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蔚蓝之巅》 第1页 [现代情感] 《他在蔚蓝之巅》作者：姜芋几【完结】 文案1. 艺术馆收留了个男人，听说他无家可归，身世悲悽，很是可怜。 这日，馆长的侄孙女姜西来到艺术馆，要见一见这个人。 四四方方的后院，姜西突然闯入，便跌进了一双疏离气与清淡气皆存的眼，他气质出尘，英俊骄矜，看她的时候是不动声色的冷淡。 姜西对陈鹤予一见钟情，于是没脸没皮展开追求。 不过一个月，陈鹤予受不了了，冷目灼灼的睨着姜西，语气懒散，问她，「你换个男人不香吗？」 当晚，姜西一把推倒陈鹤予，半跪在他身侧，低在他耳边的声音宛若莺歌软语，「可以，只是你喝醉以后别叫我名字。」 屋内最后一盏灯灭，陈鹤予恍然睁眼，漆黑入目，他勐然推开身侧的女人，冲进卫生间着魔似的呕吐。 吐过之后，他抹掉嘴角秽渍，泛满血丝的赤目回望门口发怔的女人，冷笑道，「看到了吗？我就是个滚进地狱里的垃圾。」 2. 姜西赴一场环保论坛参与演讲，紧张到眉心颤抖。 前一秒，他在台下轻声呢喃哄她:「我会看着你。」 下一秒，他落座各环保领域大佬云集的贵宾席，在离她最近的第一排中心位置：看着她，目光不移。 姜西：？ 姜西：你不是说你是垃圾吗哥哥？ 3. 黑暗恐惧症再一次发作，陈鹤予像个怪兽一样连夜离开。 安心治疗，驱海远航，最后将她期待的海洋纪录片做到了极致。 都以为他这一走，就是抛下过去，再也不会回到她在的那座小城了。 航海行程中的某天夜里，一帮糙汉饮酒聊天，忽然就说起了当初远远瞥见过一眼的软萌嫂子。 眼看陈鹤予阂眼，靠坐在一处很久没有说话，都以为他睡着了，便大着胆子玩笑： 「小西姐不打电话来，老大也不打电话去，看来早就把小西姐给忘啦。」 蓦地，他睁开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在夜里泛红，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我忘不了。」 有人趁机问：「陈导，小西姐是谁？」 陈鹤予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过，一字一句刻进血液骨髓里：「是姜西，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此生的信仰。」 /我涌入深海，包裹我的是浑浊与潺潺，而你是昏暗之中，透进海域照亮我的那束光。/ /山高水远海路漫长，这一次，我为姜西而来。/ 4. 传闻，众达要拍摄一部新能源汽车的环保宣传电影，董事长亲自请了海洋大纪录片《蔚蓝宝藏》的总策划人作特聘导演。 口口相传，那位人物不到三十，父母是声誉全球的鲸鱼专家，一家三口在海洋领域内都是响噹噹的人物，且英俊多金，a海海域内更有一处私人岛屿，价值过亿。 剧本会即将开始，会议室内外站满了人，各个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等人来，要辨传闻真假。 在走廊的那头，黑色制服的保镖齐齐排了两列，护着的那人西装革履，宽肩窄腰，长腿流利，气场强大到胜之一旁的董事长。 会议室里，有人一眼认出他，诧异着：「这不是姜西那个没钱没势的还抛弃她的前男友吗？」 鬼个没钱没势、无家可归、身世悲悽。 姜西冷冷淡淡瞥了为首那人一眼，不动声色的轻哼:「认错了，他大众脸而已。」 大众：「……？」 你是在开玩笑吗？ 5. 「双c双初恋，女主是没正调的人间小太阳，男主前期自暴自弃会被慢慢治癒。」 「黑暗恐惧症重度患者的救赎，二人梦想的重拾，此生致力于环保事业与爱你。」 当前被收藏数：653 营养液数：222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西，陈鹤予 ┃ 配角：崔栩仟，陈庭，伍清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看见了，是蔚蓝色大海。 立意：此生致力于环保事业与爱你。 第一章 晚春五月，已经有初夏的气息。 海风混杂着泥腥味，也炽热。 辽辽无际的晴空，蔚蓝无边的海域，水天一色，茫茫万里，只一艘私家邮轮以极快的速度往北方向行驶。 「小鹤哥。」船舱客座室出来一个蓝衣青年。 有个不便打扰的电话在响，拿着手机的蓝衣青年也在为难，怕扰人，他的声音很低：「是蒲老师的电话，打了很多遍。我想，他已经发现你离开了。」 他对着甲板上的男人背影说。 男人穿得很规矩，是特意收拾过。白衬衫，黑西裤，个子极高，长腿线条流利有型，双臂有气无力的撑在轮船边围的护栏上，袖子叠起两卷。 他弓着背，把头低得很低，海风唿唿迎面直吹，原本修剪规矩的头髮也混乱飞扬，轮船行驶速度之快，海浪溅起的水花打到一些在他的眼皮。 他眯了眯眼，速度非常缓慢的抹了一把眼部，支撑身体的手便松了一只，随着轮船的起伏，万分无力且无奈的踉跄了两步。 有点狼狈。 蓝衣青年本能的冲上前去扶他，却在半米距离的时候止住脚步。 ——不能扶。被叮嘱过。
第2页 犹豫之间，苍白的手已经伸向自己，男人眼底一丝情绪都没有，声音夹杂着海风，也变得飘渺：「给我吧。」 「鹤予。」电话那头声音沉稳，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你不愧是你爸的好儿子，有胆识，有魄力，独树一帜，真叫人敬佩不得。」 声音发寒，一字一顿：「只是唯独不要命。」 「你为什么要走？」电话那头还有翻找的声音，抛掷物品的声音，蒲利江打开药箱，震惊之意难掩，「陈鹤予，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居然连药都没有带！」 单一个「药」字，让他脑袋「嗡」得一震。 终于有了反应：「蒲老师，你别——」 别翻我的东西。 话未说完，高大清瘦的身体一下弯下半个身子，肩膀抖成了筛子，他一手握住手机的话筒，另一手握紧拳头死死封在嘴上，视线飞速在甲板区域内扫视。 不等找到，蓝衣青年已经把垃圾桶送过来了。 胃里翻江倒海。 高而清瘦的身影抱起垃圾桶勐然跪在地上狂吐。 先是清白的唾液，再是枯黄色的苦水，他的胃里本来就没有一丁点的食物，因为早知道会吐，所以二十七个小时没有进食，没有睡觉。 血糖急剧下降，他眼前一片漆黑，接过蓝衣青年递来的手帕，抹了把嘴，跪在甲板上懵了好一阵。 哪怕不清醒，陈鹤予指节发红，仍旧把手机的话筒握得死紧。 电话那头的蒲利江显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持续警告。 「如果天黑的时候你还在路上，如果你没办法在天黑之前躲起来，如果你住的地方意外停电……你该清楚危险，连自己房间里的灯光暗上两度都不够，所以你打算去哪里？」 「半年没有病发不代表你好了，是你半年都没有出过房门。」 「你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我再说一遍，你必须马上回岛上，得回来。」 「……」 「陈鹤予，你给我说话！」 良久，靠坐在甲板上的男人终于举起手机，将耳筒贴在耳边，胸口起伏，艰难喘气。 眉下是深邃的眼，泛着血丝，眼眶通红。 虚弱的身体几乎禁不住风吹，他缓缓俯下高大的上半身，坐到甲板上，光是这个动作就花了他半分钟，然后背靠着一处，双腿伸直，头无力的靠着身后可支撑他的地方。 他的声音是低哑的、绝望的：「蒲老师，我要一辈子生活在亮处，求死死不得吗？」 「我不想永远在岛上。」过了一会儿，他补充：「现在不想。」 「去外面当然也可以，至少等你好了以后，你不该这么抗拒治疗，已经三年……」蒲利江话没说完，嘆了口长气。 三年。 这是漫长的三年。 三年前，东南亚加里曼丹岛，颇受瞩目的海洋纪录片《蔚蓝宝藏》正在有条不紊的取景拍摄。 他们的制作团队很小，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身兼数职。 那时陈鹤予作为海洋纪录片总策划人亦负责深潜拍摄。 他有十年潜水经验，水下拍摄手法技巧掌握得甚至比专业摄影师更好。 第一次病发的时候，他刚刚潜入水下十五米，是潜伴摄影师发现他的异常，没有犹豫的将他捞上来，惊险救回一命。 但陈鹤予这一病，海洋纪录片也被迫终止。 是黑暗恐惧症。以恐惧为主，恐惧的程度与实际危险并不相符。 起初他积极寻医，最终确定产生黑暗恐惧的源头在于能见度极低的「深海」，从而对「黑暗」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 第一次病发后，只要他身处在黑暗环境中，就会产生恐惧感。发作症状主要在于生理性呕吐，难以自控，伴随全身无力，且有反覆和持续性的迴避行为。 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快能好起来：一个过去十几年都在和大海打交道的人，怎么会对海产生恐惧？ 而事实是陈鹤予对海洋的恐惧感越来越高，持续性迴避已经使他看见电视里的泳池都能呕吐好一阵。 一直到今天。 …… 海浪翻滚的声音近在耳畔，这世上每一片海域都是他嚮往过的气度。 他为此流过血，溶过汗，可以说生病之前，他以为这辈子的命都是送给深海的。 事实不差于此，他的脑子混沌一片，大约又要开始了。 蒲利江始终在陈鹤予的小房间里乱转，寻找着他离开前留下的痕迹。 垃圾桶里有已经空了的止吐药盒、特配的晕船药盒。蒲利江目光停留在那两盒空药盒上，骂了句脏话。 「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会毁了你身体机能的药才上的这艘船。」 「蒲老师，给我一点时间。」 陈鹤予的语气近乎卑微，恳求着：「半年就够了。」 「你的目的地是临州？」 南方小城，江南水乡，他母亲的故乡。 电话那头淡淡应了一声，蒲利江紧随着嘆息。 是在犹豫。 他的情况并不好，长时间的紊乱作息和不规律饮食已经让他部分的身体器官受到了影响，蒲利江一直以来为他干着急，可陈鹤予这个人偏偏又这么固执。 「你太冒险了，鹤予，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有多差，没办法承受下一次的意外发病。」
第3页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随着邮轮起伏，来了一阵眩晕，他撑住额头，声线凉凉：「我不会让自己死掉，蒲老师。」 陈鹤予的语气太过轻松，蒲利江一阵心酸：「你这孩子，你——」蒲利江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现在去临州？」 陈鹤予回答的很快，只是吐字慢，「因为我已经想不起城里的生活了。」 「人间的烟火气，脱离海面，脱离岛上的生活。」他在自嘲的笑了下，心底其实挺难过的，「十五岁，你和我爸妈把我接到国外，这些我都没有再感受过。」 即便他生病之后回了国，但这三年他都住在岛上，这半年他都没有出过房间。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利用一切条件帮他逃避与海洋相关的，但同时也在想法设法让他去面对海洋。很矛盾，他一直以来都是被动的哪一个。 心理医生的建议是脱敏治疗，这不是唯一的办法，但是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的牴触情绪已经到了难以可控的境界。 「我不想过一眼就能看到海的生活了，蒲老师。」 小岛上，他房间的窗外就是椰影绿荫，透过琐碎枝叶后的背景，是那片暗涌不断的蔚蓝色海岸。 受够了，看够了，起起伏伏的海面。 蒲利江更久的沉默。「半年太长了。」 「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后，我来临州接你。」 蒲利江手旁是陈鹤予的病情记录，厚厚一本，翻上一天都恐怕翻不完，他闭目妥协，宽声道：「如果你非要这样，那就照顾好自己，惜命一点，等你到了地方，让姜老太太给我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声音，只有海风唿唿，海鸥低鸣。 「好。」良久，才传来一句沙哑低沉的：「谢谢，蒲老师。」 --- 临州市的码头在南岸，货运居多，客运量极少。 毕竟连接两座城市的跨海的桥早早造好，开车和大巴都花不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有谁会愿意花个一天的时间坐船慢悠悠的从海上飘过来。 除非是个傻子。姜西暗暗在心里嘀咕。 日头偏移，墨镜上再次渡上一层暗光，姜西脚踩着一个木墩，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脚扭它。 这是码头唯一一家小店门口的休息区，三列长椅，三列桌子，头上连个罗马伞都没有。 姜西在这里坐了一天，只能时不时换位置找阴凉处。 咔。姜西咬碎了嘴里含了半天的充气薄荷糖，摘了墨镜，露出一张明媚的小脸，粉唇黛眉，鼻子小而秀挺，一看就是灵气的长相。 她起身轻哼了首调子欢快的歌，又转身去小店买西瓜汁。 「老闆娘，你家西瓜汁是鲜榨的吗？」 「当然是了，难不成还用粉泡的？」老闆娘说着，把冰箱里的小半个西瓜拿出来给她看。 姜西顿时笑眼眯眯的：「您是不知道，前几天让我买到糖精泡的了，噁心了我好一天，我啊一看您这儿就是做正经生意的，看看，这西瓜用得都是无籽的！」 老闆娘被逗笑：「小姑娘识货哈，我给你榨浓一点。」 姜西扫码付钱，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竹纤维和玉米淀粉特制成的可降解随行杯：「谢谢老闆娘，好了帮我装这里就行。」 老闆娘一怔：「哟，我这里的一次性杯都是消过毒的，干净。」 「这不是我正好带着杯子嘛，给您省一个杯子钱。」 老闆娘笑笑，把杯子收了过去，切西瓜的时候又说：「小姑娘，我看你不像本地人，说话一股京腔，是北京人吗？」 姜西刷了下手机，点开微博，抬眼笑了一下：「土生土长临州人，就是在北京上的大学，那会儿三个室友都是北京的，没办法，被带跑偏了。」 「哟，北京上的大学，哪个大学呀？」 「北京航天航空大学。」 「飞行员？」老闆娘下意识想到这个。 姜西淡笑：「不是。老闆娘，再加点冰块。」 「欸，好嘞。」 等西瓜汁的间隙，姜西再次确认了一遍微博上网友发出来的博文和配图。 【网友】： 「啊啊啊啊临州南岸码头偶遇大明星崔栩仟，本人真的帅到爆炸！亲切合照了，说是在等人，就不多打扰啦！」 图片中，合照背景就在上岸口，其中大明星崔栩仟穿着一身的黑，黑衣黑裤黑帽黑口罩，下巴都封得死死的，在他的身后有两道鲜红色油漆涂抹过的旗杆。 姜西放眼望去，那两道旗杆就在理她直线距离不过二十米的地方。 姜西锁了手机，又往周边扫了一圈，只是还没有看见这样的黑影。 「小姑娘，给你加冰的西瓜汁。」老闆娘把她的随行杯放在台面，又在旁边摆上一根吸管。 姜西拿走了杯子，没拿走吸管，「谢谢老闆娘。」 距离上岸口很近的地方，有一艘邮轮由远渐近，夕阳做衬，气势大得犹如军舰归航。 一时没看到崔栩仟，姜西更加耐心等待，大大咧咧往小店门口的休息区再次坐下，双眼定定的看着上岸口的地方。 彼时邮轮已经靠岸，老半天后，一前一后下来两个男人。 白衣服的走在前面，蓝衣服的走在后面。 等上了岸，蓝衣服的人把一个硕大的黑布包往对面的人手里一递，一步三回头的回了邮轮。
第4页 姜西一口西瓜汁呛在喉咙。 她看的认真，还想瞧瞧这么大一艘船上会下来多少人，感情就下来两个人？ 哦不对，现在只剩白衣服的那个人了。 她低头，摇了摇手中杯子里的冰块，视线又随便一扫，人头攒动之中，赫然发现了一个黑色身影。 红色旗杆后，躲躲藏藏，看似十分小心翼翼。 姜西一眼认出，是崔栩仟！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拔腿狂奔。 旗杆后，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明显注意到了直奔他而来的女人，立刻拐了个弯往反方向跑。 「小仟小仟！等一等！」 「小仟！我不是粉丝！」 「……」 大姐！！不是粉丝更可怕好吗！！ …… 空气温润湿热，远处的天际映出了一片霞光，海风吹拂海面，灿灿金光也在波动。 陈鹤予接过包后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包并没有很重，但是落到他肩上后格外的沉，像背上了一块重铁。 他觉得需要马上打到一辆车，去最近的酒店办理入住。 刚走两步，忽然有阵风似的黑影从他身边掠过，大概是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勐的一下，擦到了他的肩膀。 他没站稳，一阵踉跄，瞬间觉得头更加晕。 不等他有提步，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望向前方，竟看到有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女人身影正以疾速朝他直奔而来，越来越近。 来不及等他有任何反应，一声闷撞声，女人结实的身躯已经毫不客气的扑在了他身上。 二人双双倒地。 姜西手中的随行杯被她抛到半空又坠下，冰凉的西瓜汁在空中倾倒，杯子落地破碎的时候，她的头髮也成功的被西瓜汁浸湿。 不顾及自己的狼狈，姜西第一反应是抬头，粗略扫视，已经看不见崔栩仟的影子。 好气啊！她守了整整一天！ 「我可去他二大爷的！」 姜西愤愤空锤了一下，摸着脖子骂骂咧咧起身，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人都给我摔懵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拦老娘……」 此刻海风轻柔，海波轻盪。 姜西低眼一看。很好。 身下那张好看到过分的建模脸成功让她住了嘴。 第二章 「清越清越，我闯大祸了！」 「姜西？」伍清越喝了口水清嗓子：「怎么了，你又跟二街的老太太们吵起来了？」 「哎呀！不是！」 姜西变道超了辆车，加速前进：「你现在有空吗？」 伍清越放下杯子，大概猜到了点什么：「马上要去缝针，你怎么了？」 「我马上到你们医院，你联繫位男同事到医院门口等下我，我车上晕了个人，很高的男人，我一个人抬不动他。」 姜西望了眼后座躺得姿势并不雅观的男人，他长手长腿的，姜西连扶都扶不起他，还是请小店的好心老闆娘帮忙一起抬上车的。 「你慢点说，病人怎么晕的？」伍清越问。 「……好像是被我撞的。」 「车祸？你平时开车不是挺稳的吗？」 「不是。」 她难以启齿：「我脑门撞的。」 伍清越：「……」 陈鹤予被推进了急诊室做检查，姜西这才问护士要了点纱布擦头髮。 她的头髮本就是细软的那种髮丝，沾了水就粘合成一小束一小束，混着加过糖分的西瓜汁，姜西觉得整颗脑袋都黏煳煳的，不自在。 没一会儿，伍清越就结束手头的工作，过来找姜西。 伍清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湿了半个脑袋的人：「你真行啊，小西妹子，说说吧，你的铁头功瞒着我们练了多久，还能把人撞晕了？」 姜西这才发觉伍清越来了，忽略她的玩笑，站起来紧张问：「清越清越，帅哥哥哥没事吧？」 「帅哥哥哥？你当你『咯咯咯』下蛋呢？」 伍清越白了她一眼说：「帅哥没事，就是缺觉，睡着了，这会儿正在做脑部检查，另外再等验血结果出来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 姜西的心安下一半：「……但愿没被我撞坏。」 伍清越点了一下姜西的额头：「放心吧，你的头还没有这么硬，联繫他家人了吗？里面护士说他身上没有手机。」 他的大黑包在这里，姜西早就找过了，除了衣物，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好像没有手机。」姜西想起了那艘邮轮，「我在码头上碰到他的，他刚下邮轮，大概不是本地人。」 「那就等他醒了再说。」 …… 没多久，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 伍清越将报告单交到姜西手里，「苯巴比妥，苯海拉明，都是镇静催眠的作用，病人晕倒之前服用过大量晕车药。」 姜西皱了皱眉，想起他的交通工具，难道他晕船？ 「脑补ct没问题，但是状态挺差，长时间没有进食，身体严重脱水。」 伍清越手里抱着查房时携带着的记录本，面色很冷静的看着对面的人，「姜西，理智角度，我要多说一句，今天他晕倒不一定是因为你碰了他一下，即便你不碰他那一下，他估计走不了几步也会晕，你懂我意思吗？」 入夜渐渐安静下来，住院部走廊上的灯十分明亮，护士奔走于各个病房之间换药水，只有轻微的咳嗽声从里传出来。
第5页 姜西手里抛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是伍清越刚刚给她的。 她还在想他坐船来的事，象徵性点点头，声音有气无力：「我知道，只是人是我捡回来的，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 6号病房是单人病房，里面只开着一盏床头灯，淡黄色的光只亮了一小片区域。 姜西去楼下匆匆解决了晚饭，回来就守在床边一动不动。 床上的男人是绝佳的长相，如此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皮肤没有一丝血色，是病态的苍白，五官深邃好看，下颚骨线条流畅，隐隐有一股清贵气。 姜西猜测他的家世大概很好，因为他穿戴整齐，白衬衫妥帖在身，西裤的材质也很好。 ——当然，这只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因为他的白衬衫早因她那杯西瓜汁遭殃了，衬衫胸口的大块区域几乎被西瓜汁浸透，惨不忍睹。现在穿的是男医护替他换上的医院病号服。 姜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珠滚出来，忍不住发出睏倦的「哈」声。 她揉揉眼睛，正想去床头柜拿手机看时间，床上的人突然在睡梦中咳了一声，姜西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唿吸都滞了一下。 正当她小心翼翼拿到手机的时候，「哐当」一声，摩擦过铁质的床头柜，手机清脆落地。 成功的吵醒了床上的人。 房间的窗开了条小缝，五月特有的槐香萦绕进来。 陈鹤予睁眼的时候宛若看见了一层轻纱。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淡的光，他起初以为是外头透进来的月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已经有半年没见过真实的月亮。 不过不是月光，是床头那盏小灯。光源只罩住了他半张脸，左眼刺激，右眼暗淡。 「你醒啦？」 「你没事吧？」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太吵，他忍不住闻着这道声音看过去。 是个姑娘，生得很白，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长得挺灵气。 陈鹤予的头沉在纯白色的枕头里，微微陷着，眼神有些空洞的回到上方。 ——他心中难免震撼，眼前是这样淡的光，整个空荡的空间几乎全是暗区，他艰难吞咽了下，居然没有想要吐的感觉。 「还记得我吗？」姜西莫名有点没底气，讪讪的，只记得要先道歉：「不好意思啊，今天我把你……」 「开灯。」 下一秒，他胸口一紧，眼前暗淡的光源像一坛沙，毫不客气的向他扑来。 他勐然闭上眼，双侧的手紧紧攥紧两侧的被子，额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细细密密。 不等姜西反应，他整个人已经俯下来，抄起一旁的垃圾桶就开始呕吐。 额头青筋暴起，眉头紧皱，面部痉挛不断，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净。 姜西吓到了，开了灯后立刻跑出去叫医生。 小小一间病房很快被医生包围，姜西被赶了出去，护士进进出出好多遍，没多久，居然从走廊另一端又来了好几位医生。 「里面的人他怎么了？」姜西抓住一个出来的护士问。 「病人神经性休克。」 姜西蓦地一怔，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一分一秒都过成了一年一月，姜西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熬过。 里面的人只有一面之缘，却是她送来医院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姜西觉得自己也不会好过。 好在是在医院，抢救及时，没多久医护过来告诉他，他的生命体徵均恢復到了正常指标。 姜西这才松了口大气。 这一次，他又昏睡了两天，每天靠静脉输入营养液维持。 也许他醒过，在姜西睡着的时候，但姜西清醒的时候再没有看见过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也没办法时时刻刻这样陪下去，考虑了会儿，姜西还是托伍清越请了一位经验老到的护工照看，准备回公司上班了。 --- 明媚五月，日头耀出的光已经蕴着丝丝温意，承载临州这座城市财富梦想的cbd高楼林立，薄云漂浮于楼顶之间，而底下是车水马龙，华盖云集。 cbd区域内，最中心的大厦属于众达汽车集团总部公司。 众达汽车集团是国内口碑持续上升的本土民族汽车企业，始建于四十年前，是集汽车整车、零部件设计、研发、制造与销售于一体的全球型集团。 姜西大学毕业后入职于众达汽车研究院，一年后被内调至众达总部。 「姜西姐！」 手下带的实习生灿灿正好在总部大厦门口碰到姜西，见面语气夸张的问她：「闫总给你一周的假去守崔栩仟，你怎么还晚回来两天？你是不知道闫总这两天的脸有多臭。」 「哦？」姜西精神欠佳，但还是笑盈盈的问她，「有多臭啊？比我上次请你吃的臭卤还臭？」 灿灿一怔，作势要打她：「哎呀，你还说，我又想起那味道了！」 姜西笑着跑了，又在电梯口碰到一波同事，七嘴八舌都是问她见到崔栩仟了没有。 她没脸没皮的笑，「没有没有，昨天才睡三小时，脑子都快被你们问炸了。」 后勤部的周姐玩笑道：「又熬夜了？是不是又在追弟弟们的选秀综艺？」 技术部杨工：「我觉得不是，姜西昨晚肯定是在研究今天要怎么好好的夸一番闫总，毕竟动嘴的事情才是姜西最擅长的，你们说是不是？」
第6页 后勤部妙妙：「那肯定啊，小姜嘴多甜。」 姜西懒懒的哼笑了声，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快。 她性子本就看似懒洋洋的，玩笑话她一般都不搭理。 直到对面的闵允歌突然「噗嗤」笑了声，一众人都朝她看去。 闵允歌：「要我说啊，还是一周的时间太短了。」 「新能源一组早就收到了崔栩仟团队的拒绝回復，都决定要放弃了崔栩仟了，只有姜西不死心，一心要去找崔栩仟本人……一个形象大使的代言本就是艺人的团队来决定的，你找到艺人本人有什么用？何况闫总只给你一周的时间——」 闵允歌说到一半，忍不住要笑。 笑过之后，闵允歌又冷嗤一声：「姜西，不是我说你，你从汽车研究院内调至总部也有小一年了，是不是还觉得什么事都可以用原来研究院那一套来解决？这里可是总部——」 「研究院哪一套？乡下那一套？」姜西冷冰冰打断。 电梯门开，几人看出了姜西脸色不对，闵允歌也不再接话，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我是开玩笑的」，说完就往电梯里进。 「你别走。」姜西拉住闵允歌的手臂，「把话说清楚。」 姜西从来不是闷声吃哑巴亏的人。 就算要吃亏，那这个「亏」也得是她爱吃的。 姜西把肩上挂着的单肩包收了下来，拎在手里，一一扫了遍面前站着的几位同事：「周姐，妙妙，杨工，允歌，我知道你们都是一毕业就进的众达，我也一样，只是我毕业后在研究院待的好好的，莫名其妙被调来了总部。」 她看向闵允歌，学着她方才阴阳怪气的语气，故意满脸堆笑，「在研究院的时候我可从来没听过有人嘴里会说出『总部那一套』的话，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今天倒是想请教请教允歌，所以我们『研究院那一套』是哪一套？」 姜西：「是研究院的哪一位研究员汽车设计的不好、造的不好，影响到cbd内唯一一家车企的形象、给总部的在职工丢脸了？还是在总部工作的人就该都是名校毕业、研究院地处偏僻郊区，就该都是没素质的机械工，做事没规矩？」 没想到姜西会认真，闵允歌脸一白：「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哪个意思？」 「我——」闵允歌说不出话。 其他几人都是和姜西差不多的年纪和岗级，只有周姐是这里唯一一位前辈，周姐打圆场：「姜西，允歌就是说笑的，你别较真。总部和研究院还能有什么区分，不都是众达汽车集团旗下的吗？有研究院好好造车，集团形象才会好，我们总部大多时候还不都还是在配合研究院工作嘛！」 杨工也附和：「是啊，姜西，就拿这一次来说，只有研究院把第五代新能源汽车造好了，你们才有底气为第五代找一个最好的形象大使，你看看你，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肯定是在想着怎么见到崔栩仟，肯定是……」 「闫总！」姜西对面几个人突然齐刷刷变脸，对着姜西身后的人微微颔首打招唿。 姜西扁扁嘴，一时没动。 姜西身后是个气场极大的女人，四十五上下的年纪，一身干练的竖条纹灰色西装，嘴唇抹得鲜红。 对话她早在一旁听了大半，这下出面，完美的忽视了对面那几人主动的招唿，只对着姜西的背影说：「姜西，你跟我过来。」 姜西犹豫了会儿，还是同闫青山上了另一部高管专用电梯。 二十五楼，姜西在闫青山办公室待了足足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间，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整层办公室区域都跟着气氛低沉。 不知道从谁嘴里把姜西早上在电梯口怼那几位同事的话传了出去。 「西妹牛逼啊，真不愧是研究院内调过来的能力干将，要我说，让她在运营部还真是委屈了她，她就该来我们项目部谈生意、打天下！」 「我还指望姜西来我们部门帮我们砍价呢。」採购部主管说。 有人幸灾乐祸：「我早就看那个闵允歌不顺眼了，总部工作怎么了，她哪来的优越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野鸡大学毕业托关系进来的人，还好意思说姜西，人姜西可是985毕业的。」 「……」 午饭前，姜西终于从闫青山的副总裁办公室出来了。 灿灿第一个迎上去，要陪她去了楼下食堂吃饭，姜西摇摇手说不去食堂。 「姐姐今天请你去外面吃。」 马路对面就有一个综合体商场，这个时间，在附近工作的人也会选择来这里解决午饭。 姜西随便挑了一家本地菜馆，两个人点了三菜一汤，姜西吃得很畅快，耳朵里听着灿灿笑话早上吃了瘪的那几个人。 「闵允歌被她部长叫去批了一顿，出来还摔杯子呢。」 「隔壁组的小芯姐让我替她转达一下她对你的敬佩之意，她说她上次被闵允歌怼了就没敢还嘴。」 「还有还有……」 灿灿说了一堆，饭倒是没吃几口，终于在姜西喝汤的时候记起来吃饭了。 她夹了一筷子三丝，问姜西：「西姐，闫总没为难你吧，有人特意悄悄去闫总办公室门口打探过，说是没听到她凶你的声音，你的脸色也还可以，比我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好。」 姜西「唔」了一声，把一大口热汤喝下去，说：「睡得挺舒服。」
第7页 灿灿不解，懵懵的文：「什么？」 姜西擦擦嘴，笑了下，说：「在副总裁办的真皮沙发上睡了一上午，能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说： 怕有读者不了解车企，这边解释一下，车企的总部公司和汽车研究院是有区别的 简单理解的话，可以把本文的总部公司理解为一家世500强企业的办公总部，职员以精英白领居多；一家车企通常会在全国多地设汽车研究院，地址通常在郊区，本文中的研究院设定可看作一个造车工厂 第三章 「小西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苦守的帅哥哥哥终于醒了。」 「温馨提示，你捡的帅哥真是个帅哥，绝了，刚洗了个澡，换了身自己的衣服，把我们科所有护士的魂都给勾去了。现在每十五分钟就有一位护士进6号病房关心你捡的这位帅哥。」 姜西收到伍清越消息的时候，刚刚解决完同事送给她的一杯奶茶、一根『随便』口味棒冰，嘴角还有棒冰留下的巧克力痕迹。 她不自觉的抿了抿。 帅哥醒了？ 姜西扫了眼办公桌，手边还剩下一盒切盒冰西瓜，一份刚刚外卖送来准备做晚饭的山药小米菠菜粥。 她缓缓勾起唇角，心想，正好可以带给他。 姜西：「誓死替我捍卫哥哥的清白，我马上到。」 下班时间点一到，姜西锁了手机，拎起小米粥和西瓜第一个沖了出去。 这时闵允歌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姜西这么急匆匆跑出去也没好气，对着她的背影自顾自叨叨：「下班跑这么快，上班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你下班不走在这里神叨什么，是姜西挡着你的路了？」 运营部的主管陈庭正好路过，见状冷不丁来了一句。 闵允歌心里大唿倒霉，居然碰上人家直属领导了，讪讪的侧身让路：「不是……没有……陈主管……你，你去哪里？」 陈庭盯了她一会儿：「我积极下班，不行？」 闵允歌：「……」 闵允歌：「行行行。」 - 姜西在住院部北门停车场停好车，正美滋滋拿东西下车，伍清越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喂，姜西，你到了没有？」 姜西以为是催她，心想怎么这么急，把西瓜和粥都拎到另一只手上，腾手拿手机说：「刚停好车，准备上来了，马上。」 「有个事。」伍清越的语气挺急，「主任主刀的手术患者突发大出血，患者是a型rh阴性，医院血库告急，调血需要时间，我就想到了你。」 姜西是a型rh阴性血。之前也有一次碰上了伍清越手里的病人缺这种血，可那时候她才喝过酒，没能献上。 今天她没有任何犹豫，走路一跨三步：「马上来。」 到了抽血的地方，那边的护士知道姜西是伍医生的熟人，特意找了张病床让她躺着。 走廊急促的脚步声不断，而她耳边只有制氧机偶尔砰砰声。 不是第一次献血，但每一次都有点紧张。 她一紧张就容易犯困，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生理反应。 没一会儿，她只觉脑袋一沉，睡着了。 就是外头来了阵慌乱也没吵醒她。 「里头怎么有个人？」有位护士进出，正好看到了躺在里面的姜西。 「刚刚献血睡着了，是伍医生的朋友。」 「那也换一个地睡啊，这最后一张床位了，走廊的都满了。」 「我这正忙，你去叫她。」 两个护士手头上都在做事，你一言我一句，最终谁也没去叫。 ……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偶尔能听见走廊呛呛呛的步子声没有了，嘈杂动静没有了，仿佛什么人什么事物都陪着她睡下。 半梦半醒间，姜西本想不顾一切的睡去，却听到了一丝丝的动静，是男人压着嗓子低声说话的声音。 朦朦胧胧，低沉悦耳。 她隐约想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她睁眼，恰好看见护士正举着体温枪向自己的额头靠近。 这位小林护士姜西认得，小林护士见姜西醒了，很惊喜：「小西妹，你终于醒了？再不醒你家哥哥快撑不住了。」 「……」 她哪来的哥哥？ 蓦地，她往右侧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黑如墨潭的眼。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一身黑衣黑裤，第一眼只觉得阴郁。他坐姿不正，大大咧咧的用背抵着椅子，敞着腿，单脚翘踩着床底的置鞋架，神色冷淡，莫名让人看着又颓又丧气。 很绝的一副长相，他有一双疏离气与清淡气皆存的三白凤眼，眼角圆而狭长，看人的时候有点冷淡，大约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就这么淡淡的和姜西对视着，姜西只觉得胸口一颗心勐跳。 姜西看着他：「你醒了？」 陈鹤予敛眸，与她对眼，不禁咳了一声。 他拳头靠在唇边掩饰，眉梢有丝刻意隐忍痛苦的痕迹，声色淡淡：「听说这几天是你在这边照顾。」 姜西：「……」 是大帅比在说话？ 是大帅比在和自己说话？ 「陈鹤予，白鹤的鹤，给予的予。」他说，「这两天谢谢。」 姜西看了他好一会儿：「姜西……生姜的姜，西瓜的西。」
第8页 「吃点什么？」 他站了起来，是真的高，一八五肯定有，怪不得她一个人托不起他。 「伍医生说你到这里献完血就睡着了，还没有吃完饭，吃点什么？我去买。」 透过头顶惨白的灯光，姜西终于看清了这里的环境。是6号病房，这张床是他的病床。 她一咕隆从床上跳下来，鞋子都顾不上穿：「我怎么睡了你的床？」 「不要紧。」 他单手半插在运动裤的口袋，是那种四四方方的口袋，镶在边侧，位置比普通裤袋都要低，如果不是他个子高手长，姜西都觉得不一定能碰到这个位置。 她的关注点莫名变得很奇怪。 比如这间病房的灯光似乎比前两天更亮，如果不是太离谱，她真的要以为有人调换过灯泡； 比如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窗子肯定也已被关上，但是没有闷意，空调的通风功能正在运作，风声唿唿； 比如她还站在冰凉的地砖上，脚底板很凉，她动了动脚趾，忽然看着他低下身去，把她红白相间的帆布鞋从床底的鞋架上拿了下来，放到她脚边。 他站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你吃什么？」 「我记得我有带粥和西瓜过来。」 「要喝粥？」陈鹤予茫抓重点，问病床另一侧正在记录的小林护士：「二楼食堂这个点还营业吗？」 小林护士：「24小时营业的。」 「好。」陈鹤予又对姜西说：「坐会儿，我去买粥。」 姜西：「……」人还是懵的。 等陈鹤予走了，小林护士才开始笑她。 「平时看惯了你对伍医生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会儿矜持自持的样子还真是叫人不习惯，小西妹妹，你在想什么？」 「我……」 姜西干站着，「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我带来的粥和西瓜呢？」 - 晚上十点，姜西俯在床头柜上解决了陈鹤予买上来的鸡丝粥，味道很淡，鸡丝却出人意料的多。 陈鹤予大概有些体力不支，靠坐在沙发上，阂着眼，双臂抱在胸前，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假寐。 姜西侧目偷看他。 他这穿的一身都很宽松，上身是件纯黑色的耐克短袖，黑t左胸口有一个很小的小白勾，下身是松松垮垮一条像是嘻哈裤，两侧各三个裤袋，这样一身远看慵懒，等近看到脸，又觉得这哥挺酷。 应该是刚刚洗完的头，头髮吹得半干不干，髮型有点像当红的男爱豆们会留的那种，额前的头髮半盖不盖住眉毛，配合着他清贵疏离的长相，显得乖顺又纯欲。 真的好帅。 姜西吃完粥把柜面上的垃圾都收起来，打包盒、一次性餐具、打包袋，统统收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把垃圾袋打了个结，又从抽屉里找出新的垃圾袋换上。 「放着就好了。」 姜西回身看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额前的刘海碎碎的盖在眼皮上，眉眼微垂的看着她。 姜西套好垃圾袋说：「我走的时候一起带下去。」 他动了一下，气息一急，又是一阵咳，换气间问：「你怎么走？」 姜西听着他咳就心揪，要不是检查结果显示肺部正常，她真的要怀疑他的肺有毛病，姜西回说：「我开车来的。」 他「嗯」了声，清了清嗓子，「抱歉，没法送你。」 「不用送。」姜西笑眯眯的同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车企工作，开得是我们自家企业的汽车，质量很好，如果那天送你来医院的时候你没有昏睡的话，你还会发现我的车技很好。」 「哪家车企？」 「众达，民族汽车。」之光。 她没好意思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陈鹤予稍回忆了会儿，没印象。但嘴上还是说：「厉害。」 厉害是假话，他对国内的汽车一点都不了解，要说民族轮船哪家造得好他倒更清楚些。 姜西单手拎着垃圾袋走到了门口，碎碎念叮嘱他好好休息，话很多，末了笑眼盈盈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明天要不要吃西瓜？其实那盒西瓜本来是带给你的。」 「姜小姐。」他突然止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照旧冷淡：「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你的。」 他居然叫她「姜小姐」。 身边几乎没有人这么称唿过她，除了手下带的实习生，或是真比她小上好几岁的弟弟妹妹会叫她一声「西姐」，其他人都是「西妹」、「小西妹妹」这样叫。 纯属叫着亲切好玩。 姜西忽然觉得这声「姜小姐」叫得谦逊有礼，眼前男人的形象又渡上了一层闪闪的金光。 她从挂在身上的包里抽出一张备用名片递给他，上面印刻着：众达汽车集团-运营部-新能源分部-姜西-178……9260。 「好，有机会我打给你。」 「你是不是没有带手机，需要我藉手机给你打电话吗？」 「今天已经问护士借过了。」他将她的名片收进裤袋，道：「路上小心。」 病房外的走廊，姜西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她回到护士台，敲了敲护士台的台面，里头的小林抬头：「西妹？你还没走？」 「小林。」姜西抿着嘴角，表情古里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从献血的地方过来的？」
第9页 闻言，小林「嗤」一声就笑了。 「还能怎么过来，总不会是梦游过来。」 小林往6号房方向抛了个极其暧昧的眼神，「伍医生查房的时候告诉他的，说你献血居然在人家那边睡着了，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就把你抱回来了。」 「公主抱哦，我们护士站的护士全看到了，啧啧啧，小西妹妹，没想到你骨子里是个色胚啊，在帅哥怀里一点都不安分……还一个劲儿往人家胸上拱！」 第四章 姜西一觉醒来，被告知陈鹤予出院了。 「为什么？」 她的手机开着扩音摆在洗手檯面上，两只手慌乱的束着头髮。 伍清越人正在办公室吃早饭，嘴里含煳不清：「我刚到医院，才听说，说是今天早上天一亮被人接走的。」 姜西嘴里叼着牙刷，说话也是含煳不清，急问：「男的女的？」 伍清越扶额笑了声，回答：「男的。」 姜西含了口杯子里的水漱口，慢慢吐出来，心想怎么那么突然呢？她本来还想下班后去看他的，公司食堂里的切盒西瓜特别特别甜，还想带西瓜给他吃的。 「你是不是很失望？」 电话那头一阵没有声音，伍清越大概猜到了，这姑娘没谈过恋爱，但做什么事情都挺主动，这次把人送到医院，又是陪夜又是心神不宁，大约心思动了动。 说实话，陈鹤予的样貌真的不错，她查房的时候和他讲过几句话，告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的缘由。他一听人说话，就变得很耐心，性子淡淡的，时不时抬眼皮看一下人，那双眼睛看似暗淡无光，实际上挺精。 「昨天我走的时候他问我要了电话，说有机会打给我，当时我还奇怪，『有机会』是什么机会。」 姜西哼唧了声，把手机换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拧开水龙头捧了把清水沖脸，「估计早就决定了今天走。」 「他的手机号呢，你留了吗？」伍清越问。 姜西弯弯唇角，清白的小脸湿淋淋的，唇缝抿出一道水线，「没……」 她恼，「我这不是不急。」 「小西妹妹，当是长个教训，这帅哥估计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你好心送他到医院，他竟然一声不响就走了，连句告别和谢谢都不说吗。」 姜西拧巴着眉头，想了会儿，突然说：「清越，他昨天醒了以后有没有填他的住院信息？上面有没有留电话？」 这大概有。伍清越：「你等等。」 电话挂了，姜西抽出一张洗脸巾随便擦了下脸，收起情绪准备出门。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伍清越的微信消息发来。 先是一张图片，是伍清越拍下的一张银行卡照片，银行卡上都是英文字体。 伍清越：「小林刚送过来的，他给你留了张visa卡，说是给你的医药费和误工费，他有让小林转达声『谢谢』，对你的。」 伍清越：「还算有点良心。」 又发来一串号码：「住院信息上填的这个号，这是个海外号吧？他是海归？华裔？」 姜西收到信息，站在门口诧异了一下。 她点着手机屏幕，将那张visa卡的图片放大，卡片的左端有凸起的英文刻字。 「chenheyu。」 陈鹤予。 --- 姜西住在城北郊区，离汽车研究院很近，但去市中心要开上四十分钟的车。 她出门耽误了会儿时间，高架的车已经一辆紧接着一辆，超个车都没有空隙。 车窗开了条小缝，晨间的空气清甜，她深深吸了一口，耐心的跟在前面那辆车的后面驾驶。 姜西恼也就只恼在家那一会儿，是太惊讶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走了。但后来又问过清越，说他现在的状况出院也没太大问题，姜西便没多想什么了。 出门前，姜西拨了一下他那个号码，确实是海外号码，但是无法接通。 那就等他打过来吧，他留下了她的名片，说过「有机会打给你」。 二十分钟后下高架，汇入主城道路，早高峰的车也是堵到不行，几乎不到一分钟就有一个红绿灯，车子一顿一顿的，姜西索性拐了个弯，走另一条道，到时候进的是公司的北门。 她专注开着车，左边有车超过来，银灰色的车身一闪，姜西稍顿了下剎车。 好在她剎车踩得快，那辆银灰色车几乎是疾速滑到她前面去的，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瞧了眼车标，宾利欧陆。 「……」姜西吸口气，「妈哒。」 「开这么快是想碰瓷我吗？」 「不知道我赔不起吗？」 她骂骂咧咧的，开得更加小心翼翼，只盼着后面再来辆车超过她，她真的很不想跟在豪车后面。 此时，银灰色宾利欧陆车内。 副驾驶座的男人阂着眼，手撑在一旁的车窗上，耳朵里听的是聒噪到爆炸的摇滚乐，他拧着眉，神色中的阴冷劲儿一下透出来。 「我说。」陈鹤予掀眼，睨着驾驶座上口罩帽子俱全的人，沉声道：「你能关了这乱七八糟的鬼音乐吗？」 「哈？」驾驶座上的人拽下口罩，偏头看向边上的人，「哥，你说什么？」 陈鹤予无语，抬下巴指了下前方，冷声提醒：「崔栩仟，你看路。」然后在他看来是乱七八糟的按钮里找到了键，关掉。
第10页 「哥，你也太伤人心了，」开车的人爽朗的笑了一声，「jerome要是知道他的音乐这么不受你待见，一定伤心死了。上次见面还跟我说呢，他下次的演唱会门票，叫我务必要给你一张。」 「我看得了？」陈鹤予轻哼，眉眼冷淡，慢悠悠来了一句：「除非他的演唱会在白天。」 驾驶座上的人明显一愣，旋即笑出声来：「白天？顶流男歌手的演唱会放白天？又不是新农村建设的时候举办的露天会演。」 「那你转告小j，哪天他参加新农村建设的露天会演了，我一定捧场。」 崔栩仟一阵「咦」，「咒他呢你这是。」 陈鹤予动了动唇角，没说话。 …… 姜西开着车，渐渐没了好脾气。 前面的车怎么一下快一下慢的？她被迫随着前车的趋势一快一慢，想超车的时候那辆车又突然加快，感觉就像在和她做对。 她实在忍不住，「滴——」按了声喇叭提醒。 陈鹤予淡淡扫了眼车镜，抬手敲了下开车的人：「好好开，没听见人家滴你么？」 「听见了。」崔栩仟也瞄了眼车镜，说：「后面那个肯定是女司机。」 「为什么？」 他一乐，笑得没脸没皮：「因为我刚刚看见了，是个小姑娘。」 「……」陈鹤予一怔，忽然发觉这人说话的调调，莫名很像昨天的…… 那个说话叽叽喳喳、像只小莺一样嘴快的女人。 姜西。 又是一个红绿灯，姜西准备左转，把车开到了左转道路，宾利欧陆右转，终于消失在了她的正前方。 …… 众达大厦楼底，各部电梯外面都排了齐齐的长队，姜西到门口先摸出手机打了卡，8:59。惊险。 远远的，灿灿隔着队伍看到了从大厦正门走进来的姜西，朝她挥了挥手：「西姐！西姐！」 姜西一眼看到灿灿，灿灿朝她眼神示意，叫她过去插队，排她前面。 「不用啦。」姜西用唇语说，走到一列队伍最后站好。 楼层高，电梯运行慢，每天早晨都是这样的排队盛况，她其实也习惯了。 十五分钟后，终于下了二十五楼的电梯，灿灿正好从茶水间出来，捧着泡好的速溶咖啡问她：「西姐，吃早饭了吗？」 「没呢，包里塞了面包，还没吃。」 「要不要试试我做的米糕？」灿灿献宝似的眼神。 「你会做米糕？」姜西怀疑：「好不好吃啊？你知不知道我住塘东老街那儿，老街的十来家米糕店我都一一尝过，合口味的也就一家。」 灿灿不好意思的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酸了点，但吃几口就觉得还可以了，尝尝？」 「可以，我用我的南瓜红豆面包跟你换。」 说换还真的换了。灿灿的米糕装在纸质食品袋里，小块小块的切好，看似白柔柔的，样子还算不错，姜西捏起一小块尝，咽下去后对身旁一脸期待眼神的灿灿说：「味道不错，值得表扬，小灿同志继续努力哦。」 「真的？」 「那是，你西姐说话能有假吗？」 灿灿抱着姜西的南瓜红豆面包开心的走了。 姜西收下了灿灿的米糕，过着水很艰难的吃完。 上午的工作时间过半，姜西正在处理研究院那边发来的邮件。 邮件很多，很杂，重要的几封都是在催促她们新能源一组和二组尽快为新能源第五代汽车找到合适的形象大使，因为新车很可能要提前上市了。 姜西所在的是运营部的新能源二组。 拟邀崔栩仟作新能源第五代汽车是他们一组和二组共同决定的，给崔栩仟工作室团队发送合作方案的是一组的人员，而二组则主要配合一组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一次合作邀请，崔栩仟团队拒绝的比她们意料的更快，快到她们整个新能源分部都有点懵。 因为，当天发出合作邀请——当天就被拒绝了。 一组那边眼见二组这边解决无果，已经在商讨重新选艺人作形象大使。 所以昨天早上在电梯口，闵允歌才会嘲她嘲得那么明显。 这一次，二组没有跟着讨论，因为二组的意见和姜西的意见保持一致：崔栩仟绝对是最合适的那一个，能争取到他才是最好。 邮件回復完毕，姜西觉得死了一大片脑细胞，手边是她刚刚偷熘去食堂买回来的西瓜，她赶紧尝了一口。 「姜西。」冷不丁的一声。 姜西一吓，嘴里含着半块西瓜抬头，看见一张冰山脸。 是闫青山的秘书，章纭。 「章秘书。」姜西站起来，朝她笑笑，「上午好呀，章秘书。」 「闫总请你过去。」说完，章纭板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西：「……」 她们的办公区是大厂式，除了职位高的，都在同一个办公区域办公。 章秘书这句「闫总请你过去」说得不声不响，但附近工位的人都听见了，姜西扫了一眼，恰好和咬着牙齿的闵允歌对上视线。 早在姜西从汽车研究院被内调至总部的第一天起，一直有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 诸如： 她在汽车研究院的时候认了老院长作干爹； 她在汽车研究院的时候参与过新能源汽车的bms项目且大获成功；
第11页 她后台颇深，董事长都要让着她几分。 更扯的是：她是总部闫青山副总裁的私生女。 这些流言传到姜西耳朵里，她只觉得大家可都太牛掰了，真能扯！ 其实姜西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闫青山，她们不是私生母女的关系，轮辈分，姜西该叫闫青山一声「闫阿姨」。 一个女人从众达集团的储备干部走到副总裁职位，闫青山显然是个狠角色，对姜西这样一个老友的女儿虽然有几分偏袒的心意在，但不乏利用。 闫青山要姜西明天陪她去北京参加战略伙伴的高层峰会，顺便给了她一份峰会出席名单。 姜西扫了一眼，很轻易看到印在首页的那个名字： ac酒店集团执行总裁，韩域。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过渡一下 这篇文感情线为主，职场为辅 我们女主还满认真搞事业的，当然后来追帅哥的时候也很认真，然后男主病好了之后两个人的事业也会有交集(文案4) 另外:文案提到女主是新能源汽车bms女工程师（bms：电池管理系统，新能源汽车技术三大核心技术之一），这个会比较后面转换，现在做的是运营； 第五章 宾利欧陆稳稳停在塘东老街尾处一幢淡青色建筑外。 陈鹤予迷迷煳煳睡了一会儿，感觉到车子停下，他懒洋洋的睁眼，透过车的挡风玻璃看到眼前的房子，眉眼之中有迷茫。 徽式建筑的新房子，青砖黛瓦马头墙，墙线分明，错落有致。大门是上等木制，从外看似仿古的木栓作锁，其实在里侧已安装了智能密码锁。入院，面阔三间，中为厅堂，上头的长形匾额上刻有「桑梓必恭」四个字。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桑梓」一般指代家乡。 崔栩仟的父母把生意做到了全国，人却是不怎么着家。 但都是念家的人，于是夫妻断断续续抽了半载时间做了副设计图，砸钱在临州塘东老街的旧家址上建了这套房子。 「造好了他们就没回来过，一点人气都没有。」 崔栩仟带着陈鹤予进门后关了锁，才把口罩和帽子都摘下来。 房间事前请家政来打扫过，都是干净的，放下行李，两个人各选了一间，然后崔栩仟去厨房烧水，又打算把桌椅板凳擦一遍。 今天一早，崔栩仟为避人耳目，天刚亮就去了医院接人。 病房里的人睡得正是香的时候，勐然被一双手硬生生推醒，睁眼就见一个帽子口罩墨镜俱全的脑袋，吓得差点没把他送上天。 到了崔家，陈鹤予还是不清醒，去洗了个澡，被热气熏过后又有些头晕，身体轻飘飘的。 他用手抖了抖吹得半干的头髮，从长廊一头走过来，路过厨房见崔栩仟在里面擦椅子。 陈鹤予没见过崔大公子这幅样子，抽下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拿到手里，靠在门框上笑了下，难得贊他：「还挺勤快。」 崔大公子手里的抹布没停下，更加卖力，「还不是你讲究，不擦一遍你能坐吗？」 什么？ 陈鹤予一开始没懂他意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在说他洁癖。 两个人十几年没见，难怪崔栩仟的记忆还停留在以前，他还是小少爷的时候。 陈鹤予那会儿还没去欧洲，父母全球跑，管不着他，就把他丢在上海的爷爷奶奶家里。那会儿的他，真真矜矜贵公子小少爷一个，水只喝维提岛底下产的，饭只吃家里营养师做的三餐，衣服只穿陈老爷子的早年成衣起家的老牌子。什么都挑剔的不行。 那年崔栩仟的父母做生意正好做到上海，租住在陈鹤予隔壁那栋楼，小区里的小孩子能玩到一块，两个人很快就熟了。周末，兄弟两个一同在thomas老师家上外语课，那会儿崔栩仟调皮，又比陈鹤予小上五岁，削过铅笔的小脏手指总是挑战极限般要去碰他的手背一下，只一下，陈鹤予他能黑着脸挪开椅子离人半桌远。 「早就不讲究了，桌上铺层泥也能照常吃饭。」 陈鹤予面不改色说，跨了一步过门槛走进厨房，古色古香的桌椅，看起来像请木匠自制的。 他大咧咧坐了下来，正好是崔栩仟没擦过的那把椅子，明显有层小灰，崔栩仟惊讶的举着抹布对着人：「你……」 「我爸妈把我接走的第一年，有半年我都跟着他们住在船上，」他靠着椅背，白毛巾往肩上一挂，淡然的神色看着地上，「天气恶劣的时候漏雨漏得厉害，被子床铺都是湿的，睡床还不如睡地上。灰算什么，那时候我只希望快点接受鱼腥味，因为到最后天天吃的只能是这个。」 意思是哥风里来雨里去的海上漂了那么多年，早没什么公子少爷的臭毛病了。 崔栩仟这么一听，索性不擦了，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抹布往桌上一丢，略显感慨的看着他：「哥，你这几年过得挺辛苦吧。」 陈鹤予眉梢一挑，死要面子正想说还好，崔栩仟紧接着抛来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又意味深长的悠悠来了一句：「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瘦了很多，皮肤病态苍白，说话似乎都要提着一口气。看一眼就会觉得，这是个病人，已经生了很久的病，那双看人的眼睛里毫无求生欲望，生死看淡，好像在得过且过的给自己留着一口气。
第12页 陈鹤予不经心笑了下，手里的毛巾丢过去，「你才鬼样子。」 中午点了外卖解决，两个男人都不会做菜，陈鹤予倒是会蒸鱼，只是现在他眼里见不得这类东西。 吃过饭，陈鹤予把几个打包盒收起来，边问一旁咕噜咕噜灌可乐的人：「你什么时候走？」 早上的时候崔栩仟提了一嘴，明天晚上在北京有个商务性质的活动。 进演艺圈后，他还挺忙的，这次的假也是两次无缝剧组之后才休到的，不过后面的工作还算轻松，断断续续有代言活动和综艺录制。 「其实推了也可以，我给小岳哥打个电话。」说着，他放下可乐罐，从裤袋摸出手机拨号。 五秒后。「哥？」 陈鹤予将垃圾袋一拧，抬眼皮：「干什么？」 「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北京？」 「不去。」陈鹤予垂眸，想也没想的利落拒绝。 「在酒店里，高奢酒店，晚上全亮着灯的，保证不会有暗的地方。」 陈鹤予看了他一眼，气急喉咙一痒，咳了声说，「我没兴趣，你也不用担心我，过两天我就去姜老太太那儿了，人答应给我一份工作，到时候我也会住那里去。」 崔栩仟一愣，「你不住我这里？」 陈鹤予说：「不住，老太太在艺术馆里收拾了间屋子给我，也省的我跑来跑去了，否则晚了天黑了踏不出门，恐怕会回不来。」 仔细一想也有道理，崔栩仟又问：「姜老师的艺术馆就在这条老街上吧，你干嘛还等两天？今天不过去打声招唿？」 陈鹤予顿了顿，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不是你说的吗？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人都站不稳，可不得修养两天？」 「……」崔栩仟点点头。 哥说得有道理！ 桌面上的残余都收拾了个干净，崔栩仟把喝完的可乐抛进垃圾桶里，突然抬步往门口走。 陈鹤予看着他背影，问：「你干嘛去？」 崔栩仟没回头，走路嘟嘟囔囔，语气挺委屈，还有点惆怅。 「检查一下拿完外卖锁门没有，最近私生挺多啊，那天在码头就是为了躲一女的才错过你。」 「现在光是想想就气死我了！」 --- ac酒店集团创始于上世纪90年代，业务涵盖酒店设计、酒店建设、酒店管理三大核心板块，旗下拥有奢华酒店、豪华酒店、高端酒店等多项品牌，目前已覆盖全球一百余座城市，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奢酒店品牌。 此次闫青山要姜西陪同参加的战略伙伴的高层峰会就是由ac酒店集团主办。 ac酒店的小公子韩域，亦是ac酒店集团的执行总裁——这位韩公子喜欢姜西在他们高中那个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他们念的是私高，身边一帮富家子弟，临州的富商也就那么几位，韩公子喜欢且长情于高中同班同学姜西这件事被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同圈的人很快都知道，难免进到几位长辈耳朵里。 也进了闫青山的耳朵里。 隔天上午，姜西陪同闫青山抵达北京，韩域人虽然没出现，但是专程派了豪车来首都机场接。中午吃饭，韩域又安排了具有北京特色的宴席给二人接风。 吃过饭后，闫青山对韩域赞不绝口，问出心里疑问：「韩家公子专情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答应他？」 「什么？」姜西没想到闫青山会问得这样直白，微微一怔，才打趣说：「配不上，配不上。」 峰会开幕式安排在下午，姜西这位不重要的小嘉宾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位置，听得一知半解，昏昏欲睡。 晚上的时候，听说韩域组了个商务局，办在ac酒店的宴会厅。 也是到了晚上的宴会厅里，姜西才看到阔别且失联已久的韩域。 闫青山与姜西都是礼服加身，姜西这套水蓝色礼服还是闫青山准备好了送给她的，穿上之后居然大小正好。 「不去打个招唿吗？」闫青山晃着手里的香槟酒杯，神色不明的斜睨了她一眼。 偌大的宴会厅，来的都是各集团的商务精英人士，韩域正在中心位置热络的和人攀谈。 他今天一身黑色西装，意气风发，人模狗样，身旁站着一位红衣礼服美女，几乎要靠到他的肩膀。 姜西抿了抿唇，说：「他在忙，晚点吧。」 闫青山勾唇，问道：「姜西，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吗？」 姜西坦白说：「知道。」 「为什么？」 「下月上海车展，ac酒店门口的展位私下给了驰腾。」姜西轻声说，「您也想要那块地方。」 国内汽车的竞争一直是明里来暗里去，驰腾是众达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 姜西甚至从小道消息听说，驰腾那边也在竞争崔栩仟作新一代汽车的形象大使。 闫青山「嗯」了声，「还算聪明。」又道，「所以知道怎么做了吗？」 姜西一脸为难，看着韩域身边的红衣美女，不免叫苦：「闫总，人未婚妻在那儿呢，我现在过去不是让韩公子为难嘛！」 闫青山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勾唇满意笑道：「不会为难。」 她说：「那位女士充其量算个女伴。姜西，知道吗，韩域为了你，今天把崔栩仟给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页 陈鹤予：老婆，我也跟来了。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小雅·小弁》 第六章 那边，韩域和几位商务人士刚刚聊完，点头握手告别之际，闫青山已经提步直直朝着他走去。 姜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闫总，好久不见。」韩域谦和有礼。 「好久不见，小韩总，你调来北京办公有多久了？在临州的时候倒还经常能在饭局上碰到你，你这么一走，见你一面太不容易了。」闫青山同他握手说。 「也就来了小两年，这边业务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回临州，到时候我多多组饭局，闫总可千万别不给我面啊。」 「怎么会？」闫青山笑悠悠的，若有似无的把视线放到了一旁的姜西身上，说的话还是在问他：「小韩总不介意我带了姜西来吧？也是昨天才仓促决定的，都没来得及给她预定一间房间，刚刚我在前台问了一下，说是已经没房了？你在这边熟，不如麻烦你一下，替我们姜西就近预定间别的酒店的房间。」 「……」姜西今天拎着行李进了闫青山的房间就知道不妙，豪华房里只有一张床。 闫青山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以高位姿态示众，凡事得体到位，颇有自命不凡之感。她花大把的时间使自己精緻，也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使自己输人不输气势，名利、能力、样貌在她心中是同等地位。姜西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见她，到现在这么多年，竟从来没见过她不化妆或是有过窘迫的样子。 她这样一个人，姜西就知道，她绝不会因为「ac酒店没房」而勉强收留姜西一同住。 韩域作为东道主，自然答应得很爽快：「附近酒店倒是多，姜西想住哪一家？我晚点直接送你过去。」 姜西犹豫了一下。 她答应了：是给了闫青山台阶，韩域脸上也添光。 她不答应：是避免她与莫壁微之间无硝烟的战争。 莫壁微，韩域身边红色礼服裙的女人，也是高中同一班的同学，是当时的校花。 姜西和她关系不怎么好。 几分钟前，莫壁微察觉到姜西的存在之后，那双杏眼已毫不掩饰深恶痛绝的目光。 姜西直接把莫壁微忽视了，但也不打算得罪自己的领导，她笑眼眯眯道：「其实我在北京上学那几年还挺爱往这里跑的，别说，这里哪条街通往万豪、哪条街通往希尔顿我都知道，不劳韩总送我了，要不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预定下？我晚点自己直接过去就行。」 韩域颔首：「好说。」 他又招了招手叫来一位服务生，送来两杯无色香槟，他自己拿一杯，给姜西一杯，直接说：「姜西，先带你见个人。」 姜西顿了顿，问：「崔栩仟？」 真的是崔栩仟。 小少年在后台，配合场合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五官精緻得不行，他今年二十三岁，正是少年感盈盈的时候，露着白牙对姜西笑了下，姜西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不是被帅到了，崔栩仟长得是不错，但她前两天捡到的那位帅哥更更绝色，以至于对比下来，对崔栩仟的长相没太大惊艷。 她震撼的是她们新能源分部两个小组追天追地追不到的这个人，竟然因为韩域一请，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上门」来了。 「姜小姐你好，我是崔栩仟。」 「你好你好，小仟，真没想到今天有机会能见到你。」姜西连忙主动伸手，同他握了握，表情与眼底每一分都是惊讶。 韩域周到，安排了后台的休息室给姜西和崔栩仟，姜西终于得以机会向崔栩仟本人说明了众达有意请他作第五代新能源汽车的形象大使。 崔栩仟一听，竟然是尤其感兴趣的表情：「听着不错，贵公司联繫过我团队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我经纪人的电话，代言这方面他们都会审过之后告诉我，我通常是最后作决定的那一个。」 姜西捧起面前那杯香槟慢慢喝。 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众达当天发出合作邀请，当天被拒，显然是没有被传到崔栩仟本人耳朵里。 「其实我们已经和贵工作室的周小姐联络过了，合作方案也给她看过，不过……」 姜西笑了笑，「不过周小姐给了拒绝的回覆，理由是您的形象与我们企业形象不大相符。所以，我一直想着见您一面，看看您本人有没有兴趣。或许您有兴趣的话，不知是否可以再和周小姐商量一下？我们公司一定会给予最大的诚意，贵团队完全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众达能够满足。」 「好，我回去问她一下。」崔栩仟挑眉笑了一下，「我还没代言过汽车呢。」 崔栩仟表现得足够温顺，姜西却有些不自在。 他这样的温顺多半是採访接受多了，演出来的。就那副坐姿，但凡姜西出门离开一会儿，他估计会把脚高高翘起来，而不是规规矩矩的摆在那里，两只手还搭在膝盖上，食指轻轻的对着。 但机会是机会，姜西正想抓紧再介绍两句，崔栩仟的手机突然响了。 「抱歉，接个电话。」 姜西摇摇头，微笑：「请便。」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拉了拉窗帘，懒洋洋的一声，「喂，哥，怎么了？」 「你没吃饭？我有叫餐送到你房间啊。」
第14页 「……你不要吃牛排？太生了？生鱼你都啃过，怕什么牛排生……」 「粥呢？不要？知道了知道了，ac西餐好像挺有名，我看看别的有什么你能吃的。」 崔栩仟挂电话，走回来，直接问姜西：「后面商讨出结果是让我团队联繫众达的对接部门？还是你？」 「我就是对接部门的，联繫我也可以。」好在这样的场合姜西有记得随身携带名片，她将名片抽了一张出来，双手递给对面的人：「真的非常感谢。」 崔栩仟笑起来少年感更浓：「不会。」 他们的交谈不超过十分钟，但崔栩仟的态度让她莫大的心安。 出休息室，崔栩仟语气匆匆的问了韩域酒店有什么味道鲜一点，好消化一点的东西，好像急着要点给谁吃。 姜西站在后面，突然探头来了一句：「土豆泥？」 面前两个男人一愣，继而崔栩仟拍了下手：「是个好主意！韩总，你们酒店有土豆泥吗？」 「当然。」韩域叫了一位员工代下餐去了。 崔栩仟也走了，休息室门口，姜西诚挚向韩域道谢，阔气的拍了拍他西装的肩膀那里：「谢了啊，域哥！」 韩域微睨她：「嘴上谢有什么用？西妹。」 姜西说想了下，说：「等你回临州了我请你吃饭。」她补充：「吃顿大的。」 韩域嘴角抽了抽：「我是吃不起饭吗，姜西，你未免太小气了，以前的你的碎碎冰可都会分我一半的。」 「……」那是因为她吃不完。 难得韩域做了件好事，姜西说：「好吧，韩域，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尽管提。」 他突然说：「姜西，你知道我还在等你吗？」 姜西听惯不怪：「什么话，怎么会。」 「高中三年，毕业六年，盼星星盼月亮，还是没能盼到你回头。」他仰着头，说得很深情。 姜西莫名觉得不适，扯了扯嘴角笑笑：「盼星星盼月亮，你这不是盼来星星月亮了吗？校花都快被你娶到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这朵小臭花呀就适合插在牛粪上。」 「或许我愿意做你的牛粪。」他表情仍然深情。 姜西：「……」 你也太噁心了吧！！ 最后韩域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张房卡：「还有一间空房，2301，别走错了。」 - 咚咚咚。2311的门被敲了三下。 屋里的人刚眯眼睡了一会儿，正是睡眼惺忪的时候，明亮刺激的光耀在他额前乌黑的髮丝上，他缓缓眨了会儿眼，不情不愿的从沙发起身去开门。 「你睡了？」崔栩仟见开门的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搞笑吧，这么大个酒店居然没土豆了，人家现在去超市买土豆了，你再等会。」 陈鹤予没吭声，一会儿后才淡淡「嗯」了声。 听起来挺委屈。 「别的都有，就是薯条也有，一定要土豆泥？」 陈鹤予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白水，灌下去，胸腔凉凉的，隐约有点噁心，又抿了口，他弯着唇角反问他：「不是你给我决定的？」 崔栩仟脱了外套挂在手边的椅背上，人在沙发上半躺着坐下，舒了口气，笑了声：「倒还不是我决定的，是刚碰上个姐姐，她给推荐的。」崔栩仟啧啧两声，「没想到还对上你胃口了，真神奇。」 陈鹤予吃过五分熟的牛肉之后就觉得很噁心，想吐不吐的感觉比吐更难受。崔栩仟在电话里问他要不要喝粥，他不要。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愿意喝粥了，多像那个东西？ 他又饿又困又觉得噁心。跟着他来北京就是错了，早知道宁愿耳朵生茧也不该陪他来的。 「知道了，你回你房间，我要洗澡了。」他神情睏倦，还是没有精神的样子。 「你洗澡和我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啊？」崔栩仟抱了一个抱枕到怀里，死皮赖脸的说：「我又不会偷看你！」 「……」陈鹤予呛了声，放下杯子，懒得理他，去柜子里抽了件睡衣自顾自进浴室洗澡。 随便沖了下，没十分钟就从热气氤氲的浴室出来，一看，沙发上早没人了。 这人，来去自由的像一只小狗。 胸腔一阵闷，陈鹤予吞咽了下，又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擦了把头髮过去端水喝。 杯子刚拿到手里，手边突然来了一阵嗡嗡嗡的震动声，低眼一看，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端端正正挂在上面，声音是从口袋里发出来的。 这个马大哈。 陈鹤予也不看是谁的电话，抄起衣服就推门出去，他头髮还湿着，额前的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樑滑下来，他连抹都懒得抹一下，任由挂在鼻尖。 崔栩仟的房间靠近楼梯口，走廊不算安静，电梯那边正好有大批的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下来，皮鞋踢踏在地板上有说有笑的回各自的房间。 2388号房。 陈鹤予正抬手，余光所及之处的楼梯口突的一闪，灯光一暗一亮。他脑中一根神经警觉似的弹了一下，偏头看去，楼道光亮如常。 「呀……」那边传来一道惊吓女声。 「这边的灯今天保报修的吧，还没来修？」又一道女声。 「没呢，好好的灯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抽了，报修的时候师傅都下班了。你这会儿上来干嘛？」
第15页 两个酒店的女员工在楼道那里一言一语。 最先说话的女员工神神秘秘道：「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 「韩总的白月光小姐！」 「真的？！」另一个女员工尤其惊讶，「怪不得韩总昨天临时组了今晚的商务局——快说快说，漂亮吗漂亮吗？」 那人感嘆：「还真不是一个漂亮能形容的，女明星帕夏大家都磕她颜吧？白月光小姐比帕夏漂亮多了，气质纯纯的，又美又甜！」 「那得多漂亮啊——」 「听说韩总追了得有将近十年吧，十年都没追上，果然是白月光。」 「要我说，韩总的专情只是人设，他本人也是好色出了名的好吗？不然身边怎么时时刻刻带着莫小姐。」 「今天白月光小姐来了，韩总该不会想对白月光小姐……」 对面的人顿时一拍手：「猜的没错！客房部的alice已经给我发消息——韩总刚刚让alice留了这层的一间高级套房，2301！」 「嚯……」 …… 「room service。」 晚上十点多，侍应生终于推着餐车把两份土豆泥送到2011房间门口。 「先生，实在抱歉，耽误您用餐了，酒店特送您两张顶楼汤池的体验劵，望您在ac住的愉快。」 陈鹤予沉默的点了下头，侧身让侍应生推餐车进来，人靠在门框上，阂着眼，一副我困的要死的样子。 侍应生很会看眼色做事，把餐放下之后立刻告别走了，走廊里完全安静下来，侍应生推着的餐车轱辘声都格外清晰。 他正要关门，抬眼之间，视线正好对上对面房间的那扇房门，房号：2301。 2301。原来就在他对门。 耳边响起了刚才两个女员工在楼梯口叽叽喳喳讲的那些话。他那会儿来了阵眩晕，完全没法动了，哪怕是一秒闪过的黑暗也叫他脑子里不安的神经叫嚣，胸腔暗涌，于是靠在门外缓了好一会儿，一点一点压下胸腔的不适感。他在那里无奈的听着两个女人说完八卦、走出来正好看到他，两个女人立刻禁声，踏踏踏的跑开了。 这里住的女人要被睡了吗？ ——关他屁事。 土豆泥煮得并不烂，他特意叮嘱过不需要加奶油，所以除了咸味就只有干巴巴的味道。吞药似的吞完，把房间其余几盏夜灯也打开，他掀开被子人还没躺下，听见静如死水的空间里有了门卡解锁的声音。 解锁。解锁失败。 解锁。解锁失败。 大约是走错了。 陈鹤予没理，等着人开清房号自然会离开。 五分钟后，他忍不了了。 他开了门，看见门底下蹲坐着个人。 水蓝色的裙子铺开在走廊的地毯上，她手里还蜷着肚子上的蓝纱，小小的一团。底下的人眼巴巴的抬着头，圆圆的眼睛泪汪汪的，像狗狗眼，里头还有亮晶晶的星子在闪。 「呜——」姜西真的醉了，连原本心牵挂着的帅哥哥哥也认不得了，只知道缓缓蹲下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很帅，眼神挺冷，嘴角在抽，似乎见鬼一样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姜西嘟嘟囔囔，委屈似的、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呀。」 然后他从她手心里抽走了她的房卡，上面写着房号：2301。 下一秒，姜西只觉得手腕一紧，男人力气极大，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拉到了里面。 作者有话说： 几几：这里住的女人要被睡了吗？ 鹤鹤：关我屁事。 五分钟后 几几：这里住的女人要被睡了吗？ 鹤鹤：……爷来了。 第七章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姜西吸了吸鼻子，整个房间里瀰漫着酒味。 这个狗韩域……昨天到底灌了她多少酒？ 她靠着床头缓缓坐了起来，摸了摸肚子，低眼一看，身上还套着昨天那条水蓝色礼服裙。想来是昨天花了全部的力气坐电梯、回房间，洗澡的力气一点都没有了。 记忆很模煳，只记得一开始韩域给她递了一杯又一杯的吉尼斯黑啤，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喝老汤姆金酒，姜西觉得很过瘾，又问侍应生要了白兰地混着金酒喝。 韩域大概不知道姜西的酒量有多好，在姜西还能发消息叫莫壁微来领人的时候，他居然已经趴在桌上醉醺醺的动不了了。 姜西眯了会儿眼，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浴室沖了个澡，尽量洗去自己身上的酒气，等她从浴室里跨出来，摇了摇脑袋才想起她的行李还在闫青山房间。只好把满是酒气的那条水蓝色礼服套回去，坐电梯去找闫青山。 敲了两下门，开门的闫青山已是妆容精緻，她上下扫了姜西一眼，嘴角蕴着意味深长的笑，语气不明的问候姜西：「昨晚睡的好吗？」 「……还好。闫总，我来拿衣服。」 「进来吧，换好衣服叫辆车，直接去机场。」 「您不参加今天峰会了？」 闫青山慢悠悠的在临阳台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后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大老远飞一趟北京，真是来参加这破峰会的？」 姜西：「……」 当天下午到达临州，姜西和闫青山在机场告别，直奔医院去找伍清越拿陈鹤予留下的那张visa卡。
第16页 伍清越见到姜西，从姜西嘴里得知她在北京见到了崔栩仟，一个劲儿的追问她崔栩仟本人如何，是不是明星的五官真的比他们素人要立体很多？ 姜西说：「帅，但是没有帅哥哥哥帅。」 「嘁——」伍清越一个白眼，「这个坎儿你是过不去了是吧！」 是呀。 姜西在心里嘆了一声气。真不知道陈鹤予到底会不会打电话给她，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如果他不打给她，她是不是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了？ 伍清越摇摇头，又突然想起来：「我一直忘了问你，就你捡到陈鹤予那天是在码头吧，你没事去码头干什么？」 姜西撇撇嘴，双手一摊，这次把气嘆了出来：「哎，说来话长，那我长话短说，我是去蹲崔栩仟的。」 「崔栩仟？你蹲他干嘛，追星啊？」伍清越怀疑的看着姜西，「他不老演些文艺片吗，难道你喜欢看？」 伍清越对娱乐圈里的明星不太了解，但崔栩仟她还是知道的。 瑞华娱乐是业内新兴且势头正旺的综合性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崔栩仟年仅二十三，却当之无愧成为了「瑞华一哥」。 年轻，有朝气，在流量当道的娱乐圈，崔栩仟十九岁凭藉国庆献礼剧《真我》走红，同年搭档顶流影帝出演的贺岁片《与家》夺得了贺岁档票房冠军，后来接的片子除了传递正能量的正剧，就是与环保相关的公益性质电影。 姜西否认，并纠正她：「不是文艺片，是公益电影。」 她说：「清越你不太关注娱乐圈可能不知道，崔栩仟这两年的流量都很好，也不单单是流量，他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是在圈内圈外的口碑更好。所以众达想请崔栩仟做第五代新能源汽车的形象大使。」 众达旗下车型多，且较具有代表性的独立车型会请明星做形象大使来加持。 伍清越略有耳闻，但依稀记得众达这样一个偏稳重的民族汽车品牌，请过的明星都是三十五岁以上的知名演员。 二十三岁的崔栩仟，未免有些不符。 「但是吧崔栩仟团队把我们拒了。当天发出合作邀请，当天拒绝。」姜西说。 伍清越一怔：「当天？」 这是崔栩仟团队看见他们「众达」两个字就下意识迴避吗？ 伍清越没急着追问原因，稍稍一想，其实也能猜到。 众达虽说近两年渐渐成了中国民族汽车的主导，但再往前推几年，还有污点在。 2013年7月，众达汽车集团的新闻在某一日突然占据各大新闻板块的头条——源于19岁女高中生向北京市环保局的举报。 当日众达股市大跌，口碑骤降。至今仍被许多车友挂于唇齿间笑话。 崔栩仟团队拒绝显然也是因为顾虑到艺人形象不能因这样的代言受损。 「所以你就去蹲崔栩仟，想当面问他？」伍清越渐渐明白过来。 姜西有些惆怅：「是个笨办法，但我没办法。合作的事一直是一组那边在交涉，我们二组说难听点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一旦我们这个摊子没法收拾好，一组那边就直接换方案了。所以这次一组那边没下决定之前，我必须见崔栩仟一面，也没别的什么，就是希望能把众达的诚意给到他本人，如果他知情有这份代言邀请之后再拒绝，我会甘心一点。」 姜西本能相信崔栩仟和他的团队不一样。 二十三岁的少年，有比许多睿智成熟的演员没有的大气。自他出道开始，仿佛就知道自己该走怎么一条路，就好像他进了这个圈子不是来赚钱的，而是利用这样一个公众身份来宣传环保的。 出道五年，崔栩仟始终借自己的影响力宣传环保，而众达汽车如今也将重心放在了低碳出行，全心将新能源汽车做到行业最佳—— 所以姜西才会这么坚定的相信，这份合作邀请如果没有被崔栩仟的工作团队pass，那么崔栩仟本人该是有意愿的。 「你是觉得他本人的想法会和他的团队有所不同吗，姜西？」伍清越问。 「当然。」 尤其是这次北京一见，姜西太确定了。 - 姜西毕业已经有两年，今年二十五岁，算是个不尴不尬的年纪，没有男朋友，甚至没有谈过恋爱，年纪小的时候只暗恋过班里的帅哥，但从来没动过歪心思。 她虽然从小就不正调，爱玩爱闹，好像永远不会有心事的样子，但上学的时候对学习唯独有一股劲儿，学到清心寡欲，学到世界忘我。 伍清越和她高中是同桌，二人的感情是从第一天做同桌起建立的。 伍清越家是医学世家，姜西父母在出国陪读弟弟前都在众达汽车研究院有很好的工作，所以二人家境都不错，那会儿念了当地一所教育颇为出色的私立高中，身边一帮富家子弟，成绩两极分化尤其严重。 成绩好得那一批勤奋也刻苦，成绩差得那一批是连书都不怎么碰。 姜西和伍清越都属于成绩好的那一批，周末热衷于上各种补习班，每次考试拼成绩，在家天天熬夜做习题，手边时常摆着一瓶1000ml的便携氧气瓶维持清醒用。 2013年的高考，伍清越如梦首医大，研究生考回了本地省大医学院，现在一边上学一边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实习，她跟的导师是她奶奶当年的徒弟，对她尤其严厉，实习工作也是在导师手下。
第17页 伍清越一度向姜西叫苦，她除了上课做实验的时间几乎都在医院。 2013年的高考，姜西却考出了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当年北航并不是她的第一志愿，她想要念的那个专业，排名第一的是西交。 毕业后，姜西一刻也没在北京留，马不停蹄的回了临州，进了众达汽车研究院，做的工作与所学专业完全不搭边。 汽车研究院设在城北的塘东郊区，而总部设在cbd。 姜西父母都是在研究院工作了半辈子的人，原先给孩子买房子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女儿会被内调到总部去，于是早早就把给她的房子买好，距离汽车研究院只有五公里。 塘东虽是郊区，可却是国内小有名气的歷史文化名城，来这里的游客多是慕名塘东老街来的。 老街区域内现存着明朝一大家族崔氏的居宅建筑，经过多年修补，渐渐只保存下了古派的外貌。数百年洗礼，加之现代商业化开发，多家商铺争相入驻，塘东老街已经和那些古镇老街无太大区别。 姜西的亲姑婆姜颖陶退休后，就在老街接手了一家微小型艺术馆，姜西只要回来得早都会去艺术馆蹭饭。 告别伍清越，姜西开车回塘东天还亮着，想着好几天没见到姑婆，这下正好有时间去看看她老人家，赶上饭点，也正好吃饭。 「干嘛呢？」姜西到家里把行李放下，先给姜颖陶女士发了一条消息。 老太太回得快，反问她：「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发消息了啊。」 「你没事，我有事，我这正面试。」 嚯，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念了段绕口令。 姜西摁着手机笑了下，打字：「就您那儿千平都没有的艺术馆还要招人，这次又是什么岗位呀？老太太，我看您就是太爱大发善心了，您这艺术馆改明儿也别收藏照片和画了，我看收藏人就够了。」 老太太半天没回姜西，等她快走到艺术馆了，才收到消息：「你人来了别流口水就行。」 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招了个绝世帅哥呢。 她可是刚刚见过大明星崔栩仟的！ 艺术馆内，七八个女人穿着艺术馆的红色志愿者马甲，正围了个圈有说有笑。 「等西姐来了，我一定要告诉她！」姜西进门，正好听到年纪最小的小应激动在说。 「哦？要告诉我什么？」 「西姐！」娇小的小应一下从那圈阿姨中跳出来，满脸的喜气，「终于等到你来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姜馆长招了个新讲解员，你知不知道？」 姜西会心一笑，巧了，她刚刚听说。 姜西点头：「知道。」 花痴小应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臂摇啊摇:「绝世神颜啊小西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我快晕过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姜西扶住自己的手臂，「有这么夸张？」 「当然！你见到人了千万别流口水！」 艺术馆的前厅是展馆，后院是会友的地方，天井的格局，四周围墙高高拦起，青瓦白墙，几颗茂盛的古树挨着四周自由生长。 入眼皆景，靠近北门墙角青翠欲滴的竹子顺着风向轻轻摇了摇，耀得半个院子幽深清凉，正是日暮西沉的时候，霞光占了半片天，姜西踏出前厅的门槛，踩到了后院一颗古树的树影上，握在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陌生号码的简讯，第一句是：「姜西吗？」 姜西刚刚点开，没来得及回，又是一句：「我是陈鹤予。」 一瞬间，手心里的热意直奔指尖，姜西顿着脚步几乎要靠到前厅与展馆之间的门框上。 「……」终于！ 她手指飞快的打出一个字，回：「在！」 点击发送。发送失败。 点击发送。发送失败。 怎么回事？ 她站在原地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又关掉，关了流量又开启，就这么试了无数遍，最后又往手机里沖了五十块钱的话费，按简讯的「发送」键还是显示「发送失败」。 姜西皱着眉头朝老太太的馆长办公室喊了一句：「姑婆！你这里的信号是不是被屏蔽了？」 没人应她，她埋着头专注的点着手机界面，刷了几个app，居然都显示不出新动态来。 后院面积不大，没走几步她跨了两级台阶，到「馆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记得要敲敲门。 她恼得小脸红通通的，嘟囔：「姑婆，我手机刷不出来了，你看看你的是不是——」 姜西话没说完，后面几个字生硬的卡在了喉咙里。 第一反应，她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接手艺术馆纯粹给自己的退休生活找点事干，她的「馆长办公室」相当于一处休息室，布置得古色古香，风格清新典雅，自然得体。中式元素的字画、盆景、书架，还有招待客人的桌椅板凳，样样俱全。 步步锦窗棂旁坐着个人，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棂映在他的侧脸，寡淡的表情中疏离气明显。 推门的动静和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自然惊扰到了他，那双疏离气与清淡气的眼睛皆存的凤眼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朝她看来，一时之间四周皆静，姜西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陈鹤予抿着嘴，拧着眉，眼底的意思亦不明。
第18页 他今天仍旧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耐克短袖t，这次的小白勾在左袖口上，他的左手搭着腿，手上握着手机，在他看到姜西之前，他对着手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对手机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 再是看到她。 姜西看得很清楚，那分明不是惊喜。他眼里有错愕，有哑然，有喟嘆。 更多的，是惊恐。 老太太坐在陈鹤予的对面，瞧着这俩人眼对眼，笑着说：「怎么，认识啊？」 姜西没说话。 而陈鹤予几乎是下意识的恢復冷淡自若的神色，眼底所有的情绪顷刻消失，他单手在手机边侧的键一按，锁了屏，然后阴阴冷冷的扫了姜西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没见过。」 作者有话说： 我们鹤鹤西西终于重逢惹！我们西西要开始追男人了！沖！！ 另外插句话： 1.众达汽车这个品牌有参考无原型 2.在本文中呢，众达本来是做燃油汽车的，目前在往新能源汽车转型。我想目前有关于「新能源汽车是否环保」还存争议，我个人尊重争议；新能源是一种趋势，科技也在进步，现实中各大车企也在提高技术创新水平，所以小说里的定位我是将新能源汽车放在环保这一方了哈 目前一直是单机 有人看嘛有人看嘛想拥有评论（憧憬的目光） 第八章 「嗳嗳嗳，西姐，你杵树下干嘛呢？好吓人啊。」 小应刚刚打扫完前厅，这会儿扫地正扫到后院，白的紫的碎花落了一地，扫起来会是个大工程，她举着扫把刚跨过前厅后院之间的门槛，就看见姜西整个人贴在一颗古树上，双手紧紧抱着树。 面容萧条，神情惆怅。 后院的灯都是矮脚灯，姜西脚下正好有一盏，光源自下而上衬着她清白的脸庞，像鬼一样。 姜西兴致缺缺的抬眼看了小应一眼，语气懒散的问：「陈鹤予呢？」 小应愣了一下。小西姐这叫的，怎么好像和他有多熟悉似的？今天馆长介绍的时候有提到过，鹤予哥今年二十九岁了，虽然她觉得吧鹤予哥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但年纪摆在那里，叫一声「哥」也是礼貌性的。 艺术馆的另外几位讲解员，只要是比姜西大的，她不都一样叫一声「姐」或「阿姨」吗？ 小应抬了下巴示意了靠近后门的那间小房间，窗子紧闭，窗帘拉起，但看得出来里面的灯还亮着，透过缝隙耀出一丝光来。 小应听说鹤予哥从外省来的，来的时间不久，也没地方住，所以姜馆长才会在艺术馆的后院找了间空房作房间，安排他在这里住下了。 另外，西姐有些不对劲。 吃饭前脸色就不对了，平时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饭，她通常是最能聊的那一个，小嘴哔哩哔哩的讲笑话，有时候公司里遇到的搞笑的事情也会讲给她们听，常常能把姜馆长还有几位讲解员阿姨逗得前俯后仰饭都吃不下。 今天的她格外沉默。好像是从姜馆长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就这样了—— 「小应，扫把给我，这边我来打扫，你先下班，等会儿我走的时候会关馆。」姜西松手放开了那棵树。 小应摆摆手：「不行的，西姐，今天轮到我值班。」 「你把地让给我扫，我明天给你带烤猪蹄。」姜西说。 小应：「……」好心动。但是为什么听着怪怪的。 小应离开的时候关灭了前面展厅最后一盏灯，后院这一方区域只有矮脚灯静静亮着，碎花不好扫，加上她心不在焉，姜西扫了大半天。 她是想不通。 想不通为什么前一秒还在给她发简讯的人，下一秒却当着她的面说他们「没见过」。 后来姑婆一本正经的介绍起来「这是我侄孙女姜西」、「这是我新招的讲解员，叫鹤予，陈鹤予」的时候，他居然可以那样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说：「姜小姐你好。」 姜西真是无语了，当即冷笑了出来，还被姑婆说作没礼貌。 越想越想不通。 终于等到人都走光了，姜西把扫把靠到了一旁的墙头，走到那扇紧闭着的木门前，敲了敲。 「陈鹤予，你睡了吗？」 「没睡的话我有话跟你说。」 万籁俱寂，月朗星稀，角落里几颗紧挨着的竹子发出沙沙声响，更显静谧。 她等了一会儿，手心里的手机嗡嗡震了震。 他的号码：「说。」 「……」姜西不肯了，凭什么不见她，拍手砰砰砰敲。 「陈鹤予，你开门，我就问一句。」 「听得到，你说。」隔着门板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小屋里更加很安静。 一张木板床，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个柜子，空落落的很显单调，但打扫得很干净,头顶的灯也不是普通的白炽灯，想来是蒲老师早就提前和姜老师打过招唿，让她知情了自己的情况。 姜老师很有心。 姜西晚饭过后就没走，一直在外面等，陈鹤予虽然没看见，但也猜到了。 挺伤人的，人家明明救过你，你却当着她长辈的面把俩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会不会有点过分？ ——这个念头仅存在他脑中不到半分钟，他就无所谓了。给过她钱了，算两清了，不是吗。
第19页 陈鹤予靠在门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姜西的下一句。 他这个人看上去很有耐心，其实挺不愿意等的，用背抵了会儿门，反手学她一样敲了敲门，提起一点兴趣似的问她：「还在不在，说话？」 他话刚说完，手还没放下，耳朵警觉的听见铝框摩擦滑动的声音。 不好。 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遮光布同窗帘被掀开一角，隐隐显出室外一道黑色轮廓。 陈鹤予在心里低骂了一声，勐然背过身，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的胃里来了难言的噁心感。这时姜西已经轻巧的踩着窗沿利落的跳了下来。 「还以为你在屋里藏人了。」 姜西又不甘心又委屈的语气喃喃，「陈鹤予，你是暂时性失忆症？如果你是忘了的话，我可以提醒你。」 「一周前南岸码头，在那里我把你撞了，我送你到医院，你昏迷两天我守了两天，第三天你醒了，你四天你留下一张卡走了，然后几个小时前，你给我发过简讯，记得吗？」 陈鹤予没说话，甚至保持着背对姿势。 姜西径直走到他面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我」她对上了他的眼睛。 赤血色的眼，眼底是鸷狠狼戾，难以遏制的怒火清晰可见，额前因隐忍而青筋暴起，病态苍白的脸在瞬间也变得煞红。 「出去。」他咬着牙，极力隐忍控制。 陈鹤予握着拳头咯咯响，在姜西后退一步的时候，他抬手封住嘴唇，另一手将身侧的门赫然打开，在姜西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勐得将她推了出去。 她身子太软，而陈鹤予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姜西几乎是踉跄着被推出门的。 「砰！」 门被重重关上，挤压的空气化作风扑在姜西脸上。然后是速度极快的关窗声，里面的窗帘紧接着「刷」一下被封好。 直到几秒之后，姜西整个人还是蒙的。 好一阵，姜西都没听见屋里的动静，仿佛把她赶出门后，陈鹤予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再动过。 虽然不知道他原本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姜西觉得他很反常。 至少医院那一面，他是温顺的，谦和有礼的。 姜西在他门前站了一会儿，来了阵冷风，打得她一个哆嗦。 她抬起手又放下，最后还是没敲门，只是稍微提高声调问里面的人：「陈鹤予，你怎么了，我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有回应。 姜西这回敲了下门，木质的门哐哐的声音很闷沉，「你没事的话说句话，或者给我回条简讯？」 竹声如萧，脚底的幽光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时间一点一点在变慢，万物都陪着她在等。 这晚，姜西也不知道她在这扇木门前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因为窗帘被掀起时看到的那一小方黑色院景后吐到如何天昏地暗。 陈鹤予跪在木质地板上，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痉挛伴随着呕吐，泪腺完全失控，苍色的脸上水痕满布。 只觉得失聪了，他根本没法听见姜西在外面的敲门声，还有一声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理智恢復的第一时间，他艰难的挪到墙头，大口大口的喘气，沉沉的闭上了眼。 这就是蒲老师不愿意让他离岛的原因。 不接受治疗，只能保证所在环境完全与黑暗隔绝，所以在岛上的时候，他身边的每个人和他接触都要吊着一颗心，在晚上更是绝对不会来找他。 这都是自找的。他在心里自嘲。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外面的人在叫他。 姜西靠在门边上的白墙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叫着：「陈鹤予。陈鹤予？陈鹤予……陈鹤予？陈鹤予，陈鹤予，陈鹤予。」 陈鹤予阴着一张脸，动了动眉梢，神色是与世隔绝的冷淡。胸腔一阵酸涩，他抬手粗鲁的扯了扯领口，冷冷的瞥了左前方的那扇木门，站起来，视线在小屋里一扫，看到了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 姜西把手机的铃声开了。 手机「嘀嘀」响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把手抬起来，飞快解锁。 果然，是那串她还来不及备註的号码。 只有三个字：「明天说。」 姜西回：「你没事？」 陈鹤予回：「只要你别叫，我下一秒就能睡着。」 姜西：「……」这次窗帘被封得死死的，她完全看不到里面的灯光是亮是暗。 感情她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他是舒舒坦坦的准备要睡了？ 好的。她不说话。 发简讯继续问：「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他坚持：「明天说。」 姜西：「你不说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这次陈鹤予过了很久才回：「因为姜老师。」 陈鹤予：「你送我去的医院，应该知道我身体是个什么鬼情况。」 陈鹤予：「我只是不想丢工作，以前因为身体不好，丢过很重要的工作。今天你见我的时候我刚面试完，包吃包住有钱拿，懒得找别的了。」 姜西皱着眉头打字：「你这么说就不怕我站在我姑婆那边，明天就把你的老底兜出来？」 她刚想继回復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姜老太太是这条塘东老街上出了名的咸吃萝蔔淡操心的烂好人，然后陈鹤予的消息紧接着发了过来。
第20页 陈鹤予：「你不会。」 陈鹤予：「如果你能记得起来，你一定不会那么做。」 第九章 姜西回去想了一夜，也没明白陈鹤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需要记得什么吗？没有吧，他们明明只见过两面，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忘的不成。 - 空气中瀰漫着轻纱似的薄雾，晚春的早上还是清冷，凉风一阵接着一阵。 走廊上滴着几滴白色油漆，是翻新过的印记，陈鹤予那间房门的两节台阶之下就是青石板地面，一旁方方正正拦出了一块泥地，里头小撮小撮的青草冒着尖尖，泥土湿润，一夜过后的小白花又洒了满地。 陈鹤予几乎整夜未睡。 昨天给姜西站在他门口发了几条简讯才走，来来回回，最后她居然很「大方」的原谅了他装作不认识她的行为，说：「既然以后经常见面了，加个微信吧？」 加上微信他就把手机扔一边了，姜西似乎在微信上也给他发了消息，不过他没什么心思看。清理了现场，漱口，喝水，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躺到了床上，结果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很多。好不容易来到了母亲生前逗留最久的城市，见到了母亲的恩师姜颖陶前辈，老太太人很好，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眶。 昨天下午，老太太絮絮叨叨和他说了很多话，情到深处格外动容，后来她握着陈鹤予的手，嘴唇颤抖，告诉他：「你妈妈是我最骄傲的徒弟。」 人牺牲了，就是英雄。 陈鹤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自己的母亲做那个英雄，甚至可悲的想，如果她母亲没做那个英雄，他今天或许也不会是这副鬼样子。 没了妈妈，也丧失了自我，当初风雨无阻在漂浮海面的日子，现在他根本不愿意去回忆。 一个凡人，自命不凡，狂妄的试图用渺茫的力量改变世界，本身就是愚蠢不自知。 - 艺术馆的讲解员阿姨多是退休后来做志愿者的，有工资，但微薄。小应和小达在陈鹤予来之前，是唯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二人虽然是这里的正式员工，却是大学生扶贫计划中的志愿人员，来这里做三年，后面回到她的家乡，能分配编制工作。 在陈鹤予来之前，小达是艺术馆唯一一个男同志，个子高且壮，常年爱穿格子衬衫，姜西刚认识小达那会儿，还开玩笑说他在这里做讲解员太违和了，这个打扮比较适合去她们众达总部的it岗。 小达说话糙里糙气，但是个温和的性格，给自己的职业规划就是回家做个小公务员，然后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日子。 昨天小达休假，今天早上来艺术馆上班才见到陈鹤予，两人一见面小达就来了一长串的「卧槽卧槽卧槽」。 「总算盼来了一位男同志啊！哥！」小达激动的握住陈鹤予的手。 他们是后院的公共卫生间碰上的，艺术馆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小达八点就到了，一进卫生间就碰到正捧了一把水洗脸的陈鹤予，于是站在门口来了一顿「卧槽」。 陈鹤予的手还湿着，被人这么一握很是不自在，况且是个男人，他不认识的男人。 小达自我介绍说：「你好你好，我全名马一达，他们都叫我小达，我来这里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姜馆长招第二个男员工！」 「陈鹤予，你怎么叫我都行。」陈鹤予弯了弯唇角算是礼貌性的笑了下，抽离自己的手，淡淡回他。 「好叻，鹤予哥！」 小达很激动，本来进卫生间是要去上厕所，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围在陈鹤予身边像是有很多的问题。 「姜馆长前几天就和我们打过招唿，说你要过来了，鹤予哥，你是住在馆里？没在外面租个房子啊。」 陈鹤予慢条斯理的又洗了一遍手，抽了一旁的擦手纸巾随便拭了两下，把纸丢到垃圾桶后说，「刚来，不熟，住馆里挺方便的。」 「也是哈，起个床就能上班了，你吃早饭没？我让小应带早餐了，没吃的话我让她路上再买两个包子。」 「……」陈鹤予有点纳闷，是不是临州的人都这么热情？崔栩仟是，姜西是，姜老太太是，昨天那一帮阿姨妹妹们也是，现在连刚刚见面的同事也是。 「谢了，但不用了，我等会儿自己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八点半，轮班的讲解员陆陆续续到齐，小应最后一个到，进门把三个肉包丢给小达，说：「下次找我带早饭能不能提前一晚上告诉我啊？不知道我不睡到最后一分钟是不会起床的吗？买个包子差点害我迟到。」 小达捧着那袋包子还热乎着，他满脸堆笑讨好的说：「辛苦应姐！不过我还真没处知道你要到最后一分钟才起床，毕竟咱没共处一室过是吧。」 小应白他：「吃你的包子！」 小应去后院的员工休息室放包，小达啃着包子屁颠屁颠跟了过去，包子一咬就是大半个，嘴里含煳不清的说：「嗳，听我说，我来的时候碰上新来的鹤予哥了，我靠，我完全没想到是这么酷一哥，一点都不像找不到工作的人啊，靠这张脸这副身材去做模特也比来这里做讲解员强吧，你说他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 「人各有志懂不懂，就像你长得像个保镖、穿得呢又像个程式设计师，不也是在艺术馆里做讲解员吗？」小应把包塞进她常用的柜子里，又从里面拿出了红马甲，看了一眼小达，竟然觉得有那么点不顺眼，「让一下，挡着我关门了。」
第21页 小达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西姐昨天是不是来了？她见到鹤予哥了没？」 「来了，当然见到了。」小应说。 「啧啧啧。」小达颇有深意的感嘆。 小应不解：「你『啧』什么？」 小达挑眉道：「应姐，要不要跟我赌一把？我猜西姐不出一个月就会对鹤予哥有所行动。」 「请你不要再叫我应姐了ok？我们同龄，达哥。」小应叮嘱完才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啊？也太看得起西姐了吧，西姐从来没谈过恋爱诶，别说恋爱了，她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我觉得不会，绝对不会，鹤予哥长得是好看，但西姐不至于就因为鹤予哥长得帅就一见钟情吧。退一步说，就算一见钟情，一个月那也太快了。」 「行，你那么笃定，那我们赌十个烤猪蹄，一个月后见分晓，看西姐到底会不会追鹤予哥。」 小应奇奇怪怪的看了小达一眼，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易花 不对，是对西姐哪来的自信。 小应：「十个太少了，我赌一百个。」 - 「阿嚏！」 艺术馆后门的停车场，姜西刚刚停好车，勐的打了一个喷嚏。 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她抬手揉了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多数时候，姜西不会把车停在这里，塘东老街的内街与外围是截然不同的两片天地，内街是张灯结彩的热闹，而外围是一片被遗忘的野竹林，中间还有几颗高大参天的古树，和艺术馆的后院的古树是同一个品种，可生的地方不同，看起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每逢夜里，这里枝叶晃动，很是阴森。 竹林之外就是这片废弃的停车场，姜西是因为老街的停车场没位子了才被逼到这里来，不过这里离艺术馆更近些，除了要穿过竹林让她很不情愿之外，把车停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快出竹林了姜西还在想，今天午休的时候她跟伍清越聊了会儿天，把陈鹤予来艺术馆应聘讲解员这件事告诉了伍清越，没想到伍清越比她还惊讶。姜西又说陈鹤予在老太太面前装作不认识她，这点伍清越就不惊讶了。 伍清越当时的原话是：「他既然能把工作找到艺术馆来，那他在临州可能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姑婆的艺术馆不就相当于一个收容所吗？那几位退休的讲解员阿姨，哪一个家里人不是病着就是欠着钱的？」 「西妹，你和你这帅哥哥哥绝对是有缘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看来是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你母胎solo整整二十五年，所以亲自下凡来送桃花来了。」 「只是他身体不太好，不知道那方面……」 姜西看到最后一句，发了个「你可别说了」的兔子表情，结束了对话。 零零散散落下几片叶子，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腐朽的味道，她再次吐气，眼角余光却恍惚看见林子里有个黑影一闪，发出悉悉嗦嗦的碰撞声。 姜西忐忑的回头看了一眼，竹影层层，却是没看到人。 砰！ 吱呀—— 艺术馆破旧的黑色老木门毫无预兆的被人从里推开，姜西吓了一跳，整张脸瞬间就白了，等她看到开门的人，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我可去他二大爷的」给咽了下去。 「你干嘛突然开门啊。」姜西以一种质问的语气问陈鹤予。 里面的人看见姜西，竟然毫不意外，相对于姜西的惊讶，他冷静的不正常。 陈鹤予今天也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短袖t，这回姜西没有一眼看到小白勾在哪里，她的第二反应居然是在他上身衣服上寻找…… 他右手还扶在门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才点燃不久的烟，配合着他冷淡的神色，莫名有种斯文又颓丧的气质。 「你不是走了后门要进来吗。」 「难道你预见了我今天会在这个时间点走后门？」她可谁都没说啊。 他点了点头，额前翘起的两小撮碎发也跟着颠了颠，居然看起来有点乖，「嗯，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她很重吗？ 里头，传来小达一声嚎：「鹤予哥，你干嘛呢？我这还没告诉你怎么关监控啊。」 「来了。」陈鹤予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后院石凳上坐着的小达听见。 姜西突然想起来后门的老木门不常开，不扶着就会自己关回去，赶紧小碎步向前过去自己扶着门。等姜西的手一搭上门，陈鹤予一秒没犹豫的松手转身，他左手夹着的烟也不吸，就这么垂在身侧大咧咧朝小达走了回去。 哦，姜西看到了，这次的小白勾在他背后衣领的中下方。 第十章 后院古树下的石桌上面对面摆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小达坐在一台电脑前，陈鹤予走回去后在另一台电脑前坐下。 「西姐？」小达看见姜西从后门里进来，很惊讶，「你怎么又走后门啊，不怕遇到变态啊？」 「什么年代了，哪会有变态。」姜西满不在乎的说。 小达严肃：「西姐你可长点心吧，前几天老街上罗阿姨的女儿就报案了，说是碰上两回暴露狂了，警察来了两趟都没找到那个人，说不定就在后面那片野竹林里埋伏呢。」说着，他放大了电脑界面里的一块区域，指了指道：「看，为了协助警察叔叔，姜馆长昨天装上的新监控。」
第22页 姜西低身看了眼，是装在后门外面新装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那片野竹林。 怪不得陈鹤予能预知她在门外，原来早在监控里看到她走过来了。 姜西不经心点了两下头，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来，问他们：「你们在干嘛？」 「在教鹤予哥怎么查看监控。」小达说。 「哦。」桌上有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姜西拿过来，抵在下巴下面，有些索然无味的说，「教好了吗？」 小达站起来说：「好了，鹤予哥，你再随便看下，有什么问题的话等会儿问我，我先去前面展厅帮忙了。」 陈鹤予道了声谢，视线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他手上那根烟仍旧没吸，就那么悬着，姜西目不转睛的盯了会儿那根烟，又从烟看回他的脸。 显然是姜西的目光太过炽热，陈鹤予有些无语，偏头看了她一眼，摆出一副漠不关己的姿态问道：「你平时都用这种眼神看男人吗？」 姜西怔了怔：「哪种？」 「饥渴。」陈鹤予说完，低下身将那根烟按在湿润的泥土里按灭，轻轻一抛，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姜西脸一热，头一动，下巴下面的那瓶矿泉水「哐当」倒下，滚着滚着又掉到了地上。 她慌慌张张捡起来，拍了拍瓶身的尘土，清清嗓子没脸没皮的说：「分人吧，我对小达这样的弟弟通常都是用关爱的眼神，哥哥这不是不一样？」 哥哥？陈鹤予看了姜西一眼，她眉眼弯弯笑得人畜无害，笑容倒是挺甜，他不自觉的也跟着她哼笑了声，说，「哪里不一样了？」 姜西抛了下矿泉水瓶道：「说实话，我觉得你有点神秘，所以忍不住会多看你几眼，可能是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你吧，不过我们好歹也见过两次了，应该也算朋友了，我可以问你几个私人问题吗？」 陈鹤予敲了下键盘，淡淡重复：「两次？」又漫不经心质疑，「你确定是两次吗？」 「医院那几天都算作一次，加上昨天一次，有什么问题吗？」 「没，你问吧。」 姜西会心一笑，问道：「陈鹤予，你有女朋友吗？」 陈鹤予顿了顿，有些无奈笑了下，反问她：「你对别的男人也这么直接吗？」 姜西一本正经：「分人吧，我对小达这样的弟弟通常不会问私人感情的问题……」 「没有。」回车键被他重重敲了下，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上身调了个姿势，下巴沖姜西抬了抬，说：「继续。」 居然真的没有。姜西抿着唇，在心中小小窃喜，控制着嘴角尽量不要咧得太大，不然会露出她那两颗尖尖的牙齿。 她暗自笑了一会儿，又清了清嗓子，要开口时忽然看到陈鹤予白皙的脖颈间居然有细条的红色痕迹，他稍稍动了动，短袖圆领下的皮肤露出来，已清晰可见三道整齐的已经结痂的红色抓痕。 「……」姜西一瞬间胡思乱想，没有女朋友，难道有男朋友吗？ 还玩得这么野？ 陈鹤予注意道了姜西盯着他锁骨那处的抓痕，忽然想逗逗她，他扯了把衣领，将那三道抓痕毫无遗漏的展露出来，「我如果说这是野猫挠的，你信不信？」 「……」姜西吸了一口气，大眼扑扇了下，语气虚虚的：「……是性感小野猫的那种野猫吗？」 她将「性感」两个字念得很重。 陈鹤予的视线在姜西胸前扫了一眼，她今天穿着紧身的紫色中袖，身材曲线勾勒的恰到好处，特别是扁平的小腹看不出一丝赘肉痕迹，很是美好。 他挑眉，淡淡道：「算吧。」 姜西：「……」 算、吧？ 姜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她脑子里已经想像出陈鹤予对面站着一个戴着黑色猫耳发箍的男人了怎么办！！ 姜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陈鹤予真怕她想起来北京那晚之后有什么阴影，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说：「行了，我开玩笑的，这我自己洗澡碰的。」 「哦。」姜西松了莫大一口气。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姜西主动又开口问：「之前，你在医院醒来以后填的住院信息，上面留了电话号码，那个号码是你的吗？」 ——那个海外号码。 虽然昨天他给自己发简讯的时候，用的已经是另一个国内号码。 陈鹤予需要想一会儿，才想到姜西说的是他在医院留的他原来在国外用的那个号码。 是为了在国外工作那几年方便联繫办的号码，已经弃用了很久，生病这三年他都在岛上，也完全用不上那个号码，医院的信息只是随手一填。 「嗯，不过不用了。」陈鹤予没什么情绪的说。 「你在国外待过吗，留学？还是华裔？」姜西几乎把好奇写在了脸上。 「我是中国人。」陈鹤予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了下，说：「待过，去打工的，哪里脏哪里臭我就去哪里，所以别把我想成什么名校海归，我要真是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 姜西点了点头，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摆在石桌上，离陈鹤予的手指很近。 「知道你在国外打工不容易了，这张卡里的钱不会是你所有的积蓄吧？我查过了，三千美金，你没必要给我这么多，我垫付的那点住院费医院早就在你出院的那天退给了我，误工费倒也不必，两天的假我请的起，卡必须还你。」
