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养媳日常 卷一》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水墨江南美如画,凌波水韵,翰墨流芳。 树下悠然落棋,花间醉然品酒,庭中淡然品茶。绿水萦绕着白墙,红花洒落于青瓦,蜿蜒曲回的小河在清晨和夕阳中浅吟低唱。 长发及腰的清丽女子,乘一叶扁舟,穿行在青山绿水中,两岸是历经风浪的班驳和亘古柔情的飘零,一泓清水所承载的,是似水流年的痕迹和沧桑。 千里长堤上的水曲柳,随风摇曳,婀娜多姿,一如那乌篷船上撑伞的江南的女子。肤如雪凝,伊人如玉。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蹙。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如水的女子,如水的明眸,灵秀而又温婉,清丽脱俗。 到了将军府门前,她弃舟登岸,缓缓走上古老的青石板路,细雨蒙蒙湿丁香,粉红的油纸伞下,纷飞的裙边挽起一朵朵绚丽的飞花,沿着高大的院墙翩跹而过,雨香袅袅入珠帘,清影如梦。 「娘,我去观音庵求来的平安符,就挂在这里吧。」姑娘把盛了平安符的香包悬挂在佛龛前,又虔诚的拜了拜。 「静淑,咳咳!快坐到娘身边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中年妇人脸色略显苍白,用帕子掩着嘴,在丫鬟搀扶下坐了起来。 母亲身子骨不结实,大病小病不断,父亲远在漠北战场,虽是近些年小唐与突厥交好,并无战事,可是母亲还是不放心,每逢父亲生辰之日都要亲自去观音庵求平安符。今年实在咳得厉害,走不动了,便由长女代劳。 「女儿啊,听说圣上的赐婚旨意不日便到柳安州,你也该绣绣嫁衣,准备一下了。」孟氏苍白瘦肖的手有些抖,拉住女儿的小手。 「娘……」静淑小脸羞得通红,努嘴示意她看外间屋。陪她去观音庵的表哥孟文歆,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上前给姑母行礼,听到这样一句话,惊得停住脚步,连着眨了几下眼睛,才缓缓上前,深施一礼。 「歆儿别多礼了,姑母又不是外人。」孟氏笑道。 孟氏的父亲孟夫子是江南最着名的书院——柳安书院的山长,孟家是先贤孟子的嫡系子孙,诗书传家,重规矩礼仪。 孟文歆是孟家五郎,自幼聪颖过人,勤学知礼,秋闱刚中了举人,明年春闱很可能要金榜题名的。 「表妹才刚及笄,就要议亲了么?」姑母以前总是说要把表妹多留在身边几年,所以他一直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思。如今,不知是否来的及了? 静淑脸皮儿薄,听他们竟当着自己的面议论婚事,不禁羞红了脸,垂眸道:「娘,女儿累了,先回房去了。」 姑娘不好意思了,脚下也走的急,与急急闯进屋里的大丫鬟雅琴险些撞在一起。 「姑娘慢些走,夫人,前院来了长安皇城里的传旨官,老太爷让夫人和大姑娘速去前厅接旨呢。」雅琴急急说道。 前厅里已经焚上香案,摆好蒲团。高家人聚集了,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骠骑将军高博远之嫡长女高静淑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衍郡王周添之三子周朗,适婚娶之龄,当择贤女与配。值高静淑待字闺中,与周朗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于周朗与高静淑,择良辰完婚。钦此!」宣旨太监高声宣读完诏书,连声说着恭喜,把诏书递到高老太爷手上。 高家人面面相觑,脸上除了震惊,并无喜色。 之前九王妃曾问过高家的意思,可那时说的是兵部尚书郭翼的次子郭凯。虽说郡王府比尚书府门楣更高,可是高家并不是为了高攀才嫁女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家人应接不暇。 高老太爷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虽是心中不解,却还是口呼谢主隆恩,接了圣旨,给了赏钱,又命管家好生款待传旨太监。 孟文歆站在窗外的台阶上,一字不落的听清了圣旨。竟然是郡王府的公子,果然,以姑父一品大员的身份,表妹是要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而不是穷酸书院的孩子。 他迈步回家,一向沉稳的书生,却在大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回头望望那朱红色包着金箔的门槛,苦笑。门槛太高,不是谁都能轻易过去的。 正厅里,送走了传旨的贵客,只剩下高家人。老太爷展开圣旨又仔仔细细地瞧了三遍,叹气道:「这究竟是何缘故,怎么郭家次子变成了周家三子,九王妃也不曾来封信说说。」 九王妃是隔壁柳家老太爷的女儿柳嫣然,两家多年世交,亲如一家。清明节九王妃回乡探亲时,曾与高家提过郭老令公的嫡孙,兵部尚书郭翼次子郭凯,说是和九王世子从小一起长大,文武全才、人品端方、性情随和,当时高将军刚好也回家探亲,因他与郭翼关系不错,了解郭家的品行,便应允了此事。九王妃当时便笑着说,郭家想求皇上赏个恩典,圣旨赐婚呢。 老太爷沉着脸想了想,低声道:「圣旨已经赐婚,无论这中间有什么事,也改变不了了。博远在漠北边关,静淑娘又身体不好,为今之计,便让博邺带着静淑姐妹俩以中秋节看望九王妃为名,去京中打听一下这件事。顺便整理一下京中的宅子,该置办的置办,毕竟将来成亲是要在京中迎娶的。」 静淑回到闺房,默默坐在书案前,执起一卷《女戒》,凝神良久,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将书卷随意放在桌角,拿起自己最爱的《诗经》,随手一翻,正是《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文雅美丽的姑娘,与情郎约好在城边的角落里见面。却故意躲藏起来不见他,急的情郎挠着头左顾右盼。 这样欢快的经历她没有过,甚至还没等到情窦初开,就被圣旨赐婚了。偏偏自己未来的夫君又不是之前议婚的那个人,静淑心中满是忐忑。遥远的京城,高贵的郡王府,她不确定自己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唉……」不知不觉间,嘴角溢出一声轻叹。 贴身大丫鬟彩墨在一旁抿嘴轻笑:「姑娘是在想未来的姑爷么?姑娘放心吧,他们家娶到这样貌美又知书达理的姑娘,必定爱若至宝呢。」 素笺在绣架旁整理着刺绣用的丝线,朝这边看了一眼,没说话。 v第二章 这两个大丫鬟自幼随静淑一起长大,彩墨活泼,素笺沉静。后来彩墨被哥哥赎身出去嫁人,可是新婚三个月,她的丈夫就被征兵役去了西北。后来掉进凉沙江冲走了,婆婆就逼迫她嫁给小叔子,可是彩墨与丈夫感情很好,坚信丈夫还活着,不肯改嫁,就逃出婆家,哭求高静淑收留,让她还回来服侍姑娘。静淑心软,看不得彩墨寻死觅活,便给了她婆婆些银两,让她给小叔另娶别人,彩墨便留了下来。 正心烦意乱,母亲被雅琴搀扶着进来,见了静淑手里的《诗经》,叹气道:「静淑,很快你就要为人妇了,还是多看看《女戒》、《女则》吧,那郡王府中必定规矩极大,被人笑话事小,若是被婆婆、夫君嫌弃,可如何是好?」 静淑默默放下书卷,扶着母亲坐下,安静地聆听教诲。 孟氏身子不好,只说了一会儿话,便连喘带咳地说不下去了。静淑赶忙递上温水给母亲喝,又帮她轻轻拍背顺气。 女儿懂事知礼,孟氏也还放心,便没有多留,回到自己卧房躺下静养。 想想成亲这些年,丈夫常年不在身边,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便亏了身子,再也怀不了孕了。于是,丈夫只得纳了妾室,后来有了庶子。 孟氏闭上眼,热泪滑到了耳边,她的女儿,千万不要再遇上一个如此的丈夫。 其实她的丈夫也不坏,少年英雄,靠一身好本事在高家落难时,得了武状元,救了全家。之后便镇守边关,很少回家。若不是他在外辛苦做官,哪有一家人优渥安宁的生活。他也不好色,若不是为了延续香火,他也不想纳妾的。 当年孟氏是柳安州第一才女,又貌美懂事,两个人也算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可是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新婚之夜他酩酊大醉,狠狠刺入的时候唤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可惜嫁给位高权重之人,他没有办法。新婚之后,他便不回家了,直到孩子出生都没有回来看一眼,静淑满月时才见到父亲。这么多年孤枕难眠,孟氏习惯了,也不再期盼什么,唯一盼望的就是两个女儿嫁个疼妻爱子的好丈夫。 静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盯着窗前的弯月,想着自己的婚事。 柳安州的女子最羡慕的人就是九王妃,她是柳安州知府的女儿,在获罪抄家之后,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九王,成就了一段佳话。她去过九王府,见过后花园的水曲柳,跟柳安州千里长堤上的垂柳一模一样,听说是九王为哄王妃高兴,特意命人从柳州移植的。九王是权倾天下的亲王,却从不纳妾,一心一意地疼爱九王妃。 这样的男人,世上能有几个? 静淑不敢奢望自己会得到九王妃那样的盛宠,只希望丈夫是个合眼缘、对脾气的。谁都希望自己的丈夫位高权重、相貌英俊,可是静淑更在意性情修养,她没有太高的要求,只盼着丈夫通情达理、温柔疼人。 周家三公子周朗,会是她期盼的良人么? 帝都繁华热闹,高家两姐妹坐在马车里,一个安静贤淑的垂着眼眸想心事,一个悄悄挑起车帘,顺着缝隙往外瞧。 「可儿……」静淑本来不想管教妹妹,可是这样扒着车帘窥视外面,实在不是大家闺秀所为。 二姑娘高静娴乳名唤作可儿,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垂下手,坐正了身子。「姐姐,这次来京城能不能偷偷见一见姐夫啊?」 静淑俏脸一红,嗔道:「别胡说,哪有婚前私自见面的,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儿嘟起嘴,心里不服气,却没敢说什么。她觉得姐姐就是被母亲管教的有点迂腐了,就像外祖父一样,古板的老夫子。还好,母亲对二女儿管教不是很严格,反正她从小也不听话,母亲后来也懒得跟她费劲了。 高家在京中有皇上赏赐的一座宅子,因老太爷习惯住在老家,这里一直空着,只有几个仆人看家打扫。 静淑来过京中两次,都是为了给九王妃请安。这次进了九王府,却是比从前更加拘谨,毕竟是有婚约的人了,而且这婚约还有些莫名其妙。 九王妃见到老家来人,自然十分高兴,亲切的拉着两姐妹的手坐到贵妃榻上,嘘寒问暖。 说起静淑的婚事,九王妃叹了口气:「原本是想让你嫁给郭凯的,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李惟情同手足,既有本事,性情也直爽。可惜……没缘分,他对一个小妾一往情深,前些日子又生下一个庶子,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嫁了。我便做主向郭家推了这门亲事,原想日后在寻一个佳婿,谁知长公主求了皇上,这么快就赐婚了,我也是在圣旨到了郡王府之后,才听说的。」 原来这不是姑母帮自己相看的婚事,静淑心里的小鼓擂的更响了。放着这么多京城贵女不选,郡王府为什么偏要选自己一个乡野女子,莫非那周朗有某些隐疾?或是身体残疾,容貌丑陋,要么性情、名声不好? 小姑娘紧抿着唇,垂着的眼帘不停的颤抖,九王妃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拍怕微凉的小手,柔声道:「别担心,那周朗也是个好孩子,小时候就聪明英俊,这几年在凉州他舅舅那里当差,不常回京,我也没怎么见过了。不过,应该差不了的。听说周家已经派人去凉州接他回京,不日便到了,到时候,我安排一下,让你远远地望上一眼,也就安心了。」 可儿拍手叫好,「好啊,我就想早点瞧瞧姐夫究竟是不是个丑八怪?嘿嘿!」 「你这丫头……」九王妃宠爱的摸摸可儿头顶,对这两个孩子真是从心底里喜欢。 静淑小脸儿红的透透的,嗫嚅道:「不必了,左右都是要嫁的,见与不见又如何呢。」 