了那一片正在慢慢毁灭的世界,如同是我内心的倒影,我想,黎悯,我们终究还是同类。 他站在门口,冲着我抽了支烟,随口一般问道,“你在哪?” 我意识到这是他在问我包厢号,我说,“v2.” 他说,“我就在你隔壁。” 我无言,沉默地望着他。 和这个世界脱轨太久,我甚至都忘了要如何去招架他,只能这样沉默而又束手无策地,被动着。 黎悯上前,冰凉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他说,“祝贪,你这次,别想逃。” 我想,我大概什么时候都没有彻底逃脱过。 哪怕死,大概也逃不开黎悯身边。 黎悯口中的烟就这样朦胧地缠在我脸上,我听见他用缱绻而又暧昧的语气呼唤我,却带出我心中藏得最深最痛的回忆—— “我抓住了唐为,这五年,他还没死,你,要不要来看看?” ****** 祝怀知道我遇见黎悯的时候,失手打翻了酒杯,正在唱歌的卫阙声音一听,随后转过头来看我们。 我望着祝怀,忽然间就失去了解释的力气,我说,“他在门外等我。” 所有人都齐齐朝着门口望去,那里,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身影。 黎悯站在那里,穿着西装裤,两腿笔直,神情冷漠,一只手还插在兜里,似乎是在等候我。 我便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对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我说,“我要见唐为。” 黎悯反手握住我,“见唐为可以,你得跟我走。” 跟谁走不是走?我说,好。 祝怀在我背后喊我,用尽力气,他说,“祝贪,你别过去!” 他又转头冲着黎悯,原本年少交好的他们现在各自为敌,“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五年前是这样,为什么五年后还要再出现?” 祝怀喝多了,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黎悯轻笑了一声,就带着我走,身边一帮人看着他将我带走,没说话。 或许大家都懂,黎悯早晚要带我走,任何人都拦不下。 我和黎悯之间,总要有个你死我活。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 我从v2走出,路过旁边的v3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人,可是门上的招牌亮着,显示这间房的确是有人预定的。 黎悯他得知了我来kw的消息,一个人沉默地在我所在的包间隔壁又开了一间,甚至在我上厕所的途中制造偶遇。 我没说话,跟着他走到楼下。 他细长挺拔的背影似乎从来都不会老去一般,永远那么坚毅冷漠,就像这五年变化的只是时间,剩下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改变。 我坐上他车子的时候,黎悯在一边发动,我说,“你换车了。” 黎悯嗯了一声,“今年刚换。” 布加迪威龙的标志嚣张而又霸气地印在方向盘上,他踩下油门,车子便弹射而出,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瞬间消失。 我说,“五年,你已经彻底成为黎家大少了啊。” 黎悯说,“嗯。” 我说,“已经不需要我帮你去勾引虞渊了啊。” 黎悯又说,“嗯。” 我笑了,眼角有些湿润,我说,“你们都变了,只有我还在原地。” 只有我被丢下了整整五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不如我一开始,我便不要出来。 哪怕在那牢笼里度过一辈子,也好过现在日子过得根本不像是日子。 黎悯单手把着方向盘,他的五官更加冷了,我不知道这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越来越没有人气,只知道他这样的人,大概也难以回复过去热情的模样。 所以只能越来越冷,越来越难以靠近。 我说,黎悯,你把唐为关了整整五年吗? 黎悯说,是的。 我说,黎悯,是你在为我报仇吗? 黎悯说,是的。 我说,那为什么,黎悯,五年前你为什么不救我。 黎悯说,“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一样会选择不救你。” 我笑了,这大概也是我内心深处的愿望,拒绝救赎,拒绝帮助。我想在痛苦中折磨自己,不需要有人来搭把手。 我见到唐为是在一小时后,黎悯将我带去了一个废弃的地下车库,他将那里都改造了,我一走进去,车库里便有灯亮起来。 黎悯如同缓缓诉说着一个故事一般,将我领到一个独立的房间面前,随后,拉开了外面的铁门。 一股子药味一下子冲我扑来,我眯了眯眼睛,就看到浴缸里放满了药水,已经形成了一池很难以形容的颜色。药水的味道太过刺鼻,里面似乎还有很多化学剂的成分,我走上前的时候,心里一惊。 一张脸缓缓浮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了唐为浮在这个池子里,身体都被泡在水里,没有四肢的他如同一根人彘,手臂边缘被人削得整整齐齐躺在里面。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有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我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我说,“他……还会睁开眼睛吗?” 黎悯说,“偶尔会,还活着。” 他将唐为吊着,泡在这种地方,不断地让他维持着生命,又不断地让他在去死的路上。 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地发生了,并且黎悯是主谋。 他看着我,他说,“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我说,“还不够。” 黎悯笑了,“还不够什么?” “还不够让他痛苦。” 我呓语着,“还需要更多的痛苦来让他承受……虞晚眠,虞晚眠还活着……” 黎悯上前,将我拥入怀抱,轻声对我说着,“没关系,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就仿佛出狱这么久以来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情绪一般,我说,“黎悯,这五年你在做什么?” 黎悯把我按向他的胸膛,喃喃着,“在活着而已。” 鼻尖碰到他胸膛的时候,我一阵热泪涌出。 我想,我一定是沉寂太久了,才会这么寂寞,才会这么不满足。 我看到唐为这样,心里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都没有,这样根本还不足够,我还想要他更加生不如死。 我在监狱里度过的五年,必须要有人用更惨烈的代价来偿还。 回去的时候黎悯把车速开得很快,我们就像一对赴死的情侣一般笑出声来,随后他问我,“祝贪,你有想好出来以后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祝怀也问过我,可我除了茫然,一无所知。 黎悯笑了笑,伸过一只手来握住我,他说,“来我公司里。” 和几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说,“这一次,无论你怎么动虞晚眠,我都不插手阻拦。” 看来是时候有些账要和虞晚眠算算清楚了。 我这人生的五年,我手上的鲜血,需要和她一分一毫算明白。 她已经没有了唐为,没有了强大的靠山,她还有虞渊,可是若虞渊也不会帮你了呢……?虞晚眠,你承受得来我的疯狂吗? ****** 我让黎悯送我回祝怀家里,推门进去的时候,祝怀在客厅里看见我,脸上的震惊和错愕还没来得及褪去,他大概没有料到我还会回来,客厅茶几下面还散着一堆易拉罐。 我冲他笑笑,我说,“kw没喝够,回家还要再来一场?” 祝怀上前来抱我,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靠在他怀里,他的怀抱好暖,和黎悯的冰冷完全不同。 我说,“以为我会跟着黎悯走?” 祝怀说,“是的,我每次都觉得自己要输给他。” 我轻轻笑着,“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祝怀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将手放在我后脑勺上,对我说,“回来就好。” 我从他怀里离开,我说,“我去看唐为了。” 祝怀浑身一僵,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唐为还没死?” 我摇摇头,“没死。” “那他现在在哪?” 祝怀按住我的肩膀,“当初傅峥嵘找到了他的尸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谁瞒天过海偷偷救出了他?” 我向他解释,“不,应该这么说……是黎悯将他瞒天过海,但是,这并不是拯救。” 是更深层次的毁灭。 祝怀震惊地盯着我,随后情绪才缓缓地压下来,“啊……是黎悯啊。” “我早该想到是他了,除了他还能有谁会这么做呢?” 祝怀喃喃着,随后又看向我,“祝贪……你现在,要和黎悯……”重归于好吗? 不过后半段他没敢说出口,我静静地等候着他把话说完,可是他没有,我便冲他笑笑。 重归于好这种话,问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我和黎悯都已经没有可能再重归于好了。 我和祝怀道了晚安就上楼,上了二楼的时候,我用余光瞟到了祝怀一个人这样孤零零地站在楼下大厅里,一盏立灯在他身边亮着,拉着他的影子印在地面上,显得意外清冷。 我想,祝怀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我们一直都在做着无用功,哪怕心里大家都清楚,却装作看不清楚真相。 时隔五年,我心中的仇恨依旧没有被消灭。反而在这些日子的压一下越来越疯狂,越来越黑暗。 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越是接触阳光,无处可逃的黑暗就越会钻入心灵深处,在你以为平安无事的时候,它就从缝隙里释放出来,将你整颗心都牵连着动荡着。 所有的你以为的风平浪静,都是只是掩盖住它的蠢蠢欲动而已。那些念头就这样小憩着,在你心脏深处沉睡着,若是哪天醒过来,那些掩盖在温和日子背后的黑暗便疯狂侵袭,以一种比先前更剧烈的姿态,席卷你全身。 我想,我还是学不了乖。 看见唐为那一刻,我还是气血上涌。 哪怕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被这个世俗磨平了棱角,可是见到唐为的脸被黎悯浸泡在药水里的那一刻,我终究还是……畅快而又痛苦地笑了。 祝怀,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不会爱人的怪物。 我走上楼梯,关上门,那一刹那,就如同我和祝怀世界的彻底脱节,随后嘭的一声响—— 门关上了。 ****** 我第二天起床整理好自己,走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祝怀和黎悯在对峙。 祝怀说,“你为什么还有脸来找他?” 黎悯没看他,反而看向我,“你不是要复仇吗?冲我来。我是一切的罪原。” 我理了理自己这几年在监狱里留长及腰的发,拎着包上前,我说,“好。” 坐上黎悯的车的时候,祝怀从门后面走出来,目光悲伤地看着我,他说,“祝贪,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你了吗?” 我轻声说,“祝怀,我已经不值得任何人去拥有了。” 后来,黎悯发动了车子直接离开原地,我看到祝怀的眼里如同一片汪洋大海,就像我五年前看到的一样,那片大海吞没了我一切情绪,连同呼吸一起,将我吞没。 黎悯带我去他公司花了二十分钟时间,他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到了公司门口直接下车,将钥匙丢给保安去停车,外面一排人恭敬地喊了一声黎少,随后注视着他进入电梯。 我听见了背后的窃窃私语—— “那个女人是谁?” “看着有点眼熟啊,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这几年黎少不是身边一直都没有人?要说也就剩下虞晚眠了,我以为他们两个会订婚来着?” “黎少和虞晚眠?据说对方养父虞渊不是很同意,不过都五年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就是,这个女的肯定是狐狸精,过来勾|引黎少,还想着拆散黎悯和虞晚眠!” “不得了,要提防啊,你看她都可以跟着黎少进去独立电梯了!” 电梯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随后那些议论声也被隔离在外面,我转头看向黎悯,我说,“这几年你都和虞晚眠保持着联系?” 黎悯破天荒地没有否认,居然点点头,“对。” 我笑了,“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吗?” 黎悯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知道。” 他轻声在我耳边说着,“若是你不愿意,一个月后的婚礼,你来劫场子怎么样?” 我说,“那你要是不跟我走,我不是丢脸丢大了吗?” 黎悯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不如试一试?” 我笑得更开心了,“黎少,我可不敢赌,你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与我无关。” 黎悯也笑,随后电梯门在我们面前又一次打开,他带着我走向总裁办公室,我愣了愣,我说,“我在哪儿工作?” 黎悯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提醒我,“里面还有一间独立的,你当然是做总裁的专职秘书。” 我脸上更震惊了,“那不是像被总裁包养的情人吗?” 黎悯冲我咧嘴笑笑,露出两个酒窝,还挺帅的,他说,“又不是没包过。” 这孙子给他一点好脸色就开染坊! 我说,“我不乐意。” 黎悯说,“一个月十万,白吃白喝,不用干事;上班睡觉,下班吃饭;月末分成,年底奖金。” 我立马改口,“黎总请务必让我来担任这个职位。” 黎悯笑得很开心,用一个不大恰当但是又相当恰当的比喻那就是,笑得跟朵花似的。 一个早上的时间,公司里都传遍了,今天黎少带了一个女人来公司,而且都没面试,直接安排她做了专职秘书,位置还就是在总裁办公室外面的独立房间。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有什么来头,和黎悯什么关系,只有我和黎悯两个当事人异常淡定。 中午午饭的时候,黎悯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就正好路过我这里,顺路进来喊了我一声,“下来,出去吃东西。” 我关掉了看了一半的美剧就跟他往外走,黎悯问我,“楼下保安把车钥匙送上来了吗?” 我从兜里摸出钥匙给他,“送过来了。” 黎悯笑了,“你怎么不给我?” 我说,“我看你那会在开会没好意思打扰你。” 黎悯跟哄小孩子似的拍拍我的头,“下次直接送进来吧,没关系。” 我们一边走,身后跟着一堆尾随的人,一边还在那里议论。 “什么关系啊……啧啧,这么亲密?” “她拿出来的钥匙是黎少的吧?” “不会吧,难道黎少的真爱不是虞晚眠?” “这个女人真的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 “肯定不是好东西,长得那么骚。” “哈哈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漂亮。” “我要是这么漂亮,我也找个像黎少那样的男朋友。” 我听见背后那些声音的时候,心里已经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曾经的我会为了这些话冲上去和人你死我活,现在的我听见这些话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冲动的想法。 我甚至已经无所谓了。 人心永远都是不可估量的,哪怕你现在过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背后还是会有人要和你过不去。 我就踏着这些议论声出了公司大门,黎悯带我去地下车库,我们坐了上去,随后他和我说,“我让尉嬴定了一个荣新馆的包间。” 荣新馆是一家比较有名的日料店,每次都要排队才能吃到,尉嬴这几年加入了股份,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说上几句话。 我说,“我昨天刚见过他。” 黎悯边倒车边说,“在祝怀那里见的,和在我这里见的不一样。” 我说,“尉嬴这样不会被祝怀骂吗?” 黎悯说,“有什么好生气呢?尉嬴是祝怀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啊,自然两边关系都好。祝怀要是不乐意,完全可以不和尉嬴做朋友。可是你看,他也没和他撕破脸。” 我没说话,黎悯将车子开出去,我将车窗放下,耳边便又有风吹进来。 他说,“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坏,只有互相有利可图彼此需要利用,才能保持最为轻松且舒服的关系。”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看我,随后对我说,“就像我和你之间的互相利用一样。” 第360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6 我没有去应黎悯,但是他那句话却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荣新馆,黎悯走进去的时候,一路都有人带着,并且姿态谄媚,连连喊着黎少好。 我想,过了五年,黎悯终究是坐稳了这黎家大少的位置,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总裁,而我,却在监狱里将自己的年华都消磨了。 尉嬴在包间里等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玩手机,黎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冲我们笑笑,“来了啊?” 黎悯一看他的表情,就有些意味深长,“你这是最近失恋了啊?” 尉嬴没说话。 黎悯乐了,“我知道了,让美人给甩了吧?” 我一听,就知道尉嬴这几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凑上去,“之前听说你结婚了,怎么回事啊?” 尉嬴一脸烦躁,“别提了,结了个婚跟没结一样。” 见他这副模样我便不再多问,三人坐下来点了自助的日料后就等着上菜,我起身说想娶上个厕所,黎悯便给我让了位置。 走出包间的时候,隔壁房间正好也走出来一个人。 我来不及闪避,目光就这样和他撞上。 他笑得从容不迫,眸光里带着些许惊愕,“祝贪?” 这一声迟来了五年的呼唤,让我内心顿生几分刺痛。 我说,“虞总好。” 虞渊冲我笑笑,说道,“很久没见了。” 我垂眸,不动声色敛去脸上的情绪,说着,“是啊,很久没见了。”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虞渊干脆直接走到我面前来,站稳了,就这样看着我。 我们之间隔了五年,以及太多汹涌暗潮。 曾经有人说过,有一种男人,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甚至说老了才更加有味道。我想虞渊就是这种人,他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年轻了,可是越是这样,眸光越发沉稳如水,气质淡漠如山。 此时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似乎是在透过这五年的时光打量过去的我。 后来,他沉声道,“你瘦了。” 我道,“嗯。” 两人便这样相默无言,其实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开场白来打招呼比较合适,我和虞渊之间的关系,说清白的确清白,说暧昧,也确实相当暧昧。 男人伸出手来触碰我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倒退了一步,随后说着,“虞总今天也在这里吃饭吗?” 虞渊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晚眠也在。” 听到这个名字,我身体深处涌起一股血腥味。 我强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我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语毕我朝着厕所走去,走廊的另一端,虞渊死死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我想,五年了,虞晚眠,我还是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从厕所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我便看到了在一边抽烟的黎悯,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后,黎悯便开始放纵自己抽烟,原本他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他拒绝自己对任何东西上瘾。 他看见我走出来,淡淡地掀了眼皮来看我,“好了?” 我说,“嗯。” “我刚碰见虞渊了。” 黎悯继续开口道,指尖的烟忽明忽暗,零星的烟火正在努力地将自己烧作灰烬。 “我也碰见了。” 不打算隐瞒,我就这样直白地开口和黎悯说道,“虞渊告诉我,虞晚眠也在。” “嗯。” 黎悯将烟暗灭在厕所门口的垃圾桶上端,随后烟蒂丢进下面垃圾桶里,他姿势像是无所畏惧一样,对我说着,“我等下晚上要去找一趟她。” 我笑了,“是去哄她吗?” 黎悯上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说,“我都没哄过你,怎么可能会去哄她?” 是了,黎悯从来就没有哄过我。 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和虞晚眠保持着联系?” 黎悯的吻轻柔地落在我的额头,与此同时,我看到了走廊尽头转身朝这里走过来的虞晚眠。 我冷笑着,踮起脚尖,随后将自己的唇奉上。 我很少和黎悯接吻,而这一次,他也没抗拒我。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要做什么,黎悯微微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急促的笑意,随后松开我,转身,就看到虞晚眠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她望着我,脸色惨白,对着我喃喃道,“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像是疯了一般上前,狠狠推开我,我脚步不稳往后倒去的时候,黎悯上来一把将我扶助。 看着黎悯的动作,虞晚眠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指着我,颤着声音道,“祝贪……?” 我笑了,我道,“嗯。” 我还活着,虞晚眠。怎么样,我还活着,你心里有没有一丁点的后怕? 虞晚眠指着我,一字一句,用尽力气,“祝贪!你居然没死!” 我大笑,“是啊!我居然还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 虞晚眠朝着黎悯看了看,表情有些慌张,“亲爱的,你为什么和她站在一起?” 黎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和谁站在一起,需要跟你过问吗?” 虞晚眠红着眼睛大喊一声,“和谁都可以!唯有她,不行!” 黎悯笑了,笑得还挺帅,“我如果做了,你是打算拿我怎么样吗?嗯?” 虞晚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一般,尖着嗓音喊道,“我们快结婚了!黎悯!我们快结婚了!” 黎悯沉默了五年,这五年一直让虞晚眠以为黎悯已经放下了一切。 可是这个叫做祝贪的女人一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点! 那一刻虞晚眠看向我的眸子里,带着鲜明的恨,“祝贪,你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和我抢?” 我冲她轻松无比地笑笑,“只要是好的,我都抢,不管是谁的。” 虞晚眠站在那里气得发抖,我却挽着黎悯的手臂在她面前转身离开,就如同胜利者的姿态一般,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瞥过她—— 我说,“五年前是我让给你,五年后我回来了,你就不会再有一丝容身之处!” 语毕,我和黎悯头也不回地走开,剩下虞晚眠一人脸色惨白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和黎悯走进包厢的时候,没想到包厢里另外坐了一个女人。 胸大腰窄腿长,相当浓重而又艳丽的女人,五官妩媚,气质诱惑,正冲着我们风情万种地笑笑,“你们来了。” 尉嬴坐在她对面,脸色不是很好,“今天我兄弟在……” “唉,你是祝贪对不对?” 岂料那个女人直接掠过了尉嬴的话,朝着我举起手来,“你好,我叫辛妲,是这家伙的……老婆。” 我和黎悯齐齐用一种“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的眼神看向尉嬴。 尉嬴哐哐哐拍着桌面,“老子是被逼的好吗!” 辛妲瞥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冲我笑着,“你真漂亮,祝贪。我之前有听说过你。” 我冲她笑笑,“听说就好了,不必认识我。” “真有趣!”辛妲冲我眨眨眼,“老娘就喜欢你这样不喜欢我的!” 尉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人家都不想认识你。” 辛妲依旧忽略他的存在,上来就把我拽在一边坐下,对着黎悯摊手,“黎少,就麻烦您和我老公坐一起了。” “无妨。” 黎悯倒是应下来挺快的,辛妲入座后就开始缠着我问一大堆事情,尉嬴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你别问了,有什么好问的。” 辛妲两眼都是星星,“我老早就想认识你了。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太帅了!我一直都想认识你!” 我说,“不好意思刚才那些故事都是瞎编的。” 辛妲一脸迷妹状,“啊完了,好像更帅了!” “……”剩下的三个人齐齐沉默。 ****** 吃完饭大家分道扬镳,辛妲挽着尉嬴一路笑得魅惑人心,我和黎悯则转身向地下车库,她和我道完别之后就上了尉嬴的车,尉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冷笑,“你以后少给我出来丢人。” 辛妲对着化妆镜补口红,补完了口红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也不屑地冷笑,“你以为我冲你来的?” 语毕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又将烟缓缓吐出来,“老娘奔着祝贪去的,你别把自己当个人物。” 尉嬴一脚踩下油门,“你挺嚣张的。” 辛妲表情不变,“你以为呢?” 尉嬴大笑两声,“辛家倒台了,也就你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你一点儿都没发觉大家把你的骄傲当笑话看吗。落魄名媛,嗯?” 辛妲的脸色一白,夹着烟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许久,她才道,“尉嬴,这话不用你来告诉我,在我找死之前,已经有人跟我说了无数遍。” 夜风吹起她袖口的一角,手腕处触目惊心的交错疤痕被路灯打亮,车子飞快开过去的时候,灯光便又迅速地湮灭下去,仿佛那场面只是个错觉。 辛妲抽着烟,眯起眼睛,无限风情,就像是旧时上海滩的大小姐,眸光清冷,唇角淡漠。 这世上啊,谁能说自己真正地活过一次呢? 【另一边,黎悯车内—— 我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黎悯,我说,“刚刚那个是尉嬴的老婆?” 黎悯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一直都只是听说。” 我说,“挺……有个性的。” 黎悯比了个娘娘腔的兰花指看着我,捏着一把嗓音,“你喜欢~这样的啊~~” 我浑身鸡皮疙瘩,“算我求您了!正常点吧!” 黎悯嘴角一拉,就立刻恢复了面瘫的脸。 他将我送到家里,随后调转车头,我走上前,趴在驾驶座的窗上看他,我说,“要去找虞晚眠?” 黎悯冲我笑笑,“吃醋了?” 我压下心头酸涩,我说,“没有。” 黎悯说,“哦,那就是了。” 我气急,“还不快滚!” 黎悯明显被我愉悦到了,笑出声来,“乖,我去去就回来!” 我说,“谁等你似的!” 黎悯没说话,就是笑了两声开车走了,我推门进去,发现密码又改回了原来的那串数字。 男人心才是真正的所谓海底针吧。 我有点搞不懂黎悯要干什么,不过无所谓,反正做什么都已经伤害不到我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走进黎悯家里,别墅依旧如同五年前那般沉默寂静,仿佛这五年里没有任何人进来过一般,清冷得快要发疯。 我走上楼,走到自己房间口,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又回来了。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装饰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而且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灰尘,也没有老去的痕迹。 就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整理这小房间,一直都有人,在等着我回来一般。 我没说话,转身去了黎悯的房间里,他的房间被修改过,变得更大了,家具也都换了一遍新的,我进去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一个人原来真的在这里住了整整五年。 五年,车子换了,家具换了,可是但凡有我痕迹的地方,都被保持着五年前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动。 我想,五年前的黎悯还是后悔的。后悔放我走,后悔离开我,后悔让我疼了那么久。 但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呢? 我轻轻关上了他房间的门,随后走向那张床,在床中央躺下,将自己缩成一个圈,随后慢慢地,慢慢地进入了黑暗。 ****** 黎悯是在半夜一点回来的,他满脸戾气地走上楼梯,一边走楼梯一边扯着领带,随后将衣服都凌乱丢了一地,最后在自己房间门口站定。 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床中央缩着一个人影。 他走上前,才发现是睡着了的祝贪,偏着半边脸,长发在枕头上散开,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网,皮肤苍白,显得又瘦又清冷。 他看了她很久。 忽然间想起来,五年前自己是怎么发现对祝贪有感觉的呢? 大概是她第一次离开这栋房子的时候,自己走进她的那个小房间里,结果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怅然若失。 他看到了那件被缝好纽扣的衬衫摆在祝贪房间里的桌子上,他记起来,那是自己有一次喝酒喝多,扯着衣服的时候把纽扣崩掉了。 他原本以为那件衣服丢了,可是没想到祝贪才保存着,甚至将那颗纽扣缝好了。 那一天,黎悯拿着那件衣服发了整整一小时的呆。 后来虞晚眠过来找他,他答应了。只是一个祝贪而已,走了她,还会有别的女人来陪他,黎悯以为祝贪是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 可是那个晚上,祝贪按着门铃和卫阙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 那一刻他的心被恨意侵蚀。 他看到她就这样醉着酒挂在别的男人怀中,一脸迷茫而又委屈的模样,表情又无端地诱惑,看到自己的时候,还瑟缩了几分。 当时黎悯就想伸手将她从卫阙怀里扯出来,可是狠狠忍住了没有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念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没有动,只知道当时他看着祝贪的时候,心里全都在叫嚣着这个女人不能被别人带走。 为什么不能?他也不知道。 他将自己情绪控制得太好,以至于后来看见祝贪被别的男人带走的时候,五脏六腑都跟着冒出密密麻麻的细痛。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自己小看了祝贪,甚至高看了自己。 他对祝贪产生了占有欲,且猛烈而又汹涌,他根本无法自己控制。黎悯以为自己计算了一辈子,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超出自己的意料,唯有祝贪是个意外。 后来,他赶走了虞晚眠,开着车去祝贪朋友家楼下,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烟。 看到祝贪和卫阙第二天早晨回来的时候,黎悯怒从心起,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心里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黎悯从冗长的回忆里抽身而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熟睡在床上的祝贪,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随后走到另一边躺下。 我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无意识地喃喃了几声,却察觉到有人抱得更紧了。 我快要喘不过气—— 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黎悯那张白皙而又透着几分疲惫的脸,我全身一惊。 他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也睁开眼来看着我,随后伸手盖住我的眼睛,“很晚了,继续睡吧。” 我没敢说话,就这样在他怀里僵着,不敢动。 这个拥抱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迟到了太久,甚至连双方都已经感到陌生。 曾经,黎悯抱我的时候熟练而又自然;现在,他抱着我,我却慌张无措。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该忘记的东西没有忘记,不该忘记的温暖和回忆,却让你忘得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我躺在黎悯的怀中,就这样迎来了五年后第一个在他怀里醒来的早晨。 ****** 早上睡醒的时候我发现被子都在我身上,黎悯在我身后光露着,冷白色的皮肤透着毫无人气的寒意,他没有睁开眼睛,我就看了他一会,随后良心发现把被子往他身上挪。 谁知道就是这个动作,让黎悯醒过来,他看着我,喃喃道,“你醒了?” 我道,“嗯。” 黎悯还没说第二句话就直接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脸懵逼看着我。 我也一脸懵逼。 随后我弱弱地举起双手,“不好意思,昨天把被子抢光了……” 黎悯又打了一个喷嚏,我在旁边笑得发抖。 大少爷哑着嗓子冲我喊道,“不许笑!” 我大笑,“你们神仙也会感冒啊!啧啧!” 结果就是黎悯请了一天的假,躺在床上干睡觉。 我从他嘴里抽出体温计,我说,“二百五十度,没得救了,等死吧。” 黎悯翻给我两个白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三十八度七,黎少,身体要紧,你休息吧。” 黎悯冲我冷笑,“休息?休息了钱哪来?” 我说,“您或许可以去完美空间试试。” 完美空间是一家出了名的牛郎店,里面的鸭子都开法拉利的。 黎悯的脸扭曲了,冲我咆哮道,“拿电脑过来!我要办公!” 我立刻麻溜的去给他端电脑,进房间的时候看到黎悯戴上了那副眼镜,人模狗样相貌堂堂。 我心说这人渣不管什么时候帅总归还是帅的,戴上眼镜有那么点儿斯文败类的腔调。 黎悯戴着眼镜不知道跟谁在视频,一边聊天一边蹦出好多生僻的英文单词,我侧着耳朵在一边听了一会,发现他们在讨论实体经济,于是凑过脑袋去看,就看到了电脑屏幕另一端的楼晏临。 这位人渣败类老师正打着领结在电脑面前,看见我的时候也愣了愣,用中文说道,“黎悯,你旁边的……是祝贪?” 黎悯戴着眼镜,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楼晏临说,“多……多久了?” 黎悯说,“她去坐了五年牢。” 楼晏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看来五年前我坐牢的消息并没有传到他那里。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随后跟我打了个招呼,“五年没见了啊,祝贪。” 我冲他道,“楼老师您好。” 楼晏临被我这个称呼逗笑了,随后说,“别了别了,你的毕业证书都是黎悯来帮你搞定的。” 我看了眼黎悯,我说,“我真毕业了?” 黎悯扬扬下巴,“书桌最下面一层拉开来,有你的毕业证书。” 我说,“我还以为我都算休学了呢,你怎么做到的?” 黎悯露出一个冷笑,“有钱什么做不到?” 我在他背后做了一个呸的动作,这厮背后长眼睛一样看过来,对着我,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我缩了缩脖子,随后去看屏幕,楼晏临冲我笑笑,“你弟弟也喊我楼老师了。” 我心里一惊,震惊道,“谢京那臭小子也考进a大了啊?” 楼晏临说,“对的,在金融系,偶尔还会来找我谈论课题。” 我说,“我离开太久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楼晏临推了推眼镜,“没关系,反正你弟的学费还是黎悯出的。” 我又朝着黎悯看过去,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办了多少事情?” 黎悯说,“该办的都办了,就差后事了。” 我眼睛有点红,深呼吸一口气,我说,“那怎么办啊,那我五年前离婚不是亏大了啊。” 黎悯冲我笑,“我说了啊,一个月后婚礼,你过来劫场子。” 我说,“那我要是不来呢。” 黎悯干脆利落地说,“那我等了你五年就不等了,就去做别人的老公了。” 我摸着下巴,“好像还是睡别人的老公比较刺激一点,要不你娶了虞晚眠吧。” 黎悯被我气得在一边咳嗽,楼晏临眯着眼的笑声从屏幕另一端传过来,他说,“你们现在的相处好像比以前好多了?” 我耸耸肩,“破罐子破摔了还能怎么样啊,笑是一天,不笑还是一天,我现在老了,宁愿自己活得开心点。趁着还没老透,把该报的仇报了,该算的帐算清楚了,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黎悯指着自己看着我,“你有账要和我算吗?” 我冷笑,“你放最后算,我要是跟你算账,可是一时半会都算不清楚。” 黎悯说,“那我这五年不是在补偿你吗?” 我说,“道歉补偿有用要傅峥嵘做什么?” 黎悯说,“你等着,我现在就找人做了傅峥嵘。” ****** 下午的时候黎悯睡了一觉,醒过来浑身是汗,去洗了个澡,感觉舒服了很多,穿着浴衣冲我道,“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我用黎悯的qq号和叶天在qq游戏大厅决战连连看,听到他说这句话手一抖,我说,“你说什么?” 黎悯脸一拉,“当老子没说。” “打住打住!” 我甩开鼠标飞过来,我说,“黎少,您最近有人气了啊?” 黎悯说,“我以前没人气吗?” 我说,“麻烦您能有点b数吗?” 黎悯没说话,死死盯着我,末了叹了口气,“我想你在牢里呆了五年,出来不适应,所以想带你去走走。” 我唏嘘地盯着他,我说,“黎悯,你这是要跟我谈恋爱的意思啊?” 黎悯说,“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我点点头,“是的,不过我俩之间的账算不清楚,你要想跟我谈恋爱,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黎悯怒了,“你他妈挺有胆子啊?我们之间什么账啊?杀父之仇还是横刀夺爱啊!” 我说,“九曲回肠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我还没原谅你,你最好也别原谅我,不然我有心理负担。” 黎悯被我气得怒极反笑,“我需要你原谅我?你什么人,有资格原谅我?” 我啧啧了几声,“你看你看,这腔调又来了。黎悯,我告诉你,五年前我吃这套,五年后我不吃。” 黎悯盯着我,没说话。 我也盯着他,屏幕上叶天不断地抖屏,问我怎么打到一半不来了,我也没去管。 最终是黎悯狠狠咬了咬牙,冷着声音道,“行!你牛逼!老子还是乐意跟你这样!” 我笑了,“黎少,别往我这堵南墙撞,没有后悔路可以走。” 黎悯又不说话了,改而上前抓住我的手腕。 他瞄了一眼屏幕,“你在干什么?” 我干笑一声,“拿你的号打连连看。” 黎悯笑得更开心了,只可惜那笑里怎么看怎么带着杀气,“跟叶天?” 我点点头,“嗯。” 黎悯眉眼一弯,冲我分外灿烂一笑,然后伸手抢过鼠标把叶天的q拉黑了。 “再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打游戏,老子打断你的手!” 黎悯抓着我往外走,我拼命挣扎,我说,“你想做什么!” 黎悯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着我,“带着你谈恋爱去!” 我说,“你以为咱俩之间就这么算了呀?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说过去就过去!” 黎悯没说话。 我红了眼睛,“黎悯,你在我身上造成的伤害,可不是单单一个五年可以消磨的!你现在来说喜欢我,你他妈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我咬牙切齿喊出口的,黎悯的背影都跟着颤抖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脸来,白皙的脸上写满森然的寒意,“你什么意思啊?” 