第23页 陈鹤予看着对面女人认真又怜悯的表情，唇角微沉淡笑，饶有兴趣的问：「追你的人不少吧，妹妹这么有同情心，又长得这么可爱，很危险的。」 「哥哥说错了，我这个人偏心的很，谁让哥哥特别呢？」 陈鹤予收下了卡，没再说话。 - 饭点未到，姜西也不打算等了，她今天的目的本来就只有一个，她是来还卡的。 起初以为卡里最多不过一千，她要是没再遇到陈鹤予，收下就收下了，鬼知道她看到里面三千美金的时候有多惊讶，差不多是两万人民币，他有必要给这么多吗？ 还了卡，姜西反而觉得轻松多了，趁着天还亮着，打算回去点个外卖配酒吃。 小达不在，陈鹤予也去了前面展厅，姜□□自在石凳上逗留坐了会儿，就决定起身走了。 原先怎么来的，就打算怎么回去，如果不走后门，那她几乎得绕两遍了解才能走到那片停车场，而后门出去只要穿过竹林就到了。 天还亮着，光天化日，很安全。 她急匆匆的走了一段，枯了的落叶被她踩得沙沙响，每走几步她都会回头，因为感觉到了另一处的步子声。 真的有小达说的暴露狂吗？ 姜西将自己的双手紧紧在胸口捂着，不安的再一次回头。 蓦地，她神经瞬间紧绷，这一次回头的时候，她看到一个黑色身影起身又蹲下。 天……真的有古怪的人。 往前几步就是那片废旧停车场，但是这里空无一人，也早就过了艺术馆新装的监控监视的范围，喊人都不一定能听见，姜西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有过分的行为。 往后可以跑回艺术馆，但她走的时候后院没有人，即便她去敲艺术馆后门，在前面展厅离的陈鹤予和小达都不一定能听见。 「……」姜西这下开始慌了，也不敢再回头看那个身影还在不在，只埋着头，拼一拼脚步，到时候抓紧时间沖回车上。 姜西开始从身上挂着的包里摸车钥匙。 迷你的水粉色水桶包，她最喜欢这样款式的水桶包，小巧又可以放很多东西，只是翻找起来不方便，她现在就摸不到钥匙了…… 突然，有细碎的脚步踩着枯叶的声音，一步一步沉沉稳稳的在朝她靠近，姜西心底一凉，仿佛听到了自己认命的声音。 她勐得拔腿一跑，下一秒，只觉得被人遏制住，继而眼前一黑，温热宽大的手掌严严实实的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她脚步一顿，背就紧贴在了高大男人坚实的胸膛。 男人没有下一步动作，姜西动得很剧烈。 「放开我！神经病！放开我！！」 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什么也看不见，耳朵变得格外警觉，她听到了来自另一处的踏步声，越来越远，像是谁落荒而逃了。 姜西不知道逃走的是谁，在她身后遏制住她的又是谁，只是被吓得泪流满面，眼泪都从那双手的指缝中滑出来。 终于有一道沉稳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与世隔绝的冷漠，陈鹤予松了盖在姜西眼前的手，将她软软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泪眼汪汪的眼睛，一字一句用力说：「姜西，是我。」 第十一章 姜西几乎是被陈鹤予馋回艺术馆的。 小达从前厅的展馆来到后院，一见姜西勐得在抽泣就知道发生什么了，一顿教育：「我说什么来着，说你心大还真是心大，天都快黑了，你还敢往阴森森的竹林里闯！还好鹤予哥看到你走了跟了出来，你说那人要是胆子大点……」 小达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声音大到惊动了在前厅展馆的小应和讲解员阿姨们，一下人都来了后院，聚在一处问姜西怎么样，那个变态没冲上来吧？ 姜西被小达「训」得一声都不敢吭，面对大帮关心也有些受宠若惊，吸了几口气说：「没有，没事。」 讲解员阿姨们和小应安慰了几声，这才回前厅展馆去。 小达报了警，让姜西在这里等会儿，晚点他送她回去。 姜西又吸了下鼻子，把脸上的泪痕抹了个干净，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鹤予把姜西拎一样拎回艺术馆后，人就靠在一颗古树上，什么话也没说。 姜西心有余悸，摸了摸鼻子问陈鹤予：「你刚刚蒙我眼睛干嘛？」 姜西没解释她被吓哭不是因为那个变态，她连那个变态最初的影子都没看清，而是后来陈鹤予什么也没说的突然出现捂住了她的眼睛，她这才恐惧不自禁的流了眼泪。 真丢人。 眼泪沾了他满手，他最初扶她胳膊的时候先嫌弃的看了手一眼，才和她说话。 陈鹤予瞥了她一眼，有些佩服的说：「你想看那下次不蒙了。」 姜西：「……？」 所以那个时候，那个变态是褪了裤子的吗？ 「谢谢你。」姜西由衷诚恳道。 他点了下头，「等会儿警察过来你自己和他们说，后门外面监控往前移一个小时，五点左右吧，有拍到那个人的正脸。还有，刚刚他跑的方向很奇怪，不是往老街跑的，那边再过去是片自建房，几户房主家门口大多装了监控，人脸对比、监控路线查一下，大概就知道他平时在哪里过夜了。」 说完，他提步就往长廊走去。
第24页 姜西问：「你去哪儿？」 夕阳正在西下，陈鹤予抬了下头，下颚线条明显，目光迷离的看了一会儿霞光灿烂处，说：「我这人习惯早睡，睡了。」 陈鹤予房间的木门「砰」一声被关上，姜西透过窗子看到他开了屋里的灯，然后又利落的刷刷两下，遮光布和窗帘都被拉上了。 她站在原地自我怀疑的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下：六点十五。 这么早睡？老太太都没这么早睡吧！ - 警察来得很快，姜西庆幸姑婆今天回家回得早，不知道姜西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警察来了，否则她今晚肯定不好睡。姑婆她老人家十分尊敬警察，可是奇怪的是又特别怕看见警察。 今天第一天装在后门外的监控起了用处，警察先将监控拷了，又问了姜西几个问题，姜西回答之后又将陈鹤予的话如数说了一遍，警察表示了解情况，马上去查。 等警察一走，姜西才按照陈鹤予说的时间节点去看了那份监控，五点左右。 五点左右……姜西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她看得认真，没几秒，一个穿着黑不熘秋长至脚踝大衣的男人出现了监控可及范围的最外圈……那人果然长着一副噁心的嘴脸。 然后就是陈鹤予给她开门了。 …… 等小达下班的期间，姜西出了艺术馆在老街上就近遛了一下，最后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金枪鱼口味的三明治。 眼见店员要给她装进透明塑胶袋里，姜西连忙输好付款码说，「直接给我就可以了。」 姜西手拿着两个三明治回到艺术馆，穿过前厅展馆径直去了后院。 陈鹤予这次又把窗帘拉得很好，不知道他睡着没有，姜西也没去敲门，直接把三明治放在他的窗台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你没吃晚饭，我给你买了两个三明治，只剩下金枪鱼口味的了，给你放在窗台上，你没睡的话把窗拉开就能拿到。」 发完消息，姜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了一会儿，手肘撑在石桌上，食指在脸颊处一下一下的敲。 没有回消息——这么快睡下了吗？ 重新点开微信，她往聊天界面翻了翻，很好，全都是她发的，陈鹤予一条都没有回过。 他的微信名字是全名的大写拼音，头像是一片乌蓝色，如果别人加上他微信后不点开头像，只会以为那是一张看似有细条纹的乌蓝色纯色图片，可姜西不一样，她巴不得把那张不出奇的图片放到最大来细细观察是否有别的名堂。 然后，她真的发现不一样了。 根本不是纯色，那是一片海。 那也不是细条纹，是海波。 是他拍下的大海照片吗？ 姜西坐在石凳上，有伴随槐花香的风吹过来，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点击了保存。 - 这一周很忙，姜西每天晚上都加班到九点，开车回塘东已经差不多十点，一点缝缝都没法挤出来去艺术馆。 明明才没见过几面，她仿佛觉得，没见到陈鹤予日子，好像有点空虚啊。 晚上，姜西洗完澡躺在床上给伍清越发消息：「清越清越清越。」 彼时，伍清越刚刚从实验室出来，回寝室的路上路灯昏暗，手机屏幕上出现满屏亮亮的「清越」。 伍清越看到消息脑海中自动播放姜西俏皮叫她名字的声音，有时候她觉得姜西的声音真有魔力，不是，是有魔性，一声声名字连续叫起来跟叫魂似的。 伍清越：「什么事啊，小西妹，我这刚下课，你还没睡？」 姜西：「睡不着。」 姜西：「你说怎么会有人六点就睡呢，睡的着吗他？」 伍清越瞭然：「你的帅哥哥哥六点就睡了？够养生啊，不过也不一定是养生，也可能是养精蓄锐，嗯不错，知道关注自己的健康了。」 姜西：「……」 过了一会儿，姜西又忐忑发：「清越，我有个问题。」 姜西：「我有几天没见到他，上班路上、下班路上、还有部门里聊八卦的空闲时间，我会时不时想起他，这频率是不是多了一点？」 姜西自己也分不清对陈鹤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喜欢的话，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不喜欢的话，那她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等伍清越回復消息的间隙，已经把他的微信点开了无数遍。 姜西这几天断断续续给他发过消息，无非就是日常问候，陈鹤予会回她了，只是大概是有空才回她一下，间隔时间很长，这时间一长吧，这个话题可能就没办法再聊下去了。 陈鹤予能把天聊死。 伍清越到了寝室才再次摸出手机，看到消息，她人直接乐了。 可以啊，西妹这是春心萌动了。 伍清越直截了当回：「频率倒是不快。」 伍清越有些感慨：「高中开始你身边追你的男的一个个都来问我，说你好好一品行端庄的白富甜妹怎么就把自己高高挂在云端不下凡来，这眼光是得多高，连韩域那位韩家公子都看不上，他们得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到什么时候。」 伍清越：「果然啊，人的出现讲究时机，学生时代你把心思全花在学习上，毕了业又满心满意都是众达，也只有陈鹤予这种程度的帅哥才能让你的心思动一动。」
第25页 伍清越：「小西妹，目前呢你倒也算不上喜欢他，最多就是见色起意吧。不过是你见色起意起也好，我看要是你什么都不做，你家帅哥哥哥可能没几天就被老街上哪家店铺老闆娘看中相走了。」 伍清越最后提醒：「抓住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哦。」 … 隔天是周六，姜西一大早就去了艺术馆。 时间尚早，艺术馆还没有开门，陈鹤予也还没有起床，晨光微凉，隐隐有薄雾，姜西穿着一条浅蓝色碎花裙，蹲在青石板台阶上，百般无聊的戳着泥地里的青草尖尖自顾自玩。 好一会儿，身后吱呀一声门开，几秒后，姜西听到了一声脱口而出低吁的脏话。 「你在干什么？」陈鹤予一大早从小屋开门出来，就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蹲在自己门口，中长发有微微的卷弧，散在纤瘦的嵴背上，第一眼实在够毛骨悚然的。 姜西转身看到人，一边站起来，一边中气十足的叫他：「陈鹤予！」 姜西不好意思的说：「我没吓着你吧？」 陈鹤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挺冷淡：「你说呢？」 姜西微笑道：「那正好，今天周六，我替你和姑婆请个假，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周六很忙，我要上班。」他手里拿着一个淡蓝色脸盆，脸盆里放着毛巾、牙膏、牙刷。 姜西指了指他手里的脸盆：「去洗漱啊，我陪你吧。」 陈鹤予：「……」 他径直进了对面的卫生间，是供艺术馆客人用的卫生间，分男女，陈鹤予进了男卫生间，抛了个眼神给对面的女人，好笑的问：「要一起？」 姜西敛唇笑笑，在门外站的乖巧：「我在外面等你。」 「到底想干什么？」十分钟后，古树葱郁的天井里，陈鹤予一脸清爽的出现在姜西面前，眉间稍许有不悦。 姜西轻松的笑了下说，「请你吃个早饭嘛，艺术馆八点半才开门，一起吃个早饭总行吧？」 「谢谢你那天特意开门接我，又出来找我，我听小达说那个变态已经找到了，哥哥你功不可没啊。」姜西没脸没皮道。 「别说得我特意为的你做的什么。」陈鹤予原地站了会儿，倒是没拒绝，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他又换了件耐克黑t，配一条松松垮垮的运动裤，乍一看挺精神，再一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真像在装酷。 姜西是这条老街上每一家店铺的熟客，而陈鹤予还是生人，当姜西带着一张生面孔进了早餐铺，老闆娘趁着姜西在前台点单的时候笑眯眯拉住她问：「男朋友哦？小西你还是第一次带男孩子过来，长得真好看。」 姜西回头看了一眼陈鹤予，他抽了两张纸巾正在擦桌子，旁边有一桌年纪很小的妹妹，吃着碗里的馄饨时不时偏头偷看陈鹤予一眼。姜西回身笑笑，说：「老闆娘，他不是我男朋友。」 「发展对象？」老闆娘看起来对陈鹤予喜欢得不得了，「这下你姑婆可以放心啦，她就盼着有人能陪你。你们两个我一看就很般配，郎才女貌。」 姜西点好单也只是笑了下，没再解释。 被这样误会的感觉好像不错嘛。 「我点了小笼包和馄饨，还有豆浆，可以吗？」 他顺从的点了点头。 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吃饭，小馄饨热烫，姜西吃得小口小口也难免发出声音，顿时后悔点了这个东西，只好暂时放一边去吃小笼包。 她吃得很慢，也觉得两个人有点沉默，特别是陈鹤予吃东西时尤其认真，好像计划好了不打算和她说话一样。 看来还是得慢慢来啊，今天就当作是热身吧。 下一次，下一次吃饭一定要多说点话。 吃好早饭，姜西没有再回艺术馆，两个人直接在早餐店门口告别。 难得的周六，姜西觉得自己太作了才起这么早，回到家里才七点十五。 其实晚点去找他有何不可？都怪自己太心急，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她回去补了个觉，一觉到下午，完美的错过了午饭。 姜西起来摸到手机，奇怪姑婆怎么没给自己打电话，按理说周末姑婆都会打电话问候她中午和晚上两餐会不会去馆里吃。 晚上，姜西到了艺术馆才听到小达的八卦：「啧啧啧，西姐，你不对劲啊，一大早趁我们都没来的时候约鹤予哥去吃早饭？你安的什么心？」 姑婆也附和：「就是，你既然吃过早饭了，我也懒得问你要不要吃午饭。」 「……」姜西一脸尴尬，「陈鹤予跟你们说的？」 「鹤予？鹤予才不跟我们说这事！」姑婆莫名得意。 小达说：「是美玲姐拍了你们的照片发给馆长啦。」 姑婆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 姜西一看，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 哪里是早餐店老闆娘单独发给姑婆的，他们有个「塘东老街店主群」，老闆娘直接把姜西和陈鹤予吃早饭的照片发到一百多人的大群里。 「@颖陶六十一枝花，姜馆长，你们家小西的对象可真真好看哟！」 下面一片『艾特』附和，都在问是哪家的男孩子。 姜西不死心的点着那张照片放大细看—— 这时，小达突然在她耳边嫌弃的「啊咦」一声，吐槽说：「西姐，你吃小笼包小口小口的样子，也太作了吧！！」
第26页 作者有话说： 西西：我不要面子的？ 第十二章 这里说是有食堂，其实是后院的古树后边的小房间自搭成的一个做饭、吃饭的地方，袁姐是这里的厨师，每天负责艺术馆员工的午晚两餐。 因为是周末，晚上的时候客流量还是多，姜西到的时候大家都吃好了饭在展厅招待客人，只有老太太闲着，于是坐在对面陪她吃饭。 「你是对鹤予有意思？」 冷不丁的，姑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姜西正含着一口汤，险些喷到老太太脸上。 姜西将汤咽下去，咳了好几声，一手拍着胸脯口齿不清道：「我约他吃个早饭怎么就对他有意思了！」 老太太微微睨她，意味深长说：「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 姜西仍旧口齿不清：「我哪里紧张了！」 姜西继续低头吃饭，今天晚上有鱼有肉，鱼还是完整的一条，袁姐在她来了以后特意热过，味道很好。她一筷子一筷子夹鱼吃，很快就吃完一面，老太太看她吃饭也看得开心，虽然她吃起来囫囵吞枣像饿了好几顿，但并不会发出难听的声音，吃相也是好看的。 眼看着她又喝下一口热汤，小脸瞬间就红了，模样可爱，怪不得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男孩子真不少。 姜颖陶笑了笑，笑过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沉了沉，趁着姜西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嘆了口气。 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一直以来都是把姜西的爸爸作亲儿子看待，后来姜西和姜戈姐弟俩出生，也相当于把二人当亲孙儿养了。 现在姜戈出国求学，姜父姜母一同陪读，把姜西一个人留在临州，也怪可怜的。不止一次，她作为大长辈想替姜西同她爸爸解开心结，可这姑娘那张嘴说起话来就和马达一样，哒哒哒几句就把话题盖了过去。 显然还是不想提。 「慢点吃。」老太太目光温柔，忍不住提醒。 姜西点了下头，满足的放下筷子，乖巧的说：「姑婆，我吃好了。」 姑婆说：「把碗留着给小达洗，今天轮到他。」 姜西擦着嘴说：「我才不和他抢活干呢。」 挂在墙上的电视机里地方台正播着转播的新闻，原来今晚有超级大月亮，姜西本是随意的望向窗外想看一眼月亮，视线却停留在对面那间房间的窗上。 窗子紧闭，窗帘拉起。 「陈鹤予平时都这么早睡吗？」姜西看着那扇窗户说。 姑婆一怔，一时没回答，等姜西带着疑问的视线投了过来，她才说：「人家早点睡怎么了，多健康的习惯，别以为我不和你住一起就不知道你天天晚上熬夜看综艺。」 姜西叫委屈，「我早就不看综艺了好吗，姑婆！」 「那你这是承认天天熬夜了？」 「我……」姜西眼神飘忽，道，「我就是最近迷上纪录片了，看得入迷所以睡得晚点。等我追完这一季我就不看了。」 「你看什么纪录片？」 「就是您原先参与过的「拯救鲸鱼」系列，您以前不老催我看嘛，我嫌血腥不敢看，最近找不到好看的电影我就试着看了看，倒还不错。」姜西由衷佩服的看着面前的老太太说，「虽然血腥了点，看着会很难受，但是真的很震撼，姑婆，您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厉害，我很佩服你。」 姑婆原先从事水下摄影工作，是声誉全球的水下摄影师，只是她为人低调，退休之后回到临州就安心的做起了小老太太，她说她奔波数年，如今只想安然度过晚年。所以接手艺术馆之后，她没有向这里的任何人提过她曾经知名水下摄影师的身份，像小达小应他们都只以为老太太是个热衷藏品的艺术家。 「拯救鲸鱼」系列纪录片是姑婆参与过的唯一一部纪录片，做的是水下摄影指导，听说那部纪录片浩浩荡荡拍了数年，播出那年撼动了无数观众的认知。姜西是一边流泪一边看下去的，很残忍，很可怖，难以想像亲眼见证是何感。 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凡人做出一件哪怕是渺小到不行但又影响过世界的事，就值得她姜西肃然起敬。 姑婆和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姜西藏在心里的骄傲。 对面的老太太面露愁容一时没回答，姜西忽然起了心思，说：「好纪录片不该被淡忘，不如我替你在馆里宣传宣传？还有还有，这边的电视机每天播播新闻也挺浪费的，不如改放这部纪录……」 「不行！」姑婆突然出口制止，语气急切的好像要立马阻止姜西做这件事，见姜西满是疑问的看着自己，姜颖陶这才缓了缓语气，说：「太血腥了，小达看到了又该说我没良心，你说是不是？」 她嘆了口气，又说：「心眼细腻点的看到了，还会伤心。」 - 一声蝉鸣叫醒六月初夏，塘东老街已是绿叶成阴，绿阴万顷，空气中漂浮的暑气似一点即燃；老街往南走有条护城河，沿河的商铺也是热闹，这个天气之下护城河里的荷花早开了大半，荷叶紧密的挨在一起，衬得朵朵鲜荷粉润欲滴，安然静默。 朝阳初升，姜西应景的套了一条碧绿色棉麻裙子打算去护城河边的农贸市场买西瓜，路过河边的时候遇见大娘正卖莲蓬，她花十块钱买下三个，边走边吃，莲蓬皮都握在手里，遇见蓝色垃圾桶才一通丢下。
第27页 吃完莲蓬，也正好走到农贸市场，护城河边这边的农贸市场是最塘东区最大的一家综合菜市场，姜西知道艺术馆的食材都採购于此，不止一次，姜西来买西瓜碰巧遇上赶来买菜的袁姐。 只是今天更巧，姜西都要惊讶是不是上天註定了，透过农贸市场南大门的铁门框，她看见了陈鹤予。 乡人齐聚的地方永远热闹，姜西在这里生活得久了，水果摊的老闆娘都能亲热的叫上她一声「西妹」，她一边热络的应，一边望着乱七八糟的摊子前半蹲着的陈鹤予，他好像是在挑南瓜，又好像在挑洋葱，捡了几个起来放进手里提着的袋子里，起身，递过去给摊主称重。 乱七八糟的买了大堆，他转身后才看到手里捧着浑圆大西瓜的姜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穿着绿裙子的明媚妹妹正挑着眉沖他俏皮一笑。 陈鹤予提着东西朝她走了过来，没什么起伏表情的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家里没西瓜了，我来买西瓜的，」她下巴沖他手里的东西一点，「你来买菜啊？」 「袁姐今天晚点到，我就过来买了。」他也抬了抬下巴，轮廓清晰的下颚线短暂一显，有些好笑的问：「就买一个西瓜还跑这么远，你不累么？」 那表情，显然是难以理解。 姜西不服气的说：「你可别笑我，整个塘东的水果店都快被我买遍了，就这边门口的水果摊卖的西瓜最甜最便宜，不信分你半个！」 他点了下头，嘴里却说不用了，「再买个吧，我帮你拿。」 姜西没动，陈鹤予眉宇间又透出浅浅的不耐烦，「又傻了？」 「受宠若惊。」姜西这样说，但还是手脚飞快的又去买了一个西瓜。 回去路上，他们沿河廊走，陈鹤予单手将西瓜半拢着，另一手提着他买的菜。姜西左瞧右瞧，又觉得有点后悔了。 她刚刚想的是什么？他帮她拿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啊！ 可是现在呢，他确实在送她和她的西瓜回去没错，但好像，会累着他吧…… 「重不重？」 「还好。」 「要不我自己拿吧？」 陈鹤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好的，她闭嘴。 日头高升，热意渐渐明显，姜西鼻头沁出密密的汗珠，她腾了只手胡乱抹了一把，又觉得鼻子一痒，吸了两吸—— 「阿嚏！——」 「咚！」 「扑通！」 三声同时起。分别是姜西没忍住勐的打了喷嚏的声音，身子顺着这么一前倾，有了怀里西瓜落地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姜西没来得及去管西瓜，就听见了人从护栏处倾倒落水的声音！ 「我……」姜西是亲眼看着在她右前方的小男孩落水的，她急得语无伦次，「我……陈鹤予，我不会游泳啊！你你你你你会不会游泳下去救人啊！」 姜西没看清一旁的陈鹤予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极为冷静，但又像咬着牙齿在克制什么。 她听到他说：「我？我下去我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这部纪录片算是鹤鹤的病因之一； 本文提到的所有纪录片都无原型，因为现实中几部海洋相关的纪录片更加震撼，我笔力有限写不出大气（捶手手） 等一个男主掉马，那个时候，我们西妹肃然起敬的人又会多一个 第十三章 这时候，如果姜西转过身去，就会看见一张毫无血色且苍白的脸，他沉着嘴角，因为深度恐惧而紧咬着内侧的唇，不一会儿，唇缝抿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血色，顺着嘴角溢出一抹血迹，格外骇人。 嘴里生生被他咬破了个大口，陈鹤予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逼自己动了动脚，却觉得脚底生铅，寸步难移。 那双满是疏离气的眼无奈的看着四五个河边的行人瞬间奔过来，有人跳下去，有人抛竹竿，连身边的姜西也不管不顾的跑去跪到岸边朝河里的人伸手。 「陈鹤予，过来帮忙啊！」姜西回头，喊了他一声。 陈鹤予没动，他眼里只剩下浑浊的河水，漫开的水波，耳里只剩下了挣扎声，唿救声，声声都刺耳极了。不可自控的快要闭上眼睛，头顶的阳光像一面刀背反射出的厉光，刺得他眸光暗淡。 直至小孩被救了上来，他才微微退了两步，胸腔挤压的一口气像是松了，不知何时起的暗涌也被压了下去。 嘴里的那一口血，也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趁姜西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落水小孩身上的时候，陈鹤予毫不犹豫的换了个方向，跨步离开。 - 确定小孩没有生命危险，姜西回过身，这才发现陈鹤予不见了。 姜西去了艺术馆，上午这会儿还没有什么人，她进门就看见陈鹤予已经套着志愿者的红马甲，若无其事的靠在展馆与后院相隔的门框上。 小应一声「西姐」的招唿让他掀了掀眼皮，只是神色仍旧淡。 「西瓜我放食堂了。」陈鹤予以为她是来拿西瓜的。 姜西和小应这边打好招唿，才走到陈鹤予面前，声音压很低，「你脸色不太好。」 他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笑里却不见半分笑意，他嗯了声，说：「没事，应该死不了。」 新来了客人，小应照应不过来，站在门口叫了一声「鹤予哥」，陈鹤予便收了笑走了过去。
第28页 姜西眼神追着他的背影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怪怪的。 ——「我？我下去我就死了。」 ——「没事，应该死不了。」 陈鹤予如此轻易的把「死」字挂在嘴边，谈生死仿佛谈一件多么不着调的事。 姜西好像看不懂他。 西瓜在食堂，姜西也没打算再带回家里去，趁着午饭的时候把它切了，给大家做了餐后水果。 「西姐，你买的这西瓜真不错诶！好甜好甜！」小应咬了一大口说。 余光瞄到陈鹤予放下筷子后也从盘中拿了一块，姜西颇为得意，「是吧，好吃吧，我心中排第一好吃的西瓜就属农贸市场这一家，排第二的是我公司食堂的切盒，下次带我公司的给你们吃哈。」 「好嘞，西姐！」 - 这天姜西一直在艺术馆待到晚上才走，吃过晚饭，陈鹤予照例早早进房睡下，她百般无聊的在后院里坐了会儿，天黑了才离开。 一路哼着小曲到小区楼下，腰间包里的手机铃声开始响第二遍，姜西这才听见，看清是伍清越的来电，她接起来，毫不抑制愉悦的情绪：「餵？」 电话那头的伍清越一愣：「又喝酒了你？」 姜西进了电梯按下九层：「没喝，我刚从艺术馆回来，现在正上楼呢。」 「没喝就好，要喝也等下周去喝个够，我打这电话就是为了提醒你，下周六同学会莫壁微确定会去了，你记得化最美的妆，穿最浮夸的裙子，省的被那小蹄子抢了风头，知道吗？」 姜西出电梯，在902门前按下指纹锁，心不在焉的说：「没必要吧？」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莫壁微会出席的心理准备。 毕竟她们高中同学会一年办一次，姜西却是第一次参加，莫壁微这么好出风头一个人，怎么会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她面前得瑟一下。 伍清越一下就来气了：「什么没必要？有必要！你别忘了明天她是『携伴参加』，她这个『伴』，是从你手里抢过来的！」 「我没和韩域在一起过，算不上抢。」姜西努努嘴，心有顾虑的说：「虽然说不上多喜欢莫壁微吧，但到底同学一场，我也没想闹太难看。」 伍清越冷笑：「你就是被莫壁微骑到头上了还要笑呵呵的对她说一句『小心别摔倒哦』，西妹，真没你这样做白月光的。」 姜西一时没说话。 伍清越继续补充说：「听我的，姜西，咱们输人不能输气。」 姜西闷头栽进沙发，顿时又被下周的同学会惹得心烦了。 她年年不参加同学会，为的就是她和韩域、莫壁微三个人不凑一块儿出现，省的在同学面前被看笑话。 显然她就是那个「笑话」。 韩域追了她那么多年，高中那一帮同学谁不是料定他们最后会在一起的。姜西虽然低调，但家世绝对不输韩家，如此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同学们都只以为学生时代的姜西太执着于学习，等毕了业总该看到韩公子的深情了。 可惜，姜西没有，甚至对韩域的追求无比厌烦。 大四那一年，姜西决定回临州，韩域便从国外飞了回来，决定接手临州市中心的ac酒店。 也是在那一年，姜西亲自登门拜访韩老爷，礼数十足，临走前才说：「韩叔叔，我和韩域会做一辈子朋友的。」 就这么一句话，韩家老爷便把韩域调去了北京，到现在都没再让他回来。 姜西也是在伍清越的嘴里听说到，韩域已经和当年苦追他的校花莫壁微公开在一起，外人只夸他们璧人佳偶，般配十足，渐渐的，姜西变成了不识趣的那一个。 最终，姜西思虑再三也觉得不能在一帮老同学面前输掉最后的底气，铿锵有力的回覆伍清越说：「明天我一定做全场的焦点！」 伍清越亦坚定道：「老娘信你！」 第十四章 同学会不至于穿什么礼服，但姜西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风头，那晚和伍清越电话里信誓旦旦的话也是空口说的，其实她一点底气都没有，只知道把自己最贵的衣服往上穿，是那套c家高定，裙子很短，只够遮住屁股，往下一蹲就要走光的那种。 好在她这双腿足够漂亮，足够她撑个脸面。 地点定在ac酒店，中午午宴，姜西出现在包厢门口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片小小的轰动。 有人竟然认不出她了：「姜西，真没想到你会来。」 姜西一个一个打招唿过去，最后坐到了伍清越身边，说：「好久没见大家了。」 然后她看到了圆桌对面的韩域和莫壁微。 莫壁微今天又是一身高调的正红色连衣裙，只差亮起一束追光就像个新娘子了，人家头髮随便一挽就漂亮极了，姜西摸了摸自己嘴唇上的唇膏，指腹是蹭下来的梅红色——看起来很像莫壁微同款。 莫壁微自始至终挽着韩域，即便同学们看得鸡皮疙瘩连连，可谁不想和韩域套个近乎，整场饭局几乎是聊一句就要cue莫壁微一次。 「莫校花打算什么时候和域哥把婚事定下来啊？我们老同学还等着喝一杯喜酒呢。」 「就是啊，你们谈了也有一年多了？早点定下也好啊。」 「来，校花，吃。」 「校花校花，这个乌鸡汤炖得好，来一碗？」
第29页 「……西妹，你也吃啊！」 姜西抬起埋头苦吃的脑袋：「我这不是在吃吗……」 这一场饭局她还是吃得不自在。 虽然她全程没什么存在感，也感觉到了对面韩域和莫壁微二人时不时投来的炽热目光。 饭局结束一帮人来到车库，提议开谁的车去下一场局继续玩，姜西悄悄和班长说了声她就不去了。 韩域也有事，说把他们送到地方就走。 班长说：「那这样，喝酒的就别开车了，我们能搭车就搭个车吧。」他又对姜西说：「姜西，你真不去了？」 「我不去了班长，你们玩得开心。」 「那我们搭个你的车吧，正好你也没喝酒，你回塘东也顺路，不耽误你时间。」 姜西答应爽快：「当然可以。」 几十个人聚在车库，班长招唿了一声：「来，谁要搭我们姜大美女车的快过来啊，先到先得！」 「……」姜西顿时汗颜。你要不要那么大声啊！ 可惜伍清越被哄得喝了好几杯，这会儿晕晕乎乎也说不出什么话，否则一定替姜西拦下。 几个男生凑过来，说是要搭车：「姜西，你车在哪儿呢？」 来的时候图方便，姜西就把车停在了出入口的位置。 也是在她停好车之后，她才发现韩域那辆百万豪车就停在她正对面的位置。 莫壁微自然也认得姜西的车，她早就眼见瞧见了，见姜西一时没搭，莫壁微热心的说：「临a835g1，姜西，我记得没错吧，你车就在你后面啊。」 一帮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临a835g1，绿色牌照。 班长看着那辆一看就有些年代的新能源车小白车，略有些惊讶，大约是没想到高中的时候姜西明明是个有钱又高调的小公主，现在居然只开一辆撑死二十万的新能源汽车？ 即便都知道她在众达工作，也疑惑她为什么不置办一辆众达的豪华车款，她又不是买不起。 有人半开玩笑：「姜西，你品牌忠诚度挺高啊。」 姜西换了副笑脸，眯起眼睛微微笑着打趣：「那当然啦，这辆是我们公司的老款新能源车，各位同学开惯了豪车可能不了解，我们众达的新能源车还真不错，我这只是第一代。你们有谁要搭我车？难得有机会带你们体验一下，车是上了些年头，可舒适性还是不错的。」 立马有几个男生凑过来，争着位置说要体验试驾。 她启动车子，最先离开。 到了娱乐会所门口，副驾和后座几个人相继离开，临走的时候还问了姜西恋爱没有，这三个人都已婚。 姜西笑笑说还没有。 「不小了，早点结婚！」班长下车前语重心长道。 后车飞快朝他们方向而来，是韩域那辆豪车，姜西原地停了一会儿，透过后视镜看见韩域贴心下车为莫壁微开车门，临走前，两人旁若无人的靠着车门深吻告别。 姜西白了后视镜一眼，一脚油门瞬间把他们抛在身后。 - 高架桥上，镜中的路灯无限倒退，下午的温风伴着潮热吹进来，吹得她有些心烦。 架在支架上的手机忽然屏幕闪烁，姜西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喂，妈。」 姜母顿了顿，说：「小西，你那里怎么有风声，家里风大？」 「我在开车。」姜西说。 「开车你接什么电话！」姜母挂了电话。 很快又收到一条简讯，姜西没急着看，直到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把车停好，她才去点开简讯。 「小西，见信安。妈妈和爸爸还有小戈在美一切都好，希望你和姑婆也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此信因妈妈有一事：露露阿姨大儿下周新婚，邀请一家前去喜酒，只是近期归国不便，妈妈烦请小西代表出席。」 看完简讯，她手撑在车窗上，不由扶额。 妈妈又来这套。 每次简讯都文绉绉的，是想稳住姜西的心态，可好巧不巧，她今天的心态已经不好了。 姜西直言，回復道：「露露阿姨家的二儿子不帅，我不去。」 姜母：「……」 姜母：「小西怎知？」 姜西：「因为姑婆已经跟我说过一遍了。」 姜西：「别熬夜了，早点睡。」 姜母：「……」 收起手机，她嘆了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年纪和男人绑到了一起？ 她明明只有二十五岁。 前几年，她觉得韩域虽说花言巧语了一点，可现实点来，他条件确实不错，也追她很久。 就差一步，姜西就要松口说答应在一起了，却被她知道了件噁心事。 莫壁微趾高气昂的嘴脸姜西还记得，校花终归是校花，连得瑟的样貌都是极漂亮的，她殷红的嘴唇性感的说出「我和韩域上过床了」的时候，姜西并没有任何惊讶，只记得自己说了句：「他没让你失望吧？」 莫壁微倒是怔了很久，好一会儿才堪堪恢復骄傲的模样：「比我想像中厉害更多。」 在那之后，姜西还是继续收到韩域订给她的花，导致她现在看到包装过的花束都心生噁心。明明那么漂亮，怎么能看着那么脏呢？ 姜西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莫壁微才是韩域的女神，姜西註定只能做一处不识趣的白月光。
第30页 好在没对他动心。姜西那时这么安慰自己。 --- 市中心的博物馆有场交流活动，姜馆长便在艺术馆门口贴了「暂停营业」的标志，把当天值班的讲解员都带去了市博，唯独留下陈鹤予。 彼时，陈鹤予刚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到了鞦韆上的姜西。两只脚在地上一蹬一蹬的，脚边还有两打破了塑封的啤酒。 这女人是疯了么？大白天在这里喝酒？ 姜西手里拿的却不是啤酒罐，而是一瓶瓶身雕刻精美的玻璃酒瓶，她刚刚灌下酒瓶里的第一口酒，才那么一小口，就烈到她喉咙口发麻。 真刺激，姜西又往嘴里灌了两大口。 正当她呲牙咧嘴的时候，陈鹤予毫无预兆的出现眼底，姜西愣愣的看着眼前漂亮的男人，一下惊喜：「陈鹤予，你没走？」她咧着嘴，吐着舌头，就像一只小狗，从脚边的啤酒堆里捡出口味最好的给他：「来一罐吗？」 「大白天的，你来这里喝酒干什么，发酒疯给我看吗？」陈鹤予看着她手里的酒瓶，莫名有点躁。 「我来喝酒的。」姜西见他不接，收起手说，「以前晚上关馆了也会熘进来偷偷喝，今天知道闭馆，没想到你还在啊。」 她解扣的动作熟练，开了扣后又将那罐酒递道他面前：「你就陪我喝一罐。」 陈鹤予看着她的目光是湿润润的，接过，抿了一口。 这酒是苦的。 「怎么样？」姜西目光盈盈，期待的看着他：「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了，如果你喝不惯，厨房里还有别的三种……不过你可不能把我藏酒的事情告诉我姑婆，她会倒掉的。」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酒珠，很小声的说：「钱买的，很贵。」 陈鹤予随意的坐到一旁的石凳，低头看见自己脚上套的是拖鞋，踩在杂草乱长的泥地上，不过他到底不是穷讲究的人，他无所谓的轻笑，看着鞦韆上晃来晃去的女人。 「你还真是酒前酒后两副样子。」 姜西用脚尖剎住鞦韆，摇了摇手里的酒瓶：「你想说我喝醉了吗？我没喝醉，我喝不醉，我酒量好着呢。」 陈鹤予突然不笑她了，屈身从她手心里套过那个酒瓶，隔着空气一闻。 他冷着脸把酒瓶放到了身后的石桌，斜着看她，语气不悦：「姜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姜西弯了弯唇，有些苦恼的在想。 她脑子里混沌的，都是在那家娱乐会所门口，她和韩域的车一前一后停在门口，而她透过后视镜看见韩域和莫壁微靠在车身拥吻的场景。 莫壁微整个身子都软在韩域身上，显得那样娇气，娇柔，娇媚。 拥吻是什么感觉？ 嘴唇相贴是什么感觉？ 气息交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她笑自己，活了二十五年，居然连一个真正的吻都没有过。 怪不得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替她急成这样。 陈鹤予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古里古怪，姜西很想忽略，但却觉得陈鹤予今天的声音格外好听，清澈、明朗，像浪打前潮，隔着海雾传过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双手各抓住她两边的鞦韆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喝酒还不如睡觉，回去好好睡一觉，」他很轻微的嘆了口气，「这世上连条鱼都不一定比你好过，你在这里为男人喝酒，犯得着么？」 「陈鹤予，你接过吻吗？」 不知道是不是姜西身后这颗古树上的蝉应景的发出一声低鸣，拖着长音，轰然炸开在陈鹤予的意识里。 「你说什么？」 姜西说：「接吻。」 第十五章 下一秒，姜西利落起身，陈鹤予的手还紧紧握在鞦韆绳上不放，她站起来，和他极近的距离，看上去就像陈鹤予圈住了她，他们胸膛几乎贴着胸膛。 两个人相视无言数秒，陈鹤予最后松手，无法控制的抽了抽嘴角，看着她说：「姜西，你最好别做什么。」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像劝，又像警告：「如果你想随便找个男人发泄，这种事，你倒不如去找个鸭子。」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亲你吗？不会，我从小都是个矜持的人。」 姜西忽然就笑了，她倒真没醉，只是一喝酒就容易上头，头会晕得厉害，但本质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借着酒意，她忽然大着胆子抬起了手，食指轻轻的在空中虚虚一指，然后按在了陈鹤予的脸上。 女人天生带柔的嗓音和姜西一双明眸配合的默契，陈鹤予垂下眼睛看着眼前的红唇一动一动，抿了抿嘴沖他笑道：「虽然哥哥真的很帅，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帅哥里，哥哥是最帅的那一个，但亲帅哥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我道行不够，还得，修炼修炼。……等我变成大美女了，再来亲帅哥哥哥。」 「哦，是吗。」陈鹤予冷淡的看着她，应付的笑了下，心里却一点起伏都没有。 姜西认真的点了点头，按在陈鹤予脸上的那根食指稍稍用了点力，在他也抬手试图将姜西的手指拨开的时候，她立马收回了手，在空中顿了一秒，又俏皮的将碰过他脸的食指按到了自己的脸颊。 是白里透红的粉润，格外像这个季节护城河里的荷花，粉润欲滴，娇羞又明媚得不得了。
第31页 听说那天掉河里的小孩原来是为了摘荷花才掉了下去，陈鹤予听到的时候，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此刻他眼前有比那荷花更好看的魅色，他现在倒觉得那小孩有点不识相了，明明当时回个头就能看见比荷花更好看的姐姐，不是吗？ 姜西还在冲着他笑，一个劲儿的傻笑，笑到陈鹤予简直觉得她这是傻了，醉了。 他粗鲁的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了鞦韆，「坐着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今天没有开馆，从早到现在都是陈鹤予一个人在艺术馆里。食堂有直饮水机，陈鹤予在厨柜里找到姜西每回来常用的那个杯子，是五角星形状的手绘水杯，看起来有点像海星，他捏着两侧凹陷的地方接了一杯温水，跨出食堂的时候，发现后院里没人了，鞦韆还在古树下晃荡，频率越来越小，直至不动。 往北一看，他房间原本紧闭的那扇木门倒是敞得大大的。 陈鹤予无语的走了过去，没进门就看见女人的身姿呈一个大字状扑倒在他的木床上，入眼是雪白的一双腿，匀称，纤细，右脚踝处似乎套着一根编织好的红绳，脚上的平底小洋鞋还没有脱，她正左脚靠右脚的在褪着鞋子，较大的动作导致她两腿之间稍有分开，齐臀的短裙往上一收，一抹黑色裹着弧度尽显眼底。 站在门口一脸漠然的男人短暂的出了会儿神，很快进门把那个五角星的杯子往门侧的桌上一放，步子没停的过去捞起床上叠着整齐的菸灰色毛毯，丢似的盖在了她的腰间，牢牢遮住了那抹春光。 - 姜西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歪七扭八的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睁眼，头顶的灯光刺目的亮。 似乎闻到了烟味，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就看到遮光布和窗帘布齐刷刷封好的窗户下，陈鹤予穿着一身的黑，阂着眼睛靠坐的椅子上。 她木的回忆了会儿，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跑到他房间来了，明明下午的时候是坐在后院的鞦韆上喝酒……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吗？ 陈鹤予左手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仍旧是要吸不吸的样子，缕缕烟气上升，味道瀰漫在狭小的空间，姜西闻到忍不住咳了一声。 「醒了？」陈鹤予掐灭了烟，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她一眼。 「好睏，但是醒了，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有可能，妹妹睡相这么好，谁不想欣赏一番。可惜，不是我在看你。」他遗憾的弯了弯唇，澄思渺虑的扫了眼屋子，空空荡荡的，说句话几乎都能听见浅浅的回音。 「不用吓我，我会怕坏人，但不怕虚幻的东西。」姜西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坐到床沿，这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似乎短得有点过分了，索性站了起来，问：「现在几点了？」 「四点二十。」 「那还早啊。」姜西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啊，没想到睡这么死，你肯定叫也叫不醒我。」 她扫了一眼，看到了挂在门背上的她的包，径直走过去，边走边说：「我先走了，你晚上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点个外卖？」 「姜西。」 他突然叫住她，说：「是凌晨四点二十。」 姜西：「……」 「你不会一整晚都坐在这里吧！」 走的近了，姜西这才发现他眼眶微红，有着淡淡的困意，刺目的白色光源照射下，他一张脸更加苍白，唇色也是淡的。没什么精神，坐姿不正，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颓丧气若有似无，英挺的鼻樑直下，嘴唇微抿着，再看又有那么一丝的禁慾感。 他身体本就不好，而且通常天没黑就进屋睡觉，这下霸占他的床那么久，姜西心底油然而生愧疚，此时此刻很想送他去床上躺好。 陈鹤予突然眯了眯眼，轻佻的笑了下，「嗯，不敢睡床上，怕你亲我。」他饶有兴趣的问她：「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吗？」 「……」她心底顿生不好的预感，「我说什么了？」 他朝床上抛了个眼神，很无奈的笑：「在那里，抓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叫我哥哥，问我你现在变成大美女了没有，如果变了，就要开始亲我了。」 他更加无奈，且无语的问出心底疑问，「姜西，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姜西站在原地，脸一瞬间就红了，此时不管不顾跑出去好像也不合适，但他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 没等姜西说什么，陈鹤予看见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就更想笑了，收了要逗她的心思，说：「哥哥不跟你计较，就在这睡吧，不是不怕虚幻的东西怕坏人吗？这个点出去十有八九能遇上。」 「那你呢？」 「不会对你做什么，放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 「嗯？」姜西一愣，那是哪个？ 她摆摆手，「不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现在不困了，你去睡吧，我坐你这里。」 陈鹤予没动，「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在边上，也睡不着。」 「哦。」姜西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我去我姑婆办公室坐着吧，等天亮了我再回去。」 她人又凑到了门口，手一伸出来就够到了包，在没来得及开门的时候，陈鹤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侧，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饿了没？」
第32页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两个金枪鱼三明治，放到了她手上，又推着她过去坐下，说：「吃完吧，吃完消化一下，天就亮了。」 姜西起初没看清手里的两个三明治是什么口味，等看到「金枪鱼沙拉」五个字后，她忽然惊喜：「好神奇，居然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屋里只有这一把椅子，姜西这么一坐，陈鹤予只好回到床边坐下。床上凌乱不堪，毛毯被揉成了一团，完全都是姜西睡姿的杰作。 三明治是她喜欢的口味也在意料之中，她大概记性不好，忘记她前不久给他买过三明治，就是金枪鱼口味，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味道，第一选择大概率会是自己喜欢的味道，所以今天陈鹤予买的时候，倒也没纠结太久。 只是这是她喜欢的，却不是他喜欢的。 是鱼，他还是不能吃鱼。 塑料包装拆开，姜西坐在那里吃得正香，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味道淡淡的飘过来，隐隐的鱼腥味夹着一股腻味，他皱着眉头，轻咳了下之后，叫了她一声。 「介不介意我抽根烟？」 她咬着三明治，摇了摇头。 烟味瀰漫，姜西在接二连三的香菸气中吃完了三明治，饱腹感满满。 在陈鹤予抽第四根烟的时候，姜西已经收好了塑料包装纸，叠了叠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撑起脸，看着对面的陈鹤予抽菸。 他夹烟的动作十分懒散，姿态放松随意，吸了一口之后淡淡吐出云烟，玩似的又对这菸头的猩红吹了一口，渐渐指尖的那段又缩了小节。 这抽菸的架势，一看就是新手，还不如她高三毕业那年抽的。 「你为什么抽菸？」姜西看了会儿，突然问。 他抖了抖菸灰，漫不经心说，「男人抽菸要什么理由。」 「喜欢抽，扮酷抽，迷恋抽，心烦抽，失恋抽，太多都是因为菸瘾抽，你看上去不像有菸瘾啊。」 「是吗，怎么不像了，我以为我够像了。」 姜西没说话，只是朝他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根燃得只剩下一半的烟，那一半几乎是被他吹没的，姜西十分熟练的夹在食指和中指指尖，举起夹烟的手靠近脸侧，软软的唇贴上他吮过的那段滤嘴，深深吸了一口。 在他淡然的眼神之中，姜西唇齿轻启，吐出一个圆满的圈，悠悠飘向他。 陈鹤予只是挑了下眉，却没什么意外神色，他噙着嘴角笑了下，抽回了她手中那根烟，说，「你倒还是个坏妹妹。」 作者有话说： · · 男女主都没有菸瘾哈，都是短暂抽过一阵；女主抽菸原因再后面点会讲，男主的话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没有再碰过烟 第十六章 姜西的烟龄很短，以月为单位，但是抽得很兇，特别是高考完的那两个月，喝酒抽菸熬夜。 酒喝到伤胃，烟抽到伤肺，熬夜熬到心肌缺血，总之怎么虐自己怎么来。 大学以后课业繁忙，她才渐渐把烟给戒了，只是碰上烦心的时候还是会喝点酒。 有一度，姜西格外迷恋黑啤，只是喝啤酒长肚，她身材纤瘦身板单薄，小腹一大就很明显，不得已，她啤酒喝得少了，后来专挑刺激的烈酒喝。 陈鹤予对她会抽菸一点都不惊讶。 小姑娘看上去温顺乖巧，眼底藏星，小巧的脸上时常带笑，可眉梢那一丝难以捕捉的愁容总若隐若现。 他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她的「愁」从哪来，只从姜老师嘴里听说姜西父母不在她的身边，现在在国外陪读弟弟念高中，她弟弟今年十七岁。 重男轻女吗？倒也不该，也没必要，姜老师这个老长辈对姜西都格外疼爱。 失恋？不大可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姜西看自己的眼神多了点异样情愫。 但无论是什么，他最初的目的不会变。 这是个好姑娘，也是姜老师的亲人，他自己深陷浑浊，本就不该和她走太近的。 他冷漠的把她手里的烟夺过来，折断，捞起一旁的菸灰色毛毯，往自己脸上一盖，一副打算睡觉了的样子，说：「我困了，你打个车走吧，不送。」 「说得好像你送过一样。」 姜西轻轻的笑了笑，过去拿包，站在门口十分轻快的说：「那我走啦。」 毛毯之下，陈鹤予双目紧闭：「嗯。」 - 不到半个月，姜西这边终于收到了崔栩仟工作室发来的邮件。 没细数，但估摸着得有一千来字，姜西认真看了一遍，暗自佩服对方公关情商之高。 简单来说，都是废话。 还是拒绝了。 姜西觉得很遗憾，但还是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闫青山。 「意料之中。」 副总裁办内，闫青山扫了一遍姜西转发过来的邮件，只看了开头就关掉了界面，她悠然的靠向椅背，半开玩笑说：「倒是浪费了韩公子一片好心。」 「闫总，现在还没有下绝对的定论，我还是想争取崔栩仟。」 姜西站在长长的办公桌外，下巴微垂，语气坚定。 闫青山的视线离开电脑界面微微看了她一眼，无所谓的说，「随便你吧。」 「谢谢闫总。」 新能源第五代汽车一天没定下，姜西的心就一天不得安，她本以为崔栩仟得知双方的合作计划之后多少会在决策上占个主导地位，想来还是天真过头了。
第33页 从副总裁办公室出来，往左就是茶水间，姜西略有些垂头丧气，一时竟然没发现闵允歌正端着马克杯急匆匆的从茶水间里出来。 「哎呀！姜西，你故意的吧！」 姜西手一烫，是闵允歌举在身侧的马克杯撞了她手臂一下，热水晃荡，顺着她的小臂一直滑到了手背，很快就红了一片。 「你还挺会贼喊捉贼。」姜西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掸灰尘似的掸了掸手上的水渍。 「我又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你低头走路。」 「我是低头走路，所以脚步看得清楚，不知道你这双鞋一点跟都没有，怎么能从那边扭了两步直冲着我来呢？」 姜西说着，朝闵允歌原本的走位路线抛了个眼神，然后淡淡看向她。 闵允歌蹬了下脚，咬着牙，最后还是没说一句对不起。 换以前，姜西铁定冲上去揪住她要她道歉了，可惜她今天心情不佳，忽然就不想计较了。 茶水间里有洗杯池，姜西过去开了水龙头沖了会儿手臂，红得倒是不厉害，可她皮肤白，这样一块在那儿还是显眼。 「手怎么了？」 陈庭远远走过来就看见姜西在茶水间的洗杯池边屈着身子，走近才发现她是在沖手。 姜西转头看见一张漂亮的脸，漂亮脸蛋的主人正是她的直属领导、运营部的主管陈庭。 她甩了甩手，笑了下说，「没事，就是不小心，庭姐，我有个事正要向你汇报。」 陈庭一手端着杯子，抹得鲜艷的红唇微抿：「是崔栩仟的事吧，收到回復了？」 「您怎么知道？」 「看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等答覆，我昨天打电话给周小姐催了催，」她遗憾的说，「其实他们早就决定了再次拒绝，只是一封邮件都懒得抽时间写。」 陈庭说完，亲眼看着姜西的脸一点一点白下去，有些不忍心的问：「很难过？」 姜西摇了摇头，说：「只是没想到。」 「姜西，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一句话，『第一人选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你才那么坚持崔栩仟，对不对？」 「对，我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 陈庭浅浅点头：「你的组员很配合你在等待崔栩仟的回覆，这是第二次拒绝，不算什么。回去想想还有什么更好的条件可以开，想好了来找我申请，我会反馈给闫总和ceo，通过了的话，再找他们谈一遍。」 她的声音很柔，一句一句几乎要柔进姜西心里，原本不自信的那点烦躁情绪瞬间被拂去了些，姜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领导：「庭姐，真的可以？」 「当然，毕竟我也想不到比崔栩仟更合适第五代形象大使的人选。」陈庭微笑道。 - 比起闫青山一副任由姜西折腾的态度，陈庭的这番话明显给了姜西莫大的鼓励。 受到鼓励的姜西干劲十足的在当天下午跑了趟塘东的汽车研究院，想实地了解新能源第五代汽车的进程，可惜负责项目的总工程师不在，底下几个人嘴严，即使姜西亮出工作牌也没有透露一丝一毫。 没得到消息，她便去找了原先在汽车研究院的几位同事，下午正当困的时候，姜西给他们点了咖啡外卖，稍逗留聊了会儿天才离开。 眼下时间也接近下班，姜西没有再回总部公司了，开车去了老街，停好车之后直奔艺术馆。 姜西前一天晚上看完了「拯救鲸鱼」系列纪录片的最后一集，结果看完哭到了半夜，这下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现在艺术馆，小应见了差点吓掉大牙。 「西姐，你昨晚是偷情去了吗？」 姜西笑嘻嘻的逗她说：「是啊，偷了个帅哥，技术还不错，下次推荐给你呀。我姑婆呢？」 小应说：「城南有家美术馆今天开业，姜馆长被请去做嘉宾了。」 姜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扫了一圈：「哦，小达呢？」 小应这下变得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不仅是小达，陈鹤予也不在。 小应这才皱起眉头，如实相告，她先嘆了口气：「事情还要从小达的电动车坏了说起。」 「小达那车不是一直有问题没去修嘛，后来鹤予哥实在看不下去，就把车推去给他修了。狗血的是新街口修车店的小妹看上鹤予哥了，都来馆里好几回找鹤予哥要号码，鹤予哥当然不给啊，也不是嫌弃那小妹，好像是她对鹤予哥动手动脚了吧……」 「鹤予哥对这种女孩子很反感的，一来二去，小妹脸上挂不住，今天就把她道上的大哥叫来了。」 「道上的大哥？」姜西听得莫名来了火气，「然后呢？」 小应越说越急：「那大哥真不是东西！他带着榔头来的，气势汹汹的说要砸馆，作势就要把门口的『馆长介绍』给砸了，鹤予哥也是心急，一手抓他，一手去挡，榔头一偏就砸他手臂上了。」 姜西紧咬下唇：「陈鹤予现在人呢？」 小应迟疑下，还是说：「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很近，姜西也顾不上回去拿车，直接在最近的街口打了辆车赶过去。 三楼是骨科，姜西一路坐扶梯跑上去。 她在导诊台前给小达打电话，电话很久才接。 「你们人呢？」姜西开口就问，「你和陈鹤予在哪里，骨科室？还是在拍片？等报告？」
第34页 那边一时没有回应，姜西气一急，咳了声，「小达，说话啊！」 「你怎么来了？」陈鹤予淡淡的嗓音透过耳筒传来。 「我在二楼，小达出去吃饭了，手机留在这里没带走。」 姜西气喘吁吁：「我马上过来。」 二楼输液室，一列列的椅子，陈鹤予坐在靠边的位置，背靠在椅子上，一如往常睏倦的阂着眼，额前的碎发快要遮住眼睛。 他戴着蓝色口罩，底下的脸色更显病态苍白，真的很像一个病人，就好像在一间屋子里躲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这样苍白的程度。 姜西一时没过去，就定在原地看着他。 大概看见他以后才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慌乱，她在乱什么？ 只是听到他受伤，听到他的手臂被榔头伤到，一定是疼的，她今天的手臂只是被热水烫到就疼了好久，直到现在还时不时会来一阵刺痛感。 坐椅上，陈鹤予毫无预兆的睁开眼，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看到了正在缓气的女人。他左手在挂水，右手的手臂清晰可见红肿了一块。 姜西看着不由心口一揪：「我听小应说了。」 「下班了？」口罩下，他的声音有点哑。 「翘班了。」 在陈鹤予身边的空椅上坐下，姜西心中还蕴着一腔愤愤：「新街口小妹那一家都是混子，要知道你被那女的盯上，我早去警告她离你远点了，太坏了，怎么能打人呢！」 「警告有什么用，她干嘛听你的？」陈鹤予嗓子痒痒的，又咳了声。 这么一咳，姜西的心又是一揪，她抿了下唇说：「我从小在塘东长大，她我还不了解吗，见帅哥就眼开，要号码的男人多了去了，但有一点特好，就是她不沾名草有主的草。要是我和她说你有主了，她不就不敢对你做什么了。」 她这番话说得急，其实也是试探。 旁人一听就能明白：如果是我去警告她，如果说你名草有主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介意？ 姜西忐忑等答，结果，陈鹤予只是睨了她一眼，很快又阂了眼，然后语气慵懒的淡淡说了三个字：「你才草。」 作者有话说： 西西：？哥哥这是在骂我吗 鹤鹤：不是。我草。（没有骂人的意思 叮叮叮～庭姐再次出场，不算剧透算小预告吧，陈庭是本文女二，和崔栩仟是副cp，素人清冷大姐姐x大明星奶狗弟弟，可以期待一下～ 第十七章 「你手怎么样？」 「轻微骨裂。不要紧。」 「是不是没断你就觉得没事？」 「断了也没事，讲解员靠的是嘴又不是手。」他头往后一仰，语气懒散的说，「我只是觉得麻烦，小达报了警，那人被拘留了，后面还要取证什么的，很烦。」 「就这个啊？」 姜西脑海里飞速运转，她以为他怎么也该生气到要把今天砸馆的大哥告进局子，以解手臂骨裂之仇，哪知道他竟然只是觉得这些事惹得他麻烦了。 姜西哑然了好一会儿，才说：「放心吧，乱七八糟的事我和小达会解决的，你为艺术馆大义凛然献身，接下来就好好养伤吧。」 说完，她偏头去看他，才发现他闭上了眼睛：「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你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盐水。——等等，为什么要挂盐水？」 口罩下，陈鹤予皱着眉头，痛苦的咳了声说：「嗓子发炎。」 「你什么时候发炎的？」姜西后知后觉，「……那天熬夜之后上火的吗？」 他把床让给了她，一晚上都没有睡。 陈鹤予慢悠悠睁开眼睛，看上去眼皮很沉，下一秒就要闭上。 他说：「跟你没关系。」 陈鹤予一病，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挂完盐水，姜西请他在医院门口吃了碗馄饨，回到艺术馆，他就忍不住回屋里躺下了。 日头降下半个，天还是亮的，姜西见他回到屋里后开了灯，在窗口敲敲窗：「陈鹤予，你要睡了吗？」 「没。」 「袁姐怕你没吃饱，给你做了蔬菜粥，我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行。」 蔬菜粥滚烫，姜西放在托盘，顺便又加了一碟花生米，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吃。 端进去，陈鹤予已经起来了，他难得没有穿黑t，而是换了一件很干净的衬衫，下摆松散在外面，整个人看上去又丧又帅。 姜西讪讪的把粥放在他桌上，提醒他：「有点烫，你过会儿再喝，小心再伤到嗓子。」 陈鹤予欲言又止，看着她，一会儿才说：「小达他们要查监控，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姜西一怔，随即自信豪气的说，「不用，小达做别的事虽然粗糙，但事关自己人，监控还是会很认真看的。你不用担心。」 「不是。」陈鹤予回来之后咳得更加厉害，现在才说了几句话，用手背盖住嘴又是一阵勐咳。 姜西过去替他拍拍背，手放上去竟然是又热又神奇的触感，她的脸跟着一热，声音也随着他的咳嗽开始颤：「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住院两天？」 「姜西，」陈鹤予半天止住咳，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双眼通红：「你前几天和小达说，后门外面的野竹林可能有奇怪的东西。所以，他们不止看今天的监控。」 姜西恍悟：「哦……！我说怎么总听见奇怪的声音呢，说不定就是那小妹埋伏在那里，找准时机偷偷进来对你不轨！」
第35页 姜西笑着安慰他：「监控看全一点也好，不止展厅的，后院的也要看。」 「嗯。包括你那天在院子里喝酒，然后凌晨才从我屋里出来？」 姜西呆住了。 下一秒，她夺门而出，声音迴荡在后院：「马一达！你给我住手！」 - 艺术馆里出了这档事，大家本来是想等姜馆长回来主持公道再说，哪知老太太当天参加完美术馆开业仪式，直接跟着一帮志同道合的藏友飞去外地看展了。 姜西在电话里把这件事转述给老太太，老太太心疼了好一阵，「鹤予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消肿，医生关照让他这两天注意一下。」 「是得注意，你告诉他，让他手没好之前什么都不要干了，千万千万要保护好手，知道吗？」 姜西在这边点头：「知道知道，是骨裂又不是骨折，他又不是靠手吃饭的，瞧你紧张的，怎么比我还紧张。」 老太太：「……」 老太太：「你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姜西：「……」 姜西：「你听错了，我没紧张。」 老太太不在，主持公道这事自然落到了老太太最值得託付的嫡亲侄孙女身上。 姜西不负重任，第二天直接把艺术馆的律师顾问带去了警局，见到了那位所谓的「道上的大哥」。 「老街艺术馆的吧？人在那。」熟悉的警官向姜西指引。 拘留室里，大哥满脸横肉，眼睛细得眯成一条缝，身穿一件黑背心，露出的双臂至脖间都有青龙刺青，乍一看凶神恶煞，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被关了一夜的大哥见到姜西和她身边穿戴有模有样的男人，满脸的不屑：「总算来人了，我说你们至于么？我是把他打残了还是怎的？不管你们有事没事，赶紧放我出去，我回去好好管教管教我小妹，叫她别在垃圾堆里找男人了，一破艺术馆套红马甲的讲解员？一个月赚的还没我妹那修车店一天赚的吧！」 「是嘛，你家小妹修车店的生意真好啊，一天赚的可够多呀。」 姜西笑容满面，半点不见昨日听到消息后的气愤，她笑盈盈的问着一旁的警官：「他能被关多久？」 「寻衅滋事行为损坏数额没有到五千元，达不到判刑标准，最多关几天就回去了。怎么，你带着律师来这是？」警官饶有深意。 姜西看了拘留室里的大哥一眼，冷笑了声，「我今天倒不是来追究他寻衅滋事行为的，我是来报昨天中午里面这位先生随身携带兇器故意损坏艺术馆文物案的。」 这还多亏了陈鹤予昨天的提醒，全套的监控都被姜西包揽了下来。 从大哥进艺术馆，托小应叫出了陈鹤予，大哥和陈鹤予两个人对立站了一会儿，没多久陈鹤予不耐烦的转身要走，大哥气不过，就把背在身后的榔头亮了出来。 姜西一帧一帧细看，榔头第一下，打到的是「馆长介绍」的招牌，第二下，则是直本着四四方方的玻璃罩中的瓷碗去的。 也正是这一下要敲下去的时候，陈鹤予伸手拦了，榔头闷声敲在他的右手手臂，监控中，姜西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也跟着心一揪。 气死她了！ 「大哥眼力价不错啊，宋朝的青白釉印花芒口碗，我们艺术馆唯一一样文物，是我们艺术馆的姜馆长07年参与国际拍卖所得的沉船文物，受着国家保护实行指导和监督呢。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们馆里的员工，他好心替你挡下了那一记，否则，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小妹昨晚可睡不舒坦了。」 「修车店一天赚的钱？」姜西摇了摇头，上前凑近几步，她抬手弹弹珠一样弹了下大哥眼前铁框，大哥懵得小眼一眨，听着姜西说：「大哥，知道吗，你他二大爷的替她开一辈子的修车店都还不起这钱。」 - 警局门口，姜西谢过替她撑场面的律师顾问，看着大哥吓得一愣一愣的模样，她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没有破坏到文物本身，这样的情况难以定罪，姜西昨天翻来覆去想到半夜，还是决定不能定罪也要替陈鹤予出这一口气。 他得多疼啊……嗓子还发炎了，而且身体本来就不好，姜西一想就是心疼。 离开警局，姜西直接去了新街口的那家修车店，生意果然不错，小小一块地方停满了摩托车和电动车。 「姐姐来修车吗？」 迎面走来一个梳着厚厚齐刘海的妹子，穿一身的粉，左手右手套着橡胶手套。 「你这能修什么？」 「我主要修电动车，我哥哥修摩托车。姐姐来修什么车？」 姜西摇了摇头，遗憾的说：「可惜了。」 小妹不解：「可惜什么？」 姜西：「可惜不能修手欠。」 …… …… 「太过分了吧！」 「是神经病吧！」 「西姐，你怎么不叫上我呢！我就不信我们两个一起还治不了她！」 艺术馆后院的公共卫生间，姜西接着水龙头下的水一遍一遍的沖脸，小应手里拿着一包抽式纸巾，随时待命般的站在姜西身后，嘴里停不下来的为姜西愤愤不平。 姜西关了水龙头甩了下脸，抬起头来对着镜子照了下，满目嫌弃。 「洗不掉啊——」
第36页 姜西忧伤的嘆了口气，继续对着镜子里的脸搓，额头、鼻尖、下巴、脸颊，能被小妹抹到汽油的地方全抹到了，手上也是，包括昨天被热水烫到地方，那块地方她还不敢用力搓。 真是气都气死了，臭都臭死了。 「清水是洗不掉了，厨房有肥皂，西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肥皂。」 小应说完，把大包纸巾往洗手台上一递，人就蹦蹦哒哒的跑了出去，通往厨房的长廊上，小应跑的急，差点撞上朝她方向走来的陈鹤予。 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鹤予哥，差点撞到你。」 昨晚姜馆长亲自打了电话给陈鹤予，给他暂时放一周的假，今天他便没有上班。嗓子不舒服，头也跟着昏昏沉沉，这会儿刚睡醒，看见小应穿着红马甲显然是该在前面展厅上班才对，于是问她：「你跑什么？」 小应说：「我去厨房拿肥皂。」 陈鹤予动了动右手，侧了下身：「拿肥皂？」 「这个……」小应迟疑，「西姐不让我跟你说这事来着。」 没等陈鹤予说话，小应已经嘴快飞速道：「但是吧鹤予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的！西姐今天去新街口修车店招那个小妹了，那小妹真是太过分了，跟昨天来砸馆的男的一样是疯子！修车店里的脏抹布你知道吧，那小妹说不过西姐就拿抹布赌西姐的嘴啊！还好西姐誓死抿住了嘴，那抹布上都是没干的汽油，湿淋淋的，全蹭西姐脸上了，西姐这会儿可变成大花猫了呢！」 作者有话说： 西西：……其实她被我抹得更惨…… 第十八章 清水洗到眉骨，她紧闭了眼，听到身后传来了步子声，很轻。 估摸着是小应，姜西把手伸向身后，掌心朝上，虚虚挥了挥手：「找到肥皂了吗？」 僵了几秒也没有实物落到她手心，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姜西扯了把纸巾擦眼睛，回头才看到大帅哥悠闲的靠在最外边的门框上也在看她，他唇角还蕴着点无奈的笑意。 陈鹤予看着她那张花脸，十分佩服的说：「你还挺能耐。」 姜西心想：还不是为了你。 她知道她这幅样子肯定不好看，看起来应该还挺搞笑的，不过也没打算遮，小花脸大方的沖他笑了笑：「新街口的修车小妹其实长得不错，你怎么那么小气啊，给个联繫方式又不是让你做人家男朋友。还是帅哥都不屑给联繫方式？还好我帮过你，是你问我要的号码。」 「所以我后悔了，你一天至少给我发三条消息。」 「很多吗？那要不互删？」姜西慷慨的说。 他顿了顿，煞有其事的从裤带里摸出了手机，「行，你先还是我先？」 姜西皱起眉头，眉梢上的汽油痕迹像墨水画上去的两点，她做出一副要哭得表情：「哥哥，你也太伤人心了吧。」 姜西一叫哥哥陈鹤予就受不了，他都记不清她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哥哥的了。他们之间不过三岁之差，无论「陈鹤予」或「哥哥」她都叫得顺口无比，像熟人一般。但进了他耳朵里，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 娇气的语气又让他昏了头。 趁姜西背过身去，他闭了会儿眼，收了笑，面容冷下三分。 「陈鹤予，你帮我去看下小应，她取个肥皂怎么那么慢。」 「……」 「陈鹤予？」 姜西回过身，再看，门口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 空气潮热，蝉鸣声声，太过炽热的日光照得古树下石凳上的男人周身泛光，额前的碎发几乎挡住睫毛，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显清冷，坐在那里的姿势颓丧到像中世纪的落魄贵族小少爷，不苟言笑，阴郁沉闷。 右臂的红肿未消，稍动一下就会牵扯到伤处，但他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左手指尖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悄悄往伤处凑近，夹烟的两根手指垂直往上一按。 嗡嗡—— 石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 不用看也知道，他那个微信的联繫人除了姜馆长、小应和小达，就只剩姜西。 「嗓子好点了吗？」 「去复查了吗？医生说你今天要去复查哦。」 「小达说你还没有去医院，不方便吗，我帮你叫辆车？」 「……」 嗓子没有好，更加严重了，所以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姜馆长特批给他的假，否则他这幅嗓子是真的要废了，坚持上岗可能会吓跑客人。 刚刚小达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医院，他说姜西已经给他打过三个电话，陈鹤予说了一句「不去」，声音就像拉了一把古旧的二胡那样嘶哑，把小达吓了一跳。 「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你这不去可不行啊，你自己不去我可要背你去了！」 小达大概误会他复查的是嗓子，其实是手。 陈鹤予有些无奈：「你怎么跟姜西一样。」 小达说：「那肯定，毕竟我是西姐罩的。」 耐不过手机响个不停，再加上耳边小达聒噪的催促，陈鹤予连号都没有挂，直接去了医院。 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区级的人民医院已经不需要排队，他直接在自助机上挂了个号，走到科室的时候正好轮到他。 科室医生看了他的伤处，皱着花白的眉毛诧异问道：「有没有坚持冰敷？怎么肿得更厉害了。」
第37页 「有。」 其实没有。 「还是要多加注意，切忌提重物，不要碰到伤处。」 「好。」 他将医生的关照统统应下，转身都抛到了脑后。 医院的电梯运行很慢，电梯外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陈鹤予只是看了一眼就往走廊的尽头走去，那里是楼梯间。 时间已经不早，夕阳要沉不沉，他下了几步台阶，忽然顿足，偏头望乡窗外，入眼是葱郁的树，树与树之间是线条分明的院内道路，往远看划了一片停车场，汽车停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位。 垂在身侧的手随便一抬，无意间碰到了口袋里装着的烟盒。很劣质的烟，是他能买到的最便宜的，倒也不是抽不起，只不过他不想对自己太好罢了。 这几天，他嗓子痛得没法吃饭，袁姐每顿都单独给他煮了粥，知道他忌口海鲜，所以连粥也煮得十分清淡。 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好。 可他觉得自己好糟糕。 昨晚蒲老师给他打了个电话，很难得的问候了他。 蒲老师只是问他过得怎么样，但只字不问他居住的环境如何，有没有意外碰到过暗处—— 「再两个月，我来临州接你。」 陈鹤予看着手里的烟，淡淡一笑。 他过去从来都没有碰过烟，即便每次出海都会在海上飘很久，而他身边都是比他年纪大上好些的长辈，这些叔叔大哥们把递烟当作分享，一遍遍和他说抽菸只是解愁，是享受。 他却一次都没有接过。 蒲老师如果知道他现在随身都会携带着一包烟，大概会气疯吧。光是生病已经让蒲老师够头疼的了，一定想不到他现在想着法的在让自己更颓一点，他认认真真的做着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没有底线。 眼底，也再没有辽阔大海。 …… 医院正门出去的时候，路边停的一辆小白车突然朝着陈鹤予「滴」了两下。 他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驾驶座的人摇下了车窗，探出半个头朝他挥手。 路边颳起一阵傍晚清爽的凉风，从姜西的后方吹过来，细软的髮丝吹佛，丝丝缕缕贴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她的嘴唇是粉的，眼睛是亮的，咧嘴笑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清澈的。 陈鹤予短暂失神，站在离她车不远的地方，听到她娇软的嗓音中气十足的朝他喊道：「陈鹤予，我来接你啦。」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还没有坐过我的车吧，我今天特意开过来了。」 陈鹤予上了副驾驶，寡淡的表情没有一丝情绪，也不知道姜西哪知眼睛看到的「惊喜」。 「又翘班了？」他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 「没有没有，正好在汽车研究院开会，提早结束了而已。」 「哦。」 难得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两个单独相处，而且是在艺术馆外面，姜西笑眯眯的说：「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我请你吃呀？」 陈鹤予摇头，直接拒绝：「困了。」 姜西撇撇嘴，又想张口说话，结果转头陈鹤予又闭了眼睛，姿态慵懒的靠在车椅上，又是一贯不想说话的样子。 姜西隐约觉得，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 那她还是闭嘴好了，惹得他烦可就不好了，他还生着病呢，当然得养着哄着供起来。 姜西那辆众达第一代新能源汽车稳稳的停在老街的停车场，这一路他们二人之间都无言，姜西以为陈鹤予是睡着了，本还想着车子熄火之后先不叫醒他，让他再睡一会儿。 然而车子熄火的第一秒，他便睁了眼。 「醒了？」 「姜西。」 二人的声音同时起。 姜西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这是陈鹤予第一次坐她的车。她们第一次告别的时候，姜西就对她说过，她的车技很好，这是事实，她大学期间或是毕业之后断断续续开了这么多年，最骄傲的就是从来都没有扣过一分驾照分，她开车的时候非常严谨非常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超车，她最信奉的就是人生绝不会差闯红灯和超车那几秒。 小小一方驾驶座室，陈鹤予这样的高个坐在副驾驶上，显得空间更小。 他叫完她的名字之后一时没有说话，姜西紧张的唿吸都缓了一瞬。 默了好一会儿，陈鹤予神色稍冷，挂着讥讽的笑容朝姜西看过去，声音慵懒又散漫，随即又附带了声冷笑，眯着眼问：「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很巧的是，今天陈鹤予穿的就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说话那天穿的那件耐克黑t，小白勾在他的左胸口，正好就是心口的位置。 多好的位置。 姜西本来不想这么早表态的。 因为她觉得既然陈鹤予留在了艺术馆工作，他们将来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日久生情嘛，以前追过姜西的男同学大多都不是一见钟情，往往都是相处久了，才喜欢上她的。 在他们以前的同学堆里，姜西是出了名的甜妹，笑容甜，说话甜，性格也很甜。 姜西记得伍清越谈初恋的时候总是在她面前炫耀，那会儿她怎么说来着，她说等她以后有喜欢的人了，甜不死他！ 即便日久生不了情，那她也有的是时间慢慢追。
第38页 陈鹤予的声音哑哑的，听上去有点可怜，有点让人心疼。 可是再去看他的脸，很黑，是冷漠的黑脸。他今天真的有点奇怪。 好像甜不了他了…… 不知不觉，天正在暗下去，姜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陈鹤予正攥紧了手，略有些用力，看上去似乎还有一些抖。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说：「姜西，如果现在我在海里，已经是一个溺死的人。我劝你，不要喜欢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说： 原作话是：「让我陪你溺入深海吧，陈鹤予。」 发布完我才想起我说错了 姜西是不会陪陈鹤予溺入深海的，女主救赎和男主自救是共存的，姜西会是陈鹤予自救上岸的理由之一 另外：不虐！！两个人是双箭头的！他会说这话，是因为他动心了啊！！ 第十九章 「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西姐呢？」 「她走了。」 日头完全隐落，天际只剩晚霞发光发亮，陈鹤予步子不稳的走了几步，看到后院的古树下，小达和小应站在石桌一旁，石桌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十寸左右的蛋糕，已经打开了包装盒，上头朵朵红色小花点缀，绿色圆点作花蕊，醒目可爱，很有夏日的味道。 听到姜西走了，小应和小达的笑容僵在脸上，互相看了一眼。 陈鹤予还未察觉，只眯着眼，随口问了句：「谁过生日？」 小应小达：「……」 他脚步一顿，迟疑：「今天姜西生日？」 「是的，鹤予哥，今天下午你刚走西姐就带着蛋糕来了，知道你嗓子不舒服吃不了甜腻的，特意让老闆娘少放了奶油。」小应说。 小达嘟囔：「奇怪啊，西姐平时不是最喜欢吃生日蛋糕了吗，今天怎么买了蛋糕来，人却走了。」 --- 「我说，你能别埋头吃西瓜了吗，大晚上不怕晚上撒尿啊。」 姜西从半个几乎被挖空的西瓜中抬起脸，嘴角还有水粉色的西瓜汁水，她抽了伍清越值班室的纸巾擦了下，目光盈盈道：「我最近天天熬大夜看纪录片，没事，醒着好跑厕所。」 伍清越摇了摇头，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伸出来，揉了揉对面姜西的刘海：「我可怜的西妹，我也没想到你会连表明心意都来得及就被拒绝了，没见过你这样被失恋的。」 姜西用勺子舀了口西瓜：「谁说我失恋了？」 「你不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他不是劝我不要喜欢他吗，我觉得他只是不喜欢被人烦，那我就不烦他好了。帅哥嘛，总归是难追的，我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哥哥这样的极品当然更难攻克一点。」 …… 姜西虽是这么说，却一连好几天没有去艺术馆。 小应小达暗自讨论姜西去医院接陈鹤予那天，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不然过去一个月没事儿就往艺术馆跑的姜西，这会儿怎么连着几天都不来呢？ 小应在小达面前得瑟说：「还说西姐不出一个月就会对鹤予哥有行动，得了吧，这俩人压根没戏。」 小达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觉得小应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西姐没来的这几天，鹤予哥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连他们偶尔挑起姜西的话题，他的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周五这天，姜西终于有空来了趟艺术馆，晚上八点半，艺术馆已经关门，其余的讲解员也都已下班回家，只有姑婆热好了饭菜在馆里等她。 老太太去了趟外地看展，回来简直容光焕发，她也有好久没见到宝贝侄孙女，趁着姜西吃饭的时间，她坐在对面奇怪的问：「最近怎么这么忙，天天都加班？」 「可不是，天天加班，把我人都给加懵了。姑婆，你是不知道现在我们一场会要开多久——四个小时！有时候饭点到了都不放我们去吃饭。」 「哟，那你饿了怎么办呀？」 姜西笑眯眯的说：「我在保温杯里泡了麦片，趁主讲人转过去的时候就咕噜咕噜灌两口。」 姑婆欣赏道：「像你会做出来的事。」 「那是。」姜西饭吃到一半，视线随意往窗外一放，透着小食堂这方小窗户玻璃看对面的房间。 真神奇，今天居然没有拉窗帘，难道是还没有睡？月光都透着窗玻璃照进去了。 姜西出神着问：「陈鹤予房间的灯泡爆了？」 姑婆随着姜西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在看对面那件房间。她早早受到老友蒲利江的嘱託，特意定制了款性能好亮度高的灯泡，怎么会爆呢。 黑漆漆的，是因为那个房间根本没开灯。 姑婆说：「人没在，去上海了。」 姜西手上的筷子一顿：「去上海干嘛？」 她不是奇怪他怎么突然走了，而是巧的是她后天也要出差去上海。 周日上海国展中心有一场国际汽车内饰与外饰展览会，众达也有参展。 不过不是重要的展，上头便安排了实习生灿灿去现场收集运营推送的素材，灿灿是姜西手下的实习生，各方各面做事认真却没有到可以独立完成的地步，于是她自己自费买了张高铁票，打算到时候去现场亲手教一些细节。 因为姜西刚进众达运营部的时候，陈庭就是这么对他的。
第39页 「这是鹤予自己的事，鹤予的事我不会多过问，所以我也不清楚是去做什么。」过一会儿，姑婆又补一句：「反正不是去谈恋爱。」 姜西摇摇头，哼哼唧唧说：「你看他这么信任你，都没告诉你是去做什么，说不准就是去找女人了。」 姑婆一边白她一边贊同道：「这还真说不准，鹤予这孩子单纯，指不定就被别的女人拐走了。」 「单纯——？」姜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半天都停不下，「果然是老人家，看人只看脸，人长得白白净净好看点，就觉得人家是好人了，照你这样看来，姑婆，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是个天真无暇的大妹子啊？」 「你？你一看就是妖媚的小狐狸精。」 - 周日中午，姜西到动车站的时候距离高铁到站还有半个小时，她在二楼的星巴克买了杯热拿铁，又在隔壁甜品店买了一盒泡芙，一直等到上了车，找到位置，纤细笔直的双腿交叠着坐下后才开始吃。 小颗泡芙的酥皮很脆，姜西一口气吃下八颗，又灌了一大口热拿铁。 果然，糖分使人快乐，顿时心情都觉得舒畅。 到了地方，直奔上海国展中心，今天是开展第一天，灿灿一早就到了，拍照、採访、写稿，早已经完成了大半。 姜西到了以后蹲坐在国展外边的花坛上看灿灿整理的素材，原来是她多虑了，灿灿做的比她最初做那会儿还要好。 「好灿灿，姐姐今天必须得请你吃饭，太给我争气了！」 姜西从来都不吝啬表扬，但灿灿终归是个大三的学生，未步入社会，所以无比珍惜工作中的每一次肯定，她兴奋的心都颤了颤：「真的吗？西姐，我以为我做的不够好。」 「比我刚入这行的时候好太多，那时候我连推送的稿子都不会写，得亏陈主管耐心，她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好领导。」姜西实话实说。 灿灿粲然一笑：「西姐，你也是漂亮又温柔还爱请我吃饭的好前辈呀！」 最终，姜西还是没能请灿灿吃上饭，素材收集提前结束，灿灿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赶回临州，要回去给爷爷过生日。 「还以为今天回不去了，还好西姐你来了，西姐，你今晚不走吗？」 姜西送她去街口打车：「太晚了，我住一晚再走，你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给我发个微信。」 「那你到酒店了也要给我发微信哦。」 姜西笑：「知道啦。」 上海街头夏日的味道已经很浓，姜西从国展中心出来，一路瀰漫着夜间特有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耐克的纯黑t，其实是跟着陈鹤予买的。她发现陈鹤予虽然有无数件耐克黑t，小白勾的位置多变但款式大致相同，每一件都被他穿得十分有味道。酷酷的，帅帅的，特别是额前的碎发变成顺毛的时候，看起来又会很乖。 陈鹤予。她好久都没有见到陈鹤予了。 不知道他现在也在上海，会是在哪个角落呢。 …… 姜西去了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到了大堂才发现人很多，这个点，前台check in排起了长队，制服整齐的迎宾员把姜西领到大堂休息处的沙发上坐下，抱歉说：「不好意思女士，请稍作休息一下，今天散客入住较多，还需要等一段时间，这边有免费的鲜榨橙汁需要给您来一杯吗？」 姜西不介意，说了声没关系：「要一杯加冰块，谢谢。」 迎宾员微笑道：「好的女士。」 等橙汁送上来，长长的队伍也不见少，姜西靠在沙发背上，自言自语疑惑道：「这两天国展中心也就汽车内饰与外饰展吧，这些难道都是来看展的客人？」 「女士，不是的。」迎宾员听了，用标准微笑解释说：「是这样，本酒店在明天有一场品牌发布会，这些散客有媒体，也有明天出席嘉宾的粉丝，房间都是刚刚才空出来，所以办理入住的人集中了一些，放平时并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似乎担心姜西体验感不好，迎宾员又说：「提拉米苏要给您来一份吗？」 姜西摆摆手：「不用了，我闲着也没事，等会儿就等会。」 「那好的女士。」 迎宾员说完要走，姜西忽然看到了前台排队人群中，有人手上拿着的应援照片，姜西连忙叫住人：「等一下。」 「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一下，明天出席品牌发布会的嘉宾是哪位艺人？」 对方微微一怔，继而瞭然一笑，说：「是崔栩仟，崔先生。」 第二十章 繁华魔都，夜色斑斓，高楼大厦霓虹闪烁，高架立交纵横交错，条条道路在夜幕中汇成光亮的长河，华灯璀璨。这是一番好夜景。 酒店高层某间套房内，垂感极好的窗帘早被拉好，透不进一丝哪怕是微弱的夜光。 陈鹤予刚刚洗完澡，在浴室套上酒店提供的纯白色浴袍，腰带印有酒店的logo，他随意一绑，擦着半干的头髮推门出了浴室。 临落地窗的金色皮质沙发上，崔栩仟和他的经纪人史乔岳还在。 「这是什么意思，是她一直在跟踪我？」 崔栩仟手里捧着一份调查档案，满脸不可置信。 相比之下，史乔岳淡定很多，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待了十几年，也做了十几年的经纪人，对这份调查档案早就见怪不怪了。
第40页 史乔岳：「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是私生，不过接近你的目的也不纯良。我打听了一下，这个女人在众达似乎有点路子，好像是集团哪位高管的女儿？她非常坚持要你做形象大使，我让小周那边拒了两次，她前两天回了封邮件，给了更好的条件，意思是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崔栩仟更惊讶，拿起面前的可乐又灌了两口：「不是吧，原先给的条件已经够好了，众达这么有钱？」 「条件是不错，可惜是众达。」史乔岳说，「驰腾那边也给小周发过方案，不过有了众达做对比，这样看来驰腾给的条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说不心动是假的。 上一次北京见面，崔栩仟就对众达那位叫姜西的对接人姐姐印象很好，说话有条有理，诚恳大方，特别是在她说完自己的意向之后，她期待的目光尤其热烈。 崔栩仟握着红色可乐罐想了一会儿：「小岳哥，为什么众达不行？」 众达集团在国产汽车不算数一数二，也排得上前五，何况他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容易接到汽车这类的代言，这样的机会错过，即相当于失去。 「你想清楚你自己是什么定位，再去网上查一下2013年，众达发生过什么负面新闻。你那会儿才16岁可能对这方面没印象，但但凡再大几岁的，不会不知道这个事。」史乔岳朝一旁端着杯白水过来的陈鹤予抛了个眼神，说：「不信你问你哥，他比你大几岁，肯定知道那个新闻。」 崔栩仟笑了，蹭亮的小虎牙尖尖露出来：「别了吧，我哥更不能知道了，他以前的生活基本不在陆地。」 始终不言语的陈鹤予这会儿终于有了点表情，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 但还是没说什么。 史乔岳准备回房，沙发上的崔栩仟煞有其事的认真握着手机各种百度，搜索关键词「2013、众达」。 果然出现了很多当年的报导——【尾气超标案】【19岁女高中生举报】【北京环保局处罚】 他顺着网页媒体报导看下去，其中还有配图，大大的众达汽车车标被编辑在首页，再往下翻，还有那名女高中生穿着校服十分模煳的侧脸照。 崔栩仟点开了照片，放大。 他眯着眼看了会儿……等等，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是眼熟谁了。 --- 史乔岳没什么特点，普通长相普通身材，人不矮，但站在陈鹤予或是崔栩仟身边就显得个小。 陈鹤予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喝水，史乔岳路过的时候，挤眉弄眼的朝他笑了笑，「帅哥，送送我呗？」 他懒得说话，把玻璃杯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放，站起来送人。 他们原坐在小套间里，往外走才是摆着床的房间，门口在房间里的浴室边上，陈鹤予面无表情的把史乔岳送到门口，没急着开门，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果然，到了门口史乔岳就停步了，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陈鹤予一番。 被观摩的陈鹤予不是很自在。 「帅哥，我让你考虑的你再想想？都是自己人，小仟我捧得红，你也一样。我听说你现在在那个什么艺术馆做讲解员？太埋没你这张脸啦，你喜欢讲东西也可以，现在综艺节目那么多，我随便给你安排一个，让观众眼熟眼熟你，后面再让小仟带带你演戏，你一定会火的。」 陈鹤予唇角一抿，漫不经心道，「我当岳哥是在说笑了。」 史乔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我听小仟说，你以前在国外生活，你原先做什么工作的？」 「搞环卫，」 他冷嘲自己笑了下，「平时清清垃圾拍拍东西什么的。」 「……」史乔岳没再说什么。做他这一行看人得看清，虽然小仟这哥的颜值放娱乐圈确实十分能打，可惜似乎条件不太好。 说白了，以前是个环卫工？ 绝对不行，要是出道了被营销号扒出些以前乱七八糟的歷史，他公关费都说不好要出掉多少。 …… 「你还不走？」 陈鹤予关好门回来，看见崔栩仟刷着手机，眼神简直痴迷。 崔栩仟怅然一嘆：「我算是知道小岳哥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众达了，哥，我跟你说，就众达吧……」 「我没兴趣，你什么时候走？我要睡了。」他又摆出了一副睏倦的样子。 崔栩仟把喝完的可乐罐往垃圾桶一抛，拧着眉头哀怨道：「走了走了走了，怎么那么小气！」 崔栩仟走了几步，发现陈鹤予慢悠悠的也在过来，他回头：「跟着我干嘛？」 「我锁门。」 「……」 崔栩仟走了出去，陈鹤予直接推门，突然，崔栩仟又从外面抵住门，他鬼鬼祟祟：「哥，小岳哥刚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好瞒的，陈鹤予斜靠在门上，往走廊瞟了一眼，隐隐看到一个女人似乎刚从电梯间下来，正朝这边走来。但她肯定听不见，陈鹤予嗯了声，说：「他问我要不要当明星。」 「小岳哥看上你了？」崔栩仟突然笑出了声，声音顿时在走廊迴荡，「哥，你不知道，小岳哥眼光是我们圈里出了名的高！光是一个我都经歷了重重筛选！」 「意思是你很厉害？行，知道了，你走吧，你哥真的困的要死。」 「你怎么每天睡不醒……」
第41页 最后陈鹤予说了声关门了，崔栩仟在门缝里朝他挥了挥手，房间门被严严实实合上，这才清净。 陈鹤予刚提两步要往里走。紧接着顿住了步子。 刚刚，走廊另一段的那个女人身形…… 怎么好像是姜西？ 但似乎不该有这么巧。 他本想不管不顾的回去躺下，心中的不安感却逐渐强烈。 是不是幻觉，他耳边似乎出现了她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眼前似乎出现了她清风拂面的甜美笑容。还有那双明亮的眸子，她眼底似乎总像有细碎的光闪烁，十分挠人。 姜西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她看人的目光是分人的，对陈鹤予，她总是用一种深情的、喜欢的、缱绻流转的目光，永远看不够似的在看他。 下一秒，房间门被他从里面朝里打开，穿着耐克黑t的女人被忽然开了的门吓了一跳，小小的步子蹿了一下，她单手捂着小腹，另一手捂住嘴避免自己发出声，然后朝开门的人看去—— 姜西倒吸一口重重的的冷气。 「你怎么在这里？！」 陈鹤予略显意外的眼神停留在她的小腹上：「你怎么了？」 「我……」姜西一边看他，一边有忍不住看向前方的身影。 ——前面那个走姿玩世不恭，扭来扭去，少年感十足的背影，好像小仟啊！ 姜西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崔栩仟。 但是！ 她二大爷的忍不住了！ 姜西二话没说直接冲进陈鹤予的房间，一秒找到厕所的位置，直奔而去：「陈鹤予，借你厕所拉个屎！」 「……」 姜西在厕所蹲了足足二十分钟。 要不是他逼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喝水，他真的忍不住要昏睡过去。 小仟刚刚问他为什么总是睡不醒？ 那是因为他总是睡不着。 他已经三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厕所传出沖刷声，继而是洗手台水龙头的流水声，后来声音断了，姜西也没有马上出来。 陈鹤予忽然觉得有点燥。她在里面干什么？ 正想要起身过去叫她，厕所的门忽然打开了，隔着一段距离看她，似乎能发现她的嘴唇比刚才更粉一些，像抹了蜜。 灯光疏淡，冷白色调的光衬得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姜西有几天没见到陈鹤予，仿佛觉得有几个月，一时之间又无法控制自己贪婪的眼神。 他的头髮还没有吹，翘起的发尖滴出几滴水珠，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淌到锁骨。他只穿了一件浴袍，大概是刚刚洗过澡，很可能是冷水澡，唇色淡得又像生了病。他轮廓清晰的下颚线紧绷，很久才说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姜西说：「算出差，好巧啊。」 「是挺巧。」 如此巧合，经歷几次的陈鹤予已经见怪不怪。 他说完，估摸了下时间，淡声问她：「你也住这层？」 姜西眨眨眼，心生一念。 在陈鹤予虚握拳头掩在唇边轻咳的时候，姜西垂在右侧的手悄悄往牛仔裤口袋移了一移。 盖住了口袋中的房卡痕迹。 她轻佻一笑，面不改色道：「我不住这里！」 「今天酒店住了个大明星，崔栩仟，你认不认识？楼下一群粉丝媒体排队，轮到我的时候都没房了！」 「是吗。」陈鹤予怀疑的看了她一眼，「那你上来？」 姜西胡说八道张口就来：「哦！我找厕所，拉屎啊！」 第二十一章 陈鹤予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好像顷刻间清醒了。 「没房了，你又上来了，这么巧？」 他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姜西细微变化的表情，她的脸颊似乎比一分钟前更红一些。 到底还是心虚，姜西微微一笑，躲过他审查的眼神，看见他身后的小套间里有一张长长的皮质沙发，直接过去大大咧咧的坐下：「人生处处是巧合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陈鹤予，你说我俩是不是特别有缘？看看，你这沙发像特意腾给我睡才在这的似的！」 「睡沙发多委屈你？」他漫不经心笑笑，朝她走了过去。 一时之间，姜西屏住唿吸，因为陈鹤予的步调直接奔着她的方位而来。他抿着唇，嘴角有笑意，浴袍加身的陈鹤予和往常大有不同，姜西几乎能看见他衣领交叠之下，隐约轮廓清晰起伏而有张力的胸肌。 刺激，她偷看得心砰砰砰一阵狂跳，然后是见他伸了手，黏腻的花香甜味瞬间充斥进鼻腔。应该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浴室与卫生间仅一道玻璃墙之隔，她刚刚在卫生间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个味道。 陈鹤予的手越过她身侧，姜西整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往后一仰，速度快到后脖与沙发紧密接触，陈鹤予微微俯身，姜西清晰听见他笑出了声，等她再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在她身后的缝隙之间拿到了什么东西，立刻离她几步远。 「等着，我帮你问问还有没有房。」 姜西：「……」 陈鹤予去打了个电话，神神秘秘的走到了套间之外，声音压得很低，姜西闭着眼听了会儿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索性不听了，茶几上面还放着酒店的欢迎水果，绿葡萄，香蕉，苹果，猕猴桃。那香蕉上斑斑点点，看起来已经放了一段时间。
第42页 她摘了两颗葡萄，抽了一张纸巾，把葡萄蹭在纸巾上擦了擦吃。 一会儿，陈鹤予握着手机回来了，手里多了条毛巾，把脖间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 他刚刚是在给崔栩仟团队的同事打的电话，他这次跟着崔栩仟的团队一起来的，房间是明天活动的品牌方定的，之前隐约听到他们在聊，说是团队有个人没来，房间定多了，于是他联繫了崔栩仟的助理问了下。 结果多余的房已退，附近在办展，加上崔栩仟的粉丝大多也来住了这家酒店，助理小哥说，就是附近酒店估摸着也不会有空房。 陈鹤予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想了会儿，问：「你出差，公司没给你预定酒店？」 姜西是自费来找灿灿的，但是公司有给灿灿定酒店，灿灿走了，姜西去住那间预定的房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个岗级的差旅酒店标准是四星以下，我很少住那个，所以经常自费住别的酒店。」 姜西是实话实说。她虽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对酒店居住有挑剔，公司预定的差旅酒店如果不慎满意，她宁愿自己掏钱住五星。这也是她这么多年，难得的富小姐毛病。 陈鹤予嗯了声，能理解。毕竟他小时候也一样。 他认真在想怎么办，要放她住这里？ 并不好。虽然不是没有收留过，可过去两次的姜西都是醉酒状态，人不清醒，再怎么样两个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也不会尴尬。可是此刻，两个人之间已经多了些经歷，再这么面对面坐下来都不能坦然的讲上几句话，如果收留，他觉得他今晚又可以不用睡了。 但再让她去别的酒店，大晚上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不安全。 可惜他没办法送她。在夜里，他只能是个废人。 姜西那句酒店没房了是冲动之言，现在坐下冷静细想一下，也并没有后悔。 她发现自己真好好喜欢看他啊，看他的眼，看他的脸，看他眉宇之间淡淡的疏离气，看他不动声色时候冷淡的臭脸。 所以一点都不想离开，这是多难得的夜晚共处。 陈鹤予抬眼，正好又对上姜西的眼神，他别过头，语气满是无奈：「让你在这待一晚，你会不会半夜跑到我边上看一晚？别看了，兴致高的话打个车去外滩，随便路过一个都比我能看。」 姜西说：「那可不一定，这里帅哥可能是多，帅得有味道的就不一定了。」 「哦，所以我在你眼里有味道？」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问，「我什么味道？」 姜西莞尔一笑，脱口而出：「是海的味道呀。」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眼珠子明明是最深色的那种黑，可我总觉得你的眼睛像混血……蓝色吧，看久了像乌蓝色，多看你几眼就能有海水荡漾的感觉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码头？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印象吧，总觉得你原来是住在海上，从海上来的。大概过不了多久，你还要回到海上去。是这种感觉。」 苍茫辽阔，无际海岸，无法否认，陈鹤予在姜西心里一直是神秘的。 陈鹤予神色凛然，没有说话。 姜西又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贊：「哥哥没有表情的时候最帅。」 没等陈鹤予说什么，姜西又笑着说：「但是哥哥笑一笑的话，能杀我。」 「说白了你就喜欢帅哥是吧。」陈鹤予人往后一仰，唇角微沉：「行，艺术馆每天客流量这么大，我会记得多多帮你留意。但我就算了，我一没钱二没势，这个年纪了也只能在你姑婆的艺术馆做个讲解员，28岁拿两千多块的工资，你不觉得可笑？姜西，你之前说得没错，我给你的那张visa卡是我目前所有积蓄，我只有2万块存款，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给不了你将来，也绝对不会承诺你什么。你条件不错，长得好，在塘东有房有车，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嫁一个更好的家庭，过你需要的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勉强和我讨生活。」 「会不会讨生活暂且不说，」姜西话题一转，问道：「你这房间不是你自己定的吧？」 国际奢华型五星连锁，是国展中心附近最贵的一家酒店，定的又是套间，妥妥的四位数。 姜西朝茶几上摆放整齐的欢迎水果抛了个眼神，说：「我大学的时候在北京一家外企做过差旅，专门替员工预定酒店的，所以和酒店打交道比较多。欢迎水果，行政套房一般是会送，可这家酒店我很熟悉，除行政以上房型非必要，都默认没有欢迎水果。你这间也不是行政房，所以要么是团队在预定的时候要求统一加上欢迎水果，要么，这水果就是你自己叫的。」 「但如果是你自己叫的……」姜西弯了下唇，「水果还是最初摆盘的样子，香蕉快坏了，应该是这两天都没有动过。」 所以姜西可以猜到，陈鹤予不是一个人来的，房间或许不是他自费的，但一定有一个团队替他预定了房间，并且他是重要客人，团队预定的时候要求酒店加上了欢迎水果。 欢迎水果都是另收费用，茶几上的这么一盘，她估摸着一猜，大概是一百出头。 陈鹤予默了会儿，半晌笑了下，看着她：「你大学学心理学的？观察得挺细緻入微。」 「学理科的，一直都是理科生，是不是看不出来？」
第43页 「嗯，看不出来。」 两个人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沉默。 姜西低头看了会儿手机，很快又锁好，把手机丢在一边，忽然鼓起勇气郑重其事的说：「陈鹤予，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是哪里人，从哪里来，今天你在这里是做什么，我不知道，你不说我也不会问你。只要是你不想说的，我都可以不问。」 「我没交过男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和一个人保持距离。那天在车上你和我说，如果你在海里，已经是一个溺死的人——我不信这种如果。还记得那天护城河边落水的小孩吗？即便我不会游泳，但未来有一天你真的掉进了海里，我也是那个会想办法拉你一把的人。」 气氛早已经改变，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字，哪句话开始。 姜西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说没有震撼那是假的。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一个地方在瓦解，仿佛是在海雾茫茫之中看到了一缕鲜明的光，只是他从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幻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并不能与这样的光比肩。 姜西站了起来，在他的单人沙发旁停下，轻盈的身子半蹲下来。 陈鹤予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但现在他垂下了眼，姜西觉得是乌蓝色的那双眸子，此刻正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小姑娘特有的纤细白净的手掌缓缓越过他胸前，温柔的掌心贴上他的脸。 他的脸是冰冷的，她的掌心是炙热的，姜西柔着声音，很小声、很小心翼翼的问他：「对我没有感觉吗？那么，能感觉到我是喜欢你的吗？」 姜西再这样贴近他几秒会怎么样？会感受到他胸腔有力的心跳，会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不断起伏。会沉迷，会沦陷。 姜西此刻亦很清楚，她对他的感情完全没有循序渐进可言，就是一瞬间心动了，再被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吸引，没有懵懂和脸红，是爱上，他身上无形的气息勾着，让她爱上。 「怎么样，哥哥，要不要当我的初恋？」 第二十二章 「嘶——好痛好痛好痛！别动！」 姜西嘟着下唇，唇侧很明显伤了一个口子，沁红的血溢出来，被她抿了一下，很快又有血漫出。 甜腻香气瀰漫的卫生间，两个人挤在镜子前，陈鹤予手里拿着一根碘伏棉签，微微低下身查看着姜西嘴唇上的伤势。 他只是用棉签碰了一下她下唇的伤口，姜西便痛到呲牙咧嘴。 「要不你自己来？」 陈鹤予直起身，不动了。 「别啊……」姜西眼巴巴的看着他，这样凑近的距离是多么难得。 她重新嘟下唇，眉头撇成八字，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弄吧！」 陈鹤予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碰她，只是用碘伏棉签的一头将她唇部的伤处涂了个遍，她不叫，几秒解决，好了就把废棉签往垃圾桶里一抛。 才涂好碘伏，姜西也不能把伤处收回去，只能继续嘟着唇，仇大苦闷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陈鹤予抱着手臂悠然的靠在浴室门上，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 她气愤的说，嘴里像含了一口水，吐字含煳不清，陈鹤予这下直接笑出了声。 姜西在那边照镜子，查看伤口，不知道是碘伏的魔力还是给她涂碘伏的人的魔力，刚刚源源不断溢血的伤口这下直接好了。 虽然看着有点可怜，但陈鹤予有点感谢刚刚姜西摔得那一跤。 刚才在套间，姜西双腿弯曲半蹲在他身侧，手又高高举起摸他的脸——他是个正常男人，且过去三年在岛上，几乎没见过女人，姜西这么突如其来的肢体动作直接把他整懵了，脸红、心跳，不安的情绪瞬间在躁动。 小姑娘胆子也是大，莫名其妙的就在那样的气氛下告白了，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姜西「哎哟」一声，没蹲稳，直直朝后仰了下去。 大概是觉得丢脸，她立刻急匆匆的起来，手扶着茶几却没能好好借力站起来，又摔了下去，这下嘴巴直接嗑在茶几上，下唇便被牙齿嗑破了。 她耐痛性差，这么一点小伤口痛到哀嚎不断，他起初都被她嚎烦了，然后找了根碘伏棉签过去给她涂药，她又瞬间变脸，变成一副乖巧讨好的样子。嘟着嘴，等他涂。 镜子里，姜西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够似的看着自己的脸，仿佛完全忘了她刚刚说过什么。 陈鹤予心中的那些悸动也消散不少，他发现，只要姜西别靠他太近，他就可以稳住，只要她别老是盯着他看，只要她别叫他哥哥，只要…… 「唔，应该没事了，就是嘴里有点苦，想喝点酒。」 姜西说着，回过头，一副想要和陈鹤予商量的表情。 陈鹤予一愣，差点惊掉下巴，「就这样了还喝酒，要不要我再给你来两包辣条？」 陈鹤予说完，看着姜西一点一点亮起来的欣喜眼神。 得，他还是闭嘴吧。 时间已经不早，陈鹤予也不想什么别的办法了，就让姜西在这里住着。 他客气的让她睡床，他睡沙发，结果姜西闻言直接扑到沙发上，躺得板板正正的，「我睡沙发就可以了，我人小，睡沙发正好。」 陈鹤予懒得和她纠结，嗯了声，让她睡，他要去洗个澡。
第44页 「你不是洗过澡了吗？」姜西不解的问。 陈鹤予走到浴室门口才说，「我皮痒，行不行。」 姜西：「……」 浴室传来哗哗哗的水流声，姜西可以想像淋浴间里每一柱水流经过他又砸向地上，玻璃门上应该有一个模煳的轮廓，热气氤氲，随着酒店沐浴露那股黏腻的花香肆意挥洒。 姜西不害臊的想了会儿，趁着里面的水流声还没有听，她熘去床头的座机上打了个电话，熟门熟路的报上自己的需求。 陈鹤予擦着头髮出浴室的时候，门铃正好响了。 他怔在门口，和套间里沙发上的姜西对上眼，眉头紧锁的说：「姜西，你躲一下。」 「嗯？」她盈盈的抿着笑从鼻腔里发出疑惑声，下一秒，哒哒哒从里面跑过来，跟在陈鹤予身后陪他开门。 陈鹤予难得这样警惕，严肃的说：「你去浴室。」 「我干嘛去浴室？是我叫的酒，你别担心，明天我走的时候会把酒钱结掉的。」 房间门开，门外果然是侍应生。 两个高脚酒杯，一瓶波特酒。酒是酒精加强型葡萄酒，甜味的，她一直很喜欢甜口的酒。 陈鹤予坐回那张单人沙发，冷眼看着她熟练的开葡萄酒瓶，然后姿势有模有样的倒了两杯，捏起一杯递给他，后知后觉心虚的问：「你可以喝这么一点点吗？」 陈鹤予默不作声接过。 他刚才好像是有点慌神了，他以为门外是小仟。 ——如果真的是小仟呢？他要怎么向小仟解释姜西的存在？收留，他凭什么收留一个女人。等一会儿还要告诫这个女人睡觉不能关灯。 姜西见他接了，自顾自笑笑，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小型水桶包里摸出一根吸管，撕开纸质塑封纸，里面是一根纸质吸管。 陈鹤予有点惊讶，哪有人随身携带吸管的？ 姜西把吸管放进高脚杯里，吸了两口，味道甜甜的，也没沾到嘴里的伤口，满足的笑了笑。 陈鹤予困惑：「你哪来的吸管？」 姜西说看了一眼她杯子里的原木色吸管说：「这个啊？我家里随手拿的，你要吗，好像还有一根。」她转过身去包里找。 「别找了，我不用。」他只是诧异：「你们女生都有这习惯？」 是他对外界生活不了解了吗，吸管居然还是纸质的。 不过好在是纸质的，如果是塑料的，他大概下意识的想要回收这个东西。 姜西又吸了一口，被酒精刺激的控制不住眯了下眼，一会儿才摇摇头说：「别的女生我不知道啊，我是随身带着，备用嘛。」 因为她刚刚打电话点酒的时候，接线员说他们酒店只有塑料吸管，姜西肯定不要，还好回来包里找了找，上次随手放在包里的还没用掉。 陈鹤予喝了口酒，没说什么。 一杯接着一杯，他算是彻底没有睡意了，这酒尝着甜，过一会儿才觉得酒劲大，等他意识到双眼朦胧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快要把酒喝完了。 这次，姜西借着酒意，才往沙发边边再坐一点，和陈鹤予更加靠近，她的手撑在沙发上，下巴抵着手心，说：「陈鹤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刚刚，应该能听得出来我是在向你表白吧。」 俊朗的脸上闪过短暂到不可捕捉的犹豫，陈鹤予把高脚杯往桌上一放，不打算再喝了，他冷笑着说：「非要听到我说那两个字吗。」 「你的两个字，是否定词吗？」 「绝对的否定，不会变。」 姜西顺从的点点头：「那我再等等好了。」 她果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陈鹤予真的不知道要再怎么拒绝。 他心中有犹豫，仿佛姜西再坚持一点点，他心里的那座围城就要塌了。 喝完了酒，两个人都很安静，陈鹤予起身说：「可以睡了。不关灯睡觉行吗？」 「很亮诶。」她默了会儿，嘟囔道。 「不行的话就算了，楼下左转不送。」 「你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吧。知道了知道了，我可以蒙眼睛睡，被子在哪里？」 陈鹤予去给姜西拿被子，柜子里有条更厚的被子，姜西猜陈鹤予大概酒量不好，光是几步路就走得慢悠悠、摇摇晃晃的。 她主动去接了被子，说：「晚安。」 陈鹤予只是点了下头，说，「别再喝了。」 酒精麻痹意志，这晚，半墙之隔，姜西睁着眼睛始终没有睡着，半瓶波特酒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此刻，她甚至能听到安静空气中，那边传来男人均匀的唿吸声。 很久很久，她终于有了点困意，朦胧之中，似乎听见有低沉的声音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警觉睁眼。 ——刺目的光。 然后是一句几乎微弱不可闻的：「可以。」 --- 姜西买了最早一班高铁赶回临州，临走的时候陈鹤予还在睡，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睡容，和清醒的时候很不一样，睡下的他脸上愁容更加明显，仿佛在做一个噩梦。 姜西悄悄摁了下他的眉心，然后带着欢天喜地的心情离开了。 …… 众达大厦。 怪不得总有人说冤家路窄，姜西在二十五楼办公区见到莫壁微的时候，简直怀疑有些冤家就是主动送上门的。