九王妃知她和孟氏一样,恪守礼仪,也没有多说,只等周朗回京,便寻个由头带她去瞧瞧。 八月十七,九王妃带上两个姑娘到丞相府看望自己的表姐梅氏。 在马车上,才对两个姑娘说出原委。「这几日周朗已经回家,若是我特意叫他来九王府,未免显得刻意。他一向与司马睿交好,今日要到丞相府做客,所以我们也去相府做客,就算是偶遇,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嗯。」可儿欢喜的点点头,「我可要好好瞧瞧,未来的姐夫比睿哥哥如何?」 「可儿……」静淑红着脸嗔道。 「姐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其实你也十分想见的吧?万一姐夫长得好丑,你是不是就不要嫁了?」小丫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静淑不想在跟她说话,垂着头理理衣服,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v第三章 进了相府,就有两名青年男子迎了上来,静淑心里跳成了一团,脸上火烧火燎的。小唐朝民风开放,未婚男女在一起游山玩水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别说是偶遇看上一眼了。 她趁着来人脚步声尚远,飞快地抬起眼帘望了一瞬,便赶忙垂头。 两个年轻男子,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左边那个穿着墨兰衣裳,脸色微黑,五官并不是很出众,却也干净整齐,彬彬有礼。右边那个穿着月白衣衫,生得眉眼极好,气质卓然,如玉树临风。 若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静淑当然希望是右边这个。 二人走近,一起给九王妃行礼。「王康拜见九王妃。」蓝衣青年拜倒在地。 静淑心中一喜,他叫王康,那旁边这人——就是周朗了吧。 「见过姨母,母亲已经在后花园摆下茶点,等着姨母一起赏花呢。」司马睿躬身一礼。 见到司马睿,可儿雀跃地跑近两步,拉着他的袖子像静淑介绍:「姐姐,这就是我师父睿哥哥,他写的字可好了,外祖父都比不上。自从去年跟睿哥哥学了字,表哥们再也不敢笑我字难看了。」 这二人之中竟没有自己的未婚夫,心里忽地有点失落,静淑发烫的脸颊微微缓和,稍稍抬头看向司马睿。难怪妹妹小小年纪就动了春心,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的确动人心魄。 司马睿带着一行人来到后花园,梅氏并不知九王妃的真正意图,只当是平常串门子,招呼大家落座闲聊。 司马睿却已在前几日得了姨母吩咐,只等着周朗到来便带他闲逛后花园,然后装作偶遇,让他去拜见母亲和九王妃。 周朗一进相府,就拉住司马睿手腕往外走:「几年未见,咱们去郊外比试比试。」 「别呀,」完不成姨母交代的任务,司马睿怎么肯放他出去:「你这刚回来就打打杀杀的,在凉州还没打够啊?走,去我书房坐坐吧。」 司马睿和王康一左一右架着周朗去了书房,叙了叙旧之后,便带他去后花园溜达。 「周朗,你小子好福气呀,圣上赐婚,你一点劲儿都不费就娶个美娇娘回家。」刚才可儿的姐姐,司马睿已然见过了,是个羞涩貌美的姑娘,便宜周朗这死小子了。 「哼!我才不稀罕呢。」周朗恨声道。 司马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纳闷道:「高家那姑娘怎么惹着你了?」 「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这些年我在西北,家里不闻不问。如今需要我这颗棋子的时候,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硬塞给我。也没见过面,不知是丑是俊,性情如何,就这样瞎着眼睛娶,能有好吗?」周朗不信祖母会为自己着想,这门亲事,必定是对周家有利。 司马睿噗嗤一笑:「周朗,你那未婚妻……听说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王康回想刚才那两个姑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才一直插不上话,此刻抢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兴许刚才九王妃带来的姑娘里就有你未婚妻。她们说话的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柳州口音,也活该郭凯那小子没福,听说本来是要赐婚于郭凯的,可是郭凯拿着那个小妾当宝贝捧着,硬是不要。这才便宜了你。」 周朗脚步一顿,脸色骤变:「你说什么?原是要赐婚郭凯,他不要才给我的?」 王康一看闯了祸,吓得不敢说话了。郭凯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王康也是偶然听说的。 司马睿赶忙打圆场:「你别听他胡说,这是缘分,是你和高家姑娘几世修来的缘分。」 周朗已然暴怒,把拳头攥的咔咔直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知道,祖母怎么会惦记着我?果然是人家不要的,才给了我,我这就去跟他们算账,这媳妇我不要,我回凉州自己娶一个。」 周朗转身就走,像一阵旋风一般迅速消失,司马睿拉都拉不住。 跟姨母复命,司马睿自然不敢说事情的真相,只说是有小厮来叫周朗回家。九王妃听说周朗到了后花园门口又急匆匆走了,叹了口气,只能认了。这次不能见面,就等洞房花烛夜吧。 因来年没有立春日,就是民间俗称的寡妇年,所以在年底扎堆成亲的就特别多。 周家与高家商议好的婚期就在腊月初二,三个多月的准备时间有点仓促。两家各自忙的人仰马翻,把三媒六礼各种程序走齐了,也就进了冬月了。 最让静淑安心的是互换庚帖之后,发现两个人的八字甚是相合,是相宜相生的好兆头。孟氏也因此喜上眉梢,身体略有好转,便起来忙活了几日。 「娘,明日就离开柳安州了,我想再跟娘睡一晚,做一回小丫头。」静淑眼里含着泪,拉着母亲的手依依不舍。 孟氏点点头,瞧着温顺的女儿,也满是担忧。 娘俩儿躺在一张床上,轻声细语地说着贴心话。 「静淑,你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娘对你放心。只盼着那周朗是个知冷知热的人,能疼妻爱子,也就够了。」孟氏低声道。 「娘,这辈子嫁给爹,您后悔吗?」静淑突然问道。 孟氏一怔,没想到女儿会问这样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道:「不后悔,这就是娘的命。当年你祖父任柳州牧台的时候,你爹是柳安州的少年英雄,有他在,不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起码街上没有地痞流氓敢惹是生非。哪个少女不仰慕英雄呢?高家来提亲的时候,娘偷偷地欢喜了好久。你爹他不常回家,是因为军务在身,没有办法。」 v第四章 「娘,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没人时,您会叫我的乳名暖暖,为什么后来不叫了呢?就像可儿,不就是把乳名叫到了大么。」 静淑出生在冬天,那一年出奇的冷,孟氏生孩子疼的死去活来,丈夫却不在身边,晚上抱着孩子,她总是觉着冷。哄孩子的时候,自然就唤她「暖暖」、「暖暖」,可是她怕被别人听到,怕别人猜透她的心思,从不敢在人前叫。后来,静淑长大记事了,就不叫那个乳名了。 「先别说这些了,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孟氏起身,从红木箱子的最底层拿出一本小册子,拨亮了蜡烛,让静淑坐起来瞧。「原该大婚前一日才教导你夫妻之事的,可是母亲这身子骨经不起长途颠簸,既去不了京城,就只能今晚让你看着压箱底的东西了。」 静淑听彩墨提过,出嫁前母亲会给一本很特别画册,究竟怎么个特别法,她没有细说,只是丹凤眼中流转出异样的神采。 细白的手指翻开册子,闯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赤条条的人。静淑手一抖,根本没看清他们在做什么,就把册子扔了出去。 孟氏也是个脸皮薄的,看女儿捂着脸在不肯看,连耳朵根都红了,自己也觉着很不自在。 「静淑,谁家女儿出嫁的时候,都有这一遭。第一次会很疼的,以后就好多了。娘……也不知该怎么说,你还是自己瞧瞧吧,免得到时候不知所措。」孟氏红着脸捡起册子,塞进女儿手里,自己却不好意思地脸朝里躺在了床上。 静淑捧着巴掌大的小册子,手抖成一团,手心烫的厉害,根本不敢打开看。又怕不学习,洞房花烛夜会有失礼之处,便紧咬着唇,强迫自己打开一页。 她努力睁开紧闭的双眼,强迫自己看清楚。看到画上的男人一手摸着女人胸前的柔软,一手捧着脸颊,两人嘴对着嘴,下面有男人身上的一个大东西半杵进女人身体。 原来夫妻之事就是这样啊?那她宁愿不要。 静淑合上册子,捂着小鹿乱撞的心口,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急喘的呼吸。 太羞人了! 自己的身子,沐浴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让丫鬟看,怎么能让男人看呢?而且还又是摸又是啃的。 静淑默默叹了口气,「娘,我不想嫁人了。」 孟氏回过头来,担心地瞧瞧女儿,把她手里的小册子收回箱子里。哄着女儿躺下:「怎么能不嫁人呢,伦理纲常你都忘了么?别胡思乱想了,嫁人以后,事情多着呢。伺候公婆,相夫教子,这床榻之事仅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就算再羞耻,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切记以夫为天,他想要,你就要给。他不想要,你也不能强求。」 「是。」静淑低声应了,心中翻腾的厉害。 第二日,天明出发,由二叔和二婶送女出嫁。陪嫁的两个大丫鬟是素笺和彩墨,本来彩墨的丈夫失踪,是个不吉之人,高家不想让她去京城。可是静淑知道,若是自己不带走她,可能她婆婆还会来找她麻烦,而且彩墨是过来人,当自己遇到一些夫妻间的难题时,刚好可以询问她。 管事的孔嬷嬷是最严厉的教习嬷嬷,孟氏担心静淑年轻不知事,怕她失了礼数,才让孔嬷嬷跟去照应十来天,等静淑熟悉了郡王府的规矩,孔嬷嬷再回来。 进了京,日子过得更快了,转眼便是腊月初二。 穿上亲手绣的红嫁衣,梳妆打扮妥当,屋里的女宾都啧啧称赞。九王妃拉起静淑的手,笑道:「咱们静淑是柳安州最美的姑娘,是今日京中最有福气的新嫁娘。瞧瞧这眉眼、身段,今天晚上一掀开红盖头,阿朗就得乐开了花。」 按照习俗,需邀请一位儿女双全的贵客当送女客,今日高静淑的送女客便是九王妃,能请得动九王妃是高家莫大的脸面。 骠骑将军高博远在前厅等着女儿,看着美姿容又落落大方的女儿,不禁点头微笑。 门外的催妆诗已经喊得热火朝天,吉时到,鸣响了礼炮。 「以后到了夫家要孝敬公婆,善待兄弟姐妹,相夫教子,美满一生!」面对父亲的殷殷嘱咐,静淑眼圈一红,险些落泪。哽咽着道了一声「是」,便出门上了花轿。 拜过天地,入了洞房。喜娘唱过撒帐歌,说着吉利话去了,屋里便只剩下主仆四人。 「姑娘,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啊,忙了一天也挺累的。」彩墨体贴地帮静淑揉揉肩。 「胡说,什么吃东西,盖头还没揭呢,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姑爷来。」孔嬷嬷板着脸训斥,就知道这两个小丫头不懂事。 素笺在一旁吓得一抖,垂着头不敢说话,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彩墨无奈的扁扁嘴,也站到一边去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静淑怕头上的盖头掉了,一动也不敢动,只觉着自己的腰快要断了。 彩墨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其实可以先溜达溜达,一会儿姑爷来了,再坐在那不就行了?」 孔嬷嬷横了她一眼:「你成亲的时候,自己偷偷把盖头拿下来,吃了些东西又坐回去的?」 「对呀,其实也没关系的,反正新郎官来之前把盖头蒙上不就行了。」