我颤着声音,“你什么意思啊?突然之间跑来示好?你开窍了啊?发现离不开我了啊?” 黎悯那凶狠的目光几乎能把我刺穿。 我笑出眼泪来,“可惜,晚了!黎悯,五年前你要是拿着这份心思,我兴许端着一颗心傻逼呵呵往你跑呢!五年后,你这招已经没用了。” 我走上前,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按在我胸口,我说,“覆水难收,黎悯,我们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重修于好。” 重修于好这词,也得是曾经好过呢。我们好过吗?我们也就睡过吧。 黎悯像是被我的话刺痛到了一般,五年前我有多痛,现在就有多恨。 我想,我这五年学会的最多的就是自我保护,谁,都别想再从我身上获得一点甜头!哪怕是黎悯,也别想! 黎悯后来摔门而出,感着冒的他出门去干嘛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无力地走回房间,一头摔进被子里,将压着的枕头抽出来盖住脑袋,随后无声哭泣。 热泪从眼眶滚滚落下的时候我才明白,这颗心原来还活着,还在跳动。 受了刺激,还是会疼。比五年前,更剧烈。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我躲在房间里,听着远处大地传来的闷闷的雷声,又想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 我打给唐为电话那一刻,眼底那道触目惊心的雷。 雨下了很久都没有停止的念头,一直在持续着,而且越下越大,看样子今天晚上可能一直都会下雨。 黎悯出去了好几个小时了,都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只知道我又把他惹火了,就和以前一模一样,五年,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冷笑一声,从被子里出来,打算去楼下洗澡。 曾经的我不敢在黎悯的独立浴池里洗澡,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妓子,而现在—— 我面无表情地踩着步子来到浴池口,拿着ipad熟练地遥控着这栋房子里的家具,随后我将平板放到一边,脱掉衣服就踩着水进入浴池。 曾经在这里,我对着黎悯剖出心头血,我对他说,“我不要可怜你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后来他暴怒地踹门而入,将我压在床上,对我说着,好聚好散这个词,从来都是带着未完的恨意说出口的。 我想了想,也的确是的。 我拼了命想要刺伤黎悯,所以我才说出口好聚好散这四个字。 我们之间,最要不得的就是好聚好散。 我将自己泡澡在水里,又想起自己曾经在水底让自己摒濒临窒息的边缘,黎悯将我拎起来的时候,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和恐惧。 温水湿热了我的身体,我在浴池里泡了二十分钟,直到皮肤上都晕开了淡色粉,我才起身,带出一大片水花,我扯下边上的浴衣擦干身体,随后开了暖气,换上一套浴袍优哉游哉地走向大厅。 在厨房里榨果汁的时候,大厅的门被人猛地推开,黎悯携裹着一阵风雨进来,他全身都是湿的,看向我的目光比先前摔门走的时候还要狠。 他说,“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啊了一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我说,“我在洗澡没听见……” 黎悯冷笑,“你还挺会享受啊。” 我见他一幅浑身上下都湿透的样子,就问他去干什么了,黎悯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我心想爱说不说,我也就随口一问。 随后我拿了一块毛巾给他,“擦擦。” 黎悯站在门口脱衣服,把湿衣服都脱下来,最后穿着一条内裤走进来,我后退几步,我说,“干什么?” 黎悯眯眼冲我笑,修长高大的身材就像vogue封面上的超模,他捏着我的下巴,“用我的浴池洗澡了?” 我点头,“对的。” 黎悯笑得更狠了,“祝贪,你越来越不知收敛了。” 我也笑笑,“以前收敛的时候动不动就吃你的耳光,我才发现收敛原来根本就没有用。” 黎悯没说下,又一把甩开我,独自走向浴室。 过了一会,一声咒骂声传过来,“fu*ck——!祝贪!你刚刚给我的是什么毛巾!” 我笑得特别灿烂,“厨房擦完的毛巾!” 黎悯喊着,“你等着,老子洗完澡就掐死你!” ****** 不过洗完澡他并没有掐死我——我点了一份外卖,我们两个暂时安静下来平平和和吃东西,黎悯洗完澡后的眉眼带着一股子出尘的矜贵劲儿,我看了几眼,他察觉到了,也抬起头来看我,眼神冰冷,凶狠如蛇。 我没说话,心里想着不知道ro有没有死,都五年了,蜥蜴这玩意儿能活那么久吗? 吃完东西我很自觉地收拾了桌子,等我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靠,我这是在干什么,都五年后了怎么还在人家家里这么自觉做牛做马。 心里想着,就把盘子往洗池一摔,可是看着里面这些碗筷,我又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拿起来开始洗碗。厨房外面黎悯在看我,看了一会他走开上楼了,临走时留了一句话,“等下拿罐可乐上来。” 我没应他,他就自己上去了。 我上楼的时候,哐的一声把可乐摔在他面前,我说,“你的可乐。” 黎悯正盯着屏幕看,一只手摸过来,直接单手打开了可乐罐,抓着罐子就仰起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动了动,还挺有几分腔调。 我没说话,在另一边自己坐下打游戏,黎悯过了好久说了,“你弟弟从虞渊那儿辞职了。” 我浑身一惊,“谢京什么时候去虞渊那里上班了?” “是实习。” 黎悯纠正我,“他今年大三。” 大三这个词让我有些恍惚,原来谢京已经大三了啊,我印象中他还是高中生呢,永远都驯不服的样子,信誓旦旦说要带我过好日子。 要是唐衣没死,今年他也该是大三了,和谢京一般大的年纪,笑起来应该更阳光有活力了。 我心中一片酸痛,我说,“谢京怎么想到去虞渊的公司实习的?” 黎悯看也没看我,继续在浏览网页,“是楼晏临告诉他的,告诉他你之前在虞渊的公司里是实习。” 我没说话,他就继续说着。 “你消失五年那段日子,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你去坐牢了。你就像是突然之间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音信就离开了。谢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很晚,大家都已经和你失去联系好久了。他就考上了a大,然后也找到了楼晏临,楼晏临告诉她,你在虞渊的公司里实习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也去了。” 我眼睛都红了,我说,“谢京就他妈是喜欢作死。” 黎悯转过来看我一眼,“他现在要来我们这里。” 我表情一愣。 “因为他现在知道你回来了。” 黎悯不动声色地说出一句话来,“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想要到我们公司里来。” 我鼻头都有点酸,我以为我坐牢的这五年,没有人会记得我。本该记得我的程千绾不在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想到我了才对。 可是我没想到谢京会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朝着我的方向,那么努力地奔向我。 就像是记忆中那个傻笑的臭小子一般,那么拼命那么辛苦地在寻找我。 我以为他都已经不想再和我这个姐姐继续有联系了,可是没想到,他还会记得我。 我冲着黎悯笑了笑,“总算有人记得我。”起码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黎悯说,“是啊,五年,一直都有人在记得你。” 他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样的意思,我不想去明白。我将头埋进两腿之间,肩膀颤抖着,我说,“黎悯……我总算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一直都觉得我已经是这个社会多出来的人物,隔空了五年,大家都已经习惯没有我去过日子了,我突然间回来,谁也不需要我……” 他从座位上离开,来到我面前,将手按在我头上,用力揉了揉。黎悯的人是冷的,哪怕他在尝试着传递给我温度的时候,也还是冷的,他温暖不了我。可是很多时候,他在我身边,我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如同冷血动物的陪伴,就像当初我问黎悯,你为什么要养蛇。 黎悯说,那种冰冷可怕的东西,很能带给人安全感。 我那个时候想,黎悯原来也会缺少安全感。事实上大家都缺少安全感,能一个人过活,那该活得有多让人心疼。 我第二天又陪着黎悯起床去公司上班了,下过大雨的早晨空气很清新,风中还带着一些湿漉漉的泥土清香,就如同一场暴雨洗刷了所有罪恶的痕迹,重新开始的还是令人期待的明天。 我陪他到公司的时候,照例是背后一堆人叽叽歪歪,有的在揣测我的身份,有的在试图挑拨我和黎悯的关系,我在独立办公室坐下,套头就看见黎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进去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瘦削细长的身影看起来还挺有那么点霸道总裁的味道。 下午的时候,人事部的人过来我这里,说我传过来的文件出了问题,大概是要找我的麻烦,一堆人站在我办公室门口。 我看了眼那个文件,随后查了一下上面的记录,发现压根不是我这里传出去的。 于是我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向他们,“不是我这里出的问题。” “不是你在这里还能是哪里?” 人事部的部长是个大波浪卷的女人,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的姿态颇为嚣张,指着我,“大家都那么认认真真在上班,只有你现在上班时间居然还嗑瓜子!” 我说,“那我该做的本分事情也做了,我没做的,你别想脏水泼到我头上来。” 人事部部长气得说话哆嗦,“你是觉得有黎少给你撑腰特别了不起对吗?”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没觉得有黎少撑腰有多了不起。” 人事部的部长气花了脸,妆都跟着花了,我皱了皱眉,现在已经没有了五年前的耐心,直接把我的电脑屏幕转了过去,“你过来查。要是这份文件是我这里发出去的,那我承担后果。但是这不是我这边整理发送的,就说明跟我无关。” “谁知道你是不是删除记录了啊!” 我明白了,她这是直接想让我背黑锅背到死。 看着所有人窃窃私语的表情,我说,“那要不,我辞职,你满意吗?” 人事部部长反应一愣。 我说,“你不是想赶我走吗?我辞职?你意下如何?” “你……”她往后退了几步,“你说得像是我逼你一样!” 我耸耸肩,“你看,要证据,你又不信,非得说我删了。那我承担责任辞职吧,你又觉得我是装作被逼,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我推开,黎悯正抓着车钥匙走过来,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妈呀,时间过得这么快,又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他拨开人群来找我,“怎么回事?” 我一脸无辜,“人事部部长栽赃嫁祸。” 干净利落直截了当的告状方式。 人事部的部长脸都黑了,眼眶微红看着黎悯,“黎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呢……” “那难道是我栽赃嫁祸给你?” 我指指自己,随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们这些小把戏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看着都觉得low。记录这种事情找技术部恢复一下电脑就都可以看见的。到时候要是我上面都没发送过那丢的是你的面子,这种低级的手段就别拿出来了好吗?” 我都懒得去管你们。 黎悯没管这件事情,就是抓着车钥匙对我说,“走,吃饭去。” 一帮人看着他无视了人事部部长,直接领着我扬长而出,只是半个小时后,就传来了人事部部长被炒掉的消息。 我一边吃牛排一边给黎悯鼓掌,“黎少霸气!” 黎悯说,“为什么连我公司里都会有这种脑残。” 我说,“脑残哪儿都有,虞渊公司里更多。” 黎悯乐了,“盛达财阀这两年发展开始慢慢平稳下来了,没有之前那么强盛。” 我看了他一眼,“虞渊老了啊。” “这是他同意虞晚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黎悯优雅地切着牛排,随后将他盘子里的牛排戳到我盘子里,“这个也尝尝。” 我一边吃一边点头,“因为你们家强大了吗?” “没错,毕竟虞渊是个商人。” 我说,“你就这么跟虞晚眠在一起吗?那我不是小三?” 黎悯略微疑惑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你也会有这种想法啊。” 我笑了,“为什么不能有了?” “一个礼拜后是虞晚眠的生日,她邀请了我去,你说我要不要去?” “这种无聊的问题为什么来问我?” 我吃饱了,放下刀叉,随后摸着下巴,“要不我也去吧。” “你是存心想气死她吗?” “对的。” 我微微笑了笑,随后喝了一口咖啡,站起身子对着他笑笑,“不过我自己有办法进去。” ****** 几天后的周末,黎悯的感冒好了,不再千方百计拖着我让我伺候他,我从他别墅里出来,拦了辆车打的向别处。 刚入初秋的季节,空气里微微有些凉意,我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里面是小背心,牛仔裙搭着黑色小高跟,我拎着包来到咖啡馆里,随后在服务员的领导下来到一张预定了的桌子前。 男人正双手交叉姿势优雅地看着我。 我笑着挽着头发过去坐下,随后喊了一声,“虞总。” 虞渊意味深长看着我,精致的面容上写满了猎豹一般的掠夺欲——很明显,我今天的穿着很对他的口味。 他说,“怎么想到约我出来喝咖啡?” 我笑着,“怎么,虞总大忙人,我约你喝个咖啡,也没空吗?” 虞渊点了单,随后服务员将糕点和咖啡拿上来,他抿了一口看我,“五年前怎么不约我喝个咖啡突然间消失了?” 我的笑容凝固了,随后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去坐牢了。” 虞渊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死死盯着我,手中抓着的杯子重重落下——男人原本良好的教养在这一刻被惊愕打破了,他说,“你说什么?”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平静,我说,“我去坐牢了。五年前。” “坐了五年的牢……?” 虞渊不可置信地问我,“为什么……没有一点风声……?” 我冲他摇摇头,我说,“有人帮我瞒了下来,并没有让全世界都知道。” 虞渊问我,“是黎悯吗?” 我说,“是。” 随后男人便不再说话,就是用那种复杂而又充满了打量的目光审视我,似乎是在观察我这话里的可信度,他说,“五年前你为什么坐牢。” 我不做犹豫地脱口而出,“因为我杀人了。” 虞渊浑身一震,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有杀人的勇气。 我望着他的脸,终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心里上涌的气血,我说,“你知道我杀的是谁吗?” “是你宝贝女儿最厉害的靠山的亲弟弟……” 我念着那个五年来自己一直都不敢念的名字,我说,“唐为的亲弟弟,唐衣。”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唐衣真的是他的本名。 那个傻小子将自己真正的一切都在同我诉说着,没有任何隐瞒。 而我,却将他的信任辜负了,并且事后不痛不痒,毫无任何内疚感。 虞渊震惊地盯着我,一直都还没从那种情绪里缓过来,“你在说什么?” “虞晚眠让唐为来警告我不要接近黎悯,唐为就绑架了我最好的朋友,程千绾。” 手指上的银戒指缓缓作疼,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束紧了我的血肉和脉搏。 我说,“程千绾死了,在五年前。” 五年前,我二十岁,程千绾二十岁。 五年后,我二十五岁,程千绾二十岁。 她的人生被永远都停止在了五年前的二十岁,如花一般美好而又绚烂的年纪。 我将手指攥成拳头,我说,“所以我杀了唐为的亲弟弟,一点都没留情。并且为此,我心甘情愿去坐牢。” 虞渊看着我,喃喃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轻声说着,“大概人的野心是无限的吧,你女儿虞晚眠想要得到黎悯,已经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甚至借着别人的手来伤害我。只要不是她做的,她照样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虞晚眠。” “可是我不一样……” 我拖长了音调,猛地看向虞渊,我说,“我不一样,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哪怕杀人,也是我自己亲手杀了他,看着他死在我眼前。” “虞晚眠的高明之处在于可以让男人为她去死,而我学不会。” 我看向虞渊,眼里带着触目惊心的恨,“所以我回来了,虞渊,有些账,我需要和虞晚眠彻头彻尾连本带利的算清楚。” 我喝下服务员递来的咖啡,随后眯着眼睛笑了,“我今天来不是来得到你的同意的,就是来知会你一声,虞晚眠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虞渊,五年后的你,已经保不了她了。” 因为,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只要她死。 虞渊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想,我的确是疯了。 监狱里的五年,我沉寂过,放弃过,自我毁灭过,到头来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办战胜心魔。 我还是想报仇,程千绾日日夜夜入我的梦来,她说,你这个傻子,怎么就自己坐牢了呢。明明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怎么就让自己进去了呢? 我备受折磨,一直都等待着,有朝一日监狱的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我便以一种更剧烈的姿态席卷重来—— 我从来都没离去过,我心里这份已经被腐蚀了的仇恨永远都没有淡下去过。 虞晚眠啊,她不死,我如何安心? 虞渊看着我,他说,“祝贪,你什么时候可以放下一切放过你自己呢?” 我笑着冲他摇摇头,我说,“放过我自己?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只知道,放过虞晚眠,就等于要我自己死。” 她造的孽已经不比我少,可她还是这样安心地活着,永远不会受到威胁一般活着。 多么不公平啊,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天回去的时候我在虞渊耳边缓缓丢下一句话,随后便看到男人的瞳仁骤然紧缩了几圈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 那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的,除了错愕,还有狂喜和掠夺欲。 我想,我又成功了。 ****** 虞晚眠的生日宴会办的很大,毕竟有的人是看着虞渊的面子来的,再加上虞渊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孩子,他们就把虞晚眠当做虞渊亲生一般捧着。现在这位千金大小姐生日,怎么有不来的道理? 我倒是在地下车库的时候遇见又遇见了辛妲和尉嬴,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可是表情却都僵硬的过分。 辛妲看见我的时候,风情万种地朝我抛了个媚眼,“又见到了啊。” 我冲她笑笑,“辛小姐好。” “你好啊祝贪。” 尉嬴也在一边跟我打打招呼,打完招呼他们两个人自己对视的时候,又陷入一种关系相当差的态度中,我不好意思尴尬地当电灯泡,于是踩着高跟鞋走开。 今天虞晚眠是主角,她穿了一身露肩长裙,eliesaab的最新款仙女裙穿在她身上倒也相当有气质,美人如玉,身材纤细。 她今天大概特意叫了化妆师来帮她化妆,妆容精致优美,又镇得住场,又有些温婉大方,此时此刻她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一般,果然,在看见一个人影的时候,虞晚眠脚步有些急促,走上去,笑着喊了一声,“亲爱的!” 黎悯在人群中回眸,我也因着她那声叫喊声抬起头来,却不料,黎悯和她没有对视,我却和黎悯对视了。 穿越汹涌的人潮,掠过无数的人脸,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 虞晚眠已经跑到了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就像是一对亲密至极的恋人。而黎悯脸上冷漠地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就这样看了眼就把目光收回来。 彼时我身边的男人也笑了一声,他说,“生气了?” 我摇摇头,化着淡妆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的痕迹,反而笑得相当美丽——这种虚伪的笑,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信手拈来。 我说,“没有,只是没想到虞晚眠会在这么大的场合里公开。” 虞渊不可置否,“看来黎悯的确是要做我的女婿了。” 我笑了,“你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 虞渊搂着我的腰一紧,随后说道,“不如你过来做他的继母?” 我心中一愣,“你是在邀请我嫁入你家吗?” 虞渊的眸中深邃得让我望不到尽头,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危险,男人笑着盯住我,眼中带着暗欲,“你觉得呢?” 我轻笑一声没有给予回复,路上碰见了虞渊的朋友,几个人都在猜测我的身份,我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给出回答。 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是谁,他们大概都会大吃一惊。 祝贪啊,那个贪婪得不得了的女人啊。 没有人知道我消失了五年,也没有人知道这五年里我在经历着多大的煎熬。 我只是这样以一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姿态再一次回来了,但是这种表象下,是一颗苟延残喘的心脏。 我挽紧了虞渊的手臂,可是这样也得不到半点安全感。 我从来都没有办法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安全感。曾经我一度想在他身上靠岸,可是我发现我错的离谱。我和虞渊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喜好追逐喜好厮杀,喜欢捕捉猎物。而我只是他看中的猎物,一旦捕捉完毕,那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我到现在能吊着他,全靠那些所谓的新鲜感让我在他眼里还有那么点儿味道。 对面有人冲我走过来,我在看清楚是谁的时候表情一愣。 卫阙也愣了,他挽着一个小姑娘直直冲我而来,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喊了一声,“祝贪?” 虞渊察觉到了我身体的僵硬。 但我依旧教养良好地笑着,我说,“卫公子今天特意从隔壁市赶过来的?” 卫阙挑了挑眉,“是黎悯叫我们过来的。” 我说,“黎悯挺疼虞晚眠的,都把自己好兄弟叫过来了。” 卫阙意味深长地说,“黎悯疼谁还不一定呢。” 我没敢去接这句话,只是看了眼他身边的姑娘,笑了笑,“这是新欢啊?” 一句话刚落下,他身边的小姑娘就如临大敌似的抓住了卫阙的手臂。 卫阙皱了皱眉道,“阿是啊。” 我故作寂寞地说,“唉,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拜托了,你别说话那么婊里婊气好吗。” 卫阙被我逗乐了,“您自个身边不是还有一位虞总吗。” 我说,“那是我拉来做戏的群众演员。” 虞渊在一边发出声音,“哦?我原来是群众演员?” 卫阙身边的小姑娘眼神凶猛盯着我,似乎我现在脚踏两条船似的。 我心说,卫阙那条船我没踏稳,虞渊这条船都还没踏上去,干什么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四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阵话题,随后就彼此心照不宣地抬抬下巴走开,一走开,脸上的笑就沉下来。 虞渊啧啧了两声,“本事见长啊祝贪。” 我说,“多谢夸奖。” “你当年和卫阙发生过什么?” “你想知道?” 我看了一眼虞渊,后者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我今天穿了一身西装裙,显得干练又精致,化着淡妆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蛊惑着,我冲他笑笑,“原本你有机会可以去了解我的过去的,可惜了,五年前你亲自选择丢弃了这个机会。” 虞渊上前扣住我的腰,手指隔着布料摩挲着,他说,“你现在越来越会勾|引男人了。” 我理了理头发冲他笑笑,“只是你看我的眼光不一样了。” 我和虞渊齐齐朝着不远处看去,黎悯和虞晚眠正站在人群中央,虞晚眠笑靥如花,黎悯神色冷漠,要不是大家都习惯了这人渣永远都这一副吊样,还可能会怀疑他和虞晚眠之间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五年。 卫阙搂着女伴过去打了个招呼,擦过黎悯肩膀的时候说了一句,“祝贪进来了。” 黎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 卫阙嘴角勾着笑,“今天,我们两个都没能当成她的男版。” 黎悯朝着我这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她从来都不缺男伴。” 晚上十点整,舞会的灯光暗了下来,随后有主持人走上来,拿着话筒,对着大家介绍,“欢迎各位来宾,在百忙之中拨冗来我们虞晚眠的生日会,在这里,我要给大家介绍今天的主角,虞家千金虞晚眠小姐!” 虞家千金四个字,让我略微讽刺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在鼓掌,我便也跟着鼓掌,主持人听见鼓掌的声音落下去之后,就又继续道,“请虞小姐上来,和大家做一下简单的介绍。” 灯光打在人群中央,正好是虞晚眠的位置,黎悯的半边脸也被打了进去,另半边落寞在黑暗中,沿着鼻梁一明一暗的分割线,他正冷漠而又面无表情地睨着我。 我察觉到他在看我,赶紧低下头去,身边虞渊笑着跟我说,“对上了?” 我没说话。 虞晚眠拎着裙摆走上去,红唇一勾,冲着大家笑笑,“各位,再一次诚挚地欢迎你们来我的生日。感谢各位。” 说完她姿态优雅地鞠了一个躬,随后又是一阵掌声响起。此时此刻她的教养风度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贵族大小姐,在生日宴会上游走且优雅地诱惑着这世俗上的男人。 我在心里冷笑。 生日啊,有多久没听见这种词语了呢。 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福利院里过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一天出声的,等到找到谢茵后,偶然问起她,她竟然也忘了。 就这样不痛不痒地盖了过去。 我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生日。 虞渊在一边察觉到了我的心情不好,偷偷问我,“你不喜欢过生日?” 我抬头落寞地看着他,冲他笑笑,“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男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随后将我搂得更紧了。 我穿着十公分的细高跟也的确有些累,就这样靠在他身上。 身后,黎悯盯着那对背影,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收紧成拳。 虞晚眠准备了一堆台面上的感言,最后的时候她还让黎悯上台,男人在台下沉默了片刻,有人窃窃私语。 “是不是不愿意啊?” “是啊,我看黎少全程都板着脸。” “黎少不是从来都面无表情的吗?不过虞晚眠这是公开场合让他下不来台啊,换我我也不开心。” “这跟大众面前跪地告白有什么区别啊,真让人难堪……” 虞晚眠看着下面一群人交头接耳,手死死攥紧了,嘴角还保持着良好的微笑,可惜了,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些僵硬。 “亲爱的,你是怎么了吗?” 我看到黎悯眸中闪过一丝厌烦,心里想着,黎悯从来就讨厌有人拿捏他,如今虞晚眠公开场合让他上台,肯定是更加不耐烦了,估计戏都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可是我没想到了,沉默片刻过后黎悯迈开步子,冲着会台走去,虞晚眠眼里像是有光芒亮起来一般,显得激动而又甜蜜。 “天啊!黎少真的上去了!” “他们俩不会要公开什么了吧!” “不要啊!我一直以为黎悯和虞晚眠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互相做戏!” “人家都五年了啊,算了吧……” 我听着那些话,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恍然若是。 黎悯,原来已经五年了。 那么我和你,已经纠缠了整整……十五年了啊。 我看向台上,看到黎悯身姿挺拔衣冠楚楚站在那里,气场冷漠,眉目精致,就如同是一幅画,和虞晚眠站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挽着,那一刻,我的心有些刺痛。 坐了五年牢,还是学不了乖。 我还是会因为黎悯而激动,而难过,而嫉妒。 虞晚眠说,下个月他们要成婚,那一刻黎悯没有给出回复,只是眼神直直地射向了我。 穿过无数人潮涌动,他的目光就这样直白的头在我脸上。 没有人察觉出来他在看我,可是我却对上了他的视线。 我忽然间就想到了他前几日对我说的话。 “一个月后结婚,你要不要来劫场子?” “那我要是不来呢?” “不来我就不等你了,去做别人的老公了。” 黎悯认为这五年大概已经对我仁至义尽了。 我冲他笑笑,随后我看到他眼中的光暗下去,大家都在鼓掌的时候,我站在人群里也在鼓掌。 心口刺痛,却拍得比谁都要响。 两人在台上结束发言之后,虞晚眠就兴高采烈地让大家自己玩自己的,发言环节也都结束了,走下来的时候,我看见虞晚眠朝着虞渊这里走过来。 我也看见她在因为走近的时候看到虞渊身边的我而脸色大变。 紧跟着,连步伐都乱了。 虞晚眠上前,声音都在发抖,“祝贪?” “虞小姐,生日快乐啊。” 我对着她勾唇微笑,眼里讥诮。这样一个场合相见,还是有够可笑的。 她挽着我的心头爱,我挽着她的养父靠山。 黎悯在看见我的时候,眸中划过一丝暗芒,但是他没表现出来,我也就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如同这几天我们之间的相处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成年人的世界,相见不相识这样的把戏,要多熟练就有多熟练。 虞晚眠压低了声音对着虞渊说道,“爸,这是怎么回事?” 虞渊笑得高深莫测,似乎是很乐意见到这么一幅场景,“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虞晚眠指着我,“你带她进来的?” “事实上,祝贪是我的女伴。” 虞渊搂住我的肩膀,从经过的侍人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两杯酒,随后一杯递给虞晚眠,一杯捏在自己手里。 他轻轻撞击了一下虞晚眠手中的酒杯,喝了小口,又将酒杯递给我。 我当着虞晚眠的面将香槟一饮而尽。她捏着高脚杯,身体颤抖,“爸,你和祝贪是怎么回事?” 虞渊说,“爸爸老了,也需要自己的生活。晚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虞晚眠听见虞渊那么说,脸色都跟着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可是……爸……你……你这意思……” “爸爸的意思你应该懂,晚眠。” 虞渊伸出手,在虞晚眠的脑袋上摸了摸,随后看向黎悯,“黎少,我女儿以后就是你帮我多多管教了。她从小被我宠坏了,我把她当做亲女儿在养,所以也把你看作一家人。” 黎悯没说话,微微扬了扬下巴。看他皱眉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此时此刻心情极度不爽。 正好,我也不大乐意,要不一起不爽吧。 我上前,对着黎悯笑了笑,“一个月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不提前先习惯习惯吧。乖女婿,叫妈。” 那一刻,我看到黎悯的脸上闪过去无数的表情,甚至扭曲了他原本的俊脸,那双眸子凶狠得如同杀人刀,狠狠地扎在我的脸上。 我笑得优雅,身体却剧痛着。 虞晚眠情绪比黎悯还要激动,连眼睛都红了,她身穿名贵的裙子,戴着精致的首饰,却抵挡不住汹涌的怒气,在这一刻撕碎了她良好的伪装,“爸,你是要让祝贪进我们家门?” 虞渊笑笑,“还没领证呢。” 我心里想,也不可能领证,演完这场咱就分道扬镳吧。 虞晚眠明显受了刺激,死死抓着黎悯的手臂,“怎么会这样?爸……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女人……” “晚眠。”虞渊的声音加重了,喊虞晚眠的时候也带着一些寒意,“祝贪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这么针对她呢?” 虞晚眠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随后很恨地转向我,指着我,“你别想进我们家门!” 虞渊当做她是在闹小孩子脾气,跟我说了别在意。可是他越是哄我,虞晚眠就越激动,不顾场合,上前来想抓我。 我退后一步,冲她说道,“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虞晚眠不说一个字,就是用那种歇斯底里的目光盯着我,“唐为的失踪一定和你有关。” 我装傻,“唐为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消失了五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虞晚眠指着我,我们之间的纷争已经有人投来疑惑的眼神。 她只好压低声音道,“祝贪,你知道你五年后重新回来不安好心。但是你等着,我会撕下你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你有多虚伪!你别想进们!” 我上前,贴近她的耳边,在她身边低笑着,“到底是谁算账还说不清楚呢……虞晚眠,你真当我五年前什么都不知道?唐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你清楚吗?哈哈哈,你居然还嚣张得起来,我要是你,我早就怕的不敢出门……” 虞晚眠的脸色变得恐惧而又惨白,她抓着我,用力抓住,“你在说什么?唐为什么事情和我有关?” 我啧啧地摇了摇头,冲她眯着眼笑笑。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我,我便微微扬起唇角。 “至于你说的要撕下我的面具……”我拉长了音调和她说话,“不用撕,虚伪本来就是我的本意。” 我在她眼里笑得有些疯癫,“我就是这样贪婪又虚伪,我甚至懒得去伪装自己。虞晚眠,你以后的路走的每一步都可要小心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在她身边说完这番话,我便转身,继续搂住了虞渊的手臂,我笑得完美无瑕,“走吧亲爱的,再去和我们的老朋友打个招呼,这边让他们小辈自己玩吧。” 虞渊笑得让人看不出真假,走的时候多看了黎悯两眼,随后搂着我转身离开。 ****** 当天晚上我回到黎悯家里的时候是半夜,可是我一开门,就有人在黑暗中朝我袭来,狠狠抓住了我,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沙发上。 我吃痛整个人摔上去,随后头顶的灯被人打开,黎悯将手里的平板丢在地上,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那眼里的恨触目惊心,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问我,“为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 黎悯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如同五年前,他死死盯着我,“为什么?你要和虞渊走那么近?” 我笑了,我说,“你和虞晚眠不是也走得很近吗?” 黎悯没说话,我便继续道,“哦对了,你和她还要结婚呢,下个月对不对?既然你都要结婚了,还要救我出来干什么!把我当猴子耍吗!” 黎悯按住我,“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我眼睛通红,看着黎悯,“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嗯?是和虞晚眠结婚吗!然后再骗我会替我报仇,结婚是为了帮我,所以两边都讨好,把我耍得团团转是吗!” 黎悯用力咬住牙齿,盯着我的时候,目光锋利得能把我击穿。 我觉得自己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无所遁形,我说,“而我,只不过是牵着虞渊走了个过场,我还没你那么狠呢!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祝贪!” 黎悯大喊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只要一天没有男人就会死?” 我笑了,还笑得特别灿烂,“你他妈不会说人话就别说!每次说话都要戳我心窝子是不是?” 黎悯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却停不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放开我,随后目光沉沉看我,“sorry,我为我刚才的发言表示歉意,但是祝贪……你实在是太……令我愤怒了!” “我不接受道歉,只接受去死。” 我冲着黎悯眨眨眼睛,“你每次生气起来这样对我,凭什么道个歉我就需要原谅你?黎悯,五年了,你从来就没有对我上心过!” 黎悯再一次掐住我,狠狠捏着我的下巴,“什么叫上心?祝贪,是非要把刀子扎进我胸膛挖出来给你看吗?” 我笑得触目惊心,“我不要看,也不屑看,你去给你的虞晚眠看吧,她大概会很乐意见识到你所谓的真心!” 黎悯是真的愤怒了,一把扯开我的衣服,我挣扎着,他便用力抱住我,张嘴就咬住我的肩膀。 我疼得大叫了一声,“你是属狗的吗!” 黎悯没说话,直到见血,他才松口,帮我舔了一圈伤口的周围,随后眼神凶狠盯着我,“我要是属狗,你他妈早被老子咬死无数遍了!” 我大喊着,“你就是条狗!人渣!” 黎悯怒了,狠狠摁着我的肩膀,将我人翻过来,从背后把我的衣服直接撕了,他声音都在抖,“谁是狗还说不定呢!祝贪,你他妈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说,“那你可要小心点!哪天被我反咬一口,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黎悯没说话,目光在触及我背上的旧疤的时候狠狠疼了一下,随后他一边按着我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喂?你现在过来一趟,带上家伙和工具,二十分钟内给我出现在别墅门口!” 二十分钟后叶天一脚踹开了黎悯家门口虚掩着的门,背着一大堆东西,过来往地上一摔,“你俩又打算怎么样啊!你俩一吵架就折腾我是不是?” 黎悯按着我,露出我背上大片肌肤,他说,“这里,纹身。” “纹什么?”叶天没好气地说,“纹两个大字——‘黎悯’行不行?我给你加粗正楷!” 黎悯说,“你自己想!把这些疤给老子遮了!在她背上纹了什么,就在我背上纹什么!” 叶天怒了,正在调整机器的手指跟着一抖,“你他妈真当老子是免费的纹身师?老子给人纹身都是五千块钱一小时!” 黎悯对着叶天道,“你无证纹身我没有举报你已经很好了,现在喊你做点事情怎么还这么多话?” 叶天挑着色找着图,“你他妈白眼狼!” 黎悯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毛,死死按着我。 我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喊了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黎悯被我气笑了,“在你背上刻一排字,生是黎悯的人,死是黎悯的鬼!” 我大喊着,“不如让我去死!” 叶天说,“你把她按稳了。” 我说,“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黎悯没松开我,“就一会,很快就好了。” 我本身并不排斥纹身,只是对于黎悯这种做法不能忍受,但是如果可以把我的疤痕遮上,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最终红着眼睛含着泪忍下来,叶天这厮在那里鼓捣了一会机器就开始上手。 我有点慌,“你的技术过关吗?” 叶天说,“跟手艺有关的技术活爸爸都是顶峰的。” 我说,“你会刺绣吗?” 叶天说,“医院大厅里那副几百万的妙手回春就是我刺的。” 我不说话了。 黎悯在一边说着,“不疼的,很快就过去。” ——黎悯这个大屁眼子!! 