第45页 灿灿在那里朝她招手：「西姐西姐，快来啊！」 姜西面上带着尴尬的笑走过去。 莫壁微万分友好的主动朝姜西微笑说：「又见面了，姜西。」 「是不久前才见过，怎么，你今天这是——」 莫壁微一身职业套装，花领雪纺白衬衫，黑色高腰半身包臀裙，身后一头波浪捲髮蓬松自然，光是站在那里，气质而美好，已经引得其他部门几位男同事频频注目。 灿灿仿佛比她们两个人更激动，激动到半点没察觉到姜西脸上的汗颜，灿灿说：「小莫姐姐今天正式入职我们部门啦，西姐，听说你和小莫姐姐两个人还是高中同学啊，真是太巧了！你高不高兴？！」 姜西：「……」 没看见我都笑不出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看到消息，上海开始实施禁用不可降解一次性吸管了，感动 另外，小莫会是半个助攻，甜甜的恋爱很快就要轮到西西了！ 第二十三章 早上九点，陈庭把姜西叫到了小型会议室。 「莫壁微之前在北京恆裕总部做过一段时间的地产运营，上手方面倒是可以放心，只是对我们这边的流程可能有些不熟悉。我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打算让她进你们二组，由你来带她。你怎么看？」 陈庭语气温柔，说话耐心，是以询问的口吻问着姜西，而不是强硬的交待她做这件事。 姜西双手撑在椅子上，吸了口气，坦白说：「庭姐，二组处理的事情多且繁杂，小莫又是从那么好的企业跳槽过来的，进二组处理琐事……可惜了点。我建议她进一组会比较好，东哥这个月正好在做离职交接，也是缺人的时候。」 「我以为让她进一组协助你，你会轻松些。」陈庭瞭然一笑，并没有执着，「那我明白了，你出去叫一下秦东进来。」 「好的庭姐。」 莫壁微顺利进了一组，但工位却是在姜西正对面。 秦东领着她去周边打了一圈招唿，无论男女同事都对这位新来的美女同事十分感兴趣，美得翩翩然，亮闪闪，她的出现仿佛在沉闷的大厂式办公区里增了抹亮色；就连灿灿也很喜欢她，趁着莫壁微去别的部门打招唿的间隙，灿灿忍不住说：「小莫姐姐今天来的时候带了自己做的米糕，分了我一点吃，真的好好吃啊，比我上次做的好吃多了，还说下次请我去家里，她要手把手教我调配比例，好热心啊！」 姜西点了两下滑鼠，心不在焉说：「是挺热心，记得下次学会了分我一点哦。」 灿灿郑重的嗯嗯两声，又感嘆：「西姐，我以为你原先在你们班里已经是班花了，现在看来，你和小莫姐姐不相上下呢。」 这下把姜西逗笑了，这是多高的评价，姜西摇摇头说：「不是哦，我不是班花，但人家真的是校花。」 「校花？！」灿灿直接叫了出来。 此时莫壁微正好迈着翩翩步伐回到工位，在姜西对面坐下，温和的笑着说：「灿灿怎么那么激动，你们聊什么呢？」 「小莫姐姐，西姐说你以前是校花呢！」 莫壁微一愣，看了姜西一眼，语气仍旧温和，又蕴了点笑意：「别人瞎叫的，没人评过那个，姜西跟你开玩笑呢。」 好谦和，好礼貌，好周到。 姜西除了挤一个笑回復再没有说什么。 抛开别的不说，莫壁微的确是一个热心肠又大方的人，这点姜西不可否认。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姜西和莫壁微的座位仅一过道之隔，那会儿韩域还没开始招惹姜西，他坐在最后一排甚至不会和前排女生讲上一句话，姜西和莫壁微还是保持客气距离的普通同学关系。借橡皮，问作业，问预习进度，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姜西对莫壁微最初的映像就是豪气，那年高一开学就请了全班同学喝奶茶——大家虽然都不差钱，但都是刚步入高中的青春少年，这件事传到了隔壁几个班耳朵里，惹得几个班十分眼红。 他们班里有几个是直接从初中部升上来，在隔壁班就有要好的同学，那会儿男生们在走廊上看见莫壁微就会一指：「看，这就是请了全班喝奶茶的那个大美女！」 「靠，绝了，这长相绝对校花吧！」 ——「莫大美女什么时候也请我们喝奶茶啊！」 ——「莫美女莫美女？」 ——「莫校花莫校花！」 莫壁微的名字就此传开。 …… 「姜西，今晚我们组的同事请我吃欢迎宴，吃完饭我请大家去唱歌，你和灿灿一起来吧？」 姜西隔着两台电脑之间的缝隙看对面美女，有些茫然的说：「就不了吧，你们组请你吃饭，我和灿灿去了多不好。」 「这有什么关系，我和组长已经打过招唿了，他说我想叫谁就叫谁。你是我的老同学，我和灿灿又有眼缘，这有什么不好的。」她忽然偏头去叫姜西一旁的灿灿，轻言浅笑道：「——是不是呀，灿灿？」 那边的灿灿勐点头：「是的，小莫姐姐！」 下班后，最终姜西在灿灿的软言软语下答应和她一起去吃晚饭。 只是没想到莫壁微「想叫谁就叫谁」，居然还叫了闵允歌。 不在一个部门，又是进公司的第一天，她俩什么时候熟的？
第46页 听说今晚请客的是一组组长，吃的还是日料，莫壁微点单的时候一点也没客气，帝王蟹都给点上了。 一组组长听到服务员来确认菜单的时候瞬间脸黑，屏着气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莫壁微立刻笑笑说：「今天第一次聚餐，我还叫了朋友一起，当然是我来请客，大家不用客气，想吃的尽管点，我有这家店的金卡，打完折便宜特别多。」 「哦……哦，这怎么好意思，小莫，说了是我来请。」一组组长的脸瞬间微红，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明显。 莫壁微大方的说：「不跟您客气，等会儿唱歌就您来请。」 一组组长爽朗的笑了声：「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一顿晚饭，不知道具体数额，但猜也能猜到花了莫壁微不少钱。 姜西没什么感觉，可以说是习惯，这样的场面她在高中见到了太多次，开学请奶茶只是一个开头，总之后来每逢大考什么的，莫壁微总会请点东西，请到后面同学们不好意思，班里的富公子们也开始请客了，到最后请客居然就这么成了他们班的传统。 一组组长面上也没觉得过不去，只是请唱歌特意挑了临州最贵的一家夜场ktv。姜西听说过这家ktv的名号，但没去过，因为是真的贵，设备音效好不好不知道，姜西只知道酒不好喝。 吃完饭没有人提前先走，姜西也没有，但她内心并不想去——昨天到凌晨了才勉强睡着，又喝过酒，一大早又赶了早班高铁赶回临州，她困都困死了。 可是这样突兀的走也不好，如果她这么一走，同事大概真要怀疑她和莫壁微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姜西倒也没有多不喜欢莫壁微这个人，只是从高中开始就不太喜欢她的某些行为罢了，青春期的女生之间总有互看对方不顺眼的点，姜西对莫壁微有，莫壁微对姜西也有，姜西甚至很清楚的明白莫壁微是讨厌姜西的，但她对她偏偏能露出一个完美的笑，不僵硬，不矫揉，让人以为她是发自内心—— 但既然以后要以同事相处，姜西宁愿接受她的假面。 十来个人定了个大包。 一组组长：「谢谢小莫今晚请我们吃饭，也欢迎小莫加入我们一组，来来来，大家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就别跟我客气了，难得请你们一次，痛快点宰我吧！」 「领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 他们组员聚在一起看菜单，姜西和灿灿坐在靠近点歌台的地方，灿灿很兴奋，没人和她抢着点歌，她乐的自在的点下最想要唱的三首。 「西姐，你唱什么，我给你点？」灿灿说。 姜西笑笑：「我五音不全，你们唱，我眯会儿。」 灿灿：「啊？这么吵你睡得着吗？」 姜西点头：「不说话我下一秒就能睡着了。」 灿灿决定闭嘴，把话筒和音乐的音量都调得更轻一些：「哦哦哦，那你睡。」 点了许多水果和零食，还有啤酒，一帮人唱到很晚，姜西睡得歪七倒八，在接近凌晨的时候终于醒了，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煳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ktv。她以为都回家了。 睏倦的打了个哈欠，眼看见灯红酒绿的包厢里大家该吃吃该聊聊的，一个个都精神振奋十足，灿灿居然还抱着话筒在那里唱「天荒地老」。 地没老，她老了才对。 她微眯着眼扫了一圈，好像少了两个人。 是莫壁微和闵允歌。 大概是去卫生间了吧。 此时，888号包厢外转角的楼道间。 ktv内耀眼的灯光闪烁不断，楼道间却光亮如白日。 闵允歌执握着莫壁微的细白胳膊，一个劲儿的说：「谢谢你小莫姐，还好你认识这里的老闆，叫了人来救我，要不然我真就被那几个人给托进去来——你说现在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存在？太噁心了！」 莫壁微宽慰道：「你没事就好，我也是正好出来。」 闵允歌点点头，紧接着又嘆了口气。 莫壁微不解：「怎么了？」 闵允歌欲言又止，顿了片刻道：「小莫姐，你和姜西是高中同学，那你们高中的关系好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今天第一天来公司，你的组员给你办欢迎会，她居然，她居然在里面睡觉？太不给你面子了吧。」 莫壁微漂亮的眉头微皱：「别乱说，我和姜西从高中就是好朋友，只是后来毕业联繫少了。今晚你也别说她，没听灿灿说吗，她今天一大早从上海赶回来的，起得肯定早，中午忙成那样也没来得及打个盹儿，现在为我留在这里也是难为她了。」 闵允歌脸上还是不好看，但莫名觉得小莫姐真善良，和那个小肚鸡肠的姜西真不是能比的。 「小莫姐……你人真好。」 莫壁微摇摇头：「哪里。」 一会儿，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反握了下闵允歌的手：「对了允歌，我回来才没几天，也没来得及问姜西……你知道姜西她，有男朋友了吗？」 「她啊？」闵允歌没忍住，直接冷笑出来，「她倒是张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公司各个领导都被她哄的服服帖帖，就闫总和你部门的陈庭主管，真是偏心她偏心到不行。可惜，这张嘴没用对地方，她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听说都没谈过！最近好像是在追一个男的吧，食堂听到过她和朋友打过几次电话，在聊什么追帅哥的。但我估计吧那男的看不上她，否则她谈了恋爱，肯定是会宣告全世界那种……」
第47页 嗒—— 几节台阶之下，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男人背靠在漆木扶手上，指节清晰的手正笼着那枚纯黑色的打火机往唇上含着的烟上送，他穿着一身耐克装，上身是件宽松的黑色短袖，迷你的小白勾孤零零的挂在左下方的衣尾，清瘦的腰身完全不可见，下身亦是松垮到不行的运动裤，罩到完全看不出腿形，好在他个子高，这么从上往下看过去，也能看出他的身材比例极好。 察觉到原先你一句我一句客套的两个女人失了声，台阶下男人那双幽深如暗礁的眼微抬，两个女人正以一副哑然的神色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垂下握着打火机的手，他另一手将嘴上的烟拨下，悬在一边，似乎不打算在吸了的样子。他偏了头，一副不想多看她们一眼的神色，靠在扶手上的姿势更加懒散，吊儿郎当的，像个久经情场的渣男，但又与渣男款的帅哥不同，这人清瘦挺拔，脸色苍白如病人，眼神放荡，又隐隐让人觉得有一种禁慾冷然的高贵感。 「……」 莫壁微和闵允歌离开了楼道。 紧接着，她们听到了身后也传来踢踏的步子声。 闵允歌整张脸都红了，走到一半，她拉了拉莫壁微的手，十分害羞的说：「小莫姐姐……我想跟刚刚那个帅哥去要个微信……」 莫壁微一愣，是没想到，但刚才那个男人确实很帅。 莫壁笑着说：「当然好啊，我陪你。」 她们一转身，就看到男人推着楼梯间的门进来，下眼眶微红，眼神冷淡。 闵允歌吸了一口气，刚说出头两个字：「你好——」 两个女人身后不远处紧接着来了一道诧异的女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鹤予的眼神完美决绝的越过两个女人，淡淡然注视着那个一脸错愕的姑娘，嘴角浮了抹笑，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回答她说：「今天下午。」 姜西本来是出来上厕所，哪里知道迎面而来走来的是莫壁微和闵允歌，她今晚是连多一句客套的招唿也懒得和她们打了，正硬着头皮往前走路呢，没想到下一秒看到了楼梯间推门而入的陈鹤予？！ 姜西仍旧错愕，懵懵的：「怎么来这里了？」 陈鹤予撒了个谎。 他轻飘飘的扫了两个女人一眼，继而面无表情的路过她们，直直的走向姜西，嘴里一边语气认真道：「这么晚了——当然是来接你回家。」 第二十四章 姜西回到包间匆匆和同事告别，等包间沉重的隔音门重新合上，里面的人才慢慢缓过神来，询问着和方才与姜西同时进来的莫壁微和闵允歌：「姜西刚说什么她要走了？」 闵允歌白着脸，不屑的说：「不知道，没听清。」 莫壁微看了闵允歌一眼，默默安抚的拍了下她的手臂。 灿灿疑惑的皱眉，「刚刚门口好像有个男的在等西姐啊，好高哦。」 「好像是吧。」莫壁微看了门口一眼，悠悠露出浅浅一笑：「……也不知道是谁，可能刚认识？」 此话一出，除了灿灿，其他同事纷纷露出一副「我懂了」的大悟表情。 ——成年男女，不足为奇。 …… 陈鹤予靠在包间门口等她，等姜西一出来，她扭着步子，嘟囔说：「再等等，我还没上厕所。」 陈鹤予嗯了一声，这回靠在卫生间对面的墙上等。 他站不住，总想靠点什么东西。 五分钟后，姜西面色清爽的出来，方才在包间里脸上的困意完全不见，现在只是一个精精神神的小姑娘，她笑着拍了下陈鹤予的肩膀，爽朗抬着头对他说：「走吧！我车停在地下车库。」 「我送你到楼下，我不走。」他直起了身，站姿仍旧一贯的随意，高而清瘦的身形此时离姜西很近，如果从陈鹤予身后看，他几乎笼罩住她。 「什么？」两个人耳边都是数间包厢传出来吵闹的音乐声，姜西没有听清，眯着眼问了句。 「我说我不走，先送你到楼下，你自己开车回去小心。」陈鹤予偏头咳了声，眉梢又多了丝痛苦的痕迹。 姜西一愣，「那你说你来接我？」 「我说什么你都信？我哪知道你在这里。」 「我以为你回过艺术馆，我姑婆或者小达小应告诉你的。」她一下就不笑了，郁闷半天说：「是我多虑了，哥哥才没有这么好心。」 陈鹤予冷冷笑了声，「知道就好，我是没有心。」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上海转场过来？」姜西问。 他今天又穿了黑t，姜西的第一反应又是在他上身扫描寻找小白勾的位置。不过不等她看到衣尾，她的视线停在他脖间，居然发现他脖子里多了条项鍊，冷白的颈，只露出环环相扣的银色链条，再往下如果有吊坠，已经被他藏在短袖圆领之下。 姜西盯着他胸前的位置，发现了，小小的圆柱型藏于衣下并不明显，但是吊坠存在。 昨晚明明没有。 姜西忽然觉得，这条项鍊的存在有那么点暧昧，来自于女人的警觉。 「有事，跟别人过来。」 他没发现姜西在看他的项鍊。 「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是谁吗？」躁耳的乐声中，姜西扯着嗓子问道。 是和谁一起去上海，今晚又是和谁一起来。
第48页 陈鹤予难得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散漫的摇头：「不告诉，你说了不问的。」 「好吧。」姜西自知问也问不出答案，只说：「你今晚都不走？」 「楼下有宾馆。」 「……」姜西的脸一下拉长脸，「你要和谁开宾馆？！」 陈鹤予被她这一问无语的重重呛了声，「我还不能自己睡了？还是昨晚我对你做什么了？」 「……」并没有。 她满心心烦意乱，陈鹤予送她去等电梯，电梯门开的时候，姜西挥挥手说，「别送了，我车就停在电梯口。」 「送你。」他执意。 陈鹤予一直看到姜西上车才转身回去。 今天上午，他醒来已经不见姜西，手机里收到了条姜西发来的微信，难得只发了一条：「我回去上班咯，给你叫了早餐，8点送到，起来记得吃。」 最终早餐没来得及吃，小仟在7点的时候已经来敲门：「哥，楼下车到了。」 他这次去上海的目的本就只有一个，扫墓。 他有多不孝，十五岁跟着父母离国，这十几年回国的次数不说，但回家次数屈指可数，陈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虽然嘴上从没怪过他和他爸，但二老临终前都没能见上儿子孙子一面，老爷子甚至在最病重的时候还收到了儿媳沉海牺牲的消息。换谁谁不遗憾。 时隔三年，陈鹤予在脖间重新戴上母亲的遗物，一个人在归园二老墓前从上午跪到了下午，临走的时候，又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如果姜西刚才稍稍在他脸上多看一看，就能看到他的额上有明显磕过的红色印记，很深。 上海回到临州已经接近傍晚，崔栩仟和他工作室的同事在这里有场应酬，问了他要不要一起来。他本来没想来，毕竟他无法预测自己是否能接受ktv不稳定的彩色光源，但他更不想回艺术馆，他今天消沉太多，叫姜老太太看见了，也让她担心。 崔栩仟说要去的ktv楼下就有宾馆，他这才放了心过来。 楼道抽菸完全是巧合。手里没烟了，他只是从楼下房间徒步上楼找崔栩仟拿一包烟，哪里知道楼道碰完面的崔栩仟刚走，就立刻来了两个女人，絮絮叨叨，在那里说个没完。 本来听得烦了，打算下楼，却在女人口中听到了姜西的名字。 再是见到了姜西。 膝盖隐隐传来跪久后的酸胀，陈鹤予坐电梯回到房间所在的楼层，刷房卡，手刚刚搭上门把，身后紧接着传来一阵哒哒哒欢快的步子，不等他回头，女人娇软的手已经覆在他开门的手背上。 是姜西。 「你回来干什么？」陈鹤予莫名，嗓子一痒又是一阵咳，搭上门把的手没动。 「我觉得你今晚不开心，我想回来陪你。」 不等陈鹤予拒绝，姜西的手已经盖住陈鹤予的手往下一按——滴滴一声，门锁打开。 豪华ktv楼下的宾馆不会太差，门打开，姜西略一打量，房间是欧式装修风格，暖色调，干净精緻，只是地方不大，一张床，一副书桌椅，卫生间和浴室只占了非常小的空间。 「呀——」她托着长音没脸没皮笑着遗憾，「今天居然没有沙发。」 「姜西。」陈鹤予的脸色不知不觉冷下三分，声音阴沉：「你名声不要了？」 他板着脸站在原地，「这里是临州，你的同事还在这幢楼里，你就这么跟着一个男人进宾馆房间，真不怕被人看到是吧？好，就算你不怕，我怕你行吗？你今晚不能在这里。」 姜西不管不顾，反问他：「那你还在我同事面前说接我回家？」 他站在门口，门始终未关，姜西上前几步把门关上。 房间瞬间安静，空间狭小，姜西又是主动送上门来，陈鹤予简直觉得此刻的姜西像一只待灾的羔羊。 「你可以向他们解释，我对你只是单方面的骚扰。」陈鹤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可不行，明明是我骚扰你。」 小羔羊现在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板着她的肩膀让她别挡他面前，无语：「你别老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我行吗？」 椅子上堆着他的大黑包，他没讲究的过去坐到床尾，半个身子低着，宽大的短袖终于显出了他清瘦的背型轮廓，是真的瘦。姜西今天没有看错，他的心情确实不好，或说差到了极点，此时他双臂有气无力的抵在腿上，微微抬了下下巴，额前的短髮盖着眼皮，疏离气的眼却看不出情绪。 没有人知道他在忍什么。 他在忍渴望。 楼下送走了姜西，仿佛手里松了一滩沙，当他迟疑后悔又想要再抓住的时候，那滩沙散得早已没踪没影。 他不知道现在对姜西是什么感情，是从来没碰过女人后的渴望，还是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渴望？如果换个人呢，换个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的人呢？姜西到底是唯一，还是因为现在身边只是有姜西？ 陈鹤予实在受不了了，封闭空间里的每一次唿吸都像是刑讨，他紧抿着嘴，又将内侧的唇咬出了个口子，一点都不疼，他绝不会像姜西那样嘴里破了个口就疼得嗷嗷叫。 是啊，他是个对小伤小痛统统免疫麻木的废人，可姜西不一样——从二人在码头相撞开始，是她送他到医院，又在他昏迷时连陪三夜，那时他们是什么关系？她连他的名字都无从得知！再到为他抱不平去警局找那个混子，又去修车店找那个像条小蛇一样攀过他手臂的女人——
第49页 这么好一个姑娘，她痛了就该获得安慰，她天生就该被捧在手心，她天生就值得所有偏爱，而他自己连将来走到哪一步都说不准，他凭什么有「渴望」？！ 顷刻崩塌了，仅存的信念。陈鹤予再也受不了，冷目灼灼的睨着一旁的姜西，语气懒散，问她：「你换个男人不香吗？」 姜西想也不想说：「不香，谁也没你香。」 他索性不看她了，冷淡的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说说吧，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打消念头，只要我能办到。」 「哦？」姜西忽然得逞一笑，碎步跑到他面前，又是昨晚的姿势，他坐着，她蹲着。这次有了经验，她聪明的用手抵住他的膝盖，蹲得稳稳噹噹。 一人垂眼，一人抬眼，她布满碎星的双眸仍旧明亮：「真的吗，我提什么都可以吗？」 大约猜到了她笑容背后的念头，陈鹤予嘴角一抽：「出卖肉体的事情我不干。」 「亲一下也不干啊？」 「不干。」 「亲一下，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了，这样也不干？」她一副好商好量的表情。 「不干！你觉得我喜欢这样干？」他把最后一个字念得很重。 「到底是真的不想干，还是嘴上说说不想干？」姜西的声音突然柔下三分，好笑的问：「哥哥，要不要试试看？」 没等陈鹤予说什么，她忽然利落起身，陈鹤予下意识往后一仰，姜西趁机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肩侧，到底是低估她的执行力，毫无预兆的一推让他彻底仰躺在床上，他警觉的起身，姜西已经跪了上来。 先是在身侧，可是躺着的人不乖，姜西心一横，脸一热，直接跨坐在他腰腹间。 陈鹤予直接愣住，下意识骂了句脏，他咬着牙，耳根早已泛红，狠狠的看着她，「你疯了吗？给我下去！」 姜西不听，身子已然低了下去，她特有的嗓音低在他耳边宛若莺歌软语：「那到底是真的想我下去呢，还是嘴上说说想我下去？哥哥嘴上能不能有句真话，还是一定要喝点酒才行？要喝酒的话也可以，我马上去买，但买回来你一定要马上喝，这样才能说真话。」 她甜甜的在他耳边笑了声，又说，「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睡着以后一直喊我名字啊？知道我被你吵得都没睡好么？就这样『姜西』『姜西』托长音叫个没完，要不是看你睡得熟，我昨晚就过来亲你了。陈鹤予，还说不喜欢我？」 他认命闭上了眼，但咬着牙仍旧执着的说：「我不喜欢。」 「好，口是心非的哥哥。」姜西像哄孩子哄着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说不定明天就喜欢了呢。」 说完，她爽快的直起了身，软软的细腰一挪，正打算逗逗他。 然后，愣住了。 两个人的身体均是在同一时间僵住。 陈鹤予闭了会儿眼，缓了口气，语气淡然很多，「可以下去了？」 姜西这才后知后觉害羞起来，脸颊滚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你……这我……」 姜西不敢再去看身下男人的脸，视线随便一扫，一眼扫到了枕头边的灯具遥控器。 她慌乱的从陈鹤予身上下来，没到地上，而是伸直手臂一把勾到了遥控器，嗒嗒嗒在上面一通狂按，狭小房间里的灯光瞬间灭遍，还是不安心，她直接觉得没脸见人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 很久都没有声音。 姜西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露出耳朵听，简直是错觉，这样沉静的空间，她居然没听到陈鹤予任何一点动静。 悄悄的，姜西把脸从被子里移了出来，黑暗中眨了会儿眼，手朝着方才陈鹤予的方位摸过去—— 蓦地，她的手腕被男人极大的力气牢牢握住，几近折断，姜西疼到惊唿，忍不住大叫出声，再是感觉到他另一只手颤得极为厉害，柔软的被面被他一点一点摸过来，他终于摸到了遥控器。 满室灯亮，陈鹤予整张脸已经涨到血红，姜西看到了他脸上崩溃隐忍的痕迹，下一秒，再忍不住，胸腔暗涌如海啸，陈鹤予疯了似的朝卫生间狂奔而去。 姜西整个人愣坐在床上，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了，只是她坐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浑身剧烈颤抖，匐在马桶边声绝望的嘶力竭的呕吐，痛苦的声音一声一声，一阵一阵，重到她心颤。她还能看见他扣在一旁洗手台上绷紧的手，指节通白，是拼命的扣住，仿佛只要松了手，他整个人便无法得以支撑。 陈鹤予吐了很久很久。 再回头，那双本来满存疏离气的眼已经变成泛满血丝的赤目。 他麻木的站起来，脚步不稳，勉强扶住一旁的门框撑住，抬眼，那双赤目冰冷的朝床上愣坐的女人看去。 除了怔怔，陈鹤予清晰可见她脸上分明还有一丝惊恐和犹豫。 仅存的那点点坚持的力量轰然崩塌，陈鹤予木在原地缓了半天，俨然无生气的抹掉嘴角的秽渍，忍不住摇头，声音完全嘶哑：「喜欢我？」 他冷笑了声，一字一句满是消沉：「看到了吗？我就是个滚进地狱里的垃圾。」 作者有话说： 文案1来了，文案2还会远吗？ 下章大概开始发糖，然后坐等帅哥掉马 第二十五章 房间里，陈鹤予放在床头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起来，无声的震动。在冰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50页 半晌，电话自动挂断，却在几秒之后再次响起。 陈鹤予皱着眉头，反身按了马桶上的沖刷键，面无表情的朝床头走去拿手机。 他微微倾身，左手刚碰上床头不懈震动着的手机，就感觉腰上一紧。 他绷直了身子，握着手机没有下一步动作，低眼看了会儿紧贴着他的小姑娘，完全没法动了。姜西大概用了吃奶的劲在搂他，双手在他身后交叠，脸贴在他胸膛的位置，一动不动的，只是搂着。 「松手。」陈鹤予冷冷抛下两个字。 姜西半跪在床上的双腿已经麻了，刺刺的针扎感从下而上无尽攀爬，她摇了摇头，比任何时候都固执，不放手。 陈鹤予手上的震动声终于停了，姜西听到头顶之上，他很轻微的嘆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抱着的手终于松了一点，但没有放下，只是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拍了拍他的背。 「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生病了，陪你去看病好不好？」 陈鹤予这一吐，她的记忆全回来了。 那次在码头遇见他，他不就是晕倒了吗？ 知道他身体不好，清越也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姜西只以为他是生来的抵抗力不好，完全没有多想，也无处多想。 她终于再次记起陈鹤予第一次在医院醒来的夜晚，睁眼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开灯」。两个字，咬着牙说的。那一刻，他也一定在忍，可完全等不到姜西反应去开灯，他整个人飞速倾身对着垃圾桶就开始狂吐。 她不是没见人吐过，也不是自己没有吐过，高考完那一阵她初初尝酒，头一个礼拜也是喝几次吐几次，吐到天昏地暗，神志难清。 可陈鹤予吐起来完全不一样，是痛苦的、隐忍的、声嘶力竭的，如果今天他的状态不好，他或许真的会像上一次在医院一样，吐到休克，吐到抢救。 方才那一对视，姜西几乎不敢再回忆。 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样红。血色的，无光的，如同一个濒死的人。 「不能关灯吗？睡觉不能关灯，醒着的时候也不能关灯吗？」她的脸从他胸口挪了挪，抬起来，仰着脸看他，下一句，声音也跟着哑了：「我下次不关了，对不起。」 陈鹤予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受不了了。她居然快哭出来。 她胳膊太细，陈鹤予轻轻一握，觉得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于是控制了点手上的力量才将纠缠在他腰间的手扒下来，原地站了几秒，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了。 「千万别哭，我不会哄你。」 陈鹤予满脸的疲惫，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她咬着嘴，真的像在忍眼泪。 再低头一看，她垂在身前的细白的右手手腕上有道鲜粉色的红印。 真混蛋。刚刚怎么就没有控制好力道。 其实刚吐完说话最难受，可是不说点什么，姜西大概今晚都不能睡着了。无论如何，他今晚是吓到她了。 本来不想这样的。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想太多。」陈鹤予艰难的吞咽了下，喉咙口的灼烧感在递加，「身体对黑暗的环境有排斥反应而已，所以天黑了没办法在外面待着，房间里的话，关灯了就不行。用不着去医院，看过，很好的医院都看过，可是没办法，我好不了，所以只能躲着。」 「天生的，还是？」 「三年前。」 「好，我不问了。」 后天原因。一定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受过刺激才会这样。哪怕她心里一百个疑问，可不能再问了，不要多嘴，不要让他回忆。 陈鹤予眯了会儿眼，头晕得快要倒下，知道自己撑不久，呕吐本就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现在勉强能在这里和姜西说几句话，全靠一番意志撑着。 「你睡吧，我去隔壁开个房间。」 姜西没留他。 陈鹤予一走，房间悄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这里尚存着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揉皱的被子，卫生间内明亮的灯，还有她手腕上越来越淡的红印。 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手机上百度。「幽闭症」、「黑暗恐惧症」，两个关键词被她搜索了无数遍，可都没查出有反应到呕吐的案例。所以不是这两个吗？还是他的状况是特例？ 后半夜她才睡下，隔天天一亮姜西就起了，仿佛熬过这一晚就是为了等天亮。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点心酸，光是知道他的状况是这样，那是不是在很多个的夜里，他睡不着的夜里，也是辛酸煎熬的在等一个又一个的天亮？ 姜西这一整天上班心里都不安稳，找到空余时间就给他发消息。 姜西：「陈鹤予？」 陈鹤予：「在。」 姜西：「回艺术馆了吗？」 陈鹤予：「嗯。」 姜西：「你还难受吗，喉咙会痛吗，我让小达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陈鹤予：「不难受，不痛，不用。」 陈鹤予：「我上班了。」 …… 陈鹤予收了手机，三两下套上讲解员的红马甲，又在面上戴上一副医用口罩。 准备离开房间之前，隐隐觉得不对，他闭了会儿眼，克制的压着喉咙口的血腥味，眉头紧皱。 片刻，还是没忍住，手撑在桌子上勐烈一咳。
第51页 毛细血管爆裂的疼。 他漠然的摘下口罩，几秒之前还干净的口罩内层又沾上了血迹，陈鹤予面无表情的对摺，把口罩丢进桌旁的垃圾桶。 又废一个。 --- 下班前，姜西点开邮件一看，请假的审批流程已经在闫总那边通过。 「灿灿。」姜西滑着座椅到灿灿旁边，把一份纸质的工作交接事宜给到她手中，「后面我请了三天的假，这是我谈完的几个项目，除了阳光出行那个活动对方还在走流程中，其他几个都差盖章了，麻烦你盯一下，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哦哦，好的。」灿灿看了一眼，都是眼熟的项目，「西姐，你请三天假去哪儿？」 「乡下祭祖。」 姜西也是上午才收到的消息，原定计划是姑婆回去，毕竟姜西的父母都在国外，可不巧姜颖陶临时收到了个非去不可的拍摄邀请，她考虑了半天，决定让姜西代她回去。 「西姐，你们祭祖要三天啊？」 姜西点点头：「老一辈传下来的传统，今晚就得回去了，祭祖前一晚还要念一晚经文。」 灿灿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习俗，不免有些惊讶，收下姜西的计划表，又提醒她：「西姐，这两天台风快来了，你在乡下要小心哦，记得戴雨鞋。」 她笑着再次点头：「好，我记下了，谢谢我们灿灿。」 室外已经开始颳风，姜西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卧室阳台的门没有关上，强风灌进来一直吹到客厅，桌上轻盈点的东西统统被吹到了地上。 光是收拾屋子都花了好一会儿，再收拾行李，带上三天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急匆匆的也不知道缺了什么没有。 缺了再说吧，乡下多的是小店，买起来也是方便。 姜西对乡下的路况并不熟悉，跟着导航走，二十公里的路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祠堂远远就看见了，灯火通亮，严肃的灰色外墙上挂着红灯笼，老老少少的人站在门口有很多，排着队，有条有序的等着进门。 姜西将车停在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推门下车差点脚歪，脚下是片凹凸不平的泥地。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下胸口，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叫唤：「小西？」 「哎，大伯！」姜西关好车门，走过去。 「这小姑怎么回事？真让你回来了？」 大伯比爸爸大上整整十岁，头髮花了大半，但兄弟两个人长得极像，姜西走近才看清大伯，鼻子瞬间一酸。 四周蝉声蛙鸣叫个不停，亲戚们看见姜西纷纷拥了过来，一口一句「小西回来啦」「小西怎么一个人回来」「这么晚吃过饭了没有？」 她还没吃饭，大伯带她先进祠堂里吃饭，都是素菜，但掌勺的厨师厨艺十分好，各个菜都对上了她的口味。 姜西一边吃一边替姑婆解释说：「是央台的拍摄活动，公益性的，姑婆捨不得推，就让我来了。」 「今晚一整晚都不能睡，明天中午也得来，你身体受得住吗？」 她脱口而出「当然啦」，筷子在夹豆腐，忽然怔了下。 心烦意乱的，又想到了陈鹤予。现在只要是与晚上和睡觉沾边的，姜西立马都能想到他。 这一晚跟着长辈们在祠堂里念了一晚经文并不难熬，她满心诚意，祈祷老祖宗保佑国外的父母和弟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也保佑姑婆这一次去参与的活动拍摄顺利，一切安全。当然，也祈祷今晚，陈鹤予能有个好眠。 第二天，全市发布橙色预警，祠堂外暴雨如注，大家纷纷带了便携的行李留在祠堂，以防雨下不停出不去或是有其他意外。用来烧饭的食堂也提前囤好了食物，大家顿顿都有热乎的饭菜吃。 当晚，电闪雷鸣，老人家们心里都开始不踏实，几十人积聚小小的祠堂里开始愁雨，这雨从早上到现在就没能停过。 「要是明天也不停怎么办？」 「哎，一年一次，总是碰上颱风天。」 「去年村里就派人来遣散了吧，这回还没来，是不是也快了？」 姜西坐在角落里，也愁。她这一晚坐着就坐着了，可这里还是老人家居多，别说坐了，就是在这里铺条被子躺一晚都不能踏实。 大伯默了一阵，去走廊打了个电话，很快又进来：「得走了，村里要来人了，我们这开车来的先把几位老人家送回去，别麻烦村里的同志了。」 姜西不熟悉路况，把车借给了一位青年小伙，拜託他把老人家们送回去。车有好几辆，大伯也跟着去送人，祠堂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几位妇女和姜西在这边。 祠堂外雨声刷刷，留下的人姜西都不熟悉，融入不了她们话题，于是独自坐在一边看手机。 她昨天走的时候给陈鹤予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她要去乡下待三天。 发完她又后悔，明明没有关系，明明他拒绝了好多遍，她这样报备，怎么好像把自己假象成人家女朋友了？ 姜西也没想到，在这样一段单向的感情里，她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聊天界面停留在陈鹤予发的「路上小心」。 她看了会儿门外的雨，低头，正想锁屏，打开的聊天界面框却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陈鹤予：「你快递到了，给你放姜馆长办公室了。」 姜西看着消息回忆了会儿。是有一个快递寄在艺术馆，不过不是她的东西，是替姑婆买的东西，而且这个快递她没记错的话，不是昨天上午就签收了吗？
第52页 他这会儿通知她干什么。 姜西没来得及回復，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是开走她车的青年。 「姜西姜西，去你大伯家的路刚刚被封了，他让你别过去，今晚去我家住一晚！」 作者有话说： 是我高估寄几了……对不起西西，还没帮她搞定…… 第二十六章 艺术馆后院一地绿色落叶，紧挨着后门的小片竹林被颱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不停，树叶竹叶沙沙作响，吵得屋内的人心烦意乱。 陈鹤予盯着手机整整一个小时，姜西半个字没有回覆。 房间里，他停下了来来回回的步子，把手机丢垃圾似的丢在了床上，人过去床边上坐下，双手抱着头，烦躁的骂了句脏话。 不过半分钟，陈鹤予又去捞手机，解锁，点开，点微信，点聊天框。 很好，还是他发的那句快递到了。 陈鹤予忽然看着手机冷笑了声，快递到了？真被他想的出来。 那会儿姜老师人还没走，快递是老太太亲手签收的，也是老太太亲口说的这是姜西替她买的风湿药膏，他帮忙放到办公室的而已！ 他还真是没话找话啊，想了半天才扯出这么一句话来。 发过去了，结果前两天无时无刻都在给他发消息的人，这回居然不秒回了？ 陈鹤予忽然痛恨起这样的自己。早他来到艺术馆的第一天，在艺术馆见到姜西的第一面，他分明警告过自己，这是姜老师的亲人，绝对不能和她扯上超于朋友以上的关系，所以再次见面的时候，他选择在老太太面前说谎，说他们「没见过」。 那时候姜西是什么表情？她懵的都傻逼了，就连老太太都看出来了，后来专门找机会又问过他，他才在老太太面前实话实说，说姜西在医院照顾过他。 「从小就是个热心肠，你们俩能碰上，也是很好的缘分。」老太太这么说。 可他哪配得上这样的缘分。 现在，姜西只是一个小时没有回消息而已，他没想到自己会烦躁成这样。 可是她凭什么要秒回你？她凭什么总是主动给你发消息？ 难道就凭的是她喜欢你、说了一遍又一遍喜欢你、还他妈在你这里得不到任何回应是吗？ 陈鹤予烦闷的再次站起来，还是忍不住回去看消息，忽然就很想告诉她：如果我走不出来，这辈子都走不出来，这辈子都要深陷黑暗，你要不要陪我？ 打了一长串的字，再看一眼，被他统统删掉。 最后，他只发了两句。 「不是否定。」 「我今晚没喝酒。」 【——非要听到我说那两个字吗。】 【——你的两个字，是否定词吗？】 【——绝对的否定，不会变。】 …… 「谢谢你啊，今天麻烦你了，送了那么多老人回家，还要麻烦你收留我。」姜西坐在副驾驶上，由衷诚恳的感谢。 「什么话，大家都是老乡，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青年是个剃着平头的精神小伙，姜西今天没跟他讲过几句话，但在祠堂打过很多次照面，他是个干事利落的勤快的人。现在看来，也很热心。 「你一个人住在塘东吗？」青年看了眼方向盘中心的车标，也不是没听说他们家里的事，忍不住好奇问：「你爸爸，也就是姜院长，他现在和你母亲都在国外陪你弟弟上学？」 突如其来的一问，姜西顿了顿，原本贴在车窗上的手顿时觉得冰凉。一会儿，她才嗯了声，回说：「他已经不是院长了。」 青年偏头看了她一眼，原本还笑嘻嘻的姑娘突然间没了表情，他在心里拍了下嘴巴，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青年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姜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狂风骤雨，路况并不好，密布的雨珠子重重砸在车窗上，能见度极低。 去青年家的路是条乡间小道，两边紧挨着田，道路窄到对面交汇一辆车姜西都怀疑是否能够通过。 「快到了。」青年说。 「好。」 姜西一路提着心，在听说快到了的时候终于安心下一点，这才想起似乎刚刚还没有回覆陈鹤予的消息，她正从包里摸手机，突然，车身重重的颠簸，紧接着在往副驾驶的方向倾斜，车内的两个人都慌乱的叫了声，然后车身一顿，不动了。 前轮胎偏离道路，偏向了边上的田里。 「别慌别慌。」姜西觉得青年比她还怕，「我们先下车。」 姜西下车的第一秒就被大雨浇了透，她跑到后备箱拿伞，雨太大，她拿了两把，另一把给了青年，两个人撑着伞一起去查看车况。 「都怪我都怪我，真对不起，姜西，弄坏你车了。」 姜西站在路的边沿上，也不敢走到田里去看轮胎埋进去的程度，只能低下身歪着看，「呀，我最听不得别人怪自己了，这都是意外，你又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是故意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啊，那我是要怪怪你。」 青年一愣，都这会儿了，她怎么还能说笑？ 「好像没进田，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车开出来，你在边上帮我看一下。」 说完，姜西站起来，没等走一步，「扑通」一声，有东西掉进了田野的沟壑里。
第53页 「什么东西？」青年探头。 「……」姜西眼巴巴的看着完全没法看清的泥地，说：「好像是我的手机。」 - 这一回，陈鹤予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自身原因失眠，而是因为姜西。 一大早，他开门的时候外面的天是阴的，雨不如昨天晚上下得大，但淅淅淋淋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颱风天气，姜馆长在员工群里发了闭馆消息，给大家放两天假，提醒他们在家尽量不要出门，做好防护工作。所以，今天不会有人来馆里。 陈鹤予靠在门口给小达打了个电话，小达接电话的语气显然没睡醒，但还是不忘叫他一声鹤予哥。 「姜西乡下的家在哪里。」陈鹤予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哑成了鬼。 「西姐家……」小达的意识在慢慢清醒，「哦，西姐家啊，西姐家和她大伯家在一户院里，姜家老宅嘛，在塘东很有名，地图上你搜姜家老宅就能搜到了。」 「好，谢谢。」 陈鹤予拿了把伞出门，边往外走边给崔栩仟拨电话。 崔栩仟这个职业大多时候起的比他还要早，这个点崔栩仟已经在化妆准备拍摄，「哥？怎么了？」 「你有车在家吗，随便哪辆。」陈鹤予出了艺术馆，往老街的一端走，他想，如果小仟的车不在，那他就去街口等车。 「在啊，就上次医院接你的那辆，你要开？这个天？你能开吗？去哪啊，我让司机过来吧，还是我帮你叫辆车？或者你打滴滴也行啊，滴滴就是滴滴，你手机上下载一个滴滴，滴滴打车。」 「……」 脑瓜子都疼了，滴什么滴。 骤雨初歇，听说市里还在下雨，乡下这片地方居然雨停了。 大伯听说昨晚两个孩子回去路上出了事，姜西的车开到了田里，人也摔到了田里，他早上收到消息的时候心惊胆战，一刻不停的来这边接姑娘，到了地方，居然看见姑娘上身穿着间花衬衫，下身穿着条碎花蚕丝裤，一只裤脚还高高撩起，一直撩到膝盖上方的位置，在屋外的空地上蹦蹦跳跳的踢键子。 他老远看过来，一眼看到她小腿外侧露出的位置受了伤，有大大一块摩擦受伤后泛起的淤青。 「大伯？」姜西踢飞了毽子，去捡的时候看到来人。 大伯开车接走了姜西，她那辆车就留在了那里，大伯说等车修好了再找人把车给她开回塘东去。 自从接到姜西，大伯嘴里念个不停：「早知道昨晚最后一趟的时候带上你！」 「没事，真没事，」姜西一遍遍说，「车还好，一下就开出来了，腿上的伤是我去捡手机，不小心摔的。」 大伯满脸懊悔，姜西频频偏头看他，只能努力的讲笑话逗他，终于在讲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大伯笑了一笑：「你啊！就见不得别人生气是不是，我又没怪他，我气的是我自己。」 「气自己多傻啊，我就不气我自己，我爱自己还来不及呢。」 大伯笑着嘆了口气：「那有没有人来爱爱你？小西，说真的，你也二十五岁了，真没谈过恋爱？」 「没有没有，没人爱我呢这不是。」 姜西没脸没皮的说着，手肘撑在车窗上，望着车窗外被昨晚暴雨破坏后的万物，连绵的篱笆歪了大半，路上时不时还能碰上被暴雨打落的树枝，路面未干，深深的灰色，摇下半面车窗还能听见轮胎摩擦积水的声音。 车上坡，驶向姜家老宅，姜西朝前一看，居然看到铁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宾利欧陆。 好眼熟的车型。 「您又买车了？」姜西问。 大伯也在看那辆车：「是客人吧。」经常有客来访。 大伯的车停在门外，姜西和大伯分别推门下车，她穿着一身花布衫踩到地上那一刻，那辆宾利欧陆驾驶座上的人也推了车门下车。 「……」 姜西狠狠眨了眨眼，又瞪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鹤予照旧是一身耐克，清瘦挺拔，脖子间那链条项鍊挂在胸前，是一枚蓝色水柱样子的挂坠，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耐克平底板鞋，乍一看与他身后这辆车不搭，再一看又觉得，他这张脸开什么车会不配。 他直直朝着姜西走过来，眼里无波澜，完全无视了她的花布衫，因为他的无比认真的在看她的脸。 在姜西还没反应过来的，陈鹤予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我给你发消息了。」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陪着这张深情款款的脸，听起来尤其委屈可怜。 陈鹤予看着她说：「可是，你没有回我。」 作者有话说： 很久之后，崔栩仟开着银灰色宾利欧陆缓缓停在姜西面前。 崔栩仟：「小西姐，愣着干嘛，上车啊！」 姜西：…… 姜西：陈鹤予我&*%&哔哔哔—— 第二十七章 大伯仿佛是神人，陈鹤予只自我介绍了名字和艺术馆的工作，大伯便找了一间房间，让他们两个说话。 是姜西双胞胎表弟的房间，表弟都在上学，就属这间房间打扫的最勤快。壁纸是清新的淡蓝色，朝南的落地窗外是翠色的田，两个人刚进房间，外面重新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窗上很快沾上一层雾气，天也跟着阴了几度。 姜西先打开了房间的灯，再去拉上窗帘。
第54页 她的手还抬在那里，在将窗帘拉得密一点，陈鹤予的手已经握了上来，力道很轻的握在她手腕上，把她拉过去，拉到最近的藤椅边让她坐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一瓶碘伏棉球，人蹲下，什么话也没说的替她捲起了一只裤脚，正是受伤的那一只。 这个角度，姜西可以看到他很乖的头髮，不是正宗的黑，发尾偏栗色，往下是鼻樑的弧度，很好看，宽宽的肩膀，冷白有张力的手臂，指节分明的手捏着小镊子往瓶子里夹出一颗棕色棉球，动作轻微，神情认真的替她擦拭伤口。 他抬头的时候姜西才发现陈鹤予是跪在地上，单膝的跪，她心底一颤，一是因为这张脸仿佛比往日更加好看，看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无比温柔和深情，二是因为他们这个姿势，他很像要求婚。 「昨天捡手机受的伤？」他压着嗓，眉头微皱。 「摔摔伤伤很正常嘛，」姜西无所谓的耸耸肩，「很好了，只是擦伤，只有昨天痛一点，今天完全没有感觉了。」 他又低头盯了会儿她的伤处，喉咙里似乎有一撮小火苗，燃着，疼着，但他还是要开口：「昨天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吗。」 「……」快递？ 姜西实在不知道一个快递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帮忙放到办公室很辛苦吗，需要她道个谢？ 姜西有点莫名，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句：「哦，谢谢你，不过那个快递是我寄给我姑婆的，放她办公室没问题。」 「原来没看到。」 陈鹤予自言自语说了句，语气轻松了许多，手伸进裤袋里摸出一颗糖，透明包装，里头圆圆一颗糖果是大红色的，是西瓜口味的水果糖，他递到她面前，问她：「吃吗？」 姜西接过，没剥，只是问他：「你要不要先站起来？」她指了指边上紧挨着的藤椅，「坐这里？」 他没起来，也没抬头，姜西靠意念压了会儿早就飞速跃动的心跳，迟疑的问出心底疑问： 「陈鹤予，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我吗？」 她虚悬的手还在那里，突然就被他握住，他另一宽大的手掌也覆上来，慢慢牵下去，牵到他的额前。 好一会儿，才低沉的嗯了声。 「说什么好…」他自嘲的冷笑了声。头低着是觉得没脸面对，把她手牵着是希望他还没说什么也能让她明白意思，他现在心里没底得很，「姜西，上海那晚你问我的话还要答案吗？」 手心里的小手似乎动了一动，被他握的更紧，然后听到了她一贯的笑容，清澈明朗，即便没去看也知道她此刻是一副悠悠的姿态： 「怎么啦，后悔啦？今天特地跑过来找我，是来找我谈恋爱的吗？如果是的话，鑑于哥哥之前拒绝我太多次，这次我可要好好考虑。」 他极度隐忍，吐伤之后的嗓子已经哑到不行，但这一次还是诚挚的，认真的：「那你好好考虑。」 他后悔了，也许早后悔了，只是每次要克制的话到嘴边都会被他压下去，就像平时吞血一样，吐到伤之后每次咳的血，忍点什么咬破内唇后流的血，要咽下去，嘴里抿得干干净净的咽下去。 这是第一次他顺着她的话，没有反驳。 姜西用了点力把手从他手心抽了出来，双手去捧陈鹤予的脸，她原本脸上还有笑容，抬起他脸之后顷刻怔住了所有表情。 陈鹤予的眼眶有点红，鼻头也有点红，嘴唇紧紧抿着，姜西觉得不对劲，贴在他嘴角的食指移上他的下唇，轻轻一拨，新鲜的被咬破的口子展露出来。 她看的心都颤了下。 他偏过头，不让她看。 「如果我考虑不好呢？」姜西一动不动盯着他。 「都听你的，怎么样都行。」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什么，求她和他在一起吗？可是凭什么。 「你这么说我心里可没底啊，十天半个月也不长，一年半载也说不准，我们公司的人事姐姐最近在准备给我们部门招一批实习生，听说投简歷的都是大学生弟弟，朝气蓬勃的弟弟呀，要是我看上一个了也说不定。」 姜西是在逗他，捧在他脸上的手也松了，很快又被人按回去，他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看了她一会儿，那双眼睛就红了，「我错了。」 「别考虑了行么，这次是我问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心里在排山倒海，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一点考虑的时间也不给我吗？」 「五分钟。」 他在心里默秒，这五分钟，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不动，仰着脸，看着她，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彼此，心里早就软成一片。 五分钟一到，陈鹤予一秒不耽误：「考虑好了吗？」 姜西撇撇嘴：「你再问一遍。」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换个问法。」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再换一个。」她快要控制不住笑出声。 「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喜欢我吗？」 他笑意浮现眼底，贴着她的手转为握住，牵到手心里，嘴上不好意思把直白的「喜欢」两个字说出口，只在她手里点头。 「要抱抱你吗？」姜西低下身，俯过去，用没被他牵住的手去搂他的脖子，声音抑制不住欢脱笑意：「你有点吓到我了，但是我很开心。」
第55页 她听到耳边他也笑了声，他拍了拍她的背，忽然来了句扫兴的话：「我腿麻了。」 姜西立马松了手，放他站起来，陈鹤予站直还没有一秒，藤椅上的花衣姑娘跟着起身，不由分说的抱住他的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的脸，之前明明不要脸的说了那么多话，甚至大着胆子跨到他身上过，这一次却只知道埋着脸，埋在他胸前，感受到男性特有的坚实的胸膛，还有他的棉短袖洗过之后清香的洗衣液味道，是干净的味道。 相反，陈鹤予反而自在多了，早该知道她谈恋爱应该是粘人的，毕竟是这么主动一个人，什么话都被她给说了。 他手本来放在她两侧的肩膀上，感受了一下腰上的力道似乎挺大，他便慢慢拢住了她的背，下巴抵在她头上，感受着娇娇瘦瘦软软的女人。他第一次抱。 「一直在忍吗，」抱着的人忽然说，「想说的话要忍住不说出口，就要咬自己吗。」 「没想过跟你在一起，本来。」陈鹤予咳了声，胸膛一震，忽然问，「你真没谈过恋爱吗？明明男人最吃你这一套。」 她笑了下，脸在他胸上蹭了蹭：「哥哥也吃我这一套是不是？」 陈鹤予笑了声，无奈：「是。」 「嗐呀，回去得准备出一本书了，居然被我收下这么一个帅哥。」 他偏过头，笑得更加无奈，又低下去看她的脸，原来脸颊是红的，不是真的没脸没皮了：「能不能正经点？」 被他突然这么一看，姜西把正脸怼在他胸上，热热的唿吸全在那里，「我本来就没正调，你要习惯我，毕竟现在是你女朋友了。」 女朋友三个字，她说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 「好，习惯。」他很乖的答应。 两个人抱了很久，好像谁都没抱过人，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双方心里都在回忆，是不是第一次抱人，答案是肯定。 姜西以前好像和要好的女同学都会抱一下，可和男生总是保持着礼貌性的距离，家人当然不算，姜戈一出生她就抱过了，想到最后，她的结论是，她第一次抱男人。陈鹤予也是，国外上学的同学基本都没有机会相处，他的一切课余时间全在世界各地各个岛上，毕了业的生活除了在海域上就是在赶往下一片海域的路上，身边只剩老爷们，别提女人。 「以后不要咬嘴了，想说什么都要说出来，你看看，你早点说和我在一起，明明我会更开心。」姜西想了想，又低声补充，「不要咬嘴了，我很心疼你。」 「不咬了。」 姜西点点头，髮丝挠着痒痒的，陈鹤予摸了摸她后脑勺：「要不要不抱了，休息会儿？」 姜西忽然抱更紧，急说：「等一下，我能问我男朋友一个问题吗？」 「什么？」 姜西不确定这个问题会不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你在感情里受过伤吗，她甩得你？」 陈鹤予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姜西酝酿了会儿，说：「如果是上一段感情让你这么谨慎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对我放心，我会对你好一点。如果不是，我会对你更好一点。」 陈鹤予暂且忽略了她的问题，反问她：「为什么没有受过伤反而对我更好一点？」 姜西终于从他胸口抬起头来，小脸涨得红通通的，十分可爱，明亮的眼睛还是明亮，清甜的笑容还是清甜，嘴唇似乎不同往日的粉，今天更红一些，她抿着唇沖他笑了一会儿才说： 「因为我要对你很好很好，从此以后不管我们在一起还是会分开，我都要你牢牢记住我对你好过，要你一直记得我。」 陈鹤予抬起手，悬了一会儿，在反覆回味她那句话，心口有异样的感受。他发现自己从前能在大风大浪的海上船只上站的稳稳噹噹，现在怀里贴着个人，却只觉得步子是虚的，陌生的。 他最后放下手摸了摸她的刘海，语气满是好笑和无奈，「你还真是……霸道。」 很久之后，他离开这座城市的之后，航海行程中不止一次差一点点就死掉。濒临死亡的时候确实总是会想起那么一个人，明亮的眼，清甜的笑，她真的拼了命的对他好过，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滴眼泪没掉的说过：我等你回来。 你还真是，我这辈子头一回，为一个人这样。 第二十八章 两个人粘在一起没多久，姜西就被大伯叫下楼，颱风已经偏离，祠堂还要继续去。 「午饭楼下的保姆阿姨会叫你，吃好饭就睡一下，我晚上回来找你。」姜西靠在门口依依不捨了会儿。 陈鹤予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点了点头，「去吧。」 她走了两步又回来，回头看见陈鹤予还在门口，忍不住又跑回去。 她其实很心急，想吻他的嘴唇，仔细想了一下，却还是轻轻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 有看不见的鬍渣，亲上去刺刺的。 那抹轻柔的触感意外落在陈鹤予的下巴上，他几乎是不可控制的退了一步，盯着得逞而笑的猖狂的她好久才问出一句：「你干什么？」 「陈鹤予，你居然会脸红，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不等他说什么，姜西已经蹦蹦跳跳下楼，陈鹤予愣了阵，没听错的话，她最后一句说的是：回来再亲你。 外面还是下雨，雨水沖洗满乡间的落叶，大伯开着辆众达高配在凹凸不平的泥地行驶，不专心，时不时要偏头看姜西一眼。
第56页 「好好开车啊。」姜西耐不住提醒。 「我是不知道你在笑什么，」上了车就开始笑，到现在快到祠堂了也没停，大伯看着看着也跟着她笑起来，问她：「今天那个是你对象？不是才说没人爱你嘛，怎么，现在有人爱了？」 姜西笑嘻嘻的想越过话题，心底到底还是开心，忐忑犹豫下，姜西问：「您对他第一印象怎么样？」 大伯如实说：「长得不错，和你站一起倒是挺般配，就是这工作是不是不稳定了点，看他开的车也不像找这份工作的人？」 姜西这才想起了那辆车，今早陈鹤予开过来的宾利欧陆。 「不是他的车，估计借的。」 存款两万块，怎么可能买得起。 之前姜西也想过他二十八岁为什么会来艺术馆找这样一份工作，现在想来这份工作太适合他不过，姑婆那么好说话，他不能接触暗处的病情姑婆肯定也是知情的，所以才会让他只上白班，五点就能下班，还住在艺术馆里，省去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和隐性的危险，这的确适合他。 姜西倒不会觉得他做这份工作有前途与否，恋爱丧失自我是真的，她细细一想，如果这个人换一换，换成别人，她也许会觉得这个人不思进取。但谁叫她偏心呢，他不介意陈鹤予这份看似不稳定的工作，她每年工资加上年终奖还有手里的存款，以后由她来养家并不成问题。 「大伯，这事你先别和我爸妈说，等他们下次回来，我想亲口告诉他们。」 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有了亲人以外珍重的人，这种事，还是要亲口说。 大伯说：「知道，你们好好在一起，大伯先祝福你们。」 - 这天晚上，大伯留在祠堂守夜，叫了邻居送姜西回家。邻居开车把姜西送到老宅门口，她下车下意识的抬眼望了眼二楼的位置，窗帘拉得很紧，四周的轮廓隐约能看出光线。 姜西道谢邻居，进门上楼的步子都是愉悦的，应该说心里有了期待的人，每分每秒都是愉悦的。 她敲表弟房间的门，等开门的时间她看着红漆色的门，上面居然还贴了一张很小的奥特曼贴纸。 很快，陈鹤予开门，姜西先闻到了阵香味，大概来源于洗髮水或者沐浴露，再是看到开门的人，果然是刚刚洗完澡的样子，头髮还湿着，衣服也是新的。 「还带衣服了？」 姜西指着他身上那件从没见过的黑色耐克，是棉长袖，这里因为颱风天气，气温骤降好几度，乡下即使是室内也冷，穿长袖正好，陈鹤予因为刚刚洗过头，擦得半干，脸上又有点困意的样子，莫名看起来又有点颓。 他低头笑了下，语气很自然的说：「如果没搞定你，我初步计划是死缠烂打，今晚就没打算走。」他将门拉得更大，「进来？」 姜西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捂着嘴进门，一进门整个人就忍不住往陈鹤予身上贴，陈鹤予一手去关门一手打算推开她：「干嘛，一回来就要亲我？」 「我只是在想，」她伸手抱住他腰，「……先抱一下。」 「嗯。」他背靠到门上，和白天的姿势差不多，搂着她的背部。 姜西说：「我只是在想，昨晚一整晚没回你消息，才把你惹急了来找我，是吗？」 陈鹤予沉声说：「我以为你出事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真奇怪，上午她一走就挺想她的，今天一个下午直到晚上明明困的要死，也睡不着，翻了翻她的微信朋友圈，大多都是众达的汽车广告，偶尔有几张下午茶的自拍，都是怼着镜头笑的照片，表情浮夸，但很漂亮。他一一保存，看了一下午，直到刚刚才去洗了个澡，想着她应该快回来了。 「下次不会不回你消息了。」姜西软着嗓子说，「我以为你只是告诉我快递的事。」 陈鹤予说：「下次也不会和你聊这么没营养的话题。」 「哦。」她又笑嘻嘻的，从他怀里仰起脸，「那什么是有营养的话题？」 他想了会儿，头疼：「不知道，聊到再说吧。」 姜西仰着脖子酸，重新低下头，外面是风是雨，这里有他真实的温热的身躯，「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在聊没营养的话题。」 「那聊点什么？」他有些漫不经心的玩起了她背上的发尾。 「楼下那辆宾利欧陆哪来的？」姜西突然说。 「我借的，」陈鹤予老实交待，「有个朋友住老街尾，挺好一朋友，以后有空介绍你们认识。他平时比较忙。」 姜西没想到他在这里还有朋友，好奇：「街东还是街西？」 「街西。」 「有钱人啊——」姜西感嘆了声，「街西住的都是有钱本地人，你怎么认识的？」 「意外，缘分。」陈鹤予简单概括，但现在不想多说，「下次见面了再告诉你。」 姜西在他怀里点头：「陈鹤予，你是不是落难的富家少爷？我觉得你长得很像富家少爷，你肯定还有很多事没告诉我。」 他淡淡笑了声，嗓子一痒又将拳头封在嘴边咳了阵，然后问她：「介意我晚点告诉你吗，还没想好怎么说，事挺多，说了怕你不要我。」 「你不会做过违法的事吧？」姜西又抬头。 「那没有。」陈鹤予认真回。 「没有违法行为就是好公民，我才不会不要你。」姜西忽然勐的在他胸前吸了口气，深深的感嘆：「哥哥好香，我也要去洗个澡！」
第57页 第二十九章 窗外是雨帘垂落，裹着绿色的田，灰色的路，冰凉的水汽吸附在封闭的透明玻璃上，冷淡的隔着屋内屋外的清凉与炙热。这一夜的雨下得还是不尽兴。 听了会儿雨声，陈鹤予鼻尖全是她洗完澡的味道，他偏头看了眼人，把手枕到脑后，不动声色提醒：「这里有两张床。」 姜西人躺得直直的，反而往他那边凑了凑，胳膊终于碰到胳膊，她面不改色说：「我知道，我就想挨着你嘛。」 「你今晚真的要睡这里？」 「你不会碰我的。」姜西揪起身前的被子，是她从客房搬过来的，洗过，也是香的，她脑袋惬意的往被子里埋了埋，只露出小脸，没脸没皮道：「要是碰我也行，我求之不得啊。」 陈鹤予半晌没说话，后来扯了下她窝在下巴的被子，扯上去，盖住她半张脸，只露出圆圆的眼睛：「我不是正人君子，但没想现在碰你，别惹火，正经点，你要睡这就去边上床睡。」 「亲一下再走，」她好商好量，「你怎么都不亲我。」 早就在等了，从他开门到放她进来，再到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坐在床上，她脚步匆匆去抱了条被子也跟着他坐到床上，然后无言之中两个人都躺了下来，他还是没动静。 这种事，好像男生主动点才对？ 再等等，陈鹤予这个人好像就喜欢拒绝她。如果他再不主动，那还是她来亲他好了。 也许是灯光太亮，两个人做什么都有些明目张胆，第一天在一起，第一次做情侣之间可以做的事，一切都还在试探之中。 「脸靠过来。」陈鹤予终于低低说了句话。 姜西浑身都裹着被子，严严实实，像条毛毛虫，陈鹤予倒是穿得整齐，身上却什么也没盖，他手伸过去，把毛毛虫搂近，先看了她一会儿。 有点不好下嘴。 他试探性用嘴唇碰了下她的脸颊，碰上的那一瞬间，绝了。小姑娘脸蛋细腻到心底的柔软触感，奶柔奶柔的，棉到不行。他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 光亮中，小姑娘眼巴巴的睁着一双眼，垂目瞧着这个贴在自己脸上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的男人。 怎么替他有点心急呢？ 陈鹤予在笑，因为发现了姜西在瞪她。两个人眼对眼了一会儿，陈鹤予离开她的脸，故意吊着胃口的痞里痞气的说：「看我干嘛？」 姜西翻了个白眼，他觉得更好笑了，凑上去，亲了下她的鼻尖。 突然距离近得她一下闭眼，以为总该是亲嘴了，浑身一麻，鼻尖一阵酥麻的触感，结果又没了，睁眼只看见陈鹤予抿着嘴忍笑。 实在忍不了了，她手在被子里挣扎准备出来，结果原先把自己裹得太紧，好一会儿都没挣出来，只能贴着被子把双手在胸前往上移，手刚露出来，只觉得自己的背隔着被子被他紧紧搂住，整个人都被陈鹤予抱住，她抬眼的时候，陈鹤予直接亲了上来。 嘴唇相触的那一剎那，两个人心中都有喟嘆。心口是烟火怦然炸开，不断的荧火四面挥洒。 他在很认真的吻她。 碰了会儿唇，一抵一抵，比吻在脸上更软，陈鹤予感受了会儿女朋友身上仿佛自带的香气，嘴角有笑意。一不留神，姜西的舌尖霸道的游了进来，他一怔，很快含住，慢慢的吮。 脸贴着脸满是热气，陈鹤予鼻樑太高，掩在她脸下与枕头之间，亲了一会儿简直喘不过气，于是撑了一把，半俯身亲她，姜西仰了过来，脸仰着，下巴仰着，配合他的高度。 后来他放了手，隔着被子压住她，底下的人感受到了男人的重量，但并不觉得重，只觉得是有安全感的、神秘感的、满足感的。 越吻越深，姜西换气间逃脱开简单嘟嘴贴了会儿他的唇，软绵绵叫了声：「哥哥。」 上方的男人浑身一僵，惩罚般轻咬了她口，嗓子哑到不行。 「别叫我哥哥。」他眼底些许隐忍，但面上冷静如常。「还是回去睡？」 要留她在这里，今晚才真是要了命。 「不用我……留下吗？」 「走吧。」他拍了下她的脸，躺回去。 隔天一早，陈鹤予要回塘东，那辆银灰色宾利欧陆停在房子外面的空地上，姜西怎么看这辆车怎么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身边谁有这辆车，同事不太可能，非众达的车进不了众达园区的停车场。 姜西在雨中撑伞送陈鹤予，说大伯原本希望今天结束祭祀，后天在家里和他一起吃顿饭。 「不合适。」他把头顶的伞往她那边偏，自己背上很快有了细微的水珠，「昨晚住了一晚都挺不好。」 如果不是捨不得走，他应该不会在这里住一晚。 「那我明天晚上回来艺术馆找你。」 陈鹤予笑了声，「晚上找我干嘛，又找我睡觉？」 「可以一起睡的。」她忽然脱口而出，像是迫切的想要告诉他，很快又觉得是不是太主动，声音压低又说一遍：「可以。」 她昨晚想了一夜，她好像并不在乎这件事情的快与慢，只是盲目的、渴望的，想和他做任何事，无关其他。 陈鹤予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小姑娘有点好玩好笑，还有点单纯好骗，他招架不住。 「总觉得我在欺负你。走了。」
第58页 说完，他要去开车门，姜西将伞往前送了送，他开了门后单手在门上抵了会儿，站姿随意懒散如一贯，水雾茫茫中他回过头来，又看了姜西一眼。 陈鹤予抓住姜西的撑着伞的手，伞面往她背后送，又恰好留了点地方给她遮雨，自己淋在雨下，人低着，配合着她的身高，噙着笑问她：「还想说什么？」 她没由来的脸一红：「想问你不kiss goodbye吗？」 他挑眉，低头轻轻碰了下，离开后声音懒洋洋道：「嗯，看出来了，你眼睛里全写着。」 - - 崔栩仟家在塘东老街的自建房基本不住，即便崔栩仟难得休假也不爱回这里，空空荡荡的房子和院子，父母都不在，院子里那些花草树木要不是请了人定期来打理，早就枯死成一片。 这些年他手里头有了积蓄，在北京买了房子，平时都住在北京，一是因为出席活动方便，二是因为他那帮明星朋友不管房子是租是买，都在北京，能玩起来。 最近他难得闲了下来，人却破天荒的雷打不动的留在了塘东。衣骅 今天拍完了广告，崔栩仟在现场卸完妆后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史乔岳在门外问了声他回哪儿，崔栩仟说要回家。 「回塘东老街？」史乔岳也是塘东人。 崔栩仟套好短袖应了声，不经心道：「回，等会儿我哥过来。」 史乔岳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小小的一双眼睛眯成缝，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小仟，你跟你哥……」 崔栩仟利落推开更衣室的门，手里挂着换下来的衣服，在边上架子上找了衣架挂起来，回头吊儿郎当轻笑了声：「想什么呢，鹤予哥是我哥，小岳哥你也是我哥，你看我跟你能有什么吗？」 史乔岳开车把崔栩仟送回老街，车在路边刚停稳，身后一辆银灰色宾利欧陆缓缓驶来，停在他们后方的位置。 崔栩仟推门下车，一下蹿到身后那辆车的驾驶座门外，「哥！」 车内，陈鹤予慢条斯理的解了安全带，抬眼望了下车窗外的人，黑墨镜，黑口罩，半蹲着脸快要贴到车窗上。 陈鹤予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远点，推门下车，另一边的史乔岳也走过来，陈鹤予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岳哥。」 史乔岳也沖他点点头：「你也住这儿？」 「里面有家艺术馆，在那上班，住在馆里。」 「哦。」史乔岳忽然对他的事没了兴趣。 「钥匙给你，我走了，下次在家里藏钥匙换个地方，起码保险柜什么的。」陈鹤予将钥匙丢给崔栩仟，准备走。 「别啊，哥，我下礼拜封闭式录综艺去了，下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了，今天一起吃个饭啊。」 陈鹤予想了下，点点头：「行。」 这个点吃的是午饭，史乔岳也被崔栩仟留了下来，三个人叫了塘东老街一家老牌菜馆的外卖，在崔栩仟家古色古香的饭厅里吃。 吃到一半，史乔岳接到了个重要电话，跑到饭厅外面的院子里去接，崔栩仟这才灌了口可乐笑眯眯的问陈鹤予：「你开我车去哪儿了？一晚上都没回来？」 陈鹤予把挂在外面的项鍊塞回衣服里，面无表情的说：「见女朋友。」 崔栩仟顿了一秒，「……你说笑呢？」 「你不信？」他起身去倒水，转身的时候藏了点笑意。 「嘁，」崔栩仟一脸嫌弃到不行，「哥你跟谁学坏的你！以前的你可不会说这种玩笑的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住我对门的那个小鬼丫头吗，天天缠着我，为了什么呀？为了跟着我好跟着你啊！好傢伙，缠了一整个暑假你只对她说过一句话：跟我说话小声点。——你这种冷面直男是会和女生相处的人吗？就连我有时候都被你怼得够呛，我就觉得你这种性子根本找不到女朋友，除非有人的耐力能比得上小时候那小鬼丫头，不要脸不要皮的主动追你缠你，缠得你最后没法了妥协了。」 陈鹤予端着杯水笑笑，走回去，什么小鬼丫头，他一点映象都没有。 陈鹤予正好走到八仙桌边，摆在上面的黑色手机嗡嗡震了震，他拿起来点开消息。 姜西：「拿了大伯的手机给你发消息哟！你到了吗？」 陈鹤予：「嗯，到了，在吃饭。」 姜西：「吃的什么？」 陈鹤予滑了两下屏幕，打开手机软体里的相机，当着崔栩仟傻眼的面，卡擦——拍了张桌面的照片过去。 本来想再补一张边上这个傻子。想想，算了，还是下次当面让两个人正式认识比较好。 陈鹤予：「还车，在他家。」 难得，陈鹤予第一次发图片给她，平时连个表情包都绝不会有。姜西受宠若惊的点开照片放大看了看，满桌子的菜，看着挺素，看桌面似乎是漆木红色的八仙桌，有拍到靠左位置上另一个男人的手，手里还握着红色可乐罐头。 看来朋友确实是男生没有错了。 姜西：「慢慢吃：d」 崔栩仟：「……」 崔栩仟：「你真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会不知道？」 「大明星这么忙，还需要我报备私生活？」陈鹤予低头笑了下，一手端水一手打字回消息，姜西那边说要继续去忙了他才锁了屏坐下，「别傻眼了，才第一天，你第一个知道，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第59页 「嫂子哪儿人？」崔栩仟的表情从目瞪口呆转为八卦。 「姜老师的侄孙女。」 「你把人家孙女给？！孙女……不会比我还小吧！」 「大你两岁。」 「是姐姐啊，」崔栩仟挪动椅子忽然凑近，「长得漂不漂亮，有没有照片？好奇死我了，你才来一个月，她就能把你收了？」 「嗯。」 陈鹤予回忆了下从姜西朋友圈里保存下来的照片——似乎每一张都是怼着镜头拍的，他觉得还好，但把这样私人的照片给小仟看会不会不太好，虽然姜西这人确实没脸没皮的，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大概还是会顾虑面子。 陈鹤予骗崔栩仟说没照片，「还行，偏灵气的长相，个性不错，你们两个估计挺合拍。」 崔栩仟顿时吓得把椅子挪回原位：「这是什么话！」 陈鹤予笑了下，「说你们挺像的意思。」都是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 史乔岳在外面打了半天电话，终于进门。 他脸色不太好，崔栩仟看到小岳哥这副神色猜了下，忐忑道，「我上热搜了？」 「你除了广告还能上什么热搜。」史乔岳把手机往桌面一放，嘆口气忧愁的说，「是韩公子的电话。」 崔栩仟：「韩域哥？」 「他怎么会知道众达想要邀请你做代言人的事？」史乔岳纳闷道：「电话打过来是问进展的，但他应该事先知道我们这边拒了合作，问了我理由。我能说什么，我总不能说我们看不上众达吧！就和他说小仟年纪太小了，形象不符，暂时不考虑这类代言。你猜他说什么？」 史乔岳诧异得哼笑出来：「他说只要我们接了众达的代言，ac中国区的形象大使也给你做！疯了！这不是！他图什么？」 「岳哥，上个月在北京ac酒店的商务晚宴上，就你没去，我哥陪我去的那一次，」崔栩仟后知后觉，「韩域哥安排过我和众达一位对接人见过面。」 史乔岳口干舌燥，喝了口水，「跟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不重要，就代言的事，重要的是那位对接人是个美女姐姐，韩公子和她很熟的样子，不过也不像一对……韩公子有公开的未婚妻，但他看那位美女对接人的眼神吧，不一般，那次请我过去的目的，大概也是因为美女对接人想见我。」 「你的意思是韩域做这么多，连自家集团酒店的代言都双手递上了，是为了帮那女的？」 崔栩仟挑了挑眉：「我就这么一猜。」 --- 下午时分，全市从淅淅淋淋的雨天转为阴天，气温不冷不热，艺术馆雨后初夏的味道格外清晰，蛙鸣四起，叫得这片后院更加幽静。 姜西在中午给陈鹤予发过消息之后便没了动静。 陈鹤予擦干净了后院古树下的石凳，人坐在那里，看了会儿手机，心想，应该给她买好手机再走的。 他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进屋，没什么能做的，还是等姜西的消息。 他发现他原来的生活也没有多无聊，好像确认关系后不一样了，他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原来他现在手头上可以做的事情微乎其微，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居然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等女朋友的消息。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阵，他点开手机随便下了个游戏，赛车的，手机屏幕控制速度，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小时。当然，期间无数次打开过微信。 昨天一整晚几乎没睡，他想很多，想到如果他这辈子都好不了，但姜西也要他的话，她大概会受很多委屈。 他们在一起，他没法接她下班后一起逛接，没法进电影院和她牵着手看电影，甚至如果关系更近一步，做某些事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关灯。 会委屈她。他这么想。 可现在再让他想到放弃两个字，他绝对不愿意了。尝到了甜头，很难再放手。 陈鹤予手上绕着根烟，没点燃，也没打算点，就这么绕着玩分心。 想了这么多，其实确认关系才一天。 所有总有人说，初恋是飞蛾扑火，初恋是你光用想的，就过完了天长地久。 嗡嗡—— 嗡嗡—— 床上手机震动，发来两条消息。 他点开，是一张机票截图，一张小丸子哭哭的表情包。 姜西：「连请三天假的后果是临时被派出差。」 姜西：「明天见不到你了，哥哥。」 陈鹤予头疼，因为哥哥两个字。不过好在不是她嘴里叫出来的。 他点开机票截图看了下信息：「今晚就走？」 姜西：「哭哭/ 素的，你表想我。」 陈鹤予：「好，不想。」 姜西：「……」 姜西：「哥哥你没有心。」 陈鹤予：「别叫我哥哥。」 姜西：「陈鹤予你没有心。」 他看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笑回：「是没有心。」 姜西端着杯热拿铁坐在候机厅，看着聊天框里陈鹤予最后发的消息。 「路上小心，到了发消息，在线等。」 心里好像用他的声音自动播了语音出来。 想劝他早点睡，不过估计他也睡不着，还是等到了酒店告诉他一声，好让他放心。 飞机在一片璀璨夜幕中降临，姜西根据闫青山给她的信息，联繫了闫青山为她安排的酒店接驳车。
第60页 一通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对方刚刚叫出「姜西」两个字，她怔了怔，怀疑开口：「韩域？」 「在哪。」电话那头，韩域那边也是哄哄闹闹的声音，不用猜，他人就在机场。 姜西正想挂断电话，眼睛已经看到了前方的穿着正经的男人，韩域隔着一段距离沖她笑，一边走过来一边在电话里说：「看到你了。」 韩域走近，姜西拖着那个从乡下直接带过来的行李箱退了一步，神色不明问：「闫总让你来接我的？」 航站楼人来人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厮磨耳蜗，韩域并不隐瞒，如实说：「就是托闫总帮了这个小忙，姜西，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你把我微信拉黑手机拉黑，是存了心的要躲着我？」 姜西冷哼一声：「你心里清楚屁事怎么还这么多？」 说完，姜西拖着行李箱往出口方向走，韩域几步上前抓住她的行李箱杆。 「放手。」 韩域用了力道在夺她的行李箱，面上露着不怀好意的笑，牢牢盯着她：「这个月，我会和莫壁微订婚。」 「喜事？那恭喜了，请你放手。」 「订婚仪式结束当天我就会和她分手！」 姜西微微愣了愣，觉得眼前韩域的渣男形象被无限扩大，哪怕他出现在人面前的时候永远干净正经，但姜西觉得他再装正经都不如陈鹤予随便套件耐克来的端正。 「你神经病？你们两个人要订婚要分手关我什么事，韩域，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别让我以后回忆起来和你只有这些纠缠的画面。」 韩域早就松了手，姜西毫不犹豫拖着行李箱离开，往前走，没回头，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再跟上。 她去外面打了辆车去明天举办活动的酒店，刚一上车，她给陈鹤予发消息，才发现手指有那么一点颤抖。 无关其他，只是气愤。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两个人总是绕在自己身边干什么？ 姜西发：「我在去酒店路上了哦」又在后面补了个感嘆号。 陈鹤予秒回：「嗯。」 姜西把手机抱在怀里，一时没有再回。 窗外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划过，高架桥下灯火通明，夜幕璀璨。 大概这就是爱人的力量，一个嗯字就让她足以心安。 活动在艾西酒店举办，姜西代闫青山出席，受到了接二连三前辈的问候，凡事讲过话的通通加了微信，她的人脉圈一直靠着一场又一场的活动在悄悄拓广。 当天活动结束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姜西的机票买在下午两点半，姜西和对接她的会场负责人打了个招唿，提前了一个半小时离开活动现场出发去机场。 她疯狂的、迫切的，想要在今晚见到陈鹤予。 第三十章 姜西临上飞机前收到了灿灿发来的消息。 灿灿：「西姐，你不在艺术馆啊？」 广播正在播报登机通知，姜西将包挂到身上准备排队登机。 姜西：「你去艺术馆了？」 灿灿：「对呀，今天天晴了，小莫姐约我，带我来塘东老街逛逛，我们路过艺术馆正想看看你在不在呢。」 姜西看着消息发了会儿呆，竟然毫无意识的打出一句：「莫壁微在干嘛？」 灿灿：「小莫姐姐在看画，西姐，你们这的讲解员小哥长得不错嘛，人也幽默会讲话。」 这下，灿灿直接拍了张照片过来，姜西点开一眼，照片里莫壁微穿着收腰的纯白连衣裙，乌黑的波浪捲髮垂在身后，光看背影就觉得气质清纯，她指着墙上一副图偏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侧脸立体漂亮。 男人穿着格子衬衫，袖子挽高，红马甲敞着，背影壮实。原来是小达。 姜西看了一会儿，关闭图片之际，灿灿紧接着又发来一张照片，激动叫她：「西姐！！！」 灿灿：「你家艺术馆的讲解员都哪找来的！！这个哥哥绝了，这个也太帅了吧！」 这回灿灿单拍的是陈鹤予。 高高瘦瘦的身型，照旧是宽松的一身黑，脚上踩着薄底的黑色耐克板鞋，他应该刚刚过来上班，正从后院与前厅的门槛处跨过来，红马甲被他拿在手里垂在身侧，另一手懒洋洋的在拨头髮，头髮半干不干像是刚洗的。面上戴着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清隽的眼，灿灿偷拍的时候陈鹤予正好看了过来，眉眼冷淡的对这镜头，看上去隐约有被偷拍的不悦。 奇怪了，他戴着口罩干什么？ 奇怪了，他戴着口罩灿灿怎么看出帅的？ 姜西看着照片傻笑了会儿，给灿灿回：「摘下口罩更绝呢。」 姜西是掐着时间回去的，下飞机赶到艺术馆，不到五点，前厅展馆的客人只有零星几个，她进门，扫了一眼没看到小达，直接和靠在通向后院门框上的陈鹤予眼对眼。 姜西礼貌热情的和门口两位讲解员阿姨一一打招唿，东扯西扯聊了两句才往里走，路过陈鹤予身边，她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怎么没看见小达？」 「送客人，你同事。」陈鹤予默契的装作两个人和以前一样，正经的，不冷不热的。 姜西点点头，又作势要往后院走，两步之后又到退回来，险些后跟绊到门槛。 陈鹤予扶住她的背：「小心走路。」 「你戴口罩干什么？」姜西站正之后说。
第61页 他咳了一声，眉眼似乎弯了一下，好像在笑，声音懒洋洋的，喉结滚动了下，「很遗憾，我感冒了。」 姜西：「……」 姜西过来艺术馆什么也没带，唯独身上斜挎着只小小的水桶包，她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算不上风尘僕僕，人清爽的就像是出门逛了个街刚刚回来。 日暮西沉后院，夏日晚风还带着温热，一阵一阵拂着古树和竹林。姑婆大概长期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馆长办公室的门此时关得严严实实，长廊一圈唯独卫生间、厨房和陈鹤予房间的门开着，略显清冷。 趁着没人，她偷偷熘进了其中一扇门开的屋内。 她把包挂到门后，人坐到椅子上等。五点一到，陈鹤予脱了红马甲拿在手里回来了。 看见姜西在他房间里，陈鹤予人站在门口没进来，捏了捏鼻樑上口罩的铝塑条，招了招手想把她叫出来：「不怕被人看见？出来说。」 「就是怕被人看见才进来的。」 姜西起身过去开灯拉窗帘，最后拉着他的手把他硬生生拽进来，抵了把门关好，抱住他的手臂说：「还好你平时进房间就早，没人会怀疑。」 「她们等会儿会找你吃饭。」 「等会儿我就出去，就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陈鹤予应了声，低头一看，姜西几乎整个人都粘在他手臂上了，无奈的摇摇头，托着手臂上的人去椅子上让她坐下，自己站着靠在一旁桌上。 顺势下来，姜西的手便落了下来，牵住了他的手，陈鹤予很快反握住。 「你怎么感冒的，是因为这两天天凉了下？」 「不知道，今天睡醒就这样。」 「咳嗽？」 「嗯。」听着还有鼻音。 「你有没有药？没有我姑婆办公室有备用的感冒药，我现在去拿给你。」 「有。」他按住她蠢蠢欲动要起来的手，「小达给我拿了。」 有点心疼他，她还是站起来去摘他的口罩，手没碰到他的耳朵就被他握住，「想干嘛？」 「看看你。」 陈鹤予人靠在桌边，比站着低一些，她一起来两个人的脸凑得就近，小姑娘目光盈盈的看着他，眼底的心思清清楚楚。 「不给。」他把她两只手都抓在手里，指腹揉着她的手指。 「今天不能亲亲你了吗？」 「你属猴的？」陈鹤予郁闷的笑了声，果断拒绝，「不能。等我感冒好了吧。」 感觉到手里的手在挣脱，陈鹤予用了点力牢牢握紧，她还是挣，索性松手把她捞过来，抱在怀里，「你这一个礼拜都在跑，累不累。」 姜西手提起来，攀住他的背，这样亲密的距离，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双方温热的身躯和律动的心跳。 姜西下巴抵在陈鹤予肩上，嬉皮笑脸的说：「不累呀，我很能跑的，这周都不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大学实习的那家外企有多变态，天天派我一个实习生出差，就连我毕业论文那一阵都没放过我，我一大半论文都是在飞机上或者高铁上码完的，那会儿是真的有点想哭。」 「最后哭了没有？」她人太小，他的手臂长，几乎是搭着她。 「当然没有，我不怕吃苦的。可能会抱怨，但是会做完。」她忽然抬起头来，嘴唇擦过他耳朵，有些得意的说：「你看你拒绝我我都没有哭，有志者事竟成，最后居然是你来追我。」 他想笑，喉咙一痒又开始咳，把她头按回去，自己脸偏向另一边咳了会儿，姜西抱着他，手一直在他背上轻拍，直到他咳完了她的手还像把小扇子在他背上扇。 跟哄小孩儿似的。 她拍着拍着忽然说：「陈鹤予，你是我男朋友吗？」她始终觉得像做梦一样，抱在怀里的人都觉得不真实。 陈鹤予笑了下，故意说：「不是。」 姜西脸蹭一下又仰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你反悔了？」 「我不是你哥吗？」他无奈，「一天到晚哥哥哥哥，搞得我总觉得像禁忌兄妹。」 姜西噗嗤笑出来，以为什么呢，「你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啊，我以为年纪大点的男的都喜欢。」 陈鹤予说：「不喜欢。」 姜西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那你要尽快喜欢，因为我喜欢这样叫你。」 姜西刚说完，脸正要往他肩膀上送，右边的房间门忽然被「砰！」一声打开，姜西下意识的抬手去遮陈鹤予的眼睛，速度快到连陈鹤予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然后姜西才去看突然开门的人。 小达的手僵在门把手上，嘴巴长得老大，「西…西姐…」 他看见了什么？他居然看见西姐把他的鹤予哥整个人霸道的抵在桌上，这简直是桌咚啊！关键是被桌咚的男人被压着居然无动于衷，西姐的手都盖他眼睛上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达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西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是的，出去把门带上，谢谢。」 咔—— 门关好了。 「你吓到小达了。」姜西的手没拿下去，陈鹤予也不动。 「我才被他吓死了！」 姜西感觉手心里，盖住的睫毛十分轻微的煽动了下。 「难受吗，外面太阳没了，天有一点点暗，你刚刚有看到吗？」
第62页 他摇头，双手往后撑在桌上，十足像一个被调戏的男人，静等着姜西的手自己挪下来。 姜西瞬间有些不忍心，她的手心盖在那里，能感觉到下方口罩内他温热的唿吸，很缓很缓。 刚刚差一点，他又要难受了。 「陈鹤予，不要怕。」姜西慢慢贴到他耳边，柔声说着，「别怕，不管天亮天黑，我都会陪你。」 姜西的手缓缓移开，陈鹤予睁眼，又见满室亮堂。 然后，听到她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温柔道：「我会陪你。你的夕阳会西下，西西永远不会。」 …… …… 周一一大早，姜西来到闫青山的副总裁办外等候。 九点整，闫青山踏着高跟鞋穿着一身干练的西服西裤从走廊一端走来，远远看见姜西毕恭毕敬站在她办公室门口，心里有了三分明白。 她开门，沖姜西点了下头，「进来吧。」 姜西站在门口没动，直截了当道：「闫总，我有男朋友了。」 闫青山扶着门的手一顿，难以置信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姜西说：「上周。」 「我认识？」 「您不认识，他来临州没多久。」姜西礼貌性微笑道：「闫总，韩域他对我来说一直是好同学，往前推几年可以说是好朋友。但现在的话，我最多只能把他看作一个有机会合作的好伙伴。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交集了。」 闫青山低了下头，抬起脸没什么表情的说：「是我想多了，我以为帮他也是帮你。」 姜西说：「您的心意我明白。」 闫青山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副总裁办的门重新关上，姜西往工位方向走去，转角处她忽然怔住脚步。 莫壁微端着一杯水，凛然正色的的站在那里，似乎早就站在那里，她在等姜西过来。 莫壁微面不改色的笑笑：「抱歉，我都听到了。」 姜西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听说你们这个月要订婚了？恭喜。」 莫壁微：「你当然要恭喜，姜西，不瞒你说，我最缺的就是你的祝福。请帖我一定给你，记得带着男朋友一起来。」 第三十一章 陈鹤予和姜西都暂时不打算在艺术馆的阿姨们面前公开两个人已经在一起，整个艺术馆里，就只有小达那天在陈鹤予房间撞见过两个人桌咚后心里生了疑。 周日这天，姜西借艺术馆的厨房包饺子，从早上包到中午，连带着把今天值班的讲解员的午饭都包了。 早上她刚来的时候，陈鹤予陪了她一阵，给她打打下手，等有员工一到，他自觉的退出厨房，正好撞见了要进来取杯子的小达。 小达眼睛看着里面埋头包饺子的姜西，手指指着刚踏出门的陈鹤予：「你你你你你你你们——」 陈鹤予拍拍小达的肩膀笑笑，侧身给他让路，说：「问你西姐。」 姜西在里面心中叫委屈：不是她不愿意公开啊，是陈鹤予说两个人进展太快了在阿姨们面前不好解释，他要等她姑婆回来，想亲口告诉姑婆后再说。 姜西发现自己谈了恋爱之后有一点传说中的恋爱脑，她能说什么，现在反正陈鹤予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和他在一起。况且这样子在人眼皮子底下谈恋爱的感觉也不错，有一种刺激的禁忌感。 「西姐，你和鹤予哥在一起了？」小达从一旁柜子里悠悠拿出了自己的杯子，默默坐到姜西对面的椅子上问道。 小达语气比姜西想像中的平静，她默认他的疑问，反问他：「你不惊讶吗？」 小达转了下杯子，挑着眉说：「我早料到了。」 「……」姜西一边捏饺子皮一边嘟囔，「这你都能猜到？陈鹤予明明上周还对我爱搭不理的。」 小达摇摇头笑着说：「我可不是猜的，我是用眼睛看的。」 他一副看透人间的表情：「你们两个啊，一个一个嘴上虽然都没提过，但全都是把心思写在眼睛里的人。西姐，你还记得你生日那天晚上我和小应下班抗了两个大西瓜来找你吗？那回没告诉你，西瓜其实是鹤予哥去你喜欢的那家农贸市门口的水果铺买的，买回来以后麻烦我们给你送过去，还硬塞给我们辛苦费。这哪能要啊，你生日本来我们也没给你买什么——不过你别多想他为什么不自己给你送过来啊！他那天回来后人不舒服，整张脸白得我和小应差点送他去医院……」 - - 多余的饺子，姜西打包了一份带去医院给伍清越。 「你真的把陈鹤予搞到手了？」 伍清越一边拆调料包，一边吃惊的赞赏：「可以啊，西妹，果然你主动起来没有男人能逃过你的甜爪，我以为陈鹤予那副谁也不爱的态度，指不定得让你追上大半年，没想到这么快。」 姜西笑眯眯的说：「是挺快。实不相瞒，我到现在人还是懵的。」 实不相瞒，她甚至觉得抱抱都没有恋爱的真实感，只有亲起来才有。 姜西光是想着，毫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她已经几天没有亲过陈鹤予了。 伍清越拆玻璃打包盒盖子的时候睨了姜西一眼，以为她是馋：「你没吃？饿了？咬着嘴干嘛。」 姜西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招来伍清越一个大白眼，她懂了：「打住！我不想吃饭的时候听你秀恩爱，请等我吃完！」
第63页 「不秀，不说这个。」 姜西今天过来除了要说她和陈鹤予正式在一起的事，是还想问她有没有收到莫壁微和韩域的订婚请帖。 「早收到了，寄在我学校，你没看班级群吗，莫壁微给所有同学都寄了。」伍清越顿了顿，一时没心思吃饺子，说：「姜西，我真是觉得奇怪，你说韩域和莫壁微两个人一起从北京回来，一个呢接管临州这边的ac酒店，另一个呢临州这么多好企业她不选，偏偏进了众达还和你一个部门，你说她是不是存心要在你身边刷存在感？」 姜西无所谓的说：「自信点，最后一句可以用陈述句。」 「这女人绝了，明明都要和韩域订婚了，她难道想在你身边盯着你吗？」伍清越担心道：「这小蹄子在公司没为难你吧？」 姜西摇摇头，从包里摸出一颗充气薄荷糖拆了放进嘴里说：「本来也没为难过我，我和她不一直都是面上过得去的关系吗。现在在同一个部门就是一种比较要好但要好之中透着一丝尴尬的同事关系。除了工作上的事，她基本上午饭也会跟我一起吃，我带的实习生还挺喜欢她的，她在大多方面也确实不招人讨厌。」 「我只是觉得韩域有点过。」姜西咬碎糖果，继续道：「就上周，我临时出差去青岛，你绝对想不到韩域在机场等我，还说他和莫壁微订婚当天会分手。」 伍清越：「……」 伍清越：「韩域疯了吧！莫壁微知道这事吗？知道的话她还这么大张旗鼓的给所有同学发了请帖？」 姜西无奈苦笑：「别说同学，她给我们办公楼层所有同事都发了个遍。」 两人竟一时都有点同情和为莫壁微打抱不平。 这么多年，没人知道莫壁微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执着韩域。 当然也没人知道韩域怎么想的，明明早就接受了莫壁微，这么多年也能从旁人口中听到韩域出席任何场合几乎都会带着莫壁微，却也不知道他还在执着姜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姜西。 姜西纠结到眉头紧皱，眼巴巴问对面的伍清越：「清越，你会去吗？」 姜西实在太纠结，如果她没有在青岛见过韩域，她一定怀着祝福的心态参加他们的订婚宴，于同学情分或于同事情分。 可是韩域那句话实在劝退了她，姜西永远猜不到韩域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又或者会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伍清越夹了只半冷不冷的饺子，没多想的说：「那天我肯定在实验室泡着，我不去，但你得去。」 姜西：「？」 伍清越说：「管他们分手不分手，你把陈鹤予带着一起去，韩域他能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做小三？西妹，从前你单枪匹马怎么也甩不掉韩域，现在没关系，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呀！」 伍清越咬了一口饺子，又愤愤补充：「你这极品男朋友，还比韩域那疯蹄子帅这么多！」 当天姜西没回艺术馆，到了家给陈鹤予发了消息，说她有一对高中同学要订婚，问他能不能陪她一起去。 陈鹤予没有及时回復，姜西立马打字：「是午宴，吃个饭就走。」 又等了两分钟，陈鹤予还是没有回，姜西便放下手机去洗澡了。洗澡之前她把多余带回来的饺子冻进了冰箱，打算明天作早饭吃。 等她从浴室出来，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正好亮了屏幕，她一边擦头髮一边走过去，点开消息看到陈鹤予回了一个字：好。 姜西犹豫了下，缓慢打字：「还有件事要坦白。」 陈鹤予：「？」 姜西在想怎么说好，打了字又删掉，重复好多遍，最后姜西觉得这么单单一句话解释不清楚，于是发了两条59秒的语音过去，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讲了个大概，最后告诉陈鹤予，订婚宴当天有很多同学和同事，如果他不介意，那么他们一起去。如果他不想去，那么她也不去。 陈鹤予很快回，问：「他名字？」 姜西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说了他也不认识。但还是老实回：「韩域。」 姜西觉得自己的食指才刚刚按下发送键，陈鹤予那边已经又回復了，单单一个字：去。 韩域和莫壁微的订婚宴办在临州的ac酒店，极为盛大豪华，姜西的同事们也是当天在订婚宴现场才知道，原来莫壁微的订婚对象是ac酒店集团的小公子韩域。 姜西和同部门的同事坐一桌，特意给旁边位置留了个空位。 「还有谁要来？」灿灿坐在姜西的另一边问道。 姜西低头笑笑说：「我男朋友。」 灿灿激动就容易惊唿，这回又叫了一声，把旁边七嘴八舌聊天的同事全召唤了过来：「西姐，你有男朋友啦？！」 姜西点头：「等会儿就介绍给你们认识。」 同桌的同事们一下不聊天了，全部把话题中心转移到姜西身上。 「哟，小姜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没听你提起过啊。」 「嚯，搞得我措手不及，楼上有个做it的前两天还问我姜西的联繫方式来着，我昨晚才把你微信推给他。」 「小姜之前没谈过吧，第一任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们部门这回是撞上桃花了，小莫订婚，连我们的小姜也有对象了！」 「大哥，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对象——」
第64页 「……」 姜西少有的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一一回答同事们的问题。正要回答他做什么工作的时候，面前放在圆桌上的手机忽然一震。 姜西握住手机起身说：「他到了，我去先接他。」 姜西今天穿着一条浅色系的连衣裙，裹着身材玲珑有致，为了配合陈鹤予的身高，这回特意搭了一双五厘米细高跟。只不过她平时鲜少穿高跟鞋，步子不稳，走路走得歪七扭八。 陈鹤予在酒店大堂靠近电梯的位置等姜西，他今天穿得仍旧随意，一贯简简单单运动风的耐克，但光是站着也极为惹眼。电梯上下的男女路过莫名对他频频注目，陈鹤予不知道，他们捂着嘴窃窃私语都以为是偶遇了哪位男爱豆。 陈鹤予被看得不耐烦，索性转身面向墙，又听见电梯到达一楼的声音，转眼看见姜西最先从电梯内出来，她双手摆在两边维持平衡，走路姿势很怪，居然格外像一只企鹅。 陈鹤予面无表情的顿时朝她脚上看去—— 鞋跟细得都快赶上他的手指了。 「你来啦！」 姜西最后几步加快速度，直接扑到陈鹤予怀里，他伸双手接稳她，再看到她今天画的金闪闪的眼影，语气不明意味：「你弄这么好看干嘛。」 姜西扶着陈鹤予的手臂借力站稳，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和脸，又低头看了看裙子和鞋子：「这种程度就好看啊？」 陈鹤予似乎哼了声，没说话。 姜西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戳戳他的脸，「喂喂喂，陈鹤予，如果这种程度都觉得好看的话请反省一下你自己，是迷恋我迷恋到这什么程度了？等下次我再来个性感小野猫套装，你看见了岂不是要立马腿软了？」 陈鹤予一愣，深深看了她一眼，偏过头面不改色道：「那倒是不会软。」 第三十二章 姜西的手牵在陈鹤予前面，领着他进去。 整个宴会大厅圆桌席摆得紧凑，好不容易穿过去到前排的位置，没等坐下两个人已经迎来了姜西满桌同事的注目，格外热情，一个个像主人一样高举着手招唿着陈鹤予快坐。 早在看见二人牵手过来的第一眼一帮人就开始起闹了，他们第一眼是八卦，第二眼是惊讶。 穿着一身低调黑色运动打扮的男人在宴会厅涌动的人流中不看到脸并不起眼，只会觉得这个人个子高，衬得边上他的女朋友人格外小巧。再往上看到脸就要在心里低吁一声了，这人长得好看得一下让人联想到「高级」两个字，视线在他脸上多停留两秒，他身上的淡然气场也随之而来。 姜西早料到同事们会如此，并不在意起闹，只是怕陈鹤予认生，所以自进门开始就握紧了他的手没有放，一直到让他在她预留给他的位置坐下了，她的手还在他手背上。 陈鹤予倒是比姜西想像中坦然很多，和同事问好是他主动的，又落落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这桌同事女孩子居多，七嘴八舌的开始追问两个人在一起的事。陈鹤予知道是在好奇他，于是回答得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半点没有他们在一起前在姜西面前高冷的样子。 「几岁了？」 「今年二十八。」 「怎么和我们小姜认识的？」 「其实，是个意外。」他讲了码头的经过。 「那后来呢？又见面了？」同事一下全瞪圆了眼。 他点头，又说了很多。 姜西看着陈鹤予讲话的侧脸，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很浅的笑意，不说话的时候就抿着唇仔细聆听同事的提问。 姜西忽然觉得这有点不像平时的陈鹤予。好像印象中，陈鹤予除了讲解工作，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回答那么多该是女生之间八卦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努力的在她同事面前给足她面子，一点不敷衍。 「少问两句啦。」姜西劝了句。 同事当姜西是害羞，一点都不肯放过，继续追问：「你们两个，谁追的谁？帅哥，不会是我们小姜追的你吧？」 姜西哼唧了声，正要笑着反驳这个问题没有营养，是她追的又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主动。 放在陈鹤予腿上的手指却突然被他握了握，他面不改色清了清嗓，比她先开口：「当然是我追她。」 同事的表情变得更加暧昧。 「好幸福啊，姜西，男朋友真帅。」 「我们小姜要么不谈恋爱，一谈就谈到个宝。」 「看来小莫订婚了，小姜也望得到头了？」 「……」 姜西被这样高的关注度一时昏了头脑，等同事们高涨的情绪降下来了，姜西这才发现右边位置是空的，疑惑问了句：「灿灿呢？」 有人嘟囔回答：「你前脚刚走她就上厕所去了，奇怪，怎么还没回来。」 她和陈鹤予在这坐了都快有半小时。姜西不放心，拿起桌上的手机给灿灿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了帅哥，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同事像是忘了问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陈鹤予唇角敛了两分笑意，「在艺术馆。」 大家听到答案都各自顿了一顿，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姜西的姑婆在塘东老街就经营着一家非盈利性质的艺术馆，平时里大家也都爱往塘东老街去逛街，同事几乎人人都去过那家艺术馆。
第65页 提问的那位同事略微诧异道：「不会是姜西家开的那个吧？」 他沉默了片刻，周遭无形的哄闹声都在变大，像是锢成了一个无形的圈，短暂的将他们这一桌人围了起来。 一旁，姜西挺认真的把手机放在耳边打电话，嘴里嚷着电话那头的人怎么不接，另一只手在他手心里放了很久，感受了下，已经出了汗。 放以前，他会嘴上说自己的工作只是搞环卫，跟谁说都好，别人信不信，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他孑然一身，一个人早就糙惯了。 现在，他也不觉得一个区级私营艺术馆的讲解员是上不了台面的职业，即便这一桌上的男女都来自于世界排名前500强的国产汽车企业，白领精英，年轻朝气，是城里人有的样子。 唯独担心的是这群人清晰的将自己的功利心画在了眼里，吐在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里，他担心他们在背后谈论的时候，会笑话姜西找了他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男朋友。 如果真的笑她怎么办？ 他捨不得别人说她。 「是塘东艺术馆。」陈鹤予最后说。 边上忽然来了阵更大的起闹声，前面几桌的人突兀的站了起来，这边的人没来得及反应陈鹤予在艺术馆的具体工作，一下也被吸引过去。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啊！」后台工作人员拿了个话筒提醒，可惜没什么效果。 原来是来了个女明星，被安排坐在舞台前的第一个位置。 再是看到一身酒红色礼服的莫壁微从后台的转角出现，提着裙摆跨着地上的设备电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直奔女明星所在的席位而去。 「谁啊？」他们这桌上有人在问。 「是帕夏。」那个少数民族异域长相的当红女演员。 「我去，小莫和女明星都认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想想人家订婚对象是谁，你现在坐的这家酒店，可是人家未婚夫手里上百家酒店中的一家！」 莫壁微和女明星帕夏交头接耳了一阵，莫壁微忽然抬头朝姜西的方向看来，似乎是看准了她在的位置，又低头和帕夏说了什么，然后朝着他们这一桌走来。 莫壁微今天妆容精緻，漂亮到不行，大方得体的过来招唿：「让大家久等了，再半小时我们仪式就开始，到时候抓紧时间结束，给大家上午宴。」 「小莫，你这什么话，当然是你和韩公子的订婚仪式重要，我们都期待着呢。」 莫壁微笑笑，站在姜西身后的位置把手搭在陈鹤予的椅背上，挑着眉问：「姜西，这位是你男朋友？」 莫壁微到底是今天场合的女主角，站在这里总有人频频看过来，姜西挽着陈鹤予站起来面对莫壁微打招唿，一时之间隔壁桌的其余同事和高中同学都注意到姜西今天居然是携伴参加。 「陈鹤予，我男朋友。这位是我高中同学，准新娘，莫壁微。」姜西介绍完，甜甜的仰头沖陈鹤予笑了笑。 莫壁微歪着脑袋打量了陈鹤予一会儿：「……陈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见过，ktv就见过，那会儿闵允歌还想回头去找这个人要微信。后来莫壁微和灿灿去逛艺术馆的时候也见过他，只是那时陈鹤予戴着口罩，莫壁微没太注意到他。 莫壁微想起来了，但只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是在ktv，可是回忆起当时闵允歌在楼梯间和她说话的时候聊到了姜西，闵允歌还嘴碎的说了姜西几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陈鹤予想了下，实在没想起来。「抱歉，我不太记人。」 「咳。」莫壁微掩面轻咳了声，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心酸，从小到大，她怎么着也算个夺人眼目的人，那天在楼梯间明明也眼对眼打过照面了，难道他故意这么说？ 面上莫壁微只能笑笑，没点破。 另一端，灿灿握着手机刷屏幕正越过一桌桌人走回来。她去ac酒店的网红打卡点拍了几张照片，手机莫名黑了屏，想着是不是没电了，跑到前台借了数据线在大堂充了会儿电，好久手机才正常重新开机，她才发现姜西给她打过许多电话。 「西姐！」灿灿眼尖看到了姜西身边站着的高瘦挺拔的男人，欣喜小跑过来。 「灿灿，你怎么不接电话？」姜西看到灿灿人才放了下心。 「手机没电了，我在大堂充电呢，」灿灿挤眉弄眼，「这位就是我姐夫了？」 姜西觉得她这一天都在向人介绍：「是你姐夫没错。这是灿灿，我手下带的实习生。」 陈鹤予说：「见过。」 这个他记得。 灿灿第一眼也觉得眼熟，可是她没敢认。很像艺术馆的帅哥讲解员啊，她还偷拍了照片呢。 陈鹤予提醒：「周末，在艺术馆。」 灿灿恍然大悟：「啊啊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戴着口罩的大帅哥！真的是你！我当时走了还和小莫姐姐说你帅呢，没想到你就是西姐男朋友！怪不得怪不得，我偷拍你照片发给西姐夸你帅，西姐说你摘了口罩更绝，原来——」灿灿说着说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莫壁微：「……」 靠，她也想起来了，可是这人偏偏记得在艺术馆到处瞎逛的小应，就不记得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画和摄影照的她是吧！ 灿灿觉得应该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夫哥哥，当时没经过你同意偷拍你照片了，真对不起！」
第66页 「发给姜西了？」陈鹤予偏头看了一眼姜西，宴会厅有点热，她的脸有点红，额角出了点汗，几根髮丝粘连着。陈鹤予抽了张纸巾随手递给姜西，面上正经的对着灿灿说：「如果只发给了她，那不要紧。」 灿灿：「绝对没发给别人！」说着，她重新解锁了手机打开相册，「照片我删了哦，西姐你记得保存，我抓拍的角度真的很好！」 姜西笑到没话说。 边上几个人终于散了，大家各自坐下。灿灿一回来，他们这一桌的话题开了新，全被灿灿掌握了聊天的主动权，也就没有继续聊陈鹤予的话题。 宴会未开始，姜西喝了口面前陈鹤予给她倒的茶，又摸了摸肚子，扯了扯他的衣尾：「陈鹤予，陪我上厕所。」 陈鹤予点头：「走。」 客人太多，女士卫生间正在排长队，有服务生过来引导，说不介意的可以走一旁的楼道下楼去上楼下的卫生间。 今天不止开了一个宴会厅，即使到了楼下也有另一个厅的客人在这里排队，不过队伍的盛况比楼上好太多。多是外国人，金头髮，蓝眼睛，大长腿。 陈鹤予靠在卫生间外的走廊上等姜西。 「hey？」有两个外国男人路过陈鹤予，一步三回头又掉头回来。 「have we met？」其中一个黄头捲髮，西装革履的男人惊喜道。 陈鹤予摇了摇头，用醇正的英式发音说了句sorry。 另一个人是法国人，语速飞快的用法语问他：「你是不是cheney chen？」 陈鹤予怔了怔，依旧说sorry。他警惕的看了眼卫生间出口的位置，姜西还没出来，但应该也快了。 法国人不依不饶，始终坚持和他对话，陈鹤予被问得无奈，于是用法语回了他几句。 另一个是英国人，法语对话他只能听懂一半，但这一半也够让他震撼，他动作夸张的作势用手虚捧住耳朵，用英文和陈鹤予对话，陈鹤予听他如此激动热情，轻松笑了下，礼貌性又用英文回应。 两个外国人得到了回应，终于心满意足离开。 …… 宴会厅这边。 一桌人等姜西和陈鹤予一走，已经急不可待，果断切话题，追问灿灿：「小灿灿，你说你在艺术馆见过姜西那个男朋友？他在艺术馆做什么的？」 灿灿老实回答。 「讲解员？！」 「你逗我呢？！」 整桌人都在唏嘘，邻桌的同事，还有边上两桌高中同学桌也纷纷侧耳偷听。 灿灿说：「是讲解员啊，西姐家艺术馆的讲解员都穿红马甲，姐夫哥哥也穿了。」 有位女同事听了，觉得很打破幻想：「我当是——我还以为在艺术馆做副馆长，居然只是讲解员？」 另一位女同事：「幻想破灭了，看人不能光看脸，姜西她怎么想的？」 又一位女同事：「别操心她啦，人家众达小公主啦。」 上厕所归来的邻桌同事正好听到了这一桌人在讨论姜西的男朋友，一句一句居然都是在嫌姜西找了个艺术馆的讲解员做男朋友。 于是他悠悠来了句：「不简单啊，不简单，我和你们说。」 他手上抹着卫生间里蹭来的贵妇级品牌护手霜，抹个不停似的双手交叠一直在抹，借着手上这股高贵的清香，他抬着下巴怼着那桌同事：「我说，你们见过英文法文说的贼6，还被楼下那场国际交流会的两位大使恭维的小艺术馆讲解员吗？姜西这男朋友肯定没那么简单。」 「……」 「……」 这桌同事听了，除了灿灿，皆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有人听不下去，给他翻了个大白眼：「全公司就你嘴里没句实话，瞎扯吧你——」 第三十三章 这桌人在姜西和陈鹤予回来的时候噤声。 灿灿是为姜西打抱不平的，可是不愿意在现在说，毕竟姐夫哥哥还在这里。 她搭在桌上的手被旁边刚刚落座的姜西摇了摇，又被姜西低声笑问道：「怎么了？撅着个嘴，像只小鸭子。」 灿灿把头低下，搅着手指恹恹说：「没什么，西姐。」 十一点五十八分原是韩域和莫壁微订婚仪式开始的时间，外头的海报上有写。可真到了这个时间，整个宴会厅的侍应生开始端着餐品游走，直接上菜了。 没有人来通知说仪式取消，直接开了席。 同桌同事一边夹菜一边奇怪：「小莫刚刚说早点结束仪式好给我们开午宴，不会直接跳过仪式了吧？」 没有人知道，姜西也不清楚。 闹哄哄的宴会厅，连个主人都没有，总之她没看到半个韩家人，也没看到韩域。 菜很快上了大半，姜西坚持不懈的给陈鹤予夹菜，他面前的碗碟里已经叠起高高一堆，还混着清蒸的鱼肉和大龙虾。 「怎么不吃啊？」姜西见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不太饿。」他喝了口饮料，问她：「要喝汤吗？」 桌上刚刚上来的是加过黄栀子的鸡汤，姜西点点头把自己干净的碗递给陈鹤予。 半桌的人都在看他盛汤，很难不承认，这个男人虽然撑死只拿三千块的工资，但他举手投足间都是清贵气。 一时不知道是该羡慕姜西还是继续心疼姜西。 渐渐有人开始敬酒，陈鹤予菜没吃多少，被邻桌过来打招唿的同事连敬好几杯酒，这些人太过热情，姜西拦都拦不住。