彩墨不太在意这些规矩礼仪。 「新婚之夜,做这么不守规矩的事,必定不吉利。」孔嬷嬷冷脸道。彩墨撅了噘嘴,没敢回话,若是再说下去,嬷嬷肯定要说自己的丈夫出事都是因为自己不守规矩,破坏了运道。 静淑安安静静的坐着,肚子饿得都瘪瘪的了,她真担心一会儿新郎官来了,若是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自己是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v第五章 趁孔嬷嬷出恭的空档,彩墨跑到静淑耳边低声道:「刚才我们都瞧见姑爷了,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儿郎。」 孔嬷嬷不在,素笺的胆子也大一些,插嘴道:「模样是出挑的,就是瞧着性子有点冷。」 彩墨胸有成竹地说道:「你不懂,那是新郎官紧张,装高冷呢。一会儿掀了盖头,瞧见咱家姑娘的模样,他肯定要急吼吼地洞房了。越是面上冷的男人,到时候越是……」 彩墨没好意思接着说下去,只用帕子掩着嘴嗤嗤地笑,静淑心里却因此咚咚直跳。 她从没有这样热烈地期盼一个人赶紧出现,在脑海里想了千百种他的样子,终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喜娘引领着喝得晕乎乎地新郎官进了洞房,嘴里说着吉利话。 静淑掩在宽大袍袖里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心跳如鼓。 喜娘在一旁笑着说道:「新郎挑红巾,如意又称心。」眼前一片大红里探进了祥云玉如意的一端,然后一片明朗。 静淑按捺不住怦怦的心跳,马上就要见到人了,却不敢抬眼。男人静静的站着,烛光中高大的身影很有压迫感。 静淑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娇羞的眸光,凝入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男人英挺的剑眉一挑,一抹惊艳与惊喜转瞬即逝。 她的夫君,不是表哥那样温和白皙的书生,也不是虎背熊腰的武士,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着阳刚之气,英挺的剑眉、深潭般地黑眸,高挺的鼻梁,刚毅的唇角,宽肩窄腰,高大英挺。想象了多少种他的样子,都不及眼前的男人好。 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圣旨赐婚,无论男人多丑,她都得嫁。可是这男人不丑,甚至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英俊挺拔的一个。 静淑抿抿小嘴儿,低下头微微一笑。 喜娘见了新娘子容貌,也欢喜一笑:「圣上赐婚、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呀,请新夫妇共饮合卺酒。」 喝了合卺酒,结了同心发,小夫妻俩坐在桌边共进晚餐。 「新娘子吃个饺子吧,生不生?」喜娘问道。 「生。」静淑羞得满脸通红,咬了一小口生饺子,想看一眼夫君,眼光流转到半路上,终究觉得不好意思,又转过头去。 喜娘瞧瞧美得像一朵鲜花一般的新娘子,又看看愣着神儿不知在想什么的新郎官,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吉利话,出去领赏了。 周朗静静地瞧着她,心里漾开了层层涟漪,暗骂自己没出息。今日周家都没敢安排闹洞房的人,就是怕他进了洞房借酒撒疯。其实他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闹,自从跟长辈摊牌大闹之后,他就被禁足看管起来,这几日被父亲逼着在母亲牌位前发了誓,他才没有大闹婚礼。 在宾客面前走完了过场,没丢周家的脸,也没有对皇上不敬,这就完成了对母亲的承诺,他可没打算真心实意地对这个祖母硬塞给自己的新娘子好,进了洞房,就没必要再装了。 可是这个初次见面的新嫁娘,让他很意外! 静淑垂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不用转头,她也知道身边那一道幽幽的目光一直笼罩在自己身上。没有彩墨说的那么热切与焦急,却也始终不曾离开。 「夫君……不吃饭么?」静淑被看的实在不好意思了,放下筷子,转头问道。 周朗默默地与她对视,直到姑娘羞涩的转过头去不敢看他,才懒散地吐出两个字「不饿」。 彩墨在一旁观察着姑爷的表情,觉着有些奇怪。见到这么貌美温婉的新娘子,哪个男人能不动心的?可姑爷这表情,貌似也很喜欢,却又在挣扎什么,总之是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人捉摸不透。 素笺在一旁整理床褥,把上面的枣栗子花生等物收在金漆盘子里,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又展开大红的百子被,在粉色富贵牡丹的褥子上,铺了一方洁白的素帕。 周朗望了一眼,沉声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拿走。」 素笺怔愣地看了姑爷一眼,转头看向孔嬷嬷。 「姑爷,这是洞房花烛夜都要用的,不能拿走啊。」孔嬷嬷客气地说道。 「怎么不能,我说能就能。」周朗梗着脖子,蛮横说道。 静淑停了筷子,看看变了脸的丈夫,心里刚刚消停的小鼓又敲了起来。 「那是长公主专门命人送来的,若无此帕,明日新妇怎么见舅姑?」孔嬷嬷有些生气了,这贞洁帕是用来承接新婚之夜的落红,明日拿给长辈一瞧,才能证明新妇的清白。家家如此,并非特例,怎么姑爷如此不通事理。 若她不提当家祖母长公主,周朗还不至于发怒,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试试自己说话好使不好使。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可人的小媳妇心里究竟是不是装着自己,还是早已被祖母收服,跟他们一伙来整治自己的。 周朗历声道:「长公主送来的又如何?爷说不用就不用。」 v第六章 静淑吓得站了起来,担忧地看向孔嬷嬷,低声求情:「嬷嬷……」 彩墨了解孔嬷嬷死板的性子,就想劝劝姑爷,毕竟洞房花烛夜的男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姑爷,你可能不知道这帕子是干甚么的,这真的是有用的,谁家洞房花烛……」 「闭嘴,」周朗冷声打断,「你当爷傻么?爷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爷不想用。自己的女人是不是第一次,难道睡过之后,爷会不明白吗?」 周朗说的硬气,其实他也没睡过女人,并不知道什么样,但是他就要较这个劲。 孔嬷嬷真的生气了,看着体面冷静的姑爷,居然如此不守规矩。「姑爷,竦萃丘冢,礼不废也。新妇进门,不只是伺候丈夫一人。更重要的是孝敬长辈,教导孩子。若是从第一天就坏了规矩,以后如何在长辈面前立足。请姑爷遵照礼法而行。」 周朗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看向高静淑。 静淑忽然想起九王妃跟自己说的周家的情况,当家祖母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昭华长公主。周朗的父亲是衍郡王周添,而现在的郡王妃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年,周添、郭翼、褚文渊是京中最好的马球社——追风社的三大领队,来往也很频繁。周添在褚家见到了褚文渊的妹妹褚文惜,一见钟情,就要求娶为妻。可是,母亲长公主已经为他物色好了现在的郡王妃崔氏,双方僵持不下,最后以平妻之理一起娶进了郡王府。 周朗十二岁那年,母亲褚氏带着长子周玥去西山寺祈福,因暴雨多住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凑巧遇到山体滑坡,母子俩都被埋在了泥石流下面。周朗因为住在舅舅家,侥幸躲过一劫。为此,褚文渊和周添反目,去凉州赴任时强行带走周朗,一去便是五年。 静淑已经猜到周朗和家里的关系可能不太好,此刻这么为难的事情,她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周朗寒星一般的眸子默默注视着她,因为初见时的心动,他没有直接发飙,而是给了她这次选择的机会。若是她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从今后便宠她疼她,一辈子待她好。若是她坚定地站在送帕子的长公主那边,这个媳妇他就不要了。 圣旨赐婚,他知道不能和离。但是,不圆房皇上不会管吧。 静淑为难地看看新婚丈夫,又看看板着脸的孔嬷嬷,最终艰难的开口:「嬷嬷,要不……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夫君谈谈。」 周朗心中一动,觉着小媳妇这是要依了自己了。难怪从挑起盖头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温婉可人,合眼缘。他还是第一次看着一个姑娘,心跳漏了一拍呢。 孔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新媳妇,原来学过的规矩都跑到哪去了,见了男人就没出息的丢了魂儿?「姑娘,这事没什么可谈的,明日这素帕若没有落红,怎么向周家长辈交代?」 彩墨在一旁打圆场道:「其实那褥子是粉色的,也能看的出来。」 「你闭嘴,哪有抱着褥子去长辈房里的?」孔嬷嬷厉声呵斥。 静淑吓得一抖,嗫嚅着想劝劝周朗:「夫君,其实……一方素帕而已,何必……」 「够了,」周朗大喝一声,心里升腾起来的一点期望一下子凉透了,冷声道:「你们眼里只有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你嫁的是郡王府,而不是我周朗。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揉捏的吗?你以为,凭借花容月貌就可以让我乖乖的听话?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碰你,那素帕永远都用不着。」 周朗摔门而出,却被两名带刀侍卫拦住去路。「三爷,王爷有命,今晚您不能离开洞房。」 周朗怒极反笑,「好,好啊,你们拿着刀逼我留在洞房,总不能也拿着刀逼我圆房吧?」 周朗转身进门,拿起桌上的一壶酒一饮而尽,随手一扔,汝窑上品红瓷酒壶碎了一地。 周朗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一下子歪倒在大红喜被上,昏昏然合上了眼。 这是怎样的洞房花烛夜啊……静淑怔怔地看着他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这……太不懂事了,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礼的人。」孔嬷嬷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姑娘,遇上这样的丈夫,以后你就要多教导他,让他知礼数,敬长辈。」 静淑腿一软,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姑娘……」彩墨心疼地跑过来,不满地看了孔嬷嬷一眼。 「姑娘……」素笺也惊慌失措的走过来,不知说什么好。 静淑摆摆手,不想说什么。两个丫鬟默默地收拾了桌子,帮她拆下凤冠霞帔,简单洗漱一下,按照静淑吩咐打来两盆温水,又担忧地扫一下床榻,随着孔嬷嬷退了出去。 喜气洋洋的婚房,此刻静的可怕的,龙凤喜烛跳跃着火花,映着佳人失神的面容。她呆坐了了片刻,默默起身,打湿了帕子,轻柔地帮周朗擦拭额头,脸颊。 喜烛昏黄的光映照在他英挺的俊颜,这是她的丈夫,相伴一生的男人。就算他脾气不好,不喜欢自己,可是按照礼法,自己还是要服侍他。 擦完了脸和手,静淑小心翼翼地抬起他垂在床边的腿,费劲地脱了皂红色的靴子,白色棉袜,换了另一盆水浸湿细棉布,柔柔地帮他擦了脚。 大红的婚服还穿在身上,静淑想帮他脱了外袍,可是他身子太重,她弄不动,只好一点点的扯出喜被,帮他盖好。 