叶天给我背上纹一对天使翅膀,纹了整整四个小时,从上半夜到下半夜,到后来天光乍亮,我差点在黎悯大腿上睡过去。 这位病恹恹的医生一收手,就把我惊醒了。 他说,“等会,我画完让我戳个点,就跟写病历似的。” 我眼里都是血丝看着黎悯。 黎悯盯着我背上刚纹好的图案,摸着红肿的边缘说,“祝贪,你下次可得听话一点。” 我咬着牙齿,“什么叫听话?” 黎悯没说话,抱起我就往楼上走,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听见楼下叶天在喊我们,“你背后的什么时候来纹了?” “明天。”黎悯头也不回。 叶天说,“好,记得打定金。” 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当天晚上,黎悯睡在我旁边,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沉静,我爬起来,走向厕所,对着镜子照自己背上的图案,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千方百计地遮掉呢,哪怕遮掉了,就可以掩盖它不存在过的事实了吗…… 黎悯,这可是当年你和虞晚眠联手亲手送给我的伤痛啊。 我没说话,正面对着镜子转过去,胸口有一道横着的疤,这也是那次唐为绑架我造成的,当初我将这个伤口暴露给虞渊看,他甚至被我吓的脸色苍白。 有谁可以想到,一位女孩子的胸口,曾被人用刀扎进去划开来血肉模糊呢? 我气血上涌,转身走到床边,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黎悯,轻笑一声。 他因为不想让我和虞渊站在一起,所以在我回家后给予我惩罚,那么我呢? 我可以给你反击吗,黎悯。 他现在睡得那么无辜,就仿佛之前那如同恶魔一般的事情都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毫无防备地闭着眼,我现在只要趁他不注意,就可以杀了他。 结束他的生命。 我一边自嘲地笑了笑,一边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我喃喃着,杀了黎悯,我怎么舍得。 哪怕他要娶别的女人,要让我这么痛,我都不舍得。 我痛恨自己就痛恨自己的软弱,若是我可以做到强硬一点,那么就能将他抛弃,以后不管他做什么都伤不到我。 可是我做不到。 我转身,拨通了一个五年来没拨通的电话,随后开口道,“喂?是我。” ****** 我再次见到mary的时候,她比起五年前更成熟了,一头波浪卷下五官妩媚且艳俗,她的烟瘾比起五年前更大了,我们见面五分钟时间,她几乎是一分钟解决一根烟,连着抽了五根。 随后才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我,“你这几年去哪了?” “去坐牢了。”我诚实而又坦然地回答她。 mary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如同虞渊一般错愕地看着我,“为什么坐牢了?” “因为我杀人了。”连同对话都如出一辙。 mary的表情僵了僵,随后上前,伸手用力地抱住我,“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眼眶一热,我说,“我还记得你。” mary勾着红唇笑,“你要是不打电话给我,我就不记得你了。”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一边笑一边红了眼,mary放开我,又对着我点燃了一支烟,“毕竟我们这种人,从来都不念旧情。” 念旧情对我们来说,就是致命的。 我对着mary笑笑,“晚上有地方吗?带我去吧。” “你当年身边那些男人呢?” mary冲我眨眨眼,“黎少还护着你吗?” 我眸中的光暗淡下去,我说,“他快要结婚了。” mary装作才知道消息一般,“哦对哦,我记起来了,黎悯是要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你。” 我说,“也不可能是我。” mary冲我耸耸肩膀,对我说着,“你知道吗,五年前,我一度以为你可能成为黎少的结婚对象。” 我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mary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我,“因为黎少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我苦笑出声,“大概是因为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吧。” mary没说话,不再劝我,随后装作随意地瞄我一眼,“来喝酒的?” 我点点头。 mary笑了,“你看,你还不是在为了他要结婚的消息要死不活吗?” 我捂着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身体的刺痛掩盖下去一点似的,“是啊,最没用的还是我。千方百计要伤害的,是自己千方百计想相爱的。” “你们都是这样。”mary像是看透了全局一般说了一句话,“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祝贪我告诉你,重感情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看着mary的眼睛,轻声道,“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吗?” 岂料mary就这样轻松无比地承认了,“有过啊,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得不到,有什么用呢。只是拿爱来满足自己罢了。” 她抬头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大街,夜色已深,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夜幕深沉之下,这座城市开始蠢蠢欲动。无数信男善女撕破了面具露出内里疯狂的自己,人世间情啊爱啊这种东西,向来是不懂的最好。 但凡懂了的人,都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才知道真爱相爱深爱原来有那么的不容易。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初识的时候最美好。 而越到了后面,就越血淋淋,越千刀万剐。 我和mary进去吧台喝酒,这一次她没有像五年前一样把我发到人家的卡座上去,而是自己拿了酒杯跟我坐在吧台旁边,和吧台小哥讲着一些荤段子,说着一些看似很懂却任何意义都没有的鸡汤。 吧台小哥长得挺帅的,细长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应该是挺受小姑娘喜欢的那款。我和mary在这里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一波男人过来要我们的微信号,也有一波女人过去想勾搭那个小哥。 mary笑着指着小哥跟我说,“你说,在酒吧里遇到的人,为什么要留下联系方式呢。” 我没说话。 mary笑出声来,“这就好像在妓院里找处女一样,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来这种地方,怎么还有人妄想在酒吧里找真爱呢?” 我喝着酒,我说,“或许人家也只是想发展一下一夜|情呢。” mary笑着看着我,“祝贪,你发展过一夜情吗?” 我猛地愣住了。 活到了25岁,我才猛地想起来,我似乎又一次并不是很成功的一夜情,那就是跟卫阙那次,但那也不算,其实更像是赶鸭子上架—— 于是我很真诚地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mary用一种很迷离的眼光打量我,似乎在透过我看着我身后的什么人,喃喃道,“那就千万不要去试,这种滋味,会上瘾。” 我没说话,将酒杯的酒喝尽,随后喊来吧台的调酒师,看着那个帅哥给我们调酒。 五光十色的液体如同毒药在他手中融合变幻,最后一杯递到我面前的时候,带着猩红的血色,我说,“血腥玛丽?” 很帅的吧台生冲我笑笑,又给我们切了一个果盘,说道,“两位美女姐姐,果盘算我请你们的。” mary过去勾着他的下巴笑,“怎么这么听话懂事。” 帅哥调酒师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女客人这么调戏,反而一脸正经地说着,“你们来我们就把就是客人。” “客人啊……这次我们终于不是被宰的那个了……” mary喃喃着,松开了手,我看见那个吧台生又很自觉地退后半步,站回那个安全的位置,他似乎很懂得进退,知道mary这是喝多了上头,就在答完话之后离得远远地。 我和mary一直喝到下半夜,两个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正好遇到换了衣服的吧台生从后门出来,mary打了一声招呼,吧台生没有应。 我扶着mary往出租车的地方走,可是mary不肯,直接在那里喊了他的原名—— “许江枫!” 我看见先前那个吧台小哥终于停住了步子,他转过脸来,脸上写满了厌恶,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是不耐烦的,“华美琪,你到底有完没完?” mary低低骂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中文名,华美琪,其实,比mary好听多了。 许江枫看到mary这幅样子,没说话,就直接走了,听到他要离开的声音,mary在我怀里喊了一声,“许江枫,你现在走出去,老娘就把你的真面目公布得天下皆知!” 我愣住了,许江枫也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上前靠近我们,看见我下意识护着mary的动作,厌恶地皱起眉毛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听见这个语气,我的口吻也开始不善起来,“她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只是,你又是什么人?” “呵。”我听见许江枫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你们也不过是互相护着,我大概可以想象你们都是一类人了。” 口口声声什么人什么人,自己有多干净似的! 这酒吧里陪客卖笑出来的,大家都脏得一个样!谁也别想看不起谁! 我便冷笑,“我们是什么人就不劳您费心,您也别觉得自己多干净,五十步笑百步听说过吗?” “你——!!” 许江枫倒是不知道我会这样直白地讽刺他,完全没了在酒吧里那副虚伪又讨好的样子,脸上全然一片愤怒,“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我想也没想就反击道,“那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她?你是睡过她还是怎么了?!” 岂料这话一出,许江枫倒是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眉毛扬得老高,如同我刚才的话取悦了他,他说,“华美琪,你的好朋友在问我们呢。我有没有睡过你,嗯?” 我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扶着的mary,只见mary脸上都是痛苦,抓着我的肩膀,“算了……不闹了,祝贪,我们回去……” “现在怕你朋友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货了吧?” 许江枫狠狠地笑了笑,“于是就想跑了?没完!我告诉你,华美琪,你做过的龌龊事情老子能说一整天!好好给你的朋友看看你有多脏!” “你闭嘴!!” mary眼睛通红地抬起头来,我看见她脸上挣扎着闪过各种情绪,她笑着,“我做过什么龌龊的事情?许江枫,你好意思说出口这种话吗!” “对于你这种一见面就想睡我的女人,我对你毫无兴趣。” 许江枫冷笑了一声,让mary的脸色变得惨白,我用力扶住mary才让她没有倒下去,她盯着许江枫的脸,眼里都是泪,牙齿都死死咬着,很久之后,才用力克制了声音的平稳问了一句,“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许江枫盯着她这张脸,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错觉,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笑了一声,“对的,我一见到你们就觉得脏!”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把mary击碎了,她瞳仁缩了几圈,看向许江枫,随后道,“好……好……” 我扶着她跌跌撞撞倒退几步,她还在喃喃着,“可以,许江枫,你行。” 她狠狠一擦眼泪,仿佛刚才的脆弱都没有出现过似的,等眼泪一干,她还是那个自负高傲的妖艳贱货,而不是一个在半夜里喝闷酒会流出眼泪的傻女人,“你真行,我还是喜欢你。” 许江枫的脸色一白,却听见mary继续说下去 “不就是你被女客人下药,我他妈捡了一次便宜么!我告诉你,老娘自己还觉得吃亏呢!我祝愿你下一次被一群老女人纠缠到死!我再也不会大发慈悲来可怜你了!” 她像是说完这段话之后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倒抽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向许江枫。 许江枫似乎也被她这段话给震到了,立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扶着她,我说,“走吧,mary,我送你回去。” 话已至此,多说也没有意义了。在这里继续和这个男人争论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就是摆明了看不起我们,不管我们做什么,都看不起我们。 “华……华美琪……” 身后许江枫在喃喃着mary的名字,似乎是有话想对她说。 可是mary连头都没有回,瘦弱的身躯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男人的视野。 我扶着mary到家的时候,观察了一圈她租的房子,挺小的,但是干净。我实在是看不出来mary私底下把一切都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我还以为她就是如同她看上去那样。又混乱,又懒散,家里可能乱成一团,也可能荒无人烟,但是我没想过,mary私底下那么会过日子,厨房里的器具都是洗干净了收拾好的,明显经常有人使用。 这和我平时看到的那个嚣张跋扈在男人间游走自如的mary完全不一样。 此时此刻的她就仿佛是一个可以娶回家贴心生活的小女人,一个完美合格的家庭主妇。 mary在厕所间一边卸妆一边哭,到最后实在是摒不住了,整个人蹲下来,把头埋进两腿间,大声地哭了出来。 酒精的驱使下,她的悲伤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忽然间就想了在今夜刚遇见她的时候,我问她的那一句话。 我说,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那个时候的mary,眼里那么苍凉,那么落寞,就像是曾经爱过痛过但是到底是没结果。 可我没想到她爱的人会是酒吧里的调酒师,明明那个时候她还搂着我,一脸嘲笑地说,怎么会有人来酒吧里找真爱。 原来那个时候,她不仅仅在嘲笑别人,也在嘲笑自己。 我抿了抿唇,走到厕所,却又硬生生停下了,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我发现自己此刻的语言很无力,说不出任何安慰的字句能让她心里可以好过一点。 我对着mary说了一句抱歉,因为我也是失去了爱人能力的可怜怪物,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失恋的人。 对啊,为什么要在那种风月场所里丢了自己的心呢,就如同我在黎悯身上撞得浑身是血都不肯回头一般。 都是我们自己活该。 我听见里面mary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不哭了,大概是情绪收拾好了。我就走回去,可是过了五分钟,她还是没走出来。 那一瞬间我脑子嗡的一声响,随后我就冲向厕所,狂拍那扇被反锁的门,我大喊着,“mary!mary!” 可是里面没有声音。 我慌了,直接开始踹门,“mary!你在干什么!别犯傻!” mary没有给我回复,我后退几步,五年没有动手,闭上眼睛深呼吸,把以前自己撕逼打架时的力气全都回忆出来,随后上去狠狠一脚劈向那扇门! 门晃动了两下,开始有了松动的痕迹,我一鼓作气来了第二下,直接将门从外面踹开,看到mary趴在浴缸边,一浴缸的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而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人气,双眸紧闭。 一只手垂在浴缸里,我心头狠狠一颤,看到了手腕上面用修眉刀割出来的斑驳刀痕,掏出手机报了个警,那天120急救车的车灯光不停地呼啸闪烁着,鲜红的颜色如同我那颗被人吊起来捏紧的心脏。 ****** mary是在三天后醒过来的,医生说她求生意识太弱了,手术进行到一半需要血库里调血,我一看跟她是同个血型的,甚至直接坐下来给她输血。 三天后,mary睁开眼睛,看到了在一边喝着红枣粥的我。 mary张了张嘴巴,我就把调羹递到她嘴边,我说,“你刚醒,要不要喝一点?” mary看着我,“为什么是你在喝粥。” 我一脸诚恳地说:“因为我有男人疼。”虞渊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叫他的助理买了补血的红枣粥送过来,顺路还帮我把钱都交了。 mary被我这段话气得差点要昏过去。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慌乱地推开了门,我看见许江枫一脸慌张失措地奔进来,“我听见里面有声音……你醒了?” 回答他的是mary的一脸冷漠,“你怎么在这里?” 许江枫说,“你朋友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割腕自杀。 可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用一张很复杂的眼神看着mary,得知她可能真的要死掉的那一刻,许江枫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他没想过mary会死,虽然他一直都厌恶他,轻蔑他,和她作息,对她嘲讽,可是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mary真的没有了,那他……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醒过来的mary脸上,对他只剩下陌生和疏离,连厌恶都已经没有了。 许江枫忽然间就慌了。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说不出一句话。 mary转过脸来,将自己的脸对向我,我看到她眼眶通红,却说着无情的话,“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江枫愣愣地看着mary的态度。 我忽然间就对这样的男人失去了耐心,为什么呢,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毫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以为别人不会走。 可是当对方真正要走的那天,就摆出这样子一副要死不活的面孔来,仿佛对方的离开是对方犯下的罪大恶极的错,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你们自身吧? 许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真是个好名字…… 我摇了摇头,看向英俊帅气的男人道,“你走吧,她不想看见你。贸然叫你过来是我的错,以后你别来了。” 大抵的意思就是,你们就这样断了联系吧,以后没事就不要再见面了。 这天地的那么大,如果真的有心不想见,拼了命也见不到。 我看到许江枫脸上划过一丝错愕的表情,像是被我震惊了一般,他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 我看到了mary皱起眉毛,一脸不想再继续听下去的样子,便想开口赶他走,谁知道许江枫开始不依不饶,“你叫我过来就是特意来看一趟她有多惨?就是让我心里产生一点内疚?你未免也算得太完美了吧!这样就会让我觉得对不起她?” 许江枫没有停止,伤人的话继续从他嘴巴里蹦出来,每一个字,都在将mary打入绝境。 “我告诉你,华美琪,我今天过来就是特意告诉你一声,以后要死,就死得干净点,死得离我远点,省得还要我替你承担责任!我可没求着你为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席话,mary的瞳仁剧烈紧缩。 可是她忍住了眼泪没有掉下来,就是这样大口呼吸着,我上前狠狠将许江枫推了出去,力道之大就像是在打架,随后想也没想一个耳光摔在他脸上。 “这个耳光,是我替mary打你的,你别委屈,这是你欠她的。她一没有拆散你家庭,二没有施害你身边人,只因为她喜欢你,就要平白无故被你一顿羞辱,这不是她欠你的,这是你欠她的!从此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放心,mary以后哪怕死了,她的骨灰也是我来捧,绝对不会劳烦您光临!” 我说完这番话就直接将病房的门在他面前狠狠摔上,走回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到mary伏在枕头上哭。 她说,祝贪,从来没有人替我出过头。 她说,祝贪,爱一个人好难,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 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这是一个曾经我问过我自己的问题。 而这一次,我能给出答案了。 “不能。” 单靠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完不成两个人的事情的啊。 ****** 黎悯来医院接我的时候,虞渊正好给我送过来粥,两个男人就这样再次碰上了,黎悯的五官一沉,明显沾染上了些许寒意。 我从虞渊手里接过两人份的粥,分给mary一份,随后道了一声谢,“辛苦你了。” “没什么,小事情。” 虞渊替我挽起发丝,“你这阵子输血给人家,是要多补补。” 我们亲密得如同没有看见黎悯一般。 后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把视线投向黎悯,笑了一声,“你怎么也来了?” 黎悯阴沉着脸上前,“来接你回家。” “回家?” 我像是没听清楚一般重复了一句,“回什么家?”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醒过来,丢下黎悯离开别墅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 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我,在我的身上随便纹身,不由分说地把我压在沙发上,令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 曾经,回家这个词语,多次出现在我和他最暧昧的情况下,可实现如今,我居然学会了对这个词语冷笑。 五年了,总还是有那么点儿长进的。毕竟吃过了苦头,十个人都会学聪明。 我冲着黎悯笑了笑,我说,“最近怕是不能回去。” 黎悯眯着眼睛看着我,“所以你就住在医院里?” 和这个老男人眉来眼去? 真要当人家的第二任老婆不成! 我面不改色,“mary最近受了伤,我得在医院里陪她。” “那她出院了呢?” “出院了再说。” “……”黎悯视线就这么死死扎在我的脸上,连给我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说,“行。” 我在想这祖宗居然这么快同意了,不是他的作风啊,不会是背地里要搞什么小动作吧。 果然,只见他一个电话喊来了医院院长,将mary直接转去了独立的vip病房,这还不够,关键这个病房空间相当大,设施相当完全,旁边还有一张陪睡的小床。 黎悯就坐在这上面,“从今天起我陪你在这边,一起陪mary。” mary哆哆嗦嗦,“黎,黎少……这,这可使不得啊……” 黎悯眼睛一眯,凛冽的眼神里顿时射出几把刀子,mary就立刻闭了嘴不说话了。 虞渊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也不生气,就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那我先去上班了,有事再喊我。” 瞧瞧!瞧瞧!这个提上裤子不认人,呸,这个自觉成熟的做事态度!简直就是黎悯这种死缠烂打完了还带耍无赖的下三滥学习的榜样! 虞渊走了以后,房间里就陷入一种很诡异的寂静之中。 黎悯依旧是要笑不笑地坐在那床沿边上看着我,眸光里带着十足的打量,似乎是想看穿我和虞渊之间是假做戏还是真谈爱,mary则是第一次见到黎悯当着她的面发这样的火气,在一边静静挂盐水没出声。 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对着黎悯说道,“黎少……您……” “怎么,我在这里不行,虞渊就行?” 黎悯眯着眼笑了一声,“他是有特权还是怎么的啊?” 我没说话,此刻黎悯的态度咄咄逼人,而我没法和他正面辩论。 即便是争嬴了也代表不了什么。 我只是累了黎悯这种不把我当人的态度而已。 我抬起头来,对着黎悯道,“黎少,您是要跟我过日子吗?” 这样直白的发问,让黎悯都有些懵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眼睛微微睁大了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的目光黯淡下来,“我真的累了你这样的态度,开心了就对我好,不开心了就随便伤害我。可我是人,我也会疼。黎少,不可否认您的确对我做过很多事情,可是,这不是你可以肆意伤害我的理由。” 所有的感情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完成不了两人份的啊。 黎悯似乎是听到我的话之后被刺伤了一般,对着我,声音都寒了下来,“祝贪,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闹?” “什么叫喜欢闹?你的意思是,还是我自己不知好歹了?” 我听到黎悯这句话,直接笑得眯起了眼睛,冲着他哆嗦着,“我就是不乐意跟你回去,我就是不喜欢你不把我当人的态度。怎么了,是不是但凡你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得感恩戴德对你啊!” 黎悯没说话,脸色铁青。 我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五年前我被他死死抓在手里,五年后我可不怕了。 再也没有用人可以用任何东西来威胁我,哪怕是我的命! 黎悯张嘴想说话估计是忍住了,很久以后他才冰冷地说了一句—— “你在这边等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没说话,转过身去冷笑一声。 男人就是犯贱,当年费尽心机相伤害的,是现在费尽心机想得到的。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我根本就没想过原谅黎悯。 黎悯,我这心口千刀万剐的伤疤都已经结了旧疤,你如何还我五年支离破碎的人生? 从头来过,从头来过就能不痛不痒吗? 黎悯走出房间门的时候,将门摔倒很响,重重一声甚至都吓到了我,我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的时候,连黎悯的背影都没有捕捉住。 mary躺在一边冲我笑笑,表情还有点虚弱。 她说,“祝贪你可真长胆子了啊,连黎少的示好都敢拒绝。” 我眯着眼,努力克制住心头的刺痛,我说,“五年前他要是对我这么好,我可能会痛哭流泪爱上他,不顾一切跟他走。”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如果。 黎悯想重来,我就偏不如他的愿! mary对着我笑笑,“你跟他之间果然相爱过。” 是啊,曾经我扒下一身的刺,可是对方却相当不在意似的,熟视无睹。 面对因为爱他而深陷进退两难的我,他当做看不见我的痛苦。 我没说话,把头垂下去。 曾经相爱过又能怎么样呢,重感情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当天晚上我就睡在了vip病房的独立小床上,mary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一点落下来,直到黑暗降临,对我说,“祝贪,如果以后我活不下去了,你会因为我难过吗?” 我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mary没说话,继续这样看着窗外。 她说,“其实我真的很爱许江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他。我甚至想过,如果为了他,我愿意和过去做告别,愿意很痛苦地洗白,愿意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大概真的是很深的爱,要从酒吧里拔根出来,真的不容易。 我没有打算mary,她继续说着,“可是……我没想过会这样,爱情都让人这么难过吗?” 我说,“可能只是我们都太不幸了,所以才会经历这些吧。” 我转过脸去看她的侧脸,没有化妆的她素颜之下很白净,一双眼睛特别大,她说,“对啊,因为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做了太多坏事,才会有这种报应。” mary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挪了进来,她看向我,脸上表情又哭又像笑,“所以啊,祝贪,别在互相折磨下去了,趁着你还爱着黎少,接受他吧。” 我不知道mary是怎么把话题往我身上扯的,只是她的眼神太过真挚,我看了她好久,才喃喃着,“啊……或许吧。” 这一夜可真漫长,就像我当年看不见黎明时的日子一般。 ******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正打算看看mary心情怎么样,过几天和医院申请一下带她出去玩,谁知道我刚爬起来,门口就有人嘭的一声,一脚踹向我们独立病房的门。 这可是独立病房,没有人敢这样闯进来,偏偏这个女孩子不但闯进来了,嘴巴里还嚷嚷着,“来来来!抓小三了!抓小三了!”身后还跟着一堆拿着摄像机的人。 我一愣,她进门就看见了我,眉毛扬得老高,“你是谁啊?” 我笑问,“你又是谁?” 说完我转身就按下了服务铃,里面的mary听见了声音,就想走出来,岂料那个女孩子看我这样,直接顶开我,“原来是那个贱人的朋友,呵呵,那大概也是贱人一个!” 我反手就去抓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狠狠摔在墙壁上。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大概没想到,还没跟小三动起手,结果就和小三的朋友打了起来,骂了一声,“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抓我!” 她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正好被我捏住手腕,这种嚣张的小丫头我教训过得不要太多,于是借着里打了回去她再一次被我按在墙壁上,门口很快有医护人员进来,“无关人员请出去!这里是独立病房!” “哟!野鸡一只还住起了vip独立病房呢!谁给你的钱啊!” 小姑娘一看这个架势,就大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开始拍照片,我上前掐着她将她按在墙壁上,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她被我打懵过去,大概没想到我会真的上手,整个人都在哆嗦,“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打我?” 我手腕一翻直接第二个耳光打过去,我笑了笑,我说,“这不是带了这么多人来闹事情吗?摄影师都准备好了,来,对准你的脸高清地拍两张,怎么样?” 小姑娘气红一双眼睛,“你就这么帮着那个贱人?” 我眯了眯眼,“开口闭口贱人,怎么,她是睡了你男朋友?” 她一听就有了底气,“她睡了我的未婚夫!” 哦,敢情那个许江枫还是个有未婚妻的男人,做出这种事情来,还真是有够渣男的。 我掐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进去,外面的人看见我这样凶狠甚至都不敢上前来,我说,“你自己未婚夫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怎么把账算到别的小姑娘头上来?你这人有意思了,怎么不去问你的未婚夫要个公道啊,只敢对同为女人的撒泼是不是!来来来,都看看这张欺软怕硬的嘴脸啊,你他妈活该被个渣男戴绿帽!” “你!”小姑娘指着我,浑身都在哆嗦,“她要是不骚!我未婚夫能被勾引?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贱人还敢给我讲道理!小心我连你一块收拾!” 我笑得更大声了,“你看看你现在能收拾谁?你有本事把你的未婚夫找过来,我们当面对质问问,到底是你未婚夫自己骚,还是我朋友不要脸倒贴你未婚夫!” 被人下药好意救他,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许江枫这种男人真是极品了! 见到我这副样子,所有人都懵逼了,感觉剧情来了个大反转。 好像也有道理……所有人都只知道小三可恶,没想过造成这样状况的那个渣男更可恶,很多原配就是为了守住渣男去撕小三,转身大大方方原谅了自己的渣老公,继续跟人家过日子。 这也太好笑了点。 女人最会为难女人了。 我当着她的面,我说,“打电话啊!叫你的老公滚过来解释清楚情况。我告诉你,要是我朋友是被蒙在鼓里的,你今天上了门就别想兜着走!” 看mary那个样子就知道了,她肯定不知道许江枫连未婚妻都有了,要是有,她那个高傲的性子肯定不会再继续死缠烂打下去。 对于mary,别的我不敢肯定,至少这一点上,我还是很相信的。 我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上门来闹事的人都开始没了底气,眼神犹犹豫豫看着那个小姑娘,似乎在询问,要是万一小三也是无辜受害者,那要怎么办? 我笑了一声,“如果你弄错了真相,你敢当面这么嚣张地收拾你的未婚夫吗?怕是不会吧,估计会去哭闹一场又乖乖地做人家的未婚妻,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从来都只敢找女孩子出气的贱女人,活该守不住老公!” “你放屁!你这样一说做小三还有道理了?”小姑娘狠狠推开我,“她是小三,难道我这个正室不能发泄一点情绪了吗!” 我没去理她,只是让一边观察情况的医护人员进到里面去,拿出了mary的手机。 我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到底敢不敢叫你的未婚夫过来当面对质啊,要是你不叫,那我可就叫了。” 看到我这样咄咄逼人,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连带着那个小姑娘,“你别蒙我!” 我无语了,干脆直接按下了许江枫的号码,直接打通了那个电话。 小姑娘一看就要上来抢,看来是怕许江枫知道她私底下找人麻烦,怕原本美好温婉的形象没有了。 我眯着眼冷笑,电话那一端被人接起来,我听见了许江枫淡漠的那一声喂,也不管他在干什么,就直接说了—— “我是华美琪的朋友,许公子,你的未婚妻跑来上门闹事,砸了我们的病房,说华美琪是小三,我觉得你需要出面一下。” 那边许江枫明显慌了片刻,他说,“什么?那个人名字叫什么?” 看来还挺警惕,怕我故意设计套他话。 我看向上门闹事那个姑娘,我说,“你名字叫什么?” “王丹!王家千金!” 少女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给许江枫的时候,他彻底慌了神。 怎么回事,王丹怎么会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到底是谁说的……? 许江枫在电话里大喊了一声,“你们在那里都不要动,我现在马上过来!” 瞧瞧,这个心急的态度,真是让人想笑。 许江枫在二十分钟后到了医院的病房里,这个时候,王丹正站在mary面前,mary左手还挂着吊针,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看见许江枫进来的时候,王丹突然间就有了底气,指着脸色虚弱的mary说,“这个贱女人是怎么回事?” 贱女人这三个字传到许江枫耳朵里的时候,他微微皱起了眉毛,微微有些不悦地看着王丹,“丹丹,你怎么来了呢?” “我不来,难道看着这个女人把你勾走吗!” 王丹气势上来了,指着mary,仿佛和她不共戴天似的,“这女人住的还是vip病房,她哪来的钱,是不是你给的?” 许江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说实话,mary跟他那么久,他一分钱都没给过她。 看见mary眼中对他浓浓的失望,许江枫瑟缩了一下,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不知道要如何向王丹解释,因为mary的存在的确是瞒着王丹进行的,可是一方面,他也没告诉mary自己有未婚妻…… 那个时候看mary长得美性子又直爽,他对这个女人有点兴趣,就瞒了下来。 造成了今天这幅进退两难的局面。 我冷笑了一声,我说,“许江枫,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比如说,告诉mary,王丹是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啊?” 王丹一听见这话,眼睛都红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江枫,“你说什么?这个女人难道……难道不知道你有未婚妻吗!” 这么一来,就完完全全是许江枫的错啊!是他让mary变成了感情中的第三者! 王丹哭着直接冲出去了,许江枫愣在原地,mary一脸麻木地看着他,她说,“你满意了吗?” 面对mary的眸子,许江枫忽然间心口就一疼。 她说,“真的要恭喜你,把我变成一场笑话。” 许江枫的脸上露出隐忍着什么一般的表情,终是选择了离开,随后追上了外面的王丹。王丹的哭闹声从走廊传过来,隐隐的传到我们耳朵里。 mary跟我说,“把门关上吧。” 我去帮她把门关上,可是王丹一听见里面的动作,就反应过来,大喊着,“就算这样我也不要放过你!” “王丹!” “放过谁?” 两道声音是一同响起的,其中一声是许江枫急切的呼唤声,还有一声则来自于—— 表情冷漠的男人缓缓走上前,看戏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迈着修长的步子一步一步来到我身边,白皙俊美的脸上写满了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黎悯在我面前站定了,伸手替我理好头发,随后转身,那双尖锐而又犀利的眸子就在一瞬间眯起来,无数腥风血雨从那无情的眼底掠过,如同一场厮杀—— 他说,“你是打算不要放过谁?” 王丹早就被这一变故吓傻了,看着气场强大的黎悯在我旁边,伸手哆哆嗦嗦指着我,“这个贱人的好朋友也不是好东西……” 我冷笑了一声,黎悯转过脸来看向我,王丹发现男人无动于衷,就加大了声音,“你可别被她骗了,她好朋友当小三,她还帮忙拦着!” 我听见黎悯发出一声愉悦的冷笑,随后不再看王丹一眼,视线直直掠过她看向后面的许江枫,他细眯着眼睛,一字一句,“许家二少爷许江枫?” 原来是隔壁市的许家二少爷! 许宁楚的弟弟! 许江枫被人认出了身份,也不尴尬,只是站在那里,冲着黎悯喊了一声,“黎少。” 王丹震惊了,这个男人,竟然是传说中荒诞无稽的黎悯! 她红着一双眼睛看向我,黎悯不是和虞晚眠好好在一起吗,今天怎么会为了这个女人出头……她又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王丹的声音都跟着尖锐起来,“难怪是好姐妹,都一样是做小三的!拆散黎少和虞晚眠,你也够不要脸!” “黎悯和虞晚眠?” 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了两声,我看向黎悯,我说,“黎少,虞晚眠和我,你要哪个?” 黎悯笑得如同一个恶魔,“是条狗都选你啊。” “听见没?” 我笑得更开心了,“你别他妈一受了委屈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要是许江枫我指不定要不要你呢,也就他瞎了眼把你当宝贝!” 许江枫听见我这样说,脸上挂不下去了,想说话,被黎悯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制止了。 他轻轻摸着我的脸,像个情人一般将我搂进怀里,随后转头看向他们,“怎么回事?” “王丹一大早跑来闹事,说mary是小三要砸了我们的病房,我就找了许江枫过来对峙。发现是许江枫脚踏两条船,而且两边都瞒着,但是王丹还是继续要找mary麻烦。” 有黎悯这个靠山,我就不怕了,哪怕之前和他吵得那么厉害,他既然伸手要帮我,我就不会拒绝。 我靠在他怀里,冲王丹笑得相当嚣张,“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个方法来收拾我们呢?” 黎悯笑着对王丹道,明明是笑着,那笑脸却无比危险,“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好插手,但是我就说一句话。 祝贪如果今天想保住mary,那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懂吗?” 许江枫一张脸色变得铁青,拉着王丹似乎是想要叫她回去再说,可是王丹不依不饶,在听见我名字的时候,怪叫起来—— “祝贪?!” 我颔首微笑,“是我。” “酒吧那个祝贪?!” 王丹指着我,“那个勾引了那么多男人的鸡?黎少!你可要小心点,她背地里会不会对你不利啊!” 黎悯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却仍是搂着我。 我说,“我明面上都对黎悯不利了,还用得着背地里耍手段?王丹,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好,既然你想闹大,那咱们就闹大吧。