第67页 陈鹤予也客气，来者不拒，给他倒红的他就喝红的，给他倒白的他眼睛不眨也直接喝了，姜西只是去边上和高中同学说几句话的时间，陈鹤予在那儿已经被大圈人围住。 眼见形式不太对，姜西端着个酒杯凑进圈里，身子挡在陈鹤予前面，背部紧贴到他胸口，颇有护夫的架势：「喝酒怎么能少得了我呀，来来来，给我倒上，我跟你们喝。」 陈鹤予双手还举着在接酒，姜西钻过来差不多是钻在他怀里了，红酒差点撒到她肩膀，他小退半步，用手腕扶了把她的肩膀让她站稳，「小心点。」脚上还穿着高跟鞋。 站在对面的男同事笑说：「姜西，你明知道我们喝不过你，怎么，跟你男朋友喝几杯你还心疼了？我们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姜西回头看了陈鹤予一眼，他正垂着眼在注视她。 眼眶都红了，还说没喝多少。 她夺了陈鹤予手里的杯子和红酒瓶，把红酒瓶递给对面的同事手里，气势十足的说，「不喝了，不跟你们喝了，陈鹤予，陪我上厕所。」 大片同事都笑了，「真上厕所还是假上厕所啊，你上厕所要男朋友陪？灿灿，你陪你西姐去啊。」 被点名的灿灿啊了一声，看着姜西。 姜西摆摆手，牵牢陈鹤予的手拨开这圈人把他带出去，「别闹。」 姜西顿时有点生气，出去后，姜西一直拉着陈鹤予到楼梯间，细高跟的步子踏得锵锵响。 「走慢点。」陈鹤予拽了下姜西的手腕，两个人停在楼梯转角的地方。 「他们今天干嘛啊，平时明明不这样。」 早觉得不对劲了，开席前上厕所回来就觉得不对劲，用眼睛看都看的出来，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审视。 邻桌那帮来找他喝酒的人也不怀好意，嘴上说着要和他喝一杯认识认识，其实都是在用高度的酒灌他。偏偏陈鹤予今天顺从的不像话，笑都扯不出来了，还一个劲的跟他们喝。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我也不来。」她揪了下他衣角，头低着，在不开心。 陈鹤予确实头有点沉，但还好，他向来能抗晕，缓一会儿就好了。只是喝酒上脸，现在脸色大概是醉态。 「怎么了？」 他低下身，凑到她脸边上想去看她的脸，怕唿吸间都是酒味，他屏了口唿吸，正想着这样要怎么说话，姜西忽然侧过脸直接亲了上来，精准吻住他的唇，身下的手也缠了上来，牢牢圈在他腰上。 她一边亲他，一边说话，每个字都擦着唇：「今天不喜欢他们。」 陈鹤予被亲的有点懵，没回应她，任由她亲，也擦着唇说话：「你生哪门子气？」 她说不来，所以不说，一声不吭开始亲的很专心。陈鹤予担心难闻的酒气到了姜西鼻尖已然成了诱惑，是强大的吸引力，她忍不住要贴得更紧，吻的更重，唇齿纠缠，要让他放粗了唿吸。 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推门出来，随时都会有人撞见他们两个人心无旁骛的靠在转角扶手上接吻，他们各自圈着对方，体感在升温。 「要不要去我家？」姜西忽然抿唇停住，没有抬眼看他，嘴唇还贴在他下巴上。 陈鹤予把头低下来，耳朵靠到她耳边，他真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西抿嘴笑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小声又用力的说：「问你要不要去我家！」 「去干嘛？」他猜到了，但在装傻。 姜西：「……」 姜西：「就是，来一下？」 陈鹤予手搭到她脑后，扶着她脑袋摇了摇，无奈嗤笑了声，「来什么？那个吗？你是色魔吗，一天到晚想睡我。」 她气唿唿的把陈鹤予的手从她头上拽下来，双手锢着他的手，还是很小声的说：「你不想吗？！」 「不想。」他说。 陈鹤予满脸无所谓，喝过酒眼眶红红的，倒是挺欲。 明明看起来他才是想的那一个。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没有吸引力诶。」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几处部位，明明该有的都有，特别是今天她穿的裙子格外修身，姣好身材完全展现。 她抬头，忽然又对上陈鹤予的眼睛。 「看我干嘛，不给你看。」他明明在看她身前的部位。 陈鹤予低低嗯了声，满不在乎的说，「是没什么好看的。」 「你……」姜西气得用手指戳他的腰，这个人说话真是不好听！「你才没什么好看的呢，我有b的，可能是b+！」 没戳几下手指又被他拉走了，陈鹤予安慰性的捏她的脸，「我开玩笑。」他推着她的背往里走，「行了，回去了，出来那么久，你同事要么以为你便秘，要么真以为我们出来那个。」 姜西说：「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走了？」 陈鹤予点了下头：「行，送你回家，还是艺术馆？」 「我当然要回家。」姜西煞有其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呢，难得你请回假，不要浪费，哥哥，要不要去我家？」 「这么热情邀请一个男人去你家真的好吗？」陈鹤予简直无奈又无语。 姜西眉头纠成八字：「女朋友这么热情邀请你，你不去，你还是男人吗？」 「别急着回是不是！」陈鹤予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姜西打断，「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要试试才知道。」
第68页 陈鹤予低头笑了下，没纠结多久，答应，「走吧，去你家，你别那个我就行。」 第三十四章 街头空气闷热，知了挂在枝头烦躁的叫。酒店正门口的喷泉池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涌出来的水花花四溅到了圆坛外，姜西和陈鹤予从大堂出去的时候打打闹闹，路过池子两个人身上都被溅上了水。 姜西更惨，头髮上全是，乍一看跟落汤鸡似的，陈鹤予边笑边用手拨她脸上的水。 门口的门童见了连忙去里面找了条新毛巾送出来，郑重的说了抱歉并把毛巾送给姜西。 「还闹吗？」毛巾盖在姜西头上，陈鹤予漫不经心替她擦，边擦边笑话她，「说你一句像企鹅都能被你追着打，我怀疑你有家暴倾向。」 姜西低眼看了眼脚上的尖头高跟鞋，忽然踏踏两下甩掉了鞋子，光着脚踩到了地上，一下死皮赖脸的说，「不穿鞋子的才是企鹅，现在企鹅走不了路了，要人背背才能回家。」 地面温度直逼四十度，姜西踩了几秒忍不住跳脚，一脚搭在另一脚背上眼巴巴的望着陈鹤予，「我要烫死了！」 「谁让你脱鞋。」嘴上这么说，陈鹤予还是弯腰蹲下去，把她甩在两边的高跟鞋捡回来，摆得整整齐齐的放回她脚前。 这一幕，回忆忽然翻涌上来，姜西忽然想到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一撞。 她本来是在码头蹲崔栩仟，等的渴了就去小店里买了杯西瓜汁，特意嘱咐老闆娘把西瓜汁装在她那个可降解的随行杯里。后来看到了崔栩仟，她追上去，杯子也被她拿在手里没放下，结果崔栩仟没追到，却撞上了陈鹤予，杯子没盖，冰凉的西瓜汁溅了她大半个后背。 再是后来，姜西献完血睡在了他的病床上，她光着脚急跳下床，陈鹤予也是像今天这样，弯腰下去，把她那双红白帆布鞋从鞋架上拿下来，整齐的摆在她跟前。 她对这样的举动莫名很有好感，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弯腰，特别是在你面前弯腰，贴心又绅士。如果上一次她人足够清醒，可能会发现自己在那会儿就有那么一点心动。 时间很短，这一个多月过得很快又像很慢，面前这个男人高大英俊，说话的时候欠欠的还总带着点懒散的语气，可莫名让她好喜欢。 姜西抿着唇笑着穿回鞋，陈鹤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声不吭的转了身，人低下去。 姜西一愣，看着他的背：「怎么了？」 陈鹤予没回头，手撑在膝盖上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依旧懒洋洋的说，「给你十秒考虑，不上来我走了。」 话没说完姜西就跳了上去，陈鹤予手背过去，顺着她的裙子边将她的裙子下摆笼好，手架在她裙边缝上，闷笑了声，「你几斤？」 姜西手先是搭在他肩上，惆怅的说，「刚吃饱得有九十八，很重吗？」 「还好。」他是觉得太轻了，还以为只有八十。 听到陈鹤予这么说，姜西放下心。她今天来的时候把车停在路边，走过去还有一段，心中小小窃喜，这是陈鹤予第一次背她。 和拥抱不一样，两个人面对面拥抱的时候，她脸往他怀里一埋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他人高，低头还能看见她脑袋。现在她在他背上，也是亲密的一种姿势，他看不见她，但她能完完整整的看清他干净的耳廓，白皙的脖颈，还有他脖子上戴着的那根链条项鍊。 夏日炎炎，两个人的身体都很烫。 姜西低下身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右脸贴在他左耳。 「干嘛。」陈鹤予虽然背着她，人还是直挺挺的。 她逗他：「有感受到吗？」 陈鹤予不知姜西所云：「什么？」 姜西勾他脖子的手更紧，紧紧搂住，上身紧密贴在他背上，好笑的说：「现在感觉到了吗，有b+吧？哥哥出点力指不定能c。」 陈鹤予一怔，半晌没说话，但手在她腿上没用力的掐了一下，语气有点崩溃，「能不能正经点？」 「逗逗你嘛，很好玩。」姜西憋笑说。 陈鹤予哼笑了声，「一点都不好玩。」 两个人在上车前决定去姜西家里看电影，总觉得一起看电影是情侣必进行的活动之一，可惜他进不了电影院，所以只能在家里。 路过农贸市场，陈鹤予让姜西靠边停车，他下去买了两个西瓜。 西瓜放在后备箱，陈鹤予关了后备箱的门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过来敲姜西的车窗，问她：「两个够吗？」 她把车窗摇下去，另一只手在解自己的安全带，眼睛牢牢盯住陈鹤予，生怕他转身再回去买西瓜。 她招招手示意陈鹤予低下头来。 「嗯？」他在莫名其妙的气氛中低下头，感受到下巴上的一抹柔软，再是被姜西细软的手指捧住脸，她的嘴唇顺着他下巴的弧度滑上来，勐得啵了一下。 好在是买菜低峰期的下午，这一圈都没有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片停车场只停着三四辆车这样高温的天，车室内大概都被烤得焦烫。 姜西车内的空调打得很足，冷气顺着无隔阂的车窗还有她的亲吻不断扑向他。陈鹤予站在原地，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冷，什么是热，他睁着眼，看到姜西微颤的睫毛，像是虚幻的，像是假的。 「我生日那天，你来这里给我买西瓜了是吗？」姜西低声说。
第69页 陈鹤予默了会儿，「不知道是你生日。」否则绝不会选在那天说那句话。 「没怪你。」他那天在拒绝她，虽然那会儿她还没有表明心意，可他决绝的试图连她表明心意的机会都不给。谁能想到没多久还是走到了一起，现在已经可以这样亲密的拥抱、接吻。 「没怪你，所以没关系。上周小达和我说西瓜是你又出去买的，我想到，你从艺术馆到这里，买了西瓜再回去，天已经黑了是不是？」 「嗯。」他有点严肃，因为姜西突然的正经。 「吐了吗？说实话。」 「还好。」 其实吐到了半夜，胃里东西吐光了，还有返流的液体，还有胆汁。那一晚上，他嘴里都是苦的。 姜西鼓着嘴说，「谁缺你两个西瓜了，还拒绝我，你是不是那会儿就喜欢我了？」 陈鹤予没说话。 「一见钟情？」 「你别自恋。」 「那什么呢，想不出别的。」 「我见你第一眼，是你撞我，第二眼，我也在吐，第三眼，你在献血站睡得打唿，」陈鹤予想想就笑，「我怎么见你钟情？」 姜西皱眉苦恼：「那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不知道。问题这么多，能不能让我先上车？」 姜西才发现他靠在车门上和自己说了大半天，车门一定也很烫，于是赶紧招手让他上来。 话题没再继续，回到家里姜西第一时间打了空调，陈鹤予拎着两个西瓜在门口换鞋。 「拖鞋是我弟弟的。」姜西解释，怕他误会。 陈鹤予嗯了声，进门第一眼看到了厨房，过去把两个西瓜放下。 非常精緻的两室一厅，客厅不大，东西很多，大多都是书，堆在电视柜上，堆在电视柜两边的木架子上，靠墙的展示橱柜里放着许多汽车模型，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有，陈鹤予简直以为自己进了一个小男孩的家里。 东西密，再定眼一看，都是整齐规矩的。 「坐这里。」姜西拍了拍深灰色的布艺沙发。 陈鹤予过去坐下，还在观察，「怎么就两间房？」 姜西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梳头，门开着，空间小，说话听得很清楚：「小区刚开盘的时候，我爸妈投资买的，本来不住这里，原先我们一家四口都住在汽车研究院边上的家属楼。他们去美国了，我一个人才搬过来。」 「你弟几岁？」 「十九，他特聪明，加州理工学院念环境学。」 陈鹤予朝卫生间看了一眼，姜西面上带笑还在梳头。他以为听错了，加州理工的环境学非常不错，她弟弟显然是个学霸，这点挺让他惊讶。另外，已经十九岁了？父母陪读？ 他在心里估计过，以为最多十六岁，不过十六岁选择出国留学这条路也该是个能力自立的大人，国内的情况他不了解，但他念书那会儿同胞也很多，至少他身边的留学朋友没有父母陪读。 「你要吃冰淇淋吗？冰箱里有一大桶的那种。」姜西忽然扯了话题，放下了手里的梳子走了出来。 「你弟弟……」 姜西扯了个干巴巴的笑，眼底眸光暗了暗：「不想说这个。」 陈鹤予没有再问，看着她半干不干的头髮，「我不吃冰淇淋，你去洗个澡吧，我挑个电影，你洗完出来看？」 姜西答应了，脸上笑脸换的很快，一直笑到眼睛都眯起来，回房间找了套干净的衣服，进卫生间前又回了头。 她突发奇想：「陈鹤予，你看纪录片吗？」 液晶电视屏幕亮，开屏的屏保是一张乌蓝色的图，陈鹤予握着遥控器的手忽然一顿，他认出来了，屏保是他的微信头像。 他忽然哑着嗓，「什么纪录片？」 姜西把衣服抱在手里，认真的在抉择，「鲸鱼系列的话我已经看完了，不推荐给你，太血腥，你经常吐可能看了会难受……有个海洋系列的倒是不错，我都没捨得看呢，好像是国外一个团队拍的，在2016年大火过，不过那会儿我在上学没关注过这些，不知道有多火，不过看弹幕都在说这个，应该是好看的。2016年……陈鹤予，你那年有没有关注过？纪录片名是《蔚蓝宝藏》。」 「没有。」 陈鹤予短暂失了会儿神，语气莫名变得很冷淡，「还是看电影吧。」 第三十五章 [vip] 姜西洗完澡在浴室里犹豫了一阵, 纠结要不要喷点香水，远山迷雾味儿的，味道很淡很好闻。 揭开了香水瓶的盖子, 拇指始终没按下去。想了想，还是就这样出去吧。 她穿着一身的灰色，上身是贴身的棉短袖，下身是衬腿长的运动风棉短裤，细软的髮丝被她用一根黑色皮筋随意的绑在脑后, 露出一张清爽干净的素脸, 寡淡又温柔。 姜西打开卫生间的门出来，第一眼没在客厅看到陈鹤予, 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屏幕仍旧亮着，卡着一幕黑色被按了暂停键。她走了两步, 看到了后面厨房陈鹤予正背着在里面切西瓜。 光是站在客厅已经闻到了西瓜的香甜，不用说, 这肯定又是一个口感极佳的好西瓜。绿皮红肉, 陈鹤予对半切了放在一边, 开了水龙头在那里洗手。 姜西忽然走过去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 沉吟说：「我小时候有一阵特别爱看小说，以至于我那会儿特别想谈恋爱, 可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慢慢初中高中身边的同学悄悄开始早恋，我也羡慕她们，总觉得校园里的初恋应该是一件很美好单纯的事, 两个人在一起很纯粹, 对未来也不用考虑, 只要在一起就好。」
第70页 陈鹤予低头看了下姜西交叠成拳在他身前的手，关了水龙头，偏头想看她一眼，可惜太矮了没看清，「怎么突然说这个？」 姜西浅浅笑了下，「我是想说，我一直以为我的初恋一定会在学生时代发生，却没想到会到二十五岁。还有，和你在一起太快，太顺利，总觉得不真实，总觉得你会走。」 陈鹤予甩了甩手上的水，撑在水槽上，一时竟然不想回过身去抱她。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自己。很久，他才低声说，「如果我真的走了呢？」 「那我就等你回来。」姜西想也不想说，圈在他腰上的手更紧，莫名担忧问，「你不会真的会走吧？」 陈鹤予没说话，姜西被这份安静惹得心乱跳，松了手把他身子掰过来，仰着脸看他，以为他该是和她开玩笑的表情，她却看到了他眼底突然来的深沉情绪。 姜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带试探性的语气。 陈鹤予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担心什么。他短暂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如果到时候蒲老师真的找过来，真的要把他带回岛上，他一定要坚持立场：不走。因为姜西在这里。 他弯了弯嘴角，人懒懒散散的靠着身后的橱柜，抬手揽住姜西的背将她半抱过来，单手搭在她肩上，「我不走，没想走。我爸是上海人，我妈是芜周人，他们两个很多年都在外面工作，不着家，不安稳，半生都在飘，现在也是，只不过我妈不在了，我爸现在就一个人飘着，我也很少见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不在了，严谨来说，其实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 姜西想要抬头，被陈鹤予按住后脑勺不让动，他的声音很冷静，但姜西能听得清楚，还有十分微弱的颤意：「什么都没跟你坦白，对你挺不负责的，之前你说我不想说的你都不会问，说实话，那会儿我在心里笑过你傻。笑过之后又觉得，我凭什么值得你盲目。还有很多事，只是现在我在自己心里都还弄不明白，所以什么都没说，谁都没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弄明白，我会第一个告诉你。但短期我应该还没发想明白，再给我点时间。」 姜西没想到陈鹤予会说这些，本能的还是想抬头，后脑勺却被他按得更紧，让她的脸紧紧贴在他胸膛的位置，动不了。 「你有心事吗？」姜西问。 「有。」 「因为家人？」 「一半一半吧，你别乱想，他们不是坏人，在外面飘也不是躲的意思，没人犯过法。」 「我没多想，」姜西急说，手在他腰侧的衣服上抓着，是真没想到他忽然这样说，之前只觉得神秘，现在觉得他身上大概发生过让他难过的事，否则他怎么明明长着一张朝气的脸，却有一双看淡生死的眼。「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心是在安稳跳着的，怀里的人是真实的。陈鹤予不知道怎么说，他想说，大概连你也安慰不了我，可是又想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买烟，最近也很少失眠，这两点，都是在和姜西在一起之后。 陈鹤予忽然低头吻她，小小的一间厨房，两个人懒洋洋的抱着对方，懒洋洋的亲吻，鼻尖是空调打凉后的冷汽，混着姜西刚刚洗完澡的沐浴露清香，还有摆在一旁檯面上两半西瓜的甜味。 陈鹤予没有告诉她，来到这里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在母亲生前待过的城市逗留几个月，见一见母亲的恩师已经算是自己给自己的安慰。没想到能遇见她，这已经不是安慰了，一定是天上的人看到了他觉得太可怜，把姜西作礼物馈赠给了他。 不是安慰，这是恩赐。 「陈鹤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曼德拉说过，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 「不管你的世界是黑是明，你要放心，我都会陪你。」 - - 周一姜西起了个大早到公司，是因为着急要给合作方回復一份邮件，而需要转述的数据都在公司电脑上。 大清早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姜西在办公室敲完了邮件后发送，才去楼下食堂吃早饭，简单的吃了鸡蛋和牛奶，临上楼前又在奶吧买了杯酸奶。 还不到九点，电梯排队的人已经很多，姜西在队伍末尾排好队，肩膀忽然被后面的人拍了拍。 姜西手里的酸奶盖掀到一半转过身去，看到的是陈庭温和的笑容，她叫了声「庭姐」，陈庭点点头，嘴角的弧度简直柔到她心坎儿里。 真是怪了，莫壁微来了之后，同事各个都说莫壁微夺了陈庭在新能源运营部「部花」的称号，可姜西并不觉得，庭姐真是看一次就要被温柔一次的仙颜，她才是看不厌型的漂亮。 「听大家说了，这次小莫订婚你带了男朋友去？可惜周末有事我没能去成，否则也能见到了。」陈庭侧着脸笑说。 姜西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不可惜的，庭姐，下次来塘东了记得唿我，请你来艺术馆吃饭，到时候也能见到。」 陈庭微笑道：「那当然好。」 上了二十五楼，两人的工位离得远，分了两边走，姜西把酸奶放到办公桌上后换拿了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办公室人还不多，姜西远远透过茶水间的门框没看见里面有人，走近了才听见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嘲讽的大笑声。 姜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驻足在门外。 闵允歌笑到扶肚子：「你说什么？你说姜西的男朋友年纪比她大，居然只是个艺术馆的讲解员？哎哟，我以为她眼光能高到天上去，没想到这么不挑？」
第71页 姜西辨出了另一个是it部门杨工的声音：「轻一点，别让人听见，毕竟你没去小莫的订婚宴，没见过人，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定人家男朋友就是人好呢。」 「好又怎样，到时候结了婚姜西养他吗？这不就是包养了个男人嘛。」闵允歌摇摇头，继续大笑，「这可够我笑好几天了，昨天欣欣和我说我还不信，我以为她听错了呢，连问了好几个人！」 「她男朋友长得很好，也挺礼貌的，说不来，总觉得不像单纯做这份工作的。」 「不像又能怎么了？啧啧，二十几岁做着四五十岁的工作。」 「允歌，」杨工苦恼在劝，「别说了，早知道不告诉你。」 「那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我就喜欢听她八卦怎么了，太逗了，真没想到她的眼光仅仅如此！」 茶水间的玻璃门被瓷杯敲了敲，发出刺耳的锐声，姜西倚靠在玻璃门上，冷笑着盯住闵允歌。 「什么叫仅仅如此，你在拿我和谁比，和你吗？」 姜西走到闵允歌身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说，嗤笑道，「本来想接杯温水倒你脑袋上的，后来仔细想一想，你这脑袋已经够发昏了，再被烫一下，是不是直接就要烧坏了？」姜西露出可惜的表情，「那可不行啊，那不是直接就废了嘛。」 闵允歌前一秒还被吓了一跳，后一秒马上板着脸瞪姜西：「你说什么呢！」 「我他妈还想问你说什么呢？」 姜西把杯子重重的往大理石檯面上一放，「咚」一声清脆巨响，闵允歌被吓得整个人一机灵。 「什么意思啊闵允歌，你到底在看不起谁呢？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男朋友？如果你是看不起我，好，你尽管看不起，我根本不在乎你看我那点眼神。如果你是看不起我男朋友，我今天把话放这了，再让我听到你说他半个字，我动动嘴就能让你离开众达。不是总在我背后说我在众达有关系吗？对，我承认了，我有，所以你千万别惹到我。」 作者有话说： · · 陈鹤予亮身份前，西西护他多一点 陈鹤予亮身份后，他护西西多很多～ 作者微博是：姜芋几 博文：【我们西西子】 第三十六章 【一更】 [vip] 正是来上班的点, 多多少少茶水间外会有人听到动静。 很快，玻璃门外有人探了半个身子，没出几秒又来一个。 姜西和闵允歌两个人僵持着, 仰着下巴谁也不愿意低头。杨工站在闵允歌身后看着两个女人之间不断燃起的气焰，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姜西和允歌这是怎么了？」门口的人压低声音说。 「嘘！」欣欣压着嗓子，「吵架啦，允歌又在背后聊姜西的八卦，这不正好被姜西听见。」 「什么八卦？」 「姜西的男朋友, 就我们那天见到的那个。我也没听清, 姜西好像是为她男朋友抱不平。」 「……」 「允歌这回是撞枪口上了，前天在小莫订婚宴上我就看出来了, 姜西是真护着她男朋友，营销部门那几个男同志找她男朋友喝了几杯酒, 姜西心疼的直接带着人走了，你都不知道后来那些男同志怎么在背后说……」 姜西最后气不过, 把闵允歌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 里面是滚烫的热水, 闵允歌惊得一后退，大唿：「你干嘛！」 「使不得使不得, 姜西，你冷静一点！允歌不该这么说, 她下次不会了！」 杨工见状连忙过来拦，门口原本看戏的几个人也瞪了眼睛纷纷跑进来，茶水间一下被围得满满的。 好气，她真的很想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 毫不犹豫的泼闵允歌一脸水, 哪怕惹急了闵允歌被她反泼一身水也没关系, 就是想出一口气。 可是压了无数遍，她抬不起手那么做，心里到底还是告诉自己，这样的行为太损人品，特别是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在公司这样的场合下，不合情理。 姜西冷冷的盯了闵允歌一阵，拿着她的杯子走向洗杯台，哗一声将她杯子里的水倒空。 倒光她的水就算报復了，姜西把闵允歌的杯子放在一边，若无其事的拿回自己的杯子去接了一杯温水。 同事都僵在那里，姜西也觉得大家真是搞笑，看热闹果然不会嫌事大。 她忽然就很怀念以前在研究院的日子，身边无论同龄人还是前辈，都是温和的，都是充满善意的，大家除了聊工作也聊生活，相互尊重，相互热爱。 「看不起人之前，先得让人看得起，你以为你多招我待见？」姜西离开茶水间前还是忍不住补了这么一句。 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姜西从桌柜里拿出了薄薄的空调毯披上，裹住手臂，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心不在焉的打字。 微信亮了小红点，是一旁的灿灿发过来一个太阳当空照的动图表情。 灿灿：西姐，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我请你吃呀？ 姜西偏头看旁边工位的灿灿，灿灿手撑着脸沖姜西挑眉灿烂一笑。 知道整个办公区都在传她和闵允歌今天在茶水间吵架的事，灿灿是想安慰她，姜西心里感激，但确实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她笑笑打字：我没事，别担心。 上午十点整，运营部例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新能源分部部长在散会之前临时通知午饭结束后加一个会议，是关于新能源汽车第五代的事。
第72页 一波人坐电梯下楼去食堂，二组的人都在茫然讨论第五代的事因为崔栩仟团队拒绝代言几乎被搁置了，一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加了一个相关会议。 「部长那边是不是收到崔栩仟团队的新消息了？崔栩仟会不会同意做我们的形象大使啦！」灿灿挽着姜西的手臂摇了摇，有些激动。 姜西回忆了一下部长说话时候的表情，并不这么想。如果崔栩仟接了众达的代言，一定是让整个部门甚至集团欣喜的事。但部长刚才说话的表情，显然是严肃惆怅的。 新能源第五代也一直是压在姜西心上的心头大事，代言事关众达整个集团的门面，形象大使一定需要慎重，当初他们两个小组连续讨论了将近两个月才筛选出崔栩仟这么一个艺人，完美的符合新能源第五代的形象，如果再换一个，她似乎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但姜西其实也听到了些旁的消息，一组那边对崔栩仟几乎是放弃状态，已经积极在寻找新人选，只有他们二组还在僵着，组长和姜西都决定找机会当面和崔栩仟团队的周小姐谈一谈。 不过前不久，姜西这边收到了崔栩仟团队的三度拒绝，这次她心态是真有点崩了，对于面谈几乎不抱希望。 姜西脸色不佳，灿灿以为姜西还在为闵允歌的事情生气，到了食堂门口硬是拽着她往反方向走，说是去外面的综合体吃寿喜锅。 姜西走了两步后没拒绝。也好，否则到时候在食堂同事又要坐一堆，她现在没有聊天的心思。 两个人点了一份寿喜锅，多加了一份韩式拉面，灿灿下单之前问：「西姐，吃辣吗？」 「一点点。」 「那我要微辣哦。」 「可以。」姜西手里捧着大麦茶的杯子，点了点头，她从在店里坐下之后就有些愣神，发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情绪交杂在一起，是有些失落感。 灿灿点完菜之后将手机放在一旁，掌心在膝盖上摩了摩，开了口：「西姐，你不要不开心了，不要听他们嘴碎说的，你都不知道你和姐夫哥哥站在一起有多养眼！我男朋友要是有姐夫哥哥一半帅，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论彩虹屁，姜西一直对灿灿很服气，她勉强笑了下，放下手里拿了好一会儿的杯子，弯了弯唇认真问：「灿灿，你对你另一半的职业有什么要求吗？我指结婚。」 「职业？」灿灿苦恼，「职业我没想过，但我的男朋友一定要会讲话，不能像闷葫芦一样，闷葫芦和我在一起可就太难受了。」 「也对，你还没毕业，应该想不到这层。」 「西姐，那你呢？」灿灿虽然不认同同事们对姜西的嘴碎，但她认同他们说的姜西的条件，人美心善又有钱，就算在众达找一个的外在条件大概都比姐夫哥哥好很多。 店里播放起一首节奏慢的韩文歌，很像某部催泪电影的主题曲，姜西的手不自觉的又握到了杯子上，「认识他以前，我对自己的感情挺迷茫。」 「我从来没想过我在之后会和谁在一起，但能确定那个人肯定不是我身边的人，也肯定是没有出现过的人，所以我想不到他会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职业。」 姜西在回忆：「我也是认识他之后才发现自己在感情里算是冲动的，很奇怪，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很让人心动，大多时候也让人心疼，不知不觉我就很想和他在一起，很想有名有份的抱抱他，所以就死皮赖脸的追了他一下。不过他挺不禁追，我们在一起很顺利。」 「直到今天，直到我听到闵允歌说的话，我也不觉得他这样一个职业值得我『包养』，多难听的字眼？即便是很低的工资，即便这样的工资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的婚后生活，但他又不是什么都没在做。今天让我更生气的是闵允歌的这种认知，很不尊重人。」 「西姐，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通常会安慰自己：你要想着，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一定会过得比她好，很好很好，好到她羡慕你羡慕到哭！」 灿灿做了个哭哭的表情说，「就这样，就这么哭，西姐，你想一下她哭的样子。」 灿灿皱着眉头，弯着眼睛和嘴巴在假哭，整张脸几乎扭曲在一起，姜西听着灿灿的话想像了一下闵允歌的哭脸，倒真有点好笑。 「好啦，」姜西真心在笑，「谢谢你灿灿，不过真没什么，你不问我我也不会想说这个，和她同事一场，朋友都算不上，不值得为她生太久的气。」 灿灿扁扁嘴：「那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因为她在发愁第五代的事。 「你有想过其他合适第五代的形象大使人选吗？」姜西忽然问。 灿灿本能摇头：「我们二组的人都不会有别的想法。」 答案当然令人欣慰。不过没想到午饭结束后的会议，新能源分部部长要宣布的竟然是重选第五代形象大使的事。 大会议室里，部长站在主讲人的座位后，用遥控器翻了白幕布上的ppt画影，界面上出现一张单人照片，是钢琴演奏家郁家合的照片。身着黑色燕尾服，笔直挺立站在金色大舞台上，嘴角带着很浅很浅的礼貌笑意。 郁家合，二十五岁，毕业于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多次获德国古典回声奖，去年归国发展，因才华与颜值兼备在国内已收穫大批粉丝，近期因担任某选秀综艺的发起人，热度大涨，目前在社交软体上的话题讨论度直冲榜单前三。
第73页 「首先要和大家说下这事。第五代新能源汽车形象大使这件事，研究院那边虽然没有给我们压力，但我们也必须清楚，第五代上市在即，形象大使人选必须尽快定下。先前我们把所有精力都花费在崔栩仟身上，说实话，有些浪费了，我贊同二组这边坚持崔栩仟作最后的争取，但不贊同持续的无用功。」 「过去我们力求各车型形象大使以「成熟睿智」为标准，但新能源第五代不同，这是一款需要打破陈念的车型，力求「年轻澎湃」，所以在选择上，年龄范围已经局限到了二十五岁之内，对于汽车代言确实有难度。但目前，我们有了一位很好的人选。郁家合，想必最近上网大家也经常能在热搜榜单上看见他，感谢一组这边小莫的推荐。论人气，目前来说崔栩仟和郁家合较为相当，只是郁家合这边可能缺少一些环保活动的资源，不过不要紧，如果定了之后我们手头上也有很多环保活动可以推荐建议他参加。通过小莫，我们一组这边也和郁家合取得了联繫，虽说还没收到答覆，但争取一下不是太大问题。」部长说着，带感激的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莫壁微。 部长扫了一眼椭圆办公桌上的人，「大家有什么意见？」 会议室一瞬间的安静，忽然有道不可置信且惊嘆的声音：「为什么？」 姜西人靠在椅背上，双手都放在桌下，看了一眼莫壁微，又把目光移向部长，她在问：「二组的同事，请问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我们部门已经和郁先生取得联繫这件事，还是我们二组的同事都不知情？」 稀稀拉拉有了愤愤的不知道的声音。 姜西气笑了，「就事论事，不管是新能源第五代的代言，还是之前第四代第三代的大小活动，任何活动下决定前不都是一组和二组共同商讨再定计划和结果的？为什么这件事有特例，为什么在二组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组已经和拟合作代言人取得了联繫？」 不止姜西一个人懵了，二组的组员听到部长前半段话已经坐立不得，这是来自一组的下马威啊。 二组组员说： 「小莫新来不熟悉我们的工作流程可以理解，怎么，一组的老组员也不知道知会一声了，哪怕在群里？」 「不合规了部长，我们连接收邮件通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七嘴八舌都在表达不满。 一组组长听了一阵出来说：「大家也倒不必这么激动，今天这场会议的目的不就是在讨论，决定还没有下，我们听取每一位组员的意见，也并不是说只定郁家合了。」 二组组长：「真是搞笑了，会议都是临时加的会，说得和特意来找我们商量的一样。部长，是不是这次的代言合作交给一组就可以了，如果谈不下来，二组这边也不需要出力？那这会找我们干嘛，光是一组组内开会就好了啊，我们应该坐在一边旁听。」 一组组长：「并没有决定郁家合……」 二组组长：「重点不是郁家合！是知情权，同一个部门的知情权！」 「……」 会议到后面成了一场辩论赛，两组组员都不甘愿低头。 争论到底，还是部长和一组理亏。形象大使这样的大型决策本就是双组同部门要经过商讨、计划、草拟合作案、审核合作案之后再放出合作邀请，而这次一组这边却直接越了前四步和合作方取得联繫，实属违规。 部长和一组组长最后被叫去了闫青山办公室。 散会的时候两个组的人员脸色都很难看，一个比一个脸黑的走出了会议室。 莫壁微和姜西默契的留下，在人走光之后，姜西过去关上了会议室前后两扇门。 姜西手里绕着一支笔，关好门后慢悠悠的走回去，没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在莫壁微右边就近拉开了一把椅子，人坐上了，笔往桌上一放，「说说吧，老同学，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第三十七章 【二更】 [vip] 莫壁微的眉毛属于美人眉, 细细弯弯，即使是蹙起来也是好看的。 「我的下一步计划？」莫壁微抿唇微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西点点头, 一本正经提醒，「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小莫，郁家合是你叔叔的儿子, 在你叔叔和你妈刚结婚的前两年, 你们还住在一起。」 莫壁微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所以呢, 我提议请我弟弟做代言人有什么问题？说出来也没什么，让大家知道也没什么, 毕竟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家合的经纪人手里。倒是你，姜西, 你这么执着崔栩仟干什么, 你的组员也是, 我搞不懂了，这个不行换一个又怎么了, 你这么死盯着崔栩仟不放，你不放, 韩域也不放，韩域他都快把ac的资源全给崔栩仟了你知不知道？」 莫壁微说到最后有些手抖，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 她虽然是韩域公开过的未婚妻，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有的也这个名分, 实际上韩域做什么事都轮不到她过问。 姜西想争取崔栩仟做代言人, 韩域也不止一次向崔栩仟团队发出邀请，他已经疯了，什么资源都给崔栩仟送，利用着一切他能利用的人脉。 可笑的是，崔栩仟的团队不识相到不行。他们态度坚决，不接受众达这份代言。 姜西怔了怔，在反应莫壁微的话，「这和韩域有什么关系？」
第74页 莫壁微笑，「看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还什么事都做的这么起劲，有时候我都在想，他到底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还是他真的是疯了。」 姜西听得一知半解，想要继续追问，会议室的门忽然被外面的人敲了敲，外面的人推了半扇门进来问，「到我们用会议室了，你们还没结束吗？」 莫壁微沖开门那人笑笑：「没，我们已经用好了，你们请进。」 …… 二组组长还是在和一组组长吵，今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异常沉闷。 姜西也是从早上开始胸闷到了下午，人难受得不行，头也晕。 下班前，她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后给陈鹤予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 陈鹤予回了张图片，是他用手机拍的一张铁树照片。 姜西点开他发的照片看了好久，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她看到铁树底座的表面刻了「zd」两个英文字母。 姜西：你在我公司楼下？！ 陈鹤予：准确来说，来接你下班。 准确来说，是顺路接她下班。 崔栩仟临时回了趟临州，要用车，打了个电话给陈鹤予，让他把车给他开到市中心来。好在陈鹤予今天轮到休息，就替他把车开了过来。 很近，崔栩仟需要用车的地方和姜西的公司仅一条马路之隔。把车送到了地方，崔栩仟留陈鹤予坐会儿他也没答应，再半小时姜西就下班。 众达大厦底楼专设了休息区，在靠近电梯的位置，陈鹤予人没在休息区坐下，就在一旁靠着墙站着，手里在给姜西回消息。 姜西问了他怎么会突然来接她下班，他一定没这么好心。 陈鹤予老老实实说了实话：只是路过。 姜西让陈鹤予在楼下等着，她要先去二楼食堂买西瓜再下来。 下班的时间点一到，第一波人从电梯里陆续出来，头两个女人嘴里唉声嘆气。 那两人手挽着手走路在聊：「真要哭了，听说新车形象大使找崔栩仟已经吹了，要换人了。」 另一人嘆气，「听二十五楼的人说是要换成郁家合，真是，这谁想的，落差也太大了。我还是吃小仟的颜。」 边上有人听见了，大概是和前两个相熟的同事：「谁说要换？姜西不是一直在争取崔栩仟吗？」 那两人不约而同：「谁是姜西？」 「就二十五楼运营部的，就是闫副总特地破例给过她一周的假去蹲崔栩仟的那个，大家不都传她是闫副总的私生女来着！」 「哦哦，她啊，你说私生女我就知道了嘛……」 唉声嘆气的两个女人越走越远，陈鹤予低头盯着边上那盆铁树一时未动。 忽然，肩侧被人拍了拍，陈鹤予转过身去，看到双颊粉红的姜西仰着脸看他，喘得很厉害，她把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的沖他说：「陈鹤予，猜我买到西瓜了没有？」 「买到了？」陈鹤予往她身后的走廊看了一眼，再过去是安全出口的位置，他一愣：「你跑下来的？」 姜西献宝似的把背在身后的西瓜亮出来，切块整齐的一盒，「还好我跑得快，最后一盒，我买到啦！」 姜西一边说，人一边往陈鹤予身上凑，用额头抵了一会儿他的手臂。 身体一有接触，姜西情绪又莫名低下去，但掩饰着，没让他看到她的脸色，只低声说，「陈鹤予，我今天有点想你。」 在办公室看到他发来消息的那一秒，简直要开心哭了。怪不得以前的朋友都劝她谈恋爱，原来是这样，因为喜欢的人的一句话就可以赶走一天的坏心情。 她刚才在工位上准备关电脑的时候，灿灿还忐忑凑上来，不知道她是在哭在笑，但多半猜她是哭：「……西姐，你……」 「我男朋友来接我下班啦！」她说得不声不响，也足够身边这一圈人听到了。 原来是在笑，灿灿顿时就明白了苦了一天脸的西姐为什么这会儿就开心了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说多少话哄都没有用，西姐都是笑了一下很快回应她，脸上的神色很快又会淡下去。再加上后来的会一开，她脸上半个笑都挤不出来了。 灿灿替她高兴，连忙多哄几句：「太幸福了吧，好羡慕你！我也要赶紧找一个男朋友接我下班！」 姜西心情的确好，说话的嗓门都有了正调，她一边推椅子一边把包往身上挂：「没事，找不到姐姐以后帮你介绍，我先走了哈。」 电梯人太多，上下两趟都显示满载，姜西低眼看了一下脚上的鞋子，还好今天穿的是帆布鞋，于是离开排队的队伍直接去了楼道。 她从二十五楼跑到了三楼食堂买西瓜，老闆娘见是眼熟的她，直接把最后一盒西瓜拿了出来，笑说：「怪不得这盒没卖出去，原来是在等你。」 听到这话姜西也很高兴，从三楼再跑到一楼，一出楼梯间直接看到了陈鹤予的背影。 他真的是个很惹眼的人，光是背着电梯出来的人群站着，也有下来的人第一反应是过去看他，走了两步，又回去看他，如果身边有人，还要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一阵，叫人一起回头再看看他。 姜西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陈鹤予忽然问她为什么是跑下来，她莫名没由来的觉得有点委屈，说不来的委屈。 他在心疼她，眼神看得出。
第75页 崩了一会儿的情绪还是转为了低落，姜西只能靠了他一会儿，手指扣着那盒西瓜，告诉他，她想他。 「不是二十四小时前才见过面？」 陈鹤予压低了声音，转头一看，发觉了电梯那边频频有人看过来，他看到了前两天宴会厅上姜西的同事，点了点头算是和他们打了招唿，又一波，又点头打招唿。 陈鹤予人没动，因为发觉了姜西似乎有点情绪，也不催她把脸抬起来。 「天还早，要不要吃个晚饭再回去？」 两个人干站了一会儿，陈鹤予估计姜西的同事全下来了，电梯出口那边他眼熟的人在看过来，不眼熟的人也在看过来，后面还有姜西带的那个实习生，看到他们后沖他激动的挥了好一阵的手。 姜西呜咽了声，不算回应，陈鹤予低下头去看了她的脸，她迅速偏向另一边。 「你知道我们这样挺高调的吗。」陈鹤予无奈笑了声，扶着她的后脑勺想把她脸捞起来。 姜西摇了摇头不让他动，抬手把陈鹤予的手拽下来，「让他们看，你第一次来接我，我很得意的。」 「嗯，都看我，你脸低着也不用羞。」 她笑嘻嘻的在他手臂上一阵蹭。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姜西扶着自己的刘海终于抬头，向下弯唇憋笑说，「不在外面吃，要不要去我家？」 陈鹤予：「……」 姜西坚持不懈：「要不要去我家？」 她伸手要去拉他的手，陈鹤予倒退两步，脚跟挨上了后面的铁树，直接挪了个位置，姜西还在重复那句话，他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要不要去我家啊陈鹤予。」 「……你轻点声。」 「那你去不去我家？！」 「……不去，闭嘴。」 姜西手里抱着小小一盒西瓜快步跟上他，一直走出大厦，见他要往园区的出口走，「错啦错啦，我车停在后面。」 陈鹤予没回头，从后面看过去他像是在无奈扶额，姜西顿时觉得很开心，小跑两步就上前抓住了他扶额的手，拉着他往反方向走。 一路又遇到从大厦正门出来的同事，姜西笑盈盈的和她们打招唿，没走两步，姜西半个人几乎挂到了陈鹤予身上，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去不去我家啊？」 陈鹤予几乎咬着牙说：「不去。」 「怕什么，这次不对你动手动脚。」她自信的说。 陈鹤予才不相信她，认识姜西之后他才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女人嘴里的鬼话，说好不做那种事，倒也确实没做，可在她家里这样一个安逸的没人会打扰的环境下，姜西绝对保证不了自己想要和他更亲密的语言挑逗。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正正经经，相处起来没什么正调，谈起恋爱来更简直了，什么露骨的话都说的出。那天陈鹤予在她家待了半天，一半的时间都躲在卫生间不让她靠近。 惹火上身。 姜西的车停在园区后面的停车场，陈鹤予刚上副驾坐好，右手在座椅边上捞安全带，手刚把安全带移到胸口的位置，姜西那边砰一声关了车门，她人大概都没坐好，直接越了过来，双手攀在他两侧的肩膀上。 极其变扭的姿势，姜西单腿半跪在椅子上，上半身越在他身前，她看着他，低低叫了声「陈鹤予」。 他皱眉，回忆着刚到她公司楼下的时候，最先出电梯那三个女人的对话。 大概能确定了，他陪小仟去北京的那一次，住的是北京的ac酒店，在那里，小仟见的人就是姜西。 以前怀疑过，但觉得不该这么巧，特别那天在小仟家里听到了他和史乔岳的对话，说众达坚持邀请小仟代言汽车，还说ac酒店的老闆韩域为了帮那个众达负责代言合作的对接人，竟然愿意把自己酒店集团的代言也给小仟做。 虽然没从姜西嘴里听说过小仟，但那因为她很少在他面前提工作的事。一个代言迟迟没搞定，这对于她来说，应该是烦心事。 在姜西说要去的订婚宴的准新郎是韩域的时候，陈鹤予在心里基本清晰了。原来绕了这么一圈，他和姜西最初能在码头见面，竟然是因为她在那里等小仟。 陈鹤予松了安全带，头抵在座椅背上，嗯了一声。 「工作不顺利吗。」陈鹤予问着她，感受到她的脸在贴过来。他担心她这个变扭的姿势会腰酸腿酸，于是扶住了她的腰。 她没亲他，只是用脸贴着他的脸，大概撑不住了，眼泪滚下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有，是滚烫的。 他心里勐的一疼，像被人狠狠掐了下。 「姜西？」他想看她，没见过她哭。 姜西却抬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一抹，顺便也把蹭到他脸上的抹了干净。 「如果今天你不来接我，我肯定不哭的，可能明天就好了，不会哭的。」 她越说声音越哑，她越哑他心疼得越厉害。 手在边上的键摸索着，找到了移动座椅的键，副驾驶的座位慢慢往后移，他把她抱了过来，她顺利侧着坐在他腿上，于是双手一攀，圈住了他的脖子，脸窝在他颈窝，额头抵在他下巴上，吸了吸鼻子，呜咽。 「他们都安慰我说，努力争取过的就不用后悔，可是我听不进去。我挺倔的，在生活当中还好，可是在工作上就是有牛脾气，认定了一件事只要没做好就是很难过，会失望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第76页 「我争取过了，很努力争取过，这个项目一直是我在跟，我一直以为对方拒绝可能还是条件不够好，也许再加码对方再考虑下会同意的。但是，今天才知道还有人在帮我争取，给他们开了很好很好的条件，给的条件好到无论谁听了都要惊嘆。可是，还是没有成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能明白过来了，不是条件不好，是他们看不上众达。」 这次她的眼泪滑在他锁骨上，一直顺下去，落进衣服里，好像碰到了那枚吊坠。 陈鹤予沉声宽慰：「不是你的问题。」 姜西鼻子更酸，她很想说，是她的问题啊，一直都是她的问题。 如果仅仅是因为条件开得不够好，那确实不止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可是，如果对方完全是因为众达的品牌形象拒绝，那就是她的问题啊…… 姜西说不出口，她做过一件让她后悔又不后悔的事。她大学念的专业是为了众达，她好好学习是为了众达，她毕了业就进众达也是为了众达，她想为众达选一个完美代言人也是为了众达，这么多年，想弥补自己的遗憾，想弥补众达。 却好像，总是做不出进步。 「所以，如果这个确定项目有变，你也不会争取了？」陈鹤予看了一眼餐巾纸的位置，太远了，手里抱着个人，肯定够不着。 他拉了拉胸前的衣服，短袖下摆扯松，他头没动，只是扯着自己的短袖圆领往她脸上送，用领子给她擦眼泪，又补了声「先不哭」。 心疼坏了。想着，好在今天来接她了。 这一次，居然还是得感谢小仟，感谢他突然回来，感谢他突然要车。 姜西自己接过他的领子擦眼泪，因为他刚刚没擦对位置，都蹭上鼻涕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都说了我是牛脾气，没定呢，我才不会放弃。过两天，我要再给他们发一封邮件，看看能不能约着和我们组长一起和他再见一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俨然没了哭腔，字字铿锵有力。陈鹤予感嘆女人还真是多变，无奈笑了声，「好。我觉得你肯定能见成。」 姜西最后用他衣领把眼泪蹭干净，从他颈窝里抬起脸看着他，很严肃的说：「不能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你就对我有信心呀，你没跑过这个项目，你都不知道有多难，对方……」 姜西想想前段时间的苦痛经歷就很苦恼，她认真的告诉他：「你没见过他，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有有多难了。」 「哦。」陈鹤予固执的说，「我说能见到就能见到。」 姜西摸了摸自己哭红的鼻子，斜睨他，哀怨得又嘆了口长气。 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最后是陈鹤予开车把他送回去，把车在她小区的地下车库停好，他准备走回去，姜西却拉住他不让走了。 「再不走就天黑了。」陈鹤予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了。」 「你可以过夜，这次保证不蹭你！」姜西举手做发誓状，她脸上眼睛鼻子还是红的，楚楚可怜，可是露出的笑容格外不怀好意。 蹭…… 她倒是爱蹭。 陈鹤予懒得争论打算直接走人，却被姜西一把拉回来，让他靠在她那辆小白车的车门上。 她双手撑在他两边，女人的手到底没有男人长，这样一套车咚的动作被姜西整成了校园大姐大收保护费的架势。 陈鹤予失笑，人懒洋洋的站着，也不挣扎，冷冷的抱住手臂控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别用下巴蹭我。」 姜西顺势把下巴搁在他手臂上，「不想你走，你走了又会想你。」 「回去给你视频。」 「视频不能亲亲。」 陈鹤予看了她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她可怜，哭成这副样子。 但又觉得有点无奈，刚刚还在公司嚎着自己做不好事情，现在已经能收好情绪在这边调戏男朋友了。收放自如，他很佩服。 陈鹤予将手臂上搁着的小下巴抬起来，低头碰了下她嘴唇，她嘟着嘴迎。陈鹤予敷衍的说，「好了，亲过了，我走了。」 「哥哥你没有心。」 「不准叫哥哥。」 「陈鹤予你没有心。」 「没心就没你，」他挪开她下巴，搂她的背把她抱过来，有些无语的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就没见过你这么色的女孩子。」 姜西在他怀里挣扎了一把，「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不想对女朋友做点什么的男人呢！」 「别为你色魔的身份找藉口。」 「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姜西张了张嘴，又闭上，「不对，应该不是，你只是不想我碰你，我稍稍碰下你还是会有反应的。陈鹤予，我听说处男都比较容易起反应，经过我对你一番考察，你该还不会是……唔——！」 陈鹤予捂着姜西的嘴一路把她送到电梯口，绝了，这什么神仙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姜西没告诉陈鹤予，这个恼火的项目是要和崔栩仟合作是因为：没官宣代言人，只是拟邀请阶段，应当是保密的。（韩域会知道是因为是闫青山告诉他的） 陈鹤予知道情况后还没告诉姜西他其实认识小仟，是因为：我要给老婆一个惊喜 哥哥沖啊！一定要为西西助力成功！ 第三十八章 [vip] 2015年1月, 一部由芜周市环保协会联合多国独立自制的海洋大纪录片《蔚蓝宝藏》荣登央台播出，十二期节目，首期播出即在网络上引起轰动, 亦掀起一阵环保热潮。
第77页 纪录片《蔚蓝宝藏》并非以发展旅游经济为噱头，而是真实完整的刻画了当今国内部分海域生态环境的恶劣程度，揭示海洋生物死亡数量，还有秘密的违规捕捞、海洋垃圾等。 前二期节目，镜头涌入深海特刻画一个幽深而富饶的蔚蓝无声世界, 影像唯美不乏震撼沉重。而自第三期播出时, 水下镜头在海底一闪，忽然转为海岸, 伴随着潺潺浪拍岸打的水声，画面有了第一句声音旁白, 水上水下的镜头画面也转为鲜活生动。 拍摄团队料到节目播出会在网络上展开讨论度，却不曾料到其中有一条热门话题的关注点会在旁白解说员的澄澈声线。网友是耐不住好奇心的, 扒了又扒, 通过多方确认, 终于扒出这位旁白声线与海洋纪录片氛围绝配的纪录片解说员，竟还是《蔚蓝宝藏》的最年轻的总策划人, cheney chen。 cheney chen。那年他不过24岁，执行策划的纪录片《蔚蓝宝藏》荣登纪录片关注度第一名, 并在欧美各在院线同步播出，这个少年凭着无声胜有声的声线和超脱年纪的潜能，被公众无目的探讨，连着多日成了话题榜首。 那年他还是在安心做片, 网上风风雨雨称他是个少有的天才制片少年, 而他断着网, 带着团队开始辗转多国取景。同年12月，《蔚蓝宝藏》第二季播出。 --- 塘东老街西，青瓦白墙的徽式楼院内，崔栩仟搬了个矮板凳在假山旁边的空地放下，瞅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半躺在假山半山腰上的史乔岳。 「小岳哥，你要不还是下来说话，」崔栩仟仰头说，「你有什么想问的，我能答就答，你坐那儿我倒也不是怕你摔下来，就是怕这山质量不好，被你坐塌了。」 史乔岳半坐半躺在原位，脸上盖着本杂志遮光，身体一动不动，只问：「你哥什么时候到？」 崔栩仟见他还是不肯下来，无奈，只在小板凳上坐下后说，「打过电话了，他说这会儿馆里有点忙，恐怕还要再等会儿，两三点会好点。」 「两三点？」史乔岳把脸上的杂志一掀，急沖沖的说，「我可等不了这么久啊！」 崔栩仟：「……」 崔栩仟：「你人都来这了，什么工作都抛下了，等几个小时还等不了了？也行，那你回北京去吧，省的到时候老总把你一顿骂。」 「骂我？」史乔岳哼笑了声，又躺回去，这次把杂志该在了胸口的位置，手还在上面拍了拍说，「被我发现这么一号神秘人物，他敢骂我？谈成了他能给我跪下！」 雨刚刚下过，青石板地面斑驳水迹，崔栩仟曲着长腿，又一下没一下的就近找水坑踩，提醒道：「小岳哥，我劝你别对我哥抱什么希望，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他已经退出《蔚蓝》的拍摄团队了，《蔚蓝》的拍摄现在差不多是搁置阶段，你想要他回去拍第三季的话，真没什么可能。」 史乔岳听不进去：「你说得那么笃定干什么，知不知道这四年大家都在等这部片子的消息？热度没有断，这部纪录片的热度就从来没断过，你想想国内哪部纪录片能做成这样，还有你哥註册的微博帐号，一条微博都没发，光是一个cheney chen的认证，粉丝有多少？将近七位数！」 史乔岳激动了一天，大早上就从北京飞过来了，这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蔚蓝深海》是个热度，cheney chen是个热度，第三季回归是个热度，小仟，听小岳哥的，你和你哥关系这么好，只要你帮我一起劝你哥帮这个忙，无论他亲自回去拍也好，或者把你推荐到他们拍摄团队也好，只要你能出境——哦不，就像你哥当年以声出境就够了！我敢保证，从此你星途坦荡，你想要多好的片源，只要你招招手，所有人都会举着双手递上来。」 「我才不会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崔栩仟顿了顿，手肘撑在膝盖上抓了抓头髮说，「小岳哥，我哥够低调了，你到底哪里来的消息？」 史乔岳意味深长笑道，「你哥是低调，但你哥也只在国内低调。」他把抱在手里当宝贝的杂志往下一丢，崔栩仟伸手稳稳接住，见他翻开了，史乔岳悠悠说，「翻到第十七页，看看24岁的你哥。」 「也是巧啊，这一堆旧杂志都是你担任海洋公益大使之后人家送来的，我放在公司书架之后就没动过。没想到我昨天恰好路过，偏偏是它掉下来砸我脑袋，偏偏它掉到地上之后展开了这一页叫我看见，小仟你说，这是不是都是缘分？」 崔栩仟笑不出来。 今早接到史乔岳电话就够他震惊的，没想到他匆匆从北京赶过来，居然是因为知道了陈鹤予的事情。 史乔岳在崔栩仟心里哪里都好，他在演艺圈能够安心拍着自己想拍的东西，拿着想拿的资源，史乔岳也确实费了不少力。两个人配合很默契，基本就是史乔岳铺路，崔栩仟走路，这条路只上不下，只前进不后退，早两年两个人还安逸些，但近两年崔栩仟明显能感觉到，史乔岳的功利心变得越来越重了。 他知道陈鹤予身份的第一个念头，是希望能让崔栩仟参与到《蔚蓝宝藏》第三季的纪录片中去，无论是什么方式，哪怕只有一期，哪怕只出境一个背影，哪怕只说一句话——以史乔岳多年经验，这样的影响力比崔栩仟连拍三部电影更深远。 史乔岳一到崔栩仟家里，崔栩仟就给陈鹤予打了电话，大概说了下小岳哥已经知道他是《蔚蓝宝藏》总策划人的事。电话里，陈鹤予沉默了有半分钟，最后说：「晚点我过来吧，正好有事找你们。」
第78页 陈鹤予在下午三点才来，来的时候身上还套着艺术馆的红马甲，史乔岳热情给他开门，木门打开的一剎那，史乔岳仔仔细细把陈鹤予全身上下扫了个遍，讲解员？环卫工？一点都不像，他身上一直带着的那股淡淡然的气场，原来就是他大艺术家的风范。 史乔岳连说了三遍「来，快请进」，他请他去屋里坐。三个人去了饭厅，崔栩仟已经被史乔岳嘱咐好泡了茶。 「陈先生……」 「岳哥，叫我鹤予就好。」 史乔岳干笑了声，「今天唐突了，你别介意，千万别生气啊。」 陈鹤予和史乔岳在八仙桌的南北两端坐着，崔栩仟来回三趟端了三杯茶过来后也坐下。 陈鹤予摇头，「不会，我听小仟说你有事找我？」 史乔岳客气说，「我也听小仟说你有事找我？不如你先说吧。」 「好。」陈鹤予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问：「我的问题可能也有点唐突了。岳哥，之前听见你和小仟聊过众达汽车找小仟做代言人的事，你们这边不接受，我想知道是不是对众达品牌形象不满意？」 史乔岳和崔栩仟都微微一怔，大概怎么也没料到陈鹤予突然会提起这个。 史乔岳想了会儿才说，「的确是因为众达品牌形象的原因。」 「鹤予啊，你没在这个圈子里待过，应该不知道有个词叫作『人设』，不过这个我可以解释给你。小仟无论是要当演员还是做流量明星，他需要在娱乐圈里有一个定位，这个定位就是小仟的人设。十八岁出道，到今天是第五年，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众达的新能源汽车为什么要找他做形象大使？因为这五年里，我们把他做公益活动、做环保活动、拍公益电影的环保大使人设立得稳稳噹噹，你想想娱乐圈里有哪个艺人的定位是这样的？所以这应该是众达盯着小仟不放的原因。」 「我们花了五年的时间包装小仟，就不能让他沾上一点污点。众达在七年前有个案子，闹得轰轰动动，品牌形象大跌。虽然是燃油汽车的案子，可都是众达二字带头的，所以我们能拒就拒，哪怕他们开得条件再好。」 陈鹤予看了一旁的崔栩仟一眼。崔栩仟弯了弯唇，显然是一副我想反驳但懒得反驳的表情。 陈鹤予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放在桌面上，又慢悠悠的解了身前两颗扣子，把红马甲脱下，放在长板凳的一端。 「您说的有您的依据，但我不能认同，虽然我的确没接触个这个圈子，但我知道小仟从来没有奔着这样一个人设试图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他做的事，他演的东西，他接的活动，都是他真心想做的，我不相信是为了人设和定位。」 崔栩仟没说话，但是看着满脸正经的陈鹤予，他贊同的勐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哥了解他！ 「当然当然，这当然也是小仟的初衷。」 「2013年。」陈鹤予解锁手机屏幕，打开浏览器上保存的一条旧新闻网址，「岳哥，您说的是2013年众达汽车尾气超标案吧。」 史乔岳凑过来看了一眼陈鹤予手机上的新闻内容，「对，就是这个案子，当年闹得非常大。」 「好。」陈鹤予把新闻往下滑，第一张图片是众达汽车的车标图，第二张图片是一张女高中生模煳化后的侧脸图。 陈鹤予光是盯着那张照片，忍不住要皱眉。 陈鹤予视线留在小小手机屏幕上更小的那张照片上，沉声告知：「这位当年向北京环保总局举报众达汽车尾气超标案的女高中生，就是这次众达新能源汽车代言项目的对接人，姜西。」 「……」 「……」 手机的正面已经朝向史乔岳，崔栩仟「啊」了一声，也凑过去看手机上的侧脸照片。 「我去，我想起来了，真的是那位美女对接人姐姐！」崔栩仟举起陈鹤予的手机放大照片看。 史乔岳意味深长的看了陈鹤予一眼，把崔栩仟手上的手机拿过来，滑动屏幕把新闻又看了一遍，最后再去看那张照片。 史乔岳抬眼诧异：「你怎么知道？」 崔栩仟一愣，后知后觉：「对啊哥，你怎么知道？」 陈鹤予忽然觉得口渴，掀开杯盖喝了口茶，然后把他的手机从史乔岳手里接了回来，锁屏，手机放在一边。 「姜西。」陈鹤予重复一遍她的名字，因为总是懒洋洋的调子，早没有了当年给纪录片配旁白的澄澈。陈鹤予分别看了史乔岳和崔栩仟一眼，语气平平淡淡，自然而然，「因为姜西是我女朋友。」 - - 「西姐西姐西姐！！」 姜西刚刚上完卫生间，正在洗手台前挤了洗手液搓手，灿灿老远就在外面喊她的名字，一直冲到卫生间里见到她人，才放心的又叫了一声：「西姐！」 姜西的手悬在水龙头上方，回身诧异看灿灿：「跑什么呢，地上滑，你小心点。」 灿灿抿着笑意凑到姜西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刚刚从部长办公室出来，听到了陈主管在里面和部长报备事情。」 「嗯？」灿灿声音太低，姜西没有听很清楚。 灿灿探身看了眼卫生间的几扇门，显然还有别人在里面，灿灿用眼神提醒姜西先洗手，然后去外面的楼道里说话。 一直到楼道，灿灿才稍稍放大了声音，她憋得快憋不住，握着姜西的手郑重的说：「西姐，你盼星星盼月亮的事可能要盼到头了，陈主管刚刚说崔栩仟团队那边主动联繫了她，想要和她当面见一面！」
第79页 「……」 姜西目瞪口呆，显然是傻掉了。 「你没听错？」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姜西第一反应是不信。 灿灿笃定道：「绝对没听错，我听完了全程的，陈主管还在部长办公室给崔栩仟那边又打了一个电话，已经在约见面时间了。还有还有，听他们聊的内容，应该是崔栩仟也会一起见面，还说这两天崔栩仟都在临州，估计见面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姜西靠着扶手愣站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灿灿的肩膀，「我去找庭姐。」 姜西才走到陈庭的工位旁，陈庭看见姜西过来直接朝她挥了挥手：「去会议室说。」 听到这句，姜西心里大概有了点底。 绝对没想到陈庭这边已经和崔栩仟团队约好了见面时间，就在后天下午，塘东老街的一家私人茶室。 「是周小姐给我打的电话，她人目前还在北京，后天中午会到临州机场，已经和她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机场接她，再一起去塘东。」陈庭说。 姜西还是忐忑，「庭姐，合作方案需要改吗？额外条件申请的话，两天的时间可能流程都走不下来。」 陈庭莞尔，「不改，就把最新的合作方案列印两份带过去，如果对方还有要求，我们就等他们提，提过之后我们再回来申请。总之，决定权和选择权主要在他们，我们目前还是一个被动状态。」 姜西点点头，淡淡笑了下：「我好像又看得到希望了，不知道是不是空欢喜一场。」 陈庭也说不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感受，太突然，像死灰復燃。可是死灰復燃了也终究会灭，小火苗保存下来，需要细心呵护，不断添柴加火。 她当然希望能保住这次的火，不要再灭。 傍晚，太阳收敛光芒，碧空变为更深的蓝，薄薄几片云聚了又散，快要遮住最后一丝微弱的光。 姜西下班后直接来了艺术馆，被讲解员阿姨告知陈鹤予请了半天的假，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坐在艺术馆后院的鞦韆上，脚一踮一踮晃着，眼看太阳快没了陈鹤予还没回来，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到最后几声他才接，没等他说一个字，姜西立马问：「陈鹤予，你在哪儿呢，天快黑了你还不回来？」 电话那头：「……」 姜西自我怀疑的移开耳边的手机，看了眼界面，显示仍在通话中。 「陈鹤予？」 安静了一会儿，电话那头好像隐约有一道笑声，男生的笑，但一定不是陈鹤予的笑。 过了几秒，终于有了反应：「嗯？你刚说什么，没听到。」 姜西问：「……你在哪？」 姜西确定陈鹤予边上确实有别人，因为克制的笑声隐约还能听见。 陈鹤予似乎在走路，换了个地方，有蝉鸣声和流水声，「在老街西。我朋友，跟你提过的那个，他回来了，我来这里坐坐。」 「哦……」姜西脸靠在鞦韆的粗绳上，仰着下巴看围墙上方的天空，提醒他：「天快黑了陈鹤予。」 「吃晚饭，可能不回来。」他才反应过来，「你在艺术馆？」 他默了两秒说，「我回来。」 「不用不用，」陈鹤予这话一出，姜西急的手都在挥，「不要回来啊，你们见面的时间肯定没我们多，难得吃次饭，别因为我就回来啊，省的你朋友以为我是个多不识大体的女朋友。」 陈鹤予笑了声，「不会，他只会夸你。」 姜西扁扁嘴，「又没见过我，凭空夸我？要不然就是彩虹屁精。」 「我怎么觉得你在怪我没带你见他。」 「我没有，你胡说。」 「你不想见？」 「我没有，你胡说。」 「要不要现在过来。」 「不要！陈鹤予，和男朋友的朋友第一次见面也需要准备的。」 「准备什么？」 「至少换身衣服啊，我今天穿的工作服。」 「好，」他懒洋洋的应，「那就不见。」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陈鹤予忽然问她，「瞎聊，就没什么别的要和我说的了？」 「说什么……」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陈鹤予这么一提醒，忽然「啊」了声。 「有有有！」姜西激动的差点从鞦韆上跌下来，「陈鹤予，你真是神仙，你的嘴比神仙还会显灵，昨天我哭的那个项目有新进展了，对方的对接人答应和我们再见一面！」 「开心吗？」陈鹤予看了眼天，在暗，他离开院子往饭厅里走。 崔栩仟还站在门口，见陈鹤予在走回来了，退回去，回到八仙桌旁端正坐好，桌面上又是一大桌的外卖。 光是听姜西的声音就知道她在咧嘴笑：「开心啊，当然开心，如果这次顺利，我好像说话都能理直气壮了。」 「只是见面，」陈鹤予跨过门槛，进饭厅，看了崔栩仟一眼，在靠门的长板凳上坐下，「只是见面，你不要有太多期待，不留遗憾的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就行。如果最后没成，也不要太失望，你做的够多了。」 姜西一直关注着围墙上方的天空，刚刚听见了他走路的声音，应该是进屋了。 「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开始安慰我了，昨天还那么有信心，今天就对我没信心了？」
第80页 姜西说完，陈鹤予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姜西敲了敲手机上的话筒：「歪歪歪？」 好一会儿，陈鹤予才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道：「我没有，你胡说。」 约周小姐见面当天，陈庭、姜西以及一组二组组员皆正装出席，四个人开了两部众达新能源汽车来到机场接机周小姐。 从来都只在邮件和电话里联繫的周小姐原来是个美人，个子比姜西和陈庭都更高许多，大概是因为今天见面是要谈生意，所以穿得也很正式，鞋子穿得也是纯黑色的高跟鞋，这么一来，陈庭站她边上矮了半个头，姜西站过去简直成了萌妹。 在机场，五个人一一打过招唿，一组二组组长坐同一部车，陈庭和周小姐都坐姜西的车出发去塘东。 「冒昧了，周小姐，今天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吗？」姜西在前面开车，陈庭和周小姐坐在后座交谈。 周小姐将跨在肩上的大包放到腿上，笑了笑说：「项目是我一个人过来聊，但是，小仟今天正好也在塘东，到时候我会叫他一起过来见面。」 前面，姜西准备启动的车子忽然顿了一下，熄火。 后座两个人都往驾驶座的方向看过去。 姜西慢悠悠回头，看到周小姐错愕的脸，立刻满脸堆笑道：「别误会，别误会，是我太惊讶了没有长按引擎按钮，不是车的问题，不是车的问题……」 第三十九章 [vip] 塘东本来就不大, 姜西停好车才发现约的这间茶室原来离老街这么近。 陈庭和周小姐在后排一左一右下了车，姜西在车内飞速捞过放在副驾驶底下的备用高跟鞋，几秒钟就换好。 「崔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太阳大, 陈庭撑着一把伞和周小姐站在一起。 「稍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周小姐从大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几句就挂了，语气无奈笑着说：「怪了，今天这么积极, 他已经在里面了。」 塘东这一片地方的建筑风格都差不多, 茶室也是仿古园林风格的特色，两扇老木门上贴着倒着的红底黑字的福字, 进门是个院子，东西北三面都是独立的包间, 陈庭在这里已经预约过位置，周小姐说崔栩仟就在预约过的那间茶间里等。 敲门的是周小姐, 姜西走在最后面, 前面四个人分别进门和里面的人一一打招唿了, 姜西才看清今天的崔栩仟。 少年感十足的眉眼，嘴唇红得一看就很健康, 不同于电视里见到他总是打理过的髮型，今天的他随意的更像是出门前临时洗了头吹了下。 等前面的人和崔栩仟打完招唿了才轮到最后的姜西, 姜西连忙主动伸手，笑容满面：「小仟你好，我是众达负责新能源汽车运营的姜西，之前我们在北京见过一面有聊过,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崔栩仟自给他们开门之后就一直在笑, 露齿的笑, 这下见到姜西了更是把嘴咧到最大在笑：「记得记得，对接人姐姐，之前就是和你聊过代言的事。」 他礼貌的朝姜西弯了下腰，姜西一愣，后来反应过来他们做艺人的似乎礼节都做得很好，于是姜西也弯腰回应，结果崔栩仟又弯腰，姜西愣了两秒，再次笑盈盈弯腰表示问好。 在场只有周小姐知道崔栩仟今天有多反常，出席各种活动，虽然崔栩仟从来不会耍大牌迟到，可在没有任何人的前提下，他主动第一个到场还是第一回 。她不由多看了崔栩仟几眼，发觉他看向这个叫姜西的对接人的眼神尤其热烈，好像在——观察？ 茶间不大，室内是日式风格，中间有一张矮矮的长方茶几，两边各是三个麻布制的坐垫。 为了方便说话，崔栩仟和周小姐还有二组组长坐在一边，于是姜西和陈庭分别面对崔栩仟和周小姐坐在了对面。 等他们坐下了，随便扯了几个话题闲聊，不着急进入谈项目的状态。没多久，茶艺师就过来了，他们六个人点了碧螺春，这边老闆推荐夏天喝绿茶更好。 「小仟最近是在录综艺吗？我是在网上看到的消息，不一定确切。」姜西发现崔栩仟若有似无的会看她几眼，因为正好面对着面坐，但是他没说话，于是姜西主动搭了句。 崔栩仟无意碰了下面前的杯碟，抬头，忽然又笑了下：「在录的在录的，不过这个综艺有点复杂，录制遇上了点状况，所以直接给我放假了。」 茶艺师一番操作之后，给六个人分别递了茶，姜西听完崔栩仟的话之后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做了个请他喝茶的手势。 崔栩仟受宠若惊的抬手，也回了个请喝茶的手势。 边上四个人本来在自顾自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声音，齐刷刷的看着坐在最边上面对面的姜西和崔栩仟。 崔栩仟刚要低下头去喝茶，嘴没碰到茶杯，转头看了四人一眼，于是尴尬笑了声，分别对周小姐、两位组长、陈庭也做了一个请喝茶手势。 「年龄相仿似乎比较投缘。」陈庭笑着说了一句。 周小姐问：「姜小姐几岁？看着是和我们小仟差不多大。」 姜西说：「今年二十五。」 周小姐挑眉感嘆了句：「哦，怪不得，我们小仟二十三。」 边上几人又重新找了话题聊天，崔栩仟和姜西面对面互视一笑，各自举杯喝了口茶。 绿茶清甜，入口清澈，崔栩仟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从交叠的脚下摸出了手机，打开屏幕看了眼消息。
第81页 半小时前，陈鹤予特意提前嘱咐：「别乱说话，别逗她。最好别和她说话。」 当时崔栩仟回的是：「我和嫂子什么时候能够相认？」 陈鹤予：「等我给她做好心理准备。」 崔栩仟：「这你要怎么做？我直接跟她说我跟你认识不就完了吗？」 陈鹤予：「？」 陈鹤予：「不用你管。」 崔栩仟：「……」 头疼，崔栩仟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一段复杂的关系纠到一起，今天的见面崔栩仟本来是兴奋的，因为上一次在北京匆匆一面，他只对姜西留了个「众达对接人态度不错人也不错」的印象。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他嫂子啊，是他哥活了二十九年的第一任女朋友！太神了，这个女人居然能这么轻松的把哥收了，他实在对她太好奇。 刚刚给他们开门，他看见姜西之后嘴里那句「嫂子」就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姜西先开口和他说了话，他才把那两个字憋回去，后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笑。 崔栩仟三两口就把茶喝完，姜西主动为他添茶，「是渴了吗？」 「不渴，就有点憋得慌。」崔栩仟一脸便秘的表情。 「啊？」姜西倒茶得手一顿，「憋……什么？」 姜西一脸尴尬，崔栩仟知道她是会错了意，摆摆手指了指空调说，「你们来之前空调温度打得太高了，热得有点闷，不过没事，已经打低了，我不憋了，真的，真的。」 姜西表示理解的微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觉得和崔栩仟有点不太好说话。在北京那一面，和崔栩仟聊得明明是好的，她当时把整个合作计划都清清楚楚的和他讲解了一遍，他也听得极为认真，有疑问的地方立马指出，那次的交谈绝对称得上愉快。 可今天她几次想和他拉近距离，随便聊点东西，崔栩仟闪闪躲躲，秒砍话题。 姜西在心里对这次合作原本还有的三分信心现在只能降了两分。 「言归正传，周小姐，崔先生，今天能有机会和二位见面真的很高兴，实不相瞒，对于新能源第五代汽车形象大使的甄选，我们唯一在努力做争取的一直都只有崔先生一个人，这是我们众达能够给贵团队的绝对诚意。我们的合作条件完全是灵活可变通的，如果你们这边还有什么需要的，之前在邮件沟通里没来得及向我们提出的，今天这个机会我们正好可以聊一聊，周小姐和崔先生但说无妨。」 陈庭拿出了列印好的合作案分别递给崔栩仟和周小姐。 今天这场当面沟通到底还是让双方都进一步明确了许多疑问，交谈过程中更多的是周小姐和陈庭在表达，话题时而严肃时而愉快。 姜西在一旁安静听着，茶水见底之后招手叫来茶艺师再来一份，这次拒绝了茶艺表演，直接叮嘱上茶就好。 姜西在一旁观察周小姐的神色，陈庭说的她在记在听，但奇怪她的言语里大概还是在拒绝。 那今天为什么要见这一面？ 水喝多了，盘腿坐着腿也有些发麻，姜西听到一半起身去上卫生间。 这里只有公共卫生间，和艺术馆一样，建在院子里，姜西沿着长廊走就找到了地方。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安，卫生间出来她又急匆匆的原路返回去。 一排鞋子都脱在茶间的门外，姜西脚踩着高跟鞋连上两节台阶准备脱鞋，下一步没踩稳，右脚忽然扭了一扭。 刺痛的酸胀感密密麻麻的传了上来，她痛到倒吸一口冷气，人蹲下去，坐在台阶上缓了好一阵。 还好动静不大……没让里面的人听见。 她在原地坐了大概有五分钟，稍稍活动了下脚踝，一动还是痛。只能忍着，在门口换了鞋小心翼翼走了回去。 换了三壶茶，这场交谈才正式结束，周小姐最后给的答覆非常官方，说是要回去等开会再次商议之后才能决定。 能再次考虑，姜西和陈庭都已经非常感激，离开的时候姜西走到陈庭边上小声说了句：「庭姐，我刚脚扭了，可能开不了车，要不你开我的车送送他们回市里吧。」 陈庭退了两步回来，低眼看了下，关切问，「怎么扭的，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的，不严重，我等会儿去药店买个药喷就行，只是扭在右脚没法开车了。」 「好，那我送他们走。」陈庭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辛苦你了姜西。」 「你更辛苦啦，庭姐。」 一帮人在茶室外面告别，陈庭开了姜西的车送崔栩仟和周小姐离开，崔栩仟坐在后座，临开车了还特意摇下车窗沖姜西挥手：「姜西姐，有缘再见！」 姜西把手里的包拎到另一只手上，也大力的挥手：「有机会再见，路上小心。」 往北走是老街方向，往东走是回家，姜西尝试着走了两步，越发觉得脚踝处像受了限制一般。她用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又看了眼日期，今天陈鹤予轮休。 她毫不犹豫的往北走了，街道草木茂城，树叶油亮到发光，枝繁叶茂的排排树木撑起浓浓的绿荫，即使迎面热浪扑来也不觉得难受。 姜西一瘸一瘸的走到了艺术馆，却发现大门紧闭，门口挂了今日闭馆的牌子。 门是玻璃门，姜西笼着手往里面探，前厅展馆通向后院的门也关着……陈鹤予也不在吗。
第82页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姜西抬头就看见陈鹤予戴着口罩和帽子站在她身后。 陈鹤予把口罩挂到下巴上，又抬帽檐，露出若隐若现的轮廓，「又翘班了？」 「什么话，说得我经常翘班似的，我刚见完客户，过来想看看你。」姜西说，「今天怎么没开门啊？」 陈鹤予摘了帽子摸出钥匙去开锁，「上午开着，下午在培训，刚结束。」 「就你一个人回来？」 「嗯。」 姜西忽然回身看了眼，街上来来回回走的只有个位数的过路人，对面是一家面店，店铺的老闆也在里面收银台前坐着，老闆是个矮个，不站起来应该看不到街上的场景…… 咔咔两下，正门打开，陈鹤予抬高手臂，看了眼腰上又被人缠住，无语的笑了声，「你可真黏人，大街上，不怕人看见吗。」 「看见怎么了，其实我最近在想要不要先把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告诉阿姨们，毕竟我不止一次听到她们想要给你介绍女孩子了，什么典当铺的小女儿啦，街西那个刚刚毕业回来的女大学生啦，还有小罗阿姨的外甥女！」姜西抱着陈鹤予的腰被他带进门，一边走一边说，「小罗阿姨的外甥女我见过，是很漂亮的。」 陈鹤予回身关门，姜西跟着他绕圈，他说，「哦，漂亮跟我有关系？」 「没有是没有，但是女孩子好像都会这么想。」 咔咔两下，门又关好，陈鹤予去开第二道通往后院的门。 姜西的脑袋贴在陈鹤予左胸口，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拖着一个麻袋在走路。 「会这么想是因为没安全感还是什么？」陈鹤予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想。」 「患得患失是女孩子的天性，陈鹤予，你在艺术馆是不是也有很多客人来问你要微信？」 陈鹤予没说完，专注开门，这扇门不大好开，拉得时候更费力。 姜西伸出食指挠他，「我见过的就不止五次。」 「那五次我给了吗，」陈鹤予看了她一眼，把头上帽子摘下来，盖到姜西头上，帽子垮下来，帽檐遮住她整张脸，陈鹤予失笑，「以前不知道怎么拒绝，现在会说有女朋友了。」 姜西松了手让他拉门，背着手站着笑嘻嘻的嗯嗯两声。 「在这吃饭？」 陈鹤予去厨房倒水，把姜西那个五角星的杯子也拿了出来，倒了一杯递给她，姜西接过之后放在一边，「先不喝了，今天喝多了。袁姐等会儿不过来了吧，你吃什么？」 「我一个人吃什么都行。」 「多一个我呢？」 「可以考虑做个蛋炒饭。」 「你炒？」 「不然？」 姜西笑笑没说话，不太会做饭一直是从小到大伴随她的缺点，不过她不知道陈鹤予会做饭，即使只是一个蛋炒饭。 她没着急回去，就留在这里等陈鹤予给她做炒饭，锅里还有中午剩下的冷饭，正好够两个人的量。 没见过他围上围裙的样子，整个人居家气到不像话，如果这里的场景转换为家里，姜西简直觉得陈鹤予是新婚的新郎。那天看见他在厨房切西瓜就暗自脑补了一番，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结婚，这一瞬间也是，也想到了结婚。和他。 陈鹤予敲了几个蛋在碗里打，姜西尽量保持平稳的脚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姜西每次这样抱他，手都会在他身前交握成一个圈。 「我是不是太黏人了，你嫌我吗？」姜西转了小半圈，脸贴到他手臂上，又探头看他的表情。 陈鹤予打着鸡蛋，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发出脆亮的响声，他一边打着鸡蛋，一边抬高了左手，下巴一抬，示意姜西自己钻过来。 她挪两步到他怀里。 头顶上方，陈鹤予的声音平静，「为什么这么没安全感？」 姜西说：「可能还是在一起太快了。」 陈鹤予提醒她：「在一起是我提的。」 「那算你追我的。」姜西笑嘻嘻的说。 他笑了下，无所谓的嗯了声，男生不会要争这个。 整个做饭过程姜西都围在他身边，直到热油滚了陈鹤予才让她去边上坐下。 很快做好，陈鹤予把饭盛好之后先说让她别有太大期待，味道最多只能说是一般。 姜西不信，吃下之后才苦着脸懵懵的看着对面的帅哥：「我错了，我以为你全能的，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办，天天来艺术馆蹭饭吃吗？」 「什么？」陈鹤予失神，他听到了结婚。 姜西还在说：「不过你还在这里工作的话倒也是方便啦，就是遇上这样闭馆的情况会尴尬一点，看来只能我努努力了，婚前一定先要拜袁姐为师，你记得等我把菜做好了再跟我求婚。」 「想真多。」陈鹤予没有表情的低头吃饭，当她是在玩笑。 毕竟他似乎从来没想过那两个字，结婚。 如果他没想过也算没安全感吗，不过即使没想过和她结婚，他也没想过跟别人。 最后洗碗也是他洗，水槽边上就是一面窗，他看了一眼天色，快暗了，「来不及送你了，开车过来了吗？你等会回去路上小心。」 姜西在擦嘴，把纸巾盖在嘴上吹了一下，忽然讨好说：「大哥哥，今天馆里也没人，我可以晚点走吗？」 「别叫我哥哥。」
第83页 「我在跟你商量。」姜西拖着步子走到陈鹤予边上，他已经洗好了碗，「好不好？」 不管他说好不好，姜西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右脚走起来一踮一踮，直直往对面他房间跑去。 陈鹤予进屋的时候，姜西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沙发是新沙发，姜西前两天偷偷买了让人在大清晨送来的。不过馆里的人也基本没人进过陈鹤予房间，即使偶尔看见这里多了一张沙发也不会觉得奇怪。 姜西手撑在两边，笑嘻嘻的在那里挥手，得逞一般的示威。 陈鹤予过去蹲下，什么话也没说，脱了她右脚上的高跟鞋。 他拧着眉看着她脚上高高肿起的伤处，实在没法理解为什么她脚受伤了刚刚还在厨房里蹦蹦嗒嗒。 他沉声问：「为什么不说？」 第四十章 [vip] 陈鹤予拿来了冰袋, 进门的时候先开了屋里的灯，再是拉窗帘，关门。 一旦和陈鹤予在这样的环境下待在一起, 再空旷的房间也显得封闭，姜西抱着腿坐在沙发里侧，抬头看了眼头顶那盏灯，很亮，和艺术馆里每一盏灯都不同, 亮得有些刺目, 叫人不自在。 陈鹤予默不作声的再次蹲到姜西面前，是替她冰敷, 一手握在她脚踝处，另一手握着冰袋, 敷一阵，挪一下。 本来就热, 浑身都是热的, 这样冰凉的刺激感上来, 她脚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却被他抓得更牢。 「疼？」陈鹤予头也不抬的问。 姜西摇摇头：「不疼, 是冰。」 后来他时不时用掌心捂一会儿，再用冰块敷一会儿, 一直敷了二十分钟，冰袋里的冰块融了大半，他才把冰袋往旁边一丢，去抽了几张纸巾过来。 沙发很软, 表面是绒布, 冰水化开淋在她脚上和附近的绒布上, 陈鹤予一一擦干净。 「你已经二十分钟没有和我说话了。」姜西动了动脚，「你生气了吗。」 陈鹤予终于捨得看她一眼，把手里的纸巾团成团，抛进垃圾桶里，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我生什么气，你会装哑巴，还不能让我装下了。」 原来还是在怪她没有告诉他扭脚的事。其实不严重，经过这么一敷，肉眼可见的消肿，她现在动动脚腕，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感了。 就没想着要告诉他，说不上是逞强，只能说她习惯了小伤小痛过去就好，今天过来也只想着见他一面就回家了，没想到馆里一个人都不在，她又不想浪费机会，想赖着不走，居然被他发现了问题。 姜西扁着嘴，没说话。 陈鹤予在安静的空气中听到一声「叮」，是姜西开了空调。 他手撑在一旁，伸直了腿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随便打开了个新闻软体刷东西，滑了几页，却是一个标题都没点进去，始终漫无目的的往下拉着。 身边的人在一点一点凑过来，先把脸贴在他拿手机的手臂上，再是柔软的双手也跟着攀上他的手臂，姜西摇了摇他，软着嗓叫：「陈鹤予。」 「嗯。」他懒洋洋的应。 姜西又挪了挪，身子直接往他怀里钻，陈鹤予被迫停下刷手机的手，偏头看了眼她的脚，皱着眉头替她扶稳了脚，另一手拦住她的腰，任由她直接坐在他腿上，然后她又往他身上贴。 「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受伤也需要报备，下次不会啦。」 「我觉得你还是别穿这种鞋子。不适合你。」 「好，听你的。」姜西仰着脸，努了下嘴，「亲一下。」 陈鹤予看着这张化着淡妆，嘴唇粉润的小脸，莫名嘆了口气，揽住她的背送向自己，低头深深吻住她。 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没有多久变得混乱，唇舌相抵在这一刻似乎不能满足，姜西双手抱住陈鹤予的脖子，忽然单膝跪在沙发上，另一只纤细长腿越过他腰间再坐下。 时隔一月，她再次跨坐在他腰间，吻着吻着忽然笑出了声，姜西短暂离开他的嘴，用手指临摹他的眉眼，「你怎么这么经不起逗。」 磨人的小妖精……陈鹤予胡乱抓住她的手带下去，理智短暂失控，手压在她脑后重新吻住她，咬了她下唇好几口，一嘬一嘬，粉粉的唇变得殷红，带着光泽的。 他嗓子完全哑了，克制着：「……你真是够了。」 「唔，痛。」姜西推他胸口，却被他抱更紧。 接吻从姜西主动到后来完全是陈鹤予主导，她接受着他的吻，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胸前的衣服上乱揪，抓着抓着，忽然摸到了他胸口那枚水柱型的吊坠。 「这是什么。」她手里握着那枚吊坠，分心着问。 陈鹤予的手盖过来，盖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脱离那枚吊坠，又重新将吊坠塞回衣服里。 他炙热的掌心停留在她手臂上，女孩子的手臂又滑又嫩，他忍不住掐一把，顺着她微微敞的短袖口进去，摸到了带子。 他勾唇一笑，手指勾着带子弹了一把。 姜西一恼，不甘示弱，细腰轻轻一挪，往前一送，直接听到陈鹤予骂了句。 「喜欢吗？」她脸窝在他脖子里笑得咯咯咯的，又在他耳朵上轻轻蜻蜓点水亲了一下。 她听到他又骂了句，笑得更厉害。 她不知道，她现在抱着的男人更宁愿她不要再笑，可以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是安静的不要动一动，只是单纯的抱或许还有机会消停。
第84页 可是现在，他已经极力的在克制自己不要低头，仰着脖子把头靠在沙发上，死咬着牙，一动不动。可却是这样的状态，身前的触感柔软被无限放大，他在心里僵持数秒，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早在在一起之前就知道，她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真的不差，双腿是笔直匀称的，该有的地方都有，是她自信的b+，穿着贴身的衣服，看起来又不止b+。 艰难的吞咽了下喉咙，他哑着嗓，又叫了声姜西。 她在他颈窝里点头回应，「怎么啦。」 「你到底想干嘛？」 「你。」 「？」 「最后一个字，是你。」 「……」他被她话给噎住，无语好一阵，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想扶着她的腰让她去边上坐着，最好安分点。 却还是捨不得，把她的脸捧过来，继续亲一会儿。 陈鹤予说：「你动。」 姜西不肯了：「我不。」 「……」两个人边亲边睁着眼互相瞪，他终于捨得探进衣服下摆，掐了一把。 她又「唔」一声。陈鹤予快觉得疯了，脑子里每分每秒都在爆炸。接着他的手离开她小腹，更往下去，是在解裤子，但只是裤子，姜西隔着裙子坐到了地方，隔着布料，后知后觉开始脸红。 「动。」他低声哄她。 腰部渐渐浅浅的幅度，他闭着眼，也抬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 屋里有一间很小的隔间，是专门加的浴室。陈鹤予从柜子里找里件t恤，宽松到足够能让她当裙子穿，连人带衣服推着她让她进去洗澡。 「一身的汗。」陈鹤予说。 姜西抱着他的衣服，难得一声不吭。 浴室传来水流声，还有打沐浴露滑滋滋的声音，陈鹤予坐在原位置上，再次沉沉闭上了眼。 姜西很快洗完澡出来，唰一下拉开浴帘，身上套的是他的耐克黑t，袖子一直到了小臂，衣服下摆也在大腿中间。 陈鹤予光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尴尬的清咳一声，好在姜西没多停留，直接上了他的床，用被子盖住了腿。 「我去洗澡。」 陈鹤予拿了睡衣去洗澡，速度比姜西更快，他半袖长裤出来，在浴帘外面站了会儿，是在看姜西。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很乖，用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无辜的眼睛，沖他眨了眨。 姜西抬手招招手，陈鹤予把毛巾挂在肩上走过去。她仍旧用被子盖着脸，但是身子挪到了另一边空出位置给他，拍了拍床示意他躺上来。 陈鹤予刚刚张嘴，姜西立马露出脸说：「都这样了，不准跟我说你要睡沙发。」 他嗯了声，掀开另一边被子躺上来，本以为她会像条小鱼一样立马游过来，但是没有，她重新用被子遮住了脸，视线聚焦在头顶的灯上，大约觉得刺眼，眼睛一会儿眯成一条缝，一会儿又睁开。 陈鹤予跟着她看了一会儿，再看向她的时候，眼前多了个虚幻的小光圈。 他伸手捞她，把她捞过来，但没贴太近，问她：「看灯干什么？」 她的声音在被子底下闷闷的：「在想，你失眠的时候也会这么发呆吗。」 「不会看灯。」陈鹤予说，「看久了眼睛晕。你不晕？」 「有点。」她闭上了眼。 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按照平时，姜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接下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娱乐生活，看电影，看电视，刷综艺，看纪录片，很无聊，纯属打发时间。 现在和陈鹤予躺在一起，她忽然也觉得有点不知道干什么了。 他坐在一旁默默低头注视着躺着的她，眼底情绪不明，但目光幽深又温柔。姜西仰头便对上了这样的目光，忽然心软，自顾自说：「不跟你生气了。」 陈鹤予一愣，「你在生气？」 她就知道！就知道他没有看出来。 姜西拽下面前的被子，把脸露出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让他跟着躺下来。两个人侧面相对，姜西曲着手臂枕着脸，语气认真道：「陈鹤予，你到底是不想碰我，还是不想我碰你？」 「如果你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你可以告诉我，我们现在可以讨论这个话题。我目前可以明确我的立场，我不介意，这都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很自然而然的事，即便我们以后的结局是分手，我会有下一个男朋友，我也不认为我的下一个男朋友会介意我是否是第一次的问题。如果……如果你是不自信，我觉得你对你的认知……」 姜西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陈鹤予早就露出错愕的表情，最后他点了下她额头，无语道：「都在说些什么？」 「我是想知道你的看法，为什么宁愿隔着裤……」她不说了。 陈鹤予本来是面朝她，现在躺回去，懒洋洋的嘆了口气，带着无奈和好笑，他的目光聚焦到头顶那抹灯光上，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在一起太快了？从认识，到在一起，到亲吻，再到这种事。」 「没想碰你。」陈鹤予语气忽然也变得认真，两个人之间隔着明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却好像在这一刻被拉长。 他说，「在确定你不会后悔之前，不会碰你。姜西，我在给你一个后悔的时间。」 隔天天一亮，姜西就醒了，醒来居然发现居然是睡在他怀里，也不管会不会吵醒他，她直接像条小鱼一样从他怀里熘走，下床换衣服。
第85页 没进浴室换，就直接背着陈鹤予坐在床沿上，满室亮堂，陈鹤予朦朦胧胧睁眼就看见女人姣好的背影身型轮廓，不带一丝多余的遮掩，香肩软腰，还有侧身时隐约的起伏。 穿上内衣之后她又套回了他的短袖，姜西半回头，发现陈鹤予是在看她，不过很冷静，就像在看一件道具。很好，是个狠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男人。 姜西把自己的东西收好之后头也不回的说，「我走了。」 走到门口去开门的时候，不知道陈鹤予什么时候起来也大步走了过来，他直接握在她开门的手腕上，「不生气行吗？」 姜西直接松了手，抬头直视他：「你要怎么确定我会不会后悔呢？我喜欢你不够明显吗？如果我嘴上说的没用，你要我怎么证明，如果我永远无法自证，或者就算我真的只是跟你玩玩，你也绝对不会碰我一下，是吗？」 「爱是自然而然的，陈鹤予。我好像能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我们这个样子，好像是我主动要献身给你，你却不需要我。」 「我没别的意思，姜西。」 「我也没别的意思，陈鹤予。」 她说完，再次去开门，刚刚出门踏到长廊，抬头直接和走廊对面正准备进卫生间的小达眼对眼。 小达今天破天荒的来这么早，是因为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在老街的酒吧里喝了个通宵，刚刚才散场，朋友几个各自回家，他直接过来上班，担心身上酒味重，就来了馆里想等陈鹤予醒了借他地方洗个澡。 小达嘴里还塞着最后一口包子，人已经快到卫生间门口，对面长廊传来一声开门声，他以为是陈鹤予这么早起了，正回头要打招唿，结果看到人，再看到对面人身上套着的衣服，他嘴里那一口包子皮直接掉到了地上。 「西姐？！」 「你不要说话。」姜西只看了小达一眼，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厅走。 身后陈鹤予紧跟着出门，小达的嘴再一次张大，「鹤予哥——」 陈鹤予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追上去拉姜西的手，姜西想甩又不忍心甩，她本质就是个心软到不行的人，刚刚对他说的那几句话早就在出口之后就后悔，可是又拉不下脸收回话，女孩子在恋爱之后到底还是会变得任性那么一点点。 「你走慢点！」陈鹤予拉了她一把，怕她摔又去扶住她肩膀。 不说还好，一说她真的无意识的又扭了下脚腕，好在陈鹤予的手在她肩侧将她扶了稳。 小达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明明很近又好像身体之间隔得很远，心想这两个人是吵架了吗，他还从来没见过西姐这么委屈的样子，可鹤予哥也不像个会欺负人的人啊。 小达的视线一直追到两个人进了前厅展馆，陈鹤予在给姜西开门，门开之后，姜西直接走了出去，陈鹤予连门都没关，追到姜西面前，直接半蹲下去硬是强制性把她背到了背上。 两个人消失在艺术馆门口。 背了一公里，任一路上遇见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看他们，陈鹤予半个表情都没有，直挺挺的背着人沿街一路往东走。 从早餐店蒸笼热气之中一直到街东马路边，蝉鸣不断，头顶是翠绿色的叶子，姜西什么话也没说，陈鹤予什么话也没有，她早就分了心，一下在他背上回微信消息，一下伸手摘了一片树上的叶子，一下又把树叶撕碎，笼在手心里，再吹一口气丢掉。 到了小区的电梯里才放下她，上楼之后姜西开门，她人进去之后也没有把门关上，大大的敞开在那里。陈鹤予背靠着门站着，也没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姜西换了身新的工作服出来，上身是雪纺衬衫，下身是黑色的半身包臀裙，这样一身的确配高跟鞋才好看。在陈鹤予的注视下，姜西在门口的鞋架上拿出一双平底鞋，两下套好，出门。 陈鹤予关门，继续跟着。 看见她按了「1」，没按地下室的楼层，陈鹤予才问：「你车呢？」 「借走了。」姜西低着头回。 陈鹤予还想说什么，电梯下降至五楼又停下，上来两位邻居，按了地下室的楼层。 到了一楼，姜西出电梯直接要往单元楼外走，陈鹤予一把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边上的楼道里。 安全出口的门吱哑一声响，回声巨大，伴随着两个人急促的步子，姜西被陈鹤予抵在墙上。 他嘴角微沉，淡然的看着她，捏起她下巴和她对视住，这一路上想说都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必须要说。他不想今天她带着情绪去上班，带着情绪过一天。 姜西晃了下下巴：「你想干嘛！」 「想！」陈鹤予一字一顿，「『没想碰你』，这四个字是我说错了，我收回，我他妈想得都快疯了姜西。」 「没有嫌你黏人，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可能嫌你。我喜欢和你接吻，我喜欢和你拥抱，我喜欢你动不动用鼻子在我胸口蹭两下，操，我他妈其实最喜欢听你叫我哥哥！」 他手握在她两侧的肩膀，头渐渐埋下去，姜西抬眼正好是他的额头。 能清晰看见他用力说话之后微红的眼眶，姜西捧起他的脸，努着嘴，还是委屈的模样：「……那你怎么一直不让我叫你哥哥。」 「太甜了。」陈鹤予忍不住又要去咬内侧的唇，想到姜西之前说过不准他再咬，他只好松口，「叫太甜了，受不了。」
第86页 「哼！」姜西笑死了，从鼻腔里重重发出一声哼，故意说：「看我下次还叫不叫你。」 看见她笑了，他才松一口气，一路从艺术馆到这里的杂念统统清了个干净，满是清风徐来的感觉，忍不住抱住她，让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很快，感觉到她小小鼻尖在他胸上蹭了蹭，他满意的笑了声，「嗯，先不叫，留着我们床上叫。」 「……陈鹤予！！你在说什么！」 「下次我们那个。」 「？？？」 「但是给我一点时间，还有一件事要做。」他低头真诚的吻在她的额头，「不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去管你下一个男朋友，如果真的有，他敢介意，你回来我身边。」 他顺着她头髮摸了摸，话说完之后，她没有声音。 但很快，他感觉到胸前真实的触感，她用鼻尖做回应，十分温柔的，蹭了蹭。 …… 坐地铁换了三条线才到，陈鹤予在地铁口的早餐店里给姜西买了两个包子和豆浆，她想在路上吃，陈鹤予不同意：「要不停下别走路，我看着你吃，要不你到公司了再吃。」 停下就来不及了。她揣着包子一直到园区门口，已经到了打卡范围，连忙先用手机打卡，再和陈鹤予在园区门口挥手告别。 「这两天很忙，都会加班，见不到你。」 「我也有事需要忙。」 「你有什么事？」姜西想不出来。 「不会是坏事，做完了就告诉你。」两边的街都有人在走来，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和进园区的人很多，陈鹤予不自在的看了眼身边路过他的人，摆摆手对她说：「进去吧，看着你走。」 姜西笑眯眯的说：「你回去路上小心。」 茶水间有休息区，三张没有椅背的沙发和一张矮矮的茶几，姜西带着包子和豆浆过去的时候，灿灿正好和莫壁微坐在两张沙发上吃早餐。 她们吃三明治配牛奶，姜西前一段时间就经常吃这个，吃得有些厌了，现在只觉得自己手里的包子豆浆格外香。 「西姐，你也还没吃饭呀。」灿灿招手让她在一边沙发上坐下。 「对，今天有点赶。」姜西挨着灿灿那边坐下，对对面的莫壁微礼貌性笑了下。 茶水间外来了阵平稳的高跟鞋声，三人本能被步子声勾得向门口看过去，原来是闵允歌。 姜西默默低眼吃包子，灿灿也没吭声，闵允歌默了两秒朝这边说了声「早呀」，只有莫壁微淡笑回应。 她在那边接水，姜西一看，她居然还换了个杯子。 姜西但笑不语。面前的豆浆没有要吸管，她掀开面上的封口膜喝了一口，正好看见门口处陈庭进来。 坐在这里的三个人齐刷刷打招唿：「庭姐早。」 「早。」陈庭眉眼含笑，手上挂的正是姜西的汽车钥匙，她手里杯子都没有带，原来是特意过来送钥匙的。 「姜西，昨天用了你的车，今天辛苦你赶地铁过来。」她倾身递钥匙给她。 姜西接过钥匙：「客气了庭姐。……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坐地铁？」 陈庭声线轻柔笑道：「也是巧，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你和你男朋友从地铁口出来，进园区的时候又看到他送你走过来。」 她感嘆：「你们小年轻感情就是好，你进大楼了男朋友还在园区外面看着你，一直站了好一会儿才捨得走。」 第四十一章 [vip] 「领风」为众达旗下主打中国制造、全球销售的高端品牌之一, 首款车型「领风few」是基于cma基础模块架构开发的首款车型，上市一周年销量突破二十万辆。 早在上半年运营部得到消息，领风最新车型「领风just」将于7月末举行春夏发布会正式上市, 地点在青岛与芜周之间抉择，暂未决定。 「领风just」作为领风品牌下首款新能源混动suv，发布会亦邀请新能源分部一组与二组组员择代表出席。周五下午，陈庭特意集合一二组员开会商讨领风的推广计划。 「领风那边需要一位站台嘉宾，希望我们这边能够联繫, 上周我已经把供应商库里可以推荐的嘉宾整理过一份给到领风, 也和那边沟通过，时间比较紧, 他们选定之后我们这边也需要和嘉宾协调档期。」 陈庭说着，给在座同事电脑上也发了份表格, 是领风反馈回来的初步需求名单。 笔记本电脑触控板轻触，在座人员各自打开电脑, 有人看完小小惊唿一声：「嘉宾里有郁家合？郁家合不是在我们形象大使的预备人选中吗？」 姜西也在看文件, 郁家合在表格的备註栏中还有备註, 是领风那边的第一人选。接下来还有两位，分别是歌后的女儿祁崎, 还有名气较为普通的男星何维圣。 这三位人选，出场价都在一百万到三百万之间。当然, 郁家合是价最高的那一个。 姜西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眼对面的莫壁微。她轻轻挑了眉毛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陈庭人往后靠，扫了圈说：「对, 目前是可以说郁家合是我们形象大使的预备人选, 但是出席站台领风的发布会并不冲突。如果最终我们合作的人的真的是郁家合, 这也相当于给了我们一场预热。」 陈庭忽然看向莫壁微：「小莫，你这边是不是能够直接联繫到郁家合团队？」 「是的庭姐，郁家合这边交给我联繫没有问题。」
第87页 「好，那就辛苦你。其余两位嘉宾就辛苦两位组长联繫协调，遇到问题可以找我，另外还要辛苦两位组长各在自己组内选两位同事协助这次的领风推广计划，今天下班前发我邮箱。」 一二组组长：「好的庭姐。」 会议散，大家各自抱着电脑纷纷离开会议室，同事莫名对莫壁微可以直接联繫到郁家合团队感兴趣，莫壁微抱着电脑笑笑答：「认识而已。」 「小莫认识的明星是不是很多？上次订婚宴，我们看见帕夏居然也来了！」 莫壁微不好意思低头说：「其实都是我男朋友的朋友，他圈子里认识的人多些，偶尔会介绍我认识。」 「小莫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郁家合就算不做我们的形象大使，出席个站台活动总会给你面子的吧？领风这次对新车发布会非常重视，我们新能源第五代今年不发布的话，领风当属众达今年最受关注的新车了。」 「我尽力。」莫壁微谦虚礼貌道。 渐渐整个部门开始忙了起来，姜西几乎天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十点，到家十二点能睡下已经算很好。 她有一次给陈鹤予发消息吐槽他们两个明明相距一公里，却每天都像在网恋。 「可惜我没法过来找你。」难得姜西今天十点上床，陈鹤予也没睡，两个人打了会儿电话。 姜西躺在床上换了个姿势说：「嗯，其实你可以早点到我家等我下班，这样我们晚上还可以见面呀。」 「最近有点忙。」 陈鹤予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敲键盘的声音，可是姜西记得他并没有电脑。 姜西问他：「你现在在干嘛？」 「……躺着。」 「我听到你那边有声音。」 那边类似敲键盘的声音一下没有了，陈鹤予说：「你听错了。」 「哦。」她拿被子蒙住脸，委屈巴巴的说，「有点想你。」 陈鹤予那边沉默了一阵，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我后面，可能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姜西一愣，把被子移到下巴下方，又一骨碌坐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陈鹤予清咳了声，没了往日懒洋洋的调调，语气克制又冷静：「讲解员培训，就近去几个城市，大概两个礼拜吧，说不好。」 「谁安排你去的？我姑婆？」 姜西知道艺术馆的讲解员除了馆内的员工培训，额外姑婆还会安排他们去几个歷史文化悠久的城市参与更深入的培训学习。可这样的培训一般安排在上岗前，陈鹤予都上了这么久的班了，姜西还以为姑婆对他是特例。 「不行，太危险了，如果那边在晚上有意外情况非要你外出怎么办？不行不行，你等会儿，我和我姑婆打个电话。」她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把电话接回去，「太晚了，她可能睡了，明天吧，明天我跟她说。」 陈鹤予在电话那头笑了声，「瞎想什么，该注意的我都会注意，就别担心我了。」 「可是——」 「放心。」他语气放慢，像是在哄她，「放心，等你忙完这一阵，我也就回来了。」 顺利的话，也有礼物送给你。 芜周岛素有江南海岛之称，这里捕鱼文化气息浓郁，岛民依海而生，靠海吃海，过得自由自在。 海风阵阵，浪打礁石，临界堤坝之上，三辆色泽锃亮的最新款新能源混动suv稳稳停靠，车身熠熠闪光，明晃晃的漆面能照出人影。 一个小时前，众达汽车正式宣布新能源混动suv拓界者「领风just」上市，试驾地点选于全国闻名的海岛：芜周岛。 环岛试驾是姜西的提议，主要是因为推广大会的时候她有参与，负责人仍旧在青岛与芜周之间犹豫不决，想要听取大家的意见。姜西没多想，就站起来把自己的想法简略一说，推荐了芜周环岛试驾。 她只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去过一趟芜周，记忆已经模煳，但是陈鹤予有次在她家的时候和她聊过很多关于芜周的风土人情，因为他妈妈就是芜周人。 对于他妈妈的离世，姜西没问过，陈鹤予也是一副不想提的样子。他不想提的事，姜西向来不追问，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不提，但到了时候一定会主动告诉你。 领风在推广大会时没有接受姜西的提议，可是在会后莫名就决定要在芜周举办，就按环岛试驾来。姜西就莫名成了环岛试驾的负责人之一。 莫壁微这边，也顺利请到了郁家合作站台嘉宾，7月的倒数五天，负责领风项目的一帮同事率先到达芜周市，姜西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芜周，仿佛多了陈鹤予这层滤镜，看哪儿都觉得风光无限好。 7月的最后一天的上午，环岛试驾顺利结束，下午三点将于温爵仕酒店举办「领风just」春夏发布会。 「郁家合什么时候到？」一帮人工作服笔挺的员工匆匆离开试驾会现场，赶往温爵仕酒店。 「联繫过了，人刚下飞机，现在在机场被粉丝堵着，还没脱身。」 「不是给他订的头等舱？没走vip通道？」 「人家现在风头正盛，怎么可能走vip，就是专门出来给粉丝看看脸的。」 「……催催司机，叫他接到人了马上送到酒店，彩排也不指望了，流程总得跟他过一遍！」 「好的沙总。」 下午一点，郁家合终于出现在温爵仕酒店大宴会厅后台的化妆间，几位领导一一进去打招唿，姜西跟在一帮人的队伍末尾，也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郁家合。
第88页 印象中郁家合还是穿着蓝白校服每天跟在莫壁微身后走路上学的小小少年，沉默寡言，基本上只和她姐姐莫壁微能说上几句话。这个少年的音乐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姜西和莫壁微念高中的时候，他在初中部，学校大大小小的文艺表演时常能看见他的身影，那会儿喜欢他的女孩子就不少，多数是被他的才华与颜值并存吸引。 郁家合还没换衣服，现在只穿着运动衣和运动裤，素颜状态，面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普通的像个邻家大男孩。他在化妆镜前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最后面的姜西，但是没有和她搭话，而是礼貌弯腰，和面前几位领导握手问好。 到了姜西这边，他也只是微笑说了句「你好」。姜西同他握了握手，也当作两个人不相识。 打过招唿之后，领导们要离开化妆室去前台彩排盯场，总活动负责人沙总走到门口特意回身对姜西招了招手：「小姜，外面没你什么事，你留这，你留这陪着人家。」 「啊？我？」姜西走到门口了，回头看了眼化妆镜前已经端正坐好自顾自玩手机的郁家合。 「对啊，你啊，总归要留个人在这里，他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也能及时找到人。」 她没拒绝：「好，沙总放心，我留在这里。」 姜西再度进门，先瞅了眼化妆镜，看到了郁家合的视线已经从手机界面上移开，和她在镜子里眼对眼看着。 化妆室里只有郁家合一个人，姜西略微尴尬的关门后开口：「领导让我留下，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姜西姐。」他抱着手臂转了过来，「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 姜西笑笑走过去，「怎么会，以前去你家吃饭，你还给过我苹果，我还以为是你不记得我了。」 他笑了声，语气阴阳怪气：「我当然记得你。」他用下巴指了指边上的椅子，收了笑容：「坐啊。」 姜西在他冷脸注视下坐下，只能尴尬扯笑，「化妆师还没有过来吗？」 「不着急。」郁家合一脸无所谓，「姐姐不和我叙叙旧吗？」 她心想，有什么好叙旧的，他们以前所有对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十句。但谁让他今天是嘉宾，是价值三百万的大客户，姜西只好继续扯笑：「我有在网上看到你的新闻，很棒啊，从小到大都是钢琴王子，我身边有位同事就很喜欢你，还让我见到你给她带签名。」 「要签名啊。你带纸了吗？」 「没带……不如活动结束之后我来找你？」 「恐怕来不及，我赶飞机会提前走。」郁家合直接站了起来，到姜西面前一把拉住她手臂，把她拉起来，「拍照吧，我们合个照。」 「我们？」手臂上的力道太大，姜西轻轻挣开，「不介意的话我拍下你可以吗。」 他摇头，「合照。」 「……」她还是第一次见公众人物求合照的，无语了，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姜西举起手机找角度，郁家合站在她身后，一点也不配合的光是站着，姜西只好把手机再举高，画面里勉强能容下他们两个的脸。 郁家合突然嫌弃的说：「这角度也太丑了，手机给我，我来拿。」 姜西无所谓的把手机给了他。 整个化妆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旷又安静，说句话都有回音。郁家合高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推着姜西的背把她推到了他身前，她莫名一阵不自在，因为身体接触，因为他的手碰了她的背。 化妆室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欢笑声，渐渐近了，郁家合还在找角度，姜西提醒说，「好像有人过来了。」 「这不正好。」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姜西抬头看他，对上他诡异一笑。郁家合忽然把手机一按锁屏，手掌牢牢按在姜西脑后，姜西瞪大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他推着她的脑袋往他脸颊处凑。 姜西本能挣扎，却挣扎不过男人的力气，她死抿着唇也无奈在他脸上留下浅浅又细的口红痕迹。 与此同时，门外两位衣着时尚的化妆师提着化妆箱开了门。 郁家合当着两位化妆师的面一脸惊愕的倒退两步，不敢相信的手指着姜西，非常愤怒道：「你？你疯了吧！你居然亲我？」 姜西崩溃的直抹嘴唇，用手死命的擦，用力的擦，唇周都是口红漫开的痕迹。她看了眼边上站着的两个人，很快，门口又多了两个穿众达工作服的员工，估计是听见郁家合声音跑过来的。 这个绿茶婊？！ 她无语的冷笑了声，「贼喊捉贼？你噁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郁家合示威般又指了指姜西，直接冲出了化妆间，在走廊上大喊：「众达的负责人，众达的负责人在哪里？」 姜西听着走廊上的一举一动，是郁家合蛮不讲理的在控诉众达女员工饥渴到强吻男嘉宾。 现在，这位男嘉宾要拒绝出席今天的发布会活动。 姜西听到了沙总慌乱的声音：「这……郁先生，我们的问题我们给你赔礼道歉，你不出席活动可不行啊，消息都放出去了，外面一半的观众都是为了你来的。」 「行啊，叫她出来，给我道歉，我看看她的诚意。」 门口两个员工冲着里面站着一动不动的姜西使了个眼色：「姜西，出来啊！」 另一个急的手都在挥：「出来啊，姜西！」