今日本就累了一天,忙完这些,姑娘也没力气了。默默地躺到宽大的婚床上,睁着眼盯着房顶,眼角的热泪不断涌出,很快便湿了鸳鸯红枕。 这京中的喜被与柳安州不同,并非一对被子,而是很大的一条,两个人合盖。其实她本不乐意主动钻进别人被窝,可是腊月的天太冷了,就算烧着地龙,不盖被子也是不行的。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掀开喜被一角。钻进去,和周朗同床共枕。 夜色静谧而温柔,上弦月的清辉被挡在朱红色的窗棂之外。依旧热烈燃烧的龙凤喜烛把洞房内照的红彤彤的一片。周朗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枕边人。 v第七章 她安静地睡着,细瓷一般的肌肤透出莹润白亮的光,映着大红的喜服,形成诱人的粉红色。水润灵秀的美眸已经合上,长长的睫毛翘着,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一颗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小巧鲜艳的红唇边…… 周朗喉头一动,一阵异样的感觉自心底升腾起来。 她美得温婉细腻,让人想捧在手心,温柔呵护。却忽然见她「嗯」了一声,皱紧了眉头。是做噩梦了吗?是不是梦到他在欺负她?周朗哑然失笑,心情忽然好多了。抬手想抚平她眉宇间的皱起,停在半空,又默默放下了。 次日一早醒来,他已不在身边,静淑赶忙翻身起来。早起伺候夫君穿衣洗漱,她竟没有做到,新婚第一天就失礼了。 「夫君呢?」 「三爷天不亮就到前院练武了。」素笺答道。既陪嫁过来,就是周家的丫鬟了,不能再叫姑爷。 昨晚哭的久了,静淑一双美目肿了起来。两个丫鬟想尽法子帮她敷眼,也才好了一点点。 「罢了,反正也这样了,不在乎这些了。」静淑扫了一眼洁白的素帕,沙哑的嗓音淡淡说道。 素笺心疼的只想哭,彩墨想说点什么,看看旁边的孔嬷嬷,乖乖地闭上了嘴。 「姑娘,无论是否圆房,拜过天地就算礼成,你已经是周家妇,要去上房给长辈敬茶的。」孔嬷嬷沉声道。 「我知道。」静淑看看镜中的自己,头发一丝不乱,脸上略施粉黛,虽是眼睛肿着不漂亮,却也没有太失礼的地方。 上房中,周家长辈已经知道了周朗昨晚昨晚没有圆房的事,此刻大家脸色都不太好。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周朗一眼:「果然是跟你那个不懂事的娘一模一样。」 周朗仰起头,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吼道:「你要骂我便骂,关我娘什么事?」 静淑瞧瞧剑拔弩张的态势,垂头低声道:「昨晚是我做错了事,惹夫君生气的。」 周添也不想当着新媳妇的面吵起来,赶忙叫管家安排敬茶,把一家人介绍给新妇认识。 居于正坐的是昭华长公主,她是先帝嫡女,又是九女之首,从小娇生惯养。她身穿金银丝鸾鸟朝凤八宝衫裙,头戴攒司金凤,不怒自威。长公主生有二子一女,长子周添袭了爵位,次子周海任正四品太常少卿,女儿嫁给了兵部尚书郭翼。 上垂手坐的是衍郡王周添,一个平和的中年男人,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已经初步显露,眉宇间深深的褶皱浓的化不开,却涤荡着一身凛然正气。然后是郡王妃崔氏,一个保养得宜,盛装高傲的妇人。她的母亲是先帝嫡次女,和昭华长公主、先太子爷都是皇后所生,自然血统高贵,傲视天下蝼蚁。只是后来太子爷死于动乱,并未登基,皇五子临川王继位做了皇上,看不惯长公主骄纵的气势,偶尔也会敲打敲打她。长公主心里便十分委屈,若是自己嫡亲的弟弟继承大统,哪轮得着老五和老九作威作福? 侧面的椅子上坐着二爷周腾,郡王妃嫡子,一个白白胖胖、笑眯眯地男人,只是那满脸横肉笑起来一颤一颤地,不太符合还未弱冠这个年纪。他的夫人沈氏是侯府千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个女人。四小姐周金凤是崔氏亲生,仅有五岁,生得唇红齿白,凤眼刁蛮凌厉。 下垂手坐着的二老爷周海是文官,自己不求上进,混了一把年纪才四品官,长公主对他也颇瞧不上。夫人靳氏看着端庄老实,听说是个家道中落的贵女。四爷周胜和二小姐周玉凤是龙凤胎,靳氏嫡出,都是十四岁。三小姐周雅凤十三岁,安静地坐在一旁。 这一大家子人,静淑努力地记了半天才勉强记住,简直比背一本书还费力。 互相认识之后,周添带着小夫妻两个去祠堂祭祖。出门走了几步之后,静淑发现没有丫鬟端着茶水,又偷眼瞧瞧父子俩凝重的脸色,便招手唤过彩墨,低声吩咐了几句。 进了祠堂,先由衍郡王焚香敬告列祖列宗周家喜添新妇,然后静淑亲手点上三支香,恭恭敬敬地对着褚氏牌位磕了三个头。 彩墨捧过托盘,静淑亲手倒了一杯热茶,双手举到褚氏牌位前:「娘,媳妇给您敬茶了。从今往后,我一定悉心服侍夫君,以夫为天,谨守妇德,请娘亲放心吧!」 周朗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此刻他却没有掩饰眸中的震惊,一抹亮晶晶的水色在深潭般的瞳仁中一闪而过,默默转过头去看向地面。 衍郡王也有几分动容,没想到新媳妇竟然会给过世的婆婆的敬茶。轻抚着牌位,眼神亦有些迷离:「文惜,阿朗长大了,娶妻了。母亲这些年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阿朗找了个好妻子。以后抱上孙子,在来你灵前叫祖母,你泉下有知,必定欢喜。」 周添眼里含了泪,转头对儿子说道:「阿朗,难得你妻子知书达礼,温柔懂事,又能包容你的坏脾气。和你娘当年性情很像,你莫再闹了,好好过日子吧,别让你娘在地底下还替你操心。」周添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他还想单独跟亡妻再说一会儿话。 周朗面无表情的出了门,竟破例没有出府,而是乖乖地陪着静淑回了兰馨院。 小夫妻俩进了门,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周朗也不看她,兀自坐在书案边,拿起一卷烂熟于心的《孙子兵法》,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素笺赶忙给两位主子倒了茶,静淑看自己也无事可做,就从箱子里拿出一卷倒背如流的《女戒》,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再仔细地研究研究。 彩墨在一旁挠着头,纠结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新婚的小夫妻,都是蜜里调油的日子,恨不能白天晚上都抱在一起。可是这两个「认真」的读书人,唉! 没过多久,就到了午膳时间。郡王府人太多,除了过年过节,很少聚餐,都是在自己院里吃。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依照主子不同的喜好安排吃食。 饭菜呈了上来,六菜一汤,足够两个人吃了。醋溜白菜,桂花山药,麻婆豆腐,萝卜丸子,干锅蘑菇,炖排骨,鸡蛋银耳汤。 静淑微怔,抬眼看看一旁端正站着的孔嬷嬷,见她扫了一眼菜色便面无表情,自己也赶忙掩去讶色,低头吃饭。周朗冷笑一声,抄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静淑平日喜欢吃些甜淡的素菜,这些菜里桂花山药最合胃口,可是菜放在周朗面前,离自己有点远,她不好意思伸长胳膊去够。萝卜吃多了会排气,她不敢多碰。只专注地吃面前的干锅蘑菇,见周朗爱吃排骨,就把自己面前的一盘排骨端到他面前。 v第八章 但凡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哪有不爱吃肉的,只吃几口素菜根本支撑不住他们一天的消耗,何况是练武的男人。 周朗把一盘排骨吃的只剩两根,改为吃别的菜。静淑默默地抬眼瞧了瞧他,把那两根排骨夹到他碗里:「夫君吃吧,我不爱吃肉食。」 周朗一张俊脸腾地一下红了,王侯之家,竟然为了一口肉互相谦让。他知道是崔氏故意克扣用度,下人们见风使舵,从这些小事上排挤他。 他默默放下筷子,攥紧拳头按在结实的大腿上,爵位家产,他都不在乎,也不想要。这些年在西北勤学苦练,获得了「西北飞鹰」的绰号,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换来出人头地。而不是窝里斗,红着眼珠子争那一个可以世袭的爵位。 周朗突然冷笑一声,拿起筷子接着吃饭,大丈夫胸怀天下,这点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完年,回了西北,就是与吐谷浑开战的战场,好男儿自然可以大展拳脚,靠军功说话。 静淑本以为自己令他没面子,惹恼了他,正踟蹰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见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吃了起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捡起筷子吃饭。 用罢了午膳,静淑一双眼皮开始打架,昨晚没睡好,她想歇个晌,可是丈夫不睡,她怎么能自己躺到床上去呢? 周朗坐着无趣,瞧瞧她硬撑着眼皮的样子,顿觉好笑,起身去了前院书房。 「姑娘快睡会儿吧,奴婢瞧着三爷还是挺疼人的,只不过是心里有个什么坎儿过不去,越是这样执拗的男人,将来收服了,越是一心一意地疼人呢。」彩墨一边给静淑盖被子,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孔嬷嬷出去了,两个丫头才敢说话,素笺撅着嘴,一脸的不认同:「我怎么瞧不出来疼人,若是三爷真心疼咱们姑娘,就不该洞房花烛夜说那么绝情的话。」 彩墨回头使劲瞪了她一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好不容易姑娘忘了昨晚那茬。 静淑摆摆手,让两个真心疼她的丫鬟退下了,她此刻什么都懒得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似乎疲累地在黑暗中前行,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她伸手触摸,忽地豁然开朗。桃花盛开,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妇人执一卷《诗经》,坐在铺了羊绒团垫的青石上读书。她缓缓转过头来,放下书卷,朝静淑招手。 这是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么?这么美得景,这么温柔的人,似乎并不是郡王府里面有的。 静淑鬼使神差地走到妇人身边,见她轻启朱唇,说道:「静淑,阿朗他不坏,只是没有亲娘在身边,别人欺负他。你不会欺负他吧?」 面对这么温和娴雅的女子,静淑不忍心忤逆她,轻轻摇头:「不会。」 「那你答应我,好好照顾他,疼他爱他好不好?」妇人拉住静淑小手,殷切地瞧着她,眼中含着热泪。 静淑忽然想到重病缠身的娘亲,她不能来京城送嫁,临行前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百般不舍,只得对二婶殷切嘱咐,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眼里一热,她点点头,问道:「你是谁?」 妇人笑笑,放开她的手,向远方飘去,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新房内,颇有才学的孔嬷嬷正在苦口婆心地规劝静淑:「姑娘饱读诗书,竟忘了《孔雀东南飞》么?刘兰芝与焦仲卿夫妻恩爱,却不为婆婆所容,最终怎么样,还不是被焦母逼着休妻了。这郡王府,说白了还不就是长公主府,你最应该讨好的人是长公主和郡王妃,而不是姑爷。今日姑娘怎么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哪有给牌位敬茶的。姑爷的亲娘已经去了,如今郡王妃就是嫡母,姑娘就该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午膳姑娘也看到了,这分明就是下马威,堂堂王府怎么会连肉菜都吃不起?