把你未婚夫许江枫的嘴脸闹给全市人民看看!我不介意多叫几家报社过来围观!” “祝贪!你别欺人太甚!” 许江枫喊了我一声,看来他也是才知道我的身份,那眸中的不屑又深刻了一分。 好笑,老娘要你看得我做什么?你也够资格和我平起平坐吗? 黎悯听见许江枫喊我,眼中的杀气更甚,看向他的时候,已经沾染上了无数寒意,“许公子,你若是真的要把事情闹大的,我很乐意奉陪,只是,你陪得起吗?” 一个许家不受宠的二公子,靠着外出打工掩人耳目的男人,忍得了那么久,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所有的忍耐和伪装前功尽弃? 黎悯冷笑着,他不信,许江枫的野心可比许宁楚大得多。 王丹和许江枫一脸愤愤不平地走的时候,目光还落在我的脸上,似乎是不敢相信我沉寂了五年又重新出来了。 我心想,五年牢而已,困得住我什么? 黎悯解决了一切,并且把损坏的医护东西都赔了,然后重新找人整理了一下房间,就走到里面来。 我看到mary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我说,“别难过了。” mary抓住我的手腕,她说,“祝贪,我后悔了……” “我后悔爱上这么一个男人,甚至拿自己的未来去赌。” 听到这话我就已经隐隐察觉了不对劲,mary红着眼睛看着我,“祝贪,我怀孕了,昨天医生告诉我的,我没告诉你……我本来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一脸震惊,旁边黎悯也是,我们大概都没想到会来这一出,“你疯了吗,你怎么想的?” mary抓着我的手,“我真的不知道……那一次就有了,我也是刚知道,我昨天下定决心要一个人养孩子,今天遇到这种事情……” 她甚至都有点活不下去了。 我死死盯着mary,我说,“孩子打了吧?” 可怜的傻女人满眼是泪抬起头来看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本来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 说出这种话的女人真是活该。所以我才最讨厌被这种情绪拖累的女人了。 什么时候起mary也会这样变成一个心软的包子了呢? 我冷着脸,“你不打,就活该以后的路一个人养小孩。别指望拿着小孩来挽回许江枫,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给他生一窝都没有用。” mary大概不相信我会说出这么冷血的话,脸色惨白。 我说,“你怎么会不明白呢?这种看起来是很伟大的母爱,实际上就是没有用的圣母心。累了自己累了小孩,别人说你一个女人养大小孩很不容易,什么不容易啊,都是你自己作死。” mary盯着我,直到她自己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像是不敢相信从我口中说出的话能有这么冷血,最后她终于放弃了询问我的念头,低低地问我,“独自一人把小孩生下来这种想法很愚蠢对不对?”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对。” 如此冷漠,如同黎悯。 外面黎悯在喊我,似乎是有事情要找我,我便让mary一个人好好休息,走出去的时候,看见黎悯靠着墙,微微仰着下巴,干脆利落的下颌线向下顺着喉结起伏。男人有一张出挑且细致的脸。 他看见我走出来,原本一只手插在兜里,现在两只手都放开了,上前来又把我搂向他冰冷的怀中。 我没反抗。 黎悯在我头顶问我。 “mary和许江枫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说,“我没打算处理。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那我也不插手了。”黎悯带着笑气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原本许家是有点事情需要我帮忙去做。” “你和隔壁市的许家也有联系?” 我看向黎悯,男人没有否认,只是这样沉沉地望着我,随后他像是在跟我解释一样,“祝贪,我是个商人。” 我怅然若失。时光过去那么久,黎悯已经完完全全是黎家的大少爷,黎氏的总裁了。 又有那种失落的感觉朝我袭来,我低下头去,没说话,黎悯就又问我,“如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想去哪个国家度过自己的下半辈子?” 我再度抬眸去看他,黎悯依旧睁着那双令人看不出真假的眸子,就像是他从来都没有真心实意一般。如同一个无底深渊,你若是陷进去了,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我沉默好久,开始一本正经地回复他,我说,“大概是……樱花国吧?” “为什么会选择樱花国?” 黎悯眯起眼睛,像是在笑,“我以为你这种人,会是一个愤青。” “我不否认樱花国对中国做出的一切,但是这和我想去樱花国度过我的下半辈子没有关系。” 我抬头看向窗外,私立医院的条件很好,医院里也种了许多花草,现在已是凉秋,桂花清香在空气里弥漫,芳香怡人,神清气爽。 就如同我杀死唐为去坐牢的那个早晨。 我转过脸来看向黎悯,我说,“黎少,您知道圣地巡游这一词吗?” 黎悯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我笑了笑,“五年前,我曾经很喜欢看樱花国动漫,但是更喜欢圣地巡游。你知道吗,很多樱花国动漫里的学校,还有各种场景,都是真实存在在现实世界的,只是那些人物的是架空的来自二次元。” 我一边喃喃着,一边继续想脑海里那些场景,“所以,就有人把二次元爱好者按着自己喜欢的作品,到现在世界里真实的场景区域游玩称为圣地巡游。更有人说,这是朝圣。如同《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的贝克街221b号,我就想去樱花国巡游一次,起码下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听起来很像是个死宅对不对?” 黎悯没说话,只是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说,“等我完结一切的事情之后,或许我就会带着钱跑去樱花国,然后躲在那里一辈子。靠着心灵上的慰藉过日子,一辈子不出来。” 黎悯垂下眼睛,淡漠的眸子里像是从来都不会有情绪出现一般,他冷漠而凛冽,我深知他非我良人。 哪怕我们彼此情深。 黎悯走的时候步伐很轻,就仿佛是特意来看我一通随后就离开一般,我回去看了眼mary,她依旧这样靠着窗坐着,转过脸来看我,脸上满满的都是放不下。 我心想,是啊,爱情这种东西,哪有这么轻易简单地就可以放下呢。 我和黎悯,不是还深陷漩涡无法逃离吗。 只是许江枫比起黎悯的残忍来,有过之无不及,这样的男人,mary根本无法和他走到一起。 爱不了就恨,恨不下就死,谁想要这辈子得过且过好死赖活,哪怕结局惨烈悲壮,生不如死,也不要就这样相忘于江湖。 这对于爱情来说本就是最残忍的事情。 有一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千刀万剐的爱情才生动。我一直信以为然,只有让人痛了才能更好的记住。忘记这个词实在是比恨还要过分残忍的,我就要你千方百计记住我,哪怕用死来完成最后一步。 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也就别扮演那么纯洁无暇,下三滥也有下三滥的深爱方式啊,用血肉之躯来铭记。 mary眼里的绝望也曾在我眼里出现过,不过现在我已经很少为这种事情感到心痛了。 更多的时候,我和黎悯互相伤害,会觉得更有快意一点。 我想,或许许江枫将来会后悔,会记得mary,却这辈子都不能拥有她。 我在第二天离开了医院,临走前我让mary好好活着,不要再想自杀。 我说,“你现在就死了,许江枫都不会记住你。你不如等到他爱上你了再去死更好一点。” 那个时候mary用一种极度疯狂的表情看着我,随后她没说话,但我相信她心里一定已经有了衡量。 是啊,这世间情啊爱啊,向来都是得不到的最好。 你见我们这种贱人妓子放过谁了吗?没有,我们不被人放过,就也别想我们放过谁。 ****** 我去黎悯的公司继续上班,不知道虞晚眠是怎么收到消息的,反正我也无所谓她知不知道,等她冲到公司里来的时候,我正好和黎悯从电梯里走出来要去吃午饭。 我看见虞晚眠的时候,我说,“你老相好来了。” 黎悯说,“不用去管。” 虞晚眠叫住我们,挨个喊出我们的名字。 “祝贪!黎悯!” 黎悯脚步都没有停,我笑吟吟地说,“你不妨等她一会?” 黎悯也笑着看着我,“你确定吃饭要带上她吗?” 我颇为婊气地说,“不用了,我不乐意。” 黎悯说,“那就行,不用去管。” 我们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我耳边还有传闻飞过去,说是什么正版未婚妻找上门了,然而黎少公共场合直接拒绝了虞晚眠,跟着一个新来的总裁秘书走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我是什么身份。 我想,我是什么身份?五年前我是黎悯包|养的小姐。 五年后我是黎悯想包|养的婊子。 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多么高尚的人,恰恰相反,我肮脏,肮脏得不得了。我又贪婪,又虚伪,任何能满足我私欲的,都是我所要的。 任何黎悯所恨的,都是我所爱的。 我看着黎悯发动车子,随后拖着下巴问他,“你这样,一个月后还怎么和虞晚眠结婚?” 黎悯转过脸来,颇为稀奇地看着我,“你真的不来把我打劫走啊?” 我笑了,“我为什么要来?到时候还要被世人骂一遭,我吃饱了撑着?” 黎悯看样子有点烦恼,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在我们结婚那天憋个大招呢。” 我说,“大招有,但是我没想那么简单放过她,我一向喜欢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再过去补两脚。” 黎悯说,“女人永远对女人最狠。” 我说,“女人只是对自己最狠,所以对别人也一样了而已。” 之后两个人之间再无别的话题,我们就这样沉默了下来,黎悯将车子开上高速,这一阵子他带我吃遍了海城的网红饭店,各种知名餐厅都有我们出没的身影。他似乎也不想藏着瞒着,外面留言满天飞。 说是黎悯还没结婚,就已经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了。 他本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名声,但是这起码让虞晚眠不爽了很久,于是我难得地也心情愉悦了好久。 mary跟我说过,她说,祝贪,你现在也就是仗着黎少还挺宠你的,甚至超过了虞晚眠,所以这么嚣张。 我说,我这人最不会的就是见好就收,谁给我一点颜色,我还真他妈能给她开一家染坊。我可没求着黎悯宠我。 mary说我狼心狗肺,我深以为然。 我什么都不曾拥有过,所以我也什么都不害怕失去。 哪怕黎悯……和虞晚眠结婚。 我从车上跳下来,嘴角带着优雅的笑,就如同这座城市里高高在上的千金名媛,所有人都在猜黎悯这次是带了谁过来。 我冲着他们笑笑,随后黎悯报了名字,服务生带我们进去包厢,路过的时候,甚至路上有人冲我们侧目。 我心想,他们大概都想不到,五年前进去坐牢的女人,五年后居然陪在黎悯的身边。 黎悯就喜欢在自己身边放一条狼狗的感觉,甚至喜欢那种蠢蠢欲动的背叛感。 人都是贱的,才会一边患得患失,一边又想着继续。 那么多鸡汤谁都懂,可是这世间只能活一遭,还是听从自己的欲望比较好。 我们在用餐即将结束的时候,黎悯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打开,里面装着几张机票。 从我们这里去樱花国东京的机票,我看到的时候,心尖颤了颤,我说,“黎悯,……你这是做什么?” 黎悯说,“你不是说想去樱花国吗?” 我捏着那张机票,如同心脏都被人捏着,“……你这是要带我去樱花国?” 黎悯冲我笑笑,像是毫无防备的样子,咧嘴笑起来的时候两颗虎牙尖尖的,配着他细长漂亮的眼睛,比起不笑的时候有人气多了,“对啊,你不是要去圣地巡游吗?” 一边说着,一边他继续翻出信封里的照片,指着说,“从柯南开始吧,京都大阪奈良十日游,怎么样?” 我看着眼前男人白皙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心头莫名牵扯出又酸又疼的感觉,让我想落泪。 我终是红了眼眶,像是明明知道这是有毒的糖,却还是就这么吞了下去。 我说,好。 ****** 我和黎悯的飞机就定在下午两点,我们直接从餐厅出来就去了机场,连公司都不去了,他打了个招呼推掉了下午的会议,一边踩下油门加快速度到达机场。 我偏过脸去看他,“你等下会议真的没关系吗?” 黎悯说,“都是一帮原来的老古董在那里叽叽歪歪,我不去他们反而聊得更开心一点。” 我说,“那么多事虎视眈眈你的位置,你没问题吗?” 黎悯笑了,“有问题你会担心我吗?” 我说,“不会。” 黎悯骂了一句草泥马,随后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风声太大了,连着他说出来的字句一同被风吹散了。 我们到达机场的时候,有服务人员下来帮我们拿行李,我一看行李箱,发现黎悯这家伙连我的衣服都带上了,想来是直接在别墅里拿了我以前穿的衣服一并带出来,包括女士用的乳液和洗面奶,我心说这人渣也有这么贴心的时候,真是稀奇。 之后我们就通过vip通道快速地过了安检上了飞机,上飞机的时候我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顺路带了一个机场的定位,【中国再见,说走就走!】 不出一会就有很多人在下面问我—— 【卫阙:小宝贝儿你又是和哪个男人出去浪了,为什么不带我!】 【尉嬴:卧槽,黎悯订机票速度这么快?】 【叶天:狗男女。】 【mary:老娘在医院里住院,你好意思飞国外度假吗?】 【王毅:祝贪你隔了五年发的第一条消息竟然是要出去玩……】 我注意到这条消息,于是回去翻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原来真的已经五年没有发过了,难怪王毅会用这种我消失好久了的语气。 随后我又刷新了一下,看见黎悯这厮果然也跟着发了一条。 【目的地は:にほん。】 配图是一张我偏着脸看手机的照片。 【叶天:狗男女!】 【卫阙:狗男女!】 【福臻:狗男女!】 【尉嬴:会日语了不起死了!狗男女!】 我一看就乐了,随后关掉手机,看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于是靠在椅子上,检查了一下安全带,就陷入闭目养神的状态。 旁边有空姐走过,我听见她们在窃窃私语。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是不是黎少啊?” “好帅啊啊啊啊,比杂志上的还要帅啊!” “我靠,好像真的是,这男人好有腔调啊……简直就是霸道总裁本人!”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来打量黎悯,他正戴着墨镜用ireader看小说,耳边塞着耳机,似乎没有听见空姐们的议论。 察觉到我在看他,男人摘下耳机,将眼珠子转过来,干脆利落的侧脸如同漫画里一般完美,他说,“有事?” 我说,“你看来有一帮空姐粉丝。” 黎悯听见之后,勾唇笑了笑,往后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继续听歌看书。 但是我听见背后空姐们爆发出一阵尖叫—— “他转头了嗷嗷!” “好帅啊!是不是在看我们!” “肯定是你们讲话太大声了啦!” “人家也是故意想要引起黎少的注意嘛!” 一边说着,一边话题果不其然往我身上扯—— “那你们说,黎少身边那个女人是不是虞晚眠?” “被我们正好撞见黎少和虞晚眠出去国外度假?” “等等……这个女人好像不是虞晚眠啊。”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听见后面沉默了几秒,随后又一下子声音变得嘈杂起来,还隐隐带着激动—— “那她是谁?天啊,看脸是哪个小明星吗?还是哪个网红?” “不至于吧……这可是黎少啊,黎少不是要和虞晚眠订婚了吗,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出去。” “嘘!嘘!豪门的事情,怎么是我们能搞得清楚的。” 我听见身后有相机的声音传来,但是我没去管。 没关系,既然黎悯都无所谓,那么我也无所谓这件事情会闹得多大。 恰恰相反,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让虞晚眠这辈子都恨我,却又干不掉我。 飞机起飞的时候,空姐过来提醒黎悯收起东西,顺路手装作不经意般碰到了黎悯的手掌心,我看见那个空姐在黎悯掌心勾了勾,随后踩着高跟鞋离开。 转过脸,我对他笑着说,“人家在约你呢。” 黎悯也笑着看我,“那你要不要我去?” 我看着黎悯的脸,口是心非道,“你去吧,我站在一边给你们拍高清五码的,保准技术水平一流。” 黎悯伸过手来抓我,“不开心了吗?” 我笑得灿烂,“没有。” 飞机起飞,发出一阵轰鸣声,头顶空姐在报着一段段起飞时的注意事项,黎悯就这么抓着我的手,他说,“要不我们直接在樱花国住一个月吧?” 我说,“你不回去结婚了啊?” 黎悯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我结婚?” 我说,“我比较喜欢睡别人的老公,这样心理上更有快感。” 黎悯没说话,然而整个人气压都沉了下来。 我们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夜里,空乘过来很贴心地询问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说是询问我们,然而眼睛都放在黎悯身上。 黎悯刚睡醒,眼睛半睁不睁,偏偏这副模样相当受小姑娘欢迎,我都看见一个男空乘走过去还他妈咽了口口水,心说妖孽要哪里都是妖孽,于是干脆不说话,就让他自己去应付空姐。 黎悯用英文说了一句,美式咖啡,谢谢。 空姐跟古代妃子得到皇帝口谕一样兴冲冲去给他泡咖啡了。 我说,“人家都是中国人,非得装逼用英文讲吗?” 黎悯说,“关侬撒事体,我乐意我还用方言讲。” 行,我不说话了。眼见着那个空姐端了一杯加冰块的美式咖啡过来,还很贴心地拿了两个奶精球,大概是怕黎悯喝美式太苦。 我冷笑一声,这人渣巴不得越苦越好呢。 黎悯笑眯眯盯着我,一脸玩味,“真酸。” 我说,“酸什么酸?酸你有女人伺候啊?” 黎悯说,“大姐,喝点咖啡压压火气。” 我说,“小黎子给朕端到嘴边。” 黎悯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跳了起来,连带着笑都开始有点咬牙切齿,我非常乐意见他这样,只是没想到黎悯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还真的把美式咖啡递到了我嘴边,一字一句问我,“够了吗?” 我嘬了一口,被苦得皱起眉毛,“够了够了,真苦。” 黎悯说,“怕是你心里苦。” 我说:“呸。” 能一大口喝下美式咖啡的都是勇士,起码我是受不了这么浓这么苦的。 还是星巴克的巧克力星冰乐好喝一点。 站在一边的空姐看见黎悯喂我喝咖啡,一张脸都扭曲了,原本她还在黎悯手掌心勾了勾暗示这个男人,岂料他跟没反应似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还波澜不惊。 空姐灌了一杯冰水压了压心态,随后再一次走过去,故意在路过黎悯的时候走得缓慢,我一看就乐了,我说,“人家都走来走去这么多回了,你没一点表示吗?” 黎悯说,“你怎么这么关注她,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我说,“你放屁,我这是宽容大量,收个妹妹回去给你暖床。” 黎悯说,“你真善良。” 随后他伸手招了招,那个空姐眼睛都在发光,穿着小高跟一路过来,声音都在颤抖,“黎少您有事吩咐。” 你看你看,这一激动就露馅了,直接喊人家黎少,不就是冲着人家来的吗? 黎悯搂着她,将她抱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随后我看见那个空姐脸上带着潮红点点头,黎悯眯起他那双眼睛,令人看不真假来。 五分钟后,我看见黎悯解开安全带,我说,“你去哪?” 黎悯说,“帮你去收服那个暖床妹妹。” 我抓着安全带的手一紧,嘴巴里却说着,“啊,那你去吧,技术不好记得跟我报告一声,我下次给你挑个好的。” 黎悯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随后转身就跟着空姐走了,我看到那个女生婀娜纤细的身影在飞机走廊尽头消失,心间划过一丝酸涩。 ******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的,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正盖着一条毯子,黎悯坐在我旁边,领口挂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ireader,侧着半边脸,端端正正相貌堂堂地坐在那里看小说。 我动了动身体,他就察觉到了,转过脸来看我,“你醒了?还有一小时我们就下飞机了。” 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我眯着眼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光,现在正在云层之上,光线都比在地上的时候刺眼,我说,“你完事儿了?” 黎悯笑了,“完事了。” 我说,“怎么样?” 黎悯不懂装懂,“你说什么怎么样?” 我强忍着怒意,“你不是和空姐上床去了吗!” 黎悯乐了,“你以为我是去上床啊。” 我说,“你不是表现得想那么回事嘛!” 我总算明白了,这人渣就想看我吃醋! 我冷哼一声,干脆撇过脸去不理他,岂料黎悯笑得很开心,到后来越笑越放肆,我重重一拍膝盖说,“不许笑!” 黎悯说,“哈哈哈,你反应真有趣,不想我去就直说呀。” 我说,“直说有用吗。你想去就去,我绝对不会拦。” 如果有些事情非要我说出口才能做改变的话,那我宁愿不去说,嚷它们就这样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吧。 黎悯突然间就不笑了,收敛了笑意,一脸深沉看着我,“我结婚也是吗?” 我说,“对。” 我从来不左右你的想法,所以你也别想把责任强加给我。你爱结婚就结婚,别用等我说这种借口。 黎悯大概是看懂了我的想法,随后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气,只是到这人渣大概脑子里又有新的念头,于是和他一起陷入沉默。 一小时后,我们踏上樱花国的土地,樱花国和中国的温差并不厉害,连时间也就只差了一个小时。我们在早晨的时候下飞机,下榻到一家黎悯先前就预定好的酒店里,脱掉鞋子踩上榻榻米的那一刻,我终于有了一种自己在外面旅游的刺激感。 酒店里有出名的温泉,黎悯看着我,“要不要去泡澡?” 我说,“晚上再去泡澡吧,你会讲樱花国话对吧?” 黎悯点点头。 我拽着他,“我带上你你带上钱包,走!我们去扫荡樱花国的药妆铺子!” ****** 当天晚上我和黎悯拎着一大堆袋子满足地从街上回到酒店里,我在榻榻米上面打滚,黎悯像是看小孩一样看着我说,“去泡温泉?” 我嗯了一声,就开始收拾身上的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我说,“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说来也是,我们五年后重逢,除了口头上互相伤害以外,身体上甚至都还没有过一次深入接触。 我没往这方面想,就也忘了黎悯还是个男人。 这样和他出来二人旅行,不发生点什么事绝对不可能的。 我退后一步,我说,“泡澡的地方是男女分开的吧?” 黎悯说,“当然是男女分开的。” 我松了口气,走进厕所开始穿浴衣,谁知道衣服脱到一半,黎悯就走进来。 我脸色一白,“干什么!” 他也脱了上半身衣服,我看到了他背上那对恶魔的黑色六翼翅膀纹身。 天使的对立面不是恶魔,是堕天使。三对黑色翅膀在他背后张开,如同路西法降临,我呼吸一滞。 他说,“磨磨蹭蹭干什么?我没那种野战的兴趣爱好!” 我说,“但是你指不定有别的兴趣爱好!出去!” 黎悯咧嘴像修罗一样笑了笑,凉飕飕的阴气往我这里吹,“说的也是,那我现在试试。” 我一脚踹过去,“滚出去!顺手带上门!我谢谢你全家!” 十分钟后我从浴室里走出来,黎悯穿着松垮的浴衣,腰间带子随便打了个结,身材修长,两条腿笔直,就这么随意地看着我。 我心说这人乍一眼还挺像樱花国动漫里面那种帅气的男主角的。 上去给他把腰上的结打住之后,黎悯呼吸滚烫喷在我脸上,他说,“祝贪,你穿着樱花国的浴衣这样……挺……刺激的……” 我整张脸都红了,差点扯着他把他摔出去,“发|情挑挑时间地点!老娘不供你发泄兽|欲!” 黎悯没说话,眼中眸光忽明忽暗,我们就这样走去泡澡,男女的温泉池是分开的,我们便在澡堂门口分左右两路,我进去的时候,还有好多小姑娘刚泡好出来,热情地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在黎悯那里学了点临时用语,也用蹩脚的樱花国和她们道了个晚上好。 脱了衣服下到池子里,我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靠在石岩边上,池子里还有别的小姑娘,大家都很热情开放,一听我是中国特意度假来的,纠缠着我问。我的日文不是很好,她们就尽力用中文来跟我说话。 有个小姑娘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 我想到了黎悯,说了一句英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算有,有一个在暧昧期间的。 樱花国的小姑娘不愧是在动漫国度里长大的,一听到我用暧昧这个词,都脑补了一整集的恋爱动漫,眼里都是星星kirakira地看着我,说着好羡慕啊,肯定超纯情之类的。 我想了想黎悯的脸,心说他和纯情挂不到边,做个鬼畜动漫的男主倒是可以。 我们用半英文交流道一半的时候,门口就冲进来一个人,惹得所有小姑娘尖叫一声,纷纷扬起水花,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冲我们跑过来,随后一下子—— 一跃而下,扑进了我们池子里! “啊——!!!” 一池子的小姑娘发出更猛烈的尖叫。 “变态!!”这句日文我听懂了。 男人露出一张还挺帅气的脸,慌张地用英文说着,“拜托,请帮我蒙混过去,拜托!” 一个追星的小姑娘立刻认出了这是谁,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声,“那个……是小西黑泽大人吗?” 小西黑泽一脸狼狈点点头,“拜托了!” 一池女生瞬间化为女粉丝,甚至不顾小西黑泽是刚才跳进女温泉的变态,满眼都是星星—— 樱花国的女粉丝追爱豆的方式我真的相当看不懂啊! 小西黑泽说自己是被家族的人追到这里,必须要躲过一劫,他不想被抓回去,于是我也不知道这段故事到底哪里感动到了脑残粉可是脑残粉偏偏泪流满面说着小西様好不容易好艰难我们一定要帮上忙就这么决定帮他混过去了! 我抱着自己的胸举手,“啊咧,诸位,我有个意见……” 所有人纷纷看向我,我来到小西黑泽旁边,举起就是一个手刀,狠狠砍在他脖子上,把他打得直接翻白眼,一边女粉丝都吓了一跳,随后我把他整个人往水里摁——!! “啊!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有人追进来的时候,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跑过来,女粉丝摇摇头,“没有没有!” 小西黑泽被我按在水里差点溺死过去。 等一大帮人终于走了,我用力把他甩到岸上,随后走上去,先给自己换上浴衣,随后过去踹了一脚还在地上吐水的男人,用英文说,“你没事吧?” 小西黑泽看我一眼,“我像是没事吗?” 我冷笑,“有事就以后别挑女澡堂跳,隔壁男温泉你怎么不去躲?” 小西黑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人的脑子是怎么当上樱花国偶像的? 我翻他一个白眼,原本的好心情都被他破坏了,于是干脆就回房间,一回到房间我就报警,你女粉丝是脑残,不代表我是脑残。二十分钟后就有酒店的私人巡捕过来询问我刚才跳进女浴池的变态在那里,我说明了一切之后就安心回去睡觉,过了一会,黎悯从外面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钱,看着比小西黑泽还要像偶像明星,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寒意,“听说刚才你们泡澡的时候有个变态冲进来?” 我点点头,“对的。” 黎悯说,“被看光了?” 我说,“不清楚他看了哪些,但是应该被看到了一点。” 黎悯说了句ok我知道了,就开始打电话喊人,过了一会我听见他手机响起来,他用日文沟通了片刻,门口就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门被推来,我看到小西黑泽被人按着推了进来,用樱花国人跪歉的方式被人按在我面前。 我听见黎悯用樱花国话叽里呱啦讲了一堆,小西黑泽的脸就难看一分。 “你偷看我老婆洗澡。” “都说了那是迫不得已!” “那你还是偷看我老婆洗澡!” “谁乐意看你老婆洗澡了!” “你这是否认自己的罪行吗,变态小西黑泽先生,我想你的粉丝们也会很想知道你的真实面目的。” “混蛋!你敢曝光,我就和你拼命!” “给我的老婆道歉。” “她打了我,我们扯平!” “偷看别人泡澡被打是正常的吧?小西先生怎么就不懂这点规矩呢,我开始怀疑起你们事务所的眼光了。” “真是的,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太可恶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黎悯眯了眯眼睛,“态度不够诚恳。”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已经被我们家族发现行踪了,计划已经败露了,还要我怎么样!” “既然不想被家族发现行踪,就干脆不要做这么惹人注意的艺人不就好了。所以不管从那种方面来说,小西先生都是彻头彻尾的变态加大白痴啊。” “悯先生请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虽然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也不能这样随便出口侮辱人!” “我有说错什么吗?还是说小西先生根本不想道歉?那我也不选择这个息事宁人的方法了,干脆闹大吧,你们的事务所应该有配打官司的律师吧?” “桥豆麻袋!” 这句我听懂了,小西黑泽在叫我们等一下,于是他转过脸来,咬牙切齿好久,总算调出一个诚恳的表情,冲着我跪歉,用英文说,“对不起,祝小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口有一阵声音传进来,还带着一帮手忙脚乱的呼喊声—— “放开我!你们几个!” 是个中国女孩! 黎悯做了个眼神,门外就放人进来,有个小姑娘被人跌跌撞撞地放进来,一下子用同样的姿势跪歉在我们面前,说道,“对不起!请你们放过他吧!” 抬起头来那一刻,我们两个都愣了。 直到她先喊我,“祝贪?!” 我也反应过来,“林鸢?” 小西黑泽和黎悯站在旁边,二脸懵逼。 二十分钟后,林鸢端着茶和我说,“对的……就是我和他私奔了,所以被追到这副模样,希望祝贪你能放过我们,我代替他和你们道歉!” 我说,“他已经和我道过一次歉了,你没必要再做一次。” 林鸢抬头看我,眼眶微红,“还是要谢谢你。” 我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计较了。不过现在他的行踪已经败露,你们怎么私奔。” 说到这里,林鸢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她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大概……大概是天意吧。” 小西黑泽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上前来抓住林鸢,用日语问她,“你愿意跟我走了?” 林鸢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家族相差太大,私奔是不可能的。” 小西黑泽没说话,之后黎悯就把他们请了出去,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只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在大阪吃着什锦烧,店里的电视就播报了一则新闻,下面的英文翻译说是小西黑泽自愿退出演艺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和家族脱离关系,和一个中国女人私奔了。 我的手一愣,怔怔地看着电视台播放新闻。 黎悯带着笑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看着不着调的两个人,一起为了爱情做出来的事情也算是相当伟大了。” 黎悯这段话说的相当有深意,特别是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莫名地就将头偏过去,不去接他的话。 是啊,他们为爱做出来的事情多伟大啊。 那么我们呢。 我们足够将这份爱衬托得伟大吗? 后来我们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第四天的时候,黎悯陪我坐了一次新干线。第五天的时候,我们在甲子园看比赛。第六天我们又去泡了一次温泉。第七天我们出发奈良看小鹿。 我们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做遍了情人之间要做的事情,足迹遍布日本的大街小巷,就如同是新婚夫妻出来度蜜月。 我们不约而同地不问归期,在第十天的下午,整理好了东西,沉默无言地走向了机场。 这一走,我知道,可能我们的人生轨迹都会变了。 黎悯在前一天晚上赤|身裸|体抱住我,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询问我,“祝贪,我回去结婚,你真的不来吗?” 我说,“来干什么,做你的伴娘吗?” 黎悯说,“那你别来了,我怕我抢了伴娘跑。” 我没说话,在他怀里笑出眼泪来。 老天爷啊,我已经失去了不顾后路去赌一条生路的勇气。 若是能寻回当年勇,再也不怕这红白之口悠悠众人,再也不畏惧这流言蜚语纷纷世俗,我是不是,还可以不计后果再赌一把,抓着黎悯的手一起跑向深渊。 坐上飞机的时候我们系上安全带,我忽然间问起来上次黎悯到底是去干嘛了,黎悯说,进去之后就直接警告那个女人离他远点,否则饭碗都抱不稳。 我没说话,将头偏向一边,又沉沉睡去。 做梦的时候,我又梦到了自己回到五年前,梦到自己一遍遍被所有人折磨,然后一遍遍杀死唐衣。 我是懦弱的,我弱小而又无力,所以无法报复虞晚眠,唐衣是无辜的,却承受着我所有的恨意。 可是现在,重新回来的我,终于有了报复虞晚眠的力量。 飞机降落到中国大地的时候,我将手表的时间调回一个小时,晚上八点二十分。 黎悯去拿行李,拿完行李又去停车场缴费开车,最后将车子开到我身边,我拉开副驾驶座坐了进去。 我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喃喃着,终于快到了。 我必须去找傅峥嵘一趟。 黎悯将我放到别墅里,随后踩着油门回公司,公司里有一帮人加班加点在等着他回去开晚会。 我坐在黎悯的别墅里,忽然间回忆就上涌,也不知道这次回来还能在这里呆多久,我深知我是深爱黎悯的,可我也知道与此同时我有多恨他。 虞晚眠恨我,是因为黎悯在意我,虞晚眠找唐为要挟我,是因为黎悯在意我。可是黎悯的在意,不但没有保护我,反而将我推向深渊。 我站起来,推开那扇保温间的门,还活着的那些爬行动物又纷纷仰起头来看我。 ro还活着,趴在一节枯木上,懒洋洋的半睁着眼睛,它已经不认识我了。毕竟爬行动物的脑子就这么大,根本记不住什么人物。 除了黎悯,可能它们别的什么都没记住。 黎悯这几年的爱好有发展了,我看到角落里还有几只彩色的蜘蛛,大大小小的,异常艳丽,看着就剧毒无比。 我忽然间在想,黎悯上手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被咬到中毒。 站在这房间里好一会,我如同五年前一般,上去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温度是否适宜,才轻悄悄地走出门去,将房门关上。 我先是给虞渊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我将电话打给傅峥嵘,随后又开始联系自己这几年仅剩下的几个朋友。 我给王毅和房婕妤发了消息,我说,如果来得及,赶紧从盛达财阀辞职吧。 或许不久的将来,盛达财阀就再也保不住任何人。 我知道黎悯在从另一方面动虞渊的资本,可是我也深知,黎悯要和虞晚眠结婚,无非就是想给他们彼此都留一条后路。 盛达财阀倒下去之后,虞晚眠就很容易,很容易地落在我的手里。 这天夜里黎悯没有回来,我没有心思去猜测他做了什么,我的一举一动他肯定都知道,大概也预料到了我想进行什么手段,所以他也在做着相对应的行动。 这天夜里我一个人睡在黎悯房间里的大床上,没有做噩梦,就这样沉沉睡去。 一觉直到天亮,我告诉自己,该起床了,还有事要做。 该下地狱的人,还没有下地狱。 ****** 黎悯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听他好朋友的消息说是一直在公司里休息,看来抛下公司十天去日本旅游的代价很严重,让他现在无法脱身,事务繁忙。 我在他的别墅里吃完早餐,随后穿上正装照例去上班,来到公司的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人在传消息。 “听说黎少和虞晚眠的婚期加快节奏了?” “真的还是假的?” “据说盛达财阀那边出了点问题,所以需要黎少帮忙?” “怪不得要快点结婚呢,黎少可是金大腿啊。” “那我们公司里那个总裁秘书怎么办?她不是和黎少的关系很扑朔迷离吗?” “嘘嘘!别说了,她来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把余光放到我身上,随后又像是受惊一般猛地收回来,我没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来到办公室,打卡,记录,上班。 动作毫无差错,仿佛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黎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来让我帮忙倒咖啡,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他一脸倦意,问了一句,“一晚上没睡?” 黎悯应了一声,接过我的咖啡,是温的,不烫,正好可以大口喝。 他一下子喝完了一整杯咖啡,白皙的脸就衬得他眼底的黑眼圈异常明显。 “虞渊公司的资金链问题影响到了我们。” 黎悯淡淡说着,“是不是你向检查方提交的盛达财阀逃税偷税的证据?” 我说,“是的。” 黎悯放在桌子上的拳头猛地握紧了,最后又松开,他说,“祝贪,你现在就动他,是疯了吗?” 我说,“我可忍不到你们开开心心结婚的那一天。” 黎悯抬头,目光凶狠得就像刀子一样看着我,我说,“你这样,无非是想补救,就是怕盛达财阀一下子倒台后虞渊和虞晚眠无处可走,而你正好可以给他们施以援手。黎悯,你口口声声说着不阻拦我,实则却站在了我对立面!” 黎悯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我,“祝贪,你可以动虞晚眠,但是下场你要自己想清楚!” 他看着我,眼神很凛冽,“你还想再进去坐牢吗!” 我笑了,“我都已经成这样了,坐牢不坐牢还有差别吗?” 我抓着黎悯的手放在我胸口,我说,“我心口这道疤都能直接把我的心挖出来,黎悯,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平息痛苦?所有人都在劝我放手,可是没有人来心疼我一下!哪怕是一丁点!!” 我红了眼睛,“他们都说我活该!都觉得我坐牢也是惩罚!我罪有应得吗?黎悯,在这场感情事故里,我做错了什么?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祝怀,可是祝怀原谅我了。我杀了唐为,我坐了五年的牢。其余人,我一个都没伤害过,可是你们都在以我低贱的名义来伤害我!我到底……到底哪里对不起虞晚眠了,要背负那么多东西?” 黎悯也红了眼睛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大概是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我将眼泪狠狠憋回去,我说,“等着吧,等你们结婚那天,我一定亲手送上一份大礼,我要她和我一样生不如死,我要她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 我从黎悯的办公室摔门而出,回到自己座位上,眼泪汹涌而下,我憋不住,再也憋不住。可是我没发出声音,就这样任由眼泪滚滚而出。 我哭得像个孩童。 是啊,机关算尽,到头来,我很可悲的发现,在这一场你我之间的角逐中,我竟然……谁都没有辜负。 这多可悲啊,却又被辜负了那么多次。 可能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哪怕我没做坏事,也得不到任何好感。 我伤害过祝怀,直至今日,祝怀已经放下了对我的仇恨。可是我自己想想,到现在为止,大概除了年少时那份野心和自私,我再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可是我却为了这野心和自私,吃尽了人生的苦。 唐衣和程千绾因我而死,因黎悯而死,可是忏悔的只有我一个,付出代价的也只有我一个,幕后黑手躲起来轻声嘲笑,我却关入大牢度日如年。 这太不公平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就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原来这些记忆我一直都没有忘却过,早就已经深深刻入我的骨血之中,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擦干了眼里的泪,随后打开电脑,深呼吸,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下来。 我告诉自己,还没有到结局,还没有到穷途末路。这最后的复仇,我一定要打得漂亮! ****** 我曾经是虞渊公司里的实习会计,对于公司数据库以及各种账目的管理早就已经得心应手,盛达财阀的确是我举报的,可这不够,我还要让虞晚眠身败名裂。 虞渊因为公司出了点问题所以需要黎悯的帮忙,将结婚日期调得更近了。 我看下日历,大概还有一个礼拜,他们就要结婚。 场地没变,还是国金会展中心,没有人发邀请函给我,不过我想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黎悯这期间回过家一次,不过看来虞渊那边给的压力和公司施加给他的压力相当大,他和我说了寥寥数语就又很快离开了。 这套房子寂寞得就像只有我一个活人。 