第89页 姜西气到冷笑，手臂一抱在一旁坐下，倒是想知道郁家合要怎么演下去。 沙总看化妆室里姜西不出来，直接过来拉她：「大小姐，大小姐算我求你行不行，跟我去给人家道歉，这件事我不跟你追究成不成？」 姜西真是烦极了又一个人来拉她的手臂，挣扎开说：「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不是他非礼我吗？沙总，请叫他进来向我道歉。」 「他非礼你？」沙总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眼神，他问那两个化妆师：「你俩看见了，怎么回事？」 化妆师摇摇头，说不来，一个被亲之后很愤怒，一个亲人之后很崩溃，两个都不像假的。 「姜西！不管怎么样，先出去把事情解决了再说，今天的发布会很重要，出了差错你我都担当不起！」 她仍旧不动，「我没错。」 她想要去找手机，浑身口袋和包里找了一遍也没找到，理智反应过来才想起手机还在郁家合手里。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手机铃声。 是陈鹤予的电话，姜西特意给他单独设置的来电响铃。 她骂了句脏，跑出去，郁家合正悠然的靠在走廊上，盯着她手机来电看。 「郁家合，把手机给我。」 他很欠扁的把她手机举到最高处，「你道歉。」 「我劝你别后悔，你先给我。」姜西伸手耐心道。 郁家合摇摇头，语气更加欠扁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呢。」 啪——他把她手机往后一抛，脆生生的一声响，手机在地面上起伏滚了两圈，最终以碎屏的状态安稳的躺平在地上。 「吗的，我x。」她头一次脏话突突突往外蹦，恨不得要打人。 第四十二章 [vip] 灯光师正在调光, led地面与背景屏幕色彩接壤，由白光转为极光炫蓝，整座宴会大厅观众席区瞬间变暗。 舞台两端立体音响传来一声话筒发出的深沉的「预备」, 话音落，八道白光自屏幕上方模版直射虚空，舞台正中央的大屏再次点亮，硕大的众达车标及领风just宣传海报夺目出现在萤屏。 此时，距离发布会开场不到一个半小时, 众达女员工强吻男艺人嘉宾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宴会大厅。 姜西暗自坐在观众席区的最后一排沙发座位, 身后是不断有人进出的大门，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正前方屏幕的车标logo极为闪亮, 视线再一偏，就看到了舞台右侧四位西装革履的男负责人正拥着郁家合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 撑在沙发右侧的手指动了动, 她抚着碎成小渣子的手机屏幕一角，抚平, 把小玻璃渣子一颗一颗按回去。 音响师在话筒里喊：「来, 主持人, 预备上场，音乐预热准备。」 今天的主持人是沙总, 姜西看着那个十分钟前还在她面前呶呶不休、一字一句命令般语气让她道歉的男人，此刻已经是精神昂扬, 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主讲台前。 在沙总的开场词中，身边沙发一陷，陈庭收了衣领前的对讲传声话筒，继而递给姜西一瓶怡宝矿泉水。 姜西看了一眼瓶身, 再看了一眼满是疲态的陈庭, 低低的叫了声「庭姐」。 「嗯。」陈庭宽慰的握了握姜西拿着矿泉水的手, 「试驾场地出了点问题，我过来晚了，才听到消息。」 陈庭看了眼舞台右侧的位置，那四个负责人正拥着郁家合往后台走。也不知道是说动了郁家合，还是郁家合坚持拒绝稍后的站台。 「你之前认识郁家合？」陈庭猜测。 「算是认识的关系，是我高中的学弟。」也是莫壁微的继父的儿子，是她的弟弟。 姜西止住了后半句话，她猜测或许郁家合对她不满会有莫壁微的原因，但也只是猜测。手机坏了，有莫壁微联繫方式的同事都不在，她联繫不上莫壁微，也没法和她确定什么。就算能和她联繫上，电话里草草两句也难问清楚。 做这件事的是郁家合，不是莫壁微。 她刚刚在化妆室外的走廊上已经问过郁家合很多遍：为什么要这么做。 郁家合一脸装傻的表情，大概是铁了心要和她耗到底。 「姜西，这边传来传去的闲言碎语你先不要听进去，我相信你做不出这种事，这里都是领风的人，听风就是雨，但凡今天这里是我们新能源部门的主场，没有一个人会站在郁家合那边，这点请你相信我。」 她莫名感动到鼻酸，哪怕现场的音响似乎出了问题，主讲台上沙总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沙沙响，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感激的看了眼边上位置漂亮又温柔的女人，用力点了点头。 距离发布会开场一个小时，郁家合仍旧拒绝化妆，僵持在休息室。 听说这次活动的大领导都已经赶到现场，来到宴会厅的第一件事是进嘉宾休息室内安抚郁家合的情绪，郁家合本人与领导们交谈甚好，只是仍旧坚持要姜西道歉。 距离发布会开场半小时，姜西的同部门同事也从试驾场地赶到发布会现场，纷纷去了后台找到郁家合，用人格担保姜西绝对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二组的组长甚至在休息室里大了嗓门嚷嚷，听说还是陈庭让一组组长把他拉了出去，才避免两个人没有在里面吵起来。 但是经过二组组长这么一嚷嚷，郁家合决定要走了。 就在发布会开场前二十分钟，郁家合助理拖着行李箱在酒店安保的拥护下从温爵仕酒店正门离开。
第90页 彩排已经结束，观众席入座率为百分之六十，整场工作人员都在做最后的准备，沙总通知大家确认取消嘉宾站台环节，以领风品牌ceo演讲临时取代站台环节。 二组组长骂骂咧咧来找观众席找姜西：「我算是看清楚这个人的嘴脸了！亏他还人称什么钢琴王子！回去就把他从第五代形象大使的名单中剔除！欺负我们小姜没人撑腰是不是，有粉丝了不起啊，还特意让助理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到酒店正门离开，是特意走给门口那帮粉丝看吗？我看他今天就是居心不良，我看他就是早有预谋！」 一组组长也烦躁的扯了扯领口的领带，拿起边上一瓶矿泉水勐灌：「回去我得好好问问小莫，他是小莫的朋友，怎么就连小莫的面子也不肯卖一个？刚刚你听见他说的没有，什么我和莫女士并不熟，不用拿她来当挡箭牌——我呸！被害妄想症吧他！」 姜西木怔怔的看着面前向来不合的两位组长头一回默契的左一句右一句吐槽一个人，渐渐从他们的话里得到最新消息：郁家合走了。 「走了！临走还捎上我们一个汽车模型，我抢半天没抢回来！」一组组长说。 姜西在这里坐了老半天，第一次站起来，「人已经走了吗？」 她是在内心纠结，郁家合贸然离场的消息势必会外传到外人口中，也不知道会不会在网上掀起波澜，如果上了新闻头条，这无疑是对领风just上市的负面影响之一。 「走了，小姜，你心里千万不要有过意不去的想法，不是你的错，领风那帮人是急疯了才会相信那个什么郁什么的鬼话，这不瞎扯吗这是，你正正经经以小姑娘要强吻他？他也不照照镜子，长得有你男朋友万分之一帅吗？」 组长开玩笑在努力安慰她，因为姜西确实自责的在咬嘴唇，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苦丧着脸的姜西。 「那这次的站台——」 姜西话未说完，宴会大厅灯光一闪。 观众席区再度暗下，最后一排位置后的两扇偌大的门旁站立许久的工作人员在耳机内收到消息，两位男负责人互相看了一眼，抬手将两边的门由内而外开始推动。室外明亮的关自宽阔变窄，逐渐挤压成竖立的光缝。 即将合上之时—— 「等一下！」 大门外，陈庭捏着领口对讲话筒的按钮，声音传布室内所有工作人员的耳机之内，关门的两个人更是听到了门外女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门合上之前，一左一右再度打开、探头。 室外光亮处步伐沉稳迈来两个人，女人束着中长头髮在脑后，露着精緻饱满的额头，眉眼温柔不失精明，与现场所有工作人员一般，她身着白色雪纺衬衫及半身包臀黑裙，踏着黑色细高跟鞋一步一稳，直直朝宴会大厅内走来。 而另一人，约莫183的身高，身型清瘦身材却是常年健身的结实，他下巴微扬，一身正宗黑色西服笔挺，长腿大步跨得自信从容，黑色墨镜下的双眸看到前方大门重新向内侧两边开之时，他似乎是满意的曲起右臂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这一对人养眼般配到不像话。 西装少年面上架着墨镜，但轮廓清晰可辨。观众席的人齐刷刷站了起来，看清人后无一不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包括姜西在内。 一组组长掐了一把二组组长：「我没看错吧。」 二组组长恼得啧了声，回掐后说：「我没在做梦吧。」 少年大步至门侧止步，似乎精准找到了姜西站着的位置，因为正好是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在姜西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崔栩仟勾唇一笑，少年气尽显，他抬手摘下墨镜，露出的是清澈未经世俗雕琢的一双眼。 隔着大门与观众席末尾的距离，崔栩仟挥着墨镜沖姜西爽朗一笑：「下午好啊，姜西姐。」 前排观众席区的人完全属于身处暗处，而后排位置因为门重新打开而借到了宴会厅外的明光，亮堂到不像话。 姜西还是愣着，一时之间没有回应。她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復甦，仿佛听到自己曾经睡梦中有人说起的一句话：命运眷顾我，从来都是。 没有人掐她，她自己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外侧，是疼的。 姜西后知后觉开始微笑，极度冷静的回应道：「下午好啊，小仟。」 像是熟人见面般问好。 崔栩仟被陈庭当着整个宴会厅人的面领到了后台。 稀稀拉拉的声音，满场人都在问怎么回事。 大约有工作人员耳机里收到了消息，有人惊喜回应：「救场！崔栩仟来救场了！」 现场不乏媒体在场，早在崔栩仟从宴会厅正门入场的第一时间，相机闪光灯不断，把崔栩仟拍得清清楚楚。 前排记者反应能力极好，一边准备着记录领风just春夏发布会开场，另一边已经在撰写崔栩仟代替郁家合站台众达发布会的新闻稿。 不出十五分钟，网络上已经能搜到崔栩仟与众达相关的消息。 论粉丝影响力，郁家合近期走红的热度完全不及崔栩仟出道五年积攒的热度，粉丝评论已经往一边倒，纷纷指控郁家合没有合作精神，与众达员工发生冲突竟贸然离场。 姜西也是借了自己组长的手机才看到消息，原来小仟一直以来封闭式录的综艺就在芜周岛上，而今天下午两点，他在岛上的节目刚刚录制结束，大批粉丝都在综艺录制杀青点应援。
第91页 「现在那帮粉丝都聚到酒店门口来了，把郁家合那几个粉丝挤到影子都没了。」组长看了眼消息默默说，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扬。 姜西皱眉问：「两点才结束，是怎么做到两点四十五分到这里的？」 组长说：「问过陈庭了，说是崔栩仟那边主动联繫的她，顺口问了句她需不需要帮忙，结果崔栩仟他们人车都在往码头开了，直接掉了头过来了。」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领风just春夏发布会比想像中更加顺利结束，整场发布会因为有了崔栩仟的临时加入，「领风首款新能源混动suv」、「领风汽车发布会崔栩仟」接连上了各大社交平台热搜榜单，网络直播热度飙升，播放量更是突破一千万。 发布会结束后，沙总从助理口中得知网络播放量的数字，咂舌感嘆：「嚯，头一回吧，新车发布会的直播破千万，这就是崔栩仟的力量！」 崔栩仟在下台之后毫无疑问被领风的几位领导围住。现在哪还管什么郁家合，眼前可是有个金光闪闪的崔栩仟。 沙总下了台，领着崔栩仟和领导们打招唿，一一介绍番后，沙总拍了拍崔栩仟的肩膀问道：「真是太感谢你了崔先生，没让我们这么多人的心血功亏一篑，这场发布会的顺利举办你功不可没！」 谦虚礼貌是崔栩仟给人永远的第一映像，姜西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弯腰颔首：「沙总叫我小仟就好了，我是晚辈，叫先生可就是您太客气了。」 沙总点点头笑道：「怎么样，今天这一场发布会下来，想必对我们领风just这款车也有了解了，有没有兴趣做我们领风的代言人？条件的话一切好谈。」 崔栩仟闻言直接笑了，心想众达这一整个企业还真是财大气粗，他婉拒道：「承蒙众达偏爱，不过要委屈您排队了，我这边已经收到了新能源第五代的形象大使邀请，得优先考虑第五代。」 沙总嗤笑：「区区形象大使才委屈你，哪能跟代言人比——」又顾及这里还有新能源分部的人在场，连忙转了话题：「对了，小仟，还不知道你这么临时赶过来，是怎么？」 崔栩仟哦了声，「我就是顺路路过，过来帮个帮的。」 「帮忙？」沙总主持了整场发布会，对旁的消息还一概不知：「帮谁的忙？」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崔栩仟本着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一扫，一下就看见了靠在一旁墙上望着他们这边的姜西。 「姜西姐啊，我来帮姜西姐的忙，」崔栩仟粲然一笑，「我和姜西姐可是好朋友！」 第四十三章 [vip] 七座保姆车开到了酒店地下车库, 崔栩仟摇下车窗和外面一排制服整齐的领风负责人告别，在热切感激的注视中，保姆车发动, 缓缓往出口的方向开去。 手机已经响了无数遍，崔栩仟终于得空接起。 刚刚按下接听键，没等他说一个字，电话那头风声唿唿之中已经传来陈鹤予的声音：「姜西呢？」 「她没事，哥。」崔栩仟幽怨的嘆了口气, 解了胸前两颗衬衫纽扣, 腿直直往前伸，问他：「你先告诉我你人现在在哪, 还在芜周？」 「嗯，」他咳了声, 「在协会。」 陈鹤予不想多说，多说一个字就要闭会儿眼, 许久未有的喉咙灼烧感重新回来, 嗓子哑到不行。 崔栩仟听着他说得那几个字, 心颤，「你什么时候回临州？刚刚我听众达的人说, 他们明天就回。」 「我后天吧，不和他们碰上。」 「你别勉强自己。」崔栩仟皱着眉说, 「形象大使的事我回去会和小岳哥再商量。虽然我私心也希望你重新回到大海上，但并不是要你逼着自己回去。」 「知道。」陈鹤予回得快，顿了顿，又问, 「那个摔她手机的, 叫什么名字？」 「是郁家合, 郁郁寡欢的郁，家人的家，合作的合，是个钢琴家。人我倒是没见过，听过，听说还挺有才华，没想到本人居然恶劣成这样。哥，今天得亏你多了个心思，也得亏我上次和姜西姐她们见面的时候留了她主管的电话，否则我今天不过去，你女朋友是要被那帮人给念叨坏了。」 陈鹤予因为给姜西打了电话没人接，再打过去就无法接通之后，就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先把电话打回艺术馆问小达有没有姜西同事的电话，小达说没留过，他冷静半天才克制自己没冲过去他们举办发布会的酒店找姜西——一旦他去了，要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好不容易让姜老太太跟他一起瞒着姜西，说他这段时间出来只是参与培训。其实是他过来处理自己的私事。 好在想起了小仟，他们之间有合作计划，肯定有姜西部门的联繫方式，问一下总能问到。 电话是崔栩仟亲自打给陈庭的，本是假意要聊形象大使的事，陈庭那边却婉言推辞，说现在实在没有空，他们这边活动现场出现了状况。再一追问，崔栩仟直接过来了。 领风just春夏发布会顺利举办，当晚在温爵仕酒店开了场庆功宴，所有人默契的闭口不提姜西与郁家合之间今天所发生的矛盾。 姜西想，如果今天崔栩仟没有那么巧过来的话，她现在是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领风的庆功宴上，而且要被领风人漫无目的的指责到底？ 这件事不能这么过去，只是要怎么自证清白，她还得再好好想想。
第92页 姜西理所当然的和同部门的同事坐在一桌上，也是到现在坐在姜西边上的两位组长才抓到了机会问姜西：「小姜，今天崔栩仟为什么会当着大家的面说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成好朋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姜西回忆起在发布会刚刚结束，沙总下台和崔栩仟寒暄的时候，隔得远，但她也的确听到了崔栩仟说了他和姜西是朋友。第一反应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崔栩仟身边的一圈人都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看她，她才确定崔栩仟说的是「好朋友」三个字没错。 「他可能是开玩笑的吧，我们就因为工作见过两次面，上次见面你们二位不也在吗，我和他也没聊得上几句话。」 「那倒也是。」一组组长说，「不过他今天既然愿意过来帮忙，会不会做我们形象大使的事有戏了？否则之前拒绝那么多次，显然不想和我们攀上关系，现在难道想法变了？」 「我看还是别高兴太早，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二组组长说。 八月的第一天。芜周码头轮船班次有限，众达大批员工分了三个批次分别坐船返回临州，姜西和同部门同事都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班次，在下午四点整。 人是早早都起来了，温爵仕酒店沿海而造，正门出去不远就是沙滩，早上大家一起在自助餐厅用过早餐便去沙滩上散了会儿步，沿沙滩线走着，姜西手里提着鞋子与陈庭并肩走在一处，两个漂亮女人在别人眼里也是道风景线。 芜周的海是清澈的蔚蓝色，海浪来海潮响，姜西踢着沙子走着走着忽然就想起了那部她迟迟未看的海洋纪录片，她远眺了一眼漫无边际的海岸线，心想回去一定要找时间把纪录片给看了。 「我们四点坐船到市里的汽车站，再转车去高铁站，这么一趟下来到临州恐怕要九点。」陈庭捋着被风吹乱的一丝头髮说道。 姜西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遍，坐船、坐大巴，再坐高铁到临州，再回公司拿车，她苦笑道：「大概要十点才能到公司了呢，没想到芜周这边的轮船这么少，一天才三趟，今天这三趟还都被我们包下了。」 陈庭笑说：「要不是昨天领风那边先走了一批，今天这三趟还不够我们坐的。」 「不能增加班次吗，如果有特殊需求的话。」姜西也不懂，纯粹是好奇。 「领风那边来的时候似乎早和码头那边交涉过，我们还是按原班次走，看来是不行。」陈庭说。 姜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在想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怎么打发比较好，最近一段时间都过得太累，今晚十点才能到公司，再回家洗完澡睡觉大概又要到凌晨。光是这么一想她就困了，犹豫等会儿回酒店要不要补个觉。 「手机买了吗？」陈庭想起姜西昨天还是借了她的手机给男朋友打电话，一直到晚上庆功宴也没出去过。 姜西说：「还没，边上有数码店，我等会儿过去买一个，很快。」 陈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郁家合的事，我们回去再说，就算他那边不再来找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姑娘的名声没那么好拿走的。」 姜西抿唇笑笑：「那是当然，别的不说，手机钱必须得配给我，买的时候也要六千块呢。」 中午的时候，姜西吃过饭去边上数码店买了款手机，特意选和陈鹤予那部是同款。 他的手机是普通国产牌子，价格大概就是他目前一个月的工资，姜西选了一会儿，挑了部纯白色的512g，和他那部纯黑色的很搭。回去一定要给他看看，现在他们是情侣手机了。 刷卡付帐出来，迎面就看见了从沙滩那边晒太阳回来的组长，姜西看着人从她面前走过，连忙叫了他一声。 组长看见姜西从数码店里出来：「哦，哦，姜西你才来买手机啊。」 「对，没着急买，组长，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她刚刚没看错的话，组长似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在跑。 「你看你没着急买手机，消息都没收到吧，领风那边通知我们现在去集合，说是码头那边临时加了船给我们，现在等我们人齐了就马上赶去码头，坐船回去。」 「临时加船？这么临时啊，我早上还听庭姐说码头那边不肯加船。」姜西一边说，一边和组长一起往酒店赶，步子匆匆的。 「谁知道，反正是领风的人给我打的电话。」他喘了口气，又说，「错了，不是船，是邮轮，怪了，也不知道这小岛上哪来的邮轮！」 作者有话说： 我们哥哥对西西很多没说出口的爱，都是用行动直接来的 太卡文辽，今天这章比较短小就过度下，作为补偿，明天作者会把刚买的新车开出来给大家康康的！ 第四十四章 [vip] 中午出发返程的好处就是到达临州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时间尚早, 高铁站出来，四人一拨打车回公司，姜西和陈庭还有两位组长同程。 早就下了那部邮轮很久, 就是现在两位组长还坐在计程车的后座喋喋不休，说是邮轮坐过，但豪华成那样的邮轮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姜西在码头看见那艘邮轮的第一眼也是惊讶，也看见了船身上写着载客量是个小三位数，可是他们这帮人只有五十个……就算加上已经离开的那两拨同事都没法坐满这艘游轮。
第93页 五十个人上邮轮之后宽敞得很, 三楼的甲板怎么站都不会觉得挤, 同事们迎着海风自拍发朋友圈，果然遭到了早上第一批坐轮渡走的同事的嫉妒。 「听船上的工作人员说, 他们这艘邮轮不归码头管，你们猜, 这邮轮是哪里冒出来的？」一组组长手肘勾了勾边上的人说。 二组组长回勾他：「我们哪知道，说不定是芜周哪个有钱富豪不忍心看我们等, 把私家邮轮贡献出来了。做好事, 行大善, 如果真的有这位富豪存在，我祝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美女一手搂俩，娃娃三年抱三。」 「恶俗！」一组组长唾弃道。 姜西和陈庭笑笑没说话。 不过说到邮轮了, 陈庭后知后觉想起了那么件事。 她直起身子凑上前，叫了声副驾驶座的姜西，「昨晚温爵仕的销售总监苏瑞丽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有过来，她来找你打招唿了没有？」 「有的, 庭姐, 」姜西侧过身回说：「苏女士说是你让她来找我, 我收到她给的邀请函了。」 「对，是我让她把邀请函转送给你的。下周温爵仕酒店集团在黄浦江举办邮轮答谢晚宴，本来是邀请我过去，那天正好家里有事需要我在，实在没办法。」陈庭在手机上推送苏瑞丽的微信发给姜西，「温爵仕也是我们重要的合作商之一，下周这场答谢晚宴邀请的嘉宾都是各届名流，机会错过实在浪费，你代替我过去，多交换几张名片也好，你自己混个熟脸也好。」 姜西自知这样一场宴会相当于一场大型的交际场合，温爵仕举办的目的是维稳长期合作的客户，而被邀请嘉宾积极参与则是要在这样一场场合中寻求更多的合作商。来日方长，有备无患。 姜西新买的手机上已经收到了陈庭推送的微信名片，点击发送好友申请后转过来说：「明白，我多舔着脸皮多要几张名片回来的！」她后知后觉又想到，「这场晚宴需要过夜吗？苏女士昨天没有告诉我。」 陈庭摊手可惜道：「就是要过夜我才没办法去。不过姜西，你一个女孩子我也并不是很放心，如果你男朋友能陪你参加更好。」 「可以携伴？」 「当然。」 姜西打开手机上日历看了眼，陈鹤予本来是这周要回来，可是培训那边的人莫名其妙又给他加了一周的培训。所以就是下周回来。 而他回来的那天，正好是邮轮晚宴的当天。 到了公司拿到车，大家各自把车开回去，明天还要上班，陈庭挥手告别大家的时候叮嘱大家到家千万记得早点休息，千万别熬夜了。 姜西笑嘻嘻的随大波回应说好，开车回到塘东，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换了件清爽的吊带裙子出来，她擦干刚洗完的头髮，把粉色的毛巾挂在肩上，一下扑上床铺，在下巴下垫了个枕头，身后的小腿勾着小腿，翘着脚尖给陈鹤予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了几秒，她满心期待的等待人接，拖着长音的一声「滴」之后。 电话被挂断了。 嗯？姜西歪着脑袋诧异，把湿漉漉的头髮递到肩后，在手机屏幕上敲字：「你在干嘛呢，陈鹤予。」 「为什么不接电话呀，你睡了吗。」她发了条语音过去。 直到姜西头髮吹干了，那边才回了三个字：要睡了。 姜西一边梳头一边看屏幕上那三个字，一阵心酸。 怎么累成这样？ 这么久没见，连开视频讲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心疼占了大多数，姜西最后也只回了让他好好休息和睡觉，如果明天有时间，他们再打电话。 陈鹤予最后回的是：等我回来。 姜西不知道最后「等我回来」那四个字，事实上并不是陈鹤予亲手打下的字。 独栋木板房的小阁楼里，昏黄的灯泡短暂的跳了跳，一旁穿着大背心大裤衩的小哥压根每当会儿事的心无旁骛的继续补着今天刚刚捞回来的破渔网，忽然听见了身后异样的响声。 小哥一转身，就看见穿着一身黑短袖长运动裤的男人单膝跪到了地上，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撑在地上维持身体的平衡。 他速度极缓的抬头，整张脸泛白到可怕，他死死抿着苍白没有任何血色的唇，用力的咬着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陈老师，你怎么了？」小哥把他扶起来，让他去床上坐下。 陈鹤予说不出话，眼神冰凉而绝望，他曲着背，无力到只能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两步远的地方的用来丢垃圾的塑料桶。 「要那个？」小哥一指。 陈鹤予吃力的点头。 塑料桶刚送到他面前，好不容易坐稳的人俯身下来，声嘶力竭的呕吐。 小哥慌了，陈老师又吐了，他又要被会长骂了，他慌慌张张的要打电话叫人过来送陈老师去医院，手还没拨出电话，手腕就被人握住。 「别打。」陈鹤予沉沉闭了会儿眼，喉咙间及食道里逐渐漫开的灼烧痛感在不断递加。 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顿的说：「好了。」 又吐好了。这次。 小哥虽然和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从会长对待他的态度中大概也能得知，这是一位值得芜周岛上所有人尊敬的客人。 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这帮加入芜周市环保协会不久的青年们带他一处一处考察这里目前的生态环境，而且每天都要出海。可怪了，他一上船就吐，却还是执着的每天都要上船。
第94页 说句难听的，他每天都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这么一吐，陈鹤予彻底乏力到连回消息的力气也没有。 小哥凑过去才能听到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替他敲了内容，给他确认过，再替他点击发送。 第二天崔栩仟在车站接到人，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哪里还是那个淡淡然的，偶尔还能怼上他几句的哥？ 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陈鹤予步伐平稳走来，他戴着有帽檐的帽子，也能看出头髮修短了些，无神且疏离的眉眼显露，眼下是淡淡的青色，往下是抿成一条直线的无血色的唇。 整张脸都小了一圈，面庞清瘦，像是连着几天没吃过饭。 公众场合，崔栩仟也不管会不会被人认出，哆嗦的拉开车门下车，接过正在朝这里走来的陈鹤予手里的大黑包，苦涩的叫了声「哥」。 陈鹤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到了后座就往后靠下，沙哑的对前面的人说了句：「去你家。」 「你不回艺术馆？」崔栩仟在前面，安全带繫到一半，转身，「你没告诉姜西姐你今天回来？」 「下周。」陈鹤予抿着唇说。 崔栩仟秒悟：「你和她说你下周才回来？」 「嗯。」他点头。 怎么也得修养一周，像个人了再回去见她。 - - 「你几点到呢，上邮轮的时间是五点到六点，六点是要准时开船的，我现在已经到上海了，在这里等你。」 姜西发了个定位给陈鹤予，耐心的在便利店里买了关东煮坐在里面慢慢吃。 上周问了他愿不愿意陪她去邮轮晚宴，要过夜的那种，陈鹤予一口答应，于是两个人约好直接在上海碰面。 她本来是在虹桥站等陈鹤予，等了一会儿，几串关东煮见底的时候，陈鹤予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他已经在邮轮的集合点了。 姜西觉得他有点奇怪，本来还说他那班动车会晚点，现在却说他已经在邮轮的集合点了？ 她在附近的商场换上礼服了才往邮轮集合点赶去。 远远就能看见气势恢宏的邮轮，周身泛着金色的亮光，比那天在芜周乘坐的那艘邮轮更为豪华，大概是因为多了宴会厅和住宿房间的缘故。 三楼甲板上已经有礼服翩翩与西服笔挺的女士男士站立，但在船下岸边等待的人为大多数。黄浦江边人头涌动，姜西一身香槟色纱裙并不显突兀，她进入人群之中，身边高定礼服媲美的美女比比皆是，各个浓妆艷抹，眼角抹着珠光，略略路过两个，交杂的香水味更是刺鼻。 姜西提着裙子走到了个显眼的地方，给陈鹤予打电话。 电话响到第三声，姜西就已经看到人了。 她挂了电话，收了手机握在手里，视线完全定在前方。 心里第一声是绝了。陈鹤予竟然主动穿了西服，白色的衬，黑色的外套，下身西裤剪裁优良，衬得一双长腿笔直到令人叫绝。他领前不是规规矩矩的领带，而是一枚精緻的蝶形领结，身上那股淡淡然又懒洋洋的气质在领结映衬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电话挂得太快，陈鹤予没来得及听见就已经没了声响，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姜西给他打过电话。 他人靠在江边的护栏上，面容露出堪堪难色，因为有三位女士拖着长裙将他围了个圈，大概是在搭讪，他回话回答得很不耐烦。 姜西站在不远的地方捂嘴一笑，居然一时不想走过去，想看他在这副情境下到底会怎么解决。 哪知下一秒，陈鹤予直接朝她看了过来。 他见她先是一愣，再是皱眉，他站直了身，双手举在身前礼貌性示意三位女士后退，嘴形像是在说：抱歉，女朋友来了。 正在朝她走来的是她许久未见的男朋友，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的男朋友，姜西还是头一次发现这个站姿总是懒洋洋的男人，原来可以这样板正。 陈鹤予单手解了身前西服的两颗纽扣，动作流利漂亮到不像话，在离她两步距离的时候，他忽然停步，看着她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的表情，闷声无奈笑了下：「怎么了？」 姜西脸上扯着大大的难看的笑，应该算是个笑，可是眼眶早在他朝她走来的那一刻泛红：「好想你啊，男朋友。」 她穿着无袖的礼服，白皙的手臂没有一丝遮掩，她朝他伸直手，嘟囔道：「抱抱。」 黄浦江边的人流中，金色豪华的邮轮下，陈鹤予露出散漫一笑，两步上前，牢牢抱住了他的宝贝。 「先别哭。听你说了要住一晚，那就留着晚上再哭。」 姜西听懂了他的意思，本来满是伤怀的情绪一下被他打破，她握着小拳轻轻敲了他背：「我们两个剧本是不是换了，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明明是我比较想睡你。」 「是吗？」陈鹤予不知不觉被姜西传了没脸没皮的特质，他全然不要脸的说：「嗯，晚上我会记得躺平一点。」 …… 担心天快黑了，姜西上船第一件事是找侍应生要房间，她在前台交上邀请函，报了自己的公司，侍应生给了房卡将他们领上二楼。 她的职位低，房间自然不是豪华套房，她原本想要自己加钱升级房型，却被告知这次的活动不允许客人自行付费。 房间里只有一面方形小窗，空间小而温馨，除了床之外只留小小过道可供房间里走路。
第95页 姜西提着裙子刚在门口放下手提包，绕过床直奔着那扇方形小窗户去，刷刷两下拉上窗帘。 她的手还留在窗帘上，腰上一紧，人已经被身后的男人抱住。 他在解领结，那枚碟形的领结。 姜西抱着他的手转过身去，迫不及待笑盈盈要吻他。刚刚在江边的时候碍于人多，光是两个人拥抱了会儿就有人起闹。 头那么轻轻一仰，冰凉的唇已经吻了上来，陈鹤予头一次这么粗鲁的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大掌按在她脑后不够似的将她贴向他。 来势汹汹的吻中，姜西居然还能多嘴的问：「西装哪来的？」 「租。」他回了一个字。 她的手在解那枚他没解开的领结：「那不能弄坏。」 他弯唇笑：「没几个钱，坏了就买了。」 「那我给你买。」小手已经在解白衬衫的扣子，一下敞开，她手上去。 「小姑娘。」陈鹤予无奈低头又亲了她一下，感受到她的柔软主动在贴上来，他哑着嗓最后确认一遍：「不会后悔吗？」 「再问这个我就生气了！」小小一张脸努起嘴也是好笑，她搂着他的脖子耐心吻他，手很快又不安分的往下。 「有几天没见了？」陈鹤予制止住她的手，又被她熘走。 「这个你问我。」姜西咬他下唇，「上次见面是送你走，三个礼拜二十一天。」 西裤的质感这样好，她忽然有点不相信这是没几个钱的。可是哪管呢，多贵都行，她有的是钱，坏了也赔得起。 拉链滑动的声音，她曲腿勾了他膝盖后方，陈鹤予一瞬错愕自己竟然这么直接被面前的女人扑倒了下去。 陈鹤予笑得不行，仰着脸看她如此主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制止。 毕竟还没有洗澡。 两个人都被对方突飞勐进的吻技吻得七荤八素，朦胧之间睁开眼，姜西看着他露出的好看的额头，英挺的鼻樑。彼此之间温热的气息交杂，陈鹤予忽然手撑在她脸颊两边。 西服早在门口的时候就脱下，现在只剩乱了的白衬衫，有了褶皱的黑西裤，陈鹤予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脸颊微红的人，她捂住嘴才控制自己没叫出声。 他今晚真的好禁慾。 「哥哥。」她忍不住叫了一句。 第四十五章 [vip] 一通电话坏了暧昧的气氛。 陈鹤予靠在床头笑着整衣服, 姜西提着裙子愤愤走到门口拿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只能无奈的按了接听键：「苏总监, 你好。」 外边的答谢晚宴即将开始，姜西是苏瑞丽请来的人，确认到姜西已经上船办理入住，但没见到人，苏瑞丽才打了这通电话来。 「我得去外面应酬。」 挂了电话, 姜西低头又将身下的纱裙提起来, 两步跪到软软的床上，凑到陈鹤予怀里抱了会儿。 「才见面就要分开。」她不满足, 抬头又在他唇上啄了两下。 这么一啄陈鹤予也没放过，抱她抱得紧紧的, 她仰着下巴配合，男人粗粝的掌心顺着她的下颚线下去, 忽然咬了口她的下唇：「为什么穿抹胸。」 他手留在那里。 「漂亮, 是穿给你看。」她含煳不清的说。 「这玩意儿不会掉？」 他倒不是介意女人穿得暴露, 实话说，他女朋友的身材确实要穿显腰身的衣服更加好看。但暴露和走光是两回事, 他手绕着上方的裙边游走了一圈，顺手替她提了提。 本来专心致志亲吻的人噗嗤一声笑了, 笑的时候嘴唇已经离开他的。她睁开眼瞧他，细细的看：「你是在吃醋吗？」 「不是。」纯属好奇。 姜西自己揪着两边也提了提，拍拍胸脯说：「紧得很，拽都拽不下来, 不信晚点你试试。」 他无语的在她腰上掐了把, 自己靠在床头躺得挺自在, 「还出不出去了？」 她附身又飞快的亲了他一下：「去了，解决完就回来！」 --- 姜西一直对酒店人很有好感，和他们相处一定会有最舒适的状态。 苏瑞丽长着一张清水面庞，五官并不出众，但面相十分和善。她皮肤很白，妆化得精緻好看，同姜西握手问好的时候也是软声软气的礼貌。 「你们陈主管今天不来我真是觉得遗憾，还好你来了，姜小姐，希望今天的晚宴不会让你失望。」 姜西心想，怎么会失望。这里的宴会大厅随意一扇窗子望出去，城市繁华尽收眼底，东方明珠塔近在迟尺，世贸大楼直耸入云，江畔一座座在摩天大楼格外清晰。汽笛悠扬，泛白的水浪被邮轮推着一直在走。 而室内则是各界名流，香槟酒杯轻碰，到处是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人士聚着小堆问好寒暄。 姜西手里也被路过的侍应生递上一杯香槟酒：「苏总监太客气了，今天能来参加温爵仕的答谢晚宴，是我们众达的荣幸。」 苏瑞丽穿着拖地的黑色绸缎礼服裙，而姜西是香槟色拖地纱裙，两个人走路都要提着裙子走，苏瑞丽还不忘挽着姜西的手臂。 苏瑞丽笑得温和：「带你认识认识你们领域有机会合作的几位老闆。」 今天的答谢晚宴，车企大佬来得也多，巧得是来的几位姜西恰好都认识。不过经由几位大佬介绍，姜西还是和许多人士交换了名片，她的小小名号在车圈没有任何涟漪，但提到「在闫青山闫总手下工作」，大家脸上就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第96页 半场宴会游走下来，姜西的手提包里已经装下不少名片，自己带来的一盒名片也送出去大半。 苏瑞丽还有客人招待，姜西感激她帮忙引荐，等苏瑞丽走了之后，她把杯子里的香槟灌入口中，又去甜品桌上拿了杯橙汁喝。 刚刚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 甜甜酸酸的橙味很香，喝得很饱，这下原先偷偷路过瞄了好几眼的小蛋糕也再吃不下。但是想到，陈鹤予还没有吃。 她把自己两个空杯子交给侍应生，顺便问了他哪里可以点餐送房间。 姜西给陈鹤予点了份炒饭，麻烦这边的侍应生送到房间，她坐在休息区的座椅上给陈鹤予发简讯，让他收到炒饭后及时吃。 「补充体力哦。」她一边打字一边笑。 才发送完，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裙摆上，刚刚不小心踩了好几脚，差点绊倒，裙子踩脏了。 视线微微往前推，姜西看见苏瑞丽又过来了，她连忙收起手机站了起来。 和苏瑞丽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男士。 苏瑞丽：「姜小姐，刚刚找你没有找到，我把雷先生带过来了，你们打个招唿。」 姜西看着面前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穿着银灰色西装，平头又有花白头髮的先生，一时不知道这是哪位。 苏瑞丽介绍道：「这位是雷兴同先生，芜周市环保协会现任主席，上周你们来芜周办新车上市发布会的时候雷先生不巧在外地，他本是有意要来参加发布会的。」 雷兴同看着姜西笑了声：「收到了众达的邀请，实在是不巧，出差在外没能赶回来，不过现在网络方便，跟着我助理在网上看完了发布会的全程直播，姜小姐恭喜，你们的发布会很成功。」 姜西连忙主动伸手：「谢谢雷主席您关注，雷主席您好，我是众达运营部姜西，做新能源汽车运营的。」 雷兴同一愣，但是面上是宽和的笑：「哦？你不是领风汽车的？」 姜西双手递上名片，雷兴同在看，姜西笑着解释说：「我不是领风的，领风是我们众达旗下的高端明星品牌，这次在芜周上市的新能源混动汽车推广计划有我们运营部参与，所以我们部门的同事也有到场参加上市活动。」 「原来是这样。」雷兴同收下名片，放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抱歉，今天临时赶过来，没有带上名片，不如我们加个微信？」 姜西受宠若惊，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当然好了，雷主席。」 「雷先生考虑购置辆众达的汽车作商务用车，姜小姐，不如你帮忙推荐下？」苏瑞丽在一旁说。 姜西问：「五座车还是七座车？」 雷兴同：「五座，计划购两辆给底下的小傢伙们开，最近协会招了不少青年，每天岛上跑来跑去没个车也不方便。」 姜西点点头：「工作用车不跑长途的话，其实我们这次在芜周最新上市的领风just就非常不错，新能源混动suv，无论是外形还是内饰都非常适合商务出行。但如果您不着急购买而且对新能源有意向的话，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初我们会推出最新款的众达新能源第五代汽车，是我们目前研发耗时最久、电池全系统升级的车款，相对来说，会比领风的更为节能。」 雷兴同笑了：「职业本能，最后四个字很吸引我，姜小姐很会推销。」 被识破了心思，姜西不好意思低头笑：「自己部门的是会有这样的私心，不过都是一个大品牌下的，主席您选哪款都是对我们品牌的支持，您随心就好。」 雷兴同又问了两款车的区别，姜西本就对众达的每一款汽车十分了解，对答如流，雷兴同满意的接受了姜西的意见，意思大概是先等着，他等新能源第五代上市。 「和你聊天很愉快，姜小姐，有机会我们再见面。」雷兴同临走前又伸手同姜西握了握手。 得到肯定亦得到支持，姜西回房间找陈鹤予的步子都是轻飘飘的。 她在门口咚咚咚敲门，仿佛听到了里面人起身，然后懒洋洋过来开门的踢踏步子声。 「噔噔噔噔！」姜西一手提着裙子，另一手手心里举着块奶油布丁蛋糕：「我给你带蛋糕过来了哦。」 陈鹤予手撑在门框上，睨着她手心里的蛋糕，蹙眉：「你确定不是你想吃？」 「一起吃嘛。」她笑嘻嘻的从他撑着门框的手下钻进房间。 蛋糕摆在哪里都不合适，这里没有桌子，可以放东西的只有两个床头柜，两边的床头柜上已经都放了他们带的行李包。 姜西过去把陈鹤予的行李包放到地上，大黑布包，耐脏。 空出的位置她把蛋糕摆下，反身过去抱关好门回来的男人。 她勾着他的脖子，看起来就像挂在他身上。陈鹤予仰着下巴，垂眼看她：「又喝酒了？」 「是香槟，没什么度数，我今天一直在喝果汁。」 「今天为什么没喝酒？」按照她的性子，有酒喝的场合不大喝一场都说不过去。 她没穿高跟鞋，踮脚亲他，一字一句忽然带着魅惑语气道：「想清醒的，同你沉沦。」 他们很多天没见，两个人都忙，不见面的时间里连联繫都很奢侈，理应有很多话要当面说。 可是今天碰面的太晚，再晚下去今晚就要过去，不能浪费。 体温因为亲吻逐渐升高，姜西摸着他衣服布料，亲他的时候又吸气嗅了嗅，「……你都洗好澡刷好牙了？」
第97页 早就不是那件他穿着禁慾十足的白衬衫，是耐克的短袖，他总是穿的那件。 她的手放到他胸口的位置，小白勾的位置，是他的心房。 那么多件耐克t，今天这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的。 「嗯。」两个人不约而同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嘴角弯着，边笑边亲，亲到最后两个人莫名大笑起来。 陈鹤予先问：「你笑什么？」 姜西说：「你手在干嘛？」 「衣服质量不错。」他挫败感满满的松了手，这抹胸的裙子看着容易掉，居然真的扯不下来。他忙活了半天。 姜西哭笑不得，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亲：「我先去洗澡，你，等我。」 作者有话说： 35章作话 第四十六章 [vip] 还是头一次发现牙膏这么甜, 吻他的时候先在他嘴里尝到，现在是在自己嘴里。 她在浴室里，对着满是水汽的镜子, 地面有从淋浴间满出来的水渍，她本来想穿礼服纱裙出去，不拉上后背拉链的那种，想着在陈鹤予面前掉落裙子，想看向来自持的他会是什么表情。 但是裙子还要穿, 弄得一塌煳涂, 到底不像话。 姜西裹着浴巾出去了，白色浴巾绕着身子好几层, 直筒筒的看不出身材。 陈鹤予听见浴室门推动的声响看过去，怔在床边, 看着小姑娘束着头髮，散在额前的碎发是湿的, 要贴不贴的落在两侧脸颊。 她脸很红, 生理上的红。 在浴室门口逗留了会儿, 姜西笑盈盈的凑过来，还知道要主动, 上床的时候两脚踹下拖鞋，捂着胸口防止浴巾掉, 又是两步跪到他身边。 夜色已浓，外滩一片霓虹，迤逦的璀璨夜景倒映在黄浦江上，推送着邮轮渐行渐远。 「我很想你。」姜西吻他额角的时候在说, 「一直在想。」 他一吻吞下了所有。 …… 大概是累了, 姜西入睡很快, 脸埋在被子里，手拱在他胸前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束头髮的发绳早不见了，髮丝凌乱在纯白色枕头上，陈鹤予人靠坐在床头，看了她很久。 他抬手替她拨开发丝，底下眼窝亮晶晶的，睫毛上还泛着水珠。 桌旁的奶油蛋糕化得差不多，黏煳煳的耷拉在白瓷盘里，想到刚刚抱着的人又哭又笑，因为推不开他，就一下说饿了要吃蛋糕，一下又说渴了想喝水，他不给，她就哭，担心这里隔音差，呜咽的时候都替自己捂好了嘴。 他知道这下，是根本不可能离开她了。 门锁轻扣，陈鹤予离开房间，走廊上的地板铺得厚，鞋子踏在上面没有声响。 走廊尽头，圆弧型的楼梯围绕直下，陈鹤予站在扶手旁边往楼下看，楼下偌大的宴会厅依旧人头涌动，酒杯碰撞的脆响声隔着上下一段距离也能听见。 他站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后厚地毯上有人迈步而来。 「鹤予。」身后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近，陈鹤予转身，看到一面格外动容的苍容。 很多年没见，数不清有多少年，两个人都记不得。雷兴同的印象中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神采奕奕，长得精神又好看，当初由他妈妈带他回芜周，第一面就是在芜周的码头上，少年还穿着白色校服，黑色校裤，海风吹的衣服很鼓，他短髮也是乱的。那时的他眉眼英气十足，笑得时候干净明朗，眼底绝对没有现在的疏离气。 陈鹤予差点以为自己认错，「雷主任，好久不见。」 雷兴同摆摆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将他从上到下看遍，「有熟人说看见你上了这艘邮轮，我还不信，到底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还好来了。」 雷兴同激动难言，陈鹤予母亲是他多年故友，故友因为工作意外离世，没能见上一面对他来说也是遗憾，后来又听说故有这一走，这孩子没多久就病了，病得不轻，连母子俩最爱的工作都做不了。 陈鹤予三周前去芜周的时候他在外地，他回到芜周的时候陈鹤予已经走了，这次来上海开会，雷兴同本就不打算过来参加温爵仕酒店的答谢晚宴，特意让助理过来和温爵仕酒店的领导代打招唿，为不能到场表示歉意。却没想到助理一下邮轮，就看见了靠在栏杆处等人的陈鹤予。 雷兴同问了同一协会的会长要了陈鹤予的联繫方式，人到了机场又往黄浦江边的邮轮集合点赶，总算确定了他在这里，也终于和他又见上了一面。 「这次没见到，也打算下次到芜周来拜访您，怎么样，您身体还好吗？过去您风湿就厉害，我印象很深。」 雷兴同摇摇头：「得亏你还记得，老毛病，没什么，倒是你，你怎么样？我听老蒲说你……」 陈鹤予弯唇笑了笑，笑容很淡。关于他的病情早在病发的时候就在圈子里传了遍，《蔚蓝宝藏》本就是芜周市环保协会联合多国协力拍摄完成的，像雷兴同这样的几位芜周的老前辈都知道他生病的事。 「安慰和劝，老会长前段时间在芜周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很多了，连您那份也说了，雷主任，难得一见，我们还是聊点别的。」陈鹤予作了个请的姿势，邀请他去楼下的休息厅。 「楼下都是窗，你看不得。」雷兴同嘆了口气，「去我房里聊吧鹤予，这么多年没见，我确实有很多事要问你。」
第98页 / 姜西睡到一半，扯开蒙住眼睛的被子，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在邮轮上。 她手臂撑着坐起来，扫了小小的房间一圈，该在的衣物都在，浴室内的灯亮着，浴室的门也开着，望进去也没看见陈鹤予。 人呢？ 她抓了抓头髮，手撑着往床头挪想坐好，忽然一阵痛。 「嘶——」姜西眯眼，在缓。简直又要疼哭了。 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床单还是皱的，异色的痕迹也还在。她红着脸若无其事的重新盖好被子，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居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那陈鹤予去了哪里。 这么一艘船，除了这一层楼的住宿，楼上楼下到处是窗，他出去不是找罪受吗！ 姜西一把扯开被子，冲进浴室飞快的换好一身衣服，衣着整齐的人刚踏出浴室的门，旁边房间门忽然被开了。 开门的人动作轻微，担心吵到睡着的人，谁料他一进门看见床上是空的，该在好好睡觉的人已经穿好衣服满脸急切的正打算出来找他。 「你去哪了！」姜西一把把门外的人拉进来，他手里端着一杯水，姜西顾不上那杯水，关门之后就去看他的眼眶。 如果悄悄吐过，他眼眶一定是红的。 姜西摸着陈鹤予的脸看了个遍，把他看笑了，他单手拉下她的手：「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醒，醒来就没看见你，吓死我了都。」她语速快，最后几个字出口略显沙哑。 陈鹤予听得想笑，抬了下巴示意让她去床边坐下，然后把手里的水递给她：「问服务生要了杯蜂蜜水，给你润润喉。」 姜西：「？」 「嗓子不疼？」 「你这么晚出去要蜂蜜水，不是显然在告诉他们我们干了什么吗？」 「我说是我要。」陈鹤予在她身边敞着腿大咧咧坐下，偏头看她，笑问：「我们干什么了？」 姜西端着杯子，水还是温的，她坐的端端正正，不给他正脸：「亲亲。」 「还有。」 「抱抱。」 「嗯，还有？」 姜西抿了口杯子里的蜂蜜水，愤愤的凑到他面前亲他一下：「苟且之事！陈鹤予，经过这一晚，我发现你才是色魔，你憋久了吧，没见过你这么疯的。」 他面不改色：「男人本性，你没见过而已。」 她在心里嘟囔，小片子还是看过几部的。 陈鹤予靠到床头，看着她喝完被子里一半的水，过去接下她手里的杯子，捞她腰过来继续亲她。 她嘴里很甜，还有未咽下的一口，统统都渡到了他嘴里，他闭着眼认真吻她，姜西反而有点心不在焉的，怕他要再来一次。 可是那个不够了。 发现了她不专心，陈鹤予睁眼，忽然就不亲了。 「明天几点下船？」陈鹤予问。 「最早是七点，我们晚一点点也没事，早上可以在这里吃早餐。」 他在摸她的头髮，乱成一团的头髮，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摸着，他手忽然往下拉住了她的手：「走吧，带你换间房，这里太小了。」 「啊？」姜西被他拽起来。 直到陈鹤予一手拎着两个人的行李，另一手牵着她进了这艘邮轮中最大的一间豪华套房之一，姜西还是懵的。 比刚才的房间大上整整三倍，桌子沙发吧檯一应俱全，格调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不是不能升级房间吗，你怎么弄到的，花了多少钱？」 姜西虽然满脸不可置信，但眼底分明很惊喜。 陈鹤予把两个人行李包放在门口的置物柜上，「我说没花钱你信吗，我刷脸来的。」 姜西不信，但嘴上顺着他的话问：「你们长得帅的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这种长得一般般的连花钱都办不了事是吧。」 他理所应当的嗯了声，去吧檯拧开一瓶矿泉水，人靠在吧檯上，看着姜西说：「开心吗。」 「开心。」 是真开心，家里住的是大房间，出去住的酒店也没住过刚才那间那么小的，如果是往常她一个人来今天的晚宴，一个人住在那间房间，她估计真要失眠。 可今天不一样，可以说，在那间房间里她和陈鹤予度过了非同意义的一晚。 不过有更舒服的地方当然更好，她坐在床边一张手，陈鹤予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走姿随意的朝她走来。 姜西起身抱住他，摸着他精瘦的背，感受肌肉的纹理，「你困吗。」 「还好。」 「那好，哥哥请。」姜西掀开被子，率先钻了进去。 …… 姜西这个周末过得都不太舒坦，周日晚上早早就在家里的大床上睡下，晚上和陈鹤予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喋喋不休在电话里骂他。 陈鹤予任她骂，一点都不觉得无辜。 周一早上，姜西一到公司就被叫去了闫青山办公室。 她在门口敲了敲副总裁办的玻璃门：「闫总，您找我。」 闫青山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朝她勾手：「你进来。」 姜西刚刚在闫青山办公桌前站定，闫青山的视线从面前的大屏电脑移到姜西身上，探究似的将她看了一遍。 姜西被看得不自在，涩然开口：「……闫总，怎么了？」
第99页 「芜周市环保协会的主席，雷兴同，你认识？」 「上周五在温爵仕的答谢晚宴上见过一面，加了微信。雷主席似乎想买众达的车，让我做了推荐。」姜西略微不安，「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是。」闫青山看着邮箱中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邮件，在惊讶：「是这样，芜周市两年一度的环保论坛今年会在我们临州市里举办，众达是协办伙伴之一。」 姜西松了口气：「环保论坛？那是需要我帮忙吗，什么时候？」 闫青山看着她，还是诧异她居然一概不知，闫青山直言道： 「也不是帮忙，我等会儿发你点资料，你回去想想准备写篇稿子吧。雷兴同给我发邀请了，他指名你做这一次环保论坛的开幕演讲。」 第四十七章 [vip] 姜西迷迷煳煳从闫青山办公室回到工位的时候, 无意识的用鼻腔嘆了口气。 这一声嘆引来一旁的灿灿注目：「西姐，最近没睡好？」 姜西扶住椅子看灿灿：「嗯？你怎么知道？」 「你黑眼圈都快比你眼睛还大了，最近这么忙啊, 还是你晚上又熬夜看东西了？」灿灿说。 姜西顿时默默噤声。 这个。要怪就怪陈鹤予。 俗话说只要尝到了甜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那天在邮轮上两个人都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最后是被侍应生电话温柔叫醒的，下邮轮之后本来还计划着在上海随便逛一逛, 无奈姜西实在不想走路, 就直接回了临州。 陈鹤予送女朋友回家，照例上楼坐坐。这一坐坐也就没走。 大概是家里的环境更加自在, 大门一关他们就开始接吻。手里提着等动车时车站买的小甜点，路程迢迢提回来, 奶油肉眼可见的在化，于是他们把东西先放到了厨房的冰箱, 转身陈鹤予又把姜西抵在洗理台上。一路到浴室, 浴室的洗手台太凉, 陈鹤予抽了条毛巾垫在底下，抱她上去, 热气拱在一起亲吻，两个人不停出汗。 总之那一晚, 二人凌晨两点都还在耳鬓厮磨。 姜西打哈哈掩饰过去，转眼又对上了电脑对面莫壁微的视线。 姜西抿抿唇，低下头去，没有和她说什么, 开了电脑查看闫青山给她发的资料。 芜周岛很小, 芜周市的环保协会规模却很大, 姜西就不止一次在姑婆口中听到她提起芜周，山水岛屿，大爱与情怀，在这个岛屿城市和这个协会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环保论坛二年一度，芜周环保协会一直以来都是主办方，这次环保论坛办到了临州，但凡能和该领域沾上边的协会或企业都主动申请成为协办单位，众达的新能源分部就是其中之一。 闫青山今天把姜西叫到办公室问了一番，她诧异的点在于成为这场环保论坛协办单位都需要争抢，姜西是怎么做到让芜周环保协会的主席主动点名让她作论坛开幕演讲嘉宾的？ 不过她看姜西那副表情，显然也是蒙圈的。 事实上，姜西不止蒙圈，她还觉得压力很大。 晚上抱着公司的笔记本电脑回到家，姜西先是在沙发上瘫了好一会儿，手机上刷着前几届环保论坛的相关消息，内容不多，大多是公众号的推文，还有几个相关网站上发出的会议文章。 已经收到了闫青山转发给她的邮件，知道今年的论坛主题与新能源相关，所以这大概是众达的新能源分部能成为协办单位的原因之一。 但为什么是她来做开幕演讲嘉宾呢？早上闫总那个眼神分明是以为她走了什么后门，可是苍天啊，她只是和雷主席厚着脸皮推荐了众达未上市的第五代新能源汽车而已。 雷主席总不会因为她这么三两句的推销汽车就想要她来做开幕演讲嘉宾吧！ 姜西都能想像到时候主持人介绍的时候有多尴尬，她在众达没有一官半职，干巴巴的介绍词恐怕都要叫底下的大佬们笑话。 姜西从沙发上一咕噜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给雷兴同发个邮件，推荐他其实众达的副总裁闫青山女士相对来说更适合作这次论坛开幕的演讲嘉宾。 打开公司的邮箱了，姜西的手指又顿在那里。 如果雷兴同同意了，那闫总会不会有点尴尬？ 如果雷兴同不同意，会不会觉得众达的员工担不起大任？ 她苦恼的嚎了一声又重新倒下沙发。好烦吶，不是不自信，是不合理啊！ 姜西这边正烦着，手里握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继而响铃。 姜西抬手一看，是伍清越的电话。最近清越医院的实习工作很忙，学校里的实验多且繁杂，两个人的联繫都减少了大办。 「喂，清越。」姜西躺平在沙发上，把手机靠在耳边。 伍清越一顿，语气莫名有点怪：「你在干嘛？」 「下班刚到家，家里躺着。」姜西的声音恹恹的。 伍清越追问：「没去艺术馆？」 姜西莫名：「我到家都九点了，艺术馆都关门了。」 「哦…」伍清越试探性说：「你男朋友呢，他没陪你啊。」 「今天周一啊朋友，我上班他也上班，我下班那么晚还怎么约会。」姜西嘟勾着嘴角笑了下，嘟囔补充：「周末才粘在一起。」 姜西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按理说伍清越的性子这会儿该起闹他们两个了才对。结果伍清越很久没说话，但能听到她是在医院，静默中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声。
第100页 「你怎么了？」姜西严谨的坐了起来，「你遇上什么事了？听你语气不开心。」 伍清越立在病房，单手插在白大褂一边的口袋，视线放在看着床上了无生气昏迷中的英俊男人脸上，长久的沉默。 「没事。」伍清越僵硬的笑了下，笑声尤其难听，「就是想说，谈恋爱其实也没必要天天见面的嘛，你最近忙不忙？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我还挺想吃你们公司对面综合体里的烤鱼的。」 「明天吗？」姜西认真在想，有些为难，「我最近可能都没空，有个挺重要的任务，我得写个稿子。」 「每天都要加班吗？」伍清越急的像是在确认。 姜西莫名其妙：「大概是……这周我应该都写不完稿子。不过你要是有心事找我，挤一个晚上给你的时间还是有的，你真的没事吗？」 伍清越：「我没事，就好久没联繫你了。行，你忙吧，忙完我们再吃饭，我准备下班回学校，挂了。」 伍清越匆匆挂了电话，头疼得直扶额。 病房外，护士推着小推车又进来量体温，伍清越耐心等待护士量完体温，急问道：「怎么样？」 护士把体温枪递给伍清越看：「伍医生，还是没退烧，38.5。」 伍清越嘆了口气：「再观察一下吧，至少降了0.5，今天晚上辛苦你了，重点观察他一下。」 「不用联繫他家人吗？」 小护士是新来的，没有见过病床上的男人，她看伍清越如此关照他，还以为是伍医生的男朋友，结果伍医生说不是，他们只是认识的关系。 刚刚那通电话，伍清越差点就告诉姜西，你男朋友被急救送到她医院了。 可又想到陈鹤予昏迷前还极力让自己维持清醒，手撑在病床上向她恳求道：不能告诉姜西。 这两个人…… 一个没发现自己男朋友又偷偷吃了很多晕车药，虽然在可食用的剂量之内，可未免太过频繁。 另一个，真是不要命。伍清越还来不及问他频频吃晕车药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上周陪姜西去了上海？姜西有在朋友圈晒过黄浦江边邮轮的照片。 / 姜西又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陈鹤予，不过在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姜西总算把演讲稿给写完了。 演讲稿要给闫青山过一遍，这次演讲不仅事关众达的颜面，也相当于在所有参与论坛的人员面前为众达做了一次推广，这么一想，姜西压力更大，稿子的整个过程写得很不容易。目前交给闫青山过目了她也没能松一口气，姜西想，只要没到上台那天，她大概一直要绷着这一口气了。 完成了手头上其余工作，摸鱼之际，姜西查看了一下日历。她认认真真反覆对了三遍，确认了，环保论坛当天居然正好是七夕节。 是她和陈鹤予的第一个情人节。 「西姐，你是在哭吗？」一旁灿灿看见姜西在摸眼睛。 姜西捂着眼，扁着嘴：「没哭呢，但是快了。」 下班之前，姜西终于等到了闫青山的邮件回復，她圈了几个地方希望语言能够再精化一下，另外又在邮件末尾提了三块内容，让姜西把这三块内容分别加到演讲稿中间。 姜西细细看了两遍邮件，其实要改的不多。 她心中压的气倒是松下了一半。 今天准时下班，姜西给艺术馆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袁姐，姜西便让她多煮点饭，她终于又可以来蹭饭了。 袁姐连连说好。 姜西在老街的停车场停好车，走路过去艺术馆，这个点的客流量往往很多，姜西进门就看见陈鹤予高高的个子在五颜六色花裙子的客人里尤为显眼。 他穿着红马甲在工作，身边是两名架着眼镜的女性，穿得很文艺，她们似乎对墙上一副古画尤为感兴趣，陈鹤予一边礼貌讲解，她们偶尔会提问。 姜西假装自己也是来赏画的客人，夹着包不经意走到了两位女客人身后，作出尤为感兴趣的表情，听着陈鹤予的讲解。 陈鹤予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一直到姜西捧场的「哇」了声，陈鹤予才看到两个女人身后的站着的姜西。 他饶有深意看了她一眼。没搭理。 陈鹤予的讲解其实很动听，这个男人不仅长着一副好相貌，也有一副清澈的好嗓音，日常说话的时候还好，一旦像做讲解工作要大段大段讲话的时候，他的完美嗓音才能完整体现。 除此之外，他叫她名字的时候也很动听。 姜西坐在艺术馆后院的鞦韆上来回晃了一阵，陈鹤予脱下红马甲从前厅展馆出来了。 「空了？」他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 「我来跟你请个罪。」姜西心虚的剎住鞦韆，脸贴在鞦韆的粗绳上看着他。 「脸别靠绳上，脏。」陈鹤予抬手虚虚挥了下，问：「请什么罪？说这么严重。」 姜西索性从鞦韆上下来，到陈鹤予边上的石凳上坐下。怕人看见，她的手垂在石凳桌下牵住他的手。 「这周太忙，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下周要参加一个论坛，做开幕演讲。」 陈鹤予反手和她十指相扣，眼神很亮，夸她：「这么厉害？」 「哎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举办论坛那天是七夕节，我都没想好要送你什么礼物，没想到都不能跟你过了……晚上也不行，论坛结束以后有晚宴，我代表公司去的，晚宴想早点熘恐怕也不行……要不你和我说你想要什么礼物吧，我送给你，然后改天我们补过好吗？」
第101页 姜西自顾自说着，视线放在两个人的相扣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宽，其实牵着更舒服。 她全然没有发现陈鹤予冷了一半的眼神。 当姜西抬头的时候，陈鹤予已经撇开脸，轻咳一声，问她：「你这一个礼拜忙就是为了准备这个论坛？」 「对啊。」姜西忽然委屈，「还好写的稿子在我领导那边过了，要是没过，我真的头一次有崩溃的冲动。」 陈鹤予还是撇着脸，没说话。 姜西一愣，拉他手：「你生气了吗？」 「没。」陈鹤予回过头盯住她：「我只是在想，要给你什么礼物。」 「姜西。」他叫她的名字的时候眼神又变得很亮，「紧张吗，做开讲嘉宾？」 「紧张啊，我收到消息以后就没睡好觉过，还做噩梦。」 陈鹤予很缓的点了下头，石桌下握她的手更紧：「那，这一次要我陪你吗？」 第四十八章 [vip] 一周后, 主题为「自然之友·可持续发展能源」环保论坛于市中心温爵仕酒店举办。 酒店装饰七夕节日气氛浓郁，从正门口迎宾员到前台接待员的各层员工甚至都在胸口铭牌下方别了枚别致的爱心扣。 姜西进门就被陈鹤予牵着，起初没看清他们胸口的是什么, 直到电梯口有员工停步问好，姜西这才看清，她摇了摇两个人牵着的手：「他们在胸口别了颗爱心，好可爱。」 陈鹤予略看了一眼，垂眼看见身边的女人短暂欣喜之后又恢復焦虑的愁容, 他不由低头一笑。 「笑什么？」 两个人停在电梯口等电梯, 梯门镜面明亮，将两个人的衣着照得清清楚楚。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运动裤, 站姿随意，他神情淡淡, 右手牵着穿黑色正装的女人，显得十分纤瘦, 特别是一张脸更小。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陈鹤予伸手扶住开合的门, 问她：「还是紧张？」 姜西左手被他牵着，右手抱着一叠文稿, 等进电梯之后门一关上，右脚轻轻跺了下：「还是好怕啊, 我担心忘词，也担心pp翻过页，还担心我腿抖。」 陈鹤予低眼一看，平静道：「你已经在抖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姜西低声抓狂道。 陈鹤予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紧张。一直以来, 姜西给他的映像不算女强人, 但绝对是个对公司和工作尽心尽力勤勤恳恳的好员工。 唯一一次见她哭, 是因为崔栩仟团队对众达品牌品牌形象不满意，她感到无能为力。除此之外，出差和工作她得心应手，做事大大方方，就连追他的时候都没有羞怯过。 到了论坛举办的大厅楼层，姜西右转要去嘉宾休息室，陈鹤予领着她左转，开了扇空会议室的门带她进去。 偌大一间会议室，u字董事会型会议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边侧的窗每一扇都开了条小缝。 「这是哪，能随便进吗？」 「嗯。」他笃定。 陈鹤予过去拉开了一把椅子，抬了下巴示意姜西过来坐。 等姜西一坐下，他人站着靠在一边，从她怀里拿走了稿子：「虽然对过几遍，再来几遍也无妨。我问，你答，答不上来就自由发挥。」 姜西点点头，舒了口气，手心在大腿上磨了磨。 她的稿子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在艺术馆的时候也和她对过很多遍，几乎没有答不上来过，只是姜西还是紧张。 陈鹤予翻开第一页：「众达发展史。」 姜西摆摆手：「过，这个我做梦都能对答如流。」 陈鹤予：「电动车最大的优势。」 姜西：「能源的多样性。这个太简单了。」 陈鹤予：「汽车产业发展方向？」 姜西：「电动化、智能化、网联化。」 陆陆续续抽完了这篇稿子，陈鹤予最后抛出一个问题，让她谈下对未来新能源汽车的展望。 姜西稍稍一想，目光放在地上，滔滔不绝有理有据讲了十分钟。 陈鹤予听完一笑：「说的不错，论坛期间有个沙发会议，你要是能上场，说一下也不错。」 姜西瞥他一眼，从他手里拿回稿子，「你饶了我吧，沙发会议虽然有五个人，不至于像我这样一个人怯场，但能上场做沙发会议的五个全部都是大佬啊。一个开幕演讲慌了我两周，你再让我跟大佬们在台上自由对话，别说腿软了，我人直接可以没了。」 「怎么这么不自信？」陈鹤予拧眉问。 姜西摇摇头：「不知道啊，莫名好不安。」 会议室出来，姜西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对陈鹤予说想喝咖啡，但不要酒店的，她想喝星巴克。 陈鹤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你什么时候喜欢喝星巴克了？」 「不知道啊，刚刚蹲下去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上场前不喝到她大概会更加不安了，陈鹤予点了下头，「行，我去给你买，你去休息室等我。」 姜西抱着稿子沖陈鹤予谄媚一笑。还好他陪她来了，否则这个时候她大概是很想哭。 主办方贴心的为上场嘉宾专门准备了休息室，他们有活动的微信群，姜西按照微信群里的消息找到了地方。 推门进去，是间有沙发有圆桌有椅子的套间。里面没有人，但是椅子上有挂着女人的外套，圆桌和茶几上都有芜周协会标志的一次性杯子，显然是有人来过，但现在不在。
第102页 没有人也好……她继续温习一会儿。 论坛在早上十点开始，现在是八点，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但姜西必须在九点的时候去论坛的会场签到，和主办单位过一遍流程，再和几位芜周来的领导打招唿。 一页页文字早在心里烂熟，她的不安感还是强烈，透着心口隐隐作祟，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姜西坐在一把椅子上，闭着眼睛继续背东西，神情专注，连有人推门进来了也不知道。 直到热咖啡隔着杯套贴上她的脸，她回过头，才看见正在俯下身来的陈鹤予。 他站在她椅子后，低头亲她，姜西瞬间闭上眼，感受到他舌尖贴着她的唇缝描得湿润，带有鬍渣触感的下巴抵在她脸上，她微微张开嘴，迎接他进来，两个人温温吞吞的亲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她推他：「等会儿有人进来。」 陈鹤予离开她的嘴唇，人还是低着，嘴角有很浅的笑意。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被看的人心跳得更加厉害，是动心的感觉。 「看什么。」 她刚问完，陈鹤予下巴一扬，又吻住她。 「邀请即肯定，你不需要自卑，你代表的是众达，你的身后是众达，」陈鹤予停顿下来，看着她说：「知道吗？」 姜西点头：「嗯。」 「等会儿上了台，不要管台下有什么人，是哪方的领导，是哪个领域的人物，不要在意他们，只管你自己说。」 姜西还是点头，然后仰起脸主动亲了他一下：「你会在台下看着我吗？」 他反问：「要我看着你吗？」 姜西低头：「好像想看到你，这几天稿子也是和你对的，卡住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就都能想起来了。」 自从两个人谈恋爱起，陈鹤予作为男朋友，尽职尽责，向来是有求必应，姜西一度感慨好在自己追他了，虽然这个人物质条件上是没有那么好，工作呢也只勉强够他自己一个人的温饱，可对她是真的好。 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开口说好，哪知半附在她面前的男人很快起身，只是扬了扬手，背过身无关痛痒的说了句：「哦，再说吧。」 --- 论坛即将开始。 姜西是第一位要上场的嘉宾，此时手里已经被工作人员塞了静音的话筒，身边的主持人正在和她交接最后需要注意的事宜。 她在心里默默復了一遍流程：开场签到、主持人致辞、开幕演讲、芜周市环保协会会长年度汇报、五人沙发会议、xx能源集团ceo演讲…… 「姜小姐，别紧张。」 主持人是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士，宝蓝色的正装，穿衣和髮型都非常像央台女主播。她看到姜西攥紧话筒后发白的指尖，不由宽慰了句。 姜西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在努力平和了，不过没问题，我这人一般上了台会好。」 主持人笑笑，没多说什么。 头顶上方，规则的正方形灯一格一格有间隔的布满整个会场的天花板，明亮耀眼。 led分成三屏，左右两侧的屏幕偏小，中间一幕占据了整个舞台的背景。色调是沉稳浓郁的蓝，屏幕光亮映得屏前的地板也成同色。 台下，第一列是领导席，是配套的一席一位的棕木桌椅，棕木桌上还有蓝底黑字的领导名字。再往后是皮质方正沙发椅的贵宾席，只划了三排位置。贵宾席往后是套着白色围布的单椅的嘉宾席，白布椅摆满了除领导席和贵宾席意外的整个空区。 往常姜西跟着闫青山或者陈庭参加这样的论坛，通常坐得都是嘉宾席最后几排的位置，连中间都很少。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可以坐上贵宾席的皮质的沙发椅了，虽然不是正中间的位置，而是在会场最左侧，方便上下台。 主持人已经上台做最后的话筒调试，姜西立在舞台左侧预备上台，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又往后略扫了一圈，整个会场人头涌动，座无虚席，唯独她给陈鹤予留的后排的一个位置是空下的。 他不来吗…… 她抿了下唇，失望神色难掩。 「好，各位到场的来宾，我们的论坛会议即将开始，请各位于相应座位入座。」 此话一出，会场前后两扇大门同时关闭。 姜西望着中排最后一列的某个空位，最后剩下的一点期待也渐渐泯灭。 陈鹤予是真的不打算来了。 也对，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而且论坛十点钟开始，要到下午一点才能散场去楼下自助餐厅开午餐，这么一来要让他在这里闷闷的坐三个小时……还不如让他在外面等她好了，午餐他们还是会一起吃的。 姜西手背到身后，大方一笑，露出自信笑容。要准备上场了。 舞台上，主持人开场致辞结束，正在向来宾介绍重要嘉宾。 第一排的领导席坐的分别是芜周市环保协会的会长、主席等，还有全国各地请来的企业ceo，后排皮质沙发座椅上的贵宾席也有介绍，姜西细细的听着，每位嘉宾的前缀都很长，一番介绍下来，原来都是在环保领域有出过杰出贡献的重要人物。 姜西肃然起敬往贵宾席位置看了一眼。 台上，主持人字正腔圆，激情饱满的宣布「自然之友·可持续发展能源」环保论坛正式开始。 「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众达汽车集团新能源分部代表：姜西女士——为我们本届论坛作开幕演讲！」
第103页 雷鸣掌声中，姜西踩着粗跟的五厘米高跟鞋，极为平稳的跨了两节台阶上台，在满场热烈的注目下走到舞台正中央的位置。 背景led屏幕的蓝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她此次演讲的ppt主页。 ——「邀请即肯定，你不需要自卑，你代表的是众达，你的身后是众达。」 没错，邀请即肯定，她的身后是众达！ 「各位领导，各位嘉宾上午好，我是来自众达汽车集团的姜西。」 舞台之上，她淡定、自信、从容，官方的开场白之后，她报出她此次的演讲主题。之前的紧张通通烟消云散，唯独偶尔面向台下的眼神飘忽，她左手举着话筒，右手捏着ppt遥控器在腹前，从可再生资源谈到了新能源开发，从新能源开发谈到了众达的新能源汽车。 规定的每位嘉宾的交流时限是四十分钟，姜西需要在半小时之内作完演讲，然后由台下嘉宾自由提问。 她讲到一半的时候，短暂停顿了一下，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重新涌上来，她扣了扣握着的话筒，背过身假装看大屏上的ppt淡淡吐气，再转身之时，又是满目笑容。 此时，会场的后门忽然「砰」一声被工作人员从外推开，有制服整齐的工作人员推着门在前侧挡门，又抬手作了个邀请姿势。 整个会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舞台之上，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到后门进来这样一个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炭灰色西服，全身没有一丝褶皱，他颔首对为他开门的工作人员致谢，继而那张总是病态苍白的脸转向宽敞的舞台，那双看所有人都是疏离气的眼，在对上舞台上的人视线那一刻，忽而变得温柔清澈，他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长腿迈开，笔直的从过道往前方位置走去。 姜西嘴里机械的吐着牢记于心的稿子，眼神定在了陈鹤予身上，她渐渐错愕的睁大眼，好想提醒他：大哥，你走错了，你走错了啊！我给你安顿的位置在后排！后面第一排，你跑贵宾席去干什么？！ 陈鹤予完全无视姜西在台上错综复杂的眼神，在她惊掉下巴的注视下，陈鹤予在贵宾席的第一列位置的边侧，悄然落座。 姜西：「……」真的傻掉了。 陈鹤予一坐下，原本专注在舞台的身边的一个个人朝他看过来，无一不露出惊讶神色，他身边的老先生最为夸张，不顾场合「啊」了一声，盯着陈鹤予那张寡淡又好看到过分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颤抖的张开手，唇形可辨，老先生叫了他「鹤予」。 陈鹤予抬手拥抱了老先生。 第一排的领导席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纷纷转过头去，陈鹤予大约是觉得不好意思，只一一颔首打招唿。 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那几位领导也都笑着和陈鹤予点了点头，甚至那三位离陈鹤予位置极近的领导还主动伸了手，迫不及待的和他握了握。 身后也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再远一点的位置也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姜西在舞台上完整的看到了所有场景，她再一次感谢自己将稿子背得这样熟，此刻除了满心疑惑，她还能把稿子的每一个字清晰的吐出来。 上台之前，姜西问陈鹤予，能不能在台下看着她，如果他在台下，她或许可以安心一点。 现在，陈鹤予就在台下，与她不过几米的距离。身边是各大环保领域的大佬，而那几位大佬都像见到他们领域届的明星一般，激动得几乎演讲都听不下去，只想看他，只想看他。 而他，双腿交叠，极其优雅绅士的坐姿，与往常随意的坐姿完全不同，双手交握成拳放在膝盖上，面色仍旧淡淡然的，目视着前方——舞台之上。 他在看她，且只在看她，目光坚定亦温柔如水。 ——「好像想看到你，这几天稿子也是和你对的，卡住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就都能想起来了。」 ——「哦，再说吧。」 演讲到末尾之时，屏幕上方直射出蓝色追光，映得姜西的脸上也有蓝晕。 而舞台之下，白色的灯似乎照得他浑身浑身发亮。自他进门落座以后，他应了自己内心给到的承诺：看着她，目光不移。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非常感谢大家的聆听，低碳环保，人人有责，小事做起。感谢。」 陈鹤予眉梢一挑，率先鼓掌。 再是满场掌声。 主持人亦鼓着掌上台：「非常感谢姜西女士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讲，好，现在到了我们的提问交流环节，各位听过我们众达汽车集团所要传递的环保理念之后，还有没有想要深入了解的？」 茫茫之中，姜西的眼神又有那么一点飘忽，现在她根本不敢去对陈鹤予的眼，好像多看一眼，就要被他亮瞎了。 「有。」台下沉稳的声音。 姜西咬着牙朝发声的男人看过去，这道声线她再熟悉不过，不是陈鹤予还会是谁？！ 陈鹤予直接站了起来，手还插在裤带里，嘴角一勾，居然露出了渣男般的坏笑：「姜小姐，可否谈下众达对未来新能源汽车的展望？」 姜西缓缓的朝陈鹤予眨了两下眼。 这个问题……他今天早上在会议室里问过她。 姜西愣神，握着话筒看着他没有回答，陈鹤予被小跑过来的工作人员递上一个话筒。 他接过话筒，却没有重复问题，只是把话筒凑到嘴边，用鼻腔发出一声一贯懒洋洋的：「嗯？」
第104页 姜西回神了……她又扣了下话筒。好烦，刚刚是被他露出的渣男笑给帅到了，陈鹤予要么笑起来淡淡的，一旦嘴角勾起露渣男笑，真能随随便便把人迷倒。 姜西：「感谢提问，以下仅作为众达全国数万员工之一，我本人对新能源汽车的看法及展望。」 专业领域之内，姜西早上能脱口而出讲了十分钟的东西，现在在台上照样能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这十分钟的回答之中，全场，陈鹤予始终陪她站着，看着她，需要之处他点头配合，停顿之处他淡笑鼓励。姜西在陈鹤予的全程陪同下，说完了对未来新能源汽车的展望。 她在台上放下话筒的时候，陈鹤予第一时间回应，他一字一句说：「众达会为有你这样的员工为荣。姜小姐，感谢答覆。」 姜西终于腿软着下了台。 她才落座，耳朵里就听到了身后传来陈鹤予的名字。 她们不叫他陈鹤予，她们都叫他鹤予。 身后几位气质极好的女士似乎对这个话题进行了很久。 「鹤予到底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刚刚看到雷主席和老会长的眼神了吗，显然是早就见过他的眼神，不是我们没得到消息，是他懒得一个一个通知我们罢了。」 「你们上一次见鹤予是什么时候？我得有四年没见过他了，上一次见还是在佛罗里达，喊了他整整一周都不肯来找我见个面吃个饭，最后还是我啃哧啃哧跑到他在的那座岛上去找他吃了顿饭。」 「你俩单独吃的饭？」有个女人暧昧笑了声。 「可能吗？他团队几十个大老爷们……就我和江珈两个女的。」 「我上次见他还是他研究生毕业那年吧，我出差去了趟他学校的海洋中心研究院，他那会儿人躁得不行，研究院不想干了准备辞职。」 「好可惜，南安普顿国家海洋中心是世界一流的。」 其余人纷纷应和。 …… 姜西完全怔在了前座。 佛罗里达。美国。 南安普顿……是南安普顿大学？英国。 她勐然回忆起陈鹤予曾经在医院留的那个海外号码。 可他又那么颓丧的对她说过：我不是什么海归华侨。 姜西满腹惊嘆与疑问，微微侧头朝中间的贵宾席看了眼。这一眼，隔着人群，看见陈鹤予低头轻咳一声后，重新扣上身前西装的纽扣，又和身边的老先生打了声招唿，然后往后方走去。 姜西紧随着他的身影，第一反应是以为他要走，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追出去。 不等她起身，她朝后看，陈鹤予已经绕过后排的位置，正精准无疑的在朝她走来。 第四十九章 [vip] 陈鹤予在姜西身边坐下, 她来不及张口说出一个字，身边的男人已经被前后相继凑上来的人热切问候。 「鹤予，什么时候回的国？」 「陈鹤予, 今天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相信居然有一天你会在这里坐着。」 说话的女人很漂亮，姜西身子微微僵着侧身，注意到她举手投足间几乎激动到想要拥抱老友的冲动。 「好久不见，olivia, susan。」他和身后两人打招唿, 其余几位只是颔首。 「过来做报告？」olivia是捲髮。 陈鹤予说：「不做。」 「那就是休假了？鹤予，太久没有听说你的消息, 你知道圈内传得很离谱吗，说你隐退？我听了只当是个笑话, 能把话传成那样的人一定不了解你。」susan很瘦，细胳膊搭在olivia的腿上, 时不时晃两下。 陈鹤予勾唇笑了下, 看了眼姜西。两个人眼神相对, 姜西莫名眨了两下，鬼使神差说出一句：「你看我干嘛？」 突兀的一句话直接引来了身后人的注目。 陈鹤予顺势大方介绍：「我女朋友, 姜西。」 olivia：「……」 susan：「……」 众人：「……」 论坛卡在下午一点整结束，前后两扇大门打开, 厅内的人相继起身往外走，一波又一波。 姜西起了半身又被身边的人按回原位，她皱着眉小声嘟囔，「你干什么？」下一秒陈鹤予已经站了起来, 牵着姜西的右手将她一起拉起来。 彼时对面过来整整齐齐两排人, 姜西一愣, 才发现这两排人正是方才领导席位和贵宾席位的嘉宾们。 今天在场上，她听见最多的词除了「环保」「能源」之外，当属「好久不见」了。 衣着整齐头髮花白的老人家颤着手紧紧握住了陈鹤予的双手，陈鹤予个子高，老人家需仰头才能正视他说话。 「三年零六个月，我盼了三年零六个月想和你见一次，鹤予，你躲得了很久。」老人家说。 姜西在莫名的气氛中被感染。最初她是懵的，后来她是不安的，不安于陈鹤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几乎半个会场的人都认识他，都在看他。 姜西看向陈鹤予，他弯着唇，带着抱歉的笑意。 「还走吗？」老人家问。 「不走了。」陈鹤予肯定道。 老人家坦然笑笑，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姜西。 朝姜西这么一看，姜西比上台的时候更觉得脸热，不自觉往陈鹤予身边靠了靠，右手在他衣摆下方揪了揪。 陈鹤予拉住揪着衣服的手，「姜西，叫霍爷爷。」
第105页 姜西顺从的朝老人家点了点头，「霍爷爷好。」 他继续介绍：「这位是临州市环保局郑局长，这位是生态环境管理中心刘部长，这位是北京环保总局的姚秘书长。」一连介绍下去，最后说：「还有芜周市环保协会的雷主席，你们应该见过。」 雷兴同笑道：「姜小姐，又见面了。」 终于在两排生人中看到了熟脸，姜西在错愕之中尬笑：「各位好……雷主席，承蒙邀请。」 雷兴同由衷夸赞：「我没有找错人，小姑娘今天的开场演讲做的很不错。」 「谬赞了雷主席，没让各位前辈笑话就好。」 两排人和陈鹤予寒暄了一阵才捨得走，原本想要并排，陈鹤予大概考虑到了此时的姜西还是满心疑惑，于是让长辈们先走，他和姜西跟在后面走得很缓。 「……我们是去楼下吃饭吗？」坐扶梯的时候姜西问。 「嗯。」 「哦，这家的自助餐很好吃，中式面点做得很好。你喜欢吃小笼包吗？」 「还好。」 「我们去一楼还是二楼？一楼的自助餐厅是本厅，二楼的是单开的，单开的似乎没有小笼包。」 「我们去一楼。」 姜西又长长的哦了声。 酒店大堂放起抒情音乐，姜西偏头寻着音乐播放来源，四下张望一圈也没见到音响播放处。 她抿着唇，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扶梯快要到平地的位置，两人同时跨步，姜西忽然听到陈鹤予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她依旧紧抿着唇回应。 陈鹤予也是奇怪了，她平时那么耐不住心里话的人，到了现在怎么一个字也不问。 他刚要开口坦白，肩膀被身后来的人拍了拍，是olivia。 「鹤予，和小女友去吃饭？一起啊。」olivia沖姜西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 姜西无所谓，自助餐吃的是个热闹，在点头之际却被陈鹤予打断，陈鹤予忽然奇怪的看了姜西一眼，若有所思道：「我们得回休息室一趟，姜西，你的咖啡还在那里。」 她早上的时候坚持要喝冰咖，考虑到她不在生理期，陈鹤予给她买的是少冰的拿铁。 推门进休息室，姜西一眼看见她的那杯咖啡，透明塑料杯上沁出水珠，原木色的纸吸管肉眼可见的被泡得弯了。 她走过去握住杯子。过来的路上，她走在前面，一次都没有回头看陈鹤予，也不知道她刚刚步子频率加快了那么多，陈鹤予有没有跟上。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这里接吻。 而此刻，她居然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甚至刚刚两人指尖相触时，姜西的手指都下意识缩了一下。 忽的，「咔嗒」一声响，姜西视线从眼下的杯子转到了正前方的位置。纯白色的幕布从上弹了下来，占据了一整面光秃秃的墙，姜西正诧异这间休息室怎么会有幕布，略扫了一遍才发现这里原来更像一间会议室。有幕布也就不奇怪。 约莫过了三秒，室内某个角落发出低低的海鸥鸣声，一听就来自于音响之中。来不及寻声音的源头，纯白色幕布上突然出现了画面，一阵泛白的海浪以零点五倍速缓缓从一方滚动而来，越来越大，直至巨大，扑像镜头。 她在心里喟嘆，这样迴肠盪气的片段，即便她才看了两期，也知道是《蔚蓝宝藏》的片头。 姜西眯着眼紧盯屏幕，不知这部她昨晚睡不着才看了两期的纪录片子，怎么突然在这里播放。 姜西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绕过两张并排在一起的可移动靠椅，站立在幕布前。 画面仍旧在继续，一段接着一段快放镜头。水声、风声、轮船声，一时之间都交杂在一起，她全然被巨大屏幕里的海洋世界吸引住，眼眸上映出五彩斑斓聚集游过的鱼群。 又一阵巨大的浪被掀起，视频内切换着鱼群与风浪，姜西望着眼底翻涌起来的鱼群，瞬间觉得有些压抑到难以唿吸。 她低声叫：「陈鹤予。」声音有颤意。 手往后一探，直接被他宽大的手掌握住。 「我不想看了。」音响中的声音在渐渐小去，姜西牢牢牵住陈鹤予的一只手，回身，闭着眼睛亦低着头，又復一遍：「我不想看了。」 有浪打礁石的脆响，夹杂着唿唿海风，潺潺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 「——这里就是边际了，再过十分钟会有潮水涌上来，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的白色的线，就是飞速前进中的潮。」 音响中的声线淡淡，澄澈纯净。她光是听着声音，脑海里自动生成了画面。 姜西一顿，握着的手更紧，勐然抬起头，耳朵里的声音已然变得模煳。 纪录片的这一段，是片方采景时的意外之喜，呀啦嗦海域难得一见的涨潮。 其中陈鹤予的声音并不是后期录音，而是他本人在现场拿着收声话筒，躲在摄影机后面的无剧本讲解。 「周围海域环境与人为破坏密不可分，初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工作人员加上渔民总共三十多人，珂可尔师傅驾船，领我们清理了金贝沙岛周一片区域的海洋垃圾。人力其实是不够的，所以我们坚持唿吁海洋环保，没有破坏，就没有伤害。」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们要结束最后的录制，沙滩上的小龟是上来乘凉的，这片海域安静的足够它终老。我期待多年之后再次来到金贝沙海滩与它重逢，即便这很难，但心存一丝侥倖吧，也是期待。」
第106页 「要说再见了。」 「那我们再见。」 她脑袋里嗡嗡嗡的在重叠。 ——「回去吧，路上小心。」 ——「再见哦，陈鹤予，明天就见。」 ——「知道了，走吧。」 ——「会想我吗陈鹤予？」 ——「不知道。」 ——「那你说一声再见。」 ——「嗯，再见。」 陈鹤予自始至终的表情始终淡淡，即便姜西快要把他看透。幕布上播放的视频开始谢幕，陈鹤予挑了个眉，示意姜西回头。 她看着正播着片尾的鸣谢，更加错愕，脸上的表情难用复杂形容。 她的肩膀半靠着陈鹤予，陈鹤予用没有牵她的手指着屏上的黑底白字，微微勾起嘴角，像老师教小孩识字一样：「这里，特别鸣谢，cheney chen。」 「……cheney chen？」 她又念了一遍，下一秒，瞬间做出恍悟的表情。知道了，陈鹤予给过她的那张visa卡上，刻有的英文名字，正是cheney chen！ 「毕业那年是2014年，留校，在学院的研究中心待过半年。」陈鹤予抿了下唇，看着已经黑了的屏幕，继续说，语气很随意，「年少气盛吧，尝试过稳定，结果还是没待住。离开研究中心后加入了当地的一个海洋环保组织，又觉得被局限在当地了，后来才联繫上了几位国内的前辈一起拍片子。」 他看着一动不动，似愣在原地的姜西，有些好笑，但多的是不忍心：「忘了说，我大学主修的地理，海洋生物和船运是辅修，所以比起开车，我不如你，我的开船技术更好。」 「海洋摄影是兴趣，想拍纪录片的念头在我十八岁那年一闪而过过，真的实践已经到了我的二十三岁。从断断续续取景，到有目的的去拍，最后有了这片子。」 「《蔚蓝宝藏》是我母亲取的片名。」 手心在出汗，姜西只觉得心慌。 「这次，一次性，我会说完。」 耳朵里经过的每个字都像一颗颗的石子，是最细碎的那一种，冲击耳廓，穿透鼓膜。 陈鹤予说到最后，两个人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了，房门紧闭的休息室，没有了音响中发出的震撼，没有了男人澄澈声线说出的一字一句，姜西一时之间觉得气氛僵到了冰点。 她不知道说什么，手扣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故意声讨道：「你在南安普顿的研究中心做的什么，研究员？我听到了，她们说你念的是南安普顿。」 他顿了一会儿：「做的是学研，只留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在你看来，半年很短吗？我们认识的时间更短，只有几个月。」 陈鹤予料到了姜西的态度，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回復，「不和你咬文嚼字。」 姜西弯了弯唇，语气稍冷道：「可是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你自己不是什么名校海归。」 姜西盯着陈鹤予的眼睛，他眸色幽深，原来这样像夜间的海面，只一荡漾就能掀起墨蓝色的波浪。 他好像无话可说，无话可答，过了很久才嗯一声，很遗憾的说：「我没有学成归国，姜西。」 姜西一噎，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莫名嘆了口气，往边上走了两步，靠在一张桌子上，一下变得很沮丧。她想，她这几年都没有这样沮丧过。 第五十章 [vip] 月末的时候突然传来要改造的消息, 老街的一整条街都要整改，趁着游客旺季刚刚过去，整一条街的店面都作临时歇业调整。艺术馆是整个老街的招牌, 原本是照常开放，可考虑到道路修补时的不便，于是更改为休业三天。 陈鹤予在环保论坛结束后只回过艺术馆两次，一次是回来收快递，也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 在周日的时候特地回来取。另一次是知道即将休业了, 回来艺术馆送水果，切盒水果大大小小买了不少, 冰镇过的，大家吃得很畅快。 东西送到陈鹤予就要走, 小达眼疾手快追到门口将人拉住，嘴里碎碎念八卦个不停, 问他到底找了份什么样的工作, 艺术馆也不回了, 是不是以后也不回这小艺术馆做了，再是八卦起他和姜西, 怎么两个人同时都不往艺术馆跑了。 陈鹤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天气还是很热，展厅里冷气很足, 他们却在门外的街边说话，小达讲几个字都热到流汗，转而一看陈鹤予，一张冷白皮的脸蛋清清爽爽, 而且几天不见, 他看着似乎更瘦一些, 轮廓更明显了。 「姜西多久没来了？」陈鹤予抿唇问道。 小达一愣，啊了声，「你们没在一起啊？」 陈鹤予没说话，小达继续说：「就那天七夕一过，西姐就再也没有来过艺术馆了，就这两天我们还在念叨呢，你不在，西姐不在，馆长去了外地也没回来，艺术馆是越来越冷清了。尤其是你不在啊，小鹤哥，馆里客流量都少了大半呢！」 「鹤哥，你们不会是分手了吧？」 见陈鹤予不答，小达越想越奇怪，于是惊唿出声。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他被向来温和的小鹤哥瞪了一眼，看样子有点生气。于是猜测大概是没有分手，但吵架了是肯定。 当天陈鹤予一走，姜西就来了。 相比陈鹤予的更加清瘦，姜西的脸似乎微微有些圆润，两边脸颊粉粉的，鼓鼓的，进门和艺术馆的讲解员阿姨们打招唿的时候，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更加深。
第107页 得知陈鹤予来过，姜西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捧了一盒他买过来的西瓜，直奔后院的鞦韆上挡着，悠哉悠哉的吃。 夏日热风絮絮的，她脚底就是草丛，蚊子嗡嗡嗡叫个没完。 一盒西瓜完毕，嘴里清甜也清爽，她缓缓的抬起头，随着鞦韆的频率望着深色的夜空，脑海里过着一遍遍昨晚通宵看完的《蔚蓝宝藏》，一时之间觉得夜空也和大海一样神秘。 天空之上是什么？是宇宙。 深海之下有什么？陈鹤予的潜水纪录是112米，他遇过沉船文物，见过海底生物厮杀，上过的岛下过的海不下百处，曾因纪录片登过央视未露面的声音访谈节目，也曾因潜水水压过大在出水过程中失去过意识。 姜西冷静几天，终于在昨晚将两季《蔚蓝宝藏》完完整整的看完，紧接着百度了一整个白天的「cheney chen」。 原来网上没有陈鹤予的只言片语，有的只是cheney chen。 在她的世界里，在她的认知里，这仿佛是两个人。一个是全世界的cheney chen，一个是她的男朋友，留在这个小小艺术馆，做着小小讲解员的陈鹤予。 环保论坛结束当天，陈鹤予从他十五岁出国直至二十五岁那年因生病而放弃海洋科研工作，统统告诉了姜西。那间会议室最后满是他的回声，他们关着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甚至外面路过的人都听不见步子声。他一会儿抱抱她，一会儿亲亲她的额头，最后把脖子上的项鍊摘下来，戴到她脖间，再次吻她额头温柔道：「我给你时间，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半个月的时间算久吗？半年都对他来说如果都是不久，半个月更不必说。 可姜西觉得好久啊，久到她因为想他哭了好几遍，久到她今天知道网上能搜的到他的消息之后，她一遍遍重复的、机械的在搜着：cheney chen。久到看到网上报导有关于他们团队拍摄所遇都困难，她觉得心都碎了。 「西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啊。」小应手上搭着红马甲走近，就着矮脚路灯一看，顿时惊唿出声：「我的天，快起来！看看你的腿被蚊子咬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把右手臂上的红马甲往左手一抛，空出的手把姜西从鞦韆上拉下来，等姜西双脚站定，小应瞬间低身下去查看她小腿的红包。 姜西今天穿着半身裙，小腿露出一截，刚来艺术馆的时候还是白白的一截，矮脚路灯映得光亮。而此刻已经不是露出的小腿，草丛的这帮蚊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把姜西一整双腿都咬得可怖不堪，红色圆包一个紧挨着一个。 「你都不会觉得痒吗？」小应骂骂咧咧的去馆长办公室找花露水。 在艺术馆抹上好几层花露水，一直到家里，姜西都没觉得痒，她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知觉。直到睡前去浴室淋浴完，也将小腿沖刷了两遍，热水一淋上去，她直接在浴室里叫出了声。 哪里还是痒，密密麻麻的痛意从脚踝处一直往上，一双腿热乎的不行，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匆匆开了凉水沖了会儿，低着头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头晕了，于是赶紧从浴室出来，穿好衣服联繫伍清越。 姜西向来是把什么话都同伍清越讲的，唯独这次没有，自己的男朋友在国际上也算个知名人物，但在国内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姜西不至于刚刚得到陈鹤予的解释，转头就告诉朋友。 医院床位还有，是双人间，边上的铺刚刚搬走出院，姜西正好一个人住得清净。 伍清越是回了学校再赶来的，包里带着厚厚的课本还有一台笔记本，坐在边上的空铺上写研究报告。 姜西住院之后睡的迷迷煳煳，隐约记得自己是因为感染所以被扣下住院，眼下还在挂抗生素。 伍清越在这边陪她，问了她几次要不要把陈鹤予叫过来，姜西清醒的时候回她：别告诉他。 伍清越一阵头疼，这两人仿佛天生就该是一对。上一次躺在这里的另一个人，也是在清醒的时候拜託自己，千万别告诉姜西。 只不过这一次，伍清越没心思陪这对闹别扭的情侣闹了，她有要紧的课题要赶，有重要的病人要跟进，只能当了次叛徒，在隔天一早跟陈鹤予发了条消息。 姜西这一夜睡得极好，也许是发烧过的缘故，微微睁眼的时候仍旧觉得眩晕，甚至出现了幻觉。 她好像再次见到了那个习惯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脸庞清瘦，面色病态苍白，一双疏离气与清淡气皆存的三白凤眼半分笑意未含，神色冷淡。 姜西盯了他约莫半分钟，才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实的陈鹤予。 习惯性的在他的黑色短袖上搜索小白勾，正面和袖口都没瞧见，姜西猜测是在背后了。她双手撑在两边，缓慢的坐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听到她微微沙哑的声音，陈鹤予眉头直接一皱。 他收起敞着的腿，嘆了口气，人往椅子背上一靠：「让你考虑还要不要我，不是折磨自己。」 她素着脸，也是刚刚醒的缘故，显得脸色白，唇色也白，陈鹤予抬眼瞧了会儿他，一阵自责。 几天不见，小姑娘不但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居然还把自己搞进了医院。 他不是没从伍清越嘴里听说过，上一次意外住院的时候他就问过伍清越，姜西为什么会有喝酒的习惯。
第108页 答案当然是因为2013年众达的尾气超标案，她是举报人，举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亦有正义亦是满满的负罪感。 姜西曾亲手将亲生父亲送进监狱，哪怕最后刑事处罚并不严重，但到底是在一个辉煌过的人身上留下了案底，姜父出狱乃至回到家，姜西没有一刻放下过自己身上的罪恶感，好在那年她读大学了，可以留在北京，可以在另一座城市想着法的折磨自己。 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像，想不通事情的时候，都习惯将折磨加以在自己的肉身。 姜西扁着嘴，一听到他的声音又是鼻酸。这道声线讲解过《蔚蓝宝藏》，而声线的主人曾越过汪洋大海，别说是黑夜，他连深海都不怕，可现在他躲了起来，仿佛把自己囚禁在了这里，囚禁在了她的身边。 陈鹤予看着她，又嘆了口气，「你在想什么。」 「你还能回到海上吗？」 从她嘴里听到「海」字，陈鹤予心口有异样的触动，分明是清楚她的问题，却还是蹙着眉问：「什么？」 「我最近，翻了评论，很多人在等《蔚蓝3》。我也看到了第二季的片尾播放的时候，放了一段《蔚蓝3》的预告，所以，不存在没有第三季，你们一定有计划，只是中断了，对不对？」 「会有人拍第三季，早晚的问题。」陈鹤予说，「只是，我不会再参与任何海洋相关的工作，包括《蔚蓝宝藏》。」 第五十一章 [vip] 陈鹤予不知道姜西近来重复做一个梦。 她的梦很简单, 汪洋大海，远远立着一艘小帆船，漆黑谧静的夜, 身形挺高清瘦的男人立在船头，只留一个最为孤寂的背影。很久很久。 姜西梦醒之后每每都会恍惚，心里想着，这个人一定很孤独。再是一回忆，原来那个背影, 和陈鹤予的身型一模一样。 木椅拖拉的声音, 陈鹤予忽然站起身，姜西闻声抬头看着他的脸, 才注意到他的头髮比之前又更短一些，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朗目疏眉，熟悉的清淡气隐隐透来。 「伍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 送你回家, 还是？」陈鹤予问。 姜西的声音很低, 弱弱道：「你这几天都住哪里？」 「一直在温爵仕。」房间内的空调一直开着，陈鹤予大约担心她冷, 视线一扫，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捡过来往上调了两度，然后说：「我一直在温爵仕，雷主席会在临州待一段时间，所以论坛结束之后, 我们几个没走。」 「除了雷主席, 还有谁？」 「他的行政助理。」陈鹤予想了一下, 「几位协会成员，也在。」 姜西长长的哦了声，顺势点头，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说：「他们没人和你住一个房间吧？」 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是把头低了下去，察觉到床旁站着的男人没有一点回应，她缓缓抬头，看到了对方快纠到一起的眉头。 姜西扁扁嘴，实话实说，直言道：「我想跟你回温爵仕。」 中心医院到温爵仕酒店的距离并不远，陈鹤予拿着姜西的市民卡楼上楼下跑了两趟，替她办好了出院，从药房取了需要涂抹的药膏，最后和值班的伍清越打了声招唿，便在医院正门口打了辆车带她回酒店，路上只花了十分钟。 室外的阳光仍旧很毒，姜西头顶着一个从伍清越那里翻来的白色遮阳帽，帽檐很大，几乎有一指宽。她将帽子拉到最底，牢牢遮住自己一张素色的脸。 一进温爵仕的大堂，轰然的冷气一下冲散浑身的热，陈鹤予让姜西在靠里的沙发上等，他带走了姜西的身份证去了前台，很快又回来。 陈鹤予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张早餐券。 他陪她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饭，她喝南瓜粥，外加两个小笼包，陈鹤予只喝了一杯豆浆，坐在姜西的对面慢悠悠的等她吃完。南瓜粥很稀，最后她没有喝完那份南瓜粥，陈鹤予什么也没说，在姜西起身的时候端起她面前的小碗，将她碗中的南瓜粥一饮而尽。 他住的楼层很高，是温爵仕的行政套房，进门是浴室，往里是茶道桌、厨房、吧檯、小餐厅。床在里面，大约他早上走得匆忙，白色的棉被乱糟糟的盖在床铺上，三个枕头整齐的叠在床沿，剩一个孤零零的枕头摆在靠边的位置。 在医院住了一晚，姜西觉得身上不舒服，进门就说要洗澡，陈鹤予找了件难得的白短袖给她，让她当裙子穿。 十分钟后，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响，陈鹤予关好了房间内所有的窗以及一扇阳台门，这才把空调打开。 知道她怕热，又担心她才发过烧，最后开了个常规的温度。 姜西的髮丝是细软的那种，随便一吹头髮便燥了，她找了抽屉里的一次性木梳梳头，刷刷掉下几根头髮，她留在指尖揪好，最后丢进了靠近门口的垃圾桶内。 对着镜子一照，还好，前晚通宵之后眼底留下的青色已淡，这张脸称不上惨白，但到底没有前几天的好气色了，原来生个病就会这样，怪不得陈鹤予一直都比她都白上几个度。 她后退两步，低头朝自己的双腿看，短袖的长度正好到齐臀，这个长度，稍稍弯腰或垫脚就足够走光。原本她也不介意，可是今天这双腿整体并不美观，虽说两腿的蚊子包消肿了，可是红印还在，大团大团的粉红色，占满了小腿和膝盖上方的位置。
第109页 姜西最后还是将就着走了出去，推开浴室门，左侧便是厨房，陈鹤予双手撑在厨房的檯面上，正守着刚刚沸腾的水壶。 听见身后的动静，陈鹤予侧身看了她一眼，「好了？」 姜西嗯了声，走过去，坐到小吧檯的高脚椅上。 他倒了半杯热水放在一边，转身抄起一旁挂在椅背上的白衬衫，走到姜西面前，勾了勾食指，示意她从高脚椅上下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看清他手里是件什么样的衬衫，双脚落地的时候，陈鹤予直接伸手，环住她半圈，她配合得半举起双手，看着陈鹤予低身将白衬衫在她腰间系了个结。 「没裤子给你，将就一下。」他说。 这样一来，衬衫几乎罩住了腰部以下一直到膝盖的位置，像一条半蓬松的短裙。 松松垮垮的一个结，陈鹤予打得认真，用手确认一遍的确不会掉，他的手才离开她的腰。 姜西的手正好悬在两侧，猜到了他下一步动作是后退，于是以更快的速度朝他又迈了半步，紧跟着垫脚，白皙的胳膊直接环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早有了默契，陈鹤予顺势微微倾身，配合着她的身高，用了几秒钟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他低头，耳贴着她刚刚吹干的髮丝，还有潮意，掌心覆在她背上，没有任何重量。 「你要理解，突然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大神，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她仰着头，用脸蹭了蹭他的髮鬓，为这段时间没有找他解释：「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两个从小完全就是不同的生活轨迹，我在国内按部就班的上学、长大，而你十五岁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去过的岛比我去过的国内城市还要多得多，什么格陵兰岛，纽几内亚岛、加里曼丹岛，巴芬岛，苏门答腊岛…我只知道苏门答腊的咖啡豆。我们的眼界、我们的世界观，应当是相差甚多的，所以我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中：陈鹤予怎么会喜欢我？或者说，这段感情会不会是你的一时兴起。」 陈鹤予有些意外，偏头要去看她的脸，姜西往反方向侧去，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胸口：「等会儿。」 「你真这么想？」陈鹤予说。 姜西在他怀里点头。 「说你不自信，看来还真是。」他单手揽她，「家境不错，从小成绩应该也不错，读的专业也是自己兴趣领域吧，长得也不错，现在工作也不错，说说，为什么不自信？」 姜西说：「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好莱坞女星盖妮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你面前，说她仰慕你很久，你什么反应？」 「谢谢。」 「嗯？」 「我当时说了谢谢，说的英文，thank you。」他特意拼了一遍。 姜西回过脸仰头看他，对上陈鹤予那双清澈无暇的眼，他一本正经：「她比你高很多。」他在姜西头顶上方比了个手势，「差不多这个度吧。」 姜西愣了好一会儿，「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youtub评论或许还在，不过现在国内登不了。」他无奈的说：「我没证据。」 「盖妮的眼睛真的是绿色的吗？」 「不知道，没细看。」 「她的头髮是金色的？像艾莎？」 「艾莎？」陈鹤予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冰雪奇缘，迪士尼动漫，艾莎公主的头髮就是金色的，非常漂亮，和电影里的盖妮一模一样，不知道盖妮本人是不是更漂亮。」 他指了床头的金色贴画，「接近那个颜色。」 姜西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眼看，想像了一下印象中的盖妮，发色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陈鹤予还是单手揽着她，见她盯着那个方向居然发起了呆，手指在她脸颊处一按，「想什么？」 「女生总是纠结些有的没的东西，比如你在不在乎我，我在不在乎你，诸如此类没营养的概念，你别太介意，因为你的女朋友我就是这种土不啦叽的女生。」 「还纠结什么？一併说说看。」 这次有些难开口。姜西抿抿唇，忽然仰头在陈鹤予嘴上亲了一口，然后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能问吗？你的病，是不是和以前的工作有关？」 「嗯。」陈鹤予丝毫不意外。 「潜水留下的后遗症？」 他的表情有点怪，不是典型的蹙眉，也不是典型的伤怀，而是一股强大的隐藏在血液里的情绪，透着每一个微表情呈现出来。 他瞥向方才他替姜西倒的那杯热水，无意识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对。水凉了，喝完了就去睡一觉。」 早上跑出去的时候，太阳并不大，可是收到伍清越的消息太过突然，难免出了一身汗。 陈鹤予也去洗了个澡，速度比姜西更快，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姜西还在喝那杯他倒的热水。 两个人用的是同款沐浴露，陈鹤予一从浴室出来，姜西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隔得远远的，她吸了吸鼻子，也觉得好像是陈鹤予更香一点。 「午餐十二点会送到房间，这会可以睡会儿。」 「我不困。」 陈鹤予难得态度强硬，见她喝完了水还站在原地没动，过去拉她，一直把姜西拉到床边。让她在一旁站着等，他弯腰去铺床，又在床沿拿了新枕头给她。眼神一瞥，示意她自己上去。
第110页 姜西刚坐到床边就立刻拉住了陈鹤予的手。 手指很凉，指尖更甚，他的手掌又大又宽，姜西两只手都握了上去，坐在那里眼巴巴的抬着头看着陈鹤予，「你会走吗？」 心里不知道哪来的担心。姜西得知陈鹤予也是cheney chen之后，始终没有去找他的原因之一就是担心，好像只要她朝他再跨一步，他就会走，去什么地方她也不会知道，就好比陈鹤予去过的各种岛屿、海域，那么多地方，都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也是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地方。 「我去隔壁，有个会要开，」陈鹤予很自然的反握住她一只手，「算走吗？」 第五十二章 [vip] 「你这几天都在雷主席这里帮忙吗？」 「他找我帮忙, 我推不掉。」 姜西双腿一盘，往里坐了些，顺势把陈鹤予也拉过来, 「小达他们都以为你不会回艺术馆了。」 他掀了被子一角盖在她腿上，也跟着坐下，很细微的嘆了口气，视线从两人的手转移到她的面容，盯住她的眼睛, 问：「你呢, 你希望我回去吗？」 姜西摇摇头：「我以为我是希望你回来的，但是今天看到你, 我忽然很希望你和雷主席一起走。」 陈鹤予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走？雷主席是芜周市环保协会现任主席，我跟他走了, 只会去芜周。」 「至少那是一座岛，你完全可以在那里重新开始。」 即便是国内, 无论在哪个社交平台搜索陈鹤予的英文名字, 后面紧跟的关键词一定是「天才制片少年」。 他在国内被称为制片天才, 而在国际是被认证过的海洋环保专家。姜西在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消化了他的大神身份，现在这位大神却和他曾熠熠生辉过的圈子了断了。作为观众, 她觉得可惜，作为亲密的女友, 她觉得遗憾，不是她遗憾，是为陈鹤予遗憾。 「我让很多人失望过。」陈鹤予的语气与以往大有不同。 往常他再怎么淡淡然，也不至于用这样颓丧的语气说话, 他冷笑自嘲：「那天你见到的生态环境管理中心刘部长, 北京环保总局的姚秘书长, 还有芜周市环保协会的前辈们，比如雷主席，这些人，都是知道我没法再下海的人。」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飘下去，在海上也好，在海里也好，唯独不相信我有一天会留在一座城市，过最简单的生活：工作，结婚，生子。」 「你问我还能不能回海上？姜西，实话告诉你，我不能，也不会再去，我永远都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陈鹤予看见姜西嘴唇微动，似想打断，他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没有让她说出口，「不是没试过，不是一次两次。」 「为什么不行？如果只是在海面上呢，不下海的话，看不到暗处，也不会压抑啊。」她不明白，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那天在黄浦江上你不就好好的吗，我们在江面过了一夜。还是，江河湖泊可以，但是唯独海面不行？」 陈鹤予再度沉默。 那一晚，姜西不知道他吃了多少的药才上的那艘邮轮。 不是江河湖泊可以，也不是唯独海面不行。只要是船只，只要在荡漾，那种难以言喻的难受之感不会有丝毫分差。他不仅在黑暗中会产生生理性的噁心反应，在海边抑或是海上，和黑暗中会产生的反应是相同的。 放以前，即便姜西作为他的女友，他也会坚定的说不。 这次他犹豫了，史乔岳那边他还没有给到答覆。如果他应了史乔岳，不用姜西说，他势必是要回去工作的，只是从实地转为了幕后。如果不应，史乔岳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公司不可能让小仟接了有尾气排污超标黑歷史的汽车集团代言，还没有大势来将小仟的人设形象塑造得彻底。 「《蔚蓝》两季都看了？」陈鹤予找了另一个枕头摆好，放在床头。 「都看了，一口气看完，我眼睛都快瞎了。」姜西靠到床头，枕得正是陈鹤予刚摆好得枕头。 「两季总计1528分钟，你熬夜了？觉都没睡？」 「花了一天一夜，其实有快进的地方，比如血腥的地方我就没看，这部片子的第二季第九期讲的是鲸鱼，我前不久才看完一季专讲鲸鱼的纪录片，」姜西说，「对了，那部鲸鱼纪录片有我姑婆参与，她是海洋摄……」 「等等。」姜西正说得起劲，顿时戛然而止，她后知后觉：「你和我姑婆早就认识？」 「我母亲师从姜馆长。」陈鹤予说。 天，姜西好像被绕进去了，她以为一切的巧合，其实有着层层递进的关系。 姜西最后也没再纠结着这个话题，这是陈鹤予的人生，她能做的只有建议，且建议也得有度。今天到此为止，姜西住了嘴，接着看到陈鹤予按掉了两个电话，于是催他：「你去开会吧，我睡一觉。」 说是不困，却睡到了十二点侍应生敲门送餐。 陈鹤予点的是猪肚汤和几个时蔬，配了份米饭，煮得很烂。姜西三两下吃完，吃完之后立刻拨了电话叫客房服务来收餐具，她睡得不舒服，靠墙站了会儿之后又进浴室洗了个澡。 白短袖套上，陈鹤予的那件白衬衫也按照原样系在腰间。 只是衬衫皱了，她睡觉也繫着，翻两个身早就皱成一团。本是想脱的，可陈鹤予不让，说皱就皱，后面也不会有机会再穿。