姑娘啊,别傻了,每日早早起来给婆婆和祖母请安才是正理,至于姑爷,反正他也继承不了爵位,将来还是要依靠家里吃饭的,他再不懂事,也姓周,姑娘可就不一样了,该警醒自己的处境了。」 静淑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的爹爹高博远不也没有爵位可继承么,他是在祖父获罪时高中武状元,救了全家。一个男人,真的只能靠家里吃饭么? 可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说了,固执的孔嬷嬷自然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反驳,为了耳根清净,她只得答道:「我知道了。」 周朗双眸一闭,身子往墙上一靠,却不想手肘碰到了窗户,朱红的阁窗吱呀一声打开。他蓦地睁开眼,大步走出院子。 静淑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讶地瞧着窗前迅速消失的高大背影。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窗前的,听到了什么? 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出现,连晚饭都没回来吃。静淑一直等着他,饭菜热了好几遍,直到街上响起二更天的梆子声,她才勉强吃了几口,洗漱过后换好寝衣等着他。 此刻的周朗已经在醉八仙酒楼上喝得醉眼迷离了,胳膊搭在宋振刚肩上,拍着胸脯保证:「宋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尽全力帮你抓到飞贼。」 宋振刚是已故的周家大爷周玥在太学的好友,当年周朗就是大哥的小跟班,他的朋友也都是熟识的。此刻,宋振刚喝得也有些高了,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突噜出来了:「阿朗,不瞒你说,我在县尉这个职务上已经熬了两年了,好不容易赶上这个好机会,主簿大人已经向吏部递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年底破了这桩大案,刚好升迁一级。就算两年一个台阶,要当到五品官,也得三十以后了。」 周朗呵呵一笑,说道:「大哥,我就喜欢你……不拿小弟当外人,你若是说些国家大义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小弟还就真不爱听了。是啊,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来来,兄弟们,干了这一杯,从明儿起,咱们就共谋此事。」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宋振刚的心腹,他现在任从八品京兆府县尉,主管京城治安。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是九品巡检罗青,年方弱冠,年轻有为。这些人都不是家世非常好的,大都是靠某个亲戚提携才得了个职位,要想升职就得靠真本事了。 干了杯中酒,街上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周朗还没有醉的不省人事,晃晃悠悠站起:「二更宵禁,该回家了。」 满座大笑,罗青拉着他坐下:「贤弟只管喝,你莫忘了,咱们是谁?整个京城的安防都归宋大哥管,宵禁查岗的兵丁捕快,哪敢拦咱们。」 「哦,」周朗恍然大悟:「我竟忘了,宋大哥权利大着呢,哈哈!」 宋振刚自嘲道:「兄弟别笑话你大哥了,这一伙江洋大盗偷得都是显贵之家,若破不了案子,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周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静淑一直坐在桌边等他,后来觉着冷就躺到了榻上,盖上羊毛毯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v第九章 周朗半眯着惺忪醉眼,看着榻上娇美可人儿的姑娘,腊月的天气,外面冷的能冻掉鼻子,而屋里烧着地龙,熟睡的姑娘小脸酡红似醉,红唇娇艳欲滴。 他手心忽地有点痒,想抱她。 她必定是为了等他才没有上床休息,周朗稳着脚步走近,觉着自己只是半醉,还可以把她抱到床上去。刚伸出双手,就听旁边一声惊呼:「三爷您回来了,奴婢该死,竟睡过去了。夫人,夫人醒醒,三爷回来了。」 素笺倚着柱子,已经坐在羊绒地毯上睡着了,突然睁开眼就见周朗高大的身影站在静淑面前,伸出手去要做什么?难道要打人。她一骨碌爬起来,挡到静淑面前。 周朗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却也难掩满嘴的酒气。低声道:「爷困了,睡了吧。」 静淑已经醒了过来,娇小的身子走近周朗身边:「我来伺候夫君洗漱,素笺你去叫水吧。」 周朗摆摆手想说不必了,可是闻着身上的酒味自己都觉得难受,算了,还是洗洗吧。 浴桶里热水氤氲着白气,如梦似幻。静淑没有服侍过男人,羞得小脸儿红彤彤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不知该做点什么。好像应该帮他宽衣吧,她试探着伸了伸小手,却连衣服都没碰着,自己就吓得缩了回来。突然发现屏风上搭着他的寝衣,便佯做整理衣服,转过身去抻抻拽拽。 周朗在西北并未娇生惯养,从没有被女人伺候着沐浴,也很不习惯。正犹豫着想要让她出去,又怕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眼神一瞥,突然就发现小女人俏脸红透、慌张欲逃的模样。 哑然失笑,周朗忽然不紧张了,因为他发现另一个人比他紧张多了。 彩墨从外面把门关上,拉着素笺的手蹲到墙根下,笑嘻嘻地说:「今晚肯定能成好事了。」 素笺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也在心里暗暗替小姐高兴。 屋子里静悄悄的,仔细听能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然后有水声响起,想到他必定是赤条条的进了浴桶,静淑面红耳赤,心里有小鹿乱撞。 「需要我……给你擦背么?」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是地道的柳安州口音。小脸只转过去半边,眼睛却不敢往那边瞧。 一碰热水,周朗的酒气上涌,瞧着她小脸酡红的醉人模样,蓦地就硬了。 这是…… 周朗咬着后槽牙咽下一口丹田气,恨自己这身体没出息。此刻,他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贪恋郡王府权势的虚荣女,一心讨好长公主和郡王妃,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不过是她的垫脚石罢了,躲她远远的,让她守活寡。 另一个小人儿从小腹跳出来把前边那个打趴下,说:圣旨赐婚,她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这是天赐的好姻缘,她温柔可爱惹人疼,从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就喜欢她。她还不计较自己乱发的臭脾气,温柔地伺候他,给母亲的牌位敬茶,不就是因为顾及他的感受么?这么好的娘子,若是娘亲还活着,也会喜欢她的,也会催着自己跟她圆房的。要了她、要了她…… 「咳……」周朗挺挺后腰,似乎舒服了点,看一眼小娘子曼妙的腰身,不好!又胀得疼了。 静淑听到动静,疑惑回头:「怎么了?」 周朗反射性地起身,想要去——起了一半,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难道要抱她过来? 「你进去。」他半蹲着身子冷冷说道。 他突然起身,静淑毫无预兆地看到了肌肉紧绷的胸膛,挂着晶亮的水珠,闪着魅惑的光泽,看的她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捂眼。 「哦,」突然反应过来,静淑如蒙大赦,转身快步走向卧房。口干舌燥,拿起桌子上的温茶喝了几口,赶忙跑到床上躺下,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过不多久,就感觉到他到了床边。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被,听不到什么声音,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的靠近。似乎他喝光了茶壶里的温茶,站在床边良久,最终他坐在床边,一把扯下她蒙在头上的被子。 他脸色红彤彤的,是被热水熏过的原因么? 「也不怕捂死?」他轻声责备了一句,瞧着她的眸光越来越深,深不见底。 静淑水灵灵的大眼睛羞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就赶忙垂下长长的眼睫,不敢瞧了。殊不知这样欲说还休的姿态,更是撩人。 周朗忽地一把拄在她旁边的枕头上,眸光再也难掩炽热,把她圈在怀里,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脑海中却突兀地跳出了一句话,是他在洞房花烛夜说出的豪言壮语,绝不碰她,一辈子都不碰她。才过了一天,这算什么?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抓起枕头扔到了她脚底下,掀开龙凤大喜被钻了进去,却是在她脚边躺下,郁闷地瞧着被子中央被顶起的地方。 静淑发现了异样,转头看向身边,竟看到一双硕大的脚掌,虽是刚刚沐浴过,没有异味,可是……她的心还是一寸寸凉了下去。 这算什么?同床不共枕么?他就那么讨厌自己,都不肯看着她入睡? 三朝回门,到了高家在京城的宅子。骠骑大将军高博远亲自迎接女儿、女婿进门,九王和九王妃也来捧场,坐在客厅瞧着他们走近。 九王俯身凑到爱妻身边,低声道:「瞧着阿朗也是个壮实的,却是远不及我当年。三朝回门的时候,你走路都有些晃,还得本王扶着。」 九王妃腾地红了脸,瞧瞧四下无人才略放了心,啐他一口道:「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胡闹,怎会有那样一首歪诗?」 v第十章 九王洋洋得意地一笑,拉过妻子的手握在手心。九王妃却不买账,甩开他,迎上前去,拉起静淑,柔声问道:「在郡王府可还住的惯么?」 静淑微微点头,「姑……」正要叫姑母,就听周朗在旁边喊了一声「舅祖母。」 静淑之所以跟九王妃叫姑母,是因为两家是邻居而且是世交,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而周朗却是真正的血亲关系,先皇的生育规律很有趣,先生了九位公主,在几乎绝望时,又连生九位皇子。周朗的祖母昭华长公主是皇长女,而九王是幺子,他们之间刚好隔了一代人。 如今差了辈分,静淑不好意思叫姑母了,可是改口叫舅祖母,又叫不出来。 九王妃善解人意的拍拍她的小手,拉着小娘子去了后宅说体己话,静淑的二婶赶忙跟了上去,满脸赔笑、小心翼翼地讨好。 男人们自然留在前厅喝茶、谈话,说起边关战事、排兵布阵,高将军的阅历和谋略令周朗刮目相看,这绝对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大元帅,让他从心底里佩服。他决定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对妻子好一点,甚至还在她上马车的时候伸手虚扶了一把。 高博远对姑爷也很满意,人长得高大俊朗,谈吐不俗又颇有志向,虽是郡王府里的金枝玉叶,却也不娇气,这样的好儿郎极为难得。看着小两口相敬如宾,郎才女貌,老丈人也就放心了。临行前嘱咐女儿孝敬公婆、精心伺候丈夫,自己也要起身回柳安州老家过年了,让她有事就去找九王妃商量。 九王夫妻也上了华盖香樟车,年轻时,总是九王抱着她上车。如今上了些年纪,九王妃便不肯让他抱了,握着他的大手,踩着宽凳上了车中,才把头倚在丈夫肩上,恢复了往日的亲昵。 「他们小两口好像有些问题。」九王妃幽幽道。 「不亲热是么?」九王懒散地把玩着她腰间的荷包。 九王妃吃惊地看向他:「连你都发现了?可是,博远哥哥好像没有发现。」 九王呵呵一笑:「对呀,这不是很正常么?」 