我依旧是做着他的专职秘书,每天上班下班按时踩点,不管耳边多少风言风语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雷打不动,丝毫不变。 渐渐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人在背地里同情我。 “啊那个秘书啊,为了总裁也的确是劳心劳力,每天做那么多事情,还不如一个在家养着的千金大小姐。” “那是肯定,人家有家世啊,诶。祝秘书的工作能力其实很强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注意到了,似乎她办的事情都没出过差错,要说工作上,的确指标一流。” “太能干的女人就是没人疼,唉。” 我听着这些话的时候,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我没想过我还会有被人同情的那一天。 五年前我是背尽骂名的那一方,从来都没有人来心疼过我。 而现如今,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有人心疼我。 这人心啊,就是难捉摸,兴许一边心疼你,一边背地里还要嘲笑你的不自量力呢? 我没去管身后那些议论纷纷,每天掐着时间倒计时,莫名得竟然有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感觉。 我感觉就像是在期待自己的最后末日。 所有事情结束后,我大概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念想了。 一个礼拜,短暂却又漫长,终于,到了黎悯和虞晚眠的结婚当天。 ****** 订婚典礼还没开始的时候,国金会展中心就已经人来人往,来的有社会上各路名流,有傍上大款的网红姐妹团,有身价匪浅的富商政客,还有颇有名气的明星艺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场不小的社会性活动,引起的轰动也不是一般的大。 毕竟黎悯和虞晚眠的身份都不是普通人,结婚的话,架势肯定更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豪华。 国金会展中心早已装饰得一片富丽堂皇,地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地毯,几排精致细巧的自助小吃就放在长长的红木桌上,周围还摆满了名贵的酒,原本应该藏在地窖里的它们现在被开封了放在桌上,供来宾们随意品尝。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露肩长裙来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毕竟,在人家结婚典礼上,除了新郎那一方,谁会穿这种黑色礼服来扫兴呢,摆明了就是砸场子来的。 我化着淡妆,挽着虞渊的手臂,笑着对各路来宾微微颔首。 所有人都猜不出我的身份,因为我消失了五年。 但是他们都在对我微笑,大概以为能进来到这里来的非富即贵,所以笑一笑也是没什么的。 可是他们若是知道我是五年前那个低贱的妓子,怕是会联合起来将我赶出去。 走到人群中间的时候,虞渊被他一群曾经的合作伙伴喊住,有的人一看他身边的我,都纷纷过来祝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女儿结婚了,你第二春也终于来了啊。” “这么老了总算还有人照顾。” “你是用什么方法骗到人家小姑娘的?” 虞渊在一边高深莫测地笑,我却不想应付。我和虞渊充其量只是互相走个过场,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上厕所,就趁着人多混入了会展中心的后台。 我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在红地毯上,来到新娘休息室门口,正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我从里面听到了声音。 “黎悯,你是真心愿意娶我的吗?” 是虞晚眠在说话。 黎悯没有给出回复,虞晚眠就一遍遍问。 “不愿意娶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又是为了保护祝贪?你连娶她都不敢!可别告诉我你对她有愧疚!” 我在门口听着,忽然间就转身,走向了后台控制大荧幕的地方。 五分钟后,我从后台闪出来,步伐有点急促地走向大厅,正好撞上了虞晚眠。 她看起来刚补过妆,见到我一身小黑裙,又红了眼睛,“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我冷笑,“我跟着你爸光明正大的进来的,怎么,你还想打你爸的脸不成?” 虞晚眠看着我,眸光中的恨那么深。 我想,大概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她的假想敌。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处处看我不顺眼,那个时候我也不喜欢黎悯,更不喜欢虞晚眠。可是虞晚眠就觉得我是故意在引起黎悯的注意,到处要给我使绊子。 原来人心真的可以从很小的时候就黑起来,甚至到了成年人的时候,那种意识还深深地刻在虞晚眠的脑海里。 我是她的敌人。 我要抢走她的一切。 说实话,我原本对虞晚眠的一切毫无兴趣,多亏了她的心狠手辣,我忽然间就想要她手里的一切。 我要她失去所有! 我迈着步子,背绷得笔直,走向会展大厅,有人冲我点头,压根都没认出我是谁,却可以这样虚伪而又互相讨好地打招呼。 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带着假面,已经无所谓对方真不真实了,反正我都是在说谎,所以你说的话,我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路过安全通道的时候,脚步就放缓了,之前经过这里的时候,这扇门是关着的,现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人会特意从安全通道走…… 我拉开门想去看看的时候,下一秒,被一股力道大力地拖向里面,在我还没来得及惊呼的时候,就有人狠狠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全身挣扎着,可是束缚着我的冰冷的手指丝毫没有动摇,我后退几步,脑子里想过那几招熟练的防身术,但是没想到动手的时候,对方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动作,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将我整个人按在了墙壁上! 安全通道的门关上的时候,楼梯口就一片黑暗,最后一丝光亮伴随着门的合上被吞没,一片黑暗寂静中,我听到了那人的喘息声,熟悉又陌生。 我喃喃着,“黎悯?” 黑暗中他没有说话,冰冷的吻却朝着我疯狂袭来。就像是发怒中的野兽,他将我按住,随后伸手狠狠扯住我的裙子。 我挣扎着,红了眼睛,却无力抵抗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量之差,我的身体被人翻了过去,他从背后拉开我的礼服,冰冷的手指触碰过我背上的纹身。 我背上有一对天使的纹身,而相反的,黎悯的背上却有着黑色六翼堕天使的象征。 他触摸我纹身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 沿着图案的纹路,似乎穿透我的皮肤触及到我的血肉,冰冷的手指如针刺在我背上,我哽咽一声。 有一只手从后面缠上来,将我的眼睛捂住。 其实在这一片黑暗里,我本已看不清楚东西,可是就像是犯罪者的心虚一般,他还要伸手把我的眼睛捂住,似乎是在怕我看见。 怕看见我的表情,不忍心下手。 怕我怀疑他是谁。 越是这样,我便越认定他是黎悯,不再可能有别人。 直到最后一丝防备都被褪去,他从后面进去的时候,我徒然闷哼一声,刺痛袭来,我两腿颤抖着,熟悉的体温将我包裹,我察觉到男人也在微微颤抖。 似乎这样突然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黎悯特意在黑暗无人的安全通道里等我,故意露出细节让我观察到,大概是有话要和我说。 第361章 番外篇·有些感情不得好死7 可是你都铁了心要娶别的女人了,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呢? 黎悯,大家都已经无法收手了,既然从一开始就没办法回头,不如一起死在这场爱情里面。 感觉有眼泪从眼里落下来,我说,“黎悯,你何必这样……” 话语换来的是他更深更快的冲刺,我觉得眼前的黑暗都开始虚幻缥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耳边有人喃喃着,“祝贪,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千万,千万别再做傻事。” 这是在用最后的旧情让我停手吗? 可是黎悯,我已经陷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深渊了,你叫我如何停手? 在这里停手,就可以抹杀一切吗? 最后一吻是他一反常态的温柔,将我眼角的泪水吻去,随后轻柔地落在我嘴唇上。 我大概不敢相信这是黎悯,我们彼此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虔诚得就像是在进行一场诀别。 仿佛从此之后就要互相挥手告别一般,慢慢的,慢慢的停了下来。 当天晚上十点整,黎悯和虞晚眠交换了戒指,所有人都在下面鼓掌,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一小时前,我还跟他在楼道里缱绻,一小时后,他冷漠地搂着别的女人入怀。 我算了算时间,心想也的确快到了。 十一点,众人坐下来一边吃酒席一边玩乐。我看着黎悯和虞晚眠下来和众人聊天,所有人都在夸赞他们金童玉女,黎悯脸上依旧是那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倒是虞晚眠像个新婚娇妻,脸上都挂着红晕,那叫一个幸福感。 虞渊和自己的合作伙伴打完招呼走到我身边,搂着我道,“羡慕吗?” 我笑了笑,“羡慕吗?或许吧。” 黎悯在人群中穿梭,不断有人递给他酒杯道喜,他不管来宾是谁皆仰头喝下,可是眼神却没有丝毫的醉意。 他没有半分动容,就这样在人潮中麻木地来来往往。 我看腻了这一场戏,于是对着虞渊微微一笑,“上个厕所。” 语毕穿着小黑裙踩着小高跟立场,沿着原来的安全通道走到外面。 安全通道里残留着欢爱的味道,让人窒息。 我在夜风中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微信,随后,我站在23楼的国金会展中心的露天花坛边上,就这样眺目远望一整片夜色,我在想,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或许可以给黎悯一个毕生难忘的新婚礼物。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做,这样的下场太不如意,我死了,怎么看到黎悯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呢? 更何况,虞晚眠还好好地活着。 我眯起了眼睛,夜风从我瞳孔里灌进去,刺出冰冷的寒意,耳边有风挟带着一群人的惊呼微微传过来,我勾起嘴唇笑了笑,虞晚眠,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这座城市那么大,每天都有无数的悲欢离合在上演,上帝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们在人间历劫,不断痛苦不断折磨。 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且有力。 我没有转头,可是脚步声的主人说话了。 “那些照片和录音,是你弄上去的吗?” 黎悯冰冷地问我。 我轻笑一声,眯着眼转头,脸上化开绝美的笑意,“是啊,送给你的新婚大礼,虞晚眠和唐为的滚床单记录,以及她曾经对我说的所有的恶言相向。我全都记录下来打包成礼物送给她。” 黎悯捏住我的下巴,“你在与她交锋的每一天,身上都带着录音笔?” 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对的,不管五年前还是现在,我身上一直都,藏着各种各样的录音笔和偷拍工具。” 五年,我能整整忍五年,能这样肮脏居心叵测地忍五年。 “你真是疯了。”黎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打算彻底击垮虞家吗?” 我说,“我想击垮虞晚眠,可是谁让虞家护着她呢。” 没办法,只好在十分钟前,将盛达财阀当年施工出事故后来用钱压下来的新闻重新整理好证据发送给了报社。这个时候我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短短二十分钟而已。 盛达财阀的股票已经开始疯狂往下跌。 我收回手机,黎悯抓住我的手腕,“祝贪,够了!别和她正面抗衡,他们疯起来你无法招架!” 我轻轻甩开他的手,我说,“那我疯起来,他们招架得住吗?” 我在人群议论最疯狂的时候走入会展大厅,身后黎悯死死盯着我,看见我走进去,他拨通一个号码。 “喂?是我,帮我办件后事……” ****** 五分钟,足够我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进大众的视野,我含着笑来到虞渊身边,正想走上前,被他一巴掌狠狠扇得偏过了脸。 虞渊血红着眼睛,暴怒地盯着我,“是你做的吗!” 我抬头的时候,大荧幕上面那些肮脏的画面还没来得及删掉,声音已经被人暂停了,但是我没少听见。 当年虞晚眠对我说的所有话,都被我录下来,在每个深夜里含着恨,一句一句,将它们解析独立,化作一整个文件涵盖。 我没有伸手去捂脸,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在众目睽睽之下,虞渊就这样打了我的脸。 他气得失去风度,整个人都在哆嗦,如同陷入疯狂的野兽,“我以为你的野心只有黎悯,怎么,你想要整个虞家是不是?” 我没说话,啐了一口,竟然吐出一口血水。 我笑了一声,伸手招来服务员,竟然真的有人上前给我冰块,我将它们含在嘴里,最后优雅地重新漱口吐在杯子里。 我看见杯中有血丝顺着冰块慢慢化开。 我想,虞渊那一巴掌是真的下了狠心。 可是我脸疼,心却在愉悦。 我说,“你女儿做的事情,你打我干什么?” “祝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 虞渊脱下衣服,将外套披在在一边哭泣颤抖的虞晚眠肩膀上,她从双掌之中抬起脸来看我,那眼里有着鲜红的恨意。 我想,这样的眼神再也吓不到我了。 因为这五年,每个夜里,我都在用比这还要恨一千倍一万倍的眼神看着你们! 终于有人在听见我的名字后窃窃私语。 “祝贪?好耳熟的名字。” “祝贪呀!当年酒吧那个……” “嘘!别提到酒吧!” “听说她坐了五年牢,不知道真的假的。” “假的吧?坐过牢怎么还能出来混。” “话说为什么虞渊说她在背后动手脚,难道这些照片是她的?” “怎么可能,照片主角是虞晚眠啊……” “嘘!别被听见了!” 我无所谓耳边那些风雨声,一步一步来到虞晚眠面前,我说,“抬起头来。” 虞晚眠肩膀狠狠一哆嗦。 我笑了,“抬起脸来,让大家看看你和照片里的主角是不是长着同一张脸!” 虞渊从背后来抓我,我一下子躲开,用手臂挡住他再一次扇过来的巴掌。 我大笑,“你还想再打我吗!” 虞渊暴怒,“祝贪!你根本就是狼心狗肺!” 我笑得比谁都要开心,“我狼心狗肺!五年前我去坐牢的时候,你就应该后怕我只坐五年牢!而不是五十年!” 我笑得极狠,“我两个月前其实才刚出来,虞总,我忍了五年,我忍到现在忍到虞晚眠大婚……” 虞晚眠从背后过来掐我的脖子,我反手狠狠一巴掌将她扇到地上,她反抗着起来撕我,我倒退几步,抓着她的肩膀捏住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她摔向旁边的餐桌! 嘭的一声响,虞晚眠摔在地上,整个人剧烈疼痛着,而她不管不顾,嘶吼着,“祝贪,我要杀了你!” 我笑了,“你是该杀了我,杀不了我,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卷土重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停止结束了的大荧幕突然间又开始变幻起来,变成了曾经我被唐为抓过去虐待的画面。 我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五年前唐为血腥的笑声。 “谁让你是晚眠的眼中钉肉中刺呢,祝贪,你活该!” “你最不该动黎悯……” “你真可怜,为了虞晚眠,虞晚眠却为了黎悯。” 那个时候的唐为因为我这一句话,直接将刀刺进我的胸口,来宾们看得尖叫一声,屏幕上溅起令人心惊的血花! “哈哈哈哈哈!现在还说得出口这种话吗!祝贪,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把你心里的黎悯也挖出来,一并杀了!” 屏幕中的我嘴角落下血丝,鲜血顺着胸口不断往下淌,刀刃根本堵不住,从裂缝里涌出的鲜血牵扯着我的理智将我吞入黑暗深渊。 唐为的刀子在我胸口狠狠一划,直接拉开一刀皮开肉绽的伤! 哪怕已经过了五年,再次看到这段画面,我依旧脸色惨白。 我干脆不去看,转过脸去看众人,所有人都已经被这段视频所惊呆了,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开始哆嗦。 “我的天哪……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太残忍了……” “她到底有没有死……?” 这句话一出,不知道大家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往我胸口看去! 我今天穿的是露肩,堪堪遮住胸口,稍稍往下一拉,那道触目惊心的疤就这样跳进所有人的眼里! 我看见那些名媛贵妇们倒吸一口凉气,还有的直接出了眼泪,“天哪……这得有多疼……” 他们不是心疼我,他们是被这伤口所吓到了。 就如同当初虞渊所看到的一样。 我当初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道致命伤之下,我甚至觉得他的刀尖已经触碰到了我不堪一击的心脏,在心脏表皮上尖锐地划过去。 黎悯帮我的背部掩盖住了斑驳的伤痕,却没有帮我掩盖住这条疤。 我笑了一身,捂住胸口,觉得心脏开始泛起剧烈的疼痛。 视频还在不断地播放着,令人窒息的画面一帧一帧跳动,将围观者一并带入绝望深渊。 那个时候我浑身是血神志不清,唐为不肯就这样放过我,将我整个人绑在椅子上不断电击,冷眼看我为此失去理智不断痛苦挣扎,笑得像个魔鬼。 我在现场听到了抽泣声,等到这段视频过去之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当然,视频中唐为嘴里那个虞晚眠也没有被大家遗忘,虞渊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可置信地盯着虞晚眠,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他大概也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养女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 更不敢相信,我曾经入过如此残酷的地狱,竟然还能活着卷土重来! 虞晚眠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瞪大眼睛看着那段视频,不知道说什么来解释,而我走上前,坐到她旁边,看了眼身边砸碎的一地餐具,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说,“你很奇怪,明明婚礼现场的人都已经布置得很严密了,为什么还会背叛你是不是?” “你为了防止我买通黎悯的人,所以干脆让这次现场的人都是虞渊的亲信,来防止我给你捅什么篓子。” 我笑着贴近她的耳朵,“可是大小姐,你可以买通所有人,而我只要需要买通一个人。那就是你的人。” 你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阻碍婚礼的进行,特意让自己的亲属来控制全程,可是没想过,唯一那个不会背叛你的人,竟然会背叛你。 人心啊,在金钱面前是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何况,你也不是真正的虞家人。 “被人领养了几年就忘了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个事实了吗?” 我笑了一声,“对于虞渊继承人这个身份,虞家另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你居然就这么让你家里人插手进来,是不是太天真了,等着我去买通呢?虞氏千金,虞晚眠?” 虞晚眠的瞳孔骤然紧缩着,浑身都在颤抖,她想要再次扑向我,却被人狠狠拦住。 黎悯出现了。 刚才这场混乱中,他没有出现,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笑了一声,看见黎悯上前拦在我们中间,随后转头对着虞晚眠,“冷静。” 虞晚眠哭喊着,“我怎么冷静!这都是假的!都是他们演的戏录好来败坏我名声的!” 我眯着眼,“我胸口的伤疤需要你来验验真假吗?” 虞晚眠声音一顿,突然间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我笑了笑,“是啊,这段视频是唐为拍的,他本意是想拍下来寄给你好好欣赏的,让你看看我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可是你很奇怪,为什么会落在我手里对不对?” 我的眼神冰冷无波地掠过黎悯,直直打在虞晚眠身上,“从我拿到这个视频内容的这一刻起,我就在等,等你们结婚,等你迎来人生巅峰,我偏要在你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把你拉入地狱!” 虞晚眠,五年前我痛不欲生的滋味,也该让你好好尝尝了! “程千绾的死,从五年前到现在,我都没有放下过!” 我上前一把推开黎悯,狠狠抓住虞晚眠的衣服,血红着眼睛,仿佛比起这一刻的她还要恨,我说,“五年前,你可以动我,可以伤我辱我杀我。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去动程千绾!” “你害死了程千绾!你杀死了那个本该活得好好的无辜的程千绾!” 我嘶吼出声,仿佛要吼出自己的灵魂。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看见我脸上落下两行泪,滚烫晶莹。黎悯来拉我,被我反手甩开,我继续抓着虞晚眠的礼服,见她胸前的衣服死死攥起来,可是这样,也不能减消我心中的痛恨一分一毫。 程千绾,那个傻瓜一样的女人,对这个世界永远抱着善意的女人,那个善良到让人觉得没心没肺的女人,就这样因我而死,因虞晚眠这个罪魁祸首而死! “五年前,黎悯从唐为手里救下我,唐为就绑架了另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是程千绾!是我的大学同学!是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我的小姑娘,是我左手两枚戒指其中之一的主人!!” 所有人都朝着我左手看去,本该结婚时才戴戒指的左手无名指上,并排有两枚银色的戒指,因为没有任何装饰物,就是银环,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是特意做成了两份的造型。 可是没有人想过,这两枚戒指中的其中之一,来自一位死者。 一位曾经我不说但是一直默默把她放在心里的死者。 她的名字叫程千绾,是我人生第一个好朋友。 我落着泪,声音发颤,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随后把手松开,将虞晚眠狠狠摔在地上。 没人去扶她,也没人来扶摇摇欲坠的我。 视频放完了,荧幕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沉默无言,相反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悲壮的表情。 虞渊脸色惨白,早已无法开口说出任何替自己解释的话。 他才发现这五年到底是错怪了我,错怪了我的心狠手辣,错怪了我的不择手段。 是啊,我有罪,我从一开始如果会装的无辜一点,表现得善良一点,所有人是不是就不会针对我,将刀都捅进我身体里呢。 唐衣,对不起,我们都成了彼此生命中的污点。 我没说话,站在人群之中,背影瘦削,像个孤零零的怪兽。 傅峥嵘带着人来到会场的时候,拿出了盛达财阀当年的黑幕证据,我穿着一身小黑裙隐没入人群之中,就像最开始入场的时候没人认出我一般,我离去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我。 第二天新闻报纸说虞氏集团总裁陷入黑幕之中,警方正在调查。五年前的黑道杀手唐为的案件也重新开始追踪,至于虞渊的养女虞晚眠,似乎回去后精神失常,现在已经被收押。但是因为事情都是唐为办的,虞晚眠并没有直接伤人,只能暂时以买凶杀人未遂定名,后续有待审判。 我看这些新闻的时候,是在酒吧里,卫阙在我身边搂着别的小姑娘,我一个人陷在沙发中央,抓着手机看新闻。 嘴边递来一块苹果,我想也没想就咬了下去,抬头看见卫阙冲我挑挑眉毛,“不喝酒吗?” 我说,“老了,要修养。” 卫阙说:“我给你芝华士里面加几粒枸杞怎么样?” 我笑了,“可以啊。” 卫阙啧了一声,“你干脆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心想,凭什么?我大仇得报,应该笑得痛痛快快才是。 卫阙说,“又在想黎悯吧?唉,你非得挑人家结婚那天捅娄子,身为虞氏集团的女婿,黎悯能不出手帮忙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我想了想,干脆把唐为视频的备份是黎悯给我的这个消息咽了下去。 是啊,其实还没完呢。 我在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我也不知道。 只是黎悯,还没回家。 卫阙一边自己喝酒一边说,“你知道吗,听说虞渊要和虞晚眠取消领养关系了。” 我说,“这个关系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取消的?” 卫阙说,“盛达财阀再怎么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几分地位的。要取消,不是难事。” 我笑了,“大难临头各自飞?虞渊这么冷血的啊,就这么放着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女儿不管了。” 卫阙耸耸肩膀,“虞渊也是因为虞晚眠被牵连的,所以肯定要脱身啊,两方面权衡一下利弊就知道了。”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卫阙问我,“你胸口那个伤疤真的是真的啊?我听婚礼当天的人说那个场面太血腥了。” 我拉了拉领口,我说,“你要不要来看看?” 卫阙笑得很纨绔,搂着我说,“晚上给我看。” 我翻了个白眼,“滚吧。” 卫阙说,“你看,你就知道口头上占便宜。我们能不能不要口嗨啊。” 我看了眼他身边一群各有千秋的网红妹妹,又指指自己,“你是不是心心念念五年前那次床单没滚成功所以一直惦记着啊?” 卫阙一本正经点点头,“对的。” 我说,“你看你身边那么多网红,随便挑一个都可以的,要不行,她们一起上也乐意的。” 卫阙说,“比不过当初酒吧头牌的您。” 我穿着高跟鞋一脚踩在这厮的鞋子上,卫阙脸都扭曲了,一下子从我身边跳开,“妈的,惹不起惹不起,社会我祝姐,人狠话不多。” 我说,“我话挺多的。” “社会我祝姐,人狠话也多。” 我点点头,“小卫子举一反三能力挺强的。” 卫阙小心翼翼道,“祝姐,我别的方面能力也很强,你要不要……” 回答他的话的是我迎面砸过去的一个水果果盘,卫阙大喊一声,“杀人啦!盘子碎了你赔!” 我当天晚上是被卫阙拖上车的,我不知道是从几点开始喝多的,只知道我开始喝酒的时候就停不下来了,一杯接着一杯,卫阙来拦我甚至差点被我指甲划到,干脆不拦我,我就这样自顾自喝酒,直到喝多了整个人靠在沙发上。 他上前,呼吸喷洒在我耳畔,“回去吗?” 我混沌地点头,眼前视线开始旋转,终于支撑不住,卫阙将我整个人架起来,我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身上,呼吸不畅。 我说,“你……好好抱我……别夹包一样夹着我……” 这个方式还真是跟五年前没有丝毫变化。 我记得当初他也是这样跟夹皮包似的把我带到黎悯家门口的。 卫阙听到了,但是没变动作,就这么半脱半带地把我带出酒吧门口,周围人看到了都开始议论。 “咦,这个女的好眼熟。” “是昨天闹黎少婚礼那个女人呀!” “哦我知道了,是祝贪对不对?” “那怎么……跟卫少混在一起?” 卫阙冷冷瞥了一眼周围,随后对着在马路边蹲下来的我道,“要吐吗?” 我摇摇头,眯着眼,眼中一片迷离,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我说,“我想在路边吹吹风。” 卫阙说,“吹风就吹风,你别坐地上。” 我说,“我是蹲着,不是坐着。” 卫阙无奈地扶额,“你这个蹲着就跟坐地上没区别了。” 我一听,就从地上站起来,拔高了声调,“这样可以吗?!” 卫阙吓了一跳,看了眼周围,赶紧把我塞进车子里,“可以可以,您现在是老大,我们回去行不行?” 我听到敏感的字眼,一边用仅剩下的理智给自己扣上安全带以防卫阙酒驾回去要是撞死还有道保命防具,一边喃喃着,“回去啊,不是回家。” 我忽然间记起来了,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黎悯一直都用回家这个字眼。 我也一直都用回家这个词。 我们两个人就像是定下了彼此都默不作声但是心知肚明的规矩一般,用这样暧昧而又亲密的词语来往着。 每次,都是他说,祝贪,欢迎回家。 我心想可能这五年里,黎悯都在变着方法跟我表白,他说,我只能做他一个人的婊|子。 他说,好聚好散这个词,都是带着未完的恨意说出来的。 他说,我们贪图那些每天见到的东西。我才想起来,他每天见到的是我。 他说,你人是我的,钱也是我付的,怎么就不是我说了算? 他说,别让我听见你被别人包养的消息,一字一句都不行。 他说,祝贪,给你钱,打车回家。 他说,祝贪,跟我回家。 他说,祝贪,欢迎回家。 穿插这五年的,黎悯变态般的,一遍遍在向我告白,又一遍遍将我伤害。 我忽然间就记起一段话,哪怕恨到想杀了你,可最后还是想抱紧你。我爱你痛就痛在这里。 我爱你痛就痛在这里。 我忽然间就哭了出来,在卫阙的车子里嚎啕大哭,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要发尽自己的脾气。 卫阙叼着烟脸都铁青了,“好好好不去开房不去开房,我把你送回黎悯家里还不行吗!” 说完他还拍了一下方向盘,于是喇叭一声巨响,跟着我就哭得更起劲了。 卫阙说,“你别哭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听不清楚导航,听不清楚我就容易撞你知道吗?” 我默默地收起了哭声,卫阙以为我总算不发酒疯了,转过脸来看我一眼,却发现我在无声地哭,眼泪流淌,却嘴巴紧闭,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卫阙一直以为,一个人崩溃的模样都是那般浮夸而又凶猛的,表情疯癫手舞足蹈,披头散发疮痍招摇。可是他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崩溃原来也是这样无声无息的。 就这么坐在那里,一个字都不说,半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哪怕是流眼泪,也就是这样任由眼泪默默地从眼眶里落下来,仿佛放它们出来只是例行公事。 可就是这样,满脸都看起来想要说着我不痛的样子,却分明,每个棱角每寸睫毛,都写满了痛的表情。 我沉默了好久,直到眼泪流干了眼睛酸涩,我才记起来,卫阙的车子正好熄火在黎悯家门口,我动作僵硬地去扯安全带,身边的男人却像是猛地回过神一般,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头去看他的时候,措不及防地被他吻住,凶狠至极,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按在车椅上。 那个时候,我泪眼朦胧地透过混沌的视线,看到了卫阙微红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黎悯。 我想,这个时候,黎悯在干什么呢? 他将虞氏这个烫手山芋往自己身边揽,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惜了我永远都猜不透他,爱他那么久,我始终都猜不透他。 我大脑一片混乱,这个时候下巴被人捏住,对上卫阙充满怒气的脸,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 男人死死盯着我,“你他妈又在想黎悯?” 我来不及说话,卫阙就又吻我,滚烫而浓烈,过了好久他放开我,声音都带着怒意,“这种时候你还在想黎悯?” 下一秒,卫阙重新发动车子,我都来不及解安全带,他凶狠地看了我一眼,“老子后悔了。老子一丁点都不想把你这个贱|人送回黎悯身边!老子成全你们就是傻x!” 我颤颤巍巍回过神来,我说,“神经病,我要下车!” 卫阙说,“你神经病还是我神经病?” 我说,“我神经病行吗,我要下车。” 卫阙挂着空挡踩了脚油门,车子原地发出一声马达的轰鸣声,我大喊一声,“我要下车!” “每次勾完我就指望我把你放回去,你当我开善心没处发是不是?老子还不如去开个慈善基金还能积德!”卫阙咆哮一声,我拉了一把车门,发现被他锁住了,我解开安全带,便要动手把锁扳回来。 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从我这边的窗户外面有一只拳头狠狠砸了进来! 力道凶狠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剧烈,直接砸碎了卫阙的车窗,我瞳仁紧缩几分,看着那只带着血的手伸进来从里面打开车门锁,随后一把拉开车门,将我整个人从车子里狠狠拖了出去! 黑夜中,我看见黎悯那双如同蛇一般的眼睛直直射过来,他直接将我按在怀里,带着血的手掌按住我的头顶,将我按向他冰冷的胸膛。 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我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血的味道传来的时候,我在黎悯手里如同化作了一只冷血的爬行动物,本能地遵从着他的血腥味,靠着他偃旗息鼓,在他怀里直到整个人都失去力气。 我想,我到底还是被黎悯驯养了。 黎悯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把我按在他怀里,我听见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合着我脉搏的节奏一起鼓动着。 卫阙坐在车里,他们原本是好兄弟,如今却以这种……尴尬的姿态会面了。 我想我总归算是绿茶婊中登峰造极的人物,但凡能让好兄弟撕破脸的,要么就是真白莲,要么就是绿茶婊。 我挪了挪身子,从黎悯怀里抬起头来,打算转移话题,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样我要说什么? 我说,我把你老婆婚礼搞砸了,第二天就跟别的男人喝酒去了? 想想还是算了,要不还是假装四处看风景吧。 卫阙和黎悯就这样对视着,许久黎悯低低地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搂着我转身就走。 卫阙也在冷笑,和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不一样,是真的带着怒意的冷笑。 黎悯走到一半脚步停顿了,转过来偏着脸说了一句,“感谢卫少大老远把她送回来。” 卫阙眯眼笑说,“你出来得太早了,再晚五分钟我可能直接把她带走了。” 黎悯没说话,但我察觉到他搂着我的手指倏地收紧了,随后他转过身去,并没说话,一步一步搂着我回家。 我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达的轰鸣声,没回头就知道卫阙这人一脚踩下马达飙车走了,继续回过神看着黎悯。 他很高,我扬起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妈的,长得帅的人,光是一个下巴都那么帅。真不公平。 黎悯抓着我回到别墅里,一把甩上门,将我整个人摔进沙发里。 他说,“还在跟卫阙搞不清楚吗?” 我笑了,“我跟他就没搞清楚过。” 黎悯暴怒的视线扫过来,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我说,“你有什么话说出口之前先想想……” “想仔细了,掂量清楚了,再好好说出口。毕竟,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啊。” 我眯眼冲他笑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就好像我真的有那么开心似的。 黎悯上前死死压住我,他说,“祝贪,我是不是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我盯住他,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他眼里的我,我说,“是你满足不了我的野心,还是我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黎悯脸色都变了,伸手就过来抓我,我狠狠挡住了,我说,“说白了,我今天哪怕是跟卫阙走了,也和你没关系!” “你娶了虞晚眠!就好好对她啊!快去哄她疼她呀,你在我这儿装什么深情啊,我可没兴趣当你们之间的小三!” “祝贪!” 黎悯用力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不知道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死死掐住我,这一次,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 爱竟然已成恨,甚至恨到想杀了你。 他不断深呼吸着,胸膛上下起伏,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黎悯气得这样浑身发抖的样子。 曾经的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用力保持着一份令人不敢相信的理智,哪怕是在高潮的时候,都带着随时随地可以抽离的冷静。 他说,“你真的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也咬牙切齿,“白眼狼可没我这么好,还会上赶着倒贴你呢!” 黎悯撕了我的衬衫,触及到我胸口那道疤的时候,眼里明显闪过一丝痛意,却偏偏忍住了。 我就是见不得他这样,我就是要他无法忍受! 我们就想彼此都在较劲一样,从眼里看到了对方痛恨的表情。 我说,“黎悯,你算盘打得很完美吧?又能吞了虞氏,又能做个君子,我白白给你当枪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啊?” 我笑了,“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善良呢。我从你接过唐为录的视频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要利用我了。可是我还是做了,还是帮你做到了这一步,与你计划里的毫无偏差!” 黎悯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依旧是白皙英俊的脸,却夹杂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惊和剧痛。 他的瞳仁缩了缩,如同受了刺激。 他没说话,就这样死死按着我,哪怕他想开口再说什么,我也不想听了。 够了,你把我当枪使唤也好,我替你完成了计划里的那一步也好,起码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虞晚眠已经彻底身败名裂了,我也不多求什么,这个结局,也不算太坏。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黎悯说,“这场戏演完了,能放我走吗?” 你看,你永远都是最后的赢家,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心有几分。 黎悯见到这副模样的我,怒喊着,“不可能!” 要结束?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我被他就这样粗暴地压在沙发上,后来一片混乱中我被他死死按住,根本不能动弹。他掐着我的腰,像是要用尽力气。 我无意间碰到他背上纹身的脉络,就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伤了一般,动作剧烈地抽回手。 黎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就过来吻我,一边吻我,一边放缓力道。 我在一片朦胧中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感觉所有的场景都在旋转扭曲。 直到整个世界彻底倾塌。 ****** 第二天我从黎悯的床上醒过来,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客厅转移到了床上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因为我的挣扎惊醒了他,黎悯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皙的脸上透着一股餍足的邪气,一对眼睛依旧犀利得相当漂亮,就这么挑起来看着我。 他说,“酒醒了?” 他问的不是睡醒了是酒醒了。 我偏着脑袋开始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零零星星的回忆片段从我脑子里掠过去,最后回溯定格在黎悯的脸上。 昨天好像喝多了说话不带门把,我咽了咽口水,我说,醒了。 黎悯含着冷笑看着我,“还记得昨天说了什么吗?” 我特别没骨气地翻出一顿和昨天夜里相反的话来,“黎少,我离开你就像鱼离开了水!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赖以生存的空气!哪怕你结婚了,我都可以臭不要脸地当你的小三!” 深情之浮夸语气之浓烈,分分钟秒杀电视上那几个小花旦。 黎悯强忍着鸡皮疙瘩说,“够了,你他妈可快闭嘴吧。” 我说,“不,我还是要向这个世界表达,宣扬我对黎少深深地,浓浓地,超出人与人物种之间,爱意!” 