第111页 洗完了澡，姜西继续睡。 天说变就变，下午三点，姜西被雨柱敲打玻璃窗的声音吵醒，她睡得头昏，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睡意慢慢褪去，抬手拨开额前的刘海，慢悠悠的睁开眼，安安静静的躺着听了会儿雨声。 直到雨停了才爬起来，双脚趿上薄底的布拖鞋，推门出阳台。 雨过并没有天晴，团团乌云密布低垂，强劲的东南风穿透仰头，吹得姜西的头髮全乱。手腕上有发绳，她随意在脑后绕了个髻，望着半空中蒙着的一层白色雨雾，感受着浮在手臂的温度，与室内的温差无几。 姜西转身进了房间，本打算关闭空调，接收室外自然的凉风，她手刚刚碰上茶几的遥控，顿住，转身去关了阳台门，再把房间里所有的窗帘全部拉上。开灯，打开所有的灯。 满室亮堂，姜西笼住身后松垮的衬衫，慢悠悠的坐回床沿。 她发现了，发现了自己的观念有了不可思议的转变：她好像可以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和他平庸且平凡的过一生，即便他一辈子没法触碰黑暗，那么她陪他就是。但是她好像接受不了那个cheney chen这样。 cheney chen，一个陈鹤予的代号，他就是陈鹤予，也就是姜西的男朋友。 又被自己绕进去了。 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希望陈鹤予可以好起来，亦希望他的征途，永远都是星辰大海。 低碳出行是她的工作宗旨，环保是她的终生追求，陈鹤予值得她仰望。 晚餐在五点送到，陈鹤予准点回来，晚餐是双人份的餐，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回来和她一起吃饭。 他上午出门前换了衣服，棉质的长袖，黑色的，姜西问他为什么穿长袖，他说开会那边空调打得低，其他几位穿得都是正装。 晚上，陈鹤予在吧檯工作，让姜西自己在床上休息。可姜西哪里还睡得着，捧着手机玩了两个小时的消消乐，下床去上卫生间的时候，往陈鹤予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好，这个男人盯着电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从卫生间出来，开门很轻，陈鹤予也着实专注，压根没注意到姜西双手抱圈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他。 吧檯高，高脚椅也高，陈鹤予的电脑是银灰色的macbook，大约是协会的人借给他的，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依旧穿着那件棉质的黑色长袖，一点也不嫌热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字速度比她都快。 除开看过陈鹤予做讲解，姜西还是第一次看到陈鹤予使用电脑办公，感觉很不一样。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好奇他在做什么，她关心的只是他什么时候结束，毕竟两个人很久没见了。 她绕到他身后倒水喝，水倒完的时候，陈鹤予回身看了她一眼：「没睡？」 姜西捧着水杯，水是温的，她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壁，懒洋洋道：「白天一直在睡，刚刚在玩消消乐。」 「过来。」陈鹤予将笔记本电脑往边上推，界面上是一份word，上面成大段的文字。 姜西站在陈鹤予所坐的高脚椅边，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陈鹤予说：「雷主席希望能和众达展开一场合作，关于新能源第五代汽车。」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凌晨更 第五十三章 [vip] 「项目没敲定, 我也就提前和你说一声，芜周市的年度宣传片计划在下月开拍，往年合作的汽车品牌一直是驰腾。今年计划有变, 芜周市宣传部希望今年年度宣传片内出境的汽车全部都是绿色牌照的新能源汽车，但驰腾没有新能源汽车项目。恰好芜周协会的几位重要成员目前都在临州，他们也都听过环保论坛你的演讲，抛开另一个因素不说，协会这边也已经向宣传部反馈, 今年的最佳合作对象首位是众达。」 「第五代上市了吗？」陈鹤予问。 她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急说：「还没有，但是有概念款, 原本是要留给合作的形象大使试驾的。」 「车景镜头不会多，我看了往年的宣传片, 主要是海边公路上的车流取景。」 「镜头的问题倒是不大，不过, 第五代恐怕还是有点困难, 车款目前没有上市, 汽车的形象大使也还没有敲定，」姜西把杯子放在吧檯上, 人坐到边上的高脚椅上，说, 「第四代行不行，要求绿色牌照，那领风的混动肯定用不上，众达目前的最新款只有第四代。这么一来也不错, 毕竟第五代快出来了, 第四代肯定是要降价的嘛, 算是再为第四代打个广告了。」 姜西一边佩服自己的运营小头脑，一边连合约条款都想好了。 陈鹤予笑了下，心里虽然有答案，嘴上还是形式化的问了句：「你们第五代形象大使找的谁？」 「崔栩仟啊，崔大明星，邀约好几次了。」姜西扁扁嘴，捞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同样的，也被拒绝好几次了。」 陈鹤予点头，作出恍悟的表情：「好说。」 「好说什么？」姜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陈鹤予说：「芜周市宣传部已经敲定了一位出境嘉宾，是临州人，而众达又是临州的本土汽车品牌，所以芜周选择众达，一方面也是因为出境嘉宾的原因。」 姜西完全没把「出境嘉宾」往艺人的方向想，她单纯出于好奇的问了句：「定了哪位出境？」 陈鹤予滑动无线滑鼠，把word报告往下拉，大段文字的下方，是附加页。这张附加页是一段文字介绍和一张配图。
第112页 姜西看见配图上的人直接愣住了，陈鹤予没忍住，笑出声，「是崔栩仟，崔大明星。」 再三向陈鹤予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陈鹤予直接把芜周市宣传部负责人的电话给了姜西。担心时间晚了，打扰人家下班，她没敢拨电话过去，结果转头陈鹤予用自己的手机给负责人拨了电话。 对方接电话问是谁，陈鹤予客客气气道：「袁部长，我是鹤予。」 纵使陈鹤予没开免提，姜西在一旁也听到了电话里对方的惊喜的唿叫声，「鹤予，鹤予，什么时候来芜周？好几年没来袁叔叔家吃饭了吧！」 寒暄一阵，陈鹤予提了关于年度城市宣传片的事，姜西也在电话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一段时间前，也就是崔栩仟来领风发布会救场之前，崔栩仟工作室就已经在芜周和芜周市签订了关于城市宣传片出境的合同，届时崔栩仟和其他艺人在芜周录制的综艺将会和芜周城市宣传片前后播出，这无疑是一场宣传芜周市的最佳机会。 袁部长的电话一挂，姜西马上给闫青山打电话，告知消息，询问是否可以借新能源第五代汽车概念款出境芜周市的城市宣传片。 闫青山难得显露激动语气，回了两遍「当然」。具体的事项，等真的要签订合同的时候再议。 一阵激动下来，姜西觉得即便崔栩仟没有成为他们的形象大使，也有即将熬出头的兴奋感，兴奋到她去座机前订酒喝，然后被陈鹤予无情的挂了。 姜西不恼，嘴快咧到耳根，两个人本就是在床边上，她兴奋的拉住陈鹤予的长袖子，轻轻一拽，就把陈鹤予拽到床沿坐下。 姜西没有坐，站在他膝盖前，两手放在他耳边，温柔的捧住他的脸，眼神描绘他立体的五官，淡淡然的眼神，注视他的鼻尖，最后在他左侧的唇角吻了下，很快离开。 「大神，你是我的福星，我是走了狗屎运才有你这样的神仙男朋友。」 他勾了下被她亲吻的唇角，淡淡：「嗯。」 「你困吗？」说话的时候，她低身，再次吻他同一边的唇角。 陈鹤予摇头，没有任何反应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姜西想耍什么花样。 先是把自己腰间的白衬衫解了，衬衫扔在一旁，微微倾身，宽大的领口朝下，他一瞥，视线很快回到她脸上。 「没穿？」他都看见了，故意说道。 「我今天洗了三个澡。」她玩似的又亲了他同一边的嘴角，能感受到细微的鬍渣，这次忍不住在他下巴上蹭了蹭。 他面上冷静的很，其实早就不规矩，手探了个地方，头往边上一侧，直接笑了。 姜西还是有点尴尬的，假装恼怒的推他胸口：「我就这一件短袖了，你能不能自己主动点？」 陈鹤予一本正经：「我习惯从亲吻开始，谁让你在玩我？」 姜西说：「因为大夏天的我看你穿长袖很不爽。」 「体谅一下体弱多病的人，耐不住冷气一直吹，容易感冒。」 「这里的温度并不低。」 「看来你很热？其实我还好。」陈鹤予又露出了那副渣男般的坏笑。 姜西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声好帅，可是面子上过不去，转身趿着拖鞋就走。 没了白衬衫的帮衬，随着走路的幅度，下摆下匀称的弧度若隐若现，陈鹤予一直看着姜西往吧檯走去，他几大步追上，一下把人压在吧檯上。 怕她受伤，陈鹤予的左手隔开了她的前身和吧檯，她的背被他的胸口贴住，他在她耳边笑，右手描了会儿她下巴的弧度，然后往左一送，自己低下头来和她接吻。 这一夜酣畅，黎明亮得好慢。 - 老街开始修路，整条街都关店，艺术馆也从今天开始店休，这样冷清的景象在老街已经好几年不见。 姜西要陈鹤予跟着她去住她的家里，就算是吃饭也会更方便，可他不去，宁愿一大早去买了一大堆菜回来，打算在艺术馆将就三天。 姜西在送陈鹤予回艺术馆之后，赶去公司上班，到公司大楼正好9点打卡。 打开电脑，右下角跳出未读邮件，姜西按时间的早晚查看，滑鼠顿在第一封信件上。 光是看了主题消息，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她整个人直接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往闫青山的办公室跑。 「闫总。」敲门进去之后姜西还在喘，「我收到您转发给我的邮件了，新能源第五代的概念车批下来了？」 「跑什么？」闫青山在偌大的办公桌后方微微抬手，示意边上的沙发椅，「来，坐。」 待姜西坐定，闫青山眉梢一挑，道：「当晚批覆。」 「那芜周宣传部那边？」 「收到合作邀请了，今天拟定合同，好了就签。」 以为怎么都要半个月的时间，没想到所有人都在抓着这次机会赶进度，姜西眼底都是笑意，双手握在胸前作期许状：「无论怎么样，也算是为第五代打了个好开头，芜周市的城市口碑加上崔栩仟的出境，对我们来说也是双赢。」 闫青山习惯喝绿茶，姜西早在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她早上第一杯茶的茶香，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六安瓜片。 闫青山的茶杯是她的嫁妆，白底配青龙图案，款式老旧到不行，半点都不符合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可她偏偏用习惯了，十多年了，也没摔过碰过，样子仍旧好端端的。那杯茶被她端在面前吹，她抿一口，杯口留下一道鲜红色口红印：「双赢不是这么说，如果能把握这次机会，让崔栩仟成为我们的形象大使，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姜西。」
第113页 「机会？这次的拍摄，我们也会派人过去吗？」 「难道你没想到这一层？平时挺机灵，这会儿乐过头了。」闫青山放下茶杯，在桌面敲出轻响，「到时候我会派你过去全程盯场，做个形式也好，我们众达的人必须要在。」 末了，闫青山又补充：「让陈庭和你一起去，你到底是陈庭带出来的人，你搞不定事情的时候，陈庭出面，都能解决。」 午休前，姜西请陈庭去小会议室，把早上闫青山的意思向陈庭转达了一遍。 得到消息，陈庭既是惊讶又是欣慰，只是很快又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问道姜西：「闫总的意思是全程盯场，芜周那边会同意吗？毕竟我们只是出个车景。」 「我问过闫总，闫总已经和芜周那边沟通过，没有问题。」 「多久？」陈庭仍旧犹豫。 「少则一星期，多则半个月。」姜西说。 陈庭点点头，将边侧的直发捋到耳后，不好意思笑笑，「时间不短，那我得带上儿子了，泽泽外婆要回乡下两个月，我得带他两个月。」 姜西见过泽泽，半年前，陈庭带儿子来艺术馆看展，姜西正好在艺术馆帮忙。那会儿讲解员人手不够，姜西套了红马甲亲自上阵，刚从后院走到展厅，陈庭就带着泽泽从前门进来了，巧得很。泽泽对画感兴趣，姜西就把泽泽抱在手里，把整个艺术馆的画都讲解了个遍。 「那当然好啊。」姜西拍拍胸脯说，「庭姐，这段时间你带泽泽也辛苦了，到时候我们去了芜周，你就让泽泽跟着我，吃喝拉撒我全包了！」 第五十四章 [vip] 塘东老街口原本不平整的青石板路统统被撬开, 碎石板和碎石子零落满地，姜西把车停得老远，走过来花了十几分钟, 等走到街口，正点着脚要踏过去，被一位头戴安全帽的施工大哥叫住。 「哎，干什么去啊，里面店都关了, 这口子啊等会儿就要封了, 小姑娘，你进去了晚点可出不来了。」 姜西两步上了边上的台阶, 身后是花糕铺，她疑惑：「这里要封路？」 施工大哥朝里一指, 无奈道，「街口几家店遭贼了, 偷的东西是不值钱, 可里头可还有家艺术馆呢, 上头也是担心，非要我们把路口给封了。」 「街西的口子呢, 也封？」 「都封，防贼嘛。」 清冷的街巷, 少了叫卖和街侧的路灯，着实让人有种阴沉感。平日热闹惯了，姜西还真不知道原来这里治安不好。 从大哥口中得知这街口今晚虽然会被封上，但明天早上六点就会有人开, 她便没有顾虑, 大不了今晚就住艺术馆里。 天色亮得半点没有傍晚的痕迹, 蝉鸣声和半洒不洒的阳光照旧充斥着夏日气息，除了街口施工的敲击声，整条街静到不行，连走路的步子都毫无意识的叫人放缓起来。 艺术馆的门是半关的，知道姜西过来，陈鹤予没锁门，她进门十分顺利，包括连通后院的第二道门。 一眼就看到了陈鹤予。 空气闷热暑气肆意，他人没在屋里，站姿随意的靠在房间的门框上，左手托着手机，懒洋洋的单手滑着东西，另一只手捏着的大概是在草丛里随便扯下的一根狗尾巴草，垂在身侧，不摇也不动。 后院方正，陈鹤予的房间在整个后院的东北角落，长廊顶上是坡度的窄檐，笼下的阴影照得他所站之处昏暗。 其实哪怕他再向前一步，就能立于窄檐的阴影之外，可姜西看着他，知道他那样的站姿，如果不是看到她人来，他绝对不会挺起身来挪一步。 「陈……」姜西跨过木门槛，轻声吐出第一个字。 陈鹤予没听见姜西唿出的第一个字，右手间的狗尾草忽然飘似的落到了地面上，恰好越过了那道光亮与阴影之间的分界线。 她停在原地不动，而她注视着的人，也像被定住了。 左手拖着手机，没有滑动的动作，他偏着头，发愣似的盯着地面那根了无生气的狗尾草，完全没有无视的意思，也完全没有将它捡起来的意思。 傍晚的氛围在这一刻浓，西边落日余晖，朝霞满布，阴沉色渐渐铺盖住这一方院子，陈鹤予站在那里，孤单得像个老无所依的暮年男子。 她来了，但没有出声。 也只要她不出声，这里会一直这样静下去。 他会在沉静中吃饭，喝水，天没完全暗的时候就要进房间，然后做什么呢？等睡意，重复一遍遍的失眠。 姜西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陈鹤予以前是怎么样的？ 他曾经一定认识过很多很多人，也一定和非常多了不起的人物相处过，他曾头顶星辰浮于大海之上，在世界各国各海域内潜水探险和拍摄，也曾在世界顶尖的海洋研究中心做过研究，写过超脱他这个年纪见解的报告，他在他的领域从来都是个天才，绝不是这样子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甘愿被一方院子困住。 今天来这里之前，姜西准备了很多话，她想和陈鹤予聊理想，最后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她告诉了自己一百遍该去劝已然颓丧了的他——可现在好像有一根木桩牢牢得抵在了她颈上，叫她不必再多言。 已经这么孤独了，她怎么还想着要赶走他？ 「咚咚——」 姜西抬手在院门上敲了下，献宝似的又举起另一手提着的大圆西瓜，沖那边的人大声说道：「陈鹤予，我买了西瓜来。」
第114页 陈鹤予闻声微微抬眼，彻底无视了那根狗尾草，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西瓜。 「吃饭了吗？」他问。 「食堂吃过了，你呢？让我猜猜，你肯定做的炒饭吧。」 「没，吃的三明治。」他提着西瓜往厨房走，半回头问身后跟着的人，「要切？」 「切，现在就吃，去你房间吃。」 房间里的灯早就打开了，姜西从馆长办公室又搬了一把椅子了，和原来的椅子并排在书桌前。 艺术馆所用的工作笔记本电脑也被姜西取了过来，她在电脑上随便找了部电影看。 她盘坐在靠里侧的椅子上等陈鹤予来，没一会儿，陈鹤予带着切的整齐方块的西瓜过来了，盘子往她面前一摆，他看了眼屏幕，什么也没说的在她边上坐下。 沁甜带沙的果汁淌满盘底，姜西抽了张纸巾捏起一片，咬了口尖尖头，顿时觉得满足。 「要是冰的就更好吃了，是不是还有半个西瓜？今晚吃不完就放冰箱里，等我明天下班过来吃，冰冰的一定很爽。」 陈鹤予半靠在椅背上，嗯了声，又抽了张纸给她。 姜西连着吃完了两片西瓜，也没见他动手，拿了一片送到他面前：「你不吃吗？」 从她进门到现在，陈鹤予除了开头的招唿，几乎没从嘴里吐出过几个字，半声不响的，有那么点奇怪。 「你吃吧。」 陈鹤予摇头，垂眸间，桌子角上的黑色手机微微震动，是他的手机。 陈鹤予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漠然的按下锁屏键，把电话挂了。 他回头看见姜西正盯着他的手机在看，忽然就接过了她手里的西瓜，另一手又扯了张纸，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去芜周？听说合同的事情挺顺利，你也会过去。」 姜西抿了下唇，不知道陈鹤予为什么挂断那个备註为单一个「蒲」字的电话。 「消息挺灵通啊，我还一个字都没和你说呢。」她的视线从他的手机上移开，笑眯眯的说，「合同今天就签好了，不过有些流程还没走完，但是也不耽误工作进程，今天芜周宣传部给到我们的时间是下周二崔栩仟正式到场，那我们公司的话这周五就要过去了，提前看场地，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在现场当面交接。」 他嗯了声，没什么情绪的问，「怎么样，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而且我还特别骄傲，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件事你肯定也帮了点忙，不然凭我的工作经验来说，就算定下也不会这么快的，所以还要谢谢你，我的好男朋友。」 姜西一个劲的沖陈鹤予笑，她本来脸上没有任何梨涡，现在因为咧嘴大笑，唇下两侧看着像被埋下好些笑意。 「就是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和你见面了。」她忽然把头往边上侧，「如果不是要过海坐船，我真想把你带上。」 「我才不去，怕你把我丢在芜周。」 「确实这么想过，但我更怕你吐。」 「如果我不吐了呢，」他短暂沉默，「你会怎么样，和我分了，让我走？」陈鹤予非常不走心的来了这么一句。 姜西一愣，抬起头，嘴角僵硬抽动，「分了？」 她莫名其妙，很快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觉得你的离开这里是建立在分手之上？」 他没吭声，也不等他吭声，姜西放下了手里的西瓜和纸巾，望向面前菸灰色的窗帘布，有些出神。 「陈鹤予，我希望你回去做原有的工作，是因为那是你的专业领域，你的作为是多少人不能及的，比如深潜，比如兼顾水下摄影，还有你说你主修的是地理吧？你们在拍纪录片的时候，你还是嚮导？……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这些关于信息，我不介意你因为工作离开我，是因为我并不认为离开就等于分开，你走了，我就在这里，我永远都会等你回来。」 「等多久，」陈鹤予没敢看她，「要是我走了不回来呢，每一次出海都是冒险，我随时都可能会死。」 他没细数过，但差点死掉的次数两只手绝对数不过来。 姜西也不是没从纪录片的花絮中了解过。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会担心你不回来，但我不相信你会怕死。」 陈鹤予撇开头，魔怔似的愣了会儿。 他其实很想说，他就是怕死，怕得要死。 放以前，他一定要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但现在还是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对着姜西这样一个人，他消极悲观的情绪一直在减淡。 「别总把我想得太好了，人活着怎么会不怕死，除非是不想活了。」陈鹤予又给姜西拿了片西瓜。 姜西张了张嘴，在内心挣扎了好一番，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总觉得他太孤单了，从认识他开始，特别是今天刚跨过后院门槛的时候，看到他孤立在房门口的那个场景，那一刻姜西的心真的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不属于这里的，甚至可以说，他不属于这座城市，他在这里无非是认识街西的一个朋友，并且和她的姑婆有些交道，其他呢？他的家不在这里，他的根就不在这里。 陈鹤予对姜西说过他现在想过的只不过是结婚，生子，过普通人都过的生活，姜西后来细细一回想，他好像不止提过一次了。 他其实早就问过她想什么时候结婚，可她这个人没正调，总是打哈哈过去。他从来都没在姜西口中得到答案，现在想来，姜西有点后悔。
第115页 是不是结婚了就好了，只要结婚了，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一起，那么她的家就是陈鹤予的家，她的爸爸妈妈就是陈鹤予的爸爸妈妈。 只要结婚了，陈鹤予在这里就有家，有家人了。 这周五姜西就得动身去芜周，兴许最晚半个月后回来，那就等她回来吧，半个月后，给远在美国的父母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们她交男朋友了，商量一下趁弟弟姜戈的暑假还没有过完，他们要不要回来一趟，见见陈鹤予。 再是商量婚事，她在心里暗自打算，如果婚礼准备得简单一点，那么年底结婚也来得及。 转眼，艺术馆闭馆三天结束，小应小达还有讲解员阿姨们都回来了。 袁姐早上第一个到，看到姜西从陈鹤予的房间出来并不惊讶，反倒是看着睡眼惺忪，手里拿着脸盆正要去洗脸的陈鹤予才惊讶。 连连说了好多句「什么时候回来的」，陈鹤予答了好多遍，袁姐乐得拍掌，说，「我再去买点菜，小西今晚下班了也早点回来，今晚我要做一桌子菜！」 老街上没人，晚上关门也关得早，姜西下班到艺术馆的时候，展厅的正门已是虚掩。 透过展厅望向后院，四位讲解员阿姨们坐在古树下的石凳上围着圆形石桌拨毛豆，小应小达正从餐厅的门出来，两人一人一边抬着张长桌，往左一看，陈鹤予也从那扇门里出来，很快接替了小应的位置，和小达一起将桌子放到了后院正中央的位置。 日头还是高，姜西双手抱着两大瓶雪碧，嘴里一边嚷一边过去说，「就在院子里吃啊，你们不怕晒吗？」 小应看见姜西，「嘿」了声，「西姐，屋里空调坏啦，今天没等到人来修。不过你别急，等太阳再下去一点，院子里还是凉快的。」 姜西心想，可不能等太阳下去再开吃，陈鹤予会受不了。 「别啊，我饿都饿死了。」姜西顺手在长桌上放下雪碧，转头朝厨房里栓着大红围裙的袁姐喊，「袁姐，你催我早下班，我今天可偷熘出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袁姐在厨房听到了姜西的声音，挺诧异，回头一看才发现真是姜西回来了。 「哟，小西回来了啊，那我们开吃吧，没谁好等的了。」 在厨房帮忙的讲解员阿姨们一个个的把菜端出来。 姜西和陈鹤予一对眼，进屋搬板凳。 一扇小小的门顿时拥挤得不行，进进出出了好一会儿，袁姐也在灶台前放下了铲勺出来。 人都坐定了，小应呀一声，「杯子还没拿呢。」她又进去拿杯子。 一帮人把长桌坐满，姜西起身给大家倒雪碧，她最先给袁姐倒，嘴甜道：「袁姐今天做菜辛苦啦」，再是一位位挨着讲解员阿姨们倒饮料。 按照顺序，下一位是陈鹤予，姜西无意识的越过了他，给小达先倒了去。 小应见状，突然「嗤」得一声笑出来，「西姐怎么偏心小达来了，鹤予哥该伤心了。」 小达一愣，捧着手里的杯子，喝也不是，往左挪了挪，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陈鹤予，「咳，哥，要不我这杯先给你？」 陈鹤予笑着摇摇头，朝站在身后的人举起自己面前的空杯子。 姜西凝视着身前的空杯子，没有下一步动作，她蹙着眉，疑惑发问：「你也喝雪碧啊？」 陈鹤予：？ 姜西谨慎的倾倒瓶身，说：「我以为帅哥和仙女一样，只喝露水呢。」 「噗——」 「噗嗤——」 小达没忍住，直接把嘴里的雪碧喷了出来，精准无疑的扑在了对面人脸上，水珠极细极密，对面小应的髮丝上缕缕都是晶莹的水珠子。 一片闹笑，小应鼓着嘴，脸都气红。 姜西见一脸哀怨的小应直接笑到手抖，瓶身自然不可控制的一歪，饮料直接从瓶口滚动出来。 小达淡灰色的短袖衫后背上立刻映上一大片，好在只是一秒，陈鹤予及时抬手扶住了瓶口。 「西姐，你谋杀你亲弟弟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陈鹤予索性从姜西手里接过了饮料瓶，替她将剩下的人倒完了饮料。 见状，一位讲解员阿姨突然开了口：「小西，鹤予，你们俩到底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真当我们年纪大了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喜欢搞什么，搞什么地下恋情，很刺激是不是，我和我家先生当年在一起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有人起了头，其余的阿姨们也纷纷应和，「就是，我说我们小西这么漂亮又这么乖，嘴皮子又这么厉害，怎么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原来是眼光高，喜欢我们鹤予这样的。」 姜西一时语塞，「你们怎么知道……」 「早知道了，做饺子那天我们就知道了，西姐，就小达这张嘴巴，你真以为他能憋得住哦。」小应用纸巾边擦头髮边说。 「哎！说好不出卖我的！」小达刚要恼，被小应一记白眼瞪了回去。 陈鹤予还站着，表情无辜得很，一副「我本来也没想瞒着的但是好像有人被迫我瞒着」的表情。 姜西面上笑，在心里早就念叨起了陈鹤予，她明明就是那个刚在一起就想昭告天下的人好吗？明明是陈鹤予担心让她的姑婆太早知道了不好，所以才没有公布的。
第116页 真损！ 陈鹤予坐在姜西正对面，夹了一颗墨鱼丸到她面前的白瓷碗里，十分散漫的沖她挑了下眉，「吃。」 姜西幽怨的用筷子插起鱼丸塞到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又喝了口雪碧，哼哼两声，朝他做了个鬼脸。 - 塘东老街一片静谧祥和，唯独这座后院笑声肆意，陈鹤予满心感恩的尝遍了袁姐做的所有菜，哪怕是那道做给大家吃的清蒸鱼，他也动了筷子。 袁姐起先没在意，再次看到陈鹤予夹向鱼肉的时候，她轻声制止：「诶——」这是黑石斑，是海鲜，不是不吃海鲜的吗？ 陈鹤予向桌对面的袁姐点点头，示意没事。 真的没事，居然入口了。 …… 日头晕出一圈橙光，成片的云层由东至西迁移。依譁 这场宴席，是在欢迎陈鹤予回来。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今晚的这顿欢迎宴，最后居然成了一场不圆满的送别。 第五十五章 [vip] 姜西和陈庭还有泽泽到达芜周是周五晚上, 芜周宣传部的袁部长特意安排了秘书来码头接她们。秘书姓孙，叫孙思敬，估摸一米七五的个子, 十分清瘦，面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斯文气质十足。 官方安排的酒店是上一次领风上市合作过的温爵仕酒店，在姜西的意料之中，芜周岛上的酒店不多, 更不谈高端五星酒店, 这一次活动必然有崔栩仟的入住，那么首选肯定是温爵仕。 只适合姜西没想到这么晚了, 苏瑞丽居然在酒店大堂等待迎接她们。 孙思敬负责把人送到，苏瑞丽负责替她们办理入住, 这边提前得知陈庭带了泽泽过来，安排的还是酒店热门抢手的儿童套房。 「姜西陈庭, 你们住一间没问题吗？或者我再多开一间房间, 你们单独住也好。」苏瑞丽说。 两个拉杆行李箱立在一旁, 泽泽紧靠在姜西那个枚粉色的行李箱上，姜西闻言摸了摸泽泽的头, 说，「不用麻烦, 我和庭姐还有泽泽住一间，也方便照顾泽泽嘛。」 「那行，1606，在16楼左转第三间, 朝南海景房。」 姜西连声道谢, 知道定下这样一间房肯定是苏瑞丽卖了她们二人面子。 孙思敬替她们把行李送上楼才走, 「陈主管，姜小姐，今晚辛苦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上午十点我在酒店门口等你们。」 「孙秘书，谢谢你今天来接我们。」 「不客气，明天见。」 滴一声，1606的门锁解锁，姜西伸手推开了门，清凉的海风顺着敞开的阳台门一下灌了进来，带着夜晚的潮湿和夏日特有的气息，长途跋涉的劳累瞬间消除几许。 房间不大，风格是中性蓝色少儿格调，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床尾的床幔是海底世界的图案，碧蓝色的灯光打开，站在阳台的位置能看见夜晚的海天一线。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姜西把房间门关上，泽泽单手抓着枚粉色行李箱的拉杆，仰着头声音很轻的叫道：「姜西阿姨。」 「哎，泽泽。」姜西蹲下去，「怎么了泽泽。」 「阿姨我困了。」 泽泽是蘑菇头，单眼皮，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不过也确实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子，自小内向。 姜西知道陈庭是未婚先孕，公司本就是个八卦中心，陈庭又是姜西的顶头上司，她的基本情况早在姜西入职第一周的时候就了解到了来龙去脉。 在部门里，莫璧微的到来一度撼动了陈庭在新能源运营部部花的位置，可也只有那么一度，大家对莫璧微的新鲜感退却，还是会觉得陈庭最漂亮耐看，尤其是与日俱增的气质加持，真是让姜西都忍不住时不时感嘆句『盛世美颜』的。 整个集团追求陈庭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集团高管，但这些人一旦知道陈庭虽未婚但是有个孩子，都统一的很快消失在陈庭身边。 公司里对「陈庭儿子的爸爸」的版本流传不一，但无一例外的是，泽泽的爸爸是个典型中的经典渣男。 听说二人是高中同班同学，在高中里追求陈庭的人就不少，但好死不死，渣男居然是在高三最紧张的那一年开始对陈庭穷追不捨，据陈庭高中校友所说，渣男的学习成绩和陈庭相差悬殊，大概就是一个稳在年纪前五十，而另一个稳在全省后一百的差距。最后当然是陈庭考上名校，而渣男高中毕了业就开始打工。 陈庭本科念的是上交，那时候，男方在淮海中路找了份兼职工作，大概因为那一段时间在陌生的环境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吧，二人相恋，一直谈到了陈庭本科毕业。大四那年，陈庭没有选择留在上海实习，而是回临州给众达投了简歷。 他们的计划是毕业就结婚，但同期，陈庭入职众达实习的第一个月，发现自己已孕有两月，她短暂慌张了一阵，给上海的男友打电话，叫他回临州，男友却以在上海工作逐步稳定为藉口，说孩子打了，婚事再谈。 「他出轨了，不止一个。」偶尔有那么一次，陈庭和姜西在一起喝酒，她向姜西吐露过心声。 姜西始终觉得陈庭的温柔是刻进骨子里的。 她捨不得打掉泽泽，回了趟上海问男友的决定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而男方像是霎那间变了个人，觉得她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个孩子，不过是一样物品而已，拿掉了就拿掉了，当作垃圾扔了便罢。
第117页 自此她除了参加毕业典礼，再也没有回过学校，淮海中路也成了她最不愿意经过的一条街。 海风吹进来，凉意十足，姜西摸了摸泽泽的手臂，还好，是温的。 陈庭将两个行李箱都拖了进来，其中一个带卡通赛车图案的摆在地上打开，她一边翻出泽泽的衣服，一边笑说：「也是奇怪了，泽泽只要见到你就会黏着你，你数过吗，这一个晚上几乎没喊过妈妈，只叫『姜西阿姨』了。」 泽泽揉揉眼睛，没笑也没说话。 「那不是挺好，庭姐，都说了这几天你主导工作，我来陪泽泽。」姜西笑眯眯的把泽泽揉眼睛的手拉下来，牵着他的手进卫生间，「泽泽，我们回房间的第一件事是洗手哦，然后呢让妈妈帮你洗澡，等你洗完澡啊，姜西阿姨给你讲故事，阿姨准备了好多故事要讲给你听，几个晚上都讲不完呢。」 小孩本就睡得早，等泽泽洗完澡出来，刚刚沾上枕头就闭上了眼睛，唿吸开始变匀，没等姜西换衣服上床，陈庭摇了摇头笑说，「已经睡着了。」 她们轮流洗澡，泽泽和陈庭睡在较大的床上，姜西则在靠近泽泽一旁的小床睡下。 夜灯熄灭，床头留了盏很小的檯灯，阳台的门也开着半扇，窗帘半点没拉，月光透着玻璃映着蓝光耀亮了半个房间，完全安静下来了。 「姜西，开着灯你睡的着吗？不好意思，泽泽怕黑，我应该给你准备好眼罩的。」陈庭躺下去，又撑起来，轻声说道。 姜西借着光摆手，她压着嗓：「没事的，庭姐，我有时候睡觉还不关灯呢。」 「这样。」陈庭躺回去，「那我就放心了，休息吧，晚安。」 姜西到芜周码头的时候给陈鹤予发了语音消息，告诉他她已经到地方了，有人来接，不用担心，刚刚在睡前又发了条文字消息，说已经在酒店准备睡觉了。 陈鹤予回復了前者，没有回覆后者，想必已经先她一步睡了。 姜西闭上眼睛，心里想着陈鹤予，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 目前市面上，形形色色的概念车款不在少数，据众达去年的年度报表所示，国内及国外多家车企的概念车款多停留在创意、试验阶段。也的确如此，概念车与大批量生产的商品车不同，商品车是投入生产前就定制好的，而概念车可以存在幻想，可以与传统制造工艺脱轨，以展示独特之处。 众达的新能源第五代概念车与市面上的概念车稍有区别，自从众达汽车研究院总院在内部分享新能源第五代概念车理念之后，就得到了全国各地研究分院的支持，故此，投入大批量生产的第五代汽车与最初的概念车款大径相同。 芜周岛上有众达的汽车行，姜西和陈庭早在来芜周之前就已经和岛上的车行对接好，车行会负责全程运送从众达汽车研究总院出发的四辆概念款第五代新能源汽车。 周六这天，四辆崭新的新车顺利到达，姜西和陈庭各自试驾了一辆汽车，二车齐头并行，环岛行驶三十公里的时候返回，回到车行再换下一辆试驾。 没过多久，四辆车试驾结束，姜西和陈庭被车行老闆请到二楼喝茶。 「等第五代上市我就把车换了，新车也太好开了吧，怪不得我们艺术馆的小达这么嫌弃我的车，在驾驶体验感上，第五代完全是质的飞跃。」姜西上楼的时候还在感嘆。 这家车行开了很久，岛上的众达汽车百分之就是都是从这店订出去的，老闆姓李，年纪四十五岁左右，他在岛上开车行开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众达总部的人。 老闆普通话不是很标准，爱讲平舌音，他给两位女士泡好茶，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给泽泽，笑眯眯的说：「两位老闆，不知道第五代上市，我们车行有没有机会获得优先供货权？我们这岛上小，车也开不出岛，岛民们买车就图个代步，所以这两年啊对新能源汽车的需求越来越高，现在我们店里销量最好的就是第四代汽车，现在第五代快上市了，我猜都不用猜，众达一贯的套路就是『飢饿营销』，到时候货量少，需求高，愁得还是我们这些小车行哟。」 「老闆果然懂行啊，众达从来没承认过的『飢饿营销』都被你摸透了。」姜西抿了口红普洱，和陈庭对了一眼。 陈庭点点头：「老闆放心，今年不需要优先供货，也能保证每个车行货源充足。虽然第五代的定价还没有出来，但我们能向你保证的是，首发价格一定不会高于第四代首发的旧价。到时候，销量、库存，一定是成正比的。」 「第四代？」李老闆摸了摸耳朵上的烟，很快错愕的张大嘴，「不到十八万？」 「不到十五万。」 「还质的飞跃？」 陈庭仍旧点头：「不止一点半点。」 「嚯，这可是大消息啊！」 老闆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发到了微信群里，他芜周岛的车行虽小，可他微信中所加的微信群可是覆盖了全国百家大小车行。 消息一发送，李老闆彻底顾不上姜西和陈庭，几个微信群来回切换，消息都来不及回。 「真的真的，我这就坐着总部的两位女老闆呢，怎么不相信？她们就是管新能源汽车这一块的。」 老闆切换了一个群，再次发语音：「都说了真的真的，我这就坐着总部的两位女老闆呢，怎么不信呢，她们就是管新能源汽车这一块的。」
第118页 「真的真的……」李老闆砸砸嘴，皱着眉头松开语音发送键，很快又往屏幕上一按一点，「哎哟我去，这里发过了。」 姜西低头一笑，暗自对陈庭竖了个大拇指。 庭姐实在是高，借老闆一人之力，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通知到各大车行做预热工作了。 周六，完成了试驾工作，周日的时候，陈庭和姜西跟随孙思敬还有芜周宣传部的几位干事去挑选了拍摄场地，最终定下的地方是领风just上市的时候环岛试驾的选址。 蔚蓝海面辽阔无边，礁石与堤坝一同迎接海浪，晴空万里时，海天一色，是拍摄场地的不二之选。 转眼三天过去，按照正常的行程，崔栩仟明天就会到达芜周岛上。 这晚，泽泽早早洗好了澡，穿着白底的小恐龙睡衣，趴在床上听姜西讲故事，她特意在路过书店的时候买了绘本，两个人一大一小趴在床上，一个听，一个讲，说到精彩之处，姜西手脚并用的模仿，逗得泽泽抿唇直笑。 姜西看见泽泽笑，心情也很好，虽然泽泽不会张嘴大笑，但熟悉泽泽就能知道，这样的笑已经是他发自内心的高兴了。 陈庭在一旁折衣服，看得欣慰。 「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吗，早点生个宝宝，和我们泽泽作伴。」陈庭把折好的衣服放进衣柜，摆得很整齐。 泽泽拿着绘本自顾自认真翻了起来，姜西翻了个身，平躺下来，双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最近倒是有了这个想法，说不定真的快了呢。」 陈庭略显惊讶，「他向你求婚了？」 姜西摇摇头，「没呢，不过求不求婚不重要，我不是形式至上的女孩子。」 姜西说着，她右手往上，移到了自己的脖间，她还带着陈鹤予向她坦白那天，他送她的项鍊。 蓝色水柱，姜西终于知道为什么是蓝色了，那是他多年来最最信仰的颜色。 「这么说，他就算不求婚，你也愿意嫁给他？」 「当然了，嫁给他，我求之不得。」姜西急说。 陈庭挑了下漂亮的眉毛，「你这么说，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姜西双手的捧住那枚蓝色水柱，仰着下巴，视线放在碧蓝色的吊灯上，满目仰望：「他呀，当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了，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厉害、这么好的一个人。」 陈庭自己没遇见过什么好爱情，可她不否认爱情的存在，她看见了，现在姜西的眼睛里就有爱情的样子，那么纯粹，一点都不像她的当年。 但是想了想，还是想说几句过来人叮嘱的话。 话还没到嘴边，放在靠窗玻璃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陈庭走过去，看了眼来电显示，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孙思敬。」 「这么晚，他打过来？」姜西翻了个身，看着陈庭接电话。 只三言两语，陈庭皱着眉头回了句「什么？」很快又问：「是因为反悔了吗？」 「那好吧，最晚是哪天，对方有说吗。」陈庭垂眼，「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陈庭的腰抵靠在玻璃桌侧，看着一脸疑惑的姜西，嘆了口气。 她说：「崔栩仟明天来不了岛上了，他们在芜周市里遇到了点情况。」 第五十六章 [vip] 沿海公路上的车很多, 大早，鸣笛声和车流声吵醒了开着阳台门睡觉的三个人。 陈庭率先起床洗漱，换衣服, 最后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化了个淡妆，完全收拾好了，她拿起挂在门口的黑色皮包走到正在玻璃桌边梳头的姜西身边。 「没想到岛上的会议改成了去市里开会，大概至少要两天，姜西, 泽泽就交给你了。」 昨晚接到孙思敬的电话, 陈庭觉得莫名其妙，原计划所有拍摄和行程都安排在芜周岛上, 可却临时被告知有两场会议安排到了市里，理由是崔栩仟个人希望推迟两天上岛。 更离谱的是, 合作方希望众达这边只出一人出席参加市内的会议。 不用说，这『一人』, 当然是作为运营部主管的陈庭。 姜西昨晚听完陈庭的转述, 眉头都纠成了结, 行程变了换地方不说，居然还委婉的不让她去？ 宣传部这边大概也是觉得不好意思, 孙思敬在电话里客气的对陈庭说，为了不让姜西无聊, 特意给她安排了第二天的水上游乐项目。 「放心吧，庭姐，泽泽这么乖，我会带好他的。我呢就当是放假了, 毕竟上个周末都没休息呢。」 陈庭坐早上的第一班轮渡赶往市里, 会议在早上九点开始, 她不能迟到，不能让合作方对众达留下不好的印象。 陈庭一走，姜西所有调子都慢了下来，陪着泽泽赖了会儿床，八点半的时候两个人才慢慢悠悠的下楼吃早饭。 泽泽胃口一般，自助餐厅里早餐种类繁多，泽泽只拿了牛奶和水煮蛋，他选了落地窗边的餐桌位置吃早饭，姜西和他面对面坐着，觉得不爱说话的泽泽真像个忧郁的小王子。 「泽泽，你会游泳吗？」姜西手肘撑在餐桌上，替泽泽拨了一个水煮蛋递过去。 泽泽抬起头，看着姜西，眼神茫然，下一秒，他接过水煮蛋，点了点头。 姜西欣慰一笑：「好厉害，阿姨都不会游泳呢。是妈妈带你去学的吗？」 泽泽又点了点头。
第119页 吃过早饭，姜西牵着泽泽就近找了家儿童乐园玩，期间孙思敬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说他已经预定好了距离温爵仕六百米的水上项目，她想去随时都可以去，直接报名字就好了。 带着泽泽，姜西当然不会去玩具有危险性的项目，于是说离岛前有空的话她会过去，也谢谢他的好意。 暑假的缘故，儿童乐园的小孩子很多，泽泽在人多的地方更加拘谨，放不开，姜西本来是在休息区找了个座位看泽泽玩，没想到泽泽站在一堆泡泡球里，只站着，有些无措的抛着泡泡球。 不知道为什么，姜西看着泽泽，莫名就要想到陈鹤予，泽泽低眉顺眼的神情，有那么一点陈鹤予的影子。 她坐在一旁看得好心酸，连忙扯了个大大的笑脸走去过，「泽泽，泽泽，你想不想吃棉花糖？阿姨给你买。」 姜西指着儿童乐园的前台，那里正好有一对父母牵着女儿在等前台工作人员做棉花糖。 泽泽看过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将一大束粉色的棉花糖递给了小孩爸爸。 泽泽的视线一直追着三个人，小女孩开心的直蹦，她接过爸爸手里的棉花糖，甜甜的说：「谢谢爸爸！」 「我要吃两个棉花糖，阿姨。」泽泽仰头说道。 姜西买了两大束棉花糖，泽泽安安静静的吃光，等他吃完了，姜西陪着他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玩过去，半天下来，他总算有几次是笑出声的。 儿童乐园里解决了午饭，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是阴的，室外并不算热，姜西便陪着泽泽在海边的沙滩上玩，一直到天快黑了，姜西才觉得饿，边上正好是海边的露天餐馆，泽泽不忌口海鲜，于是两个人点了一份海鲜炒饭，一份水煮基围虾，还有两只新鲜的大椰子。 一天玩下来，不说泽泽，光是姜西也已经觉得累到不行。 「吃完我们就回去洗澡睡觉好不好？」 「好。」 姜西忍不住摸摸泽泽的小蘑菇头，「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天已经完全黑了，酒店里趁着天黑出来沙滩散步的游客不少，姜西担心晚上蚊虫多，一等泽泽吃完就带他回酒店去。 两个人刚刚走到温爵仕正门口的喷泉外围，喷泉忽然亮起了灯，灯光耀眼，泽泽绕圈走到一半的位置，不自觉的伸出姜西没有牵住的右手。 「泽泽，不可以！」姜西偏头正见泽泽伸向喷泉的右手，连忙蹲下去圈住他，将他已经伸到一半的手盖下去。 流水声唰唰唰得响，姜西唿了口气，「泽泽，喷泉的水是不可以玩的哦，你看啊，这里面有灯光，那灯是怎么亮的呢，是不是需要充电才能亮呢？」 泽泽不明所以，这次摇了摇头。 「充了电电的灯灯才会亮，那么如果电电不听话的话，它是会跑到水里玩的，所以啊这个喷泉里可能会有电电，要是碰到了电电，我们会很痛的。泽泽，以后要记住，看见很漂亮的喷泉，我们只能看，不能碰，知道吗？」 他像是听懂了，看着姜西的眼睛，认真点头。 「真乖。」 姜西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正要往酒店的正大门走，忽然对上了正门外一个男人的眼神。 男人很高，一身黑色的工装，看着有些破旧，肩膀和膝盖的地方都磨成了灰色。在他对上姜西眼神的一剎那，他本能的撇开了脸，顿了两秒，忽然提步往大街的方向走去。 有点奇怪。 不过她没多想，实在太累，回到酒店的房间，泽泽自己抱了衣服去洗澡，不要姜西的帮忙，姜西给浴室的门留了条缝，让泽泽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叫她。 他很乖，一直说好。 他这一整天都跟在姜西身边，不哭也不闹。 泽泽洗完澡出来就睡了，哄都不需要，留了床头的小灯盏，姜西去了阳台，给陈鹤予发消息。 【姜西：这两天来艺术馆的客人多吗？】 【姜西：我今天休假，带泽泽玩了一天，把泽泽累瘫了。】 【姜西：他真的好乖哦，我以后的儿子也要这么乖。】 【姜西：嗯…如果再开朗一点就更好了，像我一样。】 姜西洗完澡出来才看见陈鹤予的消息。 【chen：倒不必像你。】 【chen：你一个就够了，再一个受不了。】 【chen：休息了，我睡了。】 【姜西：骂骂咧咧.jpg】 第二天上午，阳光已经照满房间，一大一小两张床上的人都还在睡，均匀的唿吸声中，床头的电话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 姜西吓一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接电话。 「morning，客房叫醒服务，尊贵的顾客，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分。」 姜西愣了两秒：「瑞丽？」 电话那头，苏瑞丽也是一怔：「我的声音你都认识？太叫我感动了。没别的事，就是正好在这边看到你预约了客房叫醒，顺道把这活儿从我们客房部小妹妹手里揽过来了。」 客房叫醒……姜西撑着手坐了起来，苦涩一笑：「啊，我忘记取消了，本来今天有重要的会议，我还担心我和庭姐睡过头。现在会议已经取消了。」 「那你要不要下楼吃饭？这里有宴会。」 「什么宴会？」 「纪总表弟的婚宴。不过今天不是正式的婚宴，明天才是。」
第120页 姜西花了两秒来想这个纪总是谁。 「你是说你们酒店的纪总经理？」 纪至恺是温爵仕酒店的执行总裁，姜西既然能和苏瑞丽打上交道，那自然也是和纪至恺有过几面之缘的。 很年轻的一位成功人士，每每见到，纪至恺都是整齐的一套的西装，他样貌清秀，说起来还和孙思敬长得有那么一点相像，只是个子比孙思敬高出许多。 苏瑞丽在电话里解释，纪至恺表弟的婚宴办在自家酒店，他把所有职位上能抽空吃饭的员工都请了过去，所以苏瑞丽才会多嘴一问，问姜西要不要过来吃饭。 纪总的婚宴姜西都不好意思去蹭，更别说是纪总表弟的。 下午，姜西带泽泽去岛上的小商场逛街，路过甜品店，泽泽眼神留恋的看了好久，姜西犹豫了下，还是牵着他带他进去，点了份三人套餐，吃到最后，泽泽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妈妈平时一定很少给你吃甜食吧，泽泽，阿姨偷偷带你吃的，千万不能告诉你妈妈哦。」 「嗯。」泽泽捂着嘴偷偷笑。 晚上，姜西打算和泽泽一起回酒店吃自助餐，半路接到了陈庭的电话，说市里的会议在今天已经结束，明天所有人会坐第一班轮船来岛，她买到了今天最后一班轮船的最后一张票，现在已经快到码头了。 「妈妈要回来了哦，她让我们在酒店餐厅等她。」姜西挂了电话，转头对泽泽说。 泽泽一句话也没有，但是咧开嘴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陈庭风尘僕僕赶到酒店餐厅，面上的妆容仍旧精緻，她包刚一放下，泽泽就喊了声「妈妈」。 「哎。」她这边答应，另一边满是感激的看着姜西，「这两天辛苦你了，姜西，市里开会实在顾不上。 明天他们人就都过来了，我已经混过熟脸，后面你多出面，泽泽还是我来带。」 「泽泽很乖，特别好带。」姜西说，「庭姐，这两天的会，崔栩仟也有参与吗？」 「你说参与吗？」陈庭摸了摸泽泽的脑袋，笑回，「别说全程参与，连盒饭都是跟我们一起吃的，他没什么明星架子，第一天我和他就加上微信了。」 姜西愣住：「微信？」 她愣了好久，终于眼巴巴的看着陈庭问道：「……庭姐，我能看看他朋友圈吗？」 第五十七章 [vip] 凌晨十二点半, 姜西还是没有睡意。 早点的时候，她给陈鹤予打电话、拨语音，不是唿叫结束, 就是被挂断，但是发给他的微信消息一直在被回復。 泽泽和陈庭都已经睡熟，姜西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在床头夜灯的映衬下，手机屏幕的光亮不至于在这个房间太过突兀。 芜周岛的气温在夜间通常是二十五度左右, 越夜越凉, 此时半扇未关的阳台门又带进了阵有寒意的海风，姜西一个哆嗦, 把铺在一边的薄被拉过来，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住, 侧过身，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 她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陈庭的微信聊天框, 是她傍晚在自助餐厅用陈庭的手机看完崔栩仟的朋友圈后截下的一张图, 然后使用陈庭的微信发给了自己。 这一系列的操作, 当然是得到了陈庭的同意。 崔栩仟的朋友圈内容并不多，生活方面的分享更少, 陈庭收回手机，看到姜西截下的是崔栩仟的一张双人合照自拍。 这张合照的背景像是在一个酒店套房, 不带任何滤镜的原相机拍摄，不得不说，崔栩仟这张脸挑不出任何瑕疵和死角，他鼻尖靠前, 抿着唇, 半张脸占据了照片一半的位置, 而他的后侧，也是个长相极其出众的男人，应该是刚洗过澡，还穿着酒店的浴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玻璃水杯。照片定格的时候，崔栩仟嘴角有坏笑，身后的男人空洞的眼神恰好看向了崔栩仟的偷拍角度，于是两个人都看着镜头。 不像一张合照自拍，陈庭猜，大概率是崔栩仟偷拍的。 陈庭早在加上崔栩仟微信的时候翻过他的朋友圈，出镜的照片就唯独这一张，姜西在翻过崔栩仟后把这张照片截了去，陈庭还挺诧异，当时问：「怎么，开始追星了？是崔栩仟还是他身后那个？」 姜西当时看着自己的手机，摇摇头，没说话。 - 陈庭大早上带泽泽下楼吃早餐，直到十点都没有回来，姜西因昨晚失眠，等陈庭和泽泽出门后蒙着被子一直睡到肚子咕噜叫，才爬起来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下午要和芜周市区里的领导见面，姜西平时很少化妆，但为表尊重，这次特意化了套全妆，大地色的眼影和粉色的腮红一样不落，就连几乎没派上过用场的睫毛夹也被她翻了出来。 她的睫毛并不长，用睫毛夹之后只有些许弯弯的痕迹，对着镜子眨眨眼，眸内的眼波映衬，更像一双狗狗眼。 行李箱里还有陈庭在出发前嘱咐姜西带的正装，女士白衬衫和小脚黑西裤，姜西打开行李箱拿出衣服换上，最后一步将头髮束成一个低马尾，歷练的装扮有几分陈庭平时的样子。 接近午餐的时间，姜西不知道陈庭带泽泽去了哪里，打开微信才发现陈庭早就给自己发过消息，还有她没接到的陈庭的电话。 【陈庭：我在大堂碰到纪总经理了，他请我们去表弟婚宴，盛情难却，醒了下楼过来一起留下吃顿饭吧，我们在二楼大宴会厅25号桌。】
第121页 姜西昨天没好意思去，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该去和纪至恺打声招唿，没想到今天陈庭碰巧遇到了纪至恺，他为人热情得过分，不然他表弟的婚宴也不会请自家酒店员工参宴，想来陈庭也是真的拒绝不了才过去了。 一顿午饭而已，多她一个也没什么。 姜西在门口换鞋准备下楼，门铃突然响了。 房间的门紧接着被敲了两记：「姜小姐，有您的花。」 隔着一扇门，姜西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打开门，大束玫粉色的香槟玫瑰瞬间在她视线之内放大。 花香尤其浓烈，像是特意喷过香水。 她鼻子一痒，连忙捂住：「不好意思，我没有买花，是不是送错了？」 门外是穿着酒店制服的适应生，他将手上的花往姜西手上一送，姜西终于看到人脸，适应生小哥脸上笑容灿烂：「姜小姐，欢迎入住温爵仕酒店，这是我们纪总经理送您的花！他衷心祝福您在温爵仕的每一晚都有美好的体验。」 「纪总经理？」姜西茫然的接过小哥递来的花，「你是说纪至恺？」 「是的。」小哥点头，「那么，姜小姐，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下去了。」 大束的花抱在怀里格外烫手，姜西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韩域也送过她这样的花，价值不凡的空运过来的香槟玫瑰，配上昂贵的品牌香水。 姜西觉得莫名，快速扫了一眼整捧花束，瞬间心下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是十四朵。 几乎没有人会送含「四」字数量的花朵，国人都介意这个，寓意不好。但韩域不是，他向她送花，花朵数量永远都是十四，因为姜西的生日是六月八号，「六」加「八」，是十四。 姜西捧着花，没有再回房间，房卡一拔，直接坐电梯下楼。 她等了半天的电梯才等到，从十六楼下至二楼，中间停停走走数次，在到达二楼的时候梯内的人蜂拥而下，原来都是来参加婚宴住在这里的客人。 出电梯，一整条长廊上都是不同风格的婚宴甜品桌，中式、西式、森系都有，紧挨着走廊的一侧。 婚宴暂未开始，来早的客人多是聚在甜品桌旁，姜西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纪至恺，人群之中，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胸前打着喜庆的红底领带，手里端着一杯已经见底的香槟酒杯。 宴会厅门外，端着餐盘收酒杯的侍应生走向纪至恺，站在他身侧的位置停步，纪至恺转身，也是一眼看到了捧着大束香槟玫瑰的姜西。 酒杯稳稳的放在侍应生的餐盘之上，纪至恺挑了下眉，从上往下扫了姜西一眼，「好久不见，姜小姐。」 「纪总经理，听苏总监说您表弟今天大婚，恭喜。」姜西笑得很勉强，手中的花几乎是单手挽在臂弯。 走廊上人来人往，姜西这样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正装装扮，如果再套一个黑色马甲，就和这里的女侍应生穿着无异了。 纪至恺看到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所以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我倒觉得姜小姐这架势，不像是特意来恭喜我的？」 姜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花往纪至恺怀里一塞，「纪总，我知道你和韩域是好朋友，但是我有男朋友了，韩域的花我以前不会收，现在更不会。」 「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对花不满意。」纪至恺笑了声，招手叫来了侍应生，低声吩咐：「去把花扔了。」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加之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把大束的玫瑰花硬塞到了这场婚宴的主客和这家酒店的总经理怀里，多少引起了阵小波澜。 姜西声音轻了些说：「不好意思纪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事不对人，是我唐突了。」 纪至恺从一旁的甜品桌上拿了盒纸杯蛋糕递给姜西：「没关系，没关系，姜小姐，今天你在这里，就是温爵仕的最尊贵的客人，居住的最佳体验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姜小姐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和我提就是了。」 「谢谢纪总理解。」 「不必客气。」纪至恺说，「昨天让苏瑞丽请你，没把你请动，今天一捧花把你请了过来，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韩域。」 姜西接过纪至恺递来的纸杯蛋糕，拿在手里没动，她完整的忽略掉纪至恺话中的最后两个字，不好意思的笑笑：「上一次温爵仕在黄浦江邮轮举办的晚宴上，我以为能见到你，但是听瑞丽说你出差了，很遗憾没见到面。这次在温爵仕住了大半个礼拜也没有过来和你打招唿，是我们的礼数不周。」 「姜小姐这么说可太言重了。」 他顺手从一旁桌上又端了杯酒，「对了姜小姐，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纪总有话直说好了，我没什么秘密的。」 纪至恺哦了声，问道：「姜小姐和芜周这边环保协会的雷主席怎么认识的？黄浦江邮轮晚宴那天如果我在场，就是我带着雷主席来见你了。不巧那会儿我人已经在浦东机场的候机厅，我记得很清楚，雷主席是在上了邮轮之后给我打的电话，他指明要见你，我才特意向瑞丽确定你是否在现场，然后委託瑞丽带雷主席见你。」 姜西微怔在原地，手指刚刚还在纸杯蛋糕底下绕圈圈，这下浑身像被定住了，连苏瑞丽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姜西也不知道。 苏瑞丽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工作制服，站在姜西的侧后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姜西？姜西？」
第122页 姜西逐渐回神，「哦，瑞丽。」 「我出来找你的，我看背影就像是你，怎么不进去？陈庭在席位等你。」 姜西向纪至恺微微颔首：「纪总，你招待客人忙，等空了有机会我们再聊。」 只是转身之际，在走廊的另一端，忽然发出一阵哄闹的惊叫声。 不是人在恐惧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而是在发现惊喜的时候会发出的惊唿，嘻嘻哈哈的声音不断，站在这里靠近宴会厅大门的一帮人齐齐往走廊那端望去，只看到一群年纪较轻的女孩子不知道拥着谁，把人完全困在了原地。 姜西眯眼一看，认出了中间个子最高挑男人头上那顶「q」字鸭舌帽。 「小仟小仟！看这里！」 「小仟，小仟，这是给你的信。」 「哥哥，信！」 「……」 这边，纪至恺已经在叫工作人员停下手头的工作过去帮忙，把崔栩仟从人群之中解救出来。 所有粉丝都被拦在了楼道口，吵闹声逐渐消退。两名安保把崔栩仟左右护住，带了过来。 崔栩仟一边走，一边摘掉了帽子，他这一身穿得低调，宽松的大黑t和宽松的运动裤，风格完全照搬陈鹤予。 等走得更近了，姜西看见崔栩仟袖口的小白勾，心里咯噔一下。 衣服已经被洗过很多遍，泛白泛旧，姜西不会认错，这就是陈鹤予的衣服。 「纪总，又见面了！」他率先和纪至恺打招唿，转头看见姜西，一阵勐挥手，表情比刚刚那帮粉丝还要惊喜：「咦，姜西姐！」 崔栩仟的到场让整个婚宴现场更加热闹，在宴会厅里的人听说崔栩仟在门口，一波一波的人从里面出来，有靠近的，有远远看的，也有认识崔栩仟的，过来打招唿的。 姜西的视线已经牢牢定在崔栩仟袖口的白勾上，她静静的等着崔栩仟和一波又一波的人打完招唿，然后来到她面前。 崔栩仟笑嘻嘻的问她：「姜西姐，陈庭姐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她在里面。」宴会现场声音这样嘈杂，她居然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小仟，陈鹤予来了吗？」 「啊？」崔栩仟的反应比姜西预料的更大，他有些惊慌，有些尴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挠挠头，「没意思，你都知道了啊，哥是在玩我吗？还让我瞒着不告诉你。哎！不过这样也好，嫂子，我终于能叫你嫂子了！」 姜西心下一凉，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真的成真了，她微微张嘴，「陈鹤予人在哪里？」 「就楼道口，他要躲蒲老师，我说电梯上来吧，他还不听我的，非要走楼梯，结果蒲老师知道他的心思，换楼梯口堵他。」崔栩仟说，「他人被蒲老师拦住了，现在正在被蒲老师训话呢。」 姜西走到楼梯通道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反倒是看见了刚刚那帮粉丝，她们就在楼梯口不肯走，苏瑞丽出面正在苦口婆心的劝。 苏瑞丽身边一位侍应生看见姜西慌慌张张跑过来，以为是这批粉丝的漏网之鱼，一把抓住了推门出来的姜西的手臂。姜西挣脱，苏瑞丽看见了是姜西，连忙说这是纪总今天的客人，侍应生立刻道歉。 姜西问苏瑞丽，「刚刚有人在这里吗？一个年轻男人，和……另一位，应该是位有点年纪的老先生。」 苏瑞丽说：「这里都是女粉丝。」 这时，躁动的粉丝之中忽然有位脖子架着相机的女生说，「姐姐，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是刚刚和我家哥哥一起上来的帅哥哥哥吧？姐姐，你帮我把信转交给我家哥哥，我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女生越过苏瑞丽递过来信，姜西一把接住：「在哪里？」 女生说：「本来是在楼梯间的，他们嫌我们吵，已经先我家哥哥一步进去了，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扇门上挂着『勿扰』的？他们就在那间房间里。」 「右手第二间宾客休息室，门口的甜品桌摆着喜字蛋糕的，就是。」苏瑞丽提示。 姜西匆匆点头，迈着步子小跑到那间挂着「勿扰」的宾客休息室门口，不等她犹豫敲门与否，那扇门被里面的人向外推开，陈鹤予高挑的身形出现在半开的门口。 与往日不同，他没有穿一贯的黑衣黑裤，今天他规矩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加身，居然和姜西不约而同的穿了同款。 姜西的手里捏着一个明黄色的信封，如果不是在克制，她大约要对不起刚刚那位粉丝妹妹，把信给捏烂了。 陈鹤予在走出门口后才正视眼前的人，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气息有点急促，在和他对视的瞬间，她的鼻尖也跟着红。 「咳。」一声轻咳打断二人的对视。蒲利江比姑婆的年纪小上十岁，看着样貌却像是小了二十岁。 姜西是认识蒲利江的，这样一位在水下摄影届有名望的大师，除了她的姑婆姜颖陶，就是眼前这位蒲大师了。 她对上蒲利江投来不知意味的目光，老老实实打招唿：「蒲老师…好。」 蒲利江皱着眉头，先是看了陈鹤予一眼，再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长长喟嘆。 「小西，我们好久不见。」 第五十八章 [vip] 打完招唿, 蒲利江完全没有问姜西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姜西想，她和陈鹤予的事情, 大概他都知道了。
第123页 或许，他知道的事情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陈鹤予为什么来到临州，陈鹤予为什么认识崔栩仟，陈鹤予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诸如此类的问题，自己想不通的事情, 蒲利江了解得大概比她都清楚。 苏瑞丽这边处理好了粉丝的事情, 踩着高跟鞋从楼道口过来，路过姜西的时候笑问了句怎么站在这里聊天。午宴快开始了, 苏瑞丽请他们回宴会大厅。 「鹤予，你跟我走吧, 我还有话要问你。」蒲利江又对姜西说：「小西，晚点我来找你, 难得你还记得我, 作为你姑婆的老朋友, 在外面碰上你，一顿饭我还是要请你吃的。」 姜西点了点头, 说了声好。 「蒲老师，我晚点找你行吗。」这是陈鹤予看到姜西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蒲利江一顿, 饶有深意的笑了声，「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接，我去临州找你的时候你跑了, 现在我来芜周了, 好不容易逮到你, 我敢把你放了吗？」 「就五分钟——」 「陈鹤予，你先跟蒲老师走。」 她的眼睛早就不红了，她的鼻头也不红了，奇怪，相反的，陈鹤予的眼睛有那么一点红。要不是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的面色如常，姜西都要以为他刚刚才吐过。 姜西凑到陈鹤予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也跟着轻：「我没有不开心，你不用着急和我解释，急着找你是不知道你怎么过来岛上，有没有难受，吐。你先和蒲老师走，有什么话，我们晚点说。」 - 宴会大厅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落座，好在陈庭到得早，替姜西留了一张靠近她的座位。 25桌在整个会场的东南角位置，原是安排给陈庭和姜西这样的普通客人，边上几桌甚至就是温爵仕的工作人员。苏瑞丽领姜西落座的时候，随意瞥了眼这桌上的人，这才看到了紧挨着陈庭边座椅的另一侧，坐的居然是帽檐低压的崔栩仟。 「崔先生！」苏瑞丽低身凑过去说，「您的座位安排在6号桌，不如我现在带您过去？」 「不麻烦，我坐这儿挺好，那桌没我认识的人，这儿有我嫂子呢。」崔栩仟笑嘻嘻的看了眼姜西，下一秒，忽然吃痛的「嗷」了声，「诶！小孩儿，你拔我腿毛干什么！」 「泽泽！」陈庭莫名脸红，对着身旁的崔栩仟说了声不好意思，立刻把藏在桌下的泽泽拉了出来。 「没事，爱拔也行，就是下次拔之前能给哥哥打个麻药么？哥哥特怕疼。」崔栩仟人靠在椅背上，抬手胡乱揉了一把泽泽的蘑菇头。 泽泽咯咯咯的笑，一熘烟的逃跑，绕过陈庭的椅子后面，一下扑到姜西腿上，仰着头：「姜西阿姨。」 「哎。」姜西温柔应答，「泽泽要和阿姨坐一起吗？」 泽泽摇摇头，转了个身，又扑向了陈庭怀里。 宴会现场，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准备，方才用来进出的厅门已经关闭，唯独剩下正对着舞台的大门尚且打开着。 会场嘈杂，姜西起身凑近陈庭说，「庭姐，我去上个卫生间。」 …… 室外的阳光远比这一周的任何一天都要毒辣，空气之中泛着炙热的潮气，阳光照在金色的沙滩上，整个沙滩都蒙上了一层金光。 椰林婆娑，海面波光粼粼，从酒店正门出来，往西的方向可以看见临沙滩搭建的大棚，棚外停着数量不多的海上摩托和快艇，孙思敬替她预约的海上项目就是那里。 中午的时间，来玩项目的人并不多，工作人员懒洋洋的躺在棚内的懒人椅上，各自横着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的打着手机游戏。 「姑娘。」有位鬍子拉碴的大叔挤出两秒睨了眼姜西，「有预约吗？」 姜西报上了名字。 大叔不情不愿的坐起来，一直坐到手机上的游戏结束，才慢悠悠的站起来，去搜台帐桌的电脑上姜西的预约。 「嘿，让姑娘你久等！」的确有一个套餐，大叔粗鲁的清嗓，「摩托，海艇，香蕉船，潜水，你选三个。」 姜西没多想，说，「我先玩摩托吧，你这有换的衣服吗？」 大叔一打量，姜西穿的是一身正装，「没换的衣服，隔壁摊有我老婆摆的摊子，你要不想打湿身上的衣服，可以去隔壁摊上买一套。」 姜西在隔壁眼花缭乱的復古碎花短衬衫和沙滩裤中挑了身还算过得去的，棚子里有更衣室，有衣柜，姜西在这里换好了衣服，在大叔带领下去找海边等候的摩托司机小哥。 陈鹤予知道姜西不会游泳，但不知道她其实畏水。 从小就畏水的人，多是小的时候在水里栽过跟头，姜西就是在乡下的河里失足落水过，好在那时候她的弟弟在身边，姜戈是市里的游泳冠军，一骨碌把姜西从河里捞了起来。 只是那次以后，姜西再也不肯学游泳了，遇见河水溪流这种地方，她通常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小哥常年在毒辣的太阳底下，人晒得乌黑。 「美女，等会儿我会在你后面，你记着往我身上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有，你瞧这里，车前面这两根东西你可抓好了，不抓好你是会掉下去的，」他笑了声，「我别的没什么，就是车速快。」 摩托司机小哥交待好，让姜西上车，车是停在水面的，十分不稳，大叔在旁边扶了一把。
第124页 「你等会儿能开慢点吗？」姜西咽了口口水。 小哥也上车了，距离是真的近，他的胸膛贴着姜西的后背，小哥又笑了声，「别介啊，慢点儿哪有意思。美女，你第一次玩这个？」 「对，我不会掉下去吧？我不会游泳。」 「你抓紧了，就不会掉。」 话音刚落，轰得一声，巨大的摩擦溅起水花，姜西人不可控制的往后仰，水花胡乱的扑上脸，她心里想着，好在是换了一身衣服，司机小哥才带她开出这么小段的距离，她已经觉得淋了一场暴雨，大滴的水珠打在她的脸上，眼睛上，她要眯着眼才能看清自己现在在哪里。 浮浮沉沉，飘摇不定，高速水上运动带来的快感逐渐取代了她之前的犹豫。 小哥带姜西回到岸上的时候，姜西浑身湿透，髮丝上的水顺着脸颊流，看起来有些狼狈。 大叔迎了上来，「下一个玩什么，快艇或者香蕉船都得等一等下午来的游客，不过小姑娘，你倒是可以先来趟潜水，芜周的海肯定比你以前见过的都清。」 「我可以再来一遍海上摩托吗？」 不等大叔回答，那头掉好车头的小哥已经在叫她，「可以啊，这么喜欢玩，刚刚就该和我说，我带你多遛会儿，反正这里也没生意。」 小哥不是在说笑，毕竟这里虽说是座海岛，但不比三亚这样的热门旅游城市，芜周非常小众，如果不是从小就听姑婆说起芜周，姜西也不会对芜周有这样深刻的印象。 姜西把最后一个选项也换成了摩托，又是一趟摩托回来，她彻底成了只落汤鸡，浑身挂水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叔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游客，和员工们在边上议论说可惜，三个项目里选择三次潜水才是最不吃亏的。 大叔这边刚刚说完，姜西走了过来，进棚第一句就是：「再来一份套餐，三个项目都要摩托。」 「别付钱了，我送你了，小姑娘，你直接过去吧，客人预约都在两点以后，你在客人来之前就让那边那傢伙带你玩到那时候吧。去吧。」 姜西用手机扫码，付了三百块。 这一次，姜西没有让小哥做司机驾驶，她求小哥帮忙，教她骑海上摩托。 「你不会游泳我可不教你。」小哥说。 「我穿着救生衣。」 「我只能教你理论知识，等你学会游泳了，我免费教你。」 姜西说：「谢谢你。」 她学的认真，把小哥所说的所有技巧都记在了心里，最后临走前问小哥，「这里哪里能学游泳？」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只是这几天在这里。」 「那你急什么啊，回家慢慢学不好吗。」 「我很急。」姜西心里很烦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做掉，好像都要消失掉了。 大叔算是彻底记住了姜西，让姜西下次来的时候千万要记得体验一次潜水，不用钱，他送的。 姜西真挚的感谢过大叔，然后问大叔要了个袋子装自己存在衣柜里的衣服。 衣柜对面一整面墙都是镜子，姜西将自己的衣服装好，对着镜子端正的照。 她的心情从昨晚开始一直是沉的，很不开心，即便是今天在酒店看见了陈鹤予，她也笑不出来。 现在镜子里的自己就是挎着嘴角，难看的要命。 昨晚她给陈鹤予打电话，他不接，但是信息一直在回復。 姜西问他：你是不是认识崔栩仟？ 【chen：嗯。】 【chen：我们认识。】 …… 自从昨天在陈庭手机里看到崔栩仟朋友圈，配文是「我哥，帅吗？」，配图是崔栩仟偷拍之下和陈鹤予的合照，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去上海国展中心附近酒店入住的那一次，她恍惚之间看到了崔栩仟从某间房间出来……不是她看错了，确实是崔栩仟从陈鹤予的房间出来。 那张照片和日期一对，就是那一天。 陈鹤予一直说自己在塘东老街西有个朋友，崔栩仟就是临州人，原来街西的朋友就是崔栩仟。 怪不得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向陈鹤予哭诉工作的那一次，告诉他她在找的代言人是崔栩仟的时候，他脸上没有半分惊讶，甚至那一次她哭完，马上收到了崔栩仟团队的主动联繫……茶馆见面，崔栩仟的种种奇怪的眼神、笑容，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了。 可是环保论坛是为什么？姜西以为论坛邀请众达参与开幕演讲，选择她是卖了自己父亲原来汽车研究院院长的几分薄面——但现在转念一想，怎么会，爸爸在职的时候为人低调，一心只专注科研工作，怎么会和芜周的环保协会有交集。 能有交集且交情至深的，是陈鹤予。 这次的合作呢？姜西最初想法是选择旧款的第四代汽车，陈鹤予偏建议她用第五代…… 电梯显示16楼的数字，姜西失着神提着衣服走出电梯，浑然不觉在踏出电梯的那一瞬间，两行眼泪并齐滑落。 电梯拐角之后是酒店房间的长廊，姜西茫茫然的吸了吸鼻子，用掌根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擦干净。 几步之后，她才看到眼底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漆黑色的，鞋尖还是亮的。 完全不敢抬头了，那双鞋的主人正一步一步走近，姜西不敢看他的表情，把头低得更低，直到察觉到他张开的双臂，姜西两步一个大大的后退。
第125页 「……身上……湿。」 陈鹤予哪里管，起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整个温爵仕上下跑了一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特意麻烦今天办喜事的纪至恺查了酒店监控，才看到姜西是去了酒店对面简易版的水上乐园。 崔栩仟问陈鹤予要不要叫人去把姜西找回来，陈鹤予摇摇手说不用。 是去玩海上摩託了，他看到了，最后以为她去换衣服进了里面的更衣室，他趁这个间隙先她一步回来了。 姜西「湿」字话音刚落，人已经被陈鹤予牢牢圈住，他从来没有这样用力的抱过她。 姜西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海水一点一点的渡到他身上，他的衣服上，他的脖颈间，他的手臂，以及抵在她湿发的他的下巴。 她松开紧握的手，装衣服的袋子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塑响。 她缓缓抬高自己的双臂，慢慢拥住他的腰，熟悉的感觉真叫人热泪盈眶，忍不住的，姜西呢喃般在陈鹤予耳边，轻声念出一声：「哥哥。」 「好久没有这样叫你了，哥哥。」 从意外的相撞，到初识的陈鹤予，再到她总调戏般叫出哥哥，再到成为了她的男朋友，紧接着又是令她尊敬仰望的海洋环保领域大神—— 姜西满心满意的感动和感激。 「谢谢你疼爱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我好爱好爱你。」 「嗯，突然的告白，我要回应你吗？」 「不介意你高冷，你高冷的样子比较酷。」 陈鹤予抿着唇角含笑，他声音有点哑，揉着她的湿发问，「为什么只骑摩托？」 「别的不敢。」姜西说，「你可能以为我胆子挺大，其实我胆子很小，别的不敢玩。第一次骑这种摩托，我觉得还好，但是也只敢盯着这种骑了。」 「我想学会了教你。」姜西仰起头，湿漉漉的头髮有几丝贴在她耳边，她目光明亮，道：「陈鹤予，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不知道该帮你什么了。我想学会了教你，如果你不能下海，那么我陪你从海上活动开始，如果是我陪你呢？我还没想好你的黑暗恐惧症怎么克服，如果你对潜水的恐惧好了，那么你生理上对黑暗环境的恐惧会不会也好一点？」 姜西一连抛出几个医生也没法解答的疑问，陈鹤予低头看着她难得深情款款且真诚的眼神，回想到她刚刚在海边有些懊恼跳脚的场景，忽然笑了声。 「姜西，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做这一行，这些海上项目应该也会？」 「还有，你怎么学，跟刚刚那个？」陈鹤予没脸没皮的说，「实不相瞒，就他这技术——不如你哥我万分之一。」 第五十九章 [vip] 「原来你会！那好办, 游泳也你教我好了。」 姜西半玩笑半吐槽说：「说实话，我也觉得刚刚的司机小哥技术不过关，好几次他倾斜车身的时候我都觉得要倒下去了, 我连掉海里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惊险，早发现你在偷看我，我就真的跳下去好了，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陈鹤予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早就看到我了？」 「我们没有对视吗？」 姜西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 脸上笑容恢復往日的甜, 「你站在那棵椰树下面，敢不敢脸再黑一点, 早就想冲过来把那小哥赶走了吧，陈鹤予, 我一直在等你过来，但是没想到, 你这么沉得住气。」 「他贴你太近了。」陈鹤予说。 「没有。」姜西解释, 「你站那么远, 看不了那么清楚，其实有距离的, 摩托开走以后，我没有贴到他胸口, 我很努力的往前倾了，吃一嘴的海水。」 陈鹤予回想了刚刚姜西说的话，松开她后把地上装她衣服的袋子捡起来，「我当你说话也没正调, 安全最重要, 危险的事情千万不要做, 命是你自己的，我能救你，也有救不起你的风险在，所以千万不要冒险。」 「大正经人，我开玩笑都不行？」 「行，我只是在提醒你。」 - 两个人都还有事情要忙，陈鹤予以崔栩仟助理的身份来芜周的，而姜西是芜周宣传部的合作商，所以下午三点，他们都要去芜周环宣传部的办公点开会。 他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姜西腿上和头髮上都是沙子和泥土，额外多洗了个澡。 半小时后，姜西下楼，地下车库崔栩仟的保姆车正在等她。 她从负一层的玻璃门出来，司机特意下车过来给姜西开门。 车门打开，姜西一愣，崔栩仟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探出头和姜西挥手，「嗨，嫂子。」 而陈鹤予坐在驾驶座的正后方，他边上的位置堪堪空着，很显然，大明星被赶到后面去了，而她要坐上这个烫手的座位。 这可是众达邀请了无数遍都没邀上的形象大使最佳人选啊……姜西木木的抬起僵硬的手，语气很虚回了声：「嗨，小仟。」 陈鹤予一路倒是没说什么话，他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临下车前，陈鹤予和姜西解释，陈庭已经知道了他们几个的关系，震惊不是没有，但是理解多过震惊。 陈庭是姜西的上司兼朋友，所以她知道也没什么，但是别人不一样，这里还有芜周的人，还有许许多多除了众达之外的品牌方，还有很多双眼睛。 「我不希望你回去后，众达利用你认识小仟的缘故对你工作上施压。」陈鹤予担心的是这个。
第126页 陈鹤予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上一次郁家合突然违约，崔栩仟友情救场，公司里已经有流言蜚语在传了。她的能力不但受到质疑，笑话她的人也更加的多。 崔栩仟头抵在陈鹤予的椅背上点头，「是啊，嫂子，后面公开的场合我就不叫你嫂子了。」 陈鹤予说：「我称唿你为姜小姐，怎么样？」 姜西从来没听过陈鹤予这么叫她，想了一下，觉得还挺有意思，「当然好啊，陈先生。」 下午三点的会议开到六点结束，最终定下了接下来的所有行程，明天崔栩仟会开始正式的拍摄，而姜西这边已经没有需要参与的工作，可以说是闲人一个，她想在芜周玩也可以，想在片场看拍摄也可以，总之，随意。 六点半，一帮人返回温爵仕吃完饭，这次的行程定下的午餐是片场盒饭，晚餐都是酒店自助餐。姜西来得早，已经吃过几天的酒店自助，对酒店菜品的胃口一般，她随便盛了份炒饭，和几位品牌方的人坐在一起吃。 崔栩仟第一天来，也是和大家一起在餐厅吃，即便帽子墨镜一应俱全，还是有人频频认出他。 姜西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拿着勺子舀炒饭吃，看到女粉丝几乎把他们那桌包围，而陈鹤予被困在座位完全无法动弹，他脸上写满生无可恋，大概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姜西忍不住笑。 餐厅的经理很快过来劝粉丝冷静，来用餐的粉丝还算有理解，被这么一劝真的就走了，她们拍到了和崔栩仟的合照，心满意足，走路的时候都低着头刷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哥哥边上的那位也好帅啊…何方神圣，不出道太可惜了。」 「从来没见过，应该不是哥哥身边的人吧。」 「真的好帅，那位神颜哥哥要是参加《创》《青》，我一定全程pick他！」 「看着不像靠脸吃饭的人，没觉得吗，那位帅哥看着不一般，光他那件白衬衫就好杀我…今晚我看的小说里霸道总裁有脸了呜呜。」 「咳！」姜西一大勺炒饭刚刚送进嘴，嗓子一痒，一下把嘴里的炒饭全喷了出来。 好在她知道自己要咳的时候低下了头，嘴里出来的炒饭统统进了自己的餐盘，没进边上几位品牌方的餐盘里。 「不好意思……」她讪讪的为自己的失态道歉，抬头，正好看见陈鹤予抿了一口果汁，嘴角蕴着耐人寻味的笑。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啊。」边上是美妆top品牌的市场部经理，是陈庭的旧识，姜西一下午只和她说过几句话。 姜西摆摆手，「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她从亚克力纸巾盒中取了张叠好的纸巾擦唇，招手叫来了侍应生来收她的餐盘，然后一一向同桌的人道别。 「姜西，明天来片场吗？」那位美妆品牌经理问。 姜西已经拿了包站起来：「当然。」因为陈鹤予会去。 「那正好，明天介绍个朋友给你，陈庭知道的，我们公司做运营的brandon，他曾在南京标识设计展上对你一见钟情，一直在等一次再见你的机会。」 「哇哦。」同桌的几位品牌公司女经理们起闹。 姜西先是一愣，再是下意识的往陈鹤予那一桌看去，他面色如常，甚至举起自己面前的果汁杯碰了下崔栩仟放在桌面的白水杯，「还挺好喝的，你不喝点么。」 崔栩仟早就竖起八卦的耳朵在听这边的聊天，他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瞥了眼陈鹤予的脸色，淡淡说：「不喝，我减肥。」 陈鹤予无所谓的哦了声。 桔红色的果汁杯刚刚放回桌面，他的手指还停留在玻璃杯上，姜西抿着唇，看见从餐厅外跑来一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往前台甩了张自助餐券，不等前台工作人员验证，她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直奔崔栩仟—— 边上的陈鹤予。 「哥哥，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加你一个微信，你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小姑娘是刚刚从餐厅出去的崔栩仟的粉丝，看着不过十八九岁。 这时，姜西这一桌人的视线也被小姑娘夺去了，大家齐刷刷看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群众八卦的眼神，陈鹤予非常果断，他头都没捨得抬，眼神都没给小姑娘一个，慢悠悠的把桌面上摆放在自己手边的黑色手机往崔栩仟面前一放，声音不冷不热：「不好意思，我不用那东西。」 崔栩仟笑了，开玩笑说：「这位哥哥平时联繫人都用qq邮箱。」 「我有女朋友了，不好意思。」陈鹤予这次礼貌性的抬头看了眼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陈鹤予那张一眼惊艷的脸，她整个眼神瞬间变亮，很快转为了遗憾，说了声打扰，又小跑的走了。 姜西这桌的人也收回了视线，把目光重新投回姜西。 姜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麻烦帮忙转告brandon一声不好意思，我有要结婚的对象了。」 出了餐厅，姜西的心情还是十分好，今天半天没有见泽泽，姜西决定上楼前给泽泽带一块奶油蛋糕，分享自己已经无法抑制的喜悦心情。 附近没有甜品店，酒店有甜品bar，温爵仕的甜品师做的蛋糕并不差，姜西也图方便，绕到另一边的西餐厅去买蛋糕。 甜品bar在西餐厅的入口位置，姜西站在走廊上扫了一遍玻璃橱窗内的甜品，皱眉。 她指着玻璃橱窗问前台小姐：「请问，今天没有奶油蛋糕吗？」
第127页 里面只有所剩无几的提拉米苏和蓝莓味慕斯，据姜西这几天的观察，泽泽对剩下这几样都不爱。 前台小姐说：「还有的顾客，由于下午有团队客人临时定了上百份的切块蛋糕，导致后厨出餐幔了，顾客如果不介意等十五分钟，请在餐厅里面坐一下。」 姜西往西餐厅里探了一眼，二人座人满为患：「还有空位吗？」 「有的，里边请。」 温爵仕的西餐厅也是酒店特色之一，其中惠灵顿牛排最为有名，姜西对西餐爱得一般，所以除了甜品一直也没有在温爵仕的西餐厅消费过。 餐厅是一贯的灰白基调，暖黄色灯光作衬，偌大的落地窗从南至北，一眼望尽窗外的的暮色夜景。中间是摆放整齐的小方桌，每张桌子配了四把椅子，可桌子又小到不行，每桌几乎都是双人用餐。 前台小姐领着姜西进了更为里面的僻静位置，独独这里是一排排有着高而宽椅背的皮制沙发，人也少，姜西随意选了张空沙发坐下之后，立刻有服务生端柠檬水上来。 「顾客，等候十五分钟，蛋糕一出品我就给您送过来。」 「麻烦帮我打包。」 「好的，请稍等。」 姜西朝前台小姐点头致谢，从包里摸出了手机，准备看会儿小说消磨掉这十五分钟。 沙发的皮是好皮，姜西往后一靠，椅背「卡兹」的响。她歪着头，手机举在面前，随手点开了经常阅读的小说网址，一下不知道要看什么，忽然想起刚才自助餐厅里那个小姑娘说的「霸道总裁有了脸」，一时兴起，于是在搜索栏里输入「霸总」。 不搜不知道有这么多的书目，姜西顺着书名刷下来，眉头打成结。 「这么多……」她喃喃。 姜西花了五分钟也没挑出一本她想看的，按了返回，随便在书架上打开一本看起来，毕竟陈鹤予这张脸并不好代入，什么霸总，陈鹤予他是…… 「不可能，鹤予再也回不到原来。」椅背后对话的一人忽然克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坚定说道。 蒲利江望着坐在对面和自己年纪相许的中年人，心里一想到如今固执到不可一世的陈鹤予，心酸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蒲利江沉默良久，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 「这三年，鹤予身上的光我是一丝一丝看着它褪干净的，你一定要问我他还有可能吗？怎么可能！头两年，你知道他疯到什么程度吗？就这么说吧，鹤予年少成名，他在那几年里的成就有多大，在他遇到那条鲸鱼之后，他跌进的深渊就有多深。」 「他生病的第一年，丢掉了所有他从全世界收集来的绝版专业书籍，他的手机、电脑在他上岛的第一天统统被他抛到了海里，他拒绝见所有他出生入死过的队友，包括他的亲爹。他生病的第二年，如果不是他的几部摄影机、相机被我从他手里夺过来，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他会把那些大家费尽心血拍下用于《蔚蓝宝藏》第三季的影像都删光。他绝食过，断水过，彻夜彻夜不睡过……这都不算什么，我怕的是他无数次要了断自己。弥曼牺牲在海里，他也想死在海里，他在半夜破门而出，可人刚走出门就开始狂吐，最后吐晕倒在了海浪拍上来的地方，他忘了，他已经是个见不得黑暗的孩子啊……」 对面穿着泛旧polo衫的中年男人听完，心口一顿一顿的震盪，很快眼框一圈变红。 这个圈子里，只传陈鹤予生了病，没法再从事原来的工作，一度被唏嘘，被感嘆，被遗憾。 可谁也不知道，他已经病到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中年男人低头良久，勐然抬起头：「等一等，老蒲，你刚刚是说……《蔚蓝3》？鹤予不是没有完成第三季吗？」 「大家是不是都以为没有第三季？怎么会没有，有！第三季，他陈鹤予既是总策划，也是主摄影，所有的珍贵素材，所有的宝贵影像，全在他的摄影机里，全是他生病后苟着一口气拍完的。我是投资方，也只有我见过他机子里的东西，第三季远比前两季震撼，可现在就因为他一个人，全项目搁置。但，我盼着他振作起来和他那帮队友再做片子吗？老孙，我真的不盼，我要的，不过是他好起来。」 蒲利江沉默，对面的中年男人亦是。 「老孙，你现在还能在他脸上看到『希望』两个字吗？」 蒲利江端起面前红酒杯中几乎满杯的酒一饮而尽，轻讽自嘲，等待理应脱口而出的否定答案。 确实是脱口而出的答案，中年男人想都没想的回答，「是的，我见过。」 他目光落在那空空如也的高脚杯上，想到不久前陈鹤予来芜周的那一次，那个少年的眼里，明明还有比天上星星更加亮的光。 那是他离开那座困住他的岛的多久以后了？想不起来。只记得即便他难受和虚弱的时候，他还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告诉自己说：老会长，我得早点做完这案子回塘东，姜老太家的侄孙女，在等我回家。 第六十章 [vip] 姜西站到蒲利江和芜周环保协会会长孙宁均面前的时候, 腿有一点软。 「对不起，蒲老师，我无意偷听, 可事关陈鹤予，我没办法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听见。」 …… 餐厅播放的舒缓音乐也抹不平此刻餐桌上三人的心绪。
第128页 孙宁均今天看到姜西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是谁。陈鹤予给他看过照片，就那么一张，是姜西坐在艺术馆后院的鞦韆上, 是初夏吧, 她穿着身碧绿色的长裙，耳廓边的头髮亦用草绿色的髮夹固定着, 鹤予的位置应当是在鞦韆的斜后方，中间隔着一块方正的草坪。按下快门的时候, 镜头里的女孩微微偏了头，她左手举着一片切好的三角西瓜, 正要往嘴边送的样子。 孙宁均当时用了「青春靓丽, 很漂亮」七个字, 现在见到真人，觉得并不为过。 姜西的情绪不太稳定, 双手握成了拳，无措的放在自己的腿上。那张照片上天真烂漫的模样全然不在, 她此时衣着整洁，其实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她无法克制的情绪已经让自己狼狈不堪了。 她的身侧是蒲利江，重提旧事, 陈鹤予当年种种自暴自弃的情景再次回忆起来, 他仍觉得后怕。但这一次过来, 蒲利江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在楼道口拦住陈鹤予的时候，这小子居然脸上有笑容。 蒲利江不免感嘆：「话说回来，鹤予真的变了很多。」 姜西低头，很茫然，「我觉得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没谈过恋爱，这段感情里，她的盲目多过于理智，在她什么都不了解陈鹤予的时候，单单被他那张建模脸吸引，后来又是什么？荷尔蒙的促使，对他好感的激发，陈鹤予身上每一个无形的点都能让她越陷越深。 姜西后来想过，如果陈鹤予不如现在有良知在，她应该也能轻易被他俘获，只是最后的结果转为了伤。 蒲利江不知道两个人相处的进度，问姜西她对陈鹤予的了解有多少。 姜西嘴里说出那些匮乏的信息，除了蒲利江，连孙宁均也不是一般的惊讶。 两位老者不作评价，只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将陈鹤予的事说给姜西听，从他人生的头十五年，在上海爷爷奶奶家里当小少爷，与邻居家的独子崔栩仟成为好友，再到十五岁生日那年，被他的父母和蒲利江接到比利时，后两年，去了澳大利亚、纽西兰、斐济，一直到他十八岁那一年才在英国稳定下来念书。 和很多留学生一样，他独立阳光，为了学业发奋念书，更令人高兴的是，他对感兴趣的专业透露着非一般人有的天赋，学习之路顺畅无比。而他的父母在陪伴他头三年之后留在了加拿大，加入了当地的鲸鱼救援组织，直到现在，他的父亲还在加拿大，每天航海出行，在鲸群密集的海域巡逻是否有需要援助的鲸鱼亦或是其他海洋生物。 「陈鹤予的妈妈……」姜西隐约知道他母亲已经去世。 「尚弥曼就是鹤予的妈妈。」孙宁均抛出一条炸弹般的信息。 姜西一愣，整个人像是被贯穿了一股电流，头皮发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她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那个在某年她的暑假上过整整一周网络热搜的尚弥曼——她姑婆最得意的大徒弟！ 「弥曼牺牲于一场鲸鱼救援行动，鹤予当时就在现场。」 这样的震撼，远比知道陈鹤予是《蔚蓝宝藏》的总策划人还要大。 她还记得陈鹤予对自己亮明身份的时候说过，她的母亲师从她的姑婆姜颖陶，那时姜西只以为陈鹤予的母亲兴许只是位热爱水下摄影且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哪里会想到，居然是那位让姑婆心疼了好多年的弥曼阿姨—— 事故发生在加拿大，因为牺牲的救援人员是中国人，那段时间，网上所有的媒体将各大板块全部用于报导尚弥曼的救援事迹。 那年姜西刷着网上的信息唏嘘过，因为多了姑婆这层关系，她对这件新闻的关注度也比一般网友更高，姑婆那段时间总哭，姜西只要在艺术馆，看见姑婆哭了，她一定忍不住跟伤怀。 英雄总是伟大，牺牲更加深刻，那年，她不识陈鹤予，今天，她终于知道那是他母亲。 「那陈鹤予的病，是因为……？」 「是因为他母亲。」 蒲利江说，「鹤予每年都会去加拿大过暑假，和他父母一起做鲸鱼救援组织的志愿者，救援工作听起来高大上，实际每天的工作千篇一律，出海，巡逻，施救。」 「那是一头被渔网困住的野生巨鲸，他们所有人在船上无法剪开渔网，有位经验丰富的美国人选择下水靠近鲸鱼剪渔网，而弥曼在船上辅助。」 「鲸鱼挣扎得很勐烈，最后逃脱渔网的时候已经是极度惊慌的状态，剧烈的摇摆尾鳍，他们的船险些被掀翻，当时弥曼为了护住同行的鹤予，被鲸鱼摆鳍拍到了海里。」 「情况很危险，巨鲸受惊后并没有游远，但是鹤予贸然跳下了海，把瀰漫救了上来。」 蒲利江惆怅道：「人救起来送医院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在，可是没办法，内脏都被拍碎了，当晚过世。」 孙宁均沉重的嘆出一口气：「我始终认为，这不是鹤予的病因。」 蒲利江点头，「的确，如果第二天没有村民发现那头巨鲸搁浅的话，鹤予至少能更看开些。」 姜西在巨大的震撼里泪流满目，双颊泪水不断，她睁着雾茫茫的眼，其实早就看不清了，「……所以，他们救下的那头鲸鱼，第二天搁浅了？」 「搁浅，死亡。」 搁浅，死亡，陈鹤予该有多绝望。 自身嚮往，一直在为海洋事业贡献绵薄之力，他不愿意留在世界顶级的海洋研究中心做科研，他只身一人走了出来，天南海北，全球各地，一路公益一路拍摄的在这条路上走着。
第129页 可是有一天，她的母亲间接死于海洋垃圾。 鲸鱼搁浅的原因不一定明确，大致有几个方向，一是自身疾病，二是海底声纳，三是污染物质扰乱感官系统，四是地磁场异常，五是领航鲸失航，等等。 显然，这头巨鲸在被救援之前就已经因为渔网半死不活。 如果没有这场救援行动，这头巨鲸搁浅的时间也许会更早，也许在岸上还残喘一口气，也许还有治疗后再放生的可能，也许—— 也许，陈鹤予的母亲不会白白牺牲。 两位不会安慰人的老学者看着姜西啜泣不停，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话，蒲利江在姜西的身侧拍了拍她肩膀，「鹤予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这些发生在他人生中的巨大变故，我想，他不说，你也应该有权利知道。」 蒲利江说：「项鍊是鹤予送给你的吧，小西，鹤予很珍爱你，这条项鍊的名字叫做『蔚蓝』，是弥曼留给鹤予唯一的遗物，他能送给你，是把你当作此生要珍视的人了。他能遇见你，我也很开心。」 孙宁均劝她不要再哭了，这一晚上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难过到心痛，这一会儿，应该很想见到他。 姜西在心里说是，她的确心痛到快要窒息了，前台小姐送蛋糕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只不过这会儿的时间，这位客人的鼻头红得像在暴雪中走了一圈。眼睛更加可怕，血丝布满眼白，睫毛全部湿透。 前台小姐道歉：「对不起，顾客，后厨出餐晚了十五分钟，让您久等了！」 她用浓重的鼻音嗯了声，用手示意她把蛋糕放在这里。 前台小姐觉得抱歉，转身拿了壶柠檬水往她的杯子里续水。 「呀——」 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姜西感觉到眼前所有的灯都在瞬间灭了，只有落地窗外还有街灯明亮。 惊唿来源于倒柠檬水的前台小姐，她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顾客，我把水倒到您身上了吗？怎么会突然停电了。」 姜西脑里有根弦「嗡」得一震，停电！ 「小西！」 「姑娘！」 蒲利江和孙宁均没叫住突然起身往外跑的姜西，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她起身后立刻有乒桌球乓物品落地破碎的声音。 蒲利江一拍大腿，也跟着站起来：「坏了，鹤予！」 姜西跑出西餐厅，看到外面大堂的灯是亮着的时候，心中松了半口气，等她蕴着剩下半口气一路狂奔到自助餐厅门口，远远看见自助餐厅门口的灯光比她走的时候更暗，但还有光源…… 很快就看见一帮人浩浩荡荡从自助餐厅出来，戴着黑口罩和黑帽子的崔栩仟走在最前面，他的身边都是工作人员，姜西一眼没看到陈鹤予，一下有不好的预感，但定眼一看，陈鹤予好好地，穿着那件干净到不行的白衬衫，那条包裹他流利腿形的黑西裤，走在这群人的最后。 他个子高，如果不是一连索然无味的低着头，应当很显眼。 崔栩仟比所有人更先发现停步在安全通道门口喘着粗气的姜西。 他一把摘下帽檐下的墨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姜西的眼泪和汗流在一起，头髮半湿散乱的贴在脖间，要不是衣服还算整齐，大家都要以为她才受到过侵害。 崔栩仟震惊的脱口而出：「我靠，嫂子，你怎么了？！」 第六十一章 [vip] 不稳定的光源, 随时会暗，比起可预知节奏的灯，他更害怕随时能被熄灭的烛火。 蜡烛一吹即灭, 灯光一关即暗，没有人知道，陈鹤予在向姜西坦白的前一晚，在艺术馆后院的小房间内，关过灯。 开关安在房间门口, 极小的一个按键, 食指不需要费力的触碰，整个空旷的房间会瞬间陷入黑暗。 生病之后, 除了求死，他从来没有刻意关过灯, 这一次生理上的反胃几乎在闭眼的一瞬间涌上来，他人靠在门上, 一手克制的抓住木质书桌的边沿, 另一手的拳头握得咯咯响。 脚边就是清空的垃圾桶, 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在当下压制要吐的欲望, 只能等秽物翻涌得更加厉害，等要吐的那一个时间点。 喉咙口始终是酸味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嗡嗡嗡的震动，手机屏幕那点亮光成了陈鹤予在沙漠中渴望的零丁泉水, 他呆滞的望着手机闹钟带来的亮光很久, 忽然就忘记了按灭。 最终计时, 十五分钟，他除了胃里难受，居然一口都没有吐出来。 而在他重新开灯的那一刻，眼前皆亮，原本胃里的翻江倒海顷刻间平復，好像他这一晚从来没有关过这盏房间里唯一的灯。 - 姜西走了有半个小时，这边的人才吃得差不多，崔栩仟嚷嚷着罪过罪过，后悔今晚又吃多了。 「差不多了，那咱走吧？」一起用餐的人中有人提议。 「嗒——嗒——嗒——」 自助餐厅的灯忽然暗下几盏，闲散用餐的客人察觉周遭暗了一圈，纷纷抬头查看情况。 灯暗下只在一瞬间，崔栩仟的手几乎是同时罩过来，严密到一丝缝隙都没有，严严实实盖住了陈鹤予的双眼。 「哥？」他的声音有颤意，带着询问的语气。 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候，陈鹤予闭着眼，自己抬手，替换了崔栩仟盖在自己眼前的手。
第130页 陈鹤予说：「没事。」 很快，餐厅经理站在整个厅的正中央位置向客人道歉，酒店的电源出了问题，已经请人过来抢修。 听到电源出了问题，崔栩仟看了眼罩住双眼的陈鹤予，心里一下没了办法，他拉开椅子找到经理，「你们这么大的酒店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经理只顾着道歉，给不出什么合理解释，崔栩仟听得人都烦躁起来，最后说了声「走了走了」，转头又问经理，「你们客房不会出这种问题吧？」 经理回覆：「不一样的先生，不过您放心，电工修復后会让他全部再检查一遍，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 崔栩仟半信半疑，但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里好歹还有微弱光源。 他凑近陈鹤予耳边，低声问，「哥，能走吗？」 「哥！」 陈鹤予忽然垂下手，吓得崔栩仟大声一叫，他紧张的再去捂住陈鹤予的眼睛，另一只手擎在他的后脑勺，周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好端端的忽然打起来，还是崔栩仟先动的手。 崔栩仟团队的人眼睛瞪得大圆，反应了片刻才过来拉崔栩仟，「大哥，这可是公共场合啊，你要干嘛！回房间干行不行？」 「小仟，放手。」陈鹤予扒了好一阵才把崔栩仟的手从自己眼周扒离。 周遭确实暗了好几个度，可不至于视线不清，甚至这一次，他胃里丝毫没有任何起伏，好像这几度的光暗下去，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崔栩仟也是愣在原地，紧张担心的看着好好坐在位置上，并且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陈鹤予。 陈鹤予确定自己没感觉，人站起来，「没事，走了。」又看了眼一圈无数双尤其带有八卦意味的眼神，他拍了下崔栩仟的肩膀，说，「你走前面。」 餐厅内大帮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崔栩仟团队的人怕被其他工作人员说闲话，推着崔栩仟让他走到最前面的位置。 人走到最前面了，还是担心，崔栩仟把手上拿着的帽子墨镜口罩统统带上，走路一步三回头。 陈鹤予一言不发的走在最后，自助餐厅外的灯光更亮，从半暗处走到明亮处，差别不大，他低着头在想自己是不是好了，又觉得要恢復也不至于这么快，心里打起算盘，回到房间要不要再关灯试试，这次能关多久就关多久，不定闹钟。 「我靠，嫂子，你怎么了？！」 一步三回头的人突然摘下刚刚戴上的墨镜，满脸错愕。 姜西没看崔栩仟，眼睛牢牢的盯住陈鹤予，看着他抬头，将自己视他如命的目光全然投进他眼底。 人群之中，陈鹤予突然神情严肃的迈着大步越过这帮人，速度快到路过之时带着一阵风，他站定在姜西面前，抓起她的手腕，从上至下将她仔细看了一遍，视线最后停留在她扑簌扑簌掉眼泪的脸上。 「出什么事了？」 姜西吸了吸鼻子，什么话也没说，手腕从陈鹤予手中挣开，反向牵住了他的手，一言不发的拉着他向电梯厅走。 等电梯的时候，姜西压着嗓子问他，「你住几楼。」 电梯正好到，门打开，姜西牵着他走进去，陈鹤予偏头看着姜西，伸手按了19楼。 他又问一遍，你怎么了。姜西只是留恋的看着他。 他住19楼的左边第三间，刷卡解锁，姜西抢过他手里的卡比他更先进门，想要往卡槽里放房卡通电，推门进去里面整个房间却是亮的。 望着这满室亮堂，姜西「呜」一声就哭出了声，心口太疼了，从前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什么都不怕的一个人，如今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恐惧黑暗，抗拒黑暗，姜西思绪紊乱的想着，在岛上养病的那三年，他有那么多那么多难过的时候，他一定也很想他的妈妈。 姜西转身扑向陈鹤予怀里，他的棉质衬衫柔软无比，脸贴在他胸前，水印融化般散开，温热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姜西啜泣着又深吸一口气，还是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 陈鹤予一只在关门，另一只手拦住她的背，门砰一声关上，姜西贴紧他，一直将他压到门上。 「我得先知道你受欺负了没有，如果有，我没办法站在这里让你抱。」 姜西在他胸前勐摇头，双手扣住他背后的白衬衫，攥得紧紧的。 姜西忽然来的情绪让陈鹤予很担心，因为见过她哭的次数不多，但至少前几次她都还能和他说话。 她嘴里藏不住东西，陈鹤予知道姜西到最后还是会说，所以在等。 在此之前，陈鹤予先接到了蒲利江的电话。 手机就放在西裤袋里，没有铃声，只有震动，陈鹤予腾出一只手去裤袋摸手机，姜西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备註为「蒲」字的电话。 三言两语，陈鹤予沉重的嗯了声，挂了电话。 他更低的弯下腰来，小姑娘的眼泪换了个地方流，她的嘴唇抵在他脖间，眼泪淌满他的颈窝。 「如果是在心疼我，别哭成这样，我还活着，总算幸运了。」 可是你试图自杀过。姜西在心回復他，这是一种怎样的人间绝望。 他过了很久松开她，哪怕姜西还是抱的很紧，他近乎狠心的掰开她交握在他腰后的手指，揽着她去卫生间，找了条备好的新毛巾搓洗干净，拧干，摊开之后摺叠两次，给她擦脸。
第131页 陈鹤予的指尖伸进她潮湿的后颈，摸到一手冷汗，他捋开她散乱的头髮，从脸至脖间都擦了个遍。 反覆擦了两次，第一次是热水，第二次是凉水，脸上的潮意褪去之后，姜西总算止住了眼泪。 她两眼通红，一双温顺的狗狗眼变得更像兔子的红眼，陈鹤予大概是嘆了声气，姜西分心了，没听清。 想过会有开口的一天，没想到这件事最后是由蒲老师说出来，陈鹤予能猜到蒲利江说了什么，毕竟老人家是看着他这几年病过来的，本可以最简化告诉姜西的事情，一定被他说得很严重。 连母亲的事也告诉她了。 卫生间的灯照得两个人都很白，陈鹤予站在灯下，睫毛下是一层睫毛的影子，他垂着眼皮看着姜西，舔着干涩的下唇，这次无法开口的人成了他。 「小仟的事，先和你说声抱歉，我和小仟从小就认识，他是我在国内唯一还联繫的同龄朋友，我来临州的一半原因是姜馆长，另一半原因是和他见个面。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他最近居然没有前几年那么忙，所以和他见面的次数还算多，我也很早知道你们公司在邀请他做形象大使，但一开始不知道对接这个项目的人是你，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在一起之后了。」 「和你在一起，什么也没为你做过，你对众达的新能源项目看得很重要我知道，你的心结也和众达有关，我也知道，所以我后来拜託小仟帮过一些忙，这些，没想让你知道。」 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得到了一切猜想的验证，姜西胸口像是重新堵住了一口气。 陈鹤予很冷静的站在那里说话，姜西的情绪远没有他控制的好，嘘了一口长气，她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颤，「我没有怪你，你不要道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问。」 「没有不想说，一直想告诉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陈鹤予说，「我的想法也有问题，哪那么多顾虑，早点介绍你们认识，你应该会开心。」 「现在也开心。」姜西努嘴说。 「开心就别哭了。」陈鹤予抓了把头，人往后靠到洗手台上，心里很乱，主要是事情复杂到他无从说起。 「姜西，我不知道蒲老师和你说了多少，来临州以前，我确实过得不怎么样，日子不像日子，我这个人也不像人。」 「临州通往太平洋的海域有一片海是a海，我妈从小就希望拥有一片私人岛屿，我爸年轻的时候土大款一个，结婚前在那里买了座岛给我妈当聘礼。来临州之前，过去三年，我都在那座岛上。」 「养病。如果你听得下去，如果你不哭，我都告诉你。」 第六十二章 [vip] 说起来, 陈鹤予父母能走到一起，中间人还是姜颖陶。 尚弥曼这一生热爱辽阔大海，十三岁的时候只身一人前往临州找到姜颖陶拜师学习水下摄影, 她是姜颖陶收下的第一位学生，也是在姜颖陶手下最久的一位。尚弥曼直到十九岁才出师，之后她跟着姜颖陶一同参与了国际海洋生物保护协会组织拍摄的「拯救鲸鱼」系列纪录片，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陈鹤予的父亲, 当时特聘的鲸鱼生物顾问陈圻生。 男未婚, 女未嫁，异国他乡志同道合, 尚弥曼跟着陈圻生完全陷入了一个鲸的世界，他们婚前尚弥曼还在做水下摄影, 婚后尚弥曼已然放弃了原有的工作，跟着陈圻生一起做各项海洋生物研究, 主攻鲸类。 父母全球跑, 陈鹤予的童年就鲜少有父母陪伴, 所以十五岁那年，父母要接他走, 他答应得很快。离开温室，起初三年的生活也是颠沛流离, 最后留在英国念书才算稳定，只是还是和父母分开了，他只能一到暑假就去找定居在加拿大的父母，到后来毕业了也一样, 开始和团队做纪录片了也一样, 他总能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挤出时间去加拿大, 每次都待上半个月。 意外的发生总是始料未及。 陈鹤予的父亲说弥曼这短暂的一生有一半的时间几乎在海上度过，化为灰烬之后，也该是扬于海面的。 陈圻生要把骨灰扬在自己一睁眼就能看见的海里，陈鹤予不同意，他要带他妈妈的骨灰回国。 回国料理了后事，来悼念的客人络绎不绝，陈鹤予第一次见到姜颖陶就是在灵堂，老太太因伤心过度，走路步履蹒跚，是陈鹤予搀着老太太的手，扶着她跨过门槛，走到灵位前，鞠躬敬拜。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颤颤巍巍在灵位旁放下了一封信。 那时，《蔚蓝宝藏3》的拍摄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最后的取景地是东南亚的加里曼丹岛，同行的整个团队要在加里曼丹岛完成最后的百分之三十的拍摄。 第三季，陈鹤予是主摄，主要负责水下拍摄，这一季的主题主要围绕海洋垃圾和海洋污染，所以需要不限次数不限时间的下海潜水，除了寻找可拍摄的海底垃圾之外，还要寻找是否有被海洋垃圾所困的海洋生物。 这一切的寻找都是没有目的性的，如果找不到，那么就是换区域，不断下海，不断搜寻。 为了不耽误进程，陈鹤予处理好母亲后事，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加里曼丹岛，这时，团队在拍摄进度已经到了最后的百分之二十。也终于这在时候，团队有了新发现。 他们发现了大片被污染的海域，两架摄影机，陈鹤予和另一位队友立刻下水拍摄，另外同下水的还有三名潜伴。
第132页 拍摄需要下至水下二十五米的深度，陈鹤予在潜至十五米的时候，却有了第一次意外发病。 他和姜西描述，当时就是满眼的黑色，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瞎了，误以为的失明导致自己在水下没了方位，如果潜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可能再也上不来了。 因陈鹤予生病，拍摄进度截止在最后的百分之二十，他们的团队缺一不可，队友纷纷说等鹤予病好了再继续拍摄。 「蔚蓝」系列心血可鑑，陈鹤予起初还会积极寻医看病，医生建议他脱敏治疗，他才开始分不清自己想生还是死，母亲牺牲带给他的打击远比自己内心承受中的还要大，他拼死一搏，后来瞒着队友自己扛着摄影机穿着潜水服不要命的去潜水，去拍摄，最后偷偷的把《蔚蓝3》最后的百分之二十的进度全部完成了。 在他的摄影机里，早就有了完整的《蔚蓝3》所有素材。 但在毫无医嘱的高强度自我脱敏治疗之下，陈鹤予的病情没有任何进展，相反的，他病情加重，不再是只有下水才会产生黑暗恐惧症的症状，而是演变为看见荡漾的海面就有难以抑制的噁心之感、留在黑暗的环境就会产生严重的呕吐行为。 之后，就是在a海私人岛屿上养病的三年。 说是养病，陈鹤予说得风轻云淡，他略过阴暗面，只给姜西讲了许多蒲老师的笑话听，说他吃了三年蒲老师做的饭才瘦了，说蒲老师有一段时间懒于刮鬍子很像人猿泰山，还说蒲老师这次藉口出来找他，其实是来临州相亲的。 大概因为是他口中说出来，姜西听得没有那么沉重，两个人坐在临阳台的布艺沙发里，边上就是拉得紧密的帘布，姜西始终和陈鹤予十指紧握，又问他：「后来呢，你为什么出岛？」 陈鹤予看着姜西的眼睛，手指无意识的在她的指腹摩，她鼻头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汗，不知道开着冷气她怎么还热成这样，回身扯了张抽纸，在她鼻翼两侧拭了两下。 「姜馆长听说我在岛上与世隔绝，她邀请我到临州做客。」 陈鹤予第一次收到姜颖陶的信，已经是他生病的第三年。 漂洋过海来的一封信，蒲利江亲手交到陈鹤予手里，他人还混着，连亲爸的电话都不想接，怎么会收一封来路不明的信。 陈鹤予转手就把信塞回蒲利江手里，蒲利江来了火气，骂人了，「如果你还记得姜颖陶这个名字，就他妈把信给我收好了！」 那晚海浪波涛汹涌，狂风席捲浓云，岛上下了三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晚上的时候，陈鹤予靠在窗口就着竖立的大灯，读了那封信。 不长的几段文字。 「鹤予，你好，我是姜颖陶，不知道你可否还记得我？我是你妈妈的老师，弥曼后事之时我们也见过一面，匆匆一面，我连句安慰的话都未给到你，鹤予，我一直后悔到今天。 昨天我和老蒲通过一通电话，听说你在岛上养病已经有三年，听过之后我很难过，三年了，该走出来了。 鹤予，如果不嫌老太太我的地方小，来临州，来塘东老街，我给你安排住处。我这里，还有许多你妈妈小时候的照片，等你来了，我都拿给你看。 上次一面，我给弥曼留了一封信，也不知道你启信看过没有？如果没有，我希望你能打开一看，如果看过，我这里还有更多事说给你听，你妈妈自小漂亮懂事，人也很机灵，爱学习，爱拍照，爱美，也很爱这世界。为爱至死不渝，她除了你，其他应当都不遗憾的。 盼见面与你聊。姜颖陶。」 陈鹤予这才想起姜老太太来拜祭之时放在母亲灵位旁的那封信。 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边，从未打开过。 一封尘封的信，里面有两页信纸，写信的，是两个人。 第一页是姜颖陶的，满满一页纸，写满了她和徒弟的回忆，陈鹤予读到视线模煳。他在信里，第一次看到了妈妈的小时候。 第二页的落款是姜西。只一句话，笔迹干净锋利，一看就是小女生的字体，写着：弥曼阿姨，我会永远记住你。 …… 陈鹤予还向姜西坦白了一件事。 领风just在芜周岛举办春夏发布会那一次，陈鹤予没有去外地参加所谓的讲解员培训。其实那几天，他也在芜周。 第二天，陈鹤予一早就带着姜西去芜周市环保协会的会长孙宁均家喝茶。 姜西昨晚在温爵仕的西餐厅和孙宁均第一次见面有些失态，这次陈鹤予郑重的向双方正式介绍了一遍，姜西又是鞠躬又是问好，「孙会长，不好意思，昨天只顾着听你们讲鹤予的事，都没有正式的向您问声好。」 「哪有那么多礼节，来，小西，你坐，喝什么茶？还是牛奶？我这里都有。」孙宁均抬手请他们往客厅的沙发落座。 老会长的家是普通的渔民家的房子，屋外还晒着渔网，楼房两层楼高，底楼的客厅连接着厨房，除了厨房收拾得干净些，其余地方都是朴素的毛胚，客厅中间靠窗的位置摆着会客专用的皮沙发，没有一点光泽，扶手的地方已经磨破了皮，露出白色针织的痕迹。 姜西和陈鹤予被安排在那张沙发上，面前是茶道桌，姜西回答孙宁均说她和大家一样，喝茶就好，只是她不懂茶，给她安排什么她就喝什么。