一向聪慧的九王妃此刻却十分不解,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他:「为什么?」 九王嘿嘿笑着把脸凑过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九王妃忍俊不禁:「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个。」 九王往后一仰,靠在软榻上,紧闭双唇。九王妃见他卖起了关子,嗔怒地瞪了一眼,却还是偎在他身上,朝着唇角亲了一小口。 九王得逞,哈哈大笑,轻拍着爱妻后背,柔声道:「你不能拿他们跟咱们新婚时比,咱们钟情在先,成亲时已经是期盼了许久的结果,自然如胶似漆。他们是圣旨赐婚,洞房花烛夜才初次见面,就算是郎才女貌,也需要个熟悉的过程,总不能睡了一觉,就黏糊地分不开了。」 九王妃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便朝着九王抛了个崇拜的眼神儿,抚摸着他的胸口道:「王爷愈发英明神武,小女子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恨不得以身相许。」 「哈哈哈!准了。」九王大笑,开怀不已。 九王妃却忽然想到一件事,担忧地说道:「郡王妃那脾气……阿朗又不是她亲生的,若是没个一官半职,只怕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要不然,你想想办法,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心情正舒畅的九王被媳妇吹了枕边风,自然满口答应:「嗯,明日我去吏部瞧瞧,看有什么合适的位置给他安排一下,也免得他整日闲逛,不干正事。」 周朗夫妻俩回到郡王府,自然要先到上房给长辈请安。两个儿媳正陪着长公主说话,见他们进来。长公主客气地问骠骑将军可好,静淑守礼地回答了长辈的问话。 郡王妃接着说道:「老三,你也娶妻了,就是大人了,以后别想着往凉州跑了,还是在家里好好地跟着你二哥去结交些世家勋贵,撑起咱们郡王府的门楣吧。」 周朗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没说话。她恨不得自己赶紧跑去凉州,离世子之位远远的。这番慈母教诲的话,也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 二太太靳氏看不过去了,用帕子点点周朗道:「三爷这是什么表情?王妃分明是为你好,你怎么能不知感激呢?」 周朗正要启唇还击,就被静淑挡在了前面,她屈膝行礼,柔声道:「母亲悉心教诲,夫君自然铭记于心。二婶会错意了,原是刚才路上有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才令夫君失神的。若是长辈们没有什么吩咐,我们就先回房去了。」 长公主也不想看他们吵架,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周朗却没有随静淑一起回兰馨苑,扔下一句「我有事,你自己回去吧」就算是给了她交代,中途直奔大门口去了。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静淑一直等到三更天才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次日一早顶着浮肿的眼睛起来去上房请安,竟然没有人问周朗为什么没来。 浑浑噩噩的一天过去,晚上他又没有回来。 静淑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仍然觉着冷,心冷,多厚的被子都暖不过来。 他会去哪里呢?男人晚上不回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花街柳巷吧,此刻,他真的会在那种龌龊的地方吗? 静淑不信,周朗面上虽冷,可是他不像那种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倒是二爷周腾油头粉面像是纨绔子弟,她一遍遍劝说着自己要相信丈夫。可是这个男人不过刚认识三天,说了不超过十句话而已。 早晨醒来,静淑终于坐不住了,她不敢跟周家长辈抱怨半句,也不敢说出周朗两晚上没有回家的事情。可是,又担心他的安危,他有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唯一的法子,就是去找九王妃帮忙。 v第十一章 静淑没敢说是去九王府,只说想回高家宅子拿些东西。好在小唐朝民风开放,并不限制女子出门,长公主也没多问,就让她去了。她让素笺安排了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没有挂着郡王府宫灯的,和满大街的车马混在一起,并不惹人注意。 腊月正是采买年货的时候,清早的大街上,虽不是十分拥挤,也并非空无一人。马蹄踩在青砖路上,哒哒地响。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伴随着衙役的呼喝,似乎有一大群人快速地朝这边飞奔。 「吁!」赶车的老丁勒住马,把车赶到墙跟儿底下停下,惊恐地回头望。 几声低低地娇呼从马车里传出来,两个丫鬟抱紧静淑的胳膊,猛撞了一下才坐稳。素笺靠近车窗,刚想打开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就听到了兵器相碰的声音,吓得她哆哆嗦嗦地又把窗子关紧了些,上好窗栓。 「西北四鬼,看你们还往哪跑?」 「逆贼,快束手就擒。」 「哈哈,就凭你们这些蠢货,能抓到我们西北四鬼。」 「来来来,爷爷陪你们过几招。」 外面的打斗声更加激烈,车里的三个女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期盼着官兵快点把飞贼抓走。可是天不遂人愿,突然一声巨响差点把三个人的耳膜震碎,车窗轰然掉落,只看到一把钢刀的利刃砍在了车上。 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扫了一眼车里,眸中精光一闪,一个恶毒的念头油然而生,劫持那个最美的小娘子,既可以当人质,又可以带回去享用,这么美的姑娘毕竟是不多见的。 三个女人也感受到了那眼神中暴露的恶意,吓得捂住嘴,瞪大了眼。静淑最先反应过来,把帕子蒙在脸上一系,遮住了面容。两个丫鬟也随之蒙上,可是蒙脸有什么用? 眼见着大刀朝着车身劈了过来,静淑的脑海中忘记了母亲教导的一切诗词歌赋,只记起幼时祖父教的高家拳法,当初那几下花拳绣腿,也不知还能不能用上。拉住两个丫鬟的胳膊往车厢后壁上一靠,正在焦急地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就见一个身穿墨色衣袍,领口袖口滚云纹红边的男人用手中宝剑挡住了下落的刀锋,顺势一扫,逼退了络腮胡子。 他脸上带着一副金色面具,可见不是衙门的人。有时遇到棘手的案子,匪寇武功高强的,衙门就会请一些武林高手来帮忙。这些人不便暴露身份,或是不愿多惹是非,就会戴着面具。 静淑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看着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他忽然转过头来朝着自己看了一眼。虽是隔着面具,但是静淑能看到他的眼神,里面有来不及掩饰的关切和焦急。 是他。 他还穿着三朝回门那日的衣服,虽是戴了面具,但是她剧烈跳动的心一直在告诉她,是他。 静淑垂眸稳了稳心神,摸摸自己脸上的面纱,还好,急中生智用帕子蒙住了脸。这样不算给夫家丢脸了吧? 他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抵挡杀过来的飞贼,却不肯远离马车,牢牢地护住这一片地方。 看着他闪转腾挪的身影,静淑心底安静踏实了,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就像那年困在山洞里,忽然见到亲人的感觉。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有人保护的安全感。 三九天的寒风吹到脸上生疼,冷的向掉进了冰窖,手上的暖炉似乎都是冰凉的,可是静淑心里却升起缕缕暖意。她一点都不觉得冷了,被人保护的感觉,就像江南的太阳,暖暖地照在她身上。 络腮胡子的大刀一下子险些劈在他的胳膊上,静淑脱口而出了一声「小心」,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忽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地追随着他的身影,为他担心。 能入室盗窃的飞贼,轻功都非同一般。其中二人见一个巷口又涌出一群捕快,打了一个呼哨,纵身上房,转身欲走。捕快们没有那么好的功夫,纷纷弯弓搭箭,从多个方向射了出去,却都被飞贼用兵器挥落。 眼看着他们二人跃上屋脊,只需一个纵身就能从另一条街上逃走。马车前面的男人也从背后摘下牛筋弓,抽箭疾射,两箭齐发,正中二人脖颈。 两个飞贼的尸体从房顶齐刷刷掉落下来,众人吃惊地瞧着,甚至忘记了呼吸。络腮胡子一看同伴毙命,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血红,大声叫道:「你是谁?竟会这双箭锁喉?还我兄弟命来。」 静淑虽怕的双手冰凉,却还是透过车窗,紧盯着外面的情况。两个穿着低级官吏官服的男人合力围攻另一个瘦高的飞贼,在周边捕快的协助下,终于砍伤对方,将其活捉。 西北四鬼只剩下络腮胡子一个人了,他发疯一般冲向挤在路边的人群,把一个瘦弱的姑娘抓在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姑娘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被他用刀背拍了一下她的人中,似乎是想让她醒过来,可是却打落了两颗门牙,鲜血顺着下颚往下流。 「逆贼,有本事和爷爷单打独斗,抓一个女人非壮士所为。」面具人一开口,静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好,那你让他们退开,咱们两个人比试。」络腮胡子也不傻,这么多人围攻,他占不到便宜,若能一对一,才方便脱身。 捕快们退到四周,让出中央的空地,络腮胡子一把扔了手中的姑娘,宋振刚抢步上前,接住人。他大步上前,扬起手中大刀,却只是虚招,转身跃上房顶就要逃走。面具人似乎早就料到他的狡诈,紧跟着飞身上房,手起剑落,刺入后心。 西北四鬼全部落网,无一逃脱。周边被挤在圈里出不去的老百姓这才放了心,爆发出由衷的赞赏。宋振刚把姑娘交给她的家人,走到跃下房顶的面具人身边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不愧是西北飞鹰、神箭周郎,今天若不是请了你,我们又要空亏一溃了。」 罗青也笑呵呵地上前抱拳道:「今日大获全胜,贤弟功不可没,午间在醉八仙摆下庆功酒,贤弟一定要多喝几杯。」 面具人谦和一笑:「两位大哥不必客气,我也两晚没回家了,该回去换件衣服了。」 他的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是在打斗中被人划破的,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宋振刚哈哈大笑:「老弟新婚燕尔,跟我们蹲守了两个晚上,这是想弟妹了吧。」取得了胜利,大家心情好,周围的捕快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v第十二章 静淑脸上一热,不敢再看外面,低声催促老丁快赶车。 静淑脑海中都是他的身影,自然想到他的衣服破了,便取消了去九王府的计划,在绸缎庄买了几匹缎子,就回到郡王府。 静淑打开衣橱,想找一件他的衣服比量着裁剪,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仅有几件,除了新婚的正装便装,就只有几件旧袍子,像是从西北带来的。 自己这妻子做的还真是不称职,其实他也算是好男人了,有本事又不风流惹事。亏得自己还猜测他许是去了青楼楚馆,原来是帮朋友抓飞贼去了。