黎悯眼里直接翻出刀子来,我最后笑得一脸狗腿,我说,“黎少,能放开我了吗?” 黎悯一松手,我就从他床上弹起来,我卷着被子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说,“狗日的!你和虞晚眠好去吧!老娘再也不要伺候你了!” 黎悯一听,脸上表情顷刻间变得无比恐惧,一脚踩住了垂下去的被子,随后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往他身边扯。 他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找死?” 我说,“黎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就像在找死一样。” 他大概从来没被我这样直接正面地说过喜欢或者爱这种字眼,听到这话的瞬间,脸上竟然露出了孩童一般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黎悯发懵。 他就这么盯着我,最后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 黎悯露出两颗虎牙笑笑,“再说一遍我听听。” 救命呀我的老天爷这里有个神经病变脸比唱戏的还快啊! 黎悯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大概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并且这句话很好的取悦了他,他整个人都开始像个正常人了,他说,“嗯,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就用时下那个表情包“呵,男人”的表情,看着他弓着腰站起来,随后伸手,脱下了睡衣上衣。 我立刻换成暴漫脸,两腿一个哆嗦,我说,“壮士,慢着,有话好好说,你脱衣服做什么?” 黎悯没说话,直接扑上来咬我的脖子,那动作迅速地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压在了我身上。 我说,“有……有事好商量,别动手动脚。” 黎悯眯眼笑看着我,小白脸相当漂亮,“我发现了,从古至今都有这么个道理,男女之间吵架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滚一次床单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次。” 我大喊着,“我再也不敢——唔!” 狗日的黎悯,我闷哼一声,“你早晚死在这种事情上面!” 黎悯顶着一张禁欲系霸道总裁的脸说,“乐意之至。” 我差点被他气昏过去。 ****** 又是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醒来发现自己将被子全都裹到了自己身上,又像上一次一样,让黎悯光露在外面。 我睡眼惺忪地去将自己被子分他一点,动作熟练到都没问自己为什么。 结果给他盖上被子之后我愣住了。 为什么? 我转头盯住黎悯的脸,忽然间就又有了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我不知道我盯着黎悯看了多久,我只知道那段时间里我脑袋里掠过了无数的想法和念头。 还有以前的那些回忆,所有经历过的事情。 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最后的回光返照一般,这些情节都惊人地回放在我脑海里。 黎悯缓缓转醒的时候我没注意,等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也盯着我看有一会了。 随后慢慢说道,“怎么了?” 大概是看我的表情不是很好。 我就酸涩地笑了笑,我说,“想到了以前。” “为什么要想以前呢?” 黎悯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说,“大概是因为没有未来吧。” 我也没有什么未来可以想象的,我没办法预测我以后跟黎悯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光是这样互相拥抱着,都要用尽力气去克制彼此的刺。 黎悯说,“祝贪,你能不能不要想这么多?” 我笑了,“这话的语气,是在跟我说,目前就先跟我这样混着吧。是不是?” 黎悯说,“你除了我这里,还有哪里可以去?” 我茫然了。 随后我摇摇头道,“对,我无处可去,连你这里,都不是我的归所。” 黎悯,我早就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我们之间所谓的回家,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黎悯像是无力到最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他说,“再睡一觉吧。” 我没回复他,却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拿出手机一看,朋友圈刷爆了好多消息。 房婕妤这么一个井井有条的人都给我发了一堆卧槽。 她说,祝贪,你太牛了,憋了五年回来发个大招啊。 她是在我们三个人的私聊群里发的,王毅跟她一唱一和的,对啊,我也吓到了,我说你怎么提前给我们打招呼让我们辞职呢。 【greedy:刚睡醒,你们现在有找到下家吗?】 【小房姐:咦,你不知道吗?】 【王毅:我们一辞职,黎悯就把我们两个喊去他的公司里了。】 【greedy:他?】 他怎么知道我会提前通知房婕妤和王毅的事情? 转念一想,我又跟着苦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思那么缜密,肯定把我所有的想法都摸得一清二楚。 【王毅:得亏你,全公司都在怀疑我们俩出卖公司账目数据呢,因为提前就辞职了,就我们没受到影响。】 【greedy:怎么样,被人家误以为是反派的感觉?】 【王毅:还……真他娘的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跳槽过来工资翻了个倍啊!随便他们去骂,爸爸还是美滋滋啊!】 我抓着手机就笑了,随后黎悯醒过来硬是拖着我去洗了一个澡,洗澡的时候他说,“下午去一趟金茂大厦。” 我说,“二哈直播公司的地址吧,都是网红聚集地,确定是要我陪你去?” 黎悯说,“你妹好歹在那里当上第一人气女主播呢,今天是她的网剧剪彩,不去看看?” 我站在淋浴蓬头下面鼓了鼓掌,“厉害厉害,那我必须得去。” 一个小时后,黎悯开着车子将我们带到了金茂大厦,走进去的时候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他,随后恭敬地带着我们上前,把我们领向后台,一路上遇见了好多神色匆匆的工作人员。可是他们不管再忙,都会停下来冲着黎悯恭敬地打个招呼。 我心说这人渣不会背地里又入股这个公司了吧。 臭不要脸的手到处伸,也不怕亏本。 最后来到谢婷的后台的时候,我推门进去,正好听见谢婷在拗口地背那段英文台词。 她学历并不高,只有这么一张脸,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流畅英语能力,肯定会出洋相。 但是偏偏今天的投资方里有很喜欢她的外国大佬。 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就笑了,好歹当年是个a大高材生,我走进去就开始纠正她的发音,最后我说,“不会说就干干脆脆说自己英文能力并不好,还能卖个单纯直爽无心机的人设。故意卖弄英文水平最后露馅反而洋相更大。” 谢婷一看见我,就没好脸色,“五年不见对着自己的妹妹就这么说话?你坐牢坐长进了啊。” 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说,“你这个当年的失足少女都能被一群脑残粉捧成网红,怎么,我坐牢出来还怕有什么洗不白?” “祝贪!” 谢婷不喜欢喊我姐,从来都喜欢连名带姓喊我,她刚化了妆,“听说你把虞晚眠的婚礼砸了,我倒是要谢谢你一声。那小婊|子没少给我使绊子,没想到你竟然还干了一件人室。是在监狱里悔过自新了吗?” “你也就抓着这点能说。” 我偏偏还笑眯眯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了,随后拿起她的粉底眼影就开始给自己化妆,一边挑着口红颜色,一边说,“来,五年不见,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继续说。” 谢婷看中我拿着的那只burberry的牛血红,大喊一声,“那我是最喜欢的颜色!” 我毫不犹豫拧开来,我说,“我就喜欢抢人家最爱的。何况老娘当初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用你一支口红怎么了?” 谢婷气得浑身哆嗦,“你今天突然间过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你再这样,我可把谢京喊过来叫他赶你出去了!” 黎悯站在门口没动过,我听见谢婷这句话,才轻轻笑了一声,随后黎悯上来,将花篮放在台子上,谢婷看见花篮愣了。 我挑眉,“怎么,不是花圈,嫌弃啊?” 谢婷抓着粉底就要冲我砸过来,“滚!谁要你的贺喜了!” 我没说话,就这么站起来,随后冲谢婷摆摆手道,“这支口红我拿走了。” 谢婷在那里破口大骂,我勾着脚把门一关,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房间里谢婷坐下来,看着那个花篮,又觉得不解气,刚想把贺喜的花篮弄得一团乱,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高原地在花束后面。 她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个崭新的红包,里面是厚厚一叠钱。 谢婷红了眼睛,又狠狠推开了花篮,颤声道,“谁稀罕你的花篮,谁稀罕你的贺喜了!” 另一端,我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上前打招呼的时候,那个身影正好也转过来看到了我和黎悯。 辛妲微微一笑,“你们也来了啊。” 美人就是美人,笑起来能让我这个女人都想躺在她怀里。 黎悯说,“今天网剧的主演是她妹妹。听说你在里面有客串?” 辛妲开口道,“也算是客串了。其实我有戏份,但是戏份比较少。” 我有些好奇道,“你也会缺戏啊?” 辛妲笑了,“所有人都说我不会演戏,就是一个花瓶。” 我啧啧感慨,“我也想做花瓶。” 黎悯立刻接上道,“来,我成全你。” 我当做没听见。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前台集合了闲聊着,这个时候下面走来一位摄影师,扛着5d3还加了长长的镜头,冲着我们打了个招呼。 我没看懂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但是别人看懂了,于是我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摆好的时候,就被人直接推到了黎悯旁边,黎悯也赶紧站直了搂住我,下面摄影师咔擦一下,一边咔擦一边说,“感谢各位股东今天来参加剪彩仪式啊。” 狗日的黎悯果然入股了! 狗日的还骗我说是来看我妹!明明是换了个法子让我出席剪彩!还好我在谢婷的房间里画了个淡妆出来,不然都不知道出洋相的是我还是她。 一群人看到拍完照了刚要散,摄影师又说,“哎等等,左边那对小夫妻怎么笑起来杀气那么重,能不能拜托大家再重来一次?” “……”我和黎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里看到了杀气两个字。 剪彩活动结束的时候,我和黎悯走到外面散步,我说,“你其实就是想让我过来出席对不对?” 黎悯没说话,那双眼睛沉沉的注视着我,像是无数情绪起了又熄灭,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我在想,他那双眼,到底要计算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我叹了口气,我说,“什么时候起你连喊我出去都要这样千方百计骗我了?” 黎悯不说话,很多时候他其实都是沉默的,不管我声嘶力竭地逼问他什么,他都冷漠地站在那里,如同雕像,绝不开口说一句。 所以我觉得,声嘶力竭都是徒劳无功的。 到了现在,我甚至已经,开始失去了追问的力气。 我抬头看了眼黎悯,男人深刻凛冽的眉目在傍晚的黄昏下渡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如同笼罩在光芒中央,可饶是如此,那眼里依旧是一片麻木和冷血,任何光都照不亮,冷漠地如同是坟地。 我想,那双眼睛可能就是我最后的坟地。 晚上回去的时候黎悯顺路带我去吃了一家相当高级的餐厅,据说连定位置都要等好几个月,吃完走出来我总觉得自己龌龊的人格都跟着升华了。 坐上黎悯的车再次回去,他并没有之前的事情做出任何的解释,似乎对于我的质问无动于衷。 也是啊,他向来都无动于衷。 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回家的时候,黎悯停好车,随后走到门口,按着指纹锁拉开大门,他终于说话了。 “虞晚眠被放出来了。” 我浑身一惊。 “她现在精神有点失常,所以被收押在精神病院,不过很有可能装疯卖傻逃过一劫。” 黎悯转过身来,对着我眯了眯眼睛,“所以你近期自己小心。” “你是说怕她买凶伤害我?” 我笑了,“她不是你的老婆吗,怎么,能把自己老婆放一边,来关心别人?” “祝贪,激怒我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偏偏喜欢最低级的。” 黎悯冷笑着看了我一眼,我心口徒然刺痛,见他对着我笑笑就推门进去,我只能这样跟在他后面。 黎悯说的没错,虞晚眠的确会想方设法来报复我,我已经让她身败名裂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只要跟我来个你死我活,别的什么都不怕了。 除非我让她彻底进去。 可是很多事情已经时隔五年,再想去找证据,也很难。更何况所有的事情都只是虞晚眠的出谋划策而已,真正被她利用的唐为已经再无转机,可是要决定性地去压倒虞晚眠,那是不可能。 我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沉思。 黎悯叫我最近小心点,难道是发现了虞晚眠要做什么,所以给我的警告吗? 我看着黎悯径自上楼,自己就坐在沙发中央,望着周围一圈,有些茫然。 这个家其实也不属于,属于虞晚眠。 黎悯能藏我多久呢……?藏一辈子吗? 我心头忽然间就涌起了一种恐惧感,不是对于虞晚眠被放出来的恐惧,而是一种,濒临结局,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无可依靠,对未来再无期望的一种恐惧感。 当所有的一切拉下帷幕的时候,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在家里躺了三天,黎悯后来就恢复了正常上班的日子,可是下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早出晚归已经成了习惯。 我坐在家中闲着无聊竟然开始欣赏他那些爬行动物,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同化了,甚至想学着他去伸手碰ro。 这天又正好是周末,楼晏临和谢京一同给我发消息,说是a大有个同学会,喊我要不要来参加,我恍惚地想着,同学会啊,程千绾已经没法去了,我代替她去吧。 我用微信给楼晏临回了一个好字,就开始坐下来化妆,同学会中午12点开始,现在是十点,化个妆赶过去正好。 我看了眼梳妆台上的两枚银戒指,将它们依次戴进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戴结婚戒指了,有程千绾陪着我也不错。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化妆,随后又给黎悯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今天可能晚上会晚回来。 黎悯像是提前就知道了一般,跟我说,“我叫楼晏临送你回来。”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悯对于我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的回答就是一个相当高冷的冷笑。 我心想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了。 于是我说,“那我也懒得出门打车了,你干脆叫楼晏临过来接我吧。” 说完我就恨恨地挂了电话。 他什么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一片茫然。对于未来和以后的路,也是如此。 ****** 说是同学聚会,不如说是校友会。因为不只是我们这一届的人在,连同谢京他们届的也有人参加。为首的把地方定在一个酒楼餐厅,楼晏临作为被邀请的嘉宾自然是有一大堆女粉丝迷妹的,看见我从他车子上跳下来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我一走就听见背后有人在议论。 “那是谁!楼老师的女朋友吗?” “好漂亮啊,是网红吗?” 后面这几届的学生当然对我没印象,但是同一届的还是记得我的。 徐闻看见我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祝贪?” 我正好转过头来,看见他西装笔挺站在那里,笑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徐闻。” 徐闻也笑笑,“你还记得我啊。” “是啊。” 只是当时年少青春,那些冲动早已烟消云散。我对着徐闻身后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皱了皱眉,我说,“你知道吗,从大学时候开始,就有个女生一直跟在你后面。” 徐闻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眼镜妹很快就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人啊,王子大人。” 徐闻笑得很无奈,“别这么说了啊,多丢人啊。对了,刚刚那个女生你有印象吗?” 我点点头,“大学时代的时候,每次你来找我搭话,我总会在不远处看见她。眼神特别凶,我当时就在想这估计是你的死忠粉。”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徐闻好笑地上前,帮我拿了一杯橙汁,自己则捏着一杯香槟,杯口与我的杯子相撞,“cheers!” 我看了眼那个女神早已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就喝了一口橙汁道,“说了有什么意思,反正她也没伤害到我。” 徐闻盯着我看了一会,过了好久,他才开口,像笑又不像笑,“祝贪,你变了好多。” 这么久以来,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句。 于是我抬起头来看她,冲他眨眼睛,“怎么变了?” “总觉得你现在眼神就像一个老人。”徐闻描述了一下,又怕我生气,赶紧补充道,“不是说你老了,你还是很漂亮的。” “啊,长得好看的男人夸起人来也是这么套路嘛?” 我装作无所谓一般开了个玩笑,随后垂下眼睑。 眼神就像一个老人。 我也觉得自己已经快活得就如同去死了。 我没了所有的留恋,就如同迟暮的老人,在平静又麻木地等待着死亡。 我才25岁,死亡或许对我来说还很遥远。到底是谁把我变成这样一个苍老的怪物的? 我沉默无言,低头又喝了一口橙汁,门外楼晏临总算和自己的粉丝迷妹们打完招呼,进来就喊了我一声,“祝贪!” 我抬高了脸冲他看过去,一帮女学生也都朝我看过来,有女学生小心翼翼问了句,“楼老师,那个小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一句话,其余人都跟着七嘴八舌地说着,“对啊对啊,刚还看见她从你车上下来呢。” “什么!楼老师有女朋友了!” 我和徐闻尴尬地笑笑,一边楼晏临冷着脸,“别乱说啊,这是我的老友。” 真少见,楼晏临提起我,竟然是用老友这样的字眼。 我对这那群脸色瞬息万变的女学生们淡漠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不是你们楼晏临教授的女朋友。你们可以吧心思放在学习上了。” 楼晏临居然笑了,“你也会有这种教育人的腔调啊?” 我说,“不服老不行啊。” 所有人盯着我和楼晏临,随后又一转脸盯着徐闻,徐闻更加尴尬了,不知道说什么,我看了眼,就又在人群中看见那个眼镜妹。 我微微眯起眼睛,五年了,还能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敌意,她已经不能说是徐闻的死忠粉了,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有了一种执念。 不过我没有和徐闻直说,转身就没入人群中,不远处谢京正看着我,少年有一张白皙干净的脸,细长的身板笔直的腿,站在人群中也浑然没有被埋没,看见我的时候,冲我笑笑。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现在的谢京已经比我还要高了,他正长成了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从当初那个冲撞懵懂的少年一路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消息的?” 谢京说,“楼教授给我的。” 我才想起来,我口口声声的楼老师也应该换换称呼了,随后我转头,看见楼晏临朝我这里走过来,对我说,“见到弟弟的感觉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还有我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 楼晏临说,“是啊,所以你别老是露出那种放空的表情。” 我表情一僵,“你都注意到了啊。” 楼晏临戴着眼镜,镜片后面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斜了斜,“是你发呆出神得太明显了。” 我点点头喃喃着,“其实我自己也感觉到了。” 这阵子,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 仿佛我和世界已经失去了联系,所以被停留在这一段空白当中,时间从我身边流淌而过,而我依旧是麻木的,似乎大脑没有苏醒。 我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没有办法解决。 楼晏临看了我一眼,道,“我有个朋友是很厉害的心理老师,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有些苦笑着说话,“你也觉得是我的心理病吗?可是我自己知道原因,我只是对自己束手无策而已。我想得很开。” 楼晏临不再说话,看了我一眼,随后有人打他招呼,他就又走过去和对方来往。 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我站在中间,如同电影镜头里被定格慢放的孤独主角,所有人,都在和我不断擦着肩。 那一刻,巨大的恐惧和苍凉感再一次从我心底深处冒了出来,或许我是该试着去看个心理医生,我怕这种抑郁症的情绪最后将我逼疯。 ****** 校友聚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吃完晚饭大家都说各自还有活动,有的约了人一起打牌,有的要去静吧谈点事情,还有人忙于约会看电影,于是大家用过晚餐就散了。 好多女生在路过楼晏临和徐闻的时候都默默放缓了脚步,或许会听见他们那句,要不顺路送你? 楼晏临没有等下去,抓着外套冲我道,“我们也回去吧,我送你。” 于是一帮还没走的女人就都瞪大了眼睛,我轻轻点点头,我说,“下次你可以把你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 “改变主意要试试了吗?” 楼晏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柔和了许多,不似之前带着眼镜凛冽而冷酷,像个不好接近的大学教授,高高在上。 我说,“顺路送我到tiger一坐吧。你可以先走。” 楼晏临皱起眉毛,“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笑了笑,“就喝一点点。” 出乎意料的是,楼晏临没有拦我,我们在和徐闻道别之后上车,他将我送到那里,随后道,“我家里这不远,等你喝完了要回去和我说。” 我揶揄道,“能让楼教授一接一送,我觉得是在幸运。” “好好端着你的幸运。” 楼眼睛关上车窗前对我说,“我走了,再见。” 我冲他挥挥手,再见。 刚转身要走进tiger,没想到和一个熟人打了照面。 卫阙正扯着领口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是我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在这种场合又遇见,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我尴尬地笑了笑。对于他,我觉得自己总是藏着一份隐隐约约的暧昧。 人都是贱的,不知足的,所以我才会喜欢偷偷去找卫阙,让自己有一种仿佛在偷情的快感。 很卑劣,却很容易让人上瘾。 卫阙看见我的时候,挑了挑眉,一把将我搂进他怀里,撞得我鼻子都有些生疼,他说,“真巧!” 巧你大爷!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说,“你怎么也在这儿?” 卫阙说,“想你想得心情不好,所以过来了。” 我说,“那就巧了,我也是心情不好过来喝的。” 卫阙乐了,“我请你啊,喝什么?” “威士忌可乐桶。”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卫阙一边吐槽我,一边顺路在吧台喊了一声,“两份威士忌可乐桶,再加一份小吃吧。” 这边是静吧,比起酒吧来要安静干净许多,东西很快就上过来了,我拿了根吸管,放在桶里,一边吸一边伸手去抓薯条。 卫阙也吸了一口自己面前那个小桶,皱眉道,“这破组合估计也就你点。” 我吃了一根薯条,筛盅刷在手里摇得都快脱手飞起来了,我就正好接着力道将它们往空中一抛,我说,“要不要来试试?” 卫阙眯眼,“你跟我玩骰子?是不是胆儿有点大啊。” 我也放下筛盅看他,饶有兴趣地挑眉,“那你想要什么?” “来玩点大的。”卫阙抓过另一只筛盅,“三局两胜,连输三次就发个朋友圈‘卫阙爸爸我再也不敢和你吹牛逼’挂24小时。” 我说,“卧槽,真不要脸!” 卫阙冲我道,“少废话!来不来!” 我说,“我就喜欢这种不要脸的游戏!” 十分钟后。 卫阙乐得不停地拍着沙发,我一脸郁闷坐在他对面,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卫阙说,“快呀,愿赌服输。” 我说,“换一个行不行,要不我罚酒吧。” 卫阙拖长了音调,“罚酒多没意思啊,快,发个朋友圈,黎悯看了一定气炸。”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卫阙说,“想不想看黎悯发怒起来的样子?” 我酒意上头,就把脸蹭过去,“嗯嗯嗯!” 他勾勾手指,“过来,教你个方法,还记得上次黎悯为什么生气吗?” 我说,“因为你勾引我。” 卫阙说话说到一半噎了一下,“谁勾引谁还说不定呢。反正,现在,你只要一发朋友圈,顺带一个定位,半小时之内,我保证黎悯出现在你面前。” 我兴奋地搓手手,“你说的很不错啊但是他万一揍我呢?” 卫阙说,“还不一定是揍你还是揍我呢!” 我乐了,“揍你没关系,揍我我就着急。” 卫阙怒了,干脆一把扯过我的手机,“烦死了!磨磨唧唧的,你不发我发!” 我抢不过他,等我终于把手机抢回来的时候,那条朋友圈已经发出去了,卫阙瞬间掏出自己的手机截了个图,随后对我说,“别删,别怂!” 我说,“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过五分钟我小心翼翼点开朋友圈的消息,一看就爆炸了,顿时十多条消息疯狂用过来。 闺蜜群: 【王毅:卧槽,怎么回事!卫阙?是隔壁市那个卫阙吗!】 【小房姐:人不可貌相啊祝贪……身板小小的,挺厉害啊……】 【王毅:不得了不得了,我要抱紧祝贪的大腿。】 还有一群微信私聊的 【徐闻:???卫少是你男朋友吗?】 【楼晏临:你他妈又喝多了?还跟卫阙在一块?我现在过来接你?】 我连忙打过去一堆不用,解释也懒得解释了,干脆说了一句老娘单身爱撩不撩,点开朋友圈的点赞,就看到一大堆人在那里评论。 【尉嬴:哈哈哈哈哈笑死爹啦!黎悯一着不慎被亲·兄弟戴了绿帽子!哈哈哈哈哈!】 【叶天:哈哈哈哈哈哈哈黎悯也有今天!】 【祝怀:……???令人窒息的操作。】 【傅暮终:牛逼!黎家大少被打入冷宫,卫氏公子再度获宠。】 【福臻:卧槽,卧槽,卧槽!你们怎么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发到剧本!】 【尉嬴回复福臻:孩子,你出场太晚了,想知道具体的吗,来私聊。】 【傅暮终回复尉嬴:求带求带!拉个小群吧!】 【叶天回复傅暮终:新欢旧爱的惨烈修罗场,你不懂。】 【傅暮终回复叶天:还好当年哥哥我守住了心,卫阙口口声声不让我碰自己却在背后偷鸡摸狗。】 他们在这是把我的朋友圈下面直接当做了评论区,我在所有评论里面翻了一遍,终于找到黎悯发的那一条评论。 【人渣黎:……】 六个点,但我感觉一股杀气已经从手机里漫了出来。 人渣黎是我给黎悯的备注,别人的都是名字,就他有特殊称谓。 卫阙看着我,我现在就想把他的脸按进威士忌可乐桶,加满冰块把他的脸冻成冰雕,“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技不如人而已。”卫阙摊摊手,“你看,要是你赢了,现在丢脸的就是我了。” 我说,“那他妈黎悯一样会杀过来找我算账!” 卫阙说,“反正都要找你算账,不如先让你自己解解气。” 我心想这狗日的逻辑居然听着还挺对的。 黎悯果然如卫阙所言半小时不到直接飙车到了tiger门口,进门的时候店门口的铃铛叮当的响了一阵,随后他穿着风衣,衣袍翻飞夹风带雨地走了进来,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直直冲到我这里。 卫阙早就溜开去上厕所了,我一个人瑟瑟发抖地看着他,我说,“晚上好,黎少。” 黎悯说,“他人呢?” 我说,“不……不知道。” 黎悯冷笑,扛着我直接把我扛起来,所有人都往我们这里看过来,我捶着他的背,我说,“放我下来!” 黎悯说,“跟我回家!”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酒一喝就容易坏事,就容易把所有情绪都放大无数倍。 我说,“我没有家,那个是虞晚眠的家,根本不是我的家!” 黎悯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众目睽睽之下就直接将我抗走,我在他身上挣扎,却被他摁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脱。 后来他一下把我甩在空寂的大马路上,狠狠捏住我的下巴,“你是打算就这么跟卫阙过下去了么?嗯?” 我抬头的时候,撞入他那双暴怒的眼睛里。 平时不会有一丝动容的眼底,如同狂风暴雨之下的大海,掀起惊天骇浪! 我说,“吃醋啊?” 吃醋你还娶虞晚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是这些话我没说,我硬生生忍住了,我看到黎悯冲我狠狠掐来,就像五年前那样,一把将我掐住了,用尽力气咬着我的名字—— “祝贪,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导致你会这么放肆!” 我说,“你纵容我?你说话怎么这么好笑呢,你都是别人的老公了,你管我死活干什么!” 他眼里凶意尽显,如同刀锋利刃将我的身体一寸一寸割开,剧痛在皮肤上游走,我浑身汗孔都在收缩着。我深呼吸了几口气,我说,“黎悯,你能不能给我个干脆啊。” 黎悯身体一震,却没有松开我。 我说,“你一边又对我好,对我深情,为了做了那么多。一边又要娶别的女人,保护我讨厌的人,逼着我痛恨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 我的情绪,全都被你掌握了。 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把我从你的五指山下放出来? 黎悯没说话,可是我看见了他的嘴唇在哆嗦着,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硬生生忍住了。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黎悯没来扶我,我就这样走到了马路边上,直到自己和黎悯拉开一段距离。 我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黎悯,我累了,真的,放过我吧。” 话音刚落我背后突然间有两道车灯光射过来,随即我听见风声从我耳边擦过,夹杂着杀意和危机直直钉在了我的背上! 那一瞬间,我看见黎悯瞳孔骤然紧缩。 我循着本能回头,看到驾驶座上虞晚眠的笑,“我找你好久了,祝贪!” 马达发出一阵轰鸣声,我看见黎悯奋不顾身冲我奔来,脸上带着惶恐,冲我狠狠伸出手—— 终究还是晚了。 我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这一切即将发生的时候,大街上就爆发出一阵巨响,随后我看见整个天地都在旋转着扭曲着,视野里出现了灰尘,在路灯照射下如同浮动的金沙在慢慢漂游。 首先出现的是一种茫然的麻木感,仿佛那一瞬间我的灵魂抽离了身体所以带走了所有的意识,随后所有的感官知觉才慢慢回到了身体里,痛苦也就跟着被放大了无数倍肆意游走,透过皮肤渗入我的血液里。 我胸膛剧烈跳动着,从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来。 我看见卫阙从酒吧里冲出来,在黎悯身后硬生生止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还没闭上眼睛,我大概还没那么快死,黎悯冲上去把虞晚眠从驾驶座里一把摔下来,虞晚眠已经疯了,又哭又笑,对着我说,“哈哈哈!我们扯平了!哈哈哈!” 我望着黎悯,喃喃着,有话要对他讲。 卫阙上去将虞晚眠按在车子的前盖上,气得浑身发抖,掏出手机来给傅峥嵘打电话。 黎悯跑回地上来看我,他不敢轻易抱我,一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人受过重击后不能轻易去动弹,这样万一身体里有什么碎骨就会刺伤到器官。甚至会造成伤口二次开裂。 所以他不能像那些电视剧里一样,唯美而又有霸道总裁范地抱着我。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到崩溃的眼神,死死盯着我,瞳仁已经紧缩成了针孔状,他脸色发白,就这样看着我,似乎是在震惊。 那一刻,所有痛苦的表情都从他脸上一一掠过。 我想,不算亏,能见到你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鲜血还在不断从我嘴巴里溢出来,我其实挺心疼自己出了那么多血的,可是我又没有力气把血咽回去,于是就这样,像是快断气了,用着极为轻微的语气说着话。 黎悯凑过来,他说,“已经打120了,你再等等……” 我继续自己顾自己说话,黎悯不肯听,大概是怕我在交代后事。 我停了一会,我用着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黎悯……我都因为你这么惨了,能放过我了吗?” 那一刻,我在黎悯脸上到了一种,像是濒死的人那种拼尽一切想要活下去的痛苦和挣扎,如同受着极大煎熬一般的表情。 我心想,这大概是黎悯痛到极点的样子。 黎悯没说话,只是伸手过来擦我嘴角的血,可是没用,根本擦不掉。 他越是擦,就越是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那一刻,真正的走马灯从我眼前一一掠过,就如同是我整段生命回放一般,带着我的意识飘离远去。 我想,在我短短25年的人生里,黎悯,你存在了15年。 这是大于我一半生命的数字啊,黎悯。 我悲哀地望着他,如果我们当初都没有选择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话,或许我们会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现实终究是把我们推向了不归路。 15年,整整十五年,黎悯,穿插其间的,是我的执念。 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呢,我想,我现在回头看一下自己,竟然大部分都是有关于你的回忆。 从福利院开始,帮你瞒下信物是别人的真相,看着你进入黎家成为少爷,后来被你买下,为你打胎,替你去勾引虞渊,却在每个夜里都不顾一切跟你走。 只要你喊我,我都回头。 我想,我真的是傻得可怜,我在你身上,实在是恨不下去了,才想着爱试试。 可是黎悯,你的爱竟然让我这么痛苦。 我瞳孔还是涣散,我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整片天地都在我方寸视野里渐渐凋零灰败,我想合拢眼睛,黎悯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祝贪!” 而后声音又低下来,低到……带着令人不敢相信的卑微,像是在乞求,他说,“别睡……” 我心想,或许我真的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小说里形容的都是假的,哪有人被车撞完直接一下子昏迷过去。除非是真的撞到脑子了,或许那样子对我来说还不算太痛苦。而忍受着这一切伤口,静静体验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过程才更令人发疯——就如同我现在这幅样子。 我能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虚弱下去,血液离开身体的时候,不疼,疼的是伤口。流血的整个过程并不疼,我感觉身体在飘飘然,随后血管一寸一寸冷下来,这才开始作疼,像那种针扎一般的刺痛,随后越来越密集,就如同在煎熬着我一般,让我愈发清醒地体会着这种痛苦。 我的大脑终于开始渐渐疲累,我说,黎悯,我想睡觉。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口了,早在落地不久,我的手指就已经失去了蜷缩起来的力气,连一个拳头都握不紧。 我在剧痛中失去意识,又在剧痛中醒来,后来看见那片白茫茫的天花板的时候,我的眼睛都被刺痛了,又一下子闭上。 一直守在旁边的人猛地站起来,声音颤抖着喊了我一声,“祝贪?” 我没睁眼。 黎悯来碰我,我躲不开,我现在全身一动就跟着疼,于是我干脆睁开眼睛,看向他。 可是我没说话。 不是我不能说话,是我说不了话。 我跟植物人没差别,除了会睁眼睛,别的器官好像都废了一般,我余光瞟到了自己断了打着石膏的腿被吊起来,另外转头我都嫌疼。 有细细的软管插在我的皮肤下面,连着的药水一并送入我的身体,我害怕我一转身管子就掉出来,过来看情况的护士很贴心地告诉我没关系,软管不会掉,累的话就换个姿势躺着。 我没办法拿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找我,反正我手也抬不起来,干脆不看了。 就这么躺了一天,黎悯跟傻逼似的在床边呆了一天。 第二天我感觉我的感官已经彻底归位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几乎都是疼。 我当时觉得,我还不如死了呢。 有天夜里黎悯帮我翻身——我动不了,只能他帮我,就看见我另一只没有吊起来的腿脚腕处又有血丝,眼睛都直了,按着服务铃就叫医护人员过来看我。 护士说,“你使劲了吧?” 我点点头,我就是想试试我还能不能控制我的腿。 “等过阵子就会好的,不会没知觉,你别担心。” 贴心的小护士帮我重新换了纱布随后帮着忙给我翻了个身,我动了动,压着手了,于是黎悯赶紧把我的手抽出来。 小护士走了,过了一会,黎悯上前,发现我在哭。 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我觉得自己活得特别窝囊。 我连哭,我都不能好好哭。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落进嘴里,我嫌张嘴巴费劲,就紧闭着,以为这样就不会尝着咸味了,可是还是有。 可能我哭得太起劲了。 力气没处花全使在哭上面了。 黎悯过来擦我的眼泪的时候,手是抖的,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慌张实在是少见,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像是被什么刺痛到了一般,猛地挪开视线。 我额头上有一道疤,估计又得重新缝过了,所以我琢磨着我现在这张脸可能没有漂亮到哪去。 曾经我还把这张脸当赖以生存的仰望呢。 我眼睛眨了眨,止住自己的眼泪,没说话,黎悯就替我擦了擦嘴角。 我看着他又坐在床边,可是我不想见他。 大概是我眼神里的厌恶让黎悯心生痛苦,他张了张嘴巴,可能是想说话。 可是我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 和他在同一片空间里呼吸,都让我觉得恶心。 黎悯对我说,祝贪,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不了话,我就只能这样直勾勾看着他,你要是受不了,那就滚蛋。 我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虞晚眠呢,那个天杀的死了没,坐牢了吗,关进去了吗?黎悯,那可是你老婆,你下得去手吗? 可是我没办法说话,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 整整一个星期,我那些狐朋狗友们都轮流来看了我一遍,尤其是卫阙,可以说是每天下班准时踩点,对着我就像是拜菩萨似的,“祝贪,你可快点好起来吧,我再也不做那种作死的事情了,我再也不逗你玩了……” 我没说话。 祝怀也来看过我,眸中还是浓浓的心疼,可是他心疼不了我,我看着他,只觉得歉意。 原来让一个人深爱自己也是一种罪过,因为我辜负不起。 福臻和尉嬴一并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福臻说话向来欠扁,“你……你这是,cos木,木乃伊啊?” 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个白眼。 尉嬴乐了,“小祝妹妹,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我给你递刀子捅死黎悯。” 我在心里想着,这个主意不错。 傅暮终和他老哥傅峥嵘一并过来的,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对我说,“虞晚眠已经抓起来了,你放心,这次没有漏洞可以让她逃了。” 