第133页 茶泡好了蒲利江才到，姜西规规矩矩的问了声「蒲老师好」，蒲利江笑容满面的「哎」了声回应，人就站在陈鹤予边上，睨了眼陈鹤予。 「你这小子在怪我呢？」 陈鹤予端起面前分好的小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笑了，「我哪敢怪，怕您再把我老底都揭出来。」 「你在小西面前能有什么好瞒着的老底。」蒲利江迎头对上对面孙宁均的视线，人往茶几边侧的单人沙发上一坐，忽然会意：「哦，你说你跟江珈啊，你俩不是没什么吗，这有什么好说的。」 「江珈？」姜西诧异的问。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环保论坛的时候，姜西做完开场演讲，落座之后身后讨论陈鹤予的女人中就提过这个名字。 「您别挑拨离间。」陈鹤予了解蒲利江，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陈鹤予转头向姜西解释：「江珈是我拍纪录片时候的队友，她是我们团队唯一的女性，中国人。」 「听着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她也和你一样有名吗？」 陈鹤予看了蒲利江一眼，「你问蒲老师。」 蒲利江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开个玩笑，他们就是队友，你不知道鹤予这人，在遇见你之前，清心寡欲到我以为他这个人没有异性的感情。」 姜西笑了下，这话听得心里舒畅。 陈鹤予昨晚没多提他上一次来芜周的事，只和姜西说是来帮老会长的一个忙，今天在这里，两个小年轻和两位老学者喝茶闲聊，老会长也提到了这件事。 「对了鹤予，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告诉你，上次你来芜周处理的水性油墨污水案已经得到了解决，我们找了你推荐的靠谱的污水处理厂，现在被举报的印刷厂也已经按照你制定的几个方案开始实施了，成效非常不错。」孙宁均说。 陈鹤予意料之中的点头，「那就好。」 蒲利江故作生气的哼了声，「翅膀硬了，真的是翅膀硬了，一跑出岛什么活都接，在岛上的时候我让你敲个鸡蛋你都墨迹半天！」 「为什么不敲鸡蛋您心里没数吗？我一个礼拜二十一顿都吃蛋炒饭。」 「我没给你做汤？」 「有，二十一顿都是番茄鸡蛋汤。」 蒲利江不爽，「一个礼拜二十一顿都给你做饭，你还嫌弃我？」 陈鹤予假意恭维：「我哪敢，蒲老师。」 姜西从陈鹤予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去拿自己面前的杯子，实际是要遮住自己已经无法克制上扬的嘴角。 原来陈鹤予有时候嘴巴毒是跟蒲老师打嘴架打出来的。 原来陈鹤予只会做炒饭也是受了蒲老师的影响。 姜西抿了口茶还是笑，这两人在一起还挺可爱。 孙宁均趁着那两个人斗嘴的空档问姜西：「小西，你知道水性油墨污水的来源是什么吗？」 触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姜西摇头：「我不太清楚这个…」 「没关系，让鹤予解释给你听。」孙宁均给陈鹤予抛了个眼神，示意他：给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陈鹤予想了下，这东西没什么好说的，都是生活中很常见的东西，说简单了就是清洗有害化学物质产生的废水。 他偏头看了眼姜西，姜西带着等待答案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还是讲吧，陈鹤予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不疾不徐解释道：「水性油墨广泛应用于印刷行业和纸箱包装行业，其实生活中你用到的很多东西都会用到水性油墨，比如，书，杂志，牛奶和饮料瓶的复合纸包装。水性油墨在生产和应用过程中会涉及到的一个就是设备清洗，清洗就会产生一定数量的水性油墨废水。」 孙宁均接话：「我们协会在一个多月前突然接到举报，市里一家小规模的印刷厂违规排放水性油墨废水直通大海，那会儿环保论坛举办在即，芜周市的城市形象宣传片也在筹备中了，除了第一时间要求印刷厂停业，就是想办法怎么最低调的处理这件事。」 蒲利江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插话问孙宁均：「昨天忘了问你是怎么想到鹤予的？除了姜老太，没人知道鹤予出岛了吧。」 「是啊。」孙宁均说，「就是老雷闲得慌，外出看展，碰巧在展会上碰上了姜老太，又说起了鹤予正在她那里，我和老雷才试着联繫了鹤予。也多亏了鹤予帮忙，要是找污水处理厂的话效率太慢了，谘询、询价、出方案、定价、处理，这一通下来要多少时间？我们鹤予来了之后花不了一个礼拜全给搞定了，特别是在污水处理这方面，鹤予可是顶级的专家。」 「这算什么，那是他专业领域的东西，我来说个稀奇的。老孙，你没见过他剪片子吧，国内上映的那部《决战》其实有两版，一版是上映的正片，还有一版是我以我投资方的名义搞了素材让鹤予无聊的时候剪着玩儿的，我想剪部电影总能消磨他几个月的时间吧，结果这小子，俩礼拜搞定了，我又开玩笑给电影的正副导演都发了鹤予剪的这版过去，结果给正副导演气的，差点把他们几个剪辑师开除。」 姜西听得一愣一愣的，《决战》是去年冬天上映的那部？她去电影院看过，票房一版，但上映的头一个礼拜实火，姜西和伍清越看过午夜场，座无虚席，大晚上电影院里哭成一片，邻座还有人夸剪辑师的，夸演员演的倒是一般，得亏电影剪的好，场景转换太戳人心窝。
第134页 「上映的那版《决战》难道是陈鹤予剪辑的？」姜西不可思议。 蒲利江摆摆手，无奈说，「他哪肯，说自己快手剪出来的东西并不尊重原电影，不让用。几个导演又看了鹤予剪的这版，已经看不上自己剪辑师剪的东西了，只能让自己的剪辑师按照鹤予剪的再剪一遍，细节一个一个扣。」 姜西惊嘆：「我的天！」 陈鹤予轻咳一声，示意够了。 别在他女朋友面前炫耀他有多了不起了，身边亮晶晶的崇拜目光已经快闪瞎他了。 他也总算知道今天喝茶的目的了，合着他就是来听彩虹屁的。 作者有话说： 註：水性油墨污水处理有参考中国污水处理工程网公开的行业资料，如有侵权立即删除 第六十三章 [vip] 中午老会长掌勺做了一桌饭, 一半海鲜，一半是芜周的家常菜，口味偏清淡。 午饭上桌, 没有饮料，院子外面有两棵矮矮的椰子树，棕榈叶下有几颗不规则圆形的青椰子，老会长问了姜西一句想不想喝椰子汁。 姜西没吃过现采的椰子，也不知道树上的椰子要怎么采。 其实岛上的大人小孩几乎都会爬椰树, 高大一点的椰树需要攀爬工具, 这样矮的直接上就行了。 「我给你摘。」陈鹤予站在门口看了眼高度就走过去了。 姜西碎步跟上，目光仍旧崇拜：「你以前爬过吗, 千万不要逞强耍帅啊。」 室外像火炉一样烫，陈鹤予三两下爬上了树, 嗖嗖两下，两颗大青椰从树上掉了下来, 姜西在底下惊唿好棒。 他下来的动作也快, 几乎是晃眼的功夫, 他人已经在姜西面前站定。 姜西由衷佩服的拍了拍手，贊他：「哥哥好厉害。」 「行了, 夸得我跟什么都会似的，刚刚蒲老师说的话你也别全信, 我没说什么是我懒得。」 「蒲老师讲你的事跟夸儿子一样，骄傲都写在脸上了。」姜西说。 「蒲老师无儿无女，差不多把我当儿子养。这个年纪的老人家你应该知道，『别人家的小孩』已经过时代了, 现在就爱炫耀自家孩子有什么技能。他刚说的那部电影, 其实我剪的很垃圾, 纯粹练手，电影成片我也看过，没有按照我剪的来。」 姜西从他手里接过一只椰子并排往屋里走，手里顿时沉甸甸的，「蒲老师真的很为你骄傲。」 陈鹤予嗯了声，忽然说：「姜老师也一样。」 「我姑婆？」姜西可没从她姑婆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她在你面前夸过我啊？都夸我什么，说来听听，人美心善这种片面的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没什么好夸的。」 姜西侧着头和他说话，压根没注意到前面是悬挂的渔网，陈鹤予伸手替她一挡，姜西完美的从他手下穿过，她头顶距离他手的位置大概还有半个头多的距离。 多此一举了，原来不挡也能穿过。 姜西还在哄他说，「你说说啊，我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 快进门了，陈鹤予把姜西怀里捧的椰子拿了回去，愣是什么也不肯说。 午饭完毕，蒲利江同孙宁均要回协会，两位长辈问两个小年轻下午要去哪里。 做饭姜西没帮上忙，饭后的碗是主动要洗的。她收好碗碟又用洗手液洗了一遍手出来，看了眼陈鹤予，「下午要不要去看小仟拍摄？天太热了，外面也没什么地方玩。」 「不去『海上摩托』？」陈鹤予打趣她。 姜西以为陈鹤予认真的，解下腰上的围裙，一个劲的沖他点头：「可以啊，你教教我，等我学会了我载你。」 陈鹤予接过她手上的围裙，挂回原位，「走吧，先回酒店。」 昨晚两个人一直聊到半夜，姜西没撑住，靠在他肩膀上昏睡过去了。今天早上起来也只匆匆洗了个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自己房间去换就出了门。 如果是要去片场，姜西必然要回酒店先换身衣服，否则姜西昨天那副样子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把陈鹤予拉走，今天要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免不了被猜测。 打车回来也热出一身汗，两个人决定各自回房间先洗个澡，姜西在16楼，陈鹤予在19楼，姜西和陈庭住一间，纵使陈庭不在，陈鹤予也不方便下楼敲房间门来找姜西，于是约好了晚些姜西上楼来找陈鹤予。 姜西刷卡开门回到房间，静悄悄的原以为没有人，等开了灯才发现门窗紧闭的室内有一丝空调的凉意，陈庭一个人躺在那张大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罩住了半张脸。 察觉到灯亮起的光，陈庭扯下被子，「你回来了，姜西。」 她嗓子哑得跟灼烧了一样，姜西吓到了，放下手里的包凑到陈庭床边，一摸她额头，「庭姐，你怎么在发烧？泽泽呢？」 「有点发烧，可能是着凉了，已经吃过药了，不要紧。」陈庭又把被子扯回去，遮住口鼻和姜西说话，「我给你在隔壁开了间房间，晚上不和你一起住了，传染你可不好。泽泽让崔栩仟带走了，他说帮我带小孩，我挺不好意思的，姜西，能麻烦你替我把泽泽接回来吗？」 「好，我一会儿就去片场，我去接泽泽。庭姐，你好好休息。」 「麻烦你了。」 姜西给陈庭倒了杯热水放在她够得到的床头柜上，等她找完衣服回头，陈庭已经捂着被子又睡着了。
第135页 酒店浴室的隔音不好，她洗个澡一来一去动静也大，可偏偏陈庭睡着之前忘了把她新开的房间的房卡给她，没办法，姜西抱着衣服上19楼去找陈鹤予。 陈鹤予给她开门的时候穿着酒店的浴袍，纯白色的，样子看上去像新的，左胸口温爵仕的蓝色logo很明显，他半敞着胸口，头上搭了条毛巾，他手懒散的搭在门把手上，看到门外的姜西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微眯了眼。 姜西直勾勾的盯了会儿陈鹤予半敞的胸口，要不是自己还没洗澡，简直想伸出自己的魔爪蹭一蹭。那个位置极其欲，她吻过，清楚上面每一寸纹理。 「庭姐睡了，我来你这洗澡，洗完我要去片场接泽泽。」姜西移开视线推门进来。 「泽泽是谁。」陈鹤予在姜西身后关门。 「泽泽是我主管的儿子。」姜西好像忘记介绍他们认识了，昨天也没有一起吃饭，「你还没见过我主管吧，她感冒了，不然今晚可以一起吃个饭。」 陈鹤予从浴室拿出吹风机，腾了地方让姜西洗澡，自己在房间吹头。也不用怎么吹，温风吹个半分钟就可以了。 「见过。」吹风机放在桌上，他抬手擦头，擦的很随意。 陈鹤予说：「你玩摩托那次我找不到你，小仟带我找过你主管，她说你吃饭前出去上厕所人没回来，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后来跟我们一起查过监控。」 姜西那时候脑袋发涨，人晕晕乎乎的，在热闹的宴会现场根本待不住，但事后也真心觉得不好意思，和陈庭说出去之后也没再给她发条信息告诉她已经走了。 她其实在酒店楼下徘徊了很久，没去处，也不知道蒲利江和陈鹤予要谈些什么，烦躁的情绪让她很想找个突破口，恰好边上有一对母子穿着泳衣裹着浴巾从她身边路过，穿过大堂，去了酒店外面的沙滩，姜西这才想起孙思敬给她预定过水上项目。她什么也没准备，直接过去了。 「泽泽就是那个拔人腿毛的小鬼？」陈鹤予手里举着吹风机悬到一半，又放下来，「你刚说他在哪？」 姜西讪讪，泽泽在她面前明明就是小天使，哪有拔人腿毛的怪癖？ 「他也拔你的了？」姜西有点想笑，视线往下，盯住浴袍之下露出的小腿，看起来是和多数男人差不多的样子。 陈鹤予脸色有点冷：「没有，我躲开了。」 「是吗？」姜西半信半疑。 姜西火速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她寻常爱穿的紫色紧身打底中袖，下身是一条胯小裤宽的做旧版蓝色牛仔裤。头也洗了，她包着浴室里的毛巾出来找吹风机。 陈鹤予还穿着那身刚洗完澡套的那身浴袍，斜坐在床头，背后垫了个枕头，单手横着他那部黑色的手机。 在姜西出来之前，他一直都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但在姜西出来之后，他神色未改，只是视线换了个地方。 美好，曲线曼妙，小腹平坦。就是裤子太宽了。 姜西双手捂着捲住湿发的毛巾，睨了陈鹤予一眼，「你怎么没换衣服。」 姜西说：「等会儿你不陪我去片场吗，我得去接泽泽。」 「不用了。」陈鹤予把手机界面转过去给姜西看，「我看小仟带他带的挺好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小仟是他爸。」 姜西松了头上的毛巾，湿发散落下来，阵阵水果的香甜味瞬间洒满整个房间。 她在床边一大跨步跨上床，紧挨着陈鹤予盘腿在他里侧坐下，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画面里，是第三者拍的录像。 布景的大棚，崔栩仟穿着原野绿色短袖刚刚结束阶段性的拍摄，他从正中间的舞台上下来，泽泽在台下使了劲儿的给朝着自己走来的人鼓掌。 崔栩仟叫泽泽「小孩儿」，泽泽叫他「哥哥」，崔栩仟蹲下来，一把抱起泽泽，忽然对向镜头：「来，我们给妈妈拍张照……」 「我看他在那里玩的挺开心，不用接，他们拍完了小仟会带他一起回来。」 视频播放结束，姜西看着中心的播放键陷入沉思，她喃喃的嘴里嘀咕，「不好吧。」颈窝忽然一阵热气拱上来。 她本能的往后一躲，后脑被宽掌擒住，陈鹤予温热的唇贴上她刚洗完澡带着湿意的唇，柔软相抵，他吻得耐心又温柔，身上那件浴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褪了，姜西手扶在他两边宽肩。 察觉到浴袍来到了她身后，陈鹤予轻轻将她放倒，浴袍裹住她的湿发，也盖住她的眼。 姜西在黑暗中双手捧住他的脸，送到自己耳边。 陈鹤予凌乱无序的吻之中，悄悄在她耳边落下一个，他食指摩挲在她耳，含着从未有过的暧昧笑意，问，「怎么这么湿？」 姜西要去掀盖住她眼睛的浴袍，被陈鹤予按回去，他不急不慢补充一句：「我是说你的头髮。起来，先把头髮吹了。」 第六十四章 [vip] 两个人最终还是去了片场。 为了拍摄临时搭建的摄影棚, 开了三架立体空调仍旧闷热，现场的工作人员担心大家中暑，下午的时候特地准备了冰绿豆汤, 小小的一碗，盛在一次性的透明碗里，一半是绿豆，一半是汤。 姜西在片场角落的一架躺椅上找到了泽泽，位置很僻静, 但是离空调近, 崔栩仟还在继续拍摄，这里有他的助理守着。
第136页 泽泽身上盖着一件墨绿色的衬衫, 看样子像是崔栩仟的衣服，姜西凑近悄悄看了一眼泽泽, 额前的齐刘海侧到了一边，睡容香甜, 她蹑手蹑脚的走开找了个空位置坐, 陈鹤予也过来。 明星果然是最受注目那一个, 这个现场所有最亮的几架大灯都罩向幕布前的舞台，导演坐在摄影机后面, 几台显示器呈着崔栩仟在台上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现场只要是手里没活的人, 几乎都将导演身后的位置站满，如果这里不禁手机，大家估计人手都举着一部手机录下崔栩仟的所有。 姜西和陈鹤予坐在摄影棚的边缘位置，一人一个小板凳, 面前摆着大半箱没有分完的绿豆汤。 姜西忽然抬起手, 两只手笔了个数字「7」对在一起, 移动向右眼，透过框框对着陈鹤予假拍，「好可惜，艺人天生万众瞩目，我家哥哥这样隐姓埋名的大专家只能在这里陪品牌方坐小板凳。」 陈鹤予看了她手比划的相机几秒，态度十分好的配合她看镜头，唇角向下，下巴微抬，面无表情的伸指笔了个「耶」。 姜西满足的笑了下，放下手，有些感慨道：「我挺好奇小仟怎么会想去当明星呢，他出道那年刚上大一吧，他大学念的是什么，我好像搜过…c大的环境学？」 c大是双非一本，招牌专业是外贸类，环境学在c大很冷门。 「嗯，他现在是c大环境学的活招牌，听说小仟走红之后，c大环境学每年的分数线直逼985。」 「这么夸张？」 「小仟当艺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从小表演欲就强，只不过家里不让他考艺术类的院校，他父母是生意人，多少希望他给自己留个后路。」 陈鹤予说，「你弟弟也念环境，他自己感兴趣？」 姜西当即摇头，「我爸推荐的，几个专业让他挑了一下，他最后选了环境。谈不上喜欢吧，你见过我弟就知道了，这个人虽然从小就学霸，看起来好像知道自己要什么，实际上无欲无求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现在的小孩儿不都很牴触父母做主选择的路吗？我弟就不是，他巴不得我爸妈给他铺好路，或者教他下一步怎么走。」 陈鹤予开了盒绿豆汤给姜西，「那你呢，你的专业受到你爸妈干涉了吗？」 姜西没想到陈鹤予话题一转问到了自己头上，接过他手里的绿豆汤，整个塑料碗在她手里晃荡。 她高考出分数的时候爸爸刚刚进局子，连院校专业的意见都来不及给，而妈妈一直在生气，怎谈干涉。 姜西心虚说：「他们喜欢管我弟弟，不喜欢管我，因为我不听话啊。」 「我看到过你房间里有考研的书。」住在她家的第一晚见过，后来没再看到了，几本翻烂了的考研书，页页做满笔迹。 「当时想考去西交来着，我本科专业是能源与动力工程，这个专业，西交是top one。我读书的时候很喜欢做top one。」 「没考上，还是，没去考？」 姜西敛唇低头一笑，「没去考，大四那年我已经在众达的汽车研究院实习了，工作很稳定，就没有想着继续考研了。」 姜西说谎了，陈鹤予一眼就知道。 她胡乱说话的时候要么理直气壮，要么眼神乱瞟，现在姜西喝下一口绿豆汤就往泽泽睡觉的方向看去，嘴里犯嘀咕，「……泽泽怎么还不醒啊，等他醒了我就带他先回去了，小仟这里不知道要拍到几点。」 姜西看了眼手机屏显示的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熟悉的场务过来打招唿：「姜西姐，今天拍摄很顺利，导演打算今天把所有内景都拍了，拍到凌晨也说不定。你们等会儿在这吃饭吗？吃我就多定两盒好吃的盒饭。」 场务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只比姜西小两岁，一口一个姜西姐，听得姜西以为自己比她大上七八岁。 「帅哥，你吃吗？」场务也问了陈鹤予一遍。 陈鹤予看了场务一眼，眼神挺淡然，转头问姜西，「你留这等小孩醒吗。」 「我和泽泽在这吃完饭再走吧，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们。」 酒店离这里不远，隔着一条政府修建的休闲亭，从海岸一直到酒店后面的商业街，整齐的一排亭子，每个亭子的座位都是镂空的竖排木凳，上面涂着黄漆。从这里穿过休闲亭走到酒店，最多也就十分钟。 「天黑了，我不放心。」 场务站在一旁看着小板凳上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个人，心想这该不会是小两口吧，她悄悄再次打断：「那盒饭……」 姜西抢在陈鹤予前回答说：「我要一份，他不要。」然后看着陈鹤予认真的说，「就到六点，你该回去了，七点天就黑了，等天黑了我更不用你陪。」 今天不带上小孩她是不会走了，陈鹤予回忆了遍过来的路，还算近，他回答场务，「给她订一份吧，我不吃。」 两个人又在片场转悠了会儿，姜西很好奇这里的幕布后期怎么做成片子里的动画。陈鹤予拍的东西从来都是实景，没接触过特效，他答不上来。 期间崔栩仟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下台喝了半碗绿豆汤，只挑冰凉的汤水喝，一口干下去，喝完之后化妆师立刻过来补妆，崔栩仟人站着，女化妆师高举着手在他脸上吸汗、扑粉。 「嫂子，我都和庭姐说过了会让人把泽泽送回去，她不放心，还让你跑一趟。」崔栩仟看了眼泽泽的方向，「哎，他都睡好久了，怎么那么能睡啊。」
第137页 姜西半倚着陈鹤予，手背在身后和陈鹤予的手勾住食指，心里还是有些惊嘆小仟妆后的样貌实在惊艷，和陈鹤予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陈鹤予身上稳重的气质似乎是因为年龄的增长与生俱来的，而小仟身上的少年气完全是他这个年纪的特质，伴点孩子气，因为年轻，脸上好像永远写满了希望。 只不过现在，他说话三句不离泽泽，倒让姜西觉得他有些老父亲的既视感。 「没事，我们本来就打算过来看拍摄，接泽泽是顺便。」 「哥什么时候走？」崔栩仟叉着腰问。 陈鹤予看了眼手机才发现个未接电话，姜西替他回答：「我让他六点走。」 陈鹤予握着手机：「我给蒲老师回个电话。」 电话里，蒲利江的语气与今早见面有很大不同，他嘆了很长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转达陈鹤予他后来与kirkman医生的通话内容。 「你没有吐出来才是最危险的事情，鹤予，我和kirkman都不贊成你继续留在这里了。」 蒲利江耐心的分析：「这里没有完全稳定的电源，谁都保不了哪天你住的地方电路坏了或是灯泡灭了，这么大个酒店都能停电，你让我对姜老太那个艺术馆放心？岛上不一样，那里有最稳定的电路设备，有你復检所需要的一切条件，有最专业的医生团队上岛给你最完善的治疗，你会好起来的。」 「前提是你配合治疗，当然，我想现在你肯定不会拒绝kirkman的脱敏计划，现在心里有牵挂了吧，我和kirkman提到小西的时候，他也很兴奋。」 陈鹤予静默片刻，很冷静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表明态度：「我答应过姜西，不会走。」 「你不走我就把后果告诉姜西！难道她会想看着你死吗？」蒲利江在电话里吼，又是这样，提到治病，他又不听劝！ 蒲利江的耐心瞬间消散，一字一句在电话里警告他：「再发病一次你会没命的，你也别再擅作主张把你房间里的灯关了试试，这几天我会让小西看好你，其他的，跟我回岛的事，我暂且不和小西提，你自己和她早说清楚，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小姑娘正儿八经和你谈个恋爱，你别让她没了男朋友。」 电话挂断的时候，姜西从影棚跑了出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髮束了起来，紫色圆领口上方，蓝色那枚水柱项鍊在她瓷白的肌肤阴沉下尤其显眼。 「陈鹤予，刚我爸给我来电话了！」 姜西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兴奋，「现在是夏令时，他那边才五点，他说他一晚上没睡好，特别想给我打一通电话，我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刚刚就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诉爸爸了，他说姜戈现在还在过暑假，他们在美国也是闲着，这几天买到机票了就回国来看我们。」 姜西抓住陈鹤予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摇晃他的胳膊，软软的声音在撒娇，「陈鹤予，我想过了，等这边的工作结束，我们马上回临州，把蒲老师也叫上，等我爸妈和姜戈回来了，我们和他们说结婚的事好不好？」 姜西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陈鹤予，我想和你结婚，越快越好。」 第六十五章 [vip] 加利福尼亚州西海岸有一座蒙特雷湾, 海面以下有一座规模可与科罗拉大峡谷媲美的深海峡谷。陈鹤予第一次见到这项海底奇景是在他成年那年，不是亲眼所见，是在某节大学课堂上, 教授在液晶屏上投放当年他跟着一支探索队坐潜水器下水利用新型高灵敏相机拍下的深海影像。 蒙特雷湾国家海洋保护区是保存最原始自然状态的海洋保护区之一，除了北美最大的水下峡谷，美国最大的海藻林也位于此，海底茂密的珊瑚森林垂直而立，可见鱼虾蟹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环绕, 再是往下, 200米的时候海底已经漆黑一片，探索队打开潜水器的灯, 无数陌生未确定的生物物种等待寻找…… 课堂上都是学者少年，陈鹤予因着父母便利见过的海景已经在同龄人里算多, 即便他后来学会深潜之后也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和海底奇观，但那堂课上给他留下的印象至今深刻。 因为太过奇妙和美好。 他至今未去过蒙特雷, 那是仅存在幻想中的美好。 那句话直到三分钟后还在他脑海迴荡。 结婚？她和自己吗？ 姜西是真的开心, 手里不知道哪里抓来的一把薄荷糖, 她拆了一颗塞进陈鹤予嘴里，又给自己拨了一颗, 含着糖满心欢喜说：「还不知道姑婆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没关心, 姑婆他那么那么喜欢你，等她晚点回来了，我们再正式的和她吃个饭。还有啊，你虽然见过清越几次, 我们也没好好的一起吃个饭对不对, 清越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她谈恋爱的时候都会让男朋友请我吃饭，我们也请她吃一次吧，她喜欢吃日料自助…你好像不爱海鲜，没关系，那我们吃别的……」 姜西喋喋不休，意识到自己讲太多的时候是发现陈鹤予嘴角没有半点笑意。 那颗薄荷糖被他安静的含在嘴里，好像在品尝索然无味的东西。 姜西看着陈鹤予，他闷声不说话，以为自己太突然吓到了他，亦或是擅自主张太早和爸爸说了他的事情…好像是有点着急，只知道他祖籍上海，他的爸爸目前定居加拿大，还不知道他在国内的还有哪些亲人，是不是和他家人先见个面比较好？
第138页 还是，她这么突然提到结婚，他害怕了？觉得太早？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确实吓到了，前一秒他还在考虑走和留，走的话，要走多久。 陈鹤予抬手摸摸她的头，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有什么动作。 kirkman是陈鹤予的主治医生，是全球最知名的精神科专家之一，也是蒲利江唯一信任的医生伙伴。 kirkman从一开始就说陈鹤予迟迟不好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自身缺少一个精神支柱，母亲离世让他这么多年的信仰崩塌，他缺少支撑他走出这片黑暗的一个物，或是一个人。所以，当陈鹤予告知蒲利江他曾经在艺术馆尝试关灯十五分钟没有吐过之后，蒲利江从未有过的兴奋，以为看到了希望，那片希望来自于姜西。 跨国时差，蒲利江终于和kirkman通上了一通电话，最后电话的结论，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趁着这点进步开始治疗，他最终痊癒的结果非常理想。但如果他依然拒绝治疗，那么下一次的发病绝对会危及生命。 他的生理反应表现就是呕吐，吐出来了才能好过，吐不出来呢？ 难受，噁心，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太快了，你父母会以为我不靠谱，就花了几个月时间就把他们的宝贝女儿骗到手，还要结婚。」 陈鹤予弯唇勉强一笑，看上去没多少开心。 姜西有那么点失望，宽慰他：「当然不会，是我追你的。」 陈鹤予嚼碎嘴里那颗糖，冰凉的甜味逐渐让他回神，他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这时，棚里有个人跑出来找姜西，说泽泽醒了，醒来就哭，崔栩仟正在拍摄顾不上泽泽，崔栩仟的助理拜託他过来找姜西过去。 陈鹤予忽然牵住了姜西的右手，细细的手指握在手心，姜西回头看了陈鹤予一眼，眉梢一挑，「怎么了？泽泽既然醒了，我们一起回去吧，你在门口等等我。」 「嗯。」 姜西用左手拍拍陈鹤予的手背，右手的指尖从他手里抽出来，陈鹤予的心里瞬间落空，万物都在下坠，他看着姜西小跑离开的方向，好像看见她进入了一个没有光的黑洞，一时之间，他双眼迷离，忍不住阖眼缓，等再睁眼的时候，影棚门口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走，已经看不见那抹紫色影子。 五分钟后，陈鹤予在门口大厅接到姜西的电话。 「泽泽要留在这里和小仟一起吃过饭再走，小仟还在拍东西，恐怕还要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回酒店了我来找你。」 「路上小心。」 崔栩仟拍到七点才结束这一场的进度，演职员休息吃饭，期间姜西心神不宁，场务给姜西送盒饭的时候，她茫茫然接过手，一时没打开。 崔栩仟和泽泽面对面坐在一起，见姜西捧着饭盒放在腿上没动，崔栩仟提醒她，叫了声「嫂子」，姜西疑惑投去眼神，崔栩仟问她，「你怎么不吃饭啊？」 姜西哦了声，才开始手上有动作。 盒饭的密封信性好，盒饭盖紧密贴合在盒子上，她坐在演员休息区的椅子上，使了劲儿在掰盖子，却怎么也掰不开。 崔栩仟觉得她不对劲，手有气无力的，人站起来说，「嫂子，给我我来吧。」 「啪嗒」一声，姜西终于打开了盖子，只是用力过勐，饭和菜全部倾倒在她的牛仔裤上。 崔栩仟的助理就坐在姜西对面，忍不住「嘶」一声，狂扯纸巾递给姜西擦裤子。 姜西道歉，「不好意思，浪费大家一份饭了。」 崔栩仟人还站着，也扯了大把纸巾递给她，「没事儿，盒饭只多不少，我再让人给你拿一份。」 崔栩仟的助理起身去给姜西拿饭了。 姜西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挤墙上的洗手液好好搓了一遍，牛仔裤上只有大腿上有污渍，除此之外，她慌乱站起来的时候饭菜掉到脚上，帆布鞋也脏了。 姜西不爱洗这种东西，抽了张纸把手擦干，摸出手机搜这附近的洗衣店。 回到摄影棚的时候崔栩仟已经吃完了饭，重新投入拍摄了。他吃的不多，蔬菜吃光了，米饭几乎没动，对比泽泽吃的，居然还是泽泽吃的比较多。 心里感嘆了句艺人保持身材真不容易，姜西朝泽泽伸出手，「这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妈妈发消息在问我了，她一直等你回去呢。」 蘑菇头泽泽笑眯眯的抿唇笑，朝姜西张开双手。 姜西惊讶：「要抱啊？」 崔栩仟的助理说：「小仟陪他的时候几乎没让他脚落过地。」 泽泽挺轻的，姜西一把抱起泽泽，泽泽像只小考拉一样搂住姜西的脖子，他们走的时候导演刚刚喊卡，崔栩仟在幕布前一个劲的和泽泽姜西挥手。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出了大厅，闷热的湿意像热浪一样扑过来，姜西抱着泽泽一会儿就出汗，泽泽主动下来要走。 远处的海面隐在夜色里，一阵一阵的浪潮声像规律的脚步，近两年来，借着那部纪录片的名号，对芜周岛旅游业的发展促进不是一点半点，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有的只是岛屿规划开发之后新造的新型建筑，除了温爵仕，周遭的大片店面、商业街都是政府新开发的产物，不过因为造得慢，店铺只开起来没几家，后面的商业街更是连招标都没有开始。 朝南是沙滩，路过海上游乐项目的时候姜西和泽泽还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姜西说，「泽泽要是喜欢，等妈妈身体好了，我们一起过来去坐香蕉船。」
第139页 泽泽回头看向姜西，「那我们叫上小仟哥哥吗？」 「泽泽这么喜欢小仟哥哥呀？」姜西惊讶，崔栩仟的魅力难道是男女老少通吃？姜西晃了晃牵着泽泽的那只手说，「小仟哥哥很忙，而且喜欢小仟哥哥的人很多，如果小仟哥哥来这种地方玩，会很困扰的，因为会有很多人过来打扰他。」 「还有别人喜欢小仟哥哥吗？」泽泽低头，看上去很失落，「我以为只有我妈妈喜欢小仟哥哥。」 泽泽说：「姜西阿姨，我在我妈妈的电脑上看到过小仟哥哥的照片。」 姜西说：「小仟哥哥是明星，我们公司呢想找他做汽车的形象大使，阿姨的电脑里也有小仟哥哥的照片。我们是喜欢他，因为希望他能和我们公司合作呀。」 「是吗？」泽泽半信半疑。 前面就是长亭，上长亭要上台阶，姜西抬着泽泽的手臂扶他，「来，泽泽小心，跨上去。」 沙滩上人群的喧闹声格外热烈，姜西浑然不知他们身后有个男人从摄影棚出来后跟了他们一路，直到现在，男人知道，机会到了。 忽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推在泽泽的背上，小小的孩子要不是有姜西牵着，额头早就磕向了亭子中心那面方桌，姜西瞬间收紧了自己的手，将泽泽牢牢牵住，慌乱的转身，把泽泽护在身后，然后看到了一个衣着破旧的男人，他戴着看似污泥里拔出来的鸭舌帽，脸上是黑色的棉口罩，姜西看不清他的眼睛，问他：「你是谁」。 声音有点哆嗦。 泽泽「哇」一声在姜西身后大哭。 男人一步一步逼近姜西，一直将她逼到亭子的角落，姜西侧头，低头看了眼泽泽，忽然松开泽泽的手，把他往旁边一推：「泽泽，快跑！」 然后她直接冲上去抱住男人的手臂，一步一步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拖，「泽泽，跑回酒店，快跑过去！」 男人的目标不是泽泽，他对泽泽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他一开始的目的似乎就是想抛开泽泽这个障碍物来找姜西，姜西在男人的帽檐下搜寻他的眼睛，再向下看他的肩……是那天在酒店门口看见的工装男人！ 「……是你？」 她不敢大声唿救，怕激怒男人对泽泽不利，男人反手擒住姜西的双臂，她柔弱的力气根本无法反抗，脏手摸上她的后背，起初只隔着衣服摸，后来直接把她的衣角从牛仔裤中扯出来，干裂的手指像一颗颗碎石子碾在她背上。 姜西拼了命挣扎，扭曲着腰，「神经病，放开我！别碰我！」 她挣扎之中听见泽泽的哭声还在继续，四岁的小孩完全被吓住，腿根本挪不动，他一边哭一边叫「姜西阿姨」。 「泽泽，你快跑啊！」姜西吼出来。 「你到底是谁，不要碰我！」 男人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专注着行动，他手顺着她细腻的背往上，很快摸到了内衣锁扣。 姜西在绝望之中奋力一挣，逃脱了男人的禁锢的手臂，一男一女对立而站，男人又要扑上来，姜西抬腿狠狠朝他下体的位置踢去。 可惜男人反应太过敏捷，侧身一偏，姜西只踢上了他的大腿外侧。 他又冲上来，姜西看了眼泽泽，心里一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往亭子的另一边跑去。 跑进摄影棚，跑到那里，如果速度够快，她就安全了。 她大步跑下台阶，后背发凉，有人追逐的恐惧感像是一场无助的逃脱。 她只跑了两步，忽然泽泽的一声尖叫声叫停了她，姜西顿步回头，男人根本没有跟上来！ 是她盲目中做错了选择，他没有追过来，他拿泽泽当筹码，他一把抗起泽泽狂奔，往那片暗得没有任何路灯的商业街跑去—— 姜西追上去，一长片亭子跑到尽头就是商业街的入口，这里没有任何店铺入驻，一眼望去没有一站灯光，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男人抱着泽泽跑上商业街中心的电扶梯，没有电，他一步一步蹬蹬蹬跑。 姜西离他很近，几乎只要伸手的距离就能抓住泽泽朝姜西伸出的手，姜西从来没有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哭着求他：「放下泽泽，我跟你走，他是个小孩子，我跟你走……」 人在恐慌之下手脚都是软的，姜西迈到扶梯的一半就觉得自己浑身没了力气，眼睁睁看着男人扛着泽泽跑到扶梯的尽头，然后朝着一个无比黑暗的方向进入，不见。 「泽泽！」 这么热的天，凉意贯穿她全身，她无比惊慌的一声声叫着泽泽，手脚并用的攀上了扶梯。 弯弯曲曲的长廊，紧闭的店铺门，空空荡荡，再无人回应。 …… 很快，警笛声贯彻这片商业街，因为商业区的没有通电，监控难查，警察只能包围这片街区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找。 陈庭在警察之后到，她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头髮因为刚从床上爬起来，完全凌乱得像个疯子。 如果泽泽找不到，她真的会变成一个疯子。 陈庭僵硬的一步一步出现在商业街扶梯口位置的时候，坐在最后一节扶梯台阶上的姜西忽然瘫软在陈庭脚边，她捧住满脸的眼泪，「庭姐，我对不住你，那个人的目标是我，我没想到他会带走泽泽，我对不起泽泽，我对不起你……」 陈庭一声都没有吭，暗夜里，她仰着下巴，脸色煞白，在扶梯之上二楼的位置扫了一圈，很冷静的说，「就是这里跟丢的吗。」
第140页 姜西还是捧着脸，在手心里点头。 陈庭站了很久，姜西蹲了很久，警察来来往往，跑上跑下，似乎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凌晨一点，摄影棚里的演职人员完成所有的拍摄，大家都是习惯熬大夜的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还算精神。 崔栩仟下台之后先去上了个厕所，化妆师在卫生间的门口等他，崔栩仟出来了，化妆师问：「小仟，要不要卸了妆再走？」 「我直接走了。我手机呢？」 「在小洲那里。」 崔栩仟找到助理拿手机，按了下锁屏键，没按亮，再多按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助理主动从包里摸出充电宝递上，刚开机，陈鹤予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崔栩仟莫名其妙的接了电话，「哥你这么晚还没……」 没等崔栩仟说完，陈鹤予打断他，「姜西呢，还在你那里？」 「哥你在说什么啊，嫂子吃过晚饭就带泽泽回去了，她没跟你说？会不会回自己房间了。」 「没有。」陈鹤予下楼敲过门，没有，连陈庭也不在。 两个握着手机的男人不约而同在内心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嘴上都没说，崔栩仟看了眼助理，对着电话里的陈鹤予说，「我回去找找，你等我消息。」 工作人员还在棚里收拾，崔栩仟和助理最先离开，两个人走到亭子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往北商业区那边有警车，所有的警车都亮起了车灯，将商业街围了整整一圈。 警戒线拉起，崔栩仟和助理被拦在外面，但是他们看到了站在中心位置的姜西和陈庭。 两个女人似乎只能靠流眼泪来发泄，年轻的警察过来安抚，送来两瓶矿泉水，二人都是摇头拒绝，陈庭还在发烧，脑袋昏昏沉沉，眩晕之极踉跄了两步，人在往后倒。姜西察觉到，本能的伸手要去扶边上的人，只见一个穿着原野绿色短袖的少年出现在陈庭身后，稳稳的扶住了她。 「庭姐！」 「陈庭？」 陈庭晕过去了。 崔栩仟和陈庭坐在警车的后座，左右两扇门大开着，陈庭半靠在崔栩仟怀里休息，她昏昏醒醒，醒来的时候都是在找泽泽。崔栩仟牢牢握住陈庭的手，巴不得她睡下沉沉一觉，醒来的时候泽泽已经找到。 又两个小时过去，通过监控的排查，警方终于掌握了线索。 陈庭所在警车的车门被敲响，有位警察提醒他们两个人关车门，现在，马上，去后山。 后山不是山，是芜周岛最陡峭的崖，崖的一侧是陡坡，而另一侧，紧贴大海。 姜西所在的警车开在最前面，后面整齐一排跟了四辆警车，姜西坐在副驾驶，手指无措的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掰断。 「姜小姐，你冷静一点，记住等会儿下车了第一时间和他谈判，问他是谁，问他目的，我们都会保护你。」 姜西从嗓子眼最深处卡出一个「好」。 前方完全是昏暗的路段，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角落，路面崎岖不平，姜西坐在车里颠得想吐。 半小时后，五辆警车发现目标，横成一排，远光灯齐齐打亮。 姜西和陈庭都在车里看到了崖边站着的男人，而男人手肘禁锢下的——是泽泽！ 「泽泽！」 姜西和陈庭冲出车门对着男人的方向喊，警察齐刷刷抽出警枪，对准男人：「把人质放下！」 泽泽原本哭哑了嗓，这下看见这么多警察，还有站在警察身边的妈妈，忍不住，哭声划破暗夜长空，撕扯着嗓子喊陈庭：「妈妈救我！」 「不许哭！」男人喝声，泽泽在他的威严之下啜啜泣泣，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 「你不要动泽泽，孩子是无辜的，你是谁，你的目的是我对不对？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人不会伤害你，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好不好？泽泽他太小了，他还是小孩子……」 姜西主动和男人沟通，此情此景之下，身后有中国人民警察，她有了些底气，一步一步向男人靠近。 「没错。」男人的声音是陌生的，姜西确定她不认识他，「我的目的的确是你，姜西。」 早在泽泽被带走之后，姜西就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她人生二十五年除了举报过自己的父亲入狱，还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男人冷哼一声，一字一句质问姜西：「——你还记得众达汽车研究院的第七任院长，陈铭吗？」 陈铭，原众达汽车研究院副院长。 姜志滨，姜西的父亲，众达汽车研究院第六任正院长，因2013年尾气排放超标案被临州一女高中生姜西实名举报，获刑两个月，故由副院长陈铭继任众达汽车研究院正院长一职。 后经过调查，姜志滨参与2013年尾气排放超标一案证据不足，经深入调查，现任众达汽车研究院院长陈铭为本案作案嫌疑人。 姜志滨无罪释放。 陈铭在入狱后两个月后因病病故。 「你是陈铭的儿子？」 姜西忽然有了那么一个印象，陈铭儿子自小国外长大，她没见过几面。 对方冷笑一声，「是，我是陈铭的儿子！姜西，你好大的脸，连你亲生父亲都敢举报，最后害得我爸替你爸入狱，还害的我们全家最后都没见到我爸一面！」
第141页 「原来是你，我明白你要找我的目的了。」姜西理智渐回。 「我知道大家对我当年的举报有很大意见，也希望你清楚，我当年举报的是众达这件案子本身，不是我爸爸这个人。我爸入狱之初我也很难过，可我宁愿看他丢了研究院院长这个位子也不希望他给众达抹黑。」 「陈叔叔病故我很遗憾，可你作为他儿子你知道你爸爸早就生病了吗？即便这两个月他不在监狱，你人又在哪里？美国？新加坡？」 「贱人，还在为自己狡辩，他们都是为了众达付出一辈子的人！是你让他们声誉扫地，是你！」 「就是你毁了两位众达的院长，就是你没让我见到我爸最后一面！我，我要把你儿子丢下去！」 崖边的男人情绪完全失控，手肘越发收紧，姜西尖叫：「泽泽不是我儿子！——」 陈庭亦是扯着喉咙吼出来：「那是我儿子，那是我儿子！——」 来不及了，「扑通」、「扑通」两下，男人手肘勾着泽泽毫无留恋的往崖一侧跃下。 「泽泽！」 「泽泽！」 所有人都往崖边冲过去，警察提醒两个飞速奔过去的女人，「小心！不要靠近崖边！」 陈庭要往下跳，被崔栩仟牢牢抓住手臂，「陈庭，你冷静点！」 陈庭疯了似的在说：「我不冷静，我不冷静！我的泽泽！」 有一名水性好的警察率先跳了下去，另外几名警察往坡度小的地方走下去，寻找最佳的位置搜救。 消防队在路上，海上搜救队在路上，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唯一一名跳下海的警察没把泽泽救上来，那么泽泽一定会没命的。 匍在崖边，不敢再往下看，这么高的高度——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惊唿声中，只见一个身型修长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现场，警车的车灯照耀下，男人突然越过姜西身侧，毫无迟疑的在她身旁往下一跃——投入海里。 他懂得最佳的跳跃姿势，剎那间海面水花肆溅。 水花平静之后，是死一样的海面。 海里现在有四个人，兇手、泽泽、警察，还有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陈鹤予。 姜西一个腿软没站住，连同陈庭一起跌坐在地上。陈庭在她耳边撕心裂肺的拉长着喊:「泽泽！你回来！」 姜西眼泪淌个不停，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下来，她今天穿着牛仔裤，两只膝盖的位置正好是破洞，都露在外面，这下跪在崖面，细碎的石子直接钻进她的皮肤。 崔栩仟一心只能顾好陈庭，有名警察从坡下上来，正要问他们刚刚跳下去的人是谁，却见姜西跪在地上，指甲扣在石子里，一寸一寸的往崖边挪。 警察勐然上前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冷静！冷静！」 崔栩仟担心的在叫她的名字，姜西疯了似的甩开那双控制住她的手，她尖叫道:「他有黑暗恐惧症！他下不了海了！他不能去救人，他会死的！」 第六十六章 [vip]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陈庭听到这句话更是两眼一昏，继而更惊恐的叫起来。 陈鹤予跳下去无疑是送死。 同一时间，警笛声、急救车鸣笛声沿着坡越来越近, 搜救队带来的大灯照亮了整个海面，坡下有专业人员、警察、消防队陆陆续续下水，在崖边的陈庭和姜西趴在地上死死盯住海面，忽然听到坡下有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喊道：「上来了，人都上来了！」 人都上来了。 姜西和陈庭分别挣脱警察和崔栩仟往坡下跑去。 他们人没看到, 更先听到了野树遮挡下泽泽边哭边咳的声音, 几个人顿时心放下一半，踉踉跄跄的往下跑, 崔栩仟过来扶住腿虚的陈庭，提醒姜西：「嫂子你慢点！」 慢不下来, 她迫切的希望这一片坡度是她能为陈鹤予跨过的唯一阻碍，她一脚一脚踏得用力, 绕过斜角处大片的野树, 终于在昏昏暗暗的浅水区边, 看到了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泽泽，还有站在泽泽边上浑身湿透的陈鹤予。 姜西第一次在黑夜看见陈鹤予, 月亮高挂在辽阔夜空，陈鹤予的侧脸逆着救援灯的光, 他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有警察递上一块干毛巾给他，他点头单手接过，在眼睛上一抹。 下巴还在滴水, 浑身都在滴水, 众人的目光之中, 姜西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冲上去紧紧抱住陈鹤予的腰，感受到他身上的海水一点一点将她胸前的衣服浸透，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感受到他僵硬在原地没了动作，好久，他才扶住姜西的肩膀，力道很轻的推她，「先别抱，身上湿。」 姜西想起那天她玩海上摩托回来，也是一身的海水，他抱着她根本不松。现在这一刻，她差点失去他，怎么可能愿意放手。 跳海救人的警察没事，泽泽坐在递上咳嗽，陈铭的儿子比较严重，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做心肺復甦。 这里有很多救援队的人，有很多警察，有消防队的人，所有的人几乎将他们围城一个圈，要么在关注医护抢救的情况，要么就是在看姜西这边。 「好了，」陈鹤予却在她耳边轻笑，似乎是笑重了，鼻腔还有海水，紧接着咳了一声:「不怕人说闲话？这里有很多人在看我们。」 姜西抱住陈鹤予，余光里都是泽泽，陈庭把泽泽抱起来，崔栩仟在边上摸着泽泽的头，哄着。
第142页 「你把泽泽救起来了。」姜西哽咽。 他从鼻腔里发声：「嗯。」 「你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贸然往海里跳！」 这是凌晨四点，夜深到接近黎明，他跳下去的是他不敢再下的海，他生病三年有余，他已经整整三年没有下过海，他怎么敢？ 湿发上的水又往眼睛里流，陈鹤予又用干毛巾抹了把眼睛，说，「如果掉下去的是我，你是不是也想跳下去？即便你不会游泳。」 是。她要不是因为腿软，不至于在地上挪。 姜西没说话，听见耳廓上方陈鹤予的声音继续在说，「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泽泽掉下去，泽泽的叫声我也听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救？在塘东虽然我和你也碰过一个小孩落水，那个小孩，我不是不救他，是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湖里站起来了，我没必要过去。」 「虽然，这次也不一样，我的冲过多过理智，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如果我下去了，应该能救下小孩。如果我不下去，很难说。」 姜西仰起头看着陈鹤予，月光下，夜色中，他模煳的脸更显清冷禁慾。 是啊，她在崖边望下去，底下一片漆黑，那位水性极好的警察毅然跳下去之后，身边的警察同事也紧张了，这么一跳救不救的上人来不说，自己也难保还能游得回来。可陈鹤予不一样，他虽然三年多未下过水，但所有身上每一寸肌肉的记忆细胞还在，大海是他的专业领域，他是巅峰。 他鼻樑上有水顺着淌下来，姜西伸手替他抹净，「你没事吗，不想吐吗，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一起去医院？」 另一边，嫌犯终于吐出一口海水，人活过来了。 急救车准备，嫌犯和两名警察一辆车，陈鹤予和泽泽一辆车，陈庭陪泽泽上了救护车，姜西和崔栩仟坐在跟去医院的一辆警车上。 凌晨的急诊室，夜晚医务人员紧缺，泽泽率先进去做各项检查，嫌犯被单独安排进一间抢救室，一批警察守在嫌犯抢救室外。 陈鹤予看着完全像个没事人，进的和泽泽同一间急诊室，医护让他先找一张空床坐着，稍作等候，等医生检查完前两个病人后再来看他。 姜西和崔栩仟后到，身后跟着两名警察，其中一名正是下海救人的那位。 下海那位是上了年纪的老民警了，查案经验丰富，他是土生土长的芜周人，遇到溺水案子通常都是第一个往下跳。 芜周岛上太过太平，绑架案得有七八年没遇到了，这次知道嫌犯人在崖边，他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旦嫌犯带人质跳海，他必然要跳下去救人。 不过这一次，他还是有些后怕。 车上，救人民警坐在副驾驶，回身问后座的姜西，「哎，小姑娘，刚刚那个救人的是你男朋友？」 姜西的视线全部放在窗外，她闻声回过神来，回答：「是我男朋友。」 民警贊：「小伙子，水性很好啊，一个人捞三个，要不是他，我估计都没命咯！」 刚刚在现场，姜西只顾着陈鹤予，确定他没事，再去看泽泽，两个人都没事她才放心，她完全顾不上了解施救过程是怎样的。 救人民警在车上说了一路，他说他干这行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以为自己要死了，天黑而且是在海里，没有视线可辨。跳海的冲击力已经让他的身体极速下沉，他奋力游回海面换气唿吸之后立刻搜寻嫌犯和人质——没有方向，当时是真的怕了。 泽泽和嫌犯都是陈鹤予捞到的，先把泽泽送上岸，再去捞嫌犯，最后又返回海里把民警拉了回来。 「哥好厉害。」崔栩仟听完民警描述沉默了好久，然后感嘆。 竟然来来回回有三趟，怪不得他站在那里喘成那样。 但姜西心里也越发奇怪，真的没事吗？她上次无心把房间灯关掉之后，他吐成那样，吐过之后一双眼睛都是血红色的，可这次，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没事她也担心。 姜西和崔栩仟还有两名警察匆匆到达急诊室门外，陈庭手里拿着手机从里面推门出来，与此同时，姜西包里的手机响了。 陈庭握着手机看到来人，挂断了正拨出的电话，她把所有惊慌写在脸上，站定在姜西面前，对她说：「姜西，你男朋友他晕倒了。」 不止是晕倒，里面乱成一片，医生讲的专业术语陈庭一句也没听懂，但隐约听到了「休克」两个字。 她和泽泽愣愣的看着所有医生都往陈鹤予倒下的地方跑去，然后听到医生朝她喊：「他的家属呢？他的家属在不在？」 陈庭才出来打电话给姜西。 「车上的时候还好好的，除了咳嗽厉害，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到了急诊室，里面还有一个正在抢救的病人，泽泽又小，手里没活的医生都先过来看泽泽，就让他在边上坐一会儿，谁知道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他突然就倒下了。」陈庭说。 两扇白色推门上方「急诊室」三个字刻在姜西眼里，她突然直直往入口的大门冲去，进门听见了生命监护仪时不时发出的「滴滴滴」声，如此熟悉，她和他的第一晚就是在听着这个声音共同入眠的。 床位边上的帘布拉了一半，另一半位置被医生和护士围着，姜西看不见躺在进门右侧正对着急诊护士台的第三张病床上的人，但是能看到医生的动作。
第143页 她心勐然悬起，紧随其后跟进来的崔栩仟也同姜西愣在门口，陈庭倒吸一口冷气。 医生正在做心肺復甦。 「肾上腺素，快！」在陈鹤予胸口做按压的医生突然吼道。 姜西望着那幕帘布晃动时隐约露出的人像，他笔直的躺在病床上，面上戴着氧气面罩，床垫用是一次性的医用纱布巾，他身上的衣裤还湿着，全是海水，将纱布巾浸透。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警员还在说，「我这正好有套干净的警服，等会儿给你男朋友换上，让人着凉了可不好。」 一念之间，生死一线。 「不可能…陈鹤予…」姜西今晚仅剩的力气几乎耗尽，她忽然不管不顾的往他的方向跑去，却不料人瘫软在地上，没等人扶，她很快站起来。 「姜西！」 「嫂子！」 陈庭和崔栩仟一併拉住她，姜西没站稳，「扑通」又跪在地，她拼命挣扎，拼命挣脱，「陈鹤予！陈鹤予！」 …… 人崩溃的时候毫无理智可言，姜西情绪完全失控，最终被护士请了出去。 从小顺风顺水，这一幕在电视里才见过的景象，竟然发生自己身上。姜西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些哭天喊地不愿意离开抢救室的人，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她要亲眼看着人在眼前，她唯独担心眼前的人等不及一句告别就消失了。 蒲利江得到消息很快赶到。 大概是在怨恨自己没有果断的早早带陈鹤予走，心里懊悔的不行，在楼道里吸完了身上带的所有的烟，他才回到急诊室门口。 「鹤予有消息没有。」蒲利江的嗓子烟燻后已经哑掉。 「血压恢復了，还在观察。」崔栩仟靠在座椅边上的墙上，回答蒲利江说，「嫂子刚进去过一次，人还没醒，等会儿准备转icu，今晚要重点观察。」 「说什么病因没有？」 「神经源休克，突发的，一些检查还在做。」 蒲利江一口长气嘆出，一点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了。 蒲利江看着愣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姜西，说：「小西，等鹤予情况稳定，我必须带他走了。我已经联繫了直升机救援，只要鹤予的情况符合转院条件，我会马上带他走。」 他说的话语气虽然不强硬，但完全不是再同姜西商量，只是在告知。 姜西抬头，睫毛上都是水，「…走…去哪里？」 「我联繫了上海的医院，先去上海的医院做诊断交接，然后我们会回岛上，鹤予的医疗团队和鹤予的主治医生都会随我们上岛为鹤予治疗。」蒲利江说，「今天也看到了，他的黑暗恐惧症不能再拖，今天这样的情况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也是最严重的情况，如果他今天发病的时候人不在抢救室，他可能不会被救回来。」 姜西低下头，特别没用，今天只知道掉眼泪。她的心悬了一晚上，以为能放下了，又开始狠狠刺痛起来。她还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无力感，什么也做不了。 转重症病房之前，陈鹤予醒了，姜西求医生求到了一面。 因为刚刚姜西在急诊室的失态，护士的态度并不好，只说：「不要影响到病人的情绪，你现在最好不要哭。」 「好。」姜西用力把眼泪擦干净。 所有人都没有陪着她上前，崔栩仟、蒲利江、陈庭，还有泽泽，都目送着姜西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往里数第三张的病床前。 此刻或许是属于这两个人最盛大的告别。 陈鹤予已经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蓝白色条纹，衣服被消毒清洗得有些年代感，可穿在他身上仍旧好看。他浅浅的唿吸打在氧气面罩上，壁上蒙上一层雾，淡去，又蒙一层，姜西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脸，比任何一次都要苍白。 手背上打了滞留针，盐水顺着滴管一滴一滴打进他的静脉，姜西坐在他床边的陪护椅上，很小心的握住他的手。 「小达的嘴最靠不住，他看见的东西肯定会和我说，所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吐过血吗。」 姜西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晚宾馆姜西无心关了灯，陈鹤予当着她的面难以抑制的呕吐过，后面也并不是吐过就好了，他胃痛了一天，回到艺术馆的以后，小达亲眼见血溢出他捂住唇角的指缝。 姜西说：「还有你来临州的第一天，你从游轮上下来，我撞倒你，你也是晕倒了，我把你送进医院，病房里我关了灯，你醒来的时候直接吐到休克。直到现在，我每一次想起，都觉得很对不起你，你那天差点死掉。」 「今天也是。」姜西说。 陈鹤予微微睁开轻阖的眼，沉重的眼皮艰难掀开，他看着姜西，抬手要去揭氧气面罩，被姜西按回去。 「难道你都不想好起来吗，你怎么敢跳下去救人，你怎么能那么自信…」 他胸腔震动，又咳一下，疼痛感来袭，陈鹤予痛苦的皱眉。 姜西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想趁着这点时间把话说话，她刚要张嘴说出告别，陈鹤予还是脱开她的手，把氧气面罩摘下，声音极其干涩的叫她：「姜西。」 「你爸的事，你自责到现在。」陈鹤予艰难的咽了下，继续道，「如果我今天没救起小孩，你这辈子还能不能好好过。」 他不是在问她。 如果他今天没救起泽泽，亦或是泽泽没被任何人救起，她后面的生活是怎么样？永无止境的自责，永远把自己困在「间接杀人」的圈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第144页 她摇摇头，陈鹤予也摇头，「我没反抗的力气了，如果蒲老师要带我走，就让我走。等我，养一个健康的身体给你。」 「从前的日子我没有一点盼头，今天听到你和你爸说起我们的事，其实我很开心，遇到你之后，至少我想和你结婚了，这就是盼头。」 「不要哭。」他抬手想擦的眼泪，擦不到，姜西把脸主动凑过去，陈鹤予笑了，两个人笑得都很难看。 「不要哭。我今天敢走，我就一定敢回来。」 姜西用力点头，每一个点头都是回应。 「我等你回来。」 我永远都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待他归来，便是王者 第六十七章 [vip] 蒲利江请来的救援直升机在出事当天清晨到达芜周岛第一人民医院外的停机坪。 陈鹤予当天转入医院重症监护室, 姜西和蒲利江还有崔栩仟都在监护室外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十点，医生通知蒲利江：病人生命体徵稳定, 符合转院条件，予以转院，转院途中要实时关注病人血压情况。 医院临海而建，住院楼朝南便是辽阔大海，楼下是种类繁多的绿植, 停机坪上有一排矮矮的椰子树, 姜西和崔栩仟在其中一颗椰树的阴影下静静站着，两个人的视线都在那架等候病人即将起飞的救援机上, 一时无言。 「嫂子，为什么不跟哥一起去上海。」崔栩仟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姜西。 斑驳的阴影在她脸上, 姜西抬头望着枝叶中透出来的光，忽然就很想念艺术馆后院的那几颗古树。她在后院盪着鞦韆, 陈鹤予如果不是背靠树站着, 就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和她说话, 有时候太阳大了，他站在边上会撑一把伞给她。 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久, 寻常小情侣做过的事情也不多，正值热恋, 眼下要离别，心里的酸楚只有两个人心里最清晰。 是舍不是断，她昨晚想了一夜，决定不跟去上海了。 她希望他安安心心治病, 不要再有牵挂。 大楼门口, 医护人员正推着轮椅出来, 树下站的两个人都望过去，轮椅上男人还戴着鼻氧管。 姜西死死咬住嘴唇内侧，极力忍住了要坠下的眼泪，说：「我和他都在心里告过别了，总要走的，就在这里走吧。」 姜西缓缓往后挪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声音已然带着哭腔：「小仟，帮我送他走吧，我好像没有勇气看着他进舱。」 …… 这一天，天空湛蓝，光洁得没有一丝一缕白云，救援机升上半空，朝着一个方向越升越高，越飞越远，直至不见。 姜西望救援机消失的方向，嘴唇微启，无声的说了声「再见」。 没有着急离开芜周岛，泽泽因为呛水，肺部有些许感染，这两天都在医院里消炎，姜西留在这里陪同陈庭帮衬，并且珍重和她道了歉。 陈庭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要怪自己，你心里比谁都难受，我没有怪你，泽泽更不会怪你，泽泽说你是他最好的姜西阿姨。」 「警察给我看过亭子那边的监控，我全部都看到了，你要诱犯人离开，你没有做错，是泽泽看到那人要去追你，跑回来抱住了他的大腿，所以那人一时慌乱，没办法才抱走了泽泽。」 姜西动容，牢牢握住陈庭的双手抵在额前：「庭姐，我要认泽泽当干儿子，你千万不要拦我。」 陈庭拍拍姜西的手：「你不提我也会说，你男朋友救了泽泽的命，也就是救了我的命，泽泽肯定是要认他作干爸爸的，你也一定是泽泽的干妈。」 陈鹤予离开芜周的第三天，姜西和陈庭带着泽泽返回临州，坐船之后转大巴，转高铁，姜西回到塘东老街已经是夜晚。 蝉声鸣鸣，老街的路全部翻新过，还未打扫，厚厚的灰尘满地，踏一步留下一个印。有几家老店已经开张，门口挂着木质招牌。 姜西路过花糕铺，老闆娘许久没见姜西，热情的叫住她：「诶，小西啊，这么晚了去艺术馆？你姑婆回来了没有？我前几天看她在群里发照片，她说她人正在福建，拍的那些照片好漂亮的诶。」 姜西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笑回：「老闆娘，我姑婆拍的好吧，技术看起来是不是大师级别的？」 老闆娘把手机拿出来给姜西看，一边滑照片一边说，「你要说这是她拍的我还真不信，这技术，比大师还大师！」 不是水下的照片，都是风景照，姜西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姑婆拍的，她一贯用这个色调拍风景。 「相机买得好，拍了都说好，老闆娘，我姑婆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喊她过来给你的店铺也拍几张，传到『大z点评』上，再写个优质评价，你到时候记得给置顶，一定能引流。」 「你这是个好注意。」老闆娘装了两盒花糕给姜西。 打开艺术馆展厅的门，穿过展厅，来到后院，姜西把行李箱立在一旁，两盒花糕卡在行李箱拉杆上，这里的灯都关了，只有后院上方这片夜空上的月色照亮，这里什么都没有变，贴着北墙的野竹，无规律生长的古树，西面是厨房和食堂，东面长廊的尽头是紧闭的那扇房门，陈鹤予的房间。 不是过年，不知道谁往他门上贴了个红纸的福字，看着像是毛笔写上去的字，隐约记得袁姐去年底的时候在老街上买过对联，写对联的老爷爷送了几张福字。
第145页 姜西不知不觉停在陈鹤予的房门口，手指轻轻触碰并不平整的那面福字，想起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们一帮人还在这里吃了一顿晚饭。除了姑婆，人都齐了。 现在姑婆没回来，她回来了，但是陈鹤予走了。 院子空落落的，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飘到姜西脚边，她微笑着，悄然蹲下，轻声呢喃：「大家都希望你好。」 时间过去一周，姜西得到芜周那边的消息，众达汽车研究院已故院长陈铭的儿子陈桢韦已经对自己的故意绑架行为供认不讳，伤害四岁人质已是事实，择日法庭将宣判处理结果。 其实网上对这件绑架案子已经热议有一周，社会性质恶劣且人质是四岁小孩是热度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起案件的救援中有被记录到崔栩仟的身影。 崔栩仟还在芜周拍摄，新闻记者媒体大批大批的赶去芜周蹲守在崔栩仟的拍摄地点和酒店外，为的就是要知道绑架案的缘由是什么，网上警方公布的理由侧面解读是「人际关系报復」，非常模凌两可，也有资深的记者了解到这并非是起单纯的人际报復绑架案，其中牵扯到的，还有2013年众达汽车尾气超标案。 有那么一天，姜西刷网上的新闻热搜，忽然看到了排在词条倒数第三位是【芜周一四岁小孩被绑架、众达】，她点进去，里面有网友在爆料。 【网友博主：#芜周一四岁小孩被绑架、众达# 大家不会真的相信是情感报復才把小孩子绑了吧，那个绑架犯不是芜周人，那个小孩也不是芜周人！绑架犯是原众达汽车研究院院长的儿子，那个小孩是众达总部某高管的小孩！细品，你细品，细思极恐。】 【网友1:博主什么意思我没太懂，所以有什么问题？那个小孩说不定就是绑架犯的儿子啊，不过如果真的是儿子，连亲儿子也下得了手还一起跳海了，我真他妈无语啊。】 【网友2:我想知道崔栩仟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他好像和小孩妈妈很亲密。】 【网友3: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院长儿子和女高管是一对，后来女高管出轨崔栩仟，还陪同崔栩仟来到芜周拍摄——院长儿子头顶绿光，偏激到绑走小孩威胁女高管，结果意外坠海！】 【网友4:勿cue崔栩仟。崔栩仟正在芜周拍摄，绑架发生地距离崔先生居住酒店500米，警方也说了路过的很多路人都来帮忙来，崔先生很有可能是路过。】 【网友5:等崔栩仟工作室回应吧，粉丝也不要在这里洗了，就你家哥哥干净是吧，他可是在案、发、现、场。】 【网友：……】 【网友n：大家别讨论了，博主在删评了。这个话题估计很快也要炸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姜西顺着一条条评论看下去，退出这条博文再一刷新，居然显示「该微博已被删除」。 她又退回到热搜词条的界面，清一色的家长里短，她单独在搜索栏搜了「众达」，再没有刚刚的讨论，评论一如既往的讨论车型。 当天下午，崔栩仟工作室发布一则声明，解释案发当天崔栩仟出现在现场是因为路过，发现被绑架的小孩是宣传片合作的品牌方随同出差带来的四岁儿子，所以一同参加了搜救。 至于是「哪一家」品牌方，工作室发布的声明中没有指明众达。 粉丝很快开始控评，崔栩仟大概还买了部分公关，营销号将网友的视线往「崔栩仟没有罔顾生命，积极参与搜救」的方向引。 一直到晚上，关于崔栩仟与这起绑架案的话题不断，崔栩仟在当晚也发布了一条微博。 「寂静在喧嚣里低头不语，沉默在黑夜里与目光结交，于是，我们看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可是，黑暗从来没有蒙蔽过任何一双的眼睛。」 微博一经发送，直上热搜第一。 与此同时，姜西在手机上也收到了崔栩仟发来的一条简讯。 「崔栩仟：嫂子，哥的航班刚刚从上海起飞，他别的没说，只让我给你带句话。」 「崔栩仟：这句话我发给你有点奇怪，我写下来了，我拍给你吧。」 半分钟之后，姜西收到了崔栩仟发来的一张图片，白色的a4纸，上面不长不短的两句话。 是陈鹤予要对姜西说的。 第一句话，陈鹤予说：能帮众达新能源汽车找到定位的从来不是小仟，是你。 第二句话，陈鹤予说：姜西，回研究院，做回科研。 作者有话说： 「寂静在喧嚣里低头不语，沉默在黑夜里与目光结交，于是，我们看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泰戈尔 第六十八章 [vip] 姜西回到芜周, 最先找的人是伍清越。 熟悉的医院，熟悉的住院部走廊，伍清越刚刚查完房跟在一帮前辈后面面, 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6号病房门口的姜西。 「我去，吓死我了！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伍清越刚说完，前面最近的两位实习生回头，她捂住嘴，拉着面无表情的姜西往走廊尽头走去。 姜西的脸色并不好看, 唇色淡, 眼圈黑，一双眼睛失了神一般, 空洞的望着逃生出口的门。门外就是楼道，玻璃窗透进的光打在楼梯转口, 黑白分届的阴影，她一直盯着。 「怎么了？」伍清越手里捧着病情记录本, 一只手搭在姜西肩上。
第146页 姜西眼里都是雾气, 她抬眼, 问道：「陈鹤予来过，是不是？」 伍清越一愣, 只以为两个人是吵架了，严重的话就是分手了, 亦或事陈鹤予的出院清单保存的不好被姜西发现了—— 「你们怎么了？」伍清越继续追问，「你这副样子好吓人，你要是不说，我又要给他打电话了。」 姜西摇摇头, 「他不会接, 他离开临州了。」 「靠！这小子抛弃你了？」伍清雨骂出来, 没等姜西解释，她所有火气都上来了，「我说呢，我说呢，人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把你骗到手还拍拍屁股就走了？欺负你没谈过恋爱纯情小姑娘一个吗？还有，就他那体格，之前人倒在路上被路人送到我们医院，看见我还要我千万不能不能告诉你他在这里住院了！人一清醒他就要把你的事从我这里刨问清楚，我以为他多深情！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走，人现在去哪儿了？」 伍清越一通话说完，愣的那个人变成了姜西，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伍清越，「……你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晕倒过，还来这里住院过？」 「原来没告诉你，看来还有点良心。」 「他为什么晕倒？」 伍清越不知道怎么解释，陈鹤予的病因非常复杂，如果当时请一位心理医生会诊，或许能解释得更清楚些。可惜当时陈鹤予并不配合治疗，一心要出院，他那次晕倒的原因和第一次入院的原因一样：吃了很多晕车药，当下可以抑制着某种情绪的发作，等药效散了，病情发作更加严重。 伍清越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通，单纯叙述给姜西听，姜西不等伍清越说完，两行眼泪直接从眼眶里滑了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的内侧，直到被伍清越看出不对劲，伸手掰开她嘴唇，伍清越瞪大眼睛，看见溃烂的内侧：「你咬自己干嘛！都咬出血了，你松开！」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清越。」姜西整个人无力的蹲下去。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病的这么严重，多少次生死一线，那次吃晕船药是为什么？是为了陪她去游轮晚宴，是为了哄她开心，他明明知道自己内心对山河湖泊的牴触有多大。 伍清越好像知道了什么，姜西根本不是失恋的痛苦，她是身心都被扎了一针又一针的痛。 病情记录本放在一旁地上，伍清越缓缓蹲下去，抱住姜西颤抖的双肩，「不哭，不哭。」 - 姜西终于在伍清越这里得知，原来陈鹤予早就知道姜西爸爸的事了。 伍清越嘆了口气，「他问我你为什么酗酒，我答不上来。他问我你弟弟多大个人了为什么父母都在国外陪他，我答不上来。他问我当年你举报你爸爸是不是个误会，我回答了，是，这当然是个误会，否则你这么多年在怪自己些什么？」 「谁不希望你好起来，我也希望你好起来，你和姜叔叔的隔阂本来就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深，是姜叔叔不想靠近你吗？是你，姜西，你因为自责，把姜叔叔越推越远，姜戈都多大个人了，他真的需要父母陪读吗？不是的，姜叔叔没办法了，才以姜戈为藉口离开，去了美国。你想躲起来，姜叔叔他给你留了片容身之地。」 姜西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和陈鹤予很像。 他因为信仰崩塌，从此抗拒做海洋相关的任何公益工作，他抗拒黑暗，躲避黑暗，所以天没黑就躲进有灯光的房间，日復一日，不厌其烦。 姜西因为误会爸爸害他入狱，多年辛苦科研好不容易升为的「院长」职位一朝被她摧毁，声誉扫地，从此害怕面对爸爸。 爸爸被捕前对姜西说了什么？他说，没关系，小西，警察会查清楚的。 警察确实查清楚了，他清白恢復，原来是一同奋斗上来的老友背叛众达，最终被捕后于监狱内病故。 回到众达復职，却成了众达的笑谈，众达德高望重的姜院长不被女儿信任，被女儿亲手送进监狱！ 实话如此，姜西哪还有脸面对爸爸，哪怕爸爸的温柔刻进骨子里，直言或是侧面说过许多遍：我没有怪过你，小西。 可她怪自己。 姜西的大学专业是能源与动力工程，毕业之后在众达汽车研究院工作，参与的是新能源汽车造车环节中的bms研发项目。姜西待在这个岗位上的时间不算长，当时带她的师父找她谈过一次话，非常直接的告诉姜西，她的心不在这里，问她要不要去众达的总部待一段时间，如果她愿意，可以安排在运营部的新能源分部。 姜西考虑了没多久，答应了，她当下给自己定了计划，为众达的新能源汽车造势成功之后，她就回到研究院的研发岗。毕竟那是自己的专业，是自己的兴趣领域，也是爸爸的传承。 比想像中困难很多，因为当年汽车尾气排污超标案，像崔栩仟这样定位的艺人并不想和有过污点的品牌合作，所以姜西的计划一直没有完成，一拖再拖。 半个月之后，芜周宣传部的孙思敬给姜西发了一封邮件，内容是一条视频，姜西带上耳机后在电脑上下载了视频，打开。 画面播放，是四辆第五代概念款新能源汽车绕着海岛行驶，一共四十五秒，原视频加速过，以至于视频内的汽车行驶速度看起来飞快。 海面辽阔，天空蔚蓝，环岛公路清新干净，众达汽车尾牌绿色亮眼。
第147页 这大概是宣传片截取的非常小一段，因为视频中的配音台词也只有短短两句话，并不连贯。 连配音都配好了，什么时候配的？ 或许是他和小仟在芜周市里逗留的那两天。 姜西又点了遍播放键，小窗口在回覆邮件。 「dear mr孙，谢谢。姜西。」 「哇，好漂亮啊西姐，这就是芜周岛吗？原来芜周的海这么蓝。」 姜西回过邮件之后一直在循环播放，灿灿就坐在旁边，无意瞟道姜西电脑的界面，忍不住滑着椅子凑近感嘆。 姜西笑着摘下耳机，转塞到灿灿耳朵，「听听配音。」 灿灿顿时亮眼：「好听！谁念的旁白，崔栩仟吗？」 灿灿皱眉苦恼喃喃：「好像也不像啊……」 姜西低眼，苦涩一笑。 她也很意外，因为配音的是陈鹤予。 如果是《蔚蓝宝藏》的粉丝，如果迷恋过《蔚蓝》系列的配音，也一定能闻声认出那道声线，因为那是cheney chen。 …… 转眼入秋，艺术馆后院的树叶变枯变黄，姜西下班后闲来无事就来艺术馆，晚饭过后就在在后院的古树下盪鞦韆，一边盪一边啃西瓜，手里还要拿一个小瓷盘吐西瓜籽。 小达路过见了几次，总是很无奈，这次忍不住说了：「老馆长要是知道你拿她拍卖会得来的老古董宝贝吐西瓜籽，一定得气坏了！」 姜西低头瞄了眼左手上拖着的奶黄色奶油花边盘，把右手啃完的西瓜也丢上去，一下就笑了，说：「看起来真的很像法国的古董盘吧？可惜我姑婆只对中国文物感兴趣。还有，我手上这是仿的，假的，是我买来哄老太太的，老太太看了一眼就说我被骗子忽悠了，嫌弃得很，她一点都不宝贝这个盘子。」 小达疑惑的问了句「是吗？」又反驳姜西最后一句话，「那也没有你说的嫌弃，老馆长经常拿它垫咖啡杯。」 姜西把盘子往前一递，「那是因为她经常摔坏杯子，连带着碰坏我这盘子，她不用心疼。」 小达伸手来接，把盘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说，「都不是当季瓜了，还吃。」 姜西没理会小达的吐槽，忽然问：「小达，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文物与博物馆学。我和小应是同班同学，还是老乡，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没有告诉过我。」姜西自我怀疑，「我没问过吗？」 「比起你忘了，我更相信你没问过我。西姐，你一直都不是个『好奇』的人。」 「是吗？」姜西抓起两边的粗绳，轻轻垫脚，摇晃鞦韆。 小达说：「是啊，不过鹤予哥除外，你对鹤予哥可真是……」 姜西脚尖顿住了鞦韆，连带着脸上那点微薄的笑意也顷刻消失。 小达立刻住嘴，随手扯了片树上的叶子，唰一下，同一根枝条上的叶子零零散散落下几片，其中一片掉在姜西头顶上。 「啊哈，西姐，你看这树叶真不经扯啊，我扯一片它掉五片。」 姜西面无表情的把头顶那片黄叶揭下，说：「是六片。」 小达忽然觉得手里新鲜刚摘的树叶很烫手，连忙丢了，把一旁石桌上的盘子端起来，说，「我去把盘子洗了。」 「等等。」姜西叫住小达。 小达停步，「怎么了西姐？」 姜西『好奇』了，「你大学学的文物与博物馆学，就没认出我这盘子是假的？」 小达一愣，低头看了眼奶黄色奶油花边瓷盘，理直气也壮道：「中国文物才是我的专业领域，你这是仿french的，也不能怪我没认出来。」 第六十九章 [vip] 十二月的时候, 集团校招的实习生陆陆续续入职，姜西所在的部门被分配到了六位实习生，清一色的男孩子, 都是本地大学的大四学生。 周一下午，培训结束的实习生到岗，陈庭从hr那里把六位实习生接过来带去部门，六个人高马大的男大学生跟在陈庭身后，穿过了整个办公区域, 一路吸引了不少新奇的目光。 只有闵允歌很不屑, 嘁了声，眼神不友善的睨了眼坐在邻座看似很木楞的新女同事, 一点不避讳的说：「分个实习生还偏心，凭什么她们新能源分部都是男的, 还都挺帅？」 周围的同事默默看了她一眼，很统一的没理她。 新能源分部的工位总共两排, 姜西和莫壁微的工位在靠近走道这一端, 这周一组二组的两位组长都在三十六楼培训, 陈庭把实习生分配的工作交给姜西。 姜西放下手头的工作站起来，也没想到陈庭带回来的六个都是男孩子, 她惊讶了会儿，和陈庭身后六个人点头示意。 陈庭简单的和部门的人介绍了下, 姜西听过一遍，心里有了打算，「这样吧，我们两位组长各带两位新同事, 然后小莫带一位, 我目前还在带灿灿, 不过灿灿现在也能独立完成很多工作了，我还可以再带一位。」 「小莫，可以吗？」姜西问对面工位的人。 莫壁微今天没化妆，素颜的脸一点都不寡淡，她抿唇笑了下，实则是在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你继续。」 姜西继续：「两位组长这周都在三十六楼参加培训，中午的时候会回来午休，我们先这样安排着，如果有调整可以明天和组长再议。工位的话，坐我们后面那一排，怎么样？」
第148页 最后一句是在问陈庭。陈庭没意见，让他们先过去坐下。 实习生的集团邮箱已经在培训的时候分配好，在oa上已经能查看他们的个人名片。 姜西一一添加了他们的微信，再邀请入群，她在群里发言：「非常欢迎六位新同事，众达集团运营部新能源分部相关业务流程、业务案例已通过邮箱形式发送到各位集团邮箱，请查收。」 又补了一句：「今天是第一天，各位先看看资料吧，明天开始我们会看着安排些任务。」 六个人齐齐回復「收到」。 新血液，新力量。在一个岗位久了，是会捨不得的。 姜西知道自己或许总有一天要回到研究院，总部的点点滴滴，大概以后都要刻在回忆里了。 她盯着聊天框发呆，群里最后一个「收到」的实习生的头像是一张纯蓝色的图片，姜西忽然陷入了惆怅之中。 陈鹤予走后，她经常这样，发呆发着发着就惆怅，胡思乱想，除非被叫醒，否则要沉浸其中好久。 这次，是群聊天栏上方新消息叫醒她的。 莫壁微发来的消息。 【莫壁微：姜西，晚上有时间吗？】 【姜西：小猫摇头.jpg】 【姜西：我报了游泳班，每天下班都要去学游泳，今天晚上是考试。怎么了？】 莫壁微没有再回消息，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姜西桌面敲了敲，指了指小会议室的方向。 莫壁微先走，姜西锁了电脑，也跟过去。 姜西在后面关门，开玩笑道：「怎么了，不会是要偷偷给我塞请帖吧，我男朋友不在，我是不会去参加你们婚礼的。」 莫壁微笑了下，笑容中带着难得的自嘲，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把身边另一张椅子也拉开，请姜西坐。 姜西刚刚坐下，莫壁微收敛笑意，不算严肃，只是没表情了，她说：「是要结婚了，不过不是和韩域，是我和家合。」 如果莫壁微是在开玩笑，姜西一定捧场的拍掌说好笑。可是莫壁微看上去不是在说笑，她非常认真，下一句，是来自她的道歉。 「高中的时候，我和韩域打过一个赌，我赌他追不到你，他赌你总有一天会属于他。」 「韩域并不爱我，从来都是，韩域也并不爱你，他这个人，骄傲自大的程度远比你想像中的夸张得多。你知道他最喜欢用什么方式『征服』一个人吗？他睡我的时候从来不让我在上面，即便是一时兴起我想玩玩，他能把我掐回去。我享受过这种欢愉，享受过他给我带来的名利，并且讨厌过你，他因为和我的打赌，一直不肯放过你。」 「我到今天才知道错了，很晚了，带给你这么多困扰，姜西，对不起。包括家和的事——」 郁家合有多喜欢莫壁微，喜欢他在法律关系上的「继姐」，姜西一直都很清楚。 莫壁微觉得惭愧，低下头：「我一定会找机会让家合和你当面道歉，贸然在公众场合诋毁你的名声，是他不对，我没有想过他会作出这种事。」 「为什么要和郁家合结婚，难道你爱他？」 莫壁微摇头，轻飘飘的笑了：「总之我不嫁给韩域，嫁给谁都可以，当然，这个人能爱我最好，我爱谁不重要。」 会议室出来，莫壁微去找陈庭提离职。这就是她刚才犹豫接手实习生的原因。 姜西并不讶异她的决定，从莫壁微来众达的第一天起，姜西就知道她会走的，时间长、时间短的问题罢了。 一直到游泳馆，姜西换上保守的深蓝色泳衣跳下泳池之后还在想莫壁微最后对她说的话。 除了道歉，莫壁微还握住她的手，非常郑重的说了声谢谢。 她说，她妈妈嫁给郁家合爸爸之前，她的家里一直很困难，读私高是死撑着面子读下去的，家里缺钱，她花钱仍旧大手大脚，直到有次她妈妈累病了，才意识到家里居然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不知道该去哪里借钱，妈妈手里却忽然有了八千块，当时她根本问都没问钱是哪儿来的，但她仿佛就认定了那八千块是韩域给她妈妈的。 直到这次她带妈妈去体检，体检的项目结果都挺不错，重提到这件事，妈妈居然说：「姜西那小姑娘是真好，家里条件不错，人也很大方，当初要不是她送来八千块，我恐怕早就落下病根子了。」 误会的起源是误会，连对韩域的爱都是一场误会。 顷刻间，莫壁微好像对韩域没有爱了。 姜西顺利完成了最后一场游泳测验，从泳池里爬出来，教练夸她很勤奋，游得特别好。下次来，都可以学一些有难度的花式游泳了。 姜西嘴上当然还是客气的说是教练教的好。 回到更衣室换衣服，姜西打开手机，帐户里已经多了一万块钱，转帐人是莫壁微。 多了两千块，姜西没有转回去，随手点开了个公益筹款的项目，把两千块捐了出去。 姜西在想，她和莫壁微还能做回朋友吗？ 换完衣服之后姜西得出了结论：同事这一层关系很快就要断了，她和莫壁微以后联繫的机会微乎其微，她想逛街买衣服的时候第一个能想到的人是谁？是伍清越、是小应、甚至是小达、是陈庭，不会是莫壁微。 韩域这个人，大概也要在生命中淡去了，姜西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答应和韩域在一起。
第149页 毕竟某些事情上，陈鹤予是温柔本身，他根本捨不得弄疼她，但有时候又非常故意的想听她多发些声音，通常这个时候，他会使坏，会亲吮的更卖力一点，牙尖的力道不受控制，她还是会疼。比如情与欲皆浓时，她会阻止的哼出一声「哥哥」，阻止是假的，想多要才是真的。 陈鹤予走后，两个人并不是断了联繫，起初两个人还会通电话，白天姜西要上班，陈鹤予的治疗多数也在白天，所以两个人的通话时间基本都在晚上。 分隔两地，姜西最初的时候非常想念他，恨不得一天到晚和他通着电话，好能时时刻刻听到他的声音。但好景不长，连奢侈的晚间通话，被kirkman医生委婉警告了。 姜西起初不理解为什么，直到加上了kirkman医生的微信，kirkman用英译中给她发消息，她才知道原因。 kirkman给姜西发的消息也很委婉，他说：「jiang，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件事，你每晚和cheney打电话，非常消耗他的体力。」 姜西看到消息，反应了一秒、两秒。 很快她会意，瞬间红脸，于是往后陈鹤予的电话打过来一个，姜西挂一个。 两个人渐渐的也就改为了发微信。 【陈鹤予：kirkman没有女友，他手机里有很多片。】 【姜西：那k医生有分享给你吗？】 【陈鹤予：他试图分享，因为他不让我打给你。】 【姜西：摸摸哥哥脸，你接受这份分享也不是不可以】 【陈鹤予：？】 姜西躺在床上笑的不行，笑过之后困意来袭，眼皮快要合上。 姜西打着哈欠给陈鹤予回消息。 【姜西：摸摸哥哥脸，等你回来。今天游泳太累了。困了，先睡了，想你，晚安。】 过了好久，姜西一直没有收到陈鹤予的微信回復，她熄了灯，把铺好的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好在自己身上，手机忽然播出了电话响铃。衣骅 一看备註，姜西条件反射般挂断，陈鹤予无语，又给她发了条微信。 姜西看着白色框框里那段文字，直接笑到睡意消散。 【陈鹤予：别摸脸了，换个地方，行么？】 第七十章 [vip] 莫壁微的交接工作办得很快,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从众达离职，但是没有离开临州, 只是换了个公司，重新找了份工作。 姜西想，她从众达离开，大概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原因。 不过也都是莫壁微自己的选择，姜西可从来没有左右过她的决定。莫壁微来, 她没请, 莫壁微走，她也不留。 原本分配给莫壁微的实习生没了师父, 姜西让他接下来跟着一组的另一位员工学习。新师父接手之前，这位实习生非常隐晦的问过姜西能不能让姜西来带他, 说觉得姜西很亲切，看着比较好相处。 姜西很不好意思婉拒：精力有限, 除了灿灿, 只能带一个。 姜西接手的实习生名字叫作柯斯哲, 临州本地人，中规中矩的长相, 皮肤晒得比较黑，一看就是班级里爱打篮球的那种男孩。他学习能力还不错, 也不止他，今年这一批实习生的质量都不错。 为了方便带新员工，整个部门的工位做了个大调整，姜西为了方便带柯斯哲, 无奈让灿灿往边上挪了个位置, 把灿灿原来的位置让给了柯斯哲。 灿灿很捨不得姜西, 于是提议，「西姐，要不你坐中间吧？」 刚刚把东西收过来的柯斯哲和姜西对视一眼，姜西想了下：「也行。」 姜西的工位变成了在灿灿和柯斯哲的中间。 姜西平时习惯了右手边没人，这下摸鱼时稍一偏头，就能对上新员工抬起的眼神。 姜西觉得略微尴尬，每次无意对上，她都得清两下嗓子，问下对方的工作进度。 柯斯哲是真认真，有问必答，还顺带着会问上她几个工作上的疑问。 一组和二组对新能源汽车运营的分工是非常明确的。 一组主负责众达已上市的新能源汽车在线上的推广，并且在线上的各大新媒体平台建立自己的广告帐户，有不同的员工负责不同广告帐户的运营； 二组则主要做分析工作，对竞争对手市场的跟踪和分析、对行业实时动态的分析、对产品在线上推广的分析等。 姜西忙的时候一天要写好多份分析报告，后来灿灿来了，稍许能帮她分担些。 现在也不算是忙的时候，为了让柯斯哲了解众达新能源汽车现在的市场，姜西把本该是她写的几篇报告分给了柯斯哲，并且提供了几篇她以前写过的报告当作案例给他。 柯斯哲大概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写过类似的分析报告，单从格式上他的报告挑不出任何问题，只是对新能源汽车领域涉猎不深，报告内容十分浅显。 他问问题，姜西一一解答，最后鼓励他：「一步一步慢慢来，我和灿灿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灿灿刚进来的时候比较惨，那会儿第四代刚上市，特别忙，灿灿跟着我写分析报告写哭过。」 柯斯哲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对一个领域熟悉肯定需要时间，总之能进众达已经不容易，其他的，他慢慢学。 「西姐，灿灿大三就来了，岂不是跟了你很长时间？」柯斯哲顺着姜西的话问。 姜西嗯了声，感慨道：「灿灿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第150页 柯斯哲笑了下，他皮肤黑，笑起来露出的牙齿特别白，「那下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我？」 姜西拍拍柯斯哲的肩膀，特别豪气，但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好好表现，你们这一批实习生里综合能力最强的那一个会被推荐到主管身边，到时候主管亲自带，好处是能跟着主管学到更多东西，并且有很多外出的机会。外出不是出差，指的是出席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和一些领域内的人交换名片、混个熟脸，只要你还在这一行做，能认识到更多同行总是好的。」 柯斯哲挑了下眉，看上去很感兴趣：「我能知道陈主管亲自带的上一个人是谁吗？」 姜西确认没人在偷听他们闲聊，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正是在下。」 - 临近圣诞，整座城市都陷在浪漫气息中，众达总部大楼每一个楼层都有专员布置，楼层门口是一棵圣诞树，圣诞树边上是一只浅棕色的驯鹿，它们被纸板做的围栏圈起来，围栏内还圈着青色的草。 街上也是一样，路人网红热衷打卡的是市中心商场外的广场最显眼地立起的一棵巨高无比的圣诞树，不是光秃秃的绿色，上面红的黄的蓝的小灯挂满，还有仿的雪花贴在上面。 圣诞前三天，办公室的话题从「周末去哪里」悄然变成了「圣诞节怎么过」。 灿灿说：「我和室友约好了，去金街吃饭，总不能因为没有男朋友就不过节了吧，那也太惨了。」 柯斯哲说还没想好，问题转向姜西：「姜西姐，你呢，正好是周末，你怎么过？」 「我？」姜西正在审阅纸质文件，需要一份一份盖章，她看得认真，回答的漫不经心，「我没有约会呀。」 「宅家？」 「不宅，我去游泳。」 灿灿唿了声，「不是吧，西姐，圣诞节你都不放过你的游泳教练啊？」 姜西停下手中翻页的动作，朝灿灿努嘴，「看不起谁呢，我早就不需要教练了，我自己游，锻鍊身体嘛，反正我也没事干。」 柯斯哲说：「西姐瘦了不少。」 灿灿顿了下，说：「不是不少，是好多。」 兴许掉了有十斤。灿灿不敢多说，姜西沉迷游泳是一方面，她这样程度的游法的确能掉体重，可灿灿知道的不止因为游泳，在姜西报游泳班之前就已经瘦下好多，脸颊和锁骨尤其明显，都是在短时间之内迅速凹下去的。 公司里偷偷在传姜西和她那位讲解员男朋友分手了。 闵允歌嘴里传出来的，闵允歌趁姜西不在的时候去过塘东老街的艺术馆，本想去看看姜西那位被传成比男明星还要帅的讲解员男朋友长什么样子，结果到了那里问了一位讲解员阿姨，说是人已经离职，离开临州了。 会不会回来……讲解员阿姨嘆了口气，很伤神，说不知道，也不想再议。 公司里只有闵允歌和姜西是对家，闵允歌幸灾乐祸，其余同事还是很关心姜西的。 有试图来安稳姜西的同时问最近怎么不和男朋友约会，姜西都会先愣一下，再回答，「他回家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是多久？还会回来吗？ 没人敢在继续问。 灿灿的猜测也是两人分手了，否则西姐刚从芜周回来的头一个月，怎么会在工位上动不动就对着那段45秒的宣传片无声的掉眼泪。 或许是传言中的「被抛弃」了，灿灿一度很心疼姜西，可她从来不承认自己分手，灿灿连份「安慰」都没理由说出口。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平安夜这天，所有人都在猜圣诞节会不会下雪，如果下雪，今年的圣诞节必然是加浓版的浪漫。 姜西下班的时候围了条粗线针织围巾，大衣外面裹羽绒服，都是棕灰色调，看起来像一棵笔直的面包树，她带走了工位上后勤部分发的苹果，揣在口袋里，两只手也藏进羽绒服的大口袋，下楼开车去体育馆。 空气中萧条的冷，姜西觉得车内闷，刻意透了一条车窗缝，吹进的风刺骨的寒，姜西一手没离开方向盘，另一手覆上来搓了搓手背，反之也来了一遍，直到车开到能看到体育馆建筑轮廓的地方，她才把窗关上。 体育馆内空无一人，只有两位穿着员工制服的救生员远远坐在体育馆的另一端，姜西游了两个来回，忽然觉得兴致缺缺，于是爬上来，进澡堂沖了个澡，换衣离开。 往年不会有这样寂寥的感觉，如果没约上朋友，她也能自己玩的很好，逛街，买好吃的，回家看剧，做什么都行。 今年遗憾的，大概是她和陈鹤予没能过上他们的第一个圣诞节。 姜西每天都给陈鹤予发消息，陈鹤予已经有七天没有回覆。 他的通讯工具已经到了受限使用阶段，这个事情kirkman医生提早通知过姜西。 kirkman医生提醒，如果陈鹤予一直没有联络自己，请不要失落和思念，这漫长的等待都是因为他的病情有了进展，他在变得更好，他在好起来。 这段感情是个漩涡，稍不留神深陷其中，姜西逐渐控制自己去淡化自己生活中的陈鹤予，在很长的一段不联络的时间里，她回到自己生活的原有步调，按部就班的上班，娱乐生活多了一样游泳，下班如果来得及还是会去艺术馆蹭饭，周末如果没人约基本上泡在家里。 她已经把两季的《蔚蓝宝藏》看过无数遍，也因为陈鹤予，她开始关注国内外的海洋环境情况，手头的闲钱没存下多少，公益越做越多，她想，一切真的都会好起来。
第151页 芜周市的城市宣传片早就剪辑完毕，各大官媒选在元旦这天官方发布，因着崔栩仟的热度，5分钟的短片经发布后迅速登上了微博热搜榜词条第一。 姜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人在家里。 短片开头是舒缓悠扬的音乐伴着航拍的海景，陈鹤予的旁白比崔栩仟的人物更先出现，相比较孙思敬发给姜西那段45秒的短片，陈鹤予在这5分钟之内的声线显得清澈更多。 她贪恋的点击了一遍又一遍的重播，到后来直接是用软体录下了音频，戴上耳机只听他的声音。 姜西因思念完全沉浸其中，不知道她退出微博的时间里，网上的话题一直在演变、发酵。 她最初的猜测没有错，如果是《蔚蓝宝藏》的粉丝，如果迷恋过《蔚蓝》系列的配音，一定能闻声认出那道声线——芜周市城市宣传片是cheney chen配音。 网友重重猜测怀疑之后，有粉丝特意做了《蔚蓝宝藏》纪录片和芜周市城市宣传片的配音对比，每一个习惯性的咬字腔调，同音字的声线，完全一样，网友粉丝终于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猜错，#芜周市城市宣传片、cheney chen#很快跟上热搜。 【网友1:原来c没有出事？那为什么第三季过了三年都没有后文了，有人知道吗？】 【网友2:一时兴起呗，整个团队都没消息了，说不定火了之后尝到了甜头，人家拿到暴利转行了。】 【网友3:铁粉证明，是c生病了，没有继续拍片了，c也很可怜的。我有个朋友大学念的是南安普顿，和c是同届，c在他们那一届名气很大的，因为当年c主动放弃了南安普顿海洋研究中心的研究工作，很轰动。注意！！划重点！！是主动！多少高材生挤破脑袋都挤不进的世界顶尖海洋研究中心啊！】 【网友4回復网友3:请问c生了什么病？我也是铁粉，没听说过。】 【网友5回復网友3:网上人人『我有个朋友』系列。】 【网友3回復网友4:不知道什么病，只知道挺严重的，人变消极了，不拍片了，也退出拍摄团队了。团队也很感人的，纪录片不播是在等c好起来，团队现在还在拍片的路上。】 【网友6:意思如果c的病一直不好，这纪录片就一直不播了？对不起，我没办法理解这样的团队精神，这是对观众的不尊重。】 【……】 姜西点进微博的时候网友已经吵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关于《蔚蓝宝藏》的讨论居然高过了有崔栩仟参与拍摄的宣传片。 正当吵得不可开交时，网友漫无目的探讨《蔚蓝宝藏》第三季是否还会正常播出时，沉寂三年的官微「海洋大纪录片·蔚蓝宝藏」突然发了一条微博，很简洁的解释。 「初心不改，没有退出，没有解散，缺c不可，一直在路上。」 官微的本意本是想表明无论纪录片播出与否，他们拍摄的初心不会改变，且一直会拍下去，并没有所谓的「转行」。 可网友偏偏盯上了那四个字：缺c不可。 【网友n：缺c不可到底是缺了还是没缺啊，要真是缺了，得了，那还能好看吗。】 【网友n+1:人家都有空给部城市宣传片配音，他还能初心不改的去拍片么？我第一个不信。】 姜西看着网上所有一边倒的言论，每一言每一语都是在给cheney chen抹黑，有网友谈及到他已生病，竟被指责成「懦弱」。 怎么会这样？ 她看得心寒，更不说陈鹤予。 连崔栩仟都看不下去，转发了自己那天因被误会舆论扩大发出的微博，并配：「@「海洋大纪录片·蔚蓝宝藏」」表支持。 「寂静在喧嚣里低头不语，沉默在黑夜里与目光结交，于是，我们看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可是，黑暗从来没有蒙蔽过任何一双的眼睛。」 黑夜从来没有蒙蔽过陈鹤予的眼睛！ 当即，姜西给kirkman医生发了条消息，问：can cheney go online？ kirkman医生很快回覆：no。 姜西放心，用自己从来没有发言过的微博帐户，带着#蔚蓝宝藏#的话题，发出了人生第一条博文。 「生姜西瓜： 致所有看过《蔚蓝》的所有朋友。我从来都不觉得他是个懦弱的人，生病不是他的错，停播不是他的错，他给了他的梦想最好的期待，他对这个蓝色星球给予着无限厚望，他为了热爱的事克服着一切病理上的恐惧，他在我心里是最了不起最勇敢的男孩。别说他只会躲起来拥抱黑暗，他接受到的阴暗面或许远比外面街上任意一位路人多得多。世人享受科学家藏起萎靡后的安逸，而他，一直在直面这个世界。」 因为，他在蔚蓝之巅。 第七十一章 [vip] 相关话题占据热搜榜单前三, 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还有网友在热议。 时间指向八点四十五，还未到九点正式上班的时间, 姜西安静的坐在工位上啃一块全麦面包，一手握住滑鼠正在接收邮件，手边忽然多了盒牛奶，温热的水汽逐渐贴上她的手背。 姜西顺着递牛奶的手往上看去，嘴里含着的面包不动了。 柯斯哲看着姜西鼓起的腮帮子, 笑了, 「楼下奶吧买的，还是热的。西姐, 我请你。」 嘴里的没吞下去，她又咬一口, 把牛奶转移到旁边柯斯哲的桌面上，「谢谢啊, 在减肥, 牛奶只喝脱脂的。」
第152页 「不是吧, 」柯斯哲爽朗且诧异的笑了声，「西姐, 冒昧问一下，你现在多少斤？」 「八十五吧。」 「这么瘦了还减肥？」 「开玩笑的。谢谢你的牛奶, 不过我真不喝。」 柯斯哲没有再说什么。 茶水间回来一帮人，是公司难得的八卦男同事，人手勾着一个马克杯，有泡茶的, 也有泡咖啡的, 路过姜西工位的时候, 姜西只闻到了咖啡香。 姜西觉得鼻子痒，一杯热水下肚，手里叠面包纸准备丢下之后去茶水间泡咖啡。 路过的那帮男同事一个个回到自己的工位取手机，手里的茶杯放回工位，又统一的捧着手机聚到姜西斜对面部门某位同事身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发出一阵不知意味的笑声。 姜西在他们议论的话题里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崔栩仟这是什么意思，给这个纪录片的官博撑腰吗？看看他底下的评论，都被嘲成什么样了，粉丝控评都控不过来了。」 「我们还找不找他做形象大使啊，以前还觉得崔栩仟挺不错，现在看也就这样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cheney吧，到底是谁啊，帮他说话的粉丝居然都快赶上崔栩仟了，啧啧，就因为纪录片里配音的声音好听？我现在是越来越不能理解现在这些小姑娘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很是激烈，言语之中不乏鄙夷。 姜西站起来，正组织语言准备反驳之时，闵允歌忽然「哎呦喂」了声。 她比姜西先开口，「你们懂什么？懂什么？真以为我们小姑娘会因为声音好听就仰慕一个人吗，那还不如去追cv！人家cheney声音好听只不过是众多优点中的一点，谈到家世才是吓人，好吗！」 没了解过的男同事冷嘲，问：「哟，还真不知道，什么家世，说来吓吓我。」 闵允歌别的没说，只道：「上海陈家，他爷爷是陈圻亭，他爸爸是陈圻生，够了吗？」 耳朵竖起听八卦的人多少倒吸一口冷气，只有问话的男同事还在笑，「骗人的吧——」 闵允歌懒得搭理，「爱信不信！」 闵允歌略微不爽的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原地一位靠在椅背上认真吃瓜的男同事显然没被闵允歌的科普震撼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陈圻亭是谁。他索然无味的刷着刚刚茶水间被分享的新闻词条，一条一条刷下去，突然「嚯」的笑了声。 「这个网友「生姜西瓜」是谁？」他虽然不知道不知道当事人cheney有多厉害，但显然知道闵允歌是他的粉丝，他故意挑衅的朝不远位置上的闵允歌喊道：「允歌，你知不知道？」 一个个捧着手机的也刷到了那位「生姜西瓜」的发言。 「很明显啊，这是女朋友吧，看不惯网友，出来为男朋友说话了。」 「『生姜西瓜』……我怎么那么耳熟？」有位男同事摸着鼻子在回忆。 姜西忽然听到身边的柯斯哲冷不丁一句：「生姜西瓜？这不是西姐的微信暱称吗。」 一帮人瞬间齐齐的往姜西的位置看过来，姜西僵硬的站在原地，迎接着几乎整个办公室的目光。 有人兴致高了起来，起闹笑问：「姜西，该不会真的是你发的吧！」 说话的人是在开玩笑，姜西却因为心虚，心口「咯噔」勐跳一下。 「我……」 姜西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闵允歌打断。 闵允歌笑声刺耳，身子对着她自己的电脑，眼睛斜视看着姜西，说出的话就像是故意告知提醒大家一般：「姜西怎么会是cheney的女朋友？大家难道忘了吗，姜西带男朋友去过小莫婚礼的，她的男朋友是她们家艺术馆的讲解员呢。」 聚在那里八卦的那帮男同事中有人清嗓子般咳了声，靠坐在桌旁的几人也纷纷直起了身子。所有人心照不宣，都暗地里知道姜西的男朋友已经离开了塘东老街的艺术馆，并且人不知所踪，闵允歌这么说显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姜西面子挂不住。 「允歌，你有点过分了。」有人看不下去，低声道。 闵允歌不依不挠，提着嗓子追问姜西：「我怎么过分了，姜西，难道不是吗？」 姜西勾起唇角，笑得很漂亮，她声音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回应闵允歌：「没错啊，在座很多同事都在小莫婚礼上见过我男朋友，不会这么快就把他忘了吧。没关系，忘了也没关系，总有机会再见面的，比如我和他的婚礼——」 姜西紧紧盯住闵允歌，粲然笑道：「特别是你啊允歌，到时候记得一定来。」 「如果你们能走到结婚这一步，我衷心祝福你们。」闵允歌也笑。 姜西点头，来了句题外话：「喜欢cheney chen？你眼光还算不错。但愿你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因为不仅才华，他还有很多方面更加迷人。」 九点整一到，大家各自回到工位开始上班。 晨间这么一场没有硝烟的闹战很快传到了闫青山耳朵里。 闫青山派秘书请姜西去办公室，姜西心里做好了准备，无非是那两句——加入八卦群体就是浪费工作时间，和他们扯八卦还不如想想怎么做好运营。 不过姜西在闫青山办公室坐定之后，闫青山并没有提早上的事，反倒问起姜西如果请不到崔栩仟做第五代的形象大使，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第153页 「据我了解，崔栩仟个人非常有意向和我们公司合作，只是这个代言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始终不愿松口的是他的经纪人史乔岳。」 姜西说：「我知道。」 闫青山专注的盯着大屏电脑，嘴里继续说：「也不是没有余地，史乔岳松口了。他提议我们为以新能源汽车为主题拍一部环保电影，如果反响好，他可以立即与我们签订代言人合约。」 姜西误以为自己听错了，闫青山看了一眼姜西，察觉到姜西脸上闪过一丝怀疑的表情，她说：「你没听错，是众达品牌的全球代言人，不是单款车型的形象大使。」 姜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仍旧觉得不可置信。如果让她来决定，这部以新能源为主题的电影她飞拍不可，只是她摸不透闫青山的意思，不知道闫青山怎么决定。 姜西问出口了，闫青山回答说：「轮不到我做决定，集团上头在讨论了，我提前知会你一声，不管这件事成不成，你都心里有个底。如果不成，也不要再遗憾了，手头上的工作收收尾，早些回研究院去吧。」 听到前半句还好，听到后半句，姜西忽然心口一酸，忍不住看着她的眼睛，无法控制的叫出那个熟悉的称唿：「青山阿姨……」 「打住，我听不得煽情的话，你要是想说谢谢还是收回去吧。」 闫青山嘆口气，视线从大屏电脑移开，转而看向姜西一望秋水的眼，感慨说：「你这张叽叽喳喳的小嘴，也就早几年在我面前念叨不停，自从你爸出事以后、你从研究院离开来到总部，你在我面前连笑都笑不出来，怕我什么？怕我怪你？」 「如果不是我，您和陈铭叔叔早就走到一起了。」姜西低下头，不敢再看闫青山。 闫青山陷入沉思，连自己都没有意识的哂笑了下，说：「是啊，早就走到一起了，我和他两个人，老来伴，真的是老了才下定决心相伴。」 姜西的头低得更低，那种埋藏在心里的愧疚感愈渐深刻，很快，她听到闫青山叫了声她的名字，继续道：「可是姜西，你没有做错，我相信陈铭对我有过一片赤诚之心，可他签下那封尾气超标排污的同意书就是他对众达的不忠。从此众达被陈铭抹上污点，你我目的一样，都希望被抹上污点的众达可以有一片低碳的天地，所以我向来支持你所有决定，一些重要场合即便被说偏心也要让你出席，算是我对你举报陈铭让他认清所犯错误的感谢，算是我代表众达对你的感谢。」 「姜西，我们大家早就对你说过很多遍，包括你的爸爸：你没有做错，你不需要对众达有亏欠，也不需要对陈铭有亏欠，更不要对我——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在众达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看着你们这些小辈从起步到越来越好，很开心了，往后的日子，你放宽心，也过得自在些。」 …… 姜西从闫青山办公室出来，眼眶通红。 灿灿上午请了半天假，才到岗，远远看到姜西的眼睛简直吓了一跳。 「西姐，西姐，你哭了？闫总是不是凶你了！」灿灿把姜西从走道迎回来，一路拍着姜西的背回到工位，忽然瞥到柯斯哲桌面上有盒牛奶，对柯斯哲说道：「你不喝呀？给西姐喝！」 姜西对着自己桌面上灿灿突然掷下的牛奶一愣，拒绝已经在嘴边：「我不……」 「西姐，你别哭，我都听说了，闵允歌什么人啊这是！大家都为你打抱不平死了。还有你啊，分手了怎么走不出来呢，我知道前姐夫哥哥真的很帅，可他走都走了，你也不要再想着他了，身边也不是好男孩子。」 「谁说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都知道，走出一段恋情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人，我给你介绍！」灿灿和柯斯哲对上眼，「姐夫哥哥不行，那姐夫弟弟也是可以的嘛！」 「灿灿，我说我……」 「西姐，我知道我知道！」 灿灿还在喋喋不休，姜西彻底失去了解释的欲望，她左耳嗡嗡嗡的在叫，右边的目光暧昧又炽热，姜西想，柯斯哲或许不能再继续带下去了。 灿灿一通前奏完毕，很有兴致的问姜西：「西姐，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要把谁介绍给你吗？」 「嗯，不想知道。如果你不想被你姐夫哥哥回来以后凶的话，建议你这边先给我介绍十个比你姐夫哥哥更帅的帅哥给我。」 灿灿：「……」比姐夫哥哥更帅？这不是为难人吗！ 灿灿默默吸了口气，又嘆出来。 西姐这是走不出来了啊。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新能源分部仍旧没有收到任何集团计划拍摄以新能源汽车为主题的环保电影。 兴许没戏了，这一次，姜西也没有太遗憾，她为之付出过的努力并不少，自己付出过，最后还是没结果的话，还能给自己自己一份心理安慰。 况且，在这件事上，她想，她尽到最大努力了，陈鹤予也在努力帮她了，就连小仟本人也是。这么一想，在寒冷的冬天里，她的心里更加温暖。 一直到年前，陈鹤予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姜西试图从kirkman医生和蒲利江处获取陈鹤予近况，结果两位老师居然也不再回復姜西的消息。 她心里隐约有担心，又想，如果真的有最坏的情况，她一定会得到消息，而不是没有消息。
第154页 kirkman医生也说过，这漫长的等待都是因为他在好起来，一定要耐心等待。 姑婆还是没有回来，她们的拍摄从福建转移到广西，或许要到年后才能结束拍摄。 因为陈鹤予的突然离开，姜戈暑假末尾阶段，爸爸妈妈也没有回来，本打算今年过年父母回来陪她，姜西觉得不好，国内有春节假，姜戈可没有，父母回来了，姜戈在国外就落单。 姜西临时决定飞加州和父母弟弟过年。 当姜西风尘僕僕的穿着宽大的白色羽绒服出现在一座带着花圃的独栋美式小墅的时候，姜父姜母都以为在做梦。 日思夜想的女儿，近几年只通过越洋电话联繫的女儿，居然主动飞来团聚，姜志滨动容的险些哭出来。 即便没有哭，也在姜西面前失了态，他误以为是做梦，还同身边的妻子说，「今年还是回去陪小西过年吧，我这都梦到她第几回了，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姜西开口叫了声「爸爸」，声音清甜，笑容灵动，姜志滨肩膀被身边的妻子一拍，「梦你个大头鬼，是小西来和我们过年了！」 春假七天，姜西多请了七天，陪父母在国外过了一个不算冷清的年，这些天，她安心的享受父母的宠爱，每天有爸爸妈妈问候早午晚饭，她吃不惯西餐，爸妈两个人换着花样的做中餐给她。他们不逛街，连门几乎都不出，每天都在家里，十分珍惜难得的团聚时光。 也没有人再提当年那件事。 十天后，姜西返程。 十余个小时的飞行，姜西落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落地报平安，这是父母送别她时说的，飞机上信号不好，姜西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爸妈发消息，国内是深夜，加州是上午，彼岸收到姜西平安落地消息的爸妈终于放下了心，许诺今年夏天姜戈毕业，到时候一起回国团聚。 爸妈快回来了，他们给到的时间是让姜西能盼得到头的时间点。 打开陈鹤予那一栏聊天框，他回復仍旧停留在去年的12月。 新的一年已经到了，陈鹤予。姜西在心里对他说。 已是深夜，姜西没有着急回临州，本想在机场附近找家酒店对付过去。人已经在往某品牌酒店接驳车方向走了，忽然还是拖着行李箱转了个方向，去坐地铁。 姜西去了国展中心附近她和陈鹤予同住过一晚的酒店，到地询问前台，连原来那间行政套房都还空着。 价格并不便宜，不过她在住酒店方面向来不心疼，花了四位数的钱订好了房间，姜西拒绝服务生领路的好意，独自拖着行李箱坐电梯上楼。 繁华的城市还陷在浓浓的新年气氛之中，姜西望着熟悉的卫生间门、床、沙发，还有那张她磕到嘴的茶几，一切都是熟悉的存在。 姜西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过去沙发边坐下，她在上面度过一夜过，喝了点酒，当时一直睡不着，她呆呆望着天花板中央亮了一夜的绚丽大灯，满心装满了陈鹤予，而那时陈鹤予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安然睡着。 姜西回身望那张空落落的床，床铺整齐，应着春节景象，床幔换成了大红色。脑海里闪过陈鹤予安睡在那里的样子，他进入睡觉总是很规矩，不常抱她，平躺或侧卧，看上去非常安静。 你怎么样了……陈鹤予。 深夜，些许有崩溃的前兆，姜西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再去回忆，因为他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好努力着。 一声清脆的简讯音忽然打破沉静的套房，姜西吸了吸鼻子，摸到茶几上的手机查看，一时想不到是谁这么晚了给自己发消息。 她解锁，发信人居然是蒲利江。 姜西点开蒲利江发来[图片]的简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里，姜西微微呆了两秒，才欣喜若狂的开亮手机屏幕的亮度，一直开到最大—— 漆黑无边的夜里，夜空漫天繁星闪烁，少年背立海边，面朝夜光下的乌蓝色大海，举在身前隐约露出的轮廓似一台相机。他套着一件宽松无比的黑色卫衣，冬天海边的夜风极大，将卫衣吹鼓，将偏长的髮丝吹得凌乱。 她心中有狠狠震盪的声音，像寺庙钟声敲响，像出征的号角吹响，像启航的轮船轰鸣—— 陈鹤予，他站在夜色里，他站在大海边！ 下一秒，姜西的微信弹出新消息，她此刻似乎有预感是谁发来，点开的那一刻预感验证。 【陈鹤予：新年快乐，希望明年能陪你一起过年。】 紧接着消息发来的，是他用拍摄纪录片的相机对着岛屿上方拍下的那幕漫天繁星。 星辰大海，这是属于他的一幕星辰与大海。 今夜，与之共享。 第七十二章 [vip] 陈鹤予在以一种惊人的恢復, 在kirkman医生看来，这并不意味着痊癒。 但多月的努力，他们一帮人总算看到了希望, 连日常掌勺做炒饭的蒲利江也心血来潮的开始改善大家的伙食，一连做了好几顿西餐。 「jiang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该怎么回復她，cheney？」餐桌上，kirkman咬着夹生的意面问陈鹤予。 陈鹤予因为锻鍊, 整张脸的轮廓更加立体明显, 短短几个月，他不断健身、跑步, 曾藏于眼中的清淡气都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男人的坚毅, 以及与生俱来被掩埋后勃发的英气。