所谓少年英雄就是这样的吧,当初父亲护卫柳安州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受到众多少年敬佩,少女倾慕。 静淑抱着衣裳傻傻地出神,彩墨在一旁瞧了又瞧,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夫人看起来像个春心初动的小姑娘。」 孔嬷嬷去街上买土特产了,静淑让素笺去门口守着,一把拉过彩墨,闪动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彩墨,我突然觉着……老天爷赐予我的夫君是极好的,只是……」 她欲言又止,彩墨贴心地拍拍她的手,温柔笑道:「只是姑娘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亲近是吧?」 静淑被人猜透了心思,小脸腾地通红,垂眸低声道:「他太冷了,我害怕。」 彩墨见自家小姐终于有点开窍了,赶忙鼓励道:「姑娘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咱们三爷这样的性子,虽是现在冷冰冰的,但是你若进了他的心里,他自然会把满腔的热情都给你。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性情,但凡认定了一个人,必定全心全意去爱护的。他不主动,姑娘就要主动些,若是晚了,他对别的女人钟情了,那姑娘岂不是要苦一辈子。」 静淑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想到他有可能钟情于其他女人,心里莫名地刺痛。拉着彩墨急急问道:「那我怎么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呢?」 「姑娘聪慧又有学问,自然能想到好办法。我们做下人的终究和三爷接触的少,可您是三夫人啊,你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做的。古话都说了,小两口吵架是床头吵床尾和,最关键的,还是在床上……」 彩墨掩着嘴嗤嗤地笑,静淑俏脸红透,转过身去不瞧她了,嗫嚅着道:「我总不能厚着脸皮,把衣服都……」脱光了吧。 「当然不能了,若是那样,只怕三爷会觉得姑娘轻浮,反而不喜欢了。其实,奴婢觉得夫人本就温柔可人,只要在三爷面前不要太拘束就行了。姑娘要把自己的美展现在他面前,引诱他把持不住,主动向姑娘示好,求和。这个时候,您就一定要端住了,不能同意,让他后悔自己曾经放过的狠话。」彩墨一想高冷的三爷急吼吼的抱着姑娘求欢的模样就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静淑咬着下唇摆摆手,让彩墨出去了,她需要静一静,理一理思路。 三九天的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刮着窗纸,扑啦啦直响,静淑抱着他的一件圆领棉袍,坐在窗前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孔嬷嬷从外面进来,她才收了神思,放下衣服,迎接嬷嬷进门。 「今日天气这样冷,嬷嬷没冻坏吧?」静淑关切问道。 孔嬷嬷搓着快要冻僵的手,颤抖道:「还好吧,北方的冬天真是太冷了,还是咱们江南好啊。」 「我在这府里也就这样了,一切还要慢慢来。嬷嬷不如就回去吧,这几日天气这么冷,说不定要下雪呢,若是被雪封了路,只怕三十晚上就赶不回家里了。」静淑温柔笑道。 「这……」孔嬷嬷一愣,郡王府里这么复杂的情况,按理说自己还应该再住些日子的。 彩墨和素笺也都是一愣,转瞬便垂下头暗暗欢喜。 静淑见她犹豫,便鼓励道:「嬷嬷不用惦记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做出失礼的事,给高家丢脸的。就算嬷嬷再多留几日,也还是这样,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改变。只盼着你老人家回去,莫要和家人说这些事,姑爷也只是一时任性而已,等过了年,我们就去一趟柳安州,娘亲眼见到他,也就放心了。」 孔嬷嬷点点头:「也好,那老身收拾收拾,明日便启程吧。姑爷两个晚上没回来了,姑娘不能纵容他,一定要告诉周家长辈。若不然,有了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男人们晚上不回家,能去什么好地方?姑娘性子软,还是得借助长辈的力量管管他。」 静淑连忙点头称是,让素笺去帮孔嬷嬷收拾东西,下午再去街上多买些土特产带回去。 周朗是在喝完中午的庆功酒之后回的家,外面依旧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屋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 进门时看到她正抱着一件天青色的料子在一针一线地做衣裳,她低垂着头,神色极其认真,嘴角抿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衣裳的眼神温柔似水。 周朗看的有些呆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这个颜色的料子,她是在给谁做衣裳? 静淑缝完领口,转动细白的食指捻了一个结,轻启红唇,用莹白的贝齿咬断棉线。抬眸间看到了他,便起身放好针线,笑意盈盈地上前,柔声道:「夫君回来了,这么冷的天,你两日没回家,我就怕你受冻,你看,我想给你做一件棉袍,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娇娇俏俏的小娘子,拿着一件天青色的衣料,献宝一般捧到他面前,问他喜欢吗,周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天气没那么冷了,家里暖暖的。他终于又感受到回家的感觉了。 周朗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还划破了几道口子,自然要先沐浴。 静淑乖巧地说道:「我已经让下人们备着热水,夫君若是要沐浴,我马上吩咐他们。」 周朗轻轻点一下头,转身进了浴房。 浴桶里很快被注满热水,周朗疲累至极,没心思跟她说话,进了浴室就解开衣带脱衣服。两条肌肉匀称的大长腿迈进浴桶以后,他缓缓蹲下身子。热水的浸泡让他感觉很舒服,便闭上眼睛享受这微烫的舒适,没有看到抱着寝衣进来的小娘子。 静淑把寝衣搭在屏风上,转过头就看到他手臂上鲜红的一道伤痕。「你受伤了?」她低低地惊呼一声,蹲在浴桶边,温热的手指落在他赤着的胳膊上。 周朗睁开眼淡淡一扫:「没事,只是皮外伤。」 v第十三章 静淑趴在桶边认真的查看伤口,伤的不深,已经结了一道薄薄的血痂。但是毕竟也是受伤了呢,怎么能不在意? 「夫君先别动,我用湿帕子给你轻轻洗一下,一会儿从水里出来,涂写金疮药吧。」静淑从袖口抽出帕子,又高高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一只小手扶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的修长手指捏着湿帕子一点一点轻轻地在伤口周围擦拭。 「嘶……」她的小手在身上抚弄,他受不了,底下突然就涨疼起来。 「弄疼你了?」静淑吓得手一抖,离开他的身子,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瞧着他。 疼是疼了,但不是你认为的地方。 「没事儿,你出去吧,我想自己泡一会儿。」他拧眉闭眸,不明白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美女,何曾这样没出息过。 静淑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多留,起身快步出去。 周朗穿上寝衣,冷着脸走进卧房的时候,静淑已经找来了金疮药,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在一边:「一点小伤,不值得上药,我在西北的时候,比这重的伤受的多了,不上药也能好。」 静淑有点生气,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还是压着怒火柔声劝:「以前你在西北有没有人疼我不管,现在我是你娘子,自然要照顾好你的。你受了伤,还不肯上药,不是诚心让我心里难受么?」 周朗抬眸瞧她,目光中流露出吃惊与感动,舅父、舅母虽然也疼爱自己,可是他们终究照顾不了这么细。他的娘子,有点气、有点怒、又有点心疼的模样,让他心底的一根弦轻轻拨动。 他面上依旧冷淡,却扯松寝衣,抽出左臂,任由她滑腻的小手在结实的胳膊上「肆虐」,任由刚刚纾解的渴望又悄然抬头。 静淑捏着棉纱涂得十分轻柔,生怕一用力又弄疼了他。涂匀了金疮药,又用细纱布轻轻包裹了两圈,她才满意地帮他穿好衣服,推他去床上休息。 午后阳光晴暖,凛冽的北风也消失踪影。周朗合上眼,很快就进入梦乡。梦中是西北辽阔的戈壁滩,他张弓搭箭射下一只飞鹰,捡起猎物的时候,见旁边有一只吓呆了的小白兔就拎起来,带回去送给……送给谁呢?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含羞带怯的俏脸,是他新婚的小娘子,娇美可人。他把自己捡到的兔子放到她手里,她便朝着他温柔的笑。 周朗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见她歪在榻上睡着了。昏黄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红色的新妇常服上,映的小脸儿粉红,如桃花一般。 若是在西北遇上一个这样的姑娘,只怕他不惧千辛万苦也要娶到她,好好疼她宠她。可是……她是原本要许配给二表哥郭凯的女子,是郭凯不要,祖母下不了台,才给了自己。她那么美、那么好,为什么要成为弃物,又为什么要搅乱他的心。 周朗起身穿好了衣服,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拿过被子轻轻给她盖上,转身去了书房。 静淑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前走过的高大身影,唇角一挑,无声地笑了。果然,他其实是个细心温存的人,只是长着一张冷脸罢了。似乎越是无人的时候,他就会对她更好一点。 她咬咬唇,给自己打气,一定能俘获他的心,一定能的。 晚饭依旧是六菜一汤,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酿果藕,汤是蘑菇仔鸡三鲜汤。 周朗看了一眼就楞了,换厨子了?不对呀,以前的厨子不是水平不行,而是故意刁难,就算换一个,也还是郡王妃的人,不可能对自己好。莫非要让他吃顿饱饭,暗中下毒送自己上路?不可能,崔氏没那么蠢。 静淑垂手侍立,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道:「妾身喜欢下厨,在娘家时就给母亲做饭,夫君尝一尝可还合口味?」 「你做的?」周朗没想到将军府的大小姐还能亲手调羹汤,自己家里的大小姐周巧凤早已嫁入郭府,除了教训下人,别的真不知她还会什么。 「嗯,这砂锅煨鹿筋我已经用小火炖了一个时辰,对伤口愈合有好处,夫君多吃些。」静淑白嫩的小手拿起紫砂勺子,舀了一块软烂的鹿筋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周朗眼睛一热,赶忙垂下头吃菜。小时候调皮,他总是受伤,娘亲就会炖软烂而又有嚼劲的鹿筋给他吃,已经好多年不曾吃过这道菜了。 静淑看着他极力掩饰的样子,心中一软,他也只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孩子,看来彩墨向府中老人儿打听来的三爷幼时爱好是问对了。 这顿饭周朗吃的沉默却温暖,时不时地偷眼瞧瞧自己的小娘子,心中的欢喜逐渐盖住了一切。 晚上躺在床上,他睡不着,下午已经睡饱了。静淑已经两晚没睡好,自然非常想睡,可是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强打精神和他聊天:「夫君,给我说说你在西北的事好吗?」 