我安心地闭了闭眼,傅暮终说,“祝贪,大家都还在等你好呢。” 是吗,可是我没想你们。 最后傅峥嵘走的时候跟我说,“对了,是黎悯抓着虞晚眠给我们的,他俩原来没结婚啊。” 旁边傅暮终跟被炸弹炸了似的,“卧槽?没结婚啊?” 傅峥嵘说,“结婚协议是假的。”那结婚证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傅暮终开始落井下石帮我出气,“犯法吗犯法吗,哥,抓了黎悯!” 我心头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没落下来。 是不是太疼了,所以不管什么样的补救就已经没有效果了。 傅峥嵘果然是跟犯罪搏斗的人,高智商高情商,摸着下巴道,“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会和黎悯一样,先把虞晚眠解决了再和祝贪摊牌。” 傅暮终翻白眼,“你别想给人渣洗白。” “没洗白啊,我到时候还要上门看看他有没有涉嫌伪造证件呢。”傅峥嵘英俊的脸上满是思考,“我就是在琢磨黎悯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变向地护着祝贪呗。”傅暮终耸耸肩膀,“从商人角度上来说呢,娶了虞晚眠,虞氏的好处就有了黎悯的份。从感情角度来说,在虞晚眠还不能彻底落网前,就不如干脆将她放在这里自己,总比放出去要安全许多,而且,黎悯那个人,这么喜欢钻漏洞,唐为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他干的,但你有证据吗,没有呀。 虞晚眠落在黎悯手里,绝对比落在祝贪手里还要可怜好吗,都不知道黎悯会干什么最后又是锅一甩,你奈我何~然后等所有事情都结局完了,再把祝贪接回来,这不是一样吗。” 傅峥嵘瞪大眼睛,“你小子才是在真的变相洗白吧?” 傅暮终摇摇头,“怎么可能!我能知道那他妈是因为黎悯结婚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帮他去办后事好么!” 我像是听见什么敏感词一样,后事? 傅峥嵘让傅暮终回头去看看我,随后他转过头来,看我一脸急切地想知道真相的样子,这富二代很贱地一挑眉毛,“不过祝贪你现在这样不能说,反正黎悯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你他妈得意什么你! 他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脑袋,“但是我还是不能认同他的做法的,就是把你蒙在鼓里全都自己一个人去干的这种想法,乍一听很情深,事实上太渣了。可能黎悯也向来没有在计划里考虑其他人的习惯,所以说你要是好了以后要一脚踹了这个人渣,我支持你。” 富二代开始当着傅峥嵘的面挖墙脚,“你到时候记得考虑考虑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了个白眼,傅暮终抓着傅峥嵘走了,兄弟俩一前一后离开病房,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回想傅暮终的话,说的真是没错。 他又能吃到盛达财阀这块肉,又能抓着虞晚眠,怎么想都是两边都完美的计划。 可惜了,没有把虞晚眠会发疯逃走这个计划算在内,所以自然而然也没有保护到我。 他的计划里从来只是他一个人,换做我,我的复仇计划里也没有他。 我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从未相信过别人。因为人性永远是最无法掌控的,所有的事情都有自己来做,才会避免了某个环节的差错。 所以黎悯每次都会在我面前露出那种强忍着什么的表情,究竟是什么让他一直忍着没告诉我呢? 可是我不想去追寻了。 答案也没有什么好追寻的,哪怕我现在知道了黎悯做一切事情的动机,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补偿。 我一丁点,都不想原谅他。 不,应该是说,已经无所谓了,所以连带着原谅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我能好起来,只要我能逃离开这个地方,我就再也不想回来。 所有的一切,给我的压力,给我的痛苦,都别想再束缚我。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这群人又是轮翻过来看了我一阵,有一次黎悯来看我的时候手里带着一个盒子。 他将我左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我呜咽了一声,警告他别碰它,黎悯目光七零八碎地落在我脸上,随后从兜里掏出另一盒首饰盒,将一枚私人订制的戒指呆在我手上。 钻石很亮,切割得相当有技术,镶嵌工艺精致,一看就价格匪浅。 他又拿出一根银链子将我的戒指套在上面,串成了一圈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 我没说话,手指在微微颤抖。 黎悯说,“上次领证的时候,我把结婚证扔了,还欠了你一场婚礼,和戒指。” 我没说话,我现在要是能说话我也不想说。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我终于能说话了。 那天我张了张嘴巴清喉咙,黎悯惊喜地凑上前,得到的是我一个字。 “滚。” 缄默一个月,我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滚。 那一刻我在黎悯的眼里看到了一整片世界都在凋零的模样。 曾经在一段书上读到过这么个片段,“当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的时候,盯住他的眼睛,能从中看到非常壮观的景色,像高山上的雪崩、龙卷风横扫村落、数十米高的海啸浩浩荡荡地扑上大陆、成群的陨石倾盆而下……” 这段话来自于priest的《默读》,当时读起来印象深刻,而我现如今就又在黎悯的眼睛里看到了这种,整个世界都在慢慢毁灭的壮烈。 我想,你哪疼得过我呢,少在那里装情深了。 黎悯就这样如同雕像一般沉默了,更如同雕像一般失去了灵魂,我看见他那双眼睛暗下去,就如同身体里的火焰在缓缓熄灭下来,随后寂静无声。 那一刻,vip病房里万籁俱静。 我似乎听到了我左手上的药水滴下来的声音。 我不再说话,倒回去慢慢躺在床上,最后闭上眼睛。 我用实际行动告诉黎悯,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黎悯也没说话,我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随后是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我只知道听他走的时候,我眼睛里终于又有眼泪落下来。 可是没人来帮我擦了。 ****** 我的身体在渐渐恢复,终于身上的管子被撤掉了一些,可是还是每日每夜都要吊水,我的手背上都是针孔,我对着那些针眼发呆,有一次问那个护士,我说,“我要是手上不能再扎针了呢?” 护士很调皮地说,“小孩子血管细,有时候手上也扎不来,就扎脚底板,或者脑袋上。” 我想了想我脑门上扎着一根针连着药水袋的样子,怎么想怎么鬼畜,心说那还是多吃点让自己早点恢复可以让手继续被扎。 黎悯不再来看我,卫阙倒是很频繁,给我带来一个消息。 “黎悯把盛达财阀扳倒了,虞渊卷了比钱去国外了。” 我吃着他剥下来的橘子,我说,“黎悯怎么跟盛达财阀那么大的仇?” 卫阙说,“一开始没仇啊,一开始还想借用人家的势力呢,这不是为了你翻脸了嘛。” 我阴阳怪气,“你也来当他的说客?” 卫阙翻了两个白眼,“我闲得慌给他当说客?我有那个闲工夫不如拿来哄你,对了你这阵子人怎么样?” 我动了动自己的腿,我说,“你看,没残废。” 卫阙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面无表情鼓了鼓掌,“哇,好厉害好厉害,堪称身残志坚的典范。” 我抓着橘子皮丢他,他冲我贱笑了一下,随后躲开橘子皮的攻击,说道,“我说认真的,祝贪,你还喜欢黎悯吗?” 我想都没想就说,“我爱他。” 卫阙像是被我这种回复给搞懵逼了,过了半天指着自己说,“那我算什么?” 我说,“老相好。” 卫阙拍着我的病床站起来了,恨不得掐死我,“女人心海底针!上了你的贼船!还是你套路深!” 我堪堪抬起手来挡着自己的脸,“我可没求着你对我有兴趣!” “你这话太拔屌无情了!”卫阙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本来想来问问你对黎悯还有没有念想呢……” 我察觉到他可能还有后半段,于是问了一句,“然后呢?问完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要是不想跟黎悯继续的话。”男人冲我挑眉笑道,“就跟着我怎么样啊,我带你去国外旅游散心。” 我想了想,我说,“好啊。” 这回轮到卫阙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动作还保持着指着自己的姿势,但是愣是没回过神来。 我说,“帮我把出国的签证给办了呗,虽说要本人过去,但是卫少爷您应该轻轻松松能帮我办好吧?” 卫阙凑上来,“确定要跟我私奔?” 我点点头,“嗯确定。” 卫阙笑了笑,“你这是在拿我气黎悯吧?” 我相当快速地承认了,“对的,能气死他,还能免费出国旅游一次。” 我补充道,“怎么算都不亏。” “我,亏!”卫阙咬牙切齿,“血亏!” 我耸耸肩,“哦,那就不去吧,我继续养伤。” “慢着慢着!” 卫阙一把打断了我的思路,“但是想想能带着你一块去旅游个小半年其实也算是占便宜了。” 我颇为赞赏地点点头,“年轻人,就要这么想,大家都不亏。” 一开始提出建议的人是他,到头来利用这个建议的人是我。 “从你这个话里我听到了一种老头子的计算……”卫阙满是防备看着我,随后还是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懒得想了,反正我高兴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确定要跟着我出去吧?” 我点点头,“在我走之前帮我打点好谢京和谢婷。” 卫阙打了个指响,“你大概还要卧床小半年,这些事情我都会慢慢安排。” “还有。” 我盯着他的眼睛,“走之前,我要去见一个人。” 卫阙看见这我这种眼神忽然间就有点被震到,因为我这个眼神太正式了,“是谁?” 我摇摇头,不说那个人名,“日子到了会有人打电话给我的,我算算也快了。” 正好啊,我卧床小半年,那个人也休养……但愿那个人能保护好自己吧……不然,我也就没有办法再帮忙了。 ******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这天气越来越冷了。 秋天过去后,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我出院那天已经是个隆冬,甚至算算就快要过年了。卫阙开车过来接我,可我在医院门口碰到了黎悯。 他孤身一人而来,背对着医院外面一大片夕阳霞光逆光而立,冲我走来,穿着一件薄薄的风衣,被吹得衣袍翻飞,可他就这样冲我走过来,冰冷细长的手指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我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着我,甚至牵扯出我原本修复好的旧伤。 我浑身一震,把他的手甩开。 黎悯看着我,用他才会有的那种,变态深情般的眸子盯住我,“你要走了吗?” 我手上的戒指将我的手指硌得生疼。 可我偏偏要说,“对的。” 黎悯,我要走了。 我终于如你所愿最后漂泊流浪。可是我宁可死在外边,也不想死在你怀里。 这是我给你的,最重最深的报复。 黎悯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话,可是到头来他什么都忍住了,将所有情绪都压进眸子里。 我分明见到他眼里痛得支离破碎,可是嘴巴上却什么都没说。 那也无所谓,反正对于你即将说出口的那些话,我也没兴趣听。 黎悯松开了我的手,他改为搂住我的姿势,这个动作突如其来地把我吓了一跳,想要去挣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推开他的勇气。 我一腔孤勇,最后都死在你的拥抱里。 我眼中终于有了泪水,我说,“黎悯,我们回不去了。” 黎悯死死抱住我,像是用尽力气。 住院部的大门进出的人并不多,可是还是有人经过,就这样对着我们好奇地看着。 黎悯也不管自己正被人打量,抬头吻我,可是这个吻很轻很轻,一碰到我就又化了。 黎悯握着我的手,他说,“祝贪,非走不可吗?” 我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黎悯,哪怕是你的,哪怕是你最后的为我计算和付出,我也承不起。 黎悯眼神很疼,终于,他松开我。 他说,“祝贪,记得回家。” 回什么家呢,我没有家,少来这一套。 说爱我,不行吗。我不要你这样的告白,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可是我到头来还是没能从他口中听见那句完整的我爱你。 我也松开他,我们两个人就像是用尽了彼此的力气,单单只是一个拥抱,都燃烧完了所有的勇气。 我头也不回地和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有眼泪从我脸上落下来。 我不知道黎悯有没有看见,我只知道我走的时候,他背影绷得笔直,我坐进卫阙的车子里,一关上车门,我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卫阙一脸嫌弃,“哎哎哎,能别在你的新欢面前哭成这样吗?很没面子的。” 我扯着餐巾纸擦眼泪,卫阙在一边发动车子,“机票我定了一个礼拜以后的,这阵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去解决吧,之后我们就要飞出国了。” 我看向他,“你都订好计划了吗?” 卫阙说,“对的。” 我说,“我不去樱花国。” 卫阙楞了一下,“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你和黎悯去过了啊?” 我没说话,卫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闷闷地说,“我还第一站就定了樱花国呢……那我们去泰国吧。” 说改签就改签,卫阙立刻打了个电话重新订了机票,随后我们开上了高架。 我说,“去干吗?” 卫阙说,“开房啊。” 到了酒店我说,“能不能再过几天,我没做好准备……” 卫阙一脸鄙夷看着我,“行行行,反正我已经对您没有抱啥挂念了。” 晚上的时候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卫阙也从下面泳池游了泳上来,最后又进去冲了个澡才算出来,他出来的时候我微微皱了皱眉。 卫阙说,“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沐浴露的味道不一样。” 卫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读懂了之后立刻就怒了,恨不得抄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砸死我,“你他妈能不想黎悯一会吗!我在你面前啊!” 我也觉得自己挺没骨气的,在一起的时候天天伤害,一离开就这么挂念。 可是我和他之间似乎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因为黎悯我这一身伤,可能等老了都不能好好安度晚年。 我忽然间记起来那个时候傅暮终对我说的话。 黎悯做着一切可以说是为了我,可是到头来还是把我伤了。 他自己大概也想不到吧,事情会变成这样,变成了大家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悬崖。 黎悯,感情这种东西,是永远都无法计算出结果来的。 晚上卫阙搂着我睡觉,我沉默地躺在他怀里,脑海里却浮现出黎悯那双眼睛。 我想,我可能需要花很久很久的力气,来将黎悯忘得彻底。 在酒店里过了三天后,我终于接到了电话,按下接听键那一刻我难以控制声音的颤抖—— 对面的mary报出一个地址后,就哭喊着,“祝贪……救我!” 那个时候,我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甩给卫阙,就这么直接冲下床穿上衣服,随后拉开酒店的房门,背后卫阙还没睡醒,喊了我一声,“去哪?” 我说,“去一趟天佑医院。” 随后,嘭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 我来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有医生拿着单子冲我过来,“是病人家属吧?快来签个字。” mary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没法想象这其中的痛苦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说,“保大人。” “保小孩!保小孩!” mary哭喊着从里面传出声音来,“祝贪,算我求你!保小孩!” 我眼睛一红,咬着牙改口道,“保小孩!” mary终于不哭了,改成了轻笑几声,我签完字看着医生进去,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她有大出血吗?血库里的血……” “我们血库里的血够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医生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走进去,我一下子瘫坐在走廊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mary还是真的留着这个孩子留到了现在,甚至不顾一切要生下来。 我当初想过,mary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或许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会想到找我,我一直都只是等着那一天,希望那天可以不要出现。 可是没想到,这个最坏的打算还是出现了。 mary想当个母亲,想生下和许江枫的孩子。 这已经不是她的小孩了,是她的执念。 这天傍晚,迎着血红的夕阳,我从医生手里看见了mary的那个儿子,那么小一团。 我想,曾经叶天说过,如果我好好调养,其实还是有可能再生的,但是再生可能会对我自己造成生命危险。 我想,我光是待在黎悯身边,就已经遭遇了巨大无比的危险了。 医生说,“男方家属呢?怎么没一个人过来看!他老婆都这么努力为他生下儿子,怎么都不过来!做人有没有一点良心!” 我借口说小两口在吵架,没想到回老家半路中要生了,医生替我们忿忿不平,“怎么能这样,这种男人不能要!” 我连连点头称是,随后跟着mary回去病房,mary睡了几个小时就醒过来了,一睡醒,她虚弱地问我,“我儿子呢?” 我说,“让护士抱去放在保温箱里了,过几天可以抱给你看。” mary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喃喃着问我,“祝贪,我还活着吗?” 我冷笑,“还活着呢。” mary看向我,“你怪我对不对……?怪我剩下这个孩子,这样以后的路不止是我苦,还要牵连着小孩苦。” 我没说话,大道理她都懂,只是我们都好不过这辈子。 mary怔怔地看着我,“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我一想到这是许江枫的孩子,我就根本不舍得打,我知道让它生下来是跟着我吃苦的,可是……” 可是她舍不得。 孩子终究是被她害了。 我叹了口气,我说,“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mary脸色一白,看来认识许江枫过后,她就在也没出去接过客。 不知道是在固执地证明着什么一般,明明知道自己再也洗不白,没有别的能力,只有靠这个,却也硬是咬着牙打零工撑下来。 我对mary说,“钱不够,我补贴你吧。” mary拉住我的手,“你和黎悯怎么样了?” 我惨笑一声说,“还能怎么样啊,就这样了呗。” mary也深呼吸,她对我说,“祝贪……你和黎悯真的散了吗?” 我心想,哪怕再舍不得,也得散了。 可能我在这方面就是比mary要心狠手辣,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以后永远都待在他的阴影里和他纠缠不清。 mary死死抓着我的手说,“你喊许江枫了吗?” 我摇摇头,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向她,“你要我帮忙喊吗?” mary哭了,说真的,原本她那么高傲,自从有了许江枫后,我见识到了她全部脆弱的样子。 爱情让人变得脆弱。 她说,“我不知道……我真的好乱,我一方面想让他知道这是他的儿子,另一方面……我却不敢让他知道。” 我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当你们的小孩,真是太可怜了。” mary看向我,眼眶通红,“祝贪,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告诉许江枫……” 我问她,“你不后悔吗?” mary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们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没有。 ****** 然而mary还是死了,她能忍着怀胎十月的煎熬,能忍着手术生子的痛苦,却没躲过名为许江枫的心魔。 她产后抑郁死了,死在我打算和卫阙私奔的那一天。 接到电话我就对身边的卫阙说,抱歉,可能要放你鸽子了。 卫阙对我说,“去吧,要我送你吗?” 我说不用了,卫阙就将我送到机场门口。 他一直在看着我的背影,我没回头。 我到医院的时候,mary已经凉了,我没能赶上她最后一面,就这么撒手人世,甚至连儿子的后事都没考虑过,就没了呼吸。 我心想,mary才是从头到尾最狠的人,她爱的从来只有许江枫,甚至不爱自己肚子里的儿子。 所以我才一开始就劝说她打了孩子,现在这个孩子…… 我咬着牙,眼眶一红,把他从医生手里抱过来,鞠了一躬。 医生眼睛也红了,大概是看着一个母亲被男方逼死,觉得太残忍冷血了吧。 我没有听从mary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要我替她保密,可我却在此时此刻,毫不犹豫拿她手机,拨通了给许江枫的电话号码。 “不是叫你不要再打过来了吗!” 对面许江枫一接起电话就一阵怒吼,随后我冷笑,“是啊,她已经不会再打给你了,我是祝贪,你要不要现在来江城的天佑医院一趟?” 许江枫声音里带着错愕和震惊,“怎么是你?” 我畅快地大笑着,“她死了啊,我替她办后事而已!” 对面的许江枫似乎是摔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冲我吼道,“你说什么?” 我笑得如同大仇得报一样,男人啊,总是在真正失去的那一刻才知道痛! “她死了,许江枫,我过来就是特地知会你一声,她死了,从此以后没人会缠着你了。对了,你可别来她的葬礼,我说过,哪怕她死了,骨灰盒也是由我亲手捧着,你别想沾上她一分一毫!” 对面许江枫直接挂断了电话,二十分钟后,我在医院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对着我大喊道,“她人呢!” 我一脸冷漠,“死都死了,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看他这样子就像是报了一个大仇,脸上的冷笑愈甚,“想进去见她的尸体,抱歉,我不允许。” “你算什么?”许江枫扯着我的衣领,被我一下子反手打掉,他似乎是不敢相信我这模样。 我轻笑一声,“我算什么?我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她所有的后事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我倒要问问你,你算什么?” 许江枫低喝出声,“那你打电话给我是为什么?” “当然是出口恶气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你看看你这样,看着实在是太令人解气了。生前你这样对待她,没想过她会死吧?啊?” 许江枫就像个孩童一样脸上露出了茫然而又空白的表情,看着我,随后又化作一片愤怒,狠狠要来抓我,周围医生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拦住。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动手动脚!” “就是!”在一边帮忙的小护士道,“老婆生孩子都不来看,现在人死了假惺惺,活该!” “你说什么?” 许江枫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什么生孩子?” 他不等我说话就又看向我,“什么孩子?是谁的孩子?” 我一脸冷漠,“跟你有关系吗?” 许江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祝贪,不要以为黎悯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黎悯不护我,你也没那胆子动我。” 我凶狠地看着他,“因为你从来只会对女人发脾气,而不是考虑考虑自己真正错在哪里!现在华美琪已经死了!许江枫,那个傻女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而你,就痛苦一辈子去吧!” 我转身推开房门,有人拖着mary的遗体拉出去,许江枫要上前,眼眶猩红,像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她不可能死了!” 他只是想要她不要再来烦他而已,她怎么会死了呢……这女人明明多低贱都要活下去,为什么会死呢? 他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巨大的痛苦朝他袭来,许江枫忽然间没了上去的力气,他怕自己承受不起太残忍的真相。 他抬头看向我,眼里的情绪被分裂地支离破碎。 他喃喃着,“她生了小孩对不对?” 我心头一紧,“你想做什么?” “把小孩给我!那是我的孩子!” “凭什么给你!你掏空她一切,还不肯放过她的孩子!” 这个时候正好mary的儿子被医护人员抱着走出来,一看见我们,就发觉到了什么,正想走回去,许江枫就冲上来,作势要抢小孩。 我也跟着上前,一把夺过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 我听见许江枫声嘶力竭地喊声,“把孩子给我!” 我冷笑,“从今天起这是我的小孩,你有什么资格!” 许江枫暴怒的脸上忽然间就像是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后他红着眼神跪到了地上,我没看错,是他缓缓地跪到了地上,对我用着近乎乞求的语气,他说,“祝贪……算我求你,把她的孩子给我好不好?” 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瞒着自己生下孩子,又会以这样一种绝不回头的姿态离开自己的世界。 许江枫的领悟来得太晚,人去楼空。 我眼眶也红了,终于没忍住悲痛,我颤着声音喊道,“做梦吧!我不会让你碰到和她有关的任何东西!这是我祝贪的小孩,和你无关!” “祝贪,你确定要和我们许家对抗吗!”许江枫站起来,全身都在哆嗦,看着我,目光极狠,“许家的人可不会让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 “那是我名下的儿子,怎么就是流浪在外?”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出现在走廊的彼端,我看见男人逆着光朝我走过来,双手插在兜里,一步一步,就如同踩着我们心脏读秒,一双眼睛冷血如蛇。 我忽然间就想起了他告别时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祝贪,记得回家。 那根本就不像是告别的话。 所以这一幕……也是在他的计算内吗? 再见吧再不相见,为何又终会相见,莫为此放弃明天。 在绝望之前,将我的誓言默念。| 他说,“祝贪,我来带你和儿子回家。” 他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在众人面前,声音冷漠,眸光森然,就这样来到我身边,在我震惊的注视之下,抱过我手里的孩子。 我发誓,这是我认识黎悯的十五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去碰小孩子,从前他一直都很厌恶小孩这种生物。 他觉得他们吵,而且无法掌控,又听不懂人话,自顾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黎悯是厌恶小孩的,可接过我手中mary的儿子那一刻,他的动作轻得就像是在碰一件很小心翼翼的东西——他从来没这样重视过小孩子。 许江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到脸色血色尽失! 他大喊了一声,“那是我和华美琪的孩子!你们两个无关的人员凭什么抱着他!” “是吗?” 黎悯站到我旁边搂着小孩,穿着西装抱小孩怎么看怎么尴尬,可是偏偏他动作又那么有气场,硬是没让人觉得违和。 他说,“半小时前,这小孩已经转到我名下收养了,想来认亲?晚了。” 许江枫双眼通红,“你疯了!这明摆着是我和华美琪的小孩!我这个亲生父亲都在这里,你算得上什么!” 黎悯微微眯着眼睛,他说,“我劝你说话之前小心点,最好考虑清楚。许江枫,这孩子法律意义上已经在我名下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他的父亲!” “疯子!” 许江枫不可置信地喃喃,望着我们两个半路跑出来抢他儿子的人,恨得眼里都是血,“我就不信,不是你儿子,你能待他如亲生一样!” “这就不管你的事情了。” 黎悯过来很自然地抓住我的手,对我说道,“走。” “站住!这件事情,许家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许江枫在背后声嘶力竭地呼喊,“黎悯,别以为你现在连带着虞家一并吞了,就可以无法无天!许家的种,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过来养!” 我和黎悯都没回头,不约而同扎入外面黑暗的夜色中。 从隔壁江城回到海城的时候,黎悯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半路上我没说一句话。 我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更没有问他是如何算到会有这一幕的,可是我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黎悯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不就是证明了一切吗? 到家的时候,黎悯从我怀中抱过小孩,他说,“你以后别去那个房间了,我给你整理了客房。” 我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我说,“黎悯,你以为我不会走了是吗?” 只不过一个mary的儿子而已,又不是我生的,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因为他留下来? mary自己都不要这个儿子,我为什么,要替她收拾残局? 黎悯没说话,可是我喊住了他,我说,“你真的把他转到你名下了?” 黎悯的权利可以做到这一切,我是相信的,可是为什么? 黎悯为什么要把一个根本不是属于我们的儿子收养过来? 黎悯说,“对。” 他走上楼,别墅里面其实是有婴儿室的,我甚至常去打扫。因为没有任何用,所以也显得空旷寂寥,只不过充其量也算是一间空房罢了。 但是现如今,这间房间很明显起到了作用。 我站起来,跟在黎悯后面进去,我说,“既然是成为了法定监护人,那么……肯定有名字吧?” 黎悯,你会让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变成你的儿子? 你有这个心情给人家做便宜老爹? 只见黎悯转身,房间里已经是重新布置过了,东西都放上了新的,明显早有准备。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在想,为了这一出,黎悯到底计算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可是我通通没问出口,那些心思算计,在这一刻的现实面前,早就不堪一击。 他将小孩放上去,转过脸来,表情颇为玩味,“得请个奶妈?毕竟小孩要喝奶但是……” 他视线掠过我的胸口,我倒退一步,“干什么!老子没有奶给这小王八蛋喝!” 我小孩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个运气喝了,这臭小子也别想喝! “还是买点奶粉吧。” 黎悯的儿子——哪怕是养子,能吃普通小孩吃的奶粉?奶粉都他娘的得是最高级的,价格还贵! 我看见他朝我走来,又不自觉倒退两步。 我问出了那个我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我说,“黎悯……既然要收养他,肯定是取过名字之后再转移到你名下的吧……他叫什么?” 黎悯走到我面前,弓着腰看我,那双眼睛无情却又漂亮得致命,尤其是盯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浑身上下都畅快淋漓—— 他轻轻说道,“黎忏,忏悔的忏。” 谁的忏悔,mary的,许江枫的,我的,还是你的? 可是我没说话,眼泪已经比我的声音更早一步从眼眶落下,我伸手捂住嘴巴,不肯承认自己被感动了。 黎悯在我头顶叹了口气,伸手搂住我,随后关上了婴儿室的灯。 那一刻我真的动摇过,黎悯是不是真的想要和我一起养这个小孩。 毕竟我再怀孕的风险太大了,要是调养不好我怕直接一尸两命,黎悯或许会用这个小孩来让我留下。 我想走的,可是我却不由自主被感动着。 他所计算的一切,他所想要的未来里面,原来都是把我包括进去的。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五年前自己和黎悯你死我活的那段日子,梦见很久没见的故人和我打招呼,梦见唐衣冲我笑笑,露出两颗虎牙。 我睡醒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茫然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黎悯坐在一边,戴着眼镜,看见我醒过来,他问了一句,“睡醒了?” 我坐起身来看他,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领口都是歪歪斜斜的,偏偏他细细长长穿着特别像樱花国的那种清瘦的帅哥,眯了眼看着我,“过来挑一下奶粉。” 我一看到那一排排字母就头疼,我说,“你就挑最贵的吧。” 黎悯竟然嗯了一声,随后说,“过几天带他去一家好点的妇儿医院看看。” 这人渣当起爹来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说,“随便吧,你要带他去看吗?” 黎悯转过脸来,一本正经看着我,“户口本上都有他名字了,这就是我儿子。” 我叹了口气,“那就是你儿子吧,从此以后你管,我不管。” 黎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是我这话超出了他的预期似的,“你……?不打算养他?” “养他?” 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又不是我生的,我养他干什么?” 正好黎悯现在带他上了户口,我可以不用管了,有黎悯在,这臭小子白捡了一个便宜老爹,以后估计能过好日子。 谁知黎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还要走?去哪?和卫阙到处飞吗!” 这厮连这事儿都知道! 我说,“往哪飞都不关你事。” 黎悯咬牙切齿,“祝贪,你这人不要太狼心狗肺了!” 我耸耸肩膀,“我本来就狼心狗肺,你跟我谈什么感情呢?”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相信感情。 重感情的人,没有好下场。 黎悯不说话了,目光就这么死死盯着我,我想他也是不会放手的,可是黎悯却偏偏要我在这里住下来。 他说,“当初是你抱着mary孩子出来的,你就要为他负责!” 黎忏都不会睁眼睛,躺在摇篮床里嘬我的手指,我怒了,“抱一下就要负责?” 黎悯说,“你杀人犯坐过五年牢,想出国吗,想得美!别逼我把你的档案发给航空部门,让他们重点观察你这个有前科的的杀人犯!” 狗日的! 我说,“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你看!” 黎悯说,“你来!老子等着你来杀我!” 最后这场争吵以黎悯的摔门而出作为结束,我呆呆地坐在婴儿室里,看着黎忏皱巴巴的脸,我心说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怎么能这么丑呢……最好长大了像他妈mary,才不要像许江枫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就这么撇下mary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联系,还是选择了待在黎悯家里。 第二天早晨一早,我起床去找他,我说,“我待不久,等孩子长大了,麻烦你告诉他我真不是他亲妈,你也真不是他亲爸……” 黎悯看都不看我一眼,站在厨房里,这个男人穿着围裙竟然在泡奶粉,不但泡奶粉,还带了塑胶手套,旁边还有个相当精密的天平秤,黎悯就这么以一种在提炼化学元素的态度,严肃又认真的表情——泡奶粉。 我走过去的时候都愣了,看见他口罩都戴起来了,似乎是防止自己的唾液或者别的细菌进入被子里,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我都跟着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黎悯听到我声音,转过身来,我们大眼瞪小眼,二脸懵逼。 脸戴口罩,梳着大背头把头发全都往后撩起来,大概是怕有头发掉进去——黎悯已经一丝不苟到了这个地步了。 我看他穿着的围裙的样子,小心翼翼喊了声,“黎少……您……没事儿吧?” 黎悯看我的时候,大概脸上写着“卧槽被我老婆看见这个样子应该怎么办很急在线等。” 整个别墅里面鸦雀无声了整整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很不给面子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悯一把抓了口罩丢在地上冲我走过来,妈的这人渣梳着大背头的样子还特别有腔调,他一把按住我,“笑什么笑!” 我笑得停不下来,我说,“我想拍张照发朋友圈。” 黎悯一把抢走我的手机,“拍什么拍!要不是你没奶,老子用得着给那小王八蛋泡奶粉吗!” 我怒了,“什么叫我没奶!我没奶怪谁!我年纪轻轻我还不想要产奶呢!” 黎悯跟我这样互相骂完就是深呼吸,深呼吸完了以后两个人都笑了。 他弓着腰伏在我肩膀上笑得像个小孩,大概长得帅的男人笑起来也是无比性感的,他就这么搂着我不停地低笑,我说,“你这个架势太隆重了啊。” 最终我进去按着分量给黎忏泡了奶粉,走近婴儿室里,把他抱起来,黎悯在一边默默看着,“为什么我刚刚泡的不行……” 我转过头看他,“我怀疑你下毒。” 黎悯张嘴就想骂人,看见我的表情后忍住了,随后我们两个就这么看着小黎忏在那里喝奶,嘴巴一吮一吮的,皱巴巴一小团,像个丑萌丑萌的小老头子。 黎悯说,“……真丑,我生得肯定比这个好看。” 黎忏似乎是听懂了他说什么,结果一下子放开奶嘴就开始哭,我在那里手忙脚乱的哄,黎悯也慌了神,闭着嘴干脆不说话。 我怒了,“这么小一个孩子,你干什么伤他的玻璃心!” 黎悯脸上挂不住了,“是比我丑呀!” 我说,“你放屁,许江枫比你帅多了!” 黎悯上前,把黎忏放回去,抓着我就往外走,我被他一路扯出去,我说,“干什么!” 黎悯说,“你好好说,我帅还是许江枫帅?” 神经病! 我说,“你真幼稚。” 黎悯按住我,“我帅还许江枫帅?” 我不理他,转脸看向别处。 黎悯怒了,开始解皮带。 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边解皮带,边挑眉邪笑看我,“再说一遍,谁帅?” 我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忙不叠加地说,“你帅你帅!你在我心里是最帅的!叶天祝怀卫阙尉嬴四大美人,都比不上你。” 黎祖宗满意了,又进去看了黎忏一眼,把他喝剩下的奶瓶拿出来,随后又给他盖上被子,挑了一下中央空调的温度,最后又请悄悄地出来,把门关上。 我轻轻问他,“睡了?” 黎悯也很轻地回答我,“睡了。” 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养小孩,于是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个新来的小家伙,顺带还临时组成了这个奇怪的养父母组合—— 一个有前科的杀人犯养母+一个嫖过娼心狠手辣的养父,这样的我们能养出什么样的小孩来? 我忽然间自己也开始期待了。 ****** 本期课题—— #要让一对原本见了面恨不得一刀捅死对方都还不够解气的旧情人怎么样才能稍微放下心头的仇恨可以暂时和平相处呢?# 事实证明,只需要去领养一个小孩就可以了。 自从每天多了一样要照顾黎忏这件事情之后,我和黎悯两个人甚至都已经忘了要彼此算账这回事,每天早起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向婴儿室—— 一个礼拜后,我跟黎悯百米冲刺跟比赛一样冲到婴儿床前面,黎悯皱着眉毛,“怎么还是这么丑啊。” 黎忏小小一团,就这么缩在被子里,睡得很熟。黎悯看着很愁,“长大了要是太丑怎么办……太丑我就把他丢回福利院……” 黎忏似乎又听懂了,睁开眼睛来看黎悯。 这个人渣养父忽然间就有了期待,满眼亮晶晶地等着他。 黎忏盯着他看了一会,哇得一声哭了。 我一把挤开他,“你把他丑哭了!” 黎悯怒了,“你放屁,是你在旁边吓到他了。” 我不服输,就站到黎忏面前看他,轻轻喊他名字,“黎忏。” “小忏忏~听到我说话了吗?要喊我妈妈吗?”我循循善诱,“妈——妈——” 黎忏睁着眼睛一脸可爱地看着我,脸上还挂着刚刚哭出来的鼻涕,黎悯在一边拿餐巾纸给他擦,一边擦一边说,“黎忏第一个肯定是喊爸爸你信不信?” 话音刚落,黎忏已经颤颤巍巍喊了一声—— “麻——哇啊麻……”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飞出一朵烟花——嘭的一声,炸开了! 我冲着黎悯激动地说道,“听见没!他先喊我的!” 黎悯也抬头震惊看着我,盯着我的脸,“祝……贪……?” 我扯着笑看向他,忽然间自己动作也一顿,随后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是湿湿的。 