第155页 番茄意面的番茄加多了，味道发酸, 如果是夏天, 陈鹤予必定以为这是一份馊掉的意面。 吃了蒲老师做过的那么多顿饭, 这样的失误简直可以忽略不谈，相较kirkman, 陈鹤予吃意面的神色淡然很多，他回答对面一头金短髮的男人, 说：「我会和她谈。」 「你已经独立完成了《蔚蓝宝藏》3的剪辑，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你要知道，不止你的女朋友在等你回去，你的团队、你的队友们, 他们也一直在等你回去。」 他们的谈话通常是在餐桌上, 因为会显得更加轻松些。 但显然,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kirkman理念上陈鹤予的病完全恢復不是他可以站立在黑暗之中，而是他重回大海。 不是第一次谈及这个话题，但一旦谈及这个话题，陈鹤予总是沉默。 「cheney，tell me？」kirkman没有更多耐心，已经到了今天，他必须让陈鹤予作出一个决定和判断，kirkman继续说：「或许我该给你看一条jiang在网络上的发言。」 拿出随身携带的ipad，kirkman在社交平台上搜出姜西元旦当天发的博文，很快，他将ipad界面转向陈鹤予。 大段文字呈现眼底，陈鹤予逐字逐句看了遍那位头像是一牙手绘西瓜的网友发言。然后，陈鹤予盯着她的暱称，微微皱眉。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叫生姜西瓜，她几乎所有的帐号暱称都是生姜西瓜。 陈鹤予移开了目光，看完之后没有半分表情表现出触动，kirkman纳闷，急于提醒他：「你的女朋友说你是她心中最了不起的男孩！」 陈鹤予淡淡道：「我知道。」 「你不希望她以你为傲吗？看看她博文底下的评论，直到今天，直到十分钟前，她还在坚持回復每一位网友的评论，她在为你的逃避做着辩解！」 「她认识我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是。」 「可你并非什么也不是，cheney！」 「kirkman，请你不要再说了。」陈鹤予放下手中的叉子，神色凛然的站起来，转身欲离开，「蒲老师应该知道，我有很多种办法逃离这座岛。」 「你确实该离开。」kirkman站起来，看着陈鹤予停步在门口的背影，「我很佩服你因为jiang有这样恢復力，同时，我也为时至今日还在等待你归队的队友感到不值！」 当晚，陈鹤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夜。按照原计划，今晚本应该完成浅水区游泳。 两人争执的时候蒲利江不在场，事后kirkman才将二人的争论的话转述给蒲利江。听完，蒲利江也感嘆了一声，「鹤予或许真的应该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一旦他回临州，或许不再做讲解员工作，或许能凭着自己的学歷和经歷找到一份非常可观的工作，可那都不是他的巅峰。 一旦他选择回去和团队继续拍片，哪怕只是再拍一段，他都可以重新成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陈鹤予。 如果这条路放在姜西面前让她替陈鹤予抉择，没有犹豫，谁都会希望他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 可同理，也没有人可以替陈鹤予作出抉择，哪怕那个人是姜西。 - 在剧组封闭式拍电影杀青后的崔栩仟回临州了，接机的粉丝在下午三点接到崔栩仟，一路拥着送他到地下车库，然后目送着他上了一辆非常英气豪华有格调的—— 众达汽车？！ 崔栩仟的座驾绝尘而去，大批粉丝傻眼在原地，「我没看错吧，哥哥在临州的车一直是宾利欧陆啊，他什么时候开起了众达，还是绿色牌照，新能源？」 有粉丝举着崔栩仟的海报，望着崔栩仟离开的方向，肯定道：「哥哥这么支持环保，一定是为了低碳出行吧！低碳出行，从哥哥做起，也从我们做起！」 咔咔几张众达尾牌号打码的照片被粉丝传上微博，但依稀可辨牌照不是蓝底而是绿底。 史乔岳看到网上谈论火热的消息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接连打了崔栩仟无数通电话，没有一通是有人接的。 打到最后，这小子居然直接关机了。 姜西和同事在茶水间刷到微博的时候也很傻眼，有同事乐呵呵的说，「崔栩仟虽然没做我们的形象大使，但身体力行的在支持我们品牌的产品啊。」 姜西闻言，捧着杯子转了个身，因为她的微信里，跳出了话题当事人发来的消息。 【崔栩仟：嫂子，我回临州了，有没有空来我家吃个饭？就在街西，你过来很方便。】 【姜西实话实说：改天吧？我今晚加班，会忙到很晚。】 【崔栩仟：行啊，我这次放长假，你哪天空了联繫我就行，我在临州也没别的朋友，不出门的话会一直在塘东待着。】 【崔栩仟又发：陈庭呢？也加班？】 【姜西：都加。】 【崔栩仟：好，改天见。】 姜西收了手机，茶水间的同事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有人得到消息，说今晚突然召开的大会是要通知一件事，事关新能源第五代汽车，所以运营部的人都要留下来开会，新能源分部更是一个都不能缺席。 「该不会直接官宣形象大使了吧，你们看，崔栩仟都开上众达的新能源汽车了。」有人猜。 「不可能，所有签约合同都是我们部门审批的，真签了我怎么不可能知道。」另一位法务部同事说。
第156页 法务部同事说完，戳了戳一旁姜西的手肘，「姜西，你说呢，你知道是什么事吗？这么突然开会，我今晚相亲都取消了。」 姜西还在发呆，她刚顺手瞥了眼置顶的聊天框，陈鹤予自从发了她那张星空图之后，人又失联了。刚刚一看，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突然的失联是会让人患得患失的，也会让人陷入无穷的等待，她逐渐发现自己的喜悲好像都和陈鹤予挂上了钩，这很不像原来的她自己。 姜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不可能是代言的事，上头已经决定第五代不请任何明星代言，所以，大概率是有什么营销方案要公布。」 如果众达集团准备筹拍以新能源汽车为主题的环保电影算是众达要公布的营销方案，那么，姜西也没有猜错。 偌大一间会议室，人坐得满满当当，台上说话的人是闫青山，她用了投屏来公布众达新一年度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众达环保大电影拍摄筹备方案。 底下传来一片低吁，因为史无前例，众达从来没有涉猎过电影界，更不说以自己的品牌的产品为主角：一款汽车。 「相信很多同事对此都会感到惊讶，不过在惊讶的同时，也希望大家能抱一份期待。集团目前已通过电影筹拍预案，届时我们会请非常优质的导演执导本电影。」 闫青山在台上简单介绍了该项目，并对各部门布置了接下来需要配合的工作，剧本预计今年年中完成初稿，电影的拍摄亦从年中开始。 项目保密做的非常好，就连几位部门的部长也是在会议现场才得到信息。 会议结束，大家都没着急走，没有人感到兴奋，反倒是期待落空后的落差占据多数。 毕竟大家都以为能请到明星代言造势，哪怕不是崔栩仟这样的当红优质青年演员，也可以是别人。 却怎么也没想到本可以用来请代言人的经费，转而用以投拍一部不知道效果好不好的电影。 集团高层对电影筹拍项目关注颇高，自从公布预案后的一个月之内，一位接一位的高管借着体恤员工的名义下至二十四楼，实际都是来现场询问运营部的工作进展。 高层如此重视，各部门自然不得松懈，尤其是运营部。 电影开拍前，整个运营部不断被施压，电影要造势，公关要方案，官媒帐号养成，直到电影开拍前一周，运营部都实行着995制，只有周末才得以一口气喘息。 正式员工普遍加班到晚上九点，实习生亦是，期间毕业论文都是下班后和周末吊着一口仙气完成的。 终于到了六月，闫青山通知将于六月八号开启第一场剧本会议，届时各部门派代表参加会议，并且由众达集团董事长亲自邀请到的青年导演也会到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之后，开始猜测董事长亲自邀请的会是哪位导演？ 六月八号这天。 「噹噹噹噹——」 「西姐，生日快乐！」 「姜西，生日快乐！」 一大早，姜西进入办公室，满室的暗，照理这个点保洁阿姨应当早就把灯开好了才对。她诧异的去开离她最近的开关，忽然之间「啪」一声，办公区域灯光全亮，再看见自己工位旁，新能源分部的同事已经全员到齐，两位组长为首，其余同事站在后面，灿灿和柯斯哲一起举着一个硕大的圆形蛋糕，蓝色的奶油底，中心立着一只精緻可爱的翘尾海豚。 姜西单手跨着包，人还有点懵，缓慢的接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 「谢谢你们，大家来的这么早。」 姜西走近，笑着低头迎接自己组长递上来的生日皇冠。 灿灿在点蜡烛，说，「西姐，来许愿！」 姜西昨晚还在回想去年的生日和陈鹤予不欢而散，今年的生日也没能过上，甚至过去这么久，陈鹤予还处于失联状态，只有kirkman医生和蒲利江偶尔转达她陈鹤予平安且稳定恢復中的消息。 部门同事的生日惊喜给姜西注入一股巨大的暖意，她连连说了好多声谢谢，一张张脸看过去，把挎包放在就近的桌面上，双手虔诚的在胸前合掌，道：「那我简单的许个愿吧，希望大家都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还有接下来我们的大电影可以顺利拍摄，往后，众达的发展可以越来越好。」 姜西说完，轻轻吹灭蛋糕上的小蜡烛，笑道：「这么早，大家有兴趣吃蛋糕吗？」 二组组长摆摆手，「大早上的我可吃不下奶油，先放食堂冰箱存着吧，姜西，今晚有约会吗？没有大家就一起吃个饭，我请客，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好啊，我万年没人约，组长请客我当然去。」 柯斯哲下楼存好蛋糕上来的时候，同事差不多都到齐了，各自处理了手头上的工作，陆陆续续开始准备十点整开展的剧本会议。 「今天的剧本会议这么隆重，要在二十九楼的特级会议室开，我听说那位导演今早刚到临州，董事长亲自去机场接人了是吗？」 灿灿这个月拿毕业证，下个月才转为正式员工，所以没办法参加今天的剧本会议，心里羡慕姜西的很，动不动就要问姜西几句。 可惜姜西只了解剧本的大概内容，并不知道董事长邀请到的是哪位青年导演。 闵允歌复印资料，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她也是部门代表出席的一员，今天妆容衣着皆精緻，穿着紧身的小洋裙，脚踩一双恨天高，步子生风的走着，眼角瞥到灿灿人都快贴到姜西手臂，摇头冷笑了声，坐回自己工位后可以扩着嗓音说道：「都到今天了，我也不瞒大家了，实际上我对今天要来的导演是有几分了解的。」
第157页 大家朝她看去。 闵允歌享受这样的目光，说，「他不是专职导演，但在环保界很有声望，父母是声誉全球的鲸鱼专家，一家三口都在海洋领域内是响噹噹的大专家，他年纪不到三十岁，身价已经过亿，a海大家知道吧，他家在a海还有一处私人岛屿。」 「真的假的，集团这次保密做的这么好，怎么会让你知道？」灿灿看不惯闵允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她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闵允歌挑了下眉：「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你爱信不信，反正，十点一到，大家就知道那位人物到底是谁了。」 姜西安慰性的拍了拍灿灿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和闵允歌吵起来。 只是她从闵允歌口中听到的形容，心里一时错以为这个描述的是陈鹤予。 但转念一想，或许只是他们那些专家们都喜欢在a海买岛吧。 本就对集团一直保密的导演感到好奇，剧本会议开始前又被闵允歌这么一说，一些没资格参与剧本会议的同事都开始心痒痒。 总觉得来的不是位普通的导演，而是堪比崔栩仟那样咖位的大明星。 九点半，所有与会人员都已经在会议室落座完毕。 课桌式会议室，姜西坐在倒数第三排，左手边就是会议室的后门，右手边是同部门的小佳。二十四楼上来的员工除了陈庭都坐在她这一排。 陈庭大概有特殊的任务，今天坐得尤为靠前，位置在董事长的正后方，是第二排。 二十九楼整个楼层都是会议室，无人办公，只有电梯正对着的门口有坐守前台的工作人员。 九点三十五分，未参会的职员有几个忍不住，上二十九楼询问前台小姐是否能在走廊列两队，等董事长带着导演来了，他们做为气氛组鼓掌表欢迎。 前台做不了决定，说要过问会议室里的傅经理。于是姜西看到眼熟的身影出现在演讲台前，和台上试话筒的傅经理不知道说了什么，傅经理点点头，然后说话的同事出门。透过一侧的玻璃墙，里面的人清晰可见外面的人在一瞬间占满了走廊两侧。 整齐得很，而且安静，没有人窃窃私语，站姿端正的像是在等候嘉宾到来。 「都上来看闵允歌说的是哪号人物吧。」小佳手里绕着笔，语气颇有八卦的味道。 时间指向十点整，此时无论会议室内外的人，各个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等人来。 前台对面，电梯「叮」一声，提示到达。 制服整齐的三位前台小姐即刻起身，出电梯的人还没有看清，三人双掌覆在腹前，倾身问好。 伴随着三位前台小姐整齐的三声「董事长好，陈先生好」，走廊的那头，黑色制服的保镖齐齐排了两列，护着的那人西装革履，宽肩窄腰，长腿流利，气场强大到胜之一旁的董事长。 闵允歌早就托关系得知来者是谁，亦托人要过他本人的照片。照片中是他在拍摄纪录片期间工作时的剪影，一看就是艰苦条件，还有泥土煳在脸上，但难掩他英俊五官好看到令人咂舌的程度。 此刻，会议室里，坐在位置上的闵允歌透过玻璃墙也看到了来人——cheney chen真人，中文名字是陈鹤予的本人，闵允歌一时没忍住，低声惊唿出声：「靠！好他妈帅啊！」 隐隐还有点眼熟！不是照片中的眼熟，她好像在哪里亲眼见过—— 长廊上有人开始鼓掌欢迎，一波接着一波，只有十余位来自二十四楼的员工们心不在焉的拍着手，默契的将目光从为首的男人身上，透过玻璃墙，移到了会议室内的姜西身上。 会议室里随着大流站起身、鼓掌。 终究还是大多数人对这个男人的容貌印象太过深刻，确定他现在虽然面部轮廓更有稜角，但和莫壁微订婚典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姜西男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除非双胞胎，这世间不会有两个长得这么相像的人。 眼见他越走越近了，再是由董事长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在会议室的前门，他被请到了会议室内，紧挨着姜西站的小佳也看清楚了站在前方意气飞扬、绝色脸蛋的男人。 小佳逐渐瞪大了眼，鼓掌时带动的手肘在推姜西的手臂，小佳忍不住诧异问道：「姜西，这不是你那个没钱没势还抛弃你的前男友吗？！」 耳边巨大的掌声让姜西产生晕眩，她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双熟悉的眼。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问她。 这不是你那个没钱没势还抛弃你的前男友吗—— 谁？抛弃谁？ 姜西只抓住「男友」二字，居然扯起一抹笑，反问身旁的小佳：「长得真的很像，对不对？」 姜西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脸似乎还是同一张脸，可他身上散发的每一寸气息似乎都陌生至极。何况陈鹤予来，怎么会不提前告诉她？ 小佳在一旁说她人傻了，在说什么胡话，即便她只见过一次，也能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第二排的陈庭也在回头，看向姜西。 同一排的同事，除了闵允歌，也在侧头，看向姜西。 「姜西，那是你男朋友吧……」 「你男朋友不是你们艺术馆的讲解员吗？他怎么会是董事长特聘的电影导演？」 掌声渐落，人都还站着，董事长顺势开始上台致开场词，期间小佳右手边几位同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姜西本人，于是纷纷侧头向姜西求解。
第158页 「认错人了吧。」 姜西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随口道。 闵允歌像看白痴一样盯了眼刚刚问话的两位男同事，「你们什么眼神？这都能认错？台上那位可是轰动全球的海洋大纪录片《蔚蓝宝藏》的总策划人，是国际上知名的海洋环保专家，cheneychen！他的英文大名你们总听说过吧！」 经过闵允歌这么一解释，几位露出恍悟表情，原来就是他？ 闵允歌急于安利，娓娓道出下一句，「不过cheney在国内并不喜欢别人叫他的英文名字，稍后他一定会介绍自己的中文名，我现在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他叫陈鹤予，白鹤的鹤，给予的予。」 下一秒：「靠！」 来自莫壁微订婚典礼上，和姜西陈鹤予同桌用餐的男同事。 「陈鹤予，不就是姜西你的男朋友！」 姜西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台上的男人此刻侃侃而立，光芒万丈，太过耀眼，恍惚之间像极了她参加环保论坛演讲那天，被那些位环保领域大佬们众星捧月的陈鹤予。 「是啊，他好像真的是我男朋友。」 姜西并不知道，陈鹤予知不知道此刻他们正在同一间会议室里。 在董事长的隆重介绍下，陈鹤予做了尤其简单的自我介绍，在他提到他参与拍摄的代表作之时，底下有人发出了非常可怖的惊唿声。 就像是你向来嚮往的神坛一直有位你视之为信仰的虚拟人物，忽然有一天，这位虚拟的人物走进现实，他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 姜西此刻的感受也大致如此。 漫长的剧本会中，她专心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做记录，也在这漫长的三个小时里，逐渐接受了陈鹤予回来的事实。 因为只要一抬头，那个好看的背影就在第一排的位置，他虽穿着西装裤仍交叠着腿坐着，目视前方的大屏幕，台上人所讲的一字一句，他都在认真听。 三小时后，剧本会议结束。 傅经理组织秩序，所有的与会人员统一从后门离席，因为董事长和高管们还在前排，没有离开。 姜西收拾桌子的速度很慢，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姜西才慢悠悠站起来，贴着玻璃墙靠着。 傅经理来催了，「哪个部门的？退场了，你怎么还不走？」 「傅经理，那个，我能去前面打个招唿吗？我是陈庭陈主管手下的员工姜西。」姜西将挂在脖间的员工牌给他看。 陈庭还没有走，前面三排的人除领导都是电影制作项目的重要参与者，会后他们还有疑问待商议。 陈庭看到了人流中还等在后门口的姜西，于是拍了拍他斜前方男人的肩侧。 剧本会议陈庭上台过，陈鹤予见到陈庭没有惊讶，以为是会后打招唿，陈鹤予转身，很礼貌的叫了声：「庭姐。」 陈庭比陈鹤予还大一岁。 陈庭微笑着指了指后门方向，傅经理把姜西拦住了。 不知道是哪里消息转达有误，陈鹤予并不知道姜西也在，他看到姜西后面露迟疑，陈庭说：「不用想着躲了，她不是刚刚上来的，她从会议开始前就在这里了。」 「我男朋友在前面。」人还没走光，姜西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男朋友在前面？」傅经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接大声说了出来。 最后一波离席的已经是其他楼层她并不认识的职员，听到傅经理这么一说，又有八卦的眼神又递向了她。 姜西傻眼，丢脸到直接拿笔记本捂住自己的脸。 傅经理像是故意和姜西抬槓：「里面哪个人是你男朋友？哪个，你指给我看看？小姑娘，年纪轻轻想什么呢！坐在前三排的不是高管就是董事长，你的男朋友是谁，高管还是董事长？」 「是我。」一道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傅经理身后。 傅经理背后一凉。 熟悉的声音尽在耳畔，姜西将遮挡在面前的电脑放下，抱在臂弯里，抬眼的时候已经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瞬间，她眼眶一热，毫无顾忌的上前两步扑向陈鹤予怀间，笔记本的一角膈在他胸前，他吃痛但还是笑了声，伸手去接她臂弯的电脑，下一秒，姜西已经像只八抓鱼牢牢缠住他的腰。 「见到你第一秒就想抱你了，我的男朋友。」 陈鹤予单手拦住她的背。 kirkman医生说他治疗期延长又延长，是因为心中始终有一块缺口，这个缺口一天未填满，他永远都没办法完全好起来。 如果这个缺口占据心脏的百分之二十，那么此刻，抱到她，陈鹤予已经觉得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圆满。 陈鹤予的声音像隔着山海传来。 「我回来了，姜西。」 第七十三章 [vip] 陈鹤予送姜西下楼, 走的是楼梯。 许久未见，连牵手都要更加用力。 自从陈鹤予出现在姜西面前开始，她的心跳一直很快, 多久没见了？从去年的八月，到现在的六月初，都快一年的时间。 两个人在一起，居然是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更长，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有莫大的变化, 姜西的变化大概是消瘦, 陈鹤予的变化是气场，健康恢復, 他自信很多，走路的时候嵴背挺直, 人更有朝气了。 公司的楼道每一层都有窗，也有声控灯, 他们下一层楼, 亮一盏灯, 下至二十六楼的时候，陈鹤予手掌微微用力, 将姜西的手一带，她被他压到了窗边的墙上。
第159页 他一手撑在墙上, 温热唿吸贴在她唇边，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姜西仰头就开始和他接吻。 久别重逢，多的是缠绵, 起初他抿着她的唇耐心啃咬, 并不过瘾, 很快舌头伸进去搅在一块，姜西鼻尖是熟悉的属于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她沉着眼，痴迷的沉醉在他不带任何情欲的吻里。 唇与唇紧密贴合在一起，他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仰得更高，陈鹤予最后贴在她唇上落上重重一吻，然后分离，姜西垂眼看着陈鹤予又在她鼻尖落下温柔一吻。 她觉得痒，偏头埋进他脖间。 「生日快乐。」陈鹤予抱住姜西，一手盖在她细软的髮丝上，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还记得我生日，算你有点良心。」 姜西享受着巨大惊喜带来的快感，此刻两个人只能紧紧拥抱彼此表达想念，姜西深深在他颈窝吸了一口气，忽然咯咯笑了。 陈鹤予刚想问她笑什么，姜西就说：「为什么特地挑这一天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蒲老师透露消息给我过，他给我的时间是下个月，我一直以为你下个月才会回来。」 「我跟你说实话，你不要生气。」 姜西很爽快的说：「好啊。」 「我逃出来的。」陈鹤予用力按住姜西的脑袋，「机票是你们董事长买的，西装是你们董事长送的，所以，我现在身上什么有，钱没有，手机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你说真的假的？」姜西挣扎一下，脑袋又被陈鹤予按回去。 他笑声尤为轻佻，姜西太久没听他这样笑过，一时之间还有点恍惚，陈鹤予执着的又说了一遍：「你答应了，不生气。」 谈不上生不生气，他人来都来了，她还能打包给他丢回岛上去吗。 腻歪的差不多，姜西催陈鹤予上楼。 陈鹤予离开了这么长时间，董事长和其他几位高管，还有傅经理都知道陈鹤予是送姜西下楼的。姜西还记得刚才在会议室里姜西情难自禁的抱了陈鹤予，董事长投过来的那个眼神——惊讶、八卦、好奇。但愿董事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一个电话给远在国外的爸爸打过去，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陈鹤予临走前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姜西点点头，反身回了办公室。 只有少部分员工留在工位上午休，大部分参会人员下会后直接去吃午饭了。 她回工位悄悄拿了包，准备去公司对面的综合体。 众达大厦和对面的综合体仅一条马路之隔，姜西走到路口等红绿灯，正好六十秒开始倒计时。她稍稍往里靠了靠，选了个非常安全的位置，给蒲利江拨去电话。 陈鹤予说他逃出岛，姜西相信他做得出这种事。 电话接通，没有姜西预料的中威严的语气，蒲利江的一声「餵」调子轻松，他接着说，「小西，鹤予到你那儿了？」 姜西有点懵：「您知道？」 「知道。」蒲利江说，「我在监控里看着这小子跑的。」 姜西：「……」 蒲利江叮嘱了几句，说陈鹤予身体一直恢復的很好，在黑暗的环境中也没有问题，只是人在岛上快憋坏了，所以陈鹤予要走，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了。 姜西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安心的接受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 红绿灯交替好几遍，姜西过了马路，先进商场里面找了家手机店买手机，又在商场外围的营业厅办了张自己sim卡的副卡，最后才找了家面店坐下要了份海鲜面。 等待老闆煮面的过程中，姜西给陈庭发了条微信，问他们中午怎么吃。 一直等姜西吃碗面了才收到陈庭的回覆，她说他们刚刚结束小会，现在董事长请大家去宴殊吃饭。 宴殊是个高消场所。 姜西怕陈庭待会儿又不看手机，赶紧给她又发去一条消息：午饭后回公司的话知会我一声，庭姐。 陈庭回：好的。 姜西吃过午饭之后拎着新买的手机匆匆赶回公司，出二十四楼电梯，从门口就开始有意味不明的目光朝她投来。姜西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得和寻常时候一样，坦然的回到工位坐下，敲键盘，解锁电脑。 灿灿偏头看向姜西的第一眼，姜西双手捧着杯子在喝水。 灿灿偏头看向姜西的第二眼，姜西握着滑鼠在刷新邮件。 灿灿偏头看向姜西的第三眼—— 姜西侧身和灿灿四目相对，低声说：「好好工作。」 「西姐！」灿灿声音不大，但很有力道，灿灿佩服的说：「你好沉的住气啊！」 姜西知道灿灿话的意思是什么，陈鹤予从一个艺术馆讲解员到海洋环保界神级人物的转变大概已经在二十四楼传遍了，不怪他们惊讶，姜西当时知道的时候心情比他们还复杂。 「是啊。」姜西还是那句话：「但还是好好工作，灿灿。」 平日素来八卦的办公区在今天下午尤其安静。 只有闵允歌敲打键盘的声音在办公区内尤为凸显。 下午三点的时候，组长来到姜西的工位旁边，问晚上的饭还一起吃吗？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传闻中姜西那个「抛弃」她的男朋友并没有「抛弃」她，和姜西口中说的一样，对方真的只是离开临州一段时间，在姜西生日这天，他恰好回来了。
第160页 姜西顿时冒出两个想法。 一个是晚餐照聚，她带陈鹤予一起过去。 二是聚餐推迟，下次聚餐由她来请客。 姜西思来想去，选择了第二种。 即便之前在莫壁微订婚礼上，陈鹤予和大部分她的同事一起同桌吃过饭，没同桌的，也和很多男同事敬过酒、喝过酒。如果今晚陈鹤予以姜西男朋友的身份和大家吃顿饭，确实没什么，可不一样的是，他现在正在和集团合作，身份多了一项，是众达即将拍摄的环保电影的特聘导演。 电影开拍前，导演和极小一部分电影幕后工作人员吃饭，这工作人员中还有个导演的女朋友…… 不太好。 姜西和组长说了抱歉，拿出手机在小程序上给两个小组的人各点了杯星巴克。 一楼就有星巴克，消息弹出制作完毕的时候，姜西叫了灿灿和柯斯哲帮忙，三个人下楼去店里把饮料拎上来，给每个人分好，姜西和每位同事说了不好意思，下次她请大家吃顿大的。 同事们非常理解。 电影开拍在即，第一次剧本会议也在今天结束，大家普遍有些松懈，时间到了五点整，两位组长各自在群里通知自己的组员说今天不加班，到了五点半大家都准时下班回家休息。 姜西跟着上面的人回復「收到」，列表框里，陈庭发来了新的消息。 【陈庭：我们结束了，他没手机联繫你，让我转告他在停车场等你。】 【姜西：我知道了！谢谢庭姐(~▽~)】 五点半一到，姜西拎起自己的挎包和手机袋，还有半个没有分完的蛋糕，蹭一下从工位跳起来，和左右两边留下一声「我先闪啦！」之后迅速消失在电梯口。 在座的一连几个月加班惯了，还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准时下班，灿灿还在码着分析稿，直到姜西那声「先闪了」才把她从工作中叫醒。 灿灿看着姜西火速消失的方向，捂着嘴饶有深思的喃喃：「西姐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心情好了吧。」 灿灿对面坐的是正是小佳，作为剧本会议期间姜西的邻座，她可是唯一一个看见姜西对着会议中第一排位置的男人落眼泪的人。是落眼泪，不是哭，因为当时姜西笑得更开心。 小佳说：「情情爱爱，爱爱情情，哎，我也总算知道西妹子为什么过去一年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来是困在情字里了。」 「他们之前到底是分手了没分手？」灿灿好奇。 「谁知道呢。」小佳说。 众达园区凡事能停车的地方，都只能停众达汽车，姜西的车停在园区北广场，初夏的六月，云层很低，日光透着云团耀出来，照得辆辆汽车金光发亮。 姜西走近，看见陈鹤予腰靠在她的绿牌小白车上，西装外套脱了挂在臂弯，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禁慾迷人的锁骨。 她左手是挎包和装手机盒的袋，右手是装剩下半个蛋糕的蛋糕盒，看见陈鹤予，她更加加快脚步，像只小鸡仔一样踏踏踏跑到他面前，两只手都没空，胸先贴到他胸口。 柔软。 「好难得啊，今天有人等我下班。」姜西垫脚，迫不及待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 她额前的髮丝先碰到他低着的下巴，紧接着嘴唇有了重力，他轻笑，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电影开拍前还能接你几天，开拍后恐怕没时间了。」 两只手落了空，姜西摸出牛仔裙裤袋里的车钥匙，对着车子滴一下，「说起这个我还来不及问你，你怎么会接下众达的电影？在岛上kirkman医生连网都不给你上，电话都不让打，难道我们的电影项目是kirkman给你接的吗？」 陈鹤予低头在看蛋糕盒子，下午分掉的蛋糕，剩了一半，同事特意留好完整的半份让姜西带回去给陈鹤予。 透过透明蛋糕盒，陈鹤予看见里面还立着只淡灰色的小海豚，移开目光，嗯了声，陈鹤予又看见了手机盒。 「理论上来说，接下项目的是蒲老师，kirkman是项目审核人之一，他们两个商量的差不多，最后才来问我的意见。」 陈鹤予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先上车说。」 姜西准备启动车子开车，眼角见陈鹤予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他腿上，长腿施展不开，他按动边上的按钮在调座椅。 「去哪。」 姜西握着方向盘，心想，如果带陈鹤予回艺术馆，那大家受到的惊喜冲击大概和她差不多，艺术馆里有讲解员阿姨们，有小应小达，有袁姐，还有上个月刚回来的姑婆。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招唿打过去，她今晚和陈鹤予相处的时间岂不是又少了很多…… 「去你那。」陈鹤予当即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们董事长没给我订房间，所以，这段时间恐怕要先住女朋友家里了。」 原来他也没有想在今晚回艺术馆见大家。 姜西噗嗤一声笑了，嘴上还在问：「我们董事长是这么小气的人？中午请你吃的饭都够你在临州住几晚了吧。」 「确实说要给我订酒店。」陈鹤予说得自然。 姜西正要接话，毕竟董事长叔叔也是看着姜西长大的，她知道他没有扣到那种地步。 陈鹤予调好座椅，长腿足够施展开，悠哉往椅背上靠着，不急不忙的说：「不过考虑到某人今天见到我就来了个非常夸张的拥抱，他问我在临州是否有别的住处，我说，有，姜西在塘东……」
第161页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脚踩剎车的人捂上。 第七十四章 [vip] 陈鹤予什么行李也没带, 回家的中途，姜西带他去最近的商场买了生活用品和几身换洗的衣服。 衣裤是姜西挑的，内裤是陈鹤予自己拿的。 到家第一件事, 姜西把新衣服统丢进洗衣桶里，选了快洗加烘干的模式，她让陈鹤予在客厅看电视等，她先去洗澡，等会儿要做饭。 姜西进了浴室又推门出来, 陈鹤予坐在客厅中央那张布艺沙发上, 手里拿着遥控器刚刚开启电视，转头问她：「怎么了？」 头髮在进浴室的时候就散了, 捧了一把清水扑了脸，瓷白的脸上还有没抹干的水珠。 姜西没穿拖鞋, 点着脚尖小跑过来，在茶几上拿起一样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髮丝擦过他的脸, 姜西不好意思的说：「我忘记拿mp3了, 我洗澡的时候要听歌。」 东西攥进手心她人也没走，甚至身子也没直起来, 她俯身一偏，对准的就是陈鹤予的脸。 他一脸正经, 大意是：东西拿好可以走了，别挡我调频道。 姜西本想捉弄他一下，凑过去亲了亲他，灵活的舌头直接熘进敲开他的齿关, 他配合的启唇, 以为只是一下, 没想到她半天人不走。于是，丢了手上的遥控器，单手捧住她的脸。 怕她俯身累，他动手，直筒的牛仔裙往上提，最后掌心停在她腰窝间，稍一用力，他送她跨坐上来，姜西也丢了手里的mp3，搂住他的脖子专心和他接吻。 阳台的滚筒洗衣机发着轰声，除此之外安静的房间只剩下二人投入的咂嘬声，她坐的不舒服，腰肢细小的幅度摆动，被他掐住腰，他暗哑的嗓音在她唇上拂过：「别动。」 姜西老老实实把下巴搭在他肩上，她望向落地窗一眼望得到的一幕天空，说：「天黑了。」 夜幕在降临，天是浓重的墨灰色，落地窗外的小区高楼该亮灯的都已经亮灯。她没有拉窗帘，刻意没有拉，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开灯，房间昏暗，只有茶几对面亮起的电视屏幕是唯一的光。 「我已经好了。」 曾经以为好不起来，这辈子都见不了黑暗的人，现在好了。 陈鹤予说着，手换了个地方。 她还是抱着他的脖子，忽然觉得痒，她稍稍收紧手臂，抱他更紧了些。 「瘦了，但没小。」陈鹤予问，「你减肥了？」 姜西摇头，髮丝都散乱到他脖子里，「吃的少了，运动多了，自然就会掉体重。我没刻意减肥，我原来也没多肥吧？」 「除了游泳还做什么运动了？」 「没别的，我大概有点上头，一周必须得游三四次，我现在游得可好了。」 姜西一想，她好像也没资格在陈鹤予面前说自己游得好。 果然听到了嘲笑，「自己没去玩『海上摩托』？不去芜周找那人教你？」指腹也有动作，她被颠着转了个身，他单指也没离开。 姜西嗖一下站了起来，回头看见他脸色也没多好过，姜西把上衣往下扯，「我去洗澡了！」埋头进了浴室。 过了半分钟，浴室门被敲响，陈鹤予声音懒洋洋的，略含戏虐：「你听歌的东西没拿。」 「不听了！」 「我在门口给你放？」 姜西衣服都脱了一半，还是穿了回去，开门，陈鹤予已经像个没事人站在门口，mp3在他手里，他垂着手，姜西伸手去他腿侧接，愣了两秒，抿着笑关上了门。 看到了。并不是没事人。 姜西洗过澡出来立刻做饭，回来的路上没有买菜，冰箱里剩的东西不多，她简单的蒸了米饭炒了两个菜，期间陈鹤予去洗澡，姜西估摸着他洗的差不多的时候，听到阳台上洗衣机结束运作的提示音。洗了个手，把干净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抱出来给陈鹤予送去。 里面的人只开了条门缝，伸出长臂，没露面。姜西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钻进去迅速和他做了一次。 结束的很快，因为太饿了。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今天接收到许多条生日祝福，祝她生日快乐，她今天是真的快乐。 餐桌上三道菜，一道是上汤娃娃菜，另一道是清炒莴笋丝，觉得太素，她特意多做了道炒蛋。娃娃菜汤金黄，莴笋丝看着清爽，炒蛋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煳锅的焦迹。 陈鹤予坐在姜西对面的位置，先给姜西倒了杯水，他递杯子过去的时候，姜西正递给勺子来，两人都伸手一递一接，姜西接过水杯的时候，看着他的手，忽然就笑了。 「笑什么？」 姜西盯住他的脸，满目的欣赏：「你好帅。」 只要他在，她的目光就在他身上，看不厌，也想尽收眼底。 离别的时光对两个人来说太漫长，最初还能联繫，后面完全失联，姜西当时遗憾手机里留下他的照片太少，匆匆走得时候连最后也没有合影留念，她手机相册里仅存的、都是她偶尔偷拍甚至强迫他用自己手机自拍的照片，他拍照不爱笑，所以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曾强撑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夜。 这么一想，姜西忍不住，端着碗到对面他边上的椅子坐下，手臂挨着他，吃完了这顿饭。 吃过饭后洗碗的是陈鹤予，他繫着围裙站在水池前，每一个过水的碗都亮到反光，姜西在后面抱他的腰，他每放下一个，姜西都在后面夸：哥哥好棒，哥哥好会洗，哥哥洗碗的样子真帅！
第162页 「没得夸了是么？」 陈鹤予半回头，笑看她一眼，姜西趁机垫脚，在他唇上又是一下。 直到他把所有的碗都洗完，放在一旁架子上沥水，姜西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看着他最后沖了一遍手，抬着手转身，姜西得以贴在他胸口，她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他优越的下颚线，抿唇亲了下他的下巴，道：「你真的回来了吗，陈鹤予。」 手是湿的，他摊开似的悬在两边，没办法抱她，只能和她对视着，说：「你们女生的『真实感』怎么和现实融为一体？说说看，我帮帮你。」 「你先说说看，你在岛上不能用手机的日子，不能上网的日子，你无聊吗？想我吗？」 「还好。」 「想你，但不无聊。」 回到岛上有半个月的时间是在恢復，等他身体一好，很快开启了kirkman医生制定的康复方案，含体能，含心理舒压，强度从小到大，等开始正式脱敏治疗的时候，kirkman医生建议陈鹤予和姜西断联繫方式。他不上网，也不是无事可做，要看的片子很多，蒲老师还把《蔚蓝3》的十二期交给他剪辑。 《蔚蓝3》的剪辑也是脱敏治疗的一部分。 陈鹤予病发于拍摄《蔚蓝3》期间，kirkman希望他在剪辑片子过程中找到过去的自己，试图唤醒他当初那一份血热。kirkman的预期没有错，陈鹤予的治疗在剪辑《蔚蓝》的过程中的确得到了很大进展。 难熬的日子，当然是想她的，亦想和她联繫。整个医疗团队加蒲老师的管束力度太过严格，他想也没办法，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好起来。 腻在厨房洗完碗，两个人靠在水池旁又亲了会儿，越吻情欲越浓，又来了一次。分开太久，重逢好像只能不断做情爱事表达深刻的思念。她破碎的噫语里，叫了很多遍他的名字，句句有回应。 事后，他抱她去洗澡，先她出浴室。 浴室以外所有的灯都关了，唯独墙面的电视机散着蓝光，姜西出来的时候，电视界面已经有了画面。 黑夜的浪潮扑向神秘的群岛，中文片名及英文释意缓缓映于群岛中央——蔚蓝宝藏，the azure treasure。 姜西手里拿着干毛巾，在擦脸上的水渍，看到片名之后，她微怔在沙发边的位置。 「这是什么？」 是《蔚蓝宝藏》。但不是第一季的开头，也不是第二季的开头，不是以往两季任何一期的开头。 心里有想法，但不敢确定，直到陈鹤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浅蓝色蜡烛，他用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火，小火苗燃出一簇光，被呈到她面前—— 「我的女孩今天生日，连个礼物也不问我讨，我想，一句生日快乐总归不够，那么久不见，就算不是生日也该带礼物给你。」 陈鹤予举着那枚蜡烛，在她身前的位置，火苗映在她眸间，闪闪的。 「如同你所见，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的名字势必会和这部我参与过的纪录片捆绑，与其有一天别人提到陈鹤予、提到你那个不争气的男朋友就想到那部明明拍完了却不播的片子，不如在你生日这天，让《蔚蓝》预告上映。」 姜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微弱火光之中，他声含笑意道： 「生日快乐。」 「这是我的礼物，送给你。」 如果重回我的领域是你对我的期待，那么这个我，送给你。 片中水波纹般的特效，一个一个浮现工作人员名单，他的名字位于第三漂浮出现。 【副导演、总策划、总摄像：陈鹤予】 姜西的目光落在屏幕一瞬，恰好看见他的名字，不是cheneychen，是陈鹤予，是她的陈鹤予。 看着她想哭，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许个愿？蜡烛都快没了，我亲手做的，这蜡烛。」 「你什么时候做的蜡烛……」姜西茫茫的看着他。 他低着头看她笑，「不是想你的时候。」 「那就是想我的时候！」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再垂眼许愿，今天一共许了两次愿望，她这一次的愿望还是和早上许的一样，她双手合掌在胸前，心里念着：一定一定要实现。 一口气吹灭蜡烛，还剩下半截，姜西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接过，「我要保存起来，这是你第一次做蜡烛给我。」 「可以每年都给你做。」他站在一边看她。 姜西沉默一瞬，说：「那你得每年都在我身边。」 陈鹤予没有马上回答，只把她捞到怀里抱住她，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有鼻音：「嗯？」 「如果我回去拍片，可能没办法每年都陪在你身边。」 陈鹤予说：「生病前的日子我居无定所，我的队友到现在还是一样，他们有的成家了，有的独身一人，都是凭一腔热爱吊着这份工作。网上的人说的没错，我是逃兵，离开团队后，我确实在享受现在这种安逸的生活。」 他没有用力，只要她挣一下，就可以脱开拥抱。 姜西人没动，闷声在他怀里，「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你过去很好，现在也不差，没有人会怪你，也不会有人否定你曾经的一切成绩、努力。」 「只是，」姜西伸出指尖，触碰他下巴，「你既然和我说起，是有计划了吗？要回到你的团队，和他们继续拍《蔚蓝》吗？」 电视界面结束投屏，自动跳回投屏前直播中的央台纪录片频道，电视机里有声有色的播了段广告，转而跳出熟悉的画面，《蔚蓝宝藏》第三季，预告来袭。
第163页 两人沉默的世界里，网上热烈探讨，尘封四年的《蔚蓝宝藏》第三季终于播出第一版预告，并将于近期在国内独家首播，cheneychen的名字再次被热议，他的中文名字也被大众知晓。 如果他重回他的蔚蓝之巅，姜西一定是举双手贊成的那个。 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得窗帘，整个室内密不透风，她今天尤其贪婪的在黑暗中看他的脸，因为以往没有这样面对面过。 「我没那么玻璃心，听到你说一个『嗯』，也没什么啊。不过你说不出那个答案，就不要回答我了。」 「回去前，会帮众达拍完电影是吗？」姜西执着的看着他的眼睛。 陈鹤予坦白说：「我是帮你。」 「你不是帮我，也不要帮我。无论这部电影完成后的播出效果怎么样，无论众达以后的发展好与坏，我都不会离开众达。我们工作上看似本质工作不同，你说你的团队成员无论成家与否都漂泊不定，我的工作不管集团发展好坏我都扎根于此，但我，和你，你的队员们，心里的期待是一样的：希望它好。」 「拍完『4』就好了。」他抱紧她：「拍完了，我们结婚。」 姜西笑着点头，和他强调：「我不是你的安逸。你们一路拍一路做的所有不求回报的事，才是为这个世界创造的安逸。」 「我永远都为你们骄傲。」 第七十五章 [vip] 晚上十一点, 塘东老街已经不再热闹，可临护城河的商铺才开启夜生活，大排档的摊子摆出来, 烧烤摊一个接着一个。 姜西和陈鹤予牵手走到护城河边，花了十多分钟，本来是出来散步，走了几步被烧烤香味吸引住，随便找了一家店挑了几样东西, 找位置坐下, 等老闆烤好送过来。 桌面有年轮花纹的纹理，陈鹤予扯了两张抽纸细緻的从姜西那边擦到自己这边, 夜风湿热，转眼望得到护城河, 姜西撑着下巴看陈鹤予擦桌子的动作，忽然惆怅的感嘆了声。 姜西说：「第一次和你面对面吃饭, 是我约你在老街吃早饭那次, 一到店里, 我去柜檯前点东西，你就坐在那里, 用纸巾擦桌子。」 擦过的纸巾被他揉成团，丢在桌脚旁的垃圾桶里。 陈鹤予微微蹙眉, 在回忆：「大早上蹲在我房间门口，把我吓半死那次？」 姜西一噎，「我哪有吓你！」 她那天特意打扮过，浅蓝色的碎花裙子还是第一次穿, 去艺术馆之前其实她犹豫很久, 甚至走到艺术馆门口了, 都有掉头回去的心思。 但耐不过太想单独和他见一面，于是静悄悄熘进艺术馆，来到后院，盪了会儿鞦韆，等得无聊了，她蹲到青石板上玩小草尖尖。蹲下没多久，腿还没开始麻，陈鹤予就开门出来了。 一见钟情，二见起意，三眼沦陷。 从此以后她看向陈鹤予的每一眼，都带了星星点点的柔光。 只是姜西不知道，在她每一次移开目光的盲区里，也会有同样温情的目光向她投来。陈鹤予的眼神比她专注得多，即便是济济一堂的艺术馆里，多数时候他的眼里要么没人，要么，只有她一个。 见她把啤酒从自己手里抢了过去，自顾自开了那罐酒，仰头灌了一口，陈鹤予淡笑，由衷的说：「很漂亮。」 姜西莫名，嘴里还含着半口酒，囫囵不清的说：「漂亮什么？」 「我说，你那天的碎花裙子很漂亮，头髮也很香。」 她将那半口酒咽下去，嘴角也露出笑意，「什么嘛，你居然还记得我那天穿的是碎花裙子。」 「还记得你吃小笼包要蘸醋，吃小馄饨要放辣椒。什么东西都小口小口吃，」陈鹤予也开了面前那罐啤酒，笑她：「最后还是被馄饨烫到了舌头？」 姜西清了清嗓，「最后那句可以不说。」 陈鹤予做了个封嘴的手势，这时，老闆端餐过来了。 平凡不过的市井街道，他们坐在紧靠马路那一桌，偶尔有汽车或是电动车唰一下从他们一侧路过，旁边坐的有把酒言欢的老友，有嘴馋下楼吃路边摊的带小孩一家三口，有晚饭没吃来随便解决的务工者，路人的笑声成串，热闹写满整条街。 两张清白的脸庞，男人气质清冷，女人灵动靓丽，他们是什么？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是芸芸众生，普天大地里，充满爱意的两个年轻人。 如此而已。 酒足饭饱，已经接近十二点，姜西执着的要和陈鹤予牵着手再走一段路。 绕了个弯，他们走到护城河边，河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陈鹤予突然回来，姜西时不时就要感慨。河边漫步，她深情的说：「你生病的时候，我没想过在晚上和你出门。」 她偏头看向他，继续道：「你回岛上开始治病以后，我幻想过很多遍，晚上和你手牵手在街上散步是什么样子、和你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是什么样子，还有刚才，家里的灯都熄灭后，做起来你的表情和以往开灯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听到前半句，陈鹤予稍稍动容，她嘴里最后一句话出来，他愣了几秒，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他问得一本正经：「哦，观察出什么了，有什么不同？」 姜西笑嘻嘻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左侧的嘴角。 「就是这里，你记得自己咬嘴唇了吗？」她看见的时候都不敢大笑，一笑就被他突然的用力打断。
第164页 他自然没有意识到，不亲她的时候，需要他发力的时候，他蹙紧眉头的同时，也咬紧了自己一侧的唇。而开灯的时候并不会。 「我没有。」陈鹤予维持表面的一脸正经，并不承认，「咬你还差不多。」 姜西料到了他不会承认。 今天一次在浴室，一次在没有亮灯的厨房，她把这两次过程中他表情的区别一一列举出来，绘声绘色的在他眼皮底下形容。讲到最后姜西自己笑了起来，一点不顾身旁逐渐收紧手臂的男人。 两个人牵着的手本来是半松不松，姜西说起话来又喜欢手舞足蹈，当陈鹤予稍稍用力把姜西牵回身边时，姜西踉跄步子住了嘴：「怎么了。」 「回去了。」陈鹤予低头用力亲她一口，第一次在她面前说粗话，「我他妈快被你说硬了。」 姜西抿唇忍笑，忍了一下笑出声来，也就不再忍着，在他面前笑弯了腰，她头髮没束着，从背后散落到胸前，一张脸快被头髮隐没，姜西顺了口气撩了把头髮，抬头的时候，看见陈鹤予快黑了的脸。 他面无表情提醒「……别笑了。」 往前走，直通一条小区的巷子，他们停下来接吻。 小区是古旧的老小区，再过几年就要被拆除的程度，墙面灰迹斑驳，手一蹭掉一层泥灰，都洗过澡，即便回去还要再洗一遍，他们也特意避开没有靠上墙，只靠边拥抱亲吻。 深夜已经很安静，蝉声和蛙鸣近在耳边清澈叫响，如果说夜间散步曾经对他们来说是奢望，现在塘东上方的夏季星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馈赠。 「陈鹤予。」 他在热络中应声：「嗯。」 姜西主动停下来，抵着他的鼻尖问：「你好点了吗？」 「……嗯。」 被用力吻过的嘴唇有点发红，她出门前涂的薄薄一层唇膏早没了痕迹，姜西晃起陈鹤予的手拉着他出了巷子，另一只手还在自己嘴唇上抹，「好了就走吧！」 回头看他一眼，对方眉眼皆深邃，大环境中的天然月色下，他鼻樑英挺，嘴唇微抿，唇角还有意犹未尽的笑意，真的很帅，最禁慾的那种帅，此时别说是他想要了，要不是刚刚嫌墙太脏，她真的很想把陈鹤予按在墙上亲。 这晚之后，连续几天姜西都热衷在晚饭后拉陈鹤予出来逛夜市。 陈鹤予笑她是之前忍久了，现在巴不得把前面没在晚上约过的会都补回来。 姜西今天穿了条新买的碎花裙子，裙摆宽松，走路的时候裙尾跟着步子晃荡。 「难道你不觉得晚上的人间烟火是最足的吗，白天大家都忙于上班，尤其现在天气热了，就算是周末，白天街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晚上热闹啊。」 她今天把头髮都束在脑后，一张小脸干干净净，沖陈鹤予洋洋的笑着说，「我和你，我们，也是这条街上的人间烟火，哥哥是火，燃情似火，我是烟，你燃烧过后的余烟。」 陈鹤予被自己的女朋友逗笑：「有点味道。只是没懂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 「听过就好了，我胡说八道的。」 姜西说完，指着街边一家玩具店，玩具店门口摆着摊，套圈玩的，「陈鹤予，你玩过那个没有？」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陈鹤予见到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东西，这东西在他十五岁那年出国后就再没见过了。 没等他说什么，姜西兴趣浓的已经把他拉了过去，朝着店里面的老闆喊道：「老闆，十块钱三个圈吗？你这也太贵了吧，我在古城那边玩过，人家一块钱一个圈。」 老闆是个长相偏年轻的中年男人，他揣着蒲扇从收银桌走出来，定眼看了一下两个人，用本地方言说，「妹妹，你想十块钱几个哟？十个肯定不行哦。」 「十块钱八个嘛。」姜西也用方言和老闆商量。 老闆为难，「这样，妹妹，十块钱五个，你们要是套中第五排，我送个娃娃给你。」 「什么娃娃？」 「飞天小女警。」 老闆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将近一米高的飞天小女警，绿眼睛的毛毛。 姜西惊呆了：「我十几年没见过飞天小女警了，老闆。」 老闆指了指自家店铺招牌：八零九零怀旧集市。 地上摆的是小小只的不倒翁，第五排是最后一排，每一排之间间隔距离极大，套圈也是小小一个，姜西观测了一下，估摸自己手脚不协调，大概一个都套不到，于是向身边男朋友祈求：「你能投到第五排吗。」 「试试。」陈鹤予接过了老闆递来的五个圈。 他说试试，自然真的是试试，圈子太小，地上歪七倒八的小东西不好投，陈鹤予一个都没中。 姜西讪讪付了十块钱，不好意思笑话得太明显，她很细声的在陈鹤予耳边说：「怎么回事啊，偶像剧里不这么演的，你应该全投中才对啊，哥哥。」 陈鹤予可没觉得不好意思，第一次投，不中很正常。他搓了搓掌心，「所以说你一开始的定位就错了，我们两个不是偶像剧。回去了吗？」 「不要，再逛逛。」她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街上晃了整整两个小时，几乎把整个塘东区走遍，陈鹤予倒是还好，姜西自己脚酸到不行，嚷嚷着走不动了，要在街边找家店坐下。 真就找了家茶馆坐下。
第165页 其实离家很近了，茶馆就在老街对面，再往东走一段路就到家。 进店要了一壶六安瓜片，店家给了两个小茶杯，食指和拇指就可以捏起的小杯子，倒上澄净的绿茶，姜西说：「我们闫总每天早上都喝这个茶，喝了十多年了，不见她换样。」她抿一口和陈鹤予举杯示意：「你尝尝。」 小小一杯，陈鹤予灌进嘴里尝，茶味芬芳，醇厚回甘，带一丝甜味。 「闫总是你们副总？」他突然问。 「是我们副总，我们二十四楼一整个楼层的部门都归她管，二十五楼一半也在她管理范围内。」 桌子是四四方方的方形八仙桌，桌面摆着一碟瓜子，一碟带壳的花生，两个人都不爱吃坚果，谁都没有动。 茶馆位于塘东老街的东街口对面，店门望出去，能望到络绎不绝的人流，时间稍晚，街口进出的人不少，姜西端着自己的第三杯茶，视线时不时往外瞥。 陈鹤予把茶杯放回桌面，忽然问：「她和陈庭关系怎么样？」 街口的红灯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出来的，印象中好像一直都在，姜西的视线从红灯笼上移开，回头看向对面的陈鹤予，「闫总和陈庭？」 姜西想了一下，「这要怎么说，你是指工作还是生活？工作的话，一个是副总，一个是部门主管，她们两个理论上来说就是上下级关系，庭姐来公司很久了，我是庭姐一手带出来的人，庭姐虽然是我的领导，但是我和庭姐还能成为朋友，所以可以说我和庭姐生活上的关系也不错。而庭姐呢，她是闫总亲手带出来的人，所以庭姐在她的平级中，和闫总关系会更亲密一点，这你能理解吧。」 「嗯。」 「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鹤予摇头，「没什么，好奇而已。」 他给自己杯子里添了茶水，给姜西杯子里的也满上，姜西小口小口抿，陈鹤予都是为了解渴，一口灌入。 ——那天剧本会议结束之后，陈鹤予暂时没有别的工作。 众达董事长嘴上说他刚到临州，给他几天休息时间，其实是从小道消息得知姜西等他回来已经等了很久，董事长关怀姜西，给他们两个人一点二人世界的时间。等到电影拍摄期间，这样的悠闲时光就不会再有了。 剧本会议结束那天，董事长请吃饭，宴殊包厢坐定，那位闫青山闫副副总姗姗来迟。 饭桌上聊开，都知道了陈鹤予就是姜西的男朋友，在座除了陈庭都是总部集团高管，而姜西的爸爸又是前任汽车研究院院长，这些人都和姜西的爸爸原先工作上有数十年的交集，关系不错，他们也几乎是看着姜西长大的，所以知道陈鹤予是姜西男朋友之后，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就是连连说好。 闫青山在饭桌上说了姜西不少事，从小到大，糗事差不多都抖出来了，但对姜西的赞赏居多。 说她一个小姑娘，明明可以仗着汽车研究院院长女儿的身份，无论在总部还是研究院都可以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但偏偏隐了自己这层身份，在研究院的时候做bms学徒，来总部了也只当一个基层小白领。她家底实际丰厚，她却一点富家女的样子都没有，也不在公司混日子，做什么事，都上心尽力。 同桌的人都很贊同。 陈鹤予也顺势说了不少自己女朋友的好话。 这顿饭吃到一半，陈庭先出的包厢门，紧接着是闫青山。二人半天不见回来，董事长找助理去看了一下，助理回来的时候，说两个女人在卫生间外边吵架，吵得还挺凶。 后来自然是有人去劝了，闫青山没再回来，陈庭回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有点红。 事后陈鹤予虽然和陈庭同一部车回众达，但不好意思多过问陈庭什么。 他不清楚闫青山和陈庭吵架的原因，更不好在姜西面前嘴碎她们两个。 一大壶茶喝完，姜西抱着陈鹤予的手臂踏出茶馆，姜西还在纠结老街口的红灯笼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姜西说是旧的，去年就有了，陈鹤予说是新的，他记得很清楚，原先的灯笼是圆形，而现在是长条的椭圆。 「肯定是你记错了，你看啊，这上面灰都很厚了，就是没人管才会这样，你不信我们去找老街的管理口问去，不过他们今天肯定下班了，明天，明天我们来问。」 陈鹤予任由姜西抱着自己的手臂，她几乎是贴着他在走路，陈鹤予说，「特地来问？」 「顺便逛街，不算特地。」 陈鹤予呛了声，把她手拉住，「你这么喜欢逛，能不能换个地方，临州这么大，去市中心或者别的区逛也行。」 「那明天我们去码头怎么样，我第一次见你那地方。」姜西好商好量。码头有很多货柜，那边拍照也好看。 陈鹤予答应：「行。」 水果摊上有切好的半个西瓜摆在瓜群里，保鲜膜封着，切面不平整，瓜肉看着沙沙的，品相很好，陈鹤予过去买下来。 半个西瓜装在塑料的透明袋里，陈鹤予单手拎瓜，另一只手完全贡献给了女朋友抱。姜西贴着他手臂走，腻歪的程度完全就是夏日里热恋中的情侣。 「你在岛上不能和我联繫，也不能和小仟联繫吧。」姜西想到，说。 路过街口，陈鹤予朝里看了一眼，「嗯。偶尔会从蒲老师那里接个我爸的电话。」
第166页 姜西长长的哦了声，「那你一定不知道小仟和我庭姐了。」 陈鹤予忽然停步：「他们两个，怎么。」 「别的不说，暧昧肯定有。」 姜西回忆起崔栩仟回临州约她吃饭那几次，几乎每回都打着约她的名头来约陈庭。而且对泽泽尤其上心，他有次休了长假，还特别好心的每天接送泽泽上下幼儿园。 姜西转述了大致，问：「你说到底是小仟喜欢我庭姐，还是我庭姐喜欢小仟？说实话，我觉得两个人不是很般配，我还挺担心他们两个走到一起的。」 陈鹤予默了片刻，「担心他们在一起了还会分开？」 「也不是。」姜西说：「我担心的是庭姐。她以前和我说过，为了泽泽，她不会轻易和找一个男人成立一个家，如果再婚，必然是『给泽泽找个爸爸』当前提。我无论怎么看，小仟都不像泽泽的爸爸，他也不像一个家里女人的丈夫。还有，小仟今年才二十四，庭姐都三十了，泽泽也五岁了，他肯定不会和庭姐结婚的吧，我也不说什么成家不成家了。」 街口的红灯笼突然亮起，红色灯光映在两个人脸上，他们视线不由自主往上方看去，椭圆的红灯笼里装了灯泡，一亮，多了些节日气氛。 「是小仟喜欢陈庭。」陈鹤予说，「小仟从前在男女感情上没动过什么心思，陈庭倒是第一个。」 姜西愣在原地，「我只是猜的，原来是真的？」 陈鹤予挺平静，「小仟从小就喜欢年长他的，他喜欢姐姐。陈庭很漂亮，可以说，小仟对陈庭是一见钟情。还记得你们在塘东喝茶那一次吗？那算是个源头，陈庭回去时候车开了一段熄火了，碰上了小仟，后来他陪她修的车。」 姜西：「……」 姜西：「庭姐没和我说过。」 「不说也正常，陈庭心思重些，没和人说也是为小仟考虑。」陈鹤予挺感慨，「只是小仟…我以为他年纪小，遇事三分钟热度，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在追陈庭。」 姜西细细品味，陈鹤予刚才那句话，用了「追」字。 她在发懵，很快耳边陈鹤予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那是陈庭吗？」 「什么？」 姜西抬头看陈鹤予，顺着他视线过去，挂红灯笼的街口一直往里，石板路上，两边的商铺家家都有客人在排队，左边人流多是往街口方向来的，右边多数在往里走。那个熟悉的高挑女人身影停在左边两家店铺之间的位置。 陈庭抱着泽泽，泽泽已经抱着陈庭的脖子趴在她肩上睡下，她站在那里不动，就像是在等人。 陈鹤予和姜西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着，这里是街东，而崔栩仟家在街西，或许陈庭刚从崔栩仟家里出来。 可是很快，有个剃着平头、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从对面一家商铺门口出来，手里提着刚买的东西，递给陈庭。 陈庭两只手都抱着泽泽，伸出一根手指来接男人手里的袋子。 「那个男人是谁？」陈鹤予问。 「是周小寒。」姜西在公司门口见过他一次。 姜西心渐渐凉下大片：「是泽泽的爸爸。」 第七十六章 [vip] 陈庭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街口对面的陈鹤予和姜西。 是晚上, 又是各式各样的灯在照着，没人发现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她窘迫的要紧, 匆匆低下了头，希望街对面两人误以为认错了人。半分钟过去，陈庭再抬头，姜西已经在走过来。 她看了周小寒一眼，眼神警告他, 语气也不耐烦：「我求你了, 你现在走行么，这么多年夜路我都自己走过来了, 今天更加不需要你送我。你走行么？」 周小寒往边上吐了口唾沫，咂嘴, 「你这女人听不懂人话是吗？你让我把泽泽带走，就一周, 我让家里老人高兴高兴, 以后我也懒得缠你了, 陈庭。」 「我不可能让你把泽泽带走，一天也不行！你也听不懂是吗！」 姜西越走越近, 陈庭近乎嘶吼。 她低头在泽泽发间一埋，抬头的时候, 姜西已经在一米处。 姜西警惕的看了眼周小寒，转而看向陈庭：「庭姐。」 重新抬头的陈庭已经是彬彬有礼的笑容：「姜西，好巧，你们在逛夜市？」陈鹤予一直跟在姜西身后。 姜西沖陈庭点了点头, 虽然在街上, 但泽泽看起来睡得很熟,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放低，「需要帮忙吗？」 看出了陈庭藏在笑容背后的窘迫，姜西只当没看见周小寒这个人，彻底无视他。 路人多，有路过的人不小心撞了陈庭另一侧的肩，那人回头说不好意思的时候，姜西稳稳将陈庭扶住，陈鹤予也走上前来，说：「我背泽泽吧。」 周小寒在边上没什么话，直到陈鹤予背上了泽泽，他踢了一脚台阶，发泄不爽。 「别跟着了。」陈庭丢下一句，同姜西和陈鹤予走出塘东老街。 小小一个孩子背在背上很轻松，陈鹤予靠边走在前面，姜西和陈庭并排在后面。期间姜西多次回头，确定周小寒没跟上来，她终于问出口：「庭姐，周小寒不是在上海吗，他怎么回来了？」 陈庭也回头看了眼，说，「回来半年了。」 白天还在一起上班，陈庭身上穿的还是得体的工作服，只不过腰间的衬衣松散，都被她扯了出来，她画着淡妆，额头上薄薄一层汗，融着粉底液，些许有些疲惫的倦容。
第167页 「他回临州是迟早的事，他在上海混不好，前几年都是强撑着，一直撑到混不下去才回来。」陈庭嘆了口气，「他对泽泽没感情，耐不过家里两个老人总是牵挂泽泽，所以想接泽泽去住一段时间，我不同意。」 「牵挂就让他们来家里见，泽泽这么小，去他们家里和去一家陌生人家里有什么区别。」 「嗯。」陈庭看着泽泽乖巧趴在陈鹤予背上安睡的背影，道，「我也是这么和他说。」 姜西和陈鹤予送陈庭和泽泽到停车场，走到半路，陈庭电话响了一次。 她握着手机，走远了接。 姜西和陈鹤予在原地等她。 「泽泽重不？」姜西摸了摸泽泽的头，问陈鹤予。 泽泽已经不再留蘑菇头，夏天了，他的头髮剃得很短，额前只留小簇齐齐的刘海。他睫毛黑浓，沉沉的闭着，睡得很安稳。 陈鹤予虽背着泽泽，一只手还提着半个西瓜，姜西想接过那半个西瓜，陈鹤予不让。他看样子是挺轻松，背上的泽泽髮鬓有汗，他一张脸倒是清爽。 陈鹤予看了姜西一眼，说：「比你好多了。」 「你拿我和五岁小孩比？那我五岁的时候比泽泽还轻呢。」 「你五岁，大概没有泽泽这个子。」陈鹤予将姜西上下一打量。毕竟成年后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一年间泽泽大了很多，尤其是长高了许多，小腿纤长，被崔栩仟夸过是个当模特的料。 这一点姜西并不否认，她笑嘻嘻的，因为泽泽感到自豪，仿佛是自己亲儿子：「泽泽高了很多吧？小仟都夸过呢。」 「是高了不少，像个大小孩了。」陈鹤予问，「小孩全名叫什么？」 姜西说：「陈睆尔，『目完』睆。泽泽是小名。」 「倒是和我一个姓。」陈鹤予笑。 「美的你，你当白捡一个儿子啊。」姜西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是泽泽的干妈，你倒确实是泽泽的干爸。那会儿在芜周要不是你走了……总之庭姐说过要让泽泽认你当干爹这事。」 陈鹤予偏头，看了眼泽泽，白嫩的脸在路灯下显得娇滴滴的，绒绒的头髮蹭在他耳边，陈鹤予笑了下：「还真被我捡一儿子。」 陈庭挂完电话回来先说了句不好意思。 她今晚窘迫异常，不知道是因为周小寒，还是别的什么。 姜西很想问陈庭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庭的家在市中心，开过来要一个小时，而崔栩仟似乎又回临州了——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 「陈庭是来见小仟的吧。」看着陈庭驱车从停车场离开，陈鹤予说了这句。 姜西摇摇头，握紧了陈鹤予的手，怅然的说：「不知道啊。」 … 第二天是个晴天。 缕缕云丝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之中，澄明又飘渺，一年的洗礼，塘东老街的店铺多和过去一样，有牌子的老店都在，新店也有替换。 几天前，姜西和陈鹤予来过艺术馆，彼时姜老太已经结束了央台特邀的拍摄活动，回到老街了。姜西带陈鹤予回来，整个艺术馆的人都不知道，讲解员阿姨们、小应、小达都疯狂的惊喜和高兴，老太太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招唿和问候都是一个一个打过去的，老太太压轴，把陈鹤予带回了「馆长办公室」，知道他病已好，她也很开心，继而就说起了他和姜西的婚事。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该结婚了，陈鹤予自己也这么想。 但怎么求婚还是个前提。 今天路过艺术馆，陈鹤予进去打了声招唿，稍在后院和姜老太坐了会儿之后出艺术馆，一路沿着老街往西面走。 那座有院落的徽式风格淡青色建筑的木质大门稍开了条门缝，陈鹤予推门进去，院子里没人，假山下的小池水大概刚换过，清澈见底，边沿水流过的地方没有青苔，假山也亮的反光，不知道是请了哪家的保洁阿姨擦得这样细緻。 崔栩仟的房间在正厅的右边第二间，房门紧闭，陈鹤予过去敲了三下，里面的人懒洋洋开门。 吱呀轻响。 房间空旷，漆黑一片，室外的日光照进去，勉强能看见里面摆了繁多的东西，地上光是行李箱就摊了两个，还有一个布满logo的黑色行李箱立在他床边，衣服、裤子，颈枕，各种各样的东西丢在床对面的长沙发上，沙发边上是张古董桌，桌上有外卖盒子、啤酒瓶…… 再是眼前这个人。 背心，中裤…风格和昨晚见到的周小寒挺像。 印象中崔栩仟没有这样穿过，头髮也不会乱成鸡窝，鬍子也不会在下巴密成一片。 陈鹤予拍了拍手，「牛。我现在把你拍下来，卖给狗仔能拿多少钱？」 「哥。」 近一年不见，崔栩仟的招唿却是懒洋洋的，没精神，没底气，半点热情情绪不见。 崔栩仟转身进门，陈鹤予跟进去，把房间里所有窗帘都拉开，刺目的白光投进来，总算有了点生气。 「你是丢了工作还是失恋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个样子。」陈鹤予掀了件沙发上的衣服，找到空隙坐下，眼前那个人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转身呈大字躺回床上。 「我从来没这么难过过，哥。」崔栩仟目光空滞的望着上方，似乎看到了一处蜘蛛网，这里常年没有人住，他回来的很偶尔，找人清理了整屋和院子，却忽略了天花板的清洁。
第168页 「所以昨晚陈庭来找的是你。」陈鹤予没有问他的意思。 听到「陈庭」二字，床上躺平的人「噌」一下跳起来，「你怎么知道，你见到她了？还是她和嫂子说了什么？」崔栩仟瞬间移到陈鹤予面前，中气十足的叫了声：「哥！」 「你先去刷牙！」陈鹤予往后靠到沙发背上，食指扶在额头。 「你等我！」 崔栩仟去外面院子里刷牙，又用凉水洗了把脸，人彻底清醒了。 眼睛有光，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不一样，他手动梳顺自己的头髮，乖顺的坐到陈鹤予对面，静静的等陈鹤予开口说话。 陈鹤予看了他一会儿，先问：「你对陈庭什么意思。」 「我和她求婚了。」 「像是你会干出来的事。」陈鹤予用了几秒接受突如其来的信息，再问：「陈庭呢，她怎么说。」 崔栩仟双手交握，置在膝盖前，失落的说：「她没有答应我。」 「嗯，那她为什么不答应你。」 「我的职业、泽泽，她说这两个是明晃晃摆在我们面前的障碍。」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呢。」他又抓了把头髮，「这两个障碍摆在面前，她不愿意和我结婚，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但是陈庭不介意你们的年龄差，七岁——是吗？」 「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啊。如果我的工作不在公众视野里，那么泽泽也不是问题。」 「挺好。」陈鹤予点点头。 「好什么！」崔栩仟心烦的要死，「我喜欢陈庭，也喜欢泽泽，她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 崔栩仟抱住头，脸埋下去，声音不同往日的清凉，「我没想过别的，她想要一个家，我能给，她要给泽泽找个爸爸，我能当。如果她介意我的职业，我可以转到幕后。闲言碎语，不可预知也许会出现的网爆，这些，我都会挡在她和泽泽面前！」 他的声音低下去，说：「可是陈庭不相信我。」 「如果是我，我也不信。」陈鹤予淡淡来了这么一句。 崔栩仟抬起头，陈鹤予看着他，「陈庭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她没经歷过婚姻，但她经歷过一段很失败的恋爱，她和泽泽生父恋爱的那个年纪，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她冲动，无知，对未来充满希望，都在你现在这个年纪，你要她信你什么？她凭什么信你？她当初这么相信自己，现在呢，她被甩，她独自怀孕生小孩，她赚钱还房贷养泽泽，她过的一点都不轻松。这么多年，你出现在她面前，她完全有可能对你单方面心动，可是和你成立一个家，你站在她的角度想想，这是不是一场冒险。」 崔栩仟一时没有说话。 良久的沉默后，他道：「不是。」 「不是什么？」 崔栩仟眼神倔强，语气亦坚定的看着陈鹤予：「不是冒险。哥，我知道她没有青春可以冒险了，可我愿意把我的青春送给她。」 第七十七章 [vip] 电影暂未开拍, 大大小小的会议时不时就有，这段时间陈鹤予来众达总部也算频繁，但在公司不常能和姜西见到面。 今天是特例, 会议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午饭点，陈鹤予问姜西要不要一起吃饭。 在公司两个人单独去食堂吃不好，姜西去食堂简单的打包了饭和菜，找了间二十九楼常年无人用的会议室，叫陈鹤予过来一起吃饭。 会议室虽然不用, 但一直有人打扫, 桌面和椅子都很干净。 姜西拎着东西进门的时候，陈鹤予已经在了。 她一边把打包的饭盒放到桌面一边说, 「我找的这地方好吧，实际上是我部门里一个老员工偷偷告诉我的, 只要和前台打声招唿说来吃个饭，前台就会好心放我们进来。」 陈鹤予今天没有穿西装, 但又是白衬衣和黑西裤的搭配, 穿正装的男人总是多了点味道, 姜西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他松了袖口的扣子起身，挽起袖子来帮姜西开饭盒。 饭盒是姜西在办公室常备的, 卡通的草莓图案，一共三层, 第一盒装了满盒的米饭，第二三层各一个菜。 「筷子给你，勺子我用，不介意和我吃一个盒子里的米饭吧？」 陈鹤予接过姜西递过来的筷子, 一半的花纹都是粉色草莓, 他捏着筷子多看了几眼, 「你说呢。」 「吃吧吃吧，我饿坏啦。」 一层是炒花菜，一层是板栗炒鸡，众达食堂的菜量一直很足，这两个菜足够两个人吃饱。姜西饭量很小，用勺子挖了一个小角落的米饭之后就说吃饱了，陈鹤予知道她相比之前胃口小了很多，没再劝她多吃。 会议室的椅子都是新的，往后靠的弧度很是舒适，姜西抱着后脑靠在椅子上看陈鹤予默默吃饭，暗自偷笑。 「你笑什么？」陈鹤予停下筷子上的动作看着她。 「好吃吗？」姜西还是笑眯眯的。 陈鹤予点头，「还行。」继续吃。 他吃米饭很大口，全部塞嘴里，再塞一颗花菜，姜西光是看着就觉得他吃的香。 「对了，昨晚忘了告诉你，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生日那天答应了和同事们一起聚餐，你临时回来，大家念着我和你团聚，所以聚餐取消了，就改约在今天，我今天晚上请他们吃饭。」 「在哪里吃？」他又是一大口米饭。
第169页 「就在公司对面的综合体，方便嘛。」 「我请吧。」他突然停下筷子，「去国大吃吧，那里的餐厅好像都不错。」 姜西原本抱着后脑的两只手都伸到前面来，「不不不，影响不好吧，虽然我们楼的同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但其他楼层众达这么多员工还不知道呢，被他们看见你和我们一起吃饭，传出去不好吧。」 「所以去国大，离这里远。」 姜西绕着手指：「你让我想一下。」 这几天大家对陈鹤予的热情还是很高涨，也向她隐晦的表达过是否有机会和他一起吃个饭，姜西嘴上说有机会，心里想的一直是等到电影拍摄结束了再聚个餐。 姜西从国大的距离考虑到国大有什么可吃的，心里已然接受了陈鹤予要请部门同事吃饭的提议。 接着，她又想，「那我要不要叫庭姐？」 「问一声。」陈鹤予说。 「……那我要不要叫小仟？」姜西露出八卦的笑容。 陈鹤予用粉底草莓那一段的筷子轻敲姜西的前额，「磕cp磕上头了是吗？」 姜西的确是开玩笑。不过在得知崔栩仟对陈庭的感情之后，姜西就觉得很上头了。 「一个是万众追捧的新生代青年演员，一个是有五岁儿子的冷淡美女姐姐，你不觉得很小言男女主吗。」 陈鹤予没话说。 姜西双手一摊，模仿着：「『我也希望我不是二十四岁，我也希望她当我的小姑娘』…小仟太深情了。怎么办，我最近在公司和庭姐打照面，都不敢直视她了，我好怕我磕这俩人的cp最后是be的。」 「平常心，我相信小仟会处理好这件事。」 「你觉得他们两个，最后能成吗？」 如果这是一部小言，姜西一定追，她还特别想从陈鹤予口中得到这一对主角最后是否有可能在一起的结局。 陈鹤予：「我说了不算，决定权在陈庭，我不了解她，你对陈庭的了解也未必有那么深。看她吧，他们两个在一起，有利有弊。」 姜西嘆了口气，「怎么就不像我们两个互相喜欢呢，谈恋爱可开心了。」 「他们两个不是不互相喜欢，陈庭但凡有你一半魄力，或许她和小仟早就在一起了。」 「你是说我当初追你的魄力？」 陈鹤予嗯了声，又笑了下说，「说你有魄力倒像是夸你了，我收回这句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我没做错啊，喜欢的人大胆追，追了才有在一起的机会。」姜西想了一下，趴到桌面上，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认真吃饭的男人，「不过，陈鹤予，如果我当时没追你，你能看得见我吗。」 闻言，他咽下最后一口饭，沖趴在桌面上的人笑了一下，最后没有回答这句话。 … 国大是临州市中心的国际大厦，集购物、酒店、商务、娱乐等多功能于一体的高水准多功能大楼。 请客的人是陈鹤予，选餐厅的还是姜西。 下午，姜西在群里给一组二组的同事发了消息，说晚上的吃饭地点改为国大顶楼花园餐厅，姜西还没来得及发请客的人是谁，群里就炸了。 灿灿在边上敲键盘敲得最响：【西姐，你发财了？】 姜西：【我男朋友请。】 灿灿：【！！！！！！！！！！】 小佳：【！！！】 同事们：【！！！！】 …… 听了陈鹤予的意见，陈庭那边她也问了一声，在微信上发的消息。 陈庭下午在开会，看到手机上消息的时候已经快下班，她回：【抱歉姜西，我晚上约了人。】 这场饭最后只有两个组的人吃。陈庭不去也好，如果她这个做主管的去了，那么部长那边也要问一句，陈庭不去，那他们两个小组的人没有领导就能玩得随意些。 多数员工都有车，没车的也能蹭车坐，姜西的车上载了灿灿和柯斯哲，还有另一个和柯斯哲同期的实习生。 夏天的五点半下班，天还是亮的，灿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柯斯哲和小佳带的实习生坐在后座。 「这突然变成姐夫哥哥请吃饭，我都没心理准备，西姐，我等会是照旧叫姐夫哥哥，还是叫陈导？陈老师？还是陈先生？」 姜西手握方向盘，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车流，「你叫他全名都行。」 「那怎么行啊！」灿灿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叫姐夫哥哥吧。」 几波人几乎同时到达国大地下车库，彼时陈鹤予早已定好位置在顶楼的花园餐厅等候，上楼之前，姜西给陈鹤予打了声招唿，等他们从坐电梯上来，陈鹤予已经站在门口等。 花园餐厅不负其名，出电梯已经随处都是半高的绿植，鲜花更是每桌都有，整个餐厅的撞色热烈大胆。地板是木质，所有的桌子都是涂过漆的原木桌，森林气息很浓。 陈鹤予仍旧穿着白天那件衬衫，只不过袖子被摺叠挽了上去，露出肌理清晰的小臂。他腰很细，皮带勾出娆人腰身，下身是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着修长流利的长腿，光是站在那里，不凡的气质扑面而来。 两位组长很夸张。 「陈导，你怎么在这里等？路上堵车，你等很久了吧！」 「下午姜西才说你和我们一起吃饭，还说是你请客，这怎么成，当然是我们来。」
第170页 其余同事也纷纷和陈鹤予问好。 「两位客气了，一定是我来。」他和其余人一一问好之后请大家落座。 不同大众中餐厅有圆桌，这里只有长方形的桌子，通常遇上聚会的，就是几张长桌拼起来。他们一帮人总共拼了六张长桌，两位组长坐两头，姜西和陈鹤予靠一段坐在同一排上。 人都坐定后，很快开始上菜，中式菜餚摆了满桌，统统都是姜西点的。毕竟她和大家吃饭的次数多，每个人的口味还算了解。 起先还是生疏，姜西带头和大家聊起来，气氛才渐渐热络。 「忘了鹤予你是几岁？」在陈鹤予的一再纠正下，两位组长都改口叫名字。 陈鹤予看了眼姜西，说：「大姜西三岁，今年二十九。」 「不到三十岁，真是年轻有为啊。」姜西的组长举杯，和陈鹤予碰了杯子，「那你拍纪录片的时候才多大？刚毕业吗？」 「对，刚大学毕业，其实我和很多毕业生一样，当时挺迷茫，找不到方向。」 这桌上的应届生就有七个，灿灿惊讶于大神都会有迷茫的时候，隔着老远的位置问：「那后来呢？」 「我的话比较幸运，遇到了我现在的团队，后来大家也看到了，我跟着团队一起做纪录片。」 「原谅我之前没看过片子，不过已经恶补过了，拍摄条件很艰苦吧！你们团队的年轻人占少数，能留下的都是勇士。」一位组长突然感嘆说。 「一二季的时候最难的是集资，后来两季上映之后也没想过反响这么好，现在已经有稳定的投资方了。」 陈鹤予发觉大家对拍摄过程很感兴趣，就着这个话题顺势讲了下。 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这么多话，他说的许多事居然连姜西都是第一次听说，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姜西也时不时惊讶的「哇」「啊」「真的呀」。 到后面有人忍不住笑姜西，「怎么回事，陈导都没和姜西说过这些吗？」 姜西故作生气的样子，鼓着脸说：「是啊，他神神秘秘的，拨一下动一下。当初要不是我追他，我主动，他可能连注意都不会注意到我呢。我太普通了，等他注意我太难。」 在场的年轻同事一时都向陈鹤予为姜西讨个解释。 「我没那么想。」陈鹤予看着姜西，「你说的不对。」 「我哪句说的不对了，说你拨一下动一下？」 今晚没有人喝酒，桌面上好几壶鲜榨果汁，陈鹤予和姜西的杯子里都是红色的西瓜汁，表面浮着一层沫，喝下一半，杯壁上还挂着细粒的瓜肉。 「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我说什么啦？」她出口就忘。 其余同事要么坐得远，要么没听清情侣二人的谈天，谁都没替他们记得。 姜西拿起面前的杯子咕咕咕将西瓜汁一饮而尽，忽然想到，「陈鹤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穿了白衬衫，我还把西瓜汁泼了你一身。你那天穿白衬衫干嘛，后来除了正式场合也没见你穿过呀。」 见她杯子空，他顺手拿起手边的果汁壶给她倒满，「我的目的地是艺术馆，穿衬衫是因为要见姜馆长，我当时精神状态不好，穿正式一些多少有点精神气。」 同事聊的正当热络，陈鹤予突然放下手中的果汁壶，侧身倾到她耳边。 「姜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无论在码头上相遇与否，最终都会见面？」 姜西微微偏头，唇蹭在他脸侧，她迅速弹开，担心被同事看见。 陈鹤予还是在她耳边说话：「等我注意你，不难。即便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艺术馆，相见之后是生疏的一声『你好』，我也会一眼记住你。」 像涌入深海，包裹我的是浑浊与潺潺，而你是昏暗之中，遁进海域照亮我的那束光。 人怎么会忽视一道光。 第七十八章 [vip] 本是畅聊的人忽然就安静下来。 邻座组长的头悄无声息的凑过来, 姜西「哎呀」一声，捂住脸。 灿灿嘴里咬着一块咕噜肉，「我没看错吧, 西姐脸红了？」 「陈导说什么了，还能把姜西说脸红了，不会是我们不能听的那种事吧！」 「陈导和小西越看越般配，你们两个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是诶，年纪差不多, 是好结婚了, 陈导不介意我们催婚吧？」 话题飞速一转，转到了结婚这件事上, 姜西捂着脸，听到陈鹤予含笑回了句「不介意」, 她把双手放下，扫了圈同事们八卦的眼神：「别光说我, 哪位热心的先给我们灿灿找个男朋友, 她来众达都多久了还没男朋友, 你们一个个的太不给力了啊。」 灿灿失语：「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小佳说：「姜西这么一提醒，我真倒想起一个人。」 …… 一餐饭吃到晚上九点, 若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大家还想着下一场。 开车的开车, 打车的打车，一帮人在电梯里告别。 国大近商圈，夜间的车流仍旧多，一轮明月高挂夜空, 底下是霓虹闪烁, 姜西和陈鹤予在送别同事后重回顶楼花园酒店逗留了会儿, 手臂靠在护栏上俯瞰临城夜色。 晚风习习，姜西沉浸在巨大的满足里。 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家人安康，恋人相伴，同事和睦，日子美满。
第171页 只是，恋人能相伴，大概不能常相伴。 这几天日夜都能见到陈鹤予，早晨睁眼他就睡在她枕边，有时候下班回家他已经做好两菜一汤，恍惚的，让姜西觉得他们已经是新婚的小夫妻。 她被满足包围着，全然淡忘了陈鹤予早在回来当天就说过他还会离开一段时间的事实。 她得知，《蔚蓝宝藏》第四季的拍摄已经停滞，团队在两年前因为黑海所遇一场事故，将所摄素材丢尽，如果要继续拍摄，就意味着从头再来。这两年间，多数的人都回家了，在路上的还是几个老队友，人少，拍摄困难，进度很慢。 这件事，陈鹤予也是近期才得到消息。过去队友们知道他身体不好，从来不会把任何负面消息带给他。 所以这也是他想要回去参与拍摄的理由之一。 爱一个人，支持他的梦想，姜西一直坚定的秉承这个信念，现在他的身体好起来，已经是一件让她高兴万分的事情，比如今天他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和她一起看月色和城市灯火，比如他不再困于灯光打亮的一方小天地，身体恢復，他可以变得更好。 姜西问过他会走多久，陈鹤予给不了明确答覆。团队的人还需要招募，拍摄的东西还需要策划，以及途中可遇的海洋垃圾清理也是非常大的一项工程。陈鹤予说过，只要碰到了，他们就不会不管。 月光皎洁，星星点点，姜西握住扶在栏杆上的另一双手。 「谢谢你回来陪我两个月。」 两个月是众达电影拍摄周期。 正式开拍安排在一周后，与传统电影不同，众达以新能源汽车为主题的环保电影没有男女主，视角以汽车研究院的造车工厂展开，除保密项目，研究院的多项设施设备、造车流程、车型理念在拍摄计划中。 出境人物还是有的，出境的都是研究院的员工，拍摄过程中有剧本，但剧本完全贴合事实，所以员工在镜头前呈现的时候还属自然。 众达的汽车研究总院地址在塘东，虽然离姜西家里更近了，可是投入拍摄之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更加少。研究院常年灯火通明，研究专家和技术工加班是家常便饭，按照实际来，这些也会被呈现在镜头下，跟着时间线，整个摄制组几乎是在陪研究院的人加班。 姜西偶尔会去研究院，在下班以后。 她和研究院的一帮人更加熟悉，尤其是做新能源电池这一块的，电影拍摄期间，姜西跑研究院格外频繁，已经让很多前同事感到奇怪，直到一次偶然看到姜西在晚饭点蹲在那个帅的要命的导演边上吃饭…… 前同事终于有机会趁姜西不在的时候上前问陈鹤予，他和姜西的关系。 「是女朋友。」陈鹤予知道问的人是bms项目部的人，很自然的回答她。 问话的人得到答案，说话都不利索：「……什么，女朋友？姜姜姜姜西她手速这么快……？我我我我我我去！我楼上部门几个小姑娘连微信都没敢跟你要呢。」 第二天，姜西来研究院的时候，听说摄制组正在车间取景。 车间空旷明亮，整齐统一的流水线上都是汽车轮廓，技术工人身穿深蓝色的工作服，动作也统一的操作着手里的工作。 摄影师举着相机取经，其余人在监视器后坐着，站着，姜西进大门，一眼没看到陈鹤予的人。 临时配给陈鹤予的小助理看到姜西了。 小助理姓隋，陈鹤予叫他小隋。 隔着一段距离，小隋站在监视器后方的位置朝姜西招手：「西姐！」 「嗨，吃饭了吗。」姜西走过去。 「还没。」小隋说，「陈导不在，他在院长办公室，他让我转告你，你来了的话现在这儿等会他。」 「好，我自己顾自己，你们忙。」姜西在那里坐了一会，不打扰他们工作，没多久离开出了车间。 这恰恰就碰见了准备下班去停车场拿车的前同事们。 车间外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地面是很久以前的水泥地，中间有一个圆盘，圆盘里是大大的众达车标的标志。不像城里那样有专人修护，以往底下杂草丛生，现在因为在拍摄，已经被修剪得很好。 「姜西！」 当年同期的实习生们已经转正，穿着更加精緻的深蓝色研究员制服，肩膀上方两端都有红色的方形肩章，左胸口是银色的众达logo。 衣服裤子是成套的，脚上都是马丁靴，裤脚塞在里面，无论男女都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 这件衣服，她差一点点，也能穿上。 「好巧啊。」姜西和他们打招唿，「难得啊，今天下班这么早，电池节能研发有新进展了吗？」 「怎么可能啊，还不是等会儿研究室要被徵用拍摄，否则我们怎么有可能这么早下班，这段时间，九点下班才是是最起码的。你怎么样啊，在总部一定很规律上下班吧？」 姜西点点头，「电影开拍前我们部门还挺忙的，现在好多了。」 「挺好的。」和她对话的前同事笑盈盈的，话到一半，前同事的腰窝被人戳了下。 「对了姜西，我差点给忘了，听说你和拍电影的陈导在谈恋爱？」 「听谁说？」 「陈导自己说的呀。」 从一开始，陈鹤予就没打算瞒着人，有人问起，他就回答是。
第172页 姜西起先担心别人说闲话，可陈鹤予不认为，他们两个并不是在工作过程中在一起的，而且目前的工作中，两个人也没有实质性的交集，所有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姜西也学陈鹤予大大方方的承认：「在一起一年啦。」 前同事们祝福了几句，没八卦两个人的事，反倒是嘆了口气，问，「姜西，说真的，你就没考虑过回来？」 当年他们一帮实习生，只有姜西是本科生，其余都是硕士学歷，但轮实战技能，研究报告，姜西都是他们之中做的最出色的那一个。姜西离开研究院去总部，这帮一起熬夜肝过报告、做过研究的同事们都很捨不得她。 谈及此，姜西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打了个哈哈过去。 她们在圆盘边告别，刚一走，姜西就看见从对面研究大楼里出来的陈鹤予。 她站在原地和他挥手。 「吃饭了吗。」陈鹤予今天穿的很休闲，是她买一身的国内的运动品牌衣裤。 姜西之前问过陈鹤予，他当初怎么就那么喜欢穿小白勾呢，以至于他刚回来的时候她给他买衣服，第一家去的就是小白勾的店。 陈鹤予的回答：不是因为喜欢。是过去他常年在国外更难买到国内的运动品牌，反倒是小白勾随处可见，他去店里买衣服，盯着一家店就是一通买，买够了，下一次购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以至于同款的运动服很多。现在都回国了，当然不必拘于买小白勾，毕竟很多国内的运动品牌都做的很好。 姜西回想起刚刚在车间，是小隋挥手，姜西问吃饭了吗，现在是姜西挥手，陈鹤予问吃饭了吗。 她笑了下，说没吃。 陈鹤予说：「今天结束早，你等我一下，晚点我们回艺术馆吃饭吧。」 「好呀。」姑婆一定很开心。姜西和陈鹤予回到车间，她找了个很靠后的位置乖巧坐着等。 电影有条不紊的拍摄，预计制作周期是两个月，这两个月间，海洋大纪录片《蔚蓝宝藏》第三季在央台每周一期播出着。电影拍到末尾的时候，纪录片已经播出过半了。 大众对第三季的期待颇高，播出效果证明，第三季没有辜负观众的期待。 正值学生的暑假，据全国各大靠海城市的官方数据统计，七月份海洋环保志愿者迎来了一个参与报名的大高潮，海边旅游景点也成了学生们的首选对象。 从前不会对一部纪录片有这么大的感受，或许只会在当下觉得震撼。如今姜西知道片中所有震撼都是她所爱之人亲身经歷的震撼，且他们所有努力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回报，觉得很欣慰。 一期一期的节目，姜西不是在电视里追直播，就是在手机里看重播，但她从来不敢在陈鹤予面前光明正大的看。 因为她知道，陈鹤予的人生在纪录片的前段还没有遇转折。而在最后两期的时候，已经是他失去妈妈、发病之后了。 最后两期还没有播出，姜西也不知道那两期陈鹤予独立拍摄的片子是怎么样的效果。 她无心多想，因为陈鹤予现在好好的在她身旁。 另外，她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妈妈给自己拨打视频电话，说姜戈已经顺利取得加州大学环境学的学位证书，正式毕业，一家人很快就要回来了。 「爸爸呢。」视频里，只有化妆大浓妆的妈妈和姜戈的大脑袋。 姜母略微一怔，「爸爸？你是说你爸爸吗？」 姜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西瓜，陈鹤予在厨房洗碗，他显然听到了姜母装傻的话，在水槽前轻声一笑。 水声太大，姜西没听见这声笑。 「老姜，老姜，你女儿找你！」姜母对着楼梯那端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姜母遗憾的说，「他还没起床啦。」 「很快就会见面了，宝贝女儿。」姜母匆匆挂了电话。 第七十九章 [vip] 七月末尾, 临州市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颱风，气象总局多次发布预警预告，提醒市民注意颱风影响。 电影拍摄已经步入尾声, 但由于颱风原因，进程受到了影响，目前暂时搁置。 大雨暂未降临，风已经很大，下班前, 每个人都收到了集团对于颱风提醒的邮件, 姜西点开浏览了一遍，计划下班后要不要和陈鹤予一起去囤点东西。 五点半一到,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出门坐电梯，队伍排得很长, 姜西一边握着手机发消息，一边问陈鹤予今天晚上吃什么。 【陈鹤予：玉米炒蛋, 虾仁玉米。】 【姜西：？】 【姜西：家里没菜了？】 【陈鹤予：嗯, 饭后我去买点吧, 要来颱风了。】 姜西抿着唇笑着发消息。 【姜西：和我想一块去了，所以我们得一块去。】 前面的人走了两批, 姜西终于挤进电梯，她的车今天停在地下车库, 坐到了负二楼下电梯，一出电梯门，手心嗡的一震，陈鹤予又发来。 【陈鹤予：[图片]】桌上一大个塑胶袋。 【陈鹤予：不用出门了, 姜老师给我们点了外卖。很多蔬菜。】 她还想趁颱风来临前出去逛逛呢, 出门的理由又少了一个。 姜西在屏幕上敲打着字, 进入停车场，浓郁的轮胎气味扑鼻而来，她揉了揉鼻子低头往前走，一时没注意到前面的人，不小心撞在前人的肩上。
第173页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她立马道歉，抬头看到人的时候，在原地愣住了。 「周小寒？」姜西直唿其名，「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头髮长了些，还是板寸，黑短袖配一条灰中裤，模样流里流气。 姜西心里有答案，因为陈庭的车就停在负二层，他显然是来找陈庭的。 对方上下将她打量一遍，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他皱着眉头问了句「你谁啊」，这时，陈庭踩着高跟鞋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看到姜西和周小寒面对面站着，陈庭的步子由急到缓，减慢了速度朝他们走来。 「姜西。」陈庭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姜西回头，陈庭拉住姜西的手，把姜西拉到了一边。 平时没有觉得，今天面对面离得这么近，姜西才发现陈庭的面色相较以前疲倦很多，她眸光暗淡，平日都会化淡妆，今天却是口红都没有涂。 姜西满眼心疼的看着陈庭，「你还好吗庭姐，我不知道为什么…周小寒怎么会来公司找你？」 陈庭没有唇色的嘴唇微抿，淡淡牵强笑了一下，「姜西，我和他要结婚了。之前没结婚，算不上復婚，不过，也确定要重新走到一起了。」 听到「结婚」二字，姜西只当是玩笑，听到「重新」二字，姜西觉得陈庭简直是在意气用事。 她抓住陈庭的手，用力的回头看了周小寒一眼，那个人吊儿郎当的强调，怎么看都配不上她眼前这个精緻漂亮的女人。 「庭姐！」姜西急的跳脚，「如果你是为了逃避小仟的感情，你想要找个人开始一段婚姻，你找谁都不要回头去找他啊！庭姐！你忘了你们为什么分手吗，出轨，是他出轨！」 姜西是真的着急，如果今天她没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如果她没在车库遇到周小寒，难道过不了多久就要收到陈庭的结婚喜帖了？ 陈庭只是笑，姜西情急又跺了一脚，「你笑什么啊庭姐，你有什么话不能和别人开口，可我知道，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崔栩仟不值得我为他逃避。没有别的原因，也不是因为爱情，我只不过是想给泽泽找个爸爸，而周小寒正好是泽泽的亲生爸爸。」 「如果是这样，论一个父亲的担当，我觉得崔栩仟比周小寒更适合当泽泽的爸爸。」 「姜西，你太年轻，就像崔栩仟一样，你们还年轻。」 「年纪不是我们的藉口，庭姐，你想清楚，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对泽泽的不负责。」 姜西话一说完，原本还扯着半点笑意的陈庭，眼眶瞬间红了。 她红着眼，抿着嘴角细微的弧度，很认真的看着姜西，「那我能怎么办。」 声音有了哭腔，陈庭在忍，「小仟不值得……为我的……」 破碎的话里，姜西并未听清陈庭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小仟有感情。 事情过去两天，颱风匆匆的来，也匆匆的走，姜西在公司见到的陈庭和两天前一模一样，失魂落魄，眼里没有半点的光。 姜西问过陈鹤予，这件事，他们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或者，要不要把陈庭打算和周小寒复合的事告诉小仟。 陈鹤予说：「小仟都知道。」 陈庭第一个人告诉的，就是小仟。 崔栩仟知情，这件事更轮不到旁人插手，作为朋友，只能多给些安慰。 崔栩仟回塘东了，就在姜西得知陈庭要和周小寒复合的两天之后，从陈鹤予嘴里得到崔栩仟回来的消息，姜西拉着陈鹤予出门，要去街西找崔栩仟，给些安慰，或者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大门是崔栩仟来开的，姜西在门口第一眼见到崔栩仟，吓了一跳，他的状态比陈庭更不好，眼眶下是淡淡的青黑色，一看就是很多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他没精打采的叫了声「嫂子」，姜西更心疼了，他嗓子都哑了。 进屋坐定，陈鹤予问崔栩仟有什么想法，崔栩仟很怅然，说：「我还能怎么办。」 他没有办法了，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也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或许是更坏的生活，他还能怎么办。 姜西平时小嘴挺能说，这下看见崔栩仟这幅样子，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她全程看了陈鹤予好几眼，陈鹤予更是一声不吭的，任由三个人无话可说。 姜西一拍大腿，站起来决定：「小仟，你跟我去我们艺术馆吧！」 「去做什么？」崔栩仟茫然的看了忽然站起来的姜西一眼。 姜西说：「我们艺术馆有很多名画古董，陈鹤予擅长讲解，让他带你看看，陶冶陶冶情操…不要一个人待着，今晚你和我们待在一起。」 话一出口，陈鹤予投来错愕的眼神。 姜西沖他挤了两下眼，示意他不要拒绝。 他认命般站起来，同意姜西的提议，「走吧，至少别一个人待着。」 崔栩仟当然不愿意，姜西和陈鹤予两个人和他摩了好久，他才勉强答应去艺术馆逛逛，但是今晚不和他们一起住，理由是看不得成双成对的人在他眼前晃悠，他眼下正失恋。 于是崔栩仟全副武装出门，他和陈鹤予并排走在前面，姜西离两个男人三米距离远。 已经是晚上，颱风过境之后还残留着丝丝凉凉的爽意，老街上照旧热闹非凡，崔栩仟帽子口罩都戴得严实，且穿一身的黑，在街上并不引人注目。
第174页 他们两个人带崔栩仟去了艺术馆，陈鹤予被迫重操旧业，领着崔栩仟将整个艺术馆的展品都介绍遍。 姜西站在展厅中心，没跟过去。 小应今晚值班，观察好久，忍不住凑到姜西面前来，「西姐，鹤予哥带来的这个是谁哦，个子好高哦，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也觉得好帅哦。」 姜西笑嘻嘻的开玩笑说：「是你鹤予哥的朋友哦，确实很帅的哦。」 小应笑得更加灿烂：「可不可以走个后门，介绍给我哦？」 姜西：「不可以哦！」 小应嘟囔着真是小气哦，回头去照看客人了。 姜西看着不远处靠在门口的小达，他给她笔了一个大拇指。 姜西沖小达点点头，那边，崔栩仟半拉下口罩，说闷，然后走到姜西身边，「嫂子，我想回去了，哥讲的真没意思，以前哪那么多人专门要找他做讲解的？」 姜西摸摸鼻子，看了眼一脸无辜的陈鹤予，说：「他们大概是看脸但不在乎内容吧……」 艺术馆往街西的住宅区有一段路，来的时候还会走走逛逛，回去的时候崔栩仟一个人走在前面，只顾埋头赶路。 姜西和陈鹤予跟在后面。 「小仟心里一定很难过吧。我庭姐心里也是。」姜西说。 「如果这是他们最后的结局，总有一天会走出来，只是不是现在。」陈鹤予说。 前面街尾有一家酒吧，早两年姜西还会在那里买酒喝，当时专门找一个师傅调酒，味道很好，后来那个师傅离职，姜西就也不再去了。 此时酒吧的音乐声大，传出来一首伤怀的情歌，崔栩仟正好垂着头经过酒吧前，音乐应景，他像极了歌词中描写的失情人。 门口有揽客人的服务生，他朝崔栩仟挥了挥手里的宣传海报，「帅哥，来喝个酒唱首歌，什么烦恼都过去啦。」 崔栩仟听到了这句话，本想装作没听见直接往前走，可今天他心里不痛快，偏偏很想回那人一句：如果过不去怎么办？ 如果过不去怎么办，谁来赔我的酒钱。 他重新封好拉下一半的口罩，帽檐下黑漆漆的眼睛朝酒吧门口的服务生盯去，一眼没找准说话的人，他眼神搜索，却看见酒吧门口有个熟悉的男人身影。 姜西和陈鹤予停下了脚步，因为崔栩仟停下了。 「小仟不会是想借酒消愁吧，今天我不行，喝不动诶，我今天来那个。」 姜西话没说完，突然见崔栩仟像疯了似的朝酒吧门口美女在怀的男人冲去，那男人平头，穿着短袖短裤，流里流气—— 「我操你妈！周小寒你他妈找死！」 崔栩仟上前就是对着周小寒的小腿一脚。 被踢的男人吃痛的往前一跌，人撞在酒吧的玻璃门上，他趴在门上懵了好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看清后面的人是谁，紧接着胸口的衣领被揪起来，他的颧骨又遭受到重重一拳。 崔栩仟连续打了周小寒三拳才被人拉住，崔栩仟一松手，周小寒摔在地上，他看了眼打他的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他妈谁啊！」他要站起来，小腿上的痛意席捲，撑了两下都跌回地上。 「我他妈是你大爷！」崔栩仟只露出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陈庭呢，你不是要和陈庭结婚吗？你现在在干嘛，啊？你他妈要结婚了还玩女人，你他妈属狗的吧！操！」 「操！」 周小寒也狠狠骂了一句，合着是为了陈庭，他委屈至极，这下用力撑住终于站起来，试图也在对面男人腿上踢一脚，结果没受伤的脚只有刚起步的动作，就被旁边另一高挑的男人结结实实的给踩住。 陈鹤予冷冰冰的看着周小寒，踩住周小寒的脚背，又碾了碾，他声音也发寒，一字一句道：「你他妈动他一下试试。」 周小寒用力把脚从陈鹤予脚底抽出来，「靠，合着你们一帮人欺负人是吧！陈庭这个死女人，我怎么可能要和她结婚！是她说同意让我爸妈带两天泽泽，前提是要我帮着她骗人，说我要和她结婚了！吗的，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抢手，还要拿我当枪使。」 第八十章 [vip] 当晚, 陈庭来崔栩仟家里和崔栩仟见了一面，很冷静，很理智。 当着姜西和陈鹤予的面, 陈庭也不再遮遮掩掩，她把两个人生活中的所有差距摆到崔栩仟面前，并且和他说，她承认她对崔栩仟心动了，这样一个男人在她面前,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上他, 如果自己和他一样，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和他在一起，哪怕是闪婚。 年纪的不同, 爱是可以分为盲目和理智的。陈庭现在是理智的那一方。 崔栩仟问她，是不是自己把她给逼急了。 崔栩仟说好, 不和周小寒復婚就好。 这一面之后, 第二天一早, 崔栩仟坐最早班的飞机飞回北京的常住地。他给陈庭留了句话，说如果哪一天她战胜了自己的理智, 就告诉他一声。 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崔栩仟近期再也不会回临州了。 可大家也都盼着, 他能有再回来的那一天。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似乎比以往任何两个月都长。 电影杀青那天是周五，姜西请了假, 特意赶去汽车研究院看最后一场拍摄。
第175页 焦阳滚滚, 暑意正当浓, 姜西的车沿街停靠，步行到研究院花了五分钟，沿路是枝叶漫散的梧桐树，夏蝉声鸣得脆响。 正当她走到研究院门口，握在手里的手机「叮」得发出一声响，姜西停在一边解锁手机查看简讯。 【陈鹤予：来天台。】 姜西略显疑惑的走进研究院。 平日里进了研究院的大门就能见到摄制组的影子，今天是杀青日，最后取景拍摄的一天，她四下看了一圈，却没看见任何人聚集的地方。 天台在主楼，十层楼高的地方有一处天台，姜西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去过那个地方，坐电梯直上十楼，再走一层楼梯就到。但后来担心别有心思的员工上天台发生危险，天台开始严格管理，除非拿到铁门钥匙，否则没人能进的了。 难道今天的杀青在天台取景？ 她进入主楼，总部的员工卡在研究院可以刷食堂，也可以刷电梯。这个时间点，员工都在岗工作，电梯外等候的只有她一个人，进电梯上楼的也只有她一个，收到简讯几分钟后，姜西已经出了十楼电梯。 上台阶，如她所料，那扇常年闭锁的铁门果然是开的。 铁门生锈，轻推有「吱呀」声，相较地面，天台更接近阳光，她才推开第二道门，已经有热浪席捲扑来。 以为会看见整个摄制组，没有，只有陈鹤予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小架相机，镜头从一开始就对准了天台入口的位置。他眯着单眼，专注的用观察镜头的另一眼看着身着浅蓝色碎花裙的女生推门进来。 日光将她的头髮衬成栗色，她捋了把耳边乱了的头髮，略显错愕的眼神看着陈鹤予的镜头，「你在拍我吗？」 「嗯。」相机后的人很轻的应声。 陈鹤予将相机稍离自己的视线，放远，镜头还在继续录制。 镜头前的人明显略显僵硬，她看了眼镜头，无意识的开始顺理自己的头髮，看着陈鹤予带着镜头越走越近，然后停在一个最佳的距离前。 姜西问他：「为什么拍我呀。」 「礼尚往来。」陈鹤予一边关注着镜头里的取景，说话的时候才和她对视，「我数不清你每天拍我几遍，来，姜小姐，对着镜头说说看，你手机里有我几个g的视频了？」 姜西对着镜头念了句「小气鬼」，「马上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还不允许我多留点纪念给自己啊。」 电影结束等于分别，这是一开始就得知的等号。 今天是杀青日，姜西知道陈鹤予出国的机票定在三天后，他的下一个征程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配合队友完成第四季的纪录片拍摄。 同时，象徵着一个新开始，姜西也早在一月前向闫青山递交辞呈，或者说是转岗同意书更为贴切些。三天后，姜西将要以新能源汽车bms工程师的身份入职众达汽车研究院。 「当然允许，我也在给自己留纪念。现在，允许姜小姐对着镜头许一个愿望，如果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实现。」 陈鹤予稍举高了相机，镜头本能容纳她全身，现在视角推移，镜头里是晴空作背景，只照她上半身。 她肤质细腻，在日光下浑身泛着白光，身后是一幕漫无边际的蔚蓝色晴空，像极了一面平静的海域。 「愿望？」姜西对着镜头，怔神，又看着握着相机的那双手，发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裙子随着热风吹了吹，她原本思索写在脸上，现在忽然冲着镜头莞尔一笑，是对镜头在说，也是对着镜头身后的人在说：「那我要许你平平安安，一定平安回来。」 我许你平平安安，一定平安归来。 陈鹤予当时合上相机，回答说好。 三天后。 时隔四年，少年再次启程，远赴山海，奔向热爱。 也终于在这天，《蔚蓝宝藏》第三季迎来了最后一期的播出，陈鹤予走了，原本拥有两个人的身影的客厅只剩下她蜷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她终于不再躲着他看后两期的节目。 与以往的画风不同，最后的一期节目直播过程中，网上的评论有了两边倒。 最后一期的前三十分钟都是同一个镜头，没有任何剪辑修饰。身着潜水服的潜水者在乌黑的海域内寻找并且清理海洋垃圾，捡起收纳，再上游丢至渔船。潜水者再次潜水，摸索垃圾，捡起收纳，再上游丢至渔船……整整重复的三十分钟。 【现在播的什么鬼，是在水视频时长？请问央台怎么会允许这一段过审的？】 【没得拍了吗？谁要看一个人重复捡垃圾，点到为止，一直放有意思吗。】 直播中三十分钟的海洋垃圾清理结束，视频画面一转，转到了尤其干净的一片海域，清澈的蔚蓝色，与刚才的乌黑海水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电视机前，姜西早已泣不成声。 一是因为想陈鹤予，二是因为早在潜水者下水的第一秒，姜西就认出了那个身型，那是从来不曾在镜头前露过面的陈鹤予，这一段是他母亲离世后他独自拍下想要传达的唯一东西。 网友所谓的『没意思』，正是许许多多人日復一日在做的工作，他们拍摄之余身体力行在做的事情。不盈利，无回报，或许的确『没意思』，但一定有意义。 恍然大悟的观众在弹幕上刷着「精彩」，粉丝们纷纷刷起说《蔚蓝》摄制组是他们永远的神，如果还有下一季，下下一季，他们一定继续身体力行的支持蔚蓝的海洋环保理念。
第176页 很多年后，《蔚蓝宝藏》这部纪录片在国际上斩获多项大奖，世人都夸这个拍摄团队有着一种坚不可摧的信念和力量。而作为代表上台领奖的陈鹤予，无论多少次都始终说一句话，他说这部纪录片能成功，最有分量的不是他们，而是所有观众敬畏自然的这颗心。 他不敢说自己感知过生命，但他敬畏过。 这颗脆弱的星球或许一碰就碎，可是宇宙浩瀚，谁也挡不住站我们稳脚跟的力量。 2020年，根据国家发改委和生态环境部于今年初联合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塑料污染治理的意见》，到2020年底，全国范围餐饮行业禁止使用不可降解一次性塑料吸管。这一规定被业内称为「禁管令」。 姜西起先出门喝饮品，包里总自备着粗细不一的纸吸管，现在在街上口渴买一杯喝的，无论哪家都严格依照管理规定，改使用纸吸管亦或是可降解吸管。 姜西将这一国内新规发送给远在加利福尼亚的陈鹤予，他在当晚回了姜西四个字：家国伟大。 家国伟大，我们期盼国泰民安，我们期望祖国繁荣昌盛，我们期盼自身小小力量能够改变我们的生存环境，低碳出行，绿色环保，我们要做一切我们力所能及的。 2021年中旬，众达以新能源汽车为主题的环保大电影经过一系列审核终于得以在国内各大院线上映，这是国内首部以汽车研究院为背景的环保电影。 电影上映前夕，网上网友对众达所拍电影持观望态度，难听的声音不多，因为关注的人本身就很少。但支持的人几乎都没有。所有的与期待电影有关的评论，都是众达自己养的几个媒体运营号在刷。 六月五日，世界环境日，众达全体员工放了一天假，愿意去看电影也好，不去的就是单纯放假。 这天，姜西拉着已经回国将近一年的父母和弟弟一同前往电影院观看电影，她骄傲万分，巴不得在电影院门口朝路人大喊这是他男朋友为众达拍的电影。 父母遗憾没能一家人坐下和陈鹤予见个面，也和姜西一样，一直在等他回来。 电影的上座率一般，午间场连一半都没有坐满，姜西心想其余的观影观众要么是众达的员工，要么就是陈鹤予的粉丝。 但他们还是看得很认真，电影内一切场景都是她熟悉的，也是爸爸熟悉的，还有那些亲切的面庞，亲爱的机械，虽说这部电影拍得更像一部纪录片，但是于众达而言，这就是一部最好的众达制作。 电影播放至尾声，一家四口都在心里赞嘆拍摄手法和拍摄效果，大屏幕上最后以众达新能源汽车的驱车并行作为结尾，望着数辆汽车朝一个方向越行越远，姜西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说：「我男朋友拍的真的很好吧。」 妈妈说：「有彩蛋，再等等。」 居然还有一段姜志滨的採访。 姜西看着大屏幕里，穿着众达汽车科研研究员工作制服的爸爸坐在椅子上接受採访，没忍住惊唿出声：「爸爸？！」 前排的人眼神不悦的回头，一愣，居然看到了大屏幕里一模一样的脸。 姜志滨拍拍身边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这是电影拍摄期间，陈鹤予拜託他在美国的记者好友，去加州姜父姜母租住的地方做的一段採访。 採访内容大意是姜志滨从研究院被诬开除的前因后果，姜志滨在採访里半字不提举报人，只说这对众达来说是一个警醒，对众达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受访结束，屏幕上渐渐浮出：感谢众达汽车研究院现任復职院长：姜志滨。 一朝名誉清洗。得以证明，姜院长还是那个最好的姜院长。 姜西所有的心结，好像在一瞬间，统统都散了。 电影水花不大，但对众达的新能源汽车来说已是一个非常好的广告。 当月，崔栩仟正式与众达签订代言合同，一时之间众达在同行国产车界再次名声大噪。 和崔栩仟签订合同，对接工作的，一直都是陈庭。 合同签订仪式安排在众达汽车研究院，项目负责人刷刷刷在合同上籤下大名，签约仪式结束之后，崔栩仟一个一个同他们握手过去，陈庭是最后一个。 二人握手打招唿，他叫她庭姐，他叫她小仟。 握到了手，崔栩仟一直没有松，当着众达众多员工的面，崔栩仟倾身凑近陈庭耳边，「等会儿是我去接泽泽，还是你去？」 「嘘。」陈庭另一手伸出食指靠在嘴边，松了和崔栩仟握的手，低声笑说：「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去。」 … 同一时间，众达汽车研究院对街的药店内。 药店内空调风打得凉，白衣少年的衬衫被吹的松松垮垮，他举着手覆在唇前，对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发呆已经足足有十分钟。 穿着药店制服的药师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询问：「您好，请问您要找什么？我可以帮您拿。」 陈鹤予的手还覆在唇前。他心里酸酸的，好像又带着隐隐约约的期待和兴奋。 「您这边有生命探测仪吗？」陈鹤予问。 「什，什么仪？」店员以为人找错店了。 陈鹤予把手放下，说：「我要买验孕棒。」 姜西从前不信命，可在遇到陈鹤予之后，她好像开始信了。
第177页 「你买好了没有啊？」 烈日焦灼，姜西在店门外面等得不耐。 可那个白衣款款的少年推门而出，好像顷刻间山泉涌现，彩虹炸裂。 姜西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初见的陈鹤予，耳边似响起远处的邮轮发出的巨大轰鸣。 原来那是爱人归来，那是执念不死。 此刻，药店门口，陈鹤予挥了挥手里的东西，笑的很无奈。 「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一直想表达点东西，但是写出来还是力不从心。我的第一部 小说，终于写完了，非常感谢从一开始到现在都默默陪我的读者～这里没有番外了，或许会在别的故事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