我什么时候哭的……? 大概是听见黎忏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在那么努力地喊出我的时候吧。 黎悯一脸嫌弃,把原本擦黎忏鼻涕的餐巾纸递给我,“擦擦脸。” 我说,“给我拿新的。” 黎悯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只不过是第一声喊妈妈而已,以后肯定跟我关系亲密。” 我说,“这位养父请不要再妄想了,放弃你的想象吧。你刚刚都把你的养子吓哭了。” 黎悯说,“那是个意外,可能是我的帅让他震惊了。” 我这是第n次翻白眼了,随后我又拿着喝空了的奶瓶给黎忏去冲奶,黎悯在我背后问我,声音很轻—— 他说,“祝贪,黎忏第一次喊的是你,你能不能留下来?” 我肩膀一哆嗦,没说话。 我没回答他,我已经疼够了,再也经不起这种诱惑了。 我用手背胡乱地去抹眼泪,黎悯就将我的人转过来,抽出我手中的空瓶子。他死死看着我,声音很坚定—— “祝贪,我们去好好调养一下身子,再试一试好不好?” 我刚擦干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越来越多,黎悯看见我这副慌乱的样子就对我手无足措,自从有了黎忏之后,我发现了他越来越多以前没见过的一面。 黎悯搂着我,他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扬起头,热泪落下。 神啊,我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还有这种机会去爱吗? ****** 不过当他刚说完这句话的下午,就发生了一件令我们措不及防的事情。 我们把小孩子送去叶天医院急诊,叶天将孩子转去专门的科室,随后将我们拉过来一人弹了一下脑门。 “把他捂那么紧,孩子身上都有痱子了,想闷死他吗!” 我没说话。 叶天又转身对着黎悯,“还有你,空调温度开36摄氏度?excuseme?这位大哥,我请你晃晃你的脑子,听听里面有没有大海的声音?黎忏是小孩子,但他妈不是蛋!还要温室孵化!正常温度就可以了,你想把他蒸熟?” 我和黎悯默默地选择了闭嘴。专业领域,还是让专业的去喷吧。 两个小时后,黎忏的情况总算好转,我们过去医院病房里看他,有专业的护士陪伴在左右,一看见我们一起进来,就笑着打了个招呼,“孩子的爹妈吧?现在状况好多了,你们下次别这么粗心了。” 我和黎悯都想解释,但是互相看了一眼,又默默咽了下去,那个护士看看我又看看他,忽然间很尴尬地说出一句话—— “小孩长得可跟你们真……唉,怎么都不像?” 我干笑,“还……还小……” 黎悯应和我,“长开了就好了,现在那么丑,我也不乐意他像我。” 我用手肘狠狠顶了一下黎悯,这个暴脾气的富二代破天荒的没吼我,就是眼神狠狠瞪了我一眼。 随后护士在一边给我们教导了好多入门的护理知识,告诉我们小孩子想喝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不要一味地多喂,也要营养均衡…… 黎悯一边听一边还拿了录音笔很认真地记下来,像是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 我想男人认真起来或许真的是一件很性感的事情,他就这么偏着脸听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就走了神,盯着他白皙俊美的侧脸,直到身边小护士喊我。 “这位夫人……?” 我猛地回过神,我说,“啊,我在,有什么需要我重点记的吗?” 小护士一脸我懂的表情,“没有,就是刚刚看您发呆走神了,我明白你老公很帅……” 我顿时脸涨的通红,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根本不承认好吗! 黎悯笑了看了我一眼,“你不用管她,东西我都在听。” 小护士说,“你老公好深情啊!” 那是你没见过他虐我的样子!! 我和黎悯两个人在半夜的时候把黎忏接回去,他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下午的时候浑身发烫都让我们吓了一跳。 回去路上黎悯问我,要不要带点夜宵。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不用了,先回家吧。” 黎忏在我的怀里嘬着我的手指头,我一把抽开来,我说,“手指头脏,不可以吃,知道吗?” 黎忏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我忽然间发现,他有一双相当像mary的眼睛,当我有了这个认知的时候,就有点想哭。 鼻子一酸,我就摸着黎忏的脸。 我说,“以后可不能出事了,我们养着你,会好好的……” mary的孩子生得很健康,哪怕是早产,却也顽强而又有活力地生了出来,随后一点点长大,一点点从原本那个丑丑的小老头样子变化开来。 黎悯见我这样,没说话,自己顾自己开着车,回去的路上他顺路打电话定了一家外卖,等我们到家没多久,外卖也正好送上门。 黎悯拿着披萨和烤鸡推门来到婴儿室,这边地上都铺满了榻榻米,我回去后看黎忏精神状态还可以,就将他放在地上,他连爬都还不会爬,几乎就是爬起来摔下去。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它自己玩的很开心。 黎悯一端着吃的进来我就闻到了香味,他喊披萨的时候特意另外加了一份芝士上去,浓浓的芝士香让我有点把持不住,我们一起在榻榻米上坐下来,随后带着手套开始吃东西。 黎忏原本自己顾着自己玩得很开心的,现在忽然之间也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朝我们七扭八歪地爬过来。 我想伸手去抱他,黎悯一下子拦住我,“你看看他会爬向谁!” “幼稚!”我忍不住对他说道,“他都还不会爬,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啊。” 然而黎悯还是固执地表示要让黎忏学会自己爬,于是就看着黎忏一边流口水一边爬过来,小短腿特别无力,几乎就是一直在摔着前进,最后爬到黎悯脚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脚。 黎悯整双眼睛都似乎是亮起来了,摘了手套就把黎忏抱住高高扬起,随后对我说,“看到没!他还是亲爸爸的!” 我说,“但他第一声喊的是妈妈。” “那是你暗示他的!” 黎悯立马就否决我,然后对着黎忏循循善诱,“臭小子,想喝奶粉吗,想的话喊一声爸爸!” 黎忏颤颤巍巍喊了一声,“麻……麻……” 黎悯整张脸都黑了,我在一边乐得直拍大腿,然后上去亲了一口他的脸,我说,“黎忏真乖!妈妈等下就去给你泡奶粉。” 黎悯还做着那个把他举高高的姿势,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抱抱他还是直接丢了他,恨恨道,“没有良心的小王八蛋!老子不养了。” 我直接把黎忏从他手里抢过来,“不养了?正好,那我带走了,以后我们桥归桥——” “想得美!”黎悯又一把把黎忏抢过来,“儿子归我,你也归我!” 我没说话,站起身去给黎忏泡奶粉,回来后我们把剩下的披萨和烤鸡吃完,随后将一直在地上像条蚕宝宝一样拱来拱去的黎忏抱进了摇篮床上,他还是心情很激动,走的时候眼睛还睁得老大。 我们轻轻将门关上,随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我躺下的时候,就看到手机震了震,隔壁房间的黎悯发来了一条消息。 【人渣黎:睡了吗?】 【greedy:黎悯,既然你想聊天,我正好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greedy:既然黎忏已经会跟你亲近了,那么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过几天我就走,你若是愿意,黎忏就交给你抚养。如果你不乐意,我就带着他一起走。】 发完消息我就直接把手机关机,随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不一会黎悯从隔壁走过来,一把将门踢开,我整个人颤了颤,“你干什么!又发神经病吗!” 黎悯走过来掀开被子,直接钻进来把我搂得死死地,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他说,“闭嘴!不许动!就这样睡觉!再动我直接办了你!” 我没敢说话了,就这么被他搂着,夜色已深,他呼吸喷洒在我耳畔,甚至还带着点紊乱,许久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 “祝贪你……为什么一心要逃?” 男人真是费解,千方百计去伤害后,又要千方百计去得到。 我没回答他,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两天后我收到一通电话,对方直接报了大名出来,“我是黎悯的母亲,有些事情希望和你谈谈。” 我抓着手机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您,没什么事想和你谈。” 黎悯的母亲气得在对面直接指着我的名字大骂,“祝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戏!抱着一个别人生的儿子就来冒充我们黎家的种,你以为这样就能嫁进豪门了?你这只野鸡别想攀上枝头变凤凰!许家已经和我们说了,现在我们两家联手要把你赶出去,你别让我见到你!小心你身边人!” “真是可惜!” 我的声音比她还要高,“你有本事尽管拿我的弟弟妹妹来威胁我,五年前有人威胁我,我杀了他弟弟坐了五年牢!这事儿不知道您有没有查清楚,我现在就告诉你,别给我来威胁那一套,知会你和许家一声,你儿子和他们家孙子的命都在我手上!到底谁有那嚣张的资本,就先自己心里掂清楚分量!” 语毕我直接挂了电话,按下挂断的时候我就笑,笑得满眼都是眼泪。 我早就知道要有这么一出,所以这一天的到来我一点都不奇怪,我将手机狠狠丢在床上,捂着脸,发出一声嘶吼。 过了几天我从黎悯公司下班的时候,黎悯还在上面开高层会议,暂时走不开,随后就有车子停在我面前,一排黑衣人走下来。 对着我,他们恭敬道,“请祝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我说,“我要是不呢?” 黑衣人没说话,却也站着没动,那架势,看样子我不去估计有的吃苦头。 可是去了也一样还是吃苦头。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一声,我说,“最好快点把我放出来,黎少要是知道了,你们猜猜你们的下场。” 黑衣人似乎是肩膀抖了抖,随后将我直接按进车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车子就迅速发动。 黎悯的公司离我远去的时候,我眼里出现了一种没有后路的坚决。 黎家老宅我不是第一次进去,当年还是祝家小姐的时候倒是时常过去玩,那个时候黎悯的母亲对我还是眉开眼笑的,似乎因为我是祝家小姐这个身份让她觉得有利可图,所以每一次都会格外亲切地留住我。 那个时候我就从这个女人脸上看到了一种浓浓的虚伪。我心里冷笑,面上却讨好。 岁月如梭,而现在,轮到了她与我撕破脸皮闹翻的样子。 我想,任何母亲大概都是容不下我这么一个人的,贪婪,自私,虚伪,狠毒。特别是豪门里的贵妇,根本不会让我这样一个比她们还要歹毒的人进家门。 一旦斗不过我,就会失去自己的宝贝儿子。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她们把儿子当做一切的心情,甚至从某些角度上来说我相当厌恶这种女人。或许跟我嫉妒她们可以生儿子也有关系。 二十分钟后,在我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许多事情的时候,车子在黎家的老宅面前停下,黑衣保镖将我按下车,随后,所有人都到了客厅里。 我一看,许家人也在。毕竟涉足过一阵子上流社会,所以他们这几个面孔我并不陌生,许江枫站在人群之中,满眼都是恨地看着我。 或许以前我还会因为这样触目惊心的眼神感觉到可怕,现在却不会了。 都失去了一切之后,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许江枫,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可怜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许家大少,许江枫的哥哥许宁楚,不过按我的想法,他应该是并不想插手帮忙许江枫的。 毕竟许江枫是抢夺他许家资产的人,这个儿子要是要不回来,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我看了一圈在客厅里的人,忽然间就笑了一下,“大冬天的这么多人,过年吗?” 黎悯的母亲廖钟琴走下来面对我,“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我抬起头来看她,“做错了什么?” 廖钟琴对着我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我知道这是即将发生的,但是不闪不躲,硬生生受下了那一个巴掌,被她扇得时候,她连我的脸都没有扇动。 火辣的疼痛从半边脸传过来的时候,廖钟琴愣了。 她看见我一动不动的样子,声音跟着飘了飘,“你这是什么眼神!抢了许家的小少爷,还骗黎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你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底线?” 我感觉我原本的旧伤口都跟着疼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直直被按得跪在地上,廖钟琴指着我怒喊着,“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你欠我们黎家一声对不起,更欠人家许家一声对不起!” 我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看看谁活得久一点,只要我没死,随时随地都可以卷土重来!” 我这样不顾一切不要后路拼命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许家人回过神来颤着声音道,“这种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忽然间就抬头看到了人群中的许江枫,蓦地笑了笑,我高声喊道,“许江枫,怎么,你没告诉你家里人小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许江枫脸色直接变了,大喊一声,“住嘴!没有人会信你的胡说八道。” 我耸耸肩膀,眼神却是看在许宁楚脸上,我笑了笑,“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人想听听许家的孙子是怎么来的吗?” 许家人似乎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替天行道教训我,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这块上面,都跟着大喊。 “谁管你死活!那个孩子是我们许家的种就行了!” “少在那里编故事!你这种女人满口谎言,实在不可信!” “就是!开始转移对象攻击了吗!” 忽然之间,有一道声音直直掠过人群,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见许宁楚冷笑着对我说了一声,“大家为什么这么忙着要让祝小姐闭嘴呢。我倒是想听听,我们许家的小孩能出什么样的事情?” 许家大少许宁楚! 果然,他对我口中的小孩来历起了兴趣,许家不想认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于是他一开口,许家人忽然间就没了声音。 许宁楚的话,足以代表许家人,我冷笑一声,依旧被人按着跪在地上,但我眼神丝毫不闪躲,直接看向许江枫,我说,“你觉得那个孩子是你们的,你不如先说说,孩子的母亲,是谁?!” 许江枫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所有人都开始看向他,连着黎家人在场一起,似乎在等待他一个答案。 许江枫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低笑,“你说不出来,我来说!孩子的母亲叫华美琪,平时我们都喊她mary,是酒吧出来的,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没关系,我们脏,你们又有多干净! 所有人脸色巨变,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江枫。 许家太太瞪大了眼睛问他,“枫儿,这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那是个女人的孩子?” 你瞧,女人的孩子……这个称呼,还真是贴切得不得了! “怎么,现在不喊是许家的孙子了,喊女人的孩子了?刚刚想要把他抢回去的又是谁?” 廖钟琴狠狠掐住我的下巴,“你少给我添油加醋!” 我死死盯着她,“那你把我毒哑,或者把我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廖钟琴怒了,“你还真以为我不敢!” 我放肆大笑,“你就是不敢!你哪有那个胆子,你不怕以后你儿子和你翻脸断绝关系吗!” 廖钟琴浑身发抖,“你这个女人,我们黎家不会要你的!” “没关系。”我轻声说着,“反正我也不稀罕黎家。” 许宁楚倒是对我的话一直都很有兴趣,追问道,“然后呢,那个女人在哪里?” 我忽然间就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下一句话。 沉默许久,我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通红,“死了!生下小孩子就死了!” 我在这里利用了文字造成了一个扭曲的事实,mary的确是死在生完小孩之后,但是我那句‘生下小孩子就死了’听起来就像是,mary死在了手术台上,而非在那之后。 所有人,都被震到了,我看到廖钟琴硬是打了一个寒颤,看得我都想笑出声来。 “这个女人,拼尽一切想给一个男人生孩子,忍着怀孕的痛苦,想把自己洗白来陪伴他,努力去证明自己。她原本是海城人,却连生小孩医院都要挑去隔壁江城,因为那个男人是江城人。可是最后她临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只有我!” 只有我! 许江枫想开口解释,却发现我字字句句都找不出漏洞来,可是事实有隐情,他想进去,被我拦了。 “是你不让我见她!” “你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绝对不会让你碰她!”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按着我的保镖,廖钟琴尖叫一声,却看见我上前,狠狠地扇了许江枫一个巴掌! 抛弃一个肯为了你怀胎十月的女人,羞辱她折磨她,临死了也不肯满足她最后的愿望! “你是要下地狱的,你知道吗!” 我双眼通红,死死抓着许江枫的衣领,“你绝对要下地狱的!绝对不会有人来原谅你!这是你亲手造成的悲剧,你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我猩红着眼看着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出一口气。 他说,“那这个小孩,现在在谁那里?” 我也笑,“被黎悯收到名下,已经成了黎家人!” 一句话,许家人顿时目光凶狠地投在廖钟琴脸上,“钟琴,这是怎么回事?” 廖钟琴慌乱地倒退几步,“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黎悯怎么会收养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野种!” 哪怕这个孩子的生母身份不堪,可是许家人到底还是愧对人家,但是廖钟琴嘴里野种两个字,直接刺激到了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间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我看见黎悯带着一帮人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 他可能踹门的技术已经登峰造极了,而且疯起来连自己家门都踹。 廖钟琴在看见自己儿子的时候,浑身都哆嗦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喃喃着,“阿悯,你回来了啊。” “这是什么架势?”黎悯面无表情。 廖钟琴已经连话都接不下去了,脸色很难看,只得转头向黎悯,“阿悯……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带这么多人来家里做什么?” “作客呀!” 背后福臻和祝怀还挥挥手,“阿姨晚上好啊!祝贪你也在,真巧!” 卫阙虽然和黎悯一道过来气氛很不好,但是到底也是跟过来了,在后面看我一眼,冲我眨眨眼睛。 看他这个表情我就想笑了,这是大家组团来帮我捧场面来了。 廖钟琴还想说话,门口就又有人进来—— “晚上好晚上好,嚯!这门怎么破了!卧槽,里面这么多人,提前过年了啊。” 傅峥嵘和傅暮终拱了拱手,“那我先给大家拜个早年。” 许家人一看见傅峥嵘都到场了,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傅大少今儿过来是?” 傅峥嵘笑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拿人啊!喏,许江枫,你涉嫌伪造身份证且私自挪用公司账目洗钱,我们有必要回去好好喝茶。” 傅峥嵘是谁?天不怕地不怕的中央区太子爷的孙子,富家子弟看见他都怕没了饭碗! 许江枫脸色变了,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他暗地里做的,而且是为了扳倒许宁楚,怎么会被发现? “不可能!我儿子怎么会!” 许家人开始出来护着他,“傅大少,做事得讲证据,你这样有证据吗?” 傅峥嵘乐了,“没证据我抓你们玩啊?” 廖钟琴一看见许江枫都开始自身难保了,就想过去帮忙,岂料越帮越乱,“这边的所有人都做过一些事情,只不过枫儿也是按着大潮之一罢了!你凭什么抓他!” 这话不就是说所有人都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嘛!廖钟琴一句话把他们都拉下水了。 黎悯这个时候开始装起三好学生的样子,“傅大哥,我每年都交税的。” 卫阙举手,“我们家也没漏税!” 尉嬴巴巴地喊了一声,“老子家里还有慈善基金项目呢!” 福臻说,“我们全国五百强从来都是安安分分脚踏实地的!” 一帮人都开始纷纷表明自己立场,就差配一首闪闪放光彩的背景音,傅峥嵘上前拿出逮捕证,对着许江枫道,“倒是要麻烦许家二少跟我们跑一趟。” 许家人现在牵扯出一个许江枫,自身难保,都开始纷纷转移注意力,“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大家都捅破不说破的事情,为什么突然间要开始算账,既然这样,你们几个都逃不了!” 许江枫红了眼睛,“别装得有多无辜,商人从来没有无辜这一说!” 尉嬴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被人抓到。” 福臻说,“我也没,不知道是谁这么弱智。” 傅峥嵘带来的人把许江枫带走的时候,我看见许宁楚对着黎悯无声做了一个口型。 大概黎悯老早就和许宁楚串通好要除掉许江枫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许家人现在自己已经慌乱了阵脚,廖钟琴留不住他们,他们都要跟着许江枫过去看看,于是傅峥嵘一走就带走了一帮人,家中还剩下黎家自己人,以及黎悯那几个朋友。 “你……你……” 廖钟琴气得不得了,指着我,浑身发抖,“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勾引了我儿子!” 廖钟琴嘴唇都发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拆散我们这个家吗!” 瞧瞧,这种话终究还是出来了。 为什么总有女人,喜欢用自己的分量,去碰撞儿子的女人的分量呢? 黎悯这样一动不动盯着廖钟琴,忽然间问了一句,“妈,是你想怎么样?” 廖钟琴直接对着他道,“这个女人是不可能进我们家门的!我不同意,你爸也不会同意!阿悯,妈是为你好!” 黎悯抓着我手腕的手指收了收,“如果我爱她呢?” “这世界上不是爱就可以满足一切的!”廖钟琴的模样就像是我挖了她家祖坟似的,“这个女人要进门,妈就自杀给你看!” 黎悯抓着我走的时候,廖钟琴在背后喊他名字,“阿悯!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和我们翻脸吗!” 黎悯没说话,留给她一个细长的背影。 我在风中被他抓上车,直接送去叶天医院里,号都没挂,把我按在叶天的诊室前。 叶天说,“要不我拿个显微镜对着你老婆的脸看看?” 我纠正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叶天吹了个口哨,“黎悯你又被甩了一次。” 黎悯没说话,叶天就从抽屉里掏出自己跌打损伤的药膏给我抹了点,随后啪的一下合拢了抽屉,“不收你钱了,请我一顿晚饭就好。” 凉凉的药膏涂在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很快就消肿下去,叶天说,“美容院问我买这个药我都没给呢!” 我说,“这是你自己做的?” 叶天伸出他的神之右手,“没有我这双手调不出来的药。” 回去的路上夜风很冷,冬天快到了,快要过年了,现在大街上也慢慢热闹起来。 我在想,这个年,我要怎么过。 ****** 令我惊奇的是,当我还在犹豫如何过年的时候,黎悯母亲又是一通电话,朝我这里打过来。 我心说这女人又想加什么戏,可是我偏偏就不,于是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 很好,对面廖钟琴气了个半死,她黎家夫人的位置坐了那么久,总算有个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她! 于是干脆叫来司机,直接奔着黎悯的别墅开去! 那一天,我一个人坐在家中,而黎悯晚归未回,家中就有一群黑衣人闯入,比上次还要凌厉的气势直接把我按在地上。 廖钟琴冲我笑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嫁入我们黎家?别想得太天真了!” 我也笑,“怎么,你以为你们黎家多少人稀罕?” 廖钟琴喊进来一帮男人,对我说,“看你这样子,想来不吃点苦头不知道疼,我今天带了一群男人过来,连求饶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刚说完话她身后就有一帮不要命的人冲上来,许多只大手胡乱地摁住我,将我摁在地上疯狂地上下摸索,我咬着牙拼命挣扎反抗,却抵不过这么多人将我压住,后来衣服被人撕裂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廖钟琴。 我说,“我这副身子脏了就脏了,不可惜。但是若是你在黎悯心里的形象脏了,我发誓你这辈子别想再洗白!!” 廖钟琴像是被吓到了,随后又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看着我,“少装清高了,我比你活这么多岁数,可不是被吓大的,想做我们黎家的媳妇儿,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我没说话,廖钟琴喊人过来拍照片,摄像机镜头对准我的脸,我拼命挣扎,这个女人却笑得越来越开心。 果然,女人永远是对女人最狠的。 我忽然间就起了杀心,一口狠狠咬住了凑过来的男人的脖子,直接咬在他的喉结上,牙齿刺破皮肉划开口子,我听见那个男人大叫一声,随后一个巴掌冲我甩过来! 我被他打出去翻滚着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的时候我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我对着廖钟琴说,“你有那个胆子弄死我吗?” 廖钟琴后退几步,身后立刻有人挡住我的视线,拦在她面前。她像是得到了什么保障一般,指挥着那帮人再一次冲过来,我没有犹豫就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往楼上跑! 回到黎悯房间里,我一把反锁住门,门外有人不停地踹,甚至拿了工具开始砸门。我颤颤巍巍地拿着手机给黎悯打电话,接通一瞬间,我哭喊出声—— “黎悯,救我!” 下一秒,他房间的门锁摇摇欲坠了几下,随后就被人狠狠砸开,我看见他们朝我涌来,将我头朝地上狠狠砸去,随后拖着我的身子往外拽。 我手指死死攥成拳头,“别碰我!” 眼前的一切景色都在天旋地转,所有的视野开始渐渐崩塌,直到后来有一道细长的身影如同闪电劈开我混沌的视线。 我看见姗姗来迟的黎悯一脸惊慌地抱住我,随后转头,脸上暴怒,甚至不顾那个女人是他母亲,怒吼了一声,“你敢动她?” 廖钟琴大概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幅场景,脚步不稳,身后保镖扶住她,关切道,“少爷,夫人这是关心你……” 话还没说完,黎悯一个玻璃杯砸碎在他脚边,眼里红得像血,“闭嘴,还没轮到你这条狗说话!” “你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骂我的人?” 廖钟琴怒不可遏,“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身世有多肮脏吗?” 黎悯说,“所以呢?” “所以?” 廖钟琴眼睛红了,跟着眼泪一下子出来了,“阿悯,妈妈生你养你这么久,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这个女人在一天,妈妈就不安心!” “不安心,就去看医生吃点药,你这是病了。”黎悯笑了笑,“想和你的好朋友祝夫人住在一起吗?” 祝夫人?祝怀的妈妈,后来因精神错乱住进疗养院那位贵妇!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五年前祝夫人字字句句不肯放过我,后来却进去了疗养院……这一切,是不是黎悯在背后操控? 是不是他将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可我没说话,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看见祝怀从门口进来,从黎悯手里抱过我。 原本争锋相对的两个男人此时此刻却无比默契,黎悯说,“带她去找叶天。” 祝怀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廖钟琴。 他说,“阿姨,祝贪好歹是我妹妹,您真的……很让我失望。” 廖钟琴脸色一片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祝怀,忽然间明白过来。 “你竟然叫祝家人插手?” 她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阿悯,你到底是怎么了,被这个女人鬼迷心窍了吗!她到底哪里好!” 黎悯冷漠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祝怀将我放上车子,我看见黎悯细长的身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车子开远。 看见车子走了,黎悯才换了一副表情,看着廖钟琴的眼里,没有半分情意,他压低了声线道,“妈,是不是我看着挺像个傻逼的,所以你觉得能把我掌握在手心里随便怎么搓?” 廖钟琴被他这句话直接吓得眼皮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妈是为你好!” “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 黎悯冷笑,“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以后连老婆都要帮我娶了啊?” 廖钟琴被他这种口气给吓着了,“阿悯!你这是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您都找人轮奸我爱人了,你还要我给您尊敬?你把我放在眼里过吗?” 黎悯上前,一把夺过旁边保镖手里的照相机,狠狠摔碎在地上,他抽出内存卡直接捏碎在指尖,对着廖钟琴温柔地笑了笑,“都这个地步了,还要指望我来哄您?妈,您一定是日子过得太久了有些搞不清楚现实,我觉得您得去和祝夫人一块疗养。” “你这是要关你妈?”廖钟琴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问了一声,“好啊!黎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要跟自己妈妈翻脸了!” 黎悯继续冷笑,一句话不说。 可是就偏偏是这副模样,看得廖钟琴心里都跟着发虚,她后退几步,忽然间像是猛的想到了什么一般,捡起地上摔碎的杯子碎片,抵着自己的手腕道,“阿悯!你要是去找那个女人!妈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她就不信,她的儿子肯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母亲去死! 岂料黎悯只是这样看着她许久,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轻笑了几声。 那几声听起来似乎还挺愉悦的。 黎悯就站在那里,对着廖钟琴勾了勾唇道,“您割腕吧,我看着。别只是装模作样,我想看看您有多在意我。” 廖钟琴两脚一软就这么直直摔在地上,一群黑衣保镖手忙脚乱来扶她,却发现她哆嗦得厉害,根本扶不起来。 廖钟琴说,“黎悯……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你妈妈?” 黎悯上前,弓着腰蹲下去,对着廖钟琴笑笑,“妈,尊重这种东西都是互相的。从最开始我什么都没要求过的时候,您就一而再再而三逼我。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工具?” 廖钟琴脸色惨白,眼泪落下来,偏偏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时候黎悯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哄狗一样拍了拍廖钟琴的脸,“不过刚刚那段都是体面话,反正你这种人良心也不会有任何愧疚,接下来的才是我的真心话。” 他一字一句,如同利刃捅开廖钟琴的心脏,牵扯出剧烈的疼痛感—— “别在我面前自称什么妈妈,我对您这种女人,真的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养了我十年,连我不是您亲生的都不知道,廖钟琴,你真的挺可怜的……” 廖钟琴如遭雷劈立在那里,“你说什么?” “公司的股份我都已经还给你们了,从今天起我就不是黎家大少爷了。”黎悯眯眼笑着,如同妖孽,“您还有什么话来逼我吗?我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外人,您不是也当着亲儿子一样养了那么久吗……” “你在说什么!阿悯,妈妈听不懂……” 廖钟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你在说什么……阿悯……不要吓妈妈……” “我没吓你啊。” 黎悯啧啧地摇了摇头,“还记得福利院里的胖九吗?那个发烧导致后来痴傻的小胖子。那个才是你的亲儿子,当年你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抱住了你的腿,可惜你一脚把他踹开了。” 黎悯说完这段话,就重新站直了身子,终于眼中最后一点的怜悯也不剩下了,他看着廖钟琴,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随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这栋别墅。 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要留恋这些有何用呢? 廖钟琴在他身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惜了黎悯连个回头都没有给予。 ****** 五年后 “咦,你今天怎么又有人送花!” 我忙着核对账目,对面警卫又捧着一束花过来,于是坐在我旁边的外国友人用英文问我,我也无奈地耸耸肩膀,用流畅的英文回她,“我家里都能开花店了。” “话说你都30岁了,再不结婚就要和芬莉小姐一样了。我可不希望看见美丽的miss祝变成一个老女人。” 友人菲亚对我眨眨眼睛,“宝贝,今晚有个派对,戴恩先生会过来,他之前对你示了几次好了,你不如试试?” 我摇摇头,“上帝,我求求你别再给我推荐男人了,你给我推荐的男人都可以开花店了。” 菲亚说,“男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既然你也是丁克主义者,干脆就让自己活得开心点!” 我说,“我才不是丁克主义!” “得了吧。” 她一脸我懂的表情,“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丁克了,或许某天人类就要灭绝了,哦天哪,那个时候我肯定要和我的爱人大逃亡。” 我觉得她的脑洞完全可以去写小说了,不知道国外小说网站有没有她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情节。 菲亚在花束里找到一张卡片,上面写中文字,她问我,“嘿,greedy!你的追求者是个中国人!” 我说,“我也是中国人。这没什么可稀奇的亲爱的好奇小姐。” 菲亚惊叹道,“这多巧呀!在国外能遇到同乡人,你真的不去见见这位mr.li吗?” 我说,“不见。” 当天晚上下班,我被菲亚拖着去了一次公司私底下的派对,戴恩先生捏着香槟冲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转身就想跑。 “甜心祝,她们都是这么喊你的。”戴恩先生冲我笑笑,“你在我心里也是个甜心,没错,这个词语太适合你了。” 我只能回应笑脸,“谢谢戴恩先生。” “不必要这么拘谨。”戴恩伸手搂住我,悄悄在我耳边说,“看见前面的人群了吗?那些都是记者,你知道的,我们公司将会迎来一次换血,上头有新的老板过来了。” 我眼皮跳了跳,第六感告诉我差不多可以辞职了。 戴恩风度翩翩,对我说着,“如果你喝不下酒,可以不用喝。当然,我是乐意你喝酒的,这样或许你喝多了会给我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 “多谢戴恩先生。”我也只能笑着这么说。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男性蹲在一起窃窃私语。 年龄大的那个有一张白皙俊美的脸,丝毫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一双眼睛细长妖孽,他勾着唇,伸手理了理身前小男生的领结。 “记清楚了吗?见到她就开始撒无赖。” 黎忏点点头,穿着一身小西装,像个小大人,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双相当漂亮的丹凤眼——他和黎悯不像,但是也足够惹人怜爱。 “我明白了,爹,你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黎忏装作大人的样子老成道,“我可不想你光棍过三十岁,太惨了……” 黎悯脸色铁青,“臭小子,你老子我光棍过三十,你也一样大过年没妈疼!” 黎忏说,“所以你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懂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纷纷一脸沉重的点点头,仿佛这次不是去勾搭而是去上战场。 黎悯站起来,推了一下黎忏的肩膀,“去吧小梨头!” 黎忏迈着小短腿开始跑,我在人群中穿梭,忽然间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妈咪!妈咪!” 我转身一看,中国孩子,英文发音倒是很标准。 这臭小子啪的一下摔在我面前,抓着我的裤脚,“妈咪!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仔细一看黎忏这张脸,草,记忆中的mary一下子冲我扑来,我后退两步,小家伙死死抓着没松手。 “放……放开!” “妈咪!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黎忏英文很流畅,显然黎悯这种精英教育把他教的很好,我眼眶有些红,我说,“谁是你妈!” “你是我妈!” 所有人都愣住了,戴恩先生看着我脚边的小孩子,有些错愕,“嘿,这小家伙是?” “你好,我是我妈咪的守护神,你可以叫我黎忏。” 黎忏站起来,毫不畏惧地和戴恩先生用英文交流,“不过不好意思,我妈妈已经有爸爸了,所以你,要排队!” “黎忏!”我用中文喊他的名字,声音都有点飘,“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忏看我一眼,“当然是想你了所以出现在这里了!” 我后退两步,他就上前,也不知道这压迫人的架势是跟谁学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群发出一阵议论声,随后自动分开一条缝—— 五年中那张一直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的脸的主人就这样一步步朝我走来。 黎忏跑到黎悯身边,指着我说,“爸!我没助攻错吧!” 黎悯说,“干得漂亮!” 黎忏又看向我,“妈咪,我五年没见你啦,我很想你啊!” 我很想你啊! 他从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变成了现在这幅鬼灵精怪的模样,而且还相当漂亮。 回忆袭来,我眼眶一红,直直站在原地没了逃跑的力气。 戴恩在旁边惊奇道,”老板……?您,您和祝贪小姐是……?“ 这是最近刚要上任的新总裁,怎么和祝贪看起来像是旧识? 那个小孩莫非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这五年来定期都给祝贪送礼物的人……就是这位新老板? 逆着人群迎着光,黎悯冲我张开双臂,他笑了一下,原本冷情的脸上顿时如同春风拂过,仿佛那个黑暗冷血的他不复存在一般。 五年,从中国到洛杉矶,他成了我最后的归宿。 他说,“五年前的事是我错了,祝贪,重新说一遍,我爱你,我不想一个人过三十岁的光棍节!所以能邀请你一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