「西北没什么意思,到处是风沙,像你这样的江南女子,若去了那里,必是一天也待不住的。」周朗枕着右臂,懒洋洋开口。 今日,两个人头挨着头,睡在一起。静淑有心想朝他怀里靠靠,攥着小粉拳给自己使了几次劲,却还是做不到。只得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若是以后你要去西北,我自然要随你去的。」 周朗一愣,放下手臂,转头看她。小娘子睡眼朦胧地看过来,二人眼神一碰像触电一般马上分开。 「郡王府锦衣玉食,你只要把祖母和王妃哄好了,自然就有好日子过。何必跟着我受苦受累。」周朗借着昏黄的烛光斜睨着她的表情。 「夫君说的哪里话,我们能够成亲,自然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嫁的是你,又不是郡王府。你去哪里,我自然就去哪里。」静淑把头一偏,轻轻倚在了他的肩头。 姑娘柔顺的长发摩擦着他的颊,微痒。 周朗扭过头去,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日醒来,孔嬷嬷瞧着小夫妻两个面色都柔和了不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日子久了自然就恩爱了。她略略放了心,早膳后,又叮嘱了静淑一大堆教条的大道理,周朗在一旁有意无意的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v第十四章 送走了孔嬷嬷,静淑和两个丫鬟相视一笑,都暗暗松了口气。 小夫妻俩这才到上房请安,长公主不喜早起,每日都要睡个回笼觉,他们倒也不用急着问安了。 今日却有点奇怪,往常一副高贵慵懒神态的长公主,今日一大早便冷冰冰的,横眉立目,也不知是谁惹恼了她。 夫妻俩例行公事一般说了几句请安问好的话,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谁准你们坐下了?给本宫跪下。」长公主厉声喝道。 静淑吓得一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周朗眸中闪过一丝寒光,缓缓起身,负手站在厅中,倔强地仰起头。 静淑慢慢跪下,无声地看一眼周朗,轻轻扯他衣摆,让他跪下。 「孙儿不知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要跪下受审?」周朗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不知?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孽障,本宫问你,前几晚你可有回家?去了哪里?老三娘子,你说说,他每晚不回家,你为何不跟长辈禀告?」长公主似乎是真的动了气,满头珠翠跟着一起颤抖。 「没做亏心事,何须事事回禀。」周朗面不改色,沉着冷静。长公主气得扬起手中鹤腿翡翠烟斗就要朝他丢过去,郡王妃赶忙上前扶住手腕:「老祖宗,您跟他生什么气呢,这烟斗是您最喜欢的爱物,摔了岂不可惜。他们小两口不懂事,老祖宗多教导便是了,老三的娘子必定是委屈的,这事原是老三做的不对。」 静淑安静地跪在那里,此刻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顺着郡王妃的话头往下说,把责任推到周朗身上,诉一诉自己的委屈。这样就可以免去一顿责骂,祖母和婆婆也会对自己好一点,但是刚刚热乎一点的小两口又要变冷了。 另一条路就是和自己的丈夫站在一起,不怨他,不抱委屈,坚定地拥护自己的丈夫。这样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会更好一些,但是就得罪祖母和婆婆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总是缺少两全其美的办法。与其像娘亲那样成为长辈们夸赞的知礼好儿媳,她更希望成为一个被夫君疼爱的娇娘子。 「祖母与母亲误会了,夫君他是因为有事要做才有两个晚上没回家的。」静淑轻轻说道。 郡王妃冷眼一瞥,唇角勾起:「有事要做?他在西北时,过年也不肯回家,说是忙着苦练武功。如今并无一官半职,竟然忙的整晚不回家。亏得老三娘子还这样是非不分的护着他,你可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是怡红楼的头牌顾盼的屋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郡王妃可就不客气了,抛出一个重磅炸弹,稳稳坐下,等着看静淑的反应。世上没有那个女人能容忍丈夫流连青楼,夜不归宿的。 静淑微微一怔,两眼茫然的看向周朗。见他依旧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忽然就明白过来,淡定说道:「我相信夫君不会去寻花问柳的,就算是去了怡红楼必定也是有其他的事情。那日回门儿之后,夫君跟我说他有事要办,所以我就安心等他回来。之所以没有禀告祖母和母亲,是因为我说不清他究竟是去办什么事,怕你们担心,原是想等夫君回来再跟长辈细细回禀。」 「哼!」长公主冷笑:「莫说你说不清,他自己也说不清。一个大男人去青楼两个晚上不回家,还能办什么事?老三,咱们周家自你祖父起,就是诗书孝义之家,男人们都是一身正气,从不去那等腌臜之地。你去西北几年,这是跟着谁学坏了?」 周朗听不得别人诋毁疼爱自己的舅舅,英挺的剑眉一挑:「我学坏了?好,那我倒想问问,是谁看见我去顾盼房中的?究竟谁才是怡红楼的常客?咱们不妨现在叫上我那一身正气的好二哥一起去一趟,看看老鸨子认识谁。」 郡王妃被气的一噎:「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二哥喜欢多交朋友不假,但是并不去那等风月之地,你莫要血口喷人。」 周朗粲齿一笑:「是不是血口喷人,一试便知。」 长公主气的招手唤过丫鬟点上一袋烟,狠抽了两口,才吐着烟圈道:「罢了,你不回来的时候,家宅安宁。一回来,就这样乌烟瘴气的。老三娘子,莫说本宫不给你父亲面子,你们小两口这个样子,本宫实在留你们不得。家里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你们,却这么不懂事,既如此,不如还去西北吧。跟着你舅舅也好,谋个差事也罢,本宫不想郡王府被你连累地在京中坏了名声。」 周朗刚要点头说「好」,就见父亲周添从外面大步进来,面带喜色。路过周朗身边时,还激动地拍了拍儿子肩膀,看到跪在地上的静淑,微微一愣:「好端端地怎么跪着?快起来吧。」 静淑得了赦令赶忙起身,却发现腿有点麻了,起身时身子一晃,被周朗扶住了手臂,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真笨,不知道自己起来呀。」他的大手强劲有力,只轻轻一托,就把她送到了椅子边,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了。 长公主见周添护着他,气就更大了,不就是因为那个死了的儿媳妇么,让他这么多年放不下。「你的好儿子,两个晚上没回家,有人瞧见他进了怡红楼头牌的屋子就没出来,你还不快家法教训他?」 周添并未吃惊,显然是知情,淡淡一笑道:「母亲息怒,儿子也正要说这件事呢。阿朗帮着京兆府破了一件大案子,躲进怡红楼蹲守也是迫不得已。躲在里面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大群捕快呢。今日我去找了小舅舅,打算给阿朗谋个差事。刚好京兆府有个主簿告老还乡,虽说只是个八品官,却也很锻炼人的。阿朗年轻,就该从底层做起,小舅舅也说了,只要阿朗好好干,很快就会有好职位的。」 长公主和郡王妃瞠目结舌,似是被这番话打了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周朗却不领情:「父亲不必为我操心了,过完年,我就回西北。」 周添脸色一沉,不悦道:「回什么西北,这里才是你的家,你还想一辈子跟着你舅舅不成?再说了,你舅舅五年任期已满,调令已下,年后便回京述职了。」 「舅舅要回来了?」周朗惊喜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的表情。 周添鼻子一酸,心里不是滋味。亲生儿子,又是文惜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多想天天看着他,看儿子舒心快乐地生活,看他娶妻生子,可是他的心只在舅舅家,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爹。想到这,语气就有了几分沉痛:「阿朗,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娶妻了,以后有了官职好好干,哪怕你不在乎爹的面子,起码也要给你舅舅争口气,也不枉他悉心培养你这些年。」 「好,我可以不去西北了,也愿意从底层做起,但是这主簿之位,我不能要。」周朗斩钉截铁地说道。 衍郡王勃然大怒,急道:「你怎么如此不明事理?莫非还嫌官职低不成?」 周朗淡定答道:「不,嫌官职高。我想从捕快做起。」 周添被气乐了,一甩袖子坐在椅子上:「别胡闹,这是九王亲自出面安排的职务,若是按吏部尚书的意思,至少要安排六品金吾卫,九王想锻炼你,才让你到京兆府做个主簿。若是职务再低,岂不是让你舅爷和为父脸上无光?快回去准备准备吧,后天就去吏部办理文书,到京兆府尹那报到。」 v第十五章 周添一锤定音,不容反驳,周朗深邃的眸光盯了父亲一会儿,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寒风凛冽,静淑紧了紧狐皮大氅,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揣摩夫君的心情。回到兰馨苑,周朗径直去了书房,静淑站在岔路口犹豫片刻,还是没好意思跟过去,带着两个丫鬟回了卧房。 「彩墨,你去找三爷的小厮问问,三爷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静淑不明白,其实年未弱冠就当上八品主簿已经很不错了,这也就是在京城,周家还是皇亲国戚才能如此的。若在下面州县里,哪有这种可能,县令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呢。 彩墨脆生生地应了,走到院门口,又想起什么,到小厨房用食盒装了一盘糕点,才去书房。 小厮褚平是褚家的下人,跟了周朗五年了,十七八岁的瘦小伙儿,脾气瞧着挺好的。周朗在里间坐着,也不看书,也不说话,只盯着墙上的精钢承影剑出神。褚平在外间瞧着,也不知说什么好,见彩墨进了院子,赶忙迎了出去。 「彩墨姐姐,这是给三爷的糕点么?」褚平笑嘻嘻地伸手来接。 「诶,」彩墨一个旋身变躲开了:「这不是给三爷的,咱们家夫人手艺好,三爷自然要吃夫人亲手做的。这是我做的,看你对柳州的美食似乎感点兴趣,特意送来给你尝尝,怎么,还不请我进耳房避避风么?」 褚平一听是给自己吃的,乐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彩墨姐姐这边请,你可真是疼人儿的好姐姐。」 两个下人不敢打扰主子,进了旁边耳房,褚平就迫不及待拿起一块柳叶状糕点扔进嘴里。他根本不是对柳州美食感兴趣,而是早就馋的受不了了。有一回凑巧瞧见三夫人和两个丫鬟刚做出锅的饭,那诱人的香气,精巧的造型,饱满的色泽,就恨自己没机会尝一口。 「好吃好吃,姐姐真好!」褚平一高兴,两只耳朵就会不自觉的动起来,看的彩墨真想揪一把。 「以后咱们三爷要做主簿大人了,你跟着跑前跑后的自然辛苦,夫人特意吩咐我以后多做些吃食给你带着,万一没时间吃饭,也能垫垫肚子不是。」彩墨说道。 「嗯嗯,」褚平狂点头,「夫人心地真好,真是咱们家三爷的福星啊。」 彩墨见他不爱八卦,一点也不说自己想听的东西,只得旁敲侧击:「刚才在上房见三爷脸色不太好,难道真是因为嫌官职低?」 褚平知道这是夫人最倚重的丫鬟,也不拿彩墨当外人,扫一眼周围低声道:「不是,咱们家三爷勤学武艺,就是想凭自己的本事立足,根本就不打算让家里给安排官儿当。」 「那就是真如三爷所说,嫌官职高了?」彩墨道。 「也不是,彩墨姐姐你不知道,咱们三爷最重义气。这个主簿之位,是三爷的好朋友宋县尉一直期盼的位置,三爷帮他破了这个大案子,也是为了帮他官升一级。可是九王给安排的这个主簿,等于把宋县尉的希望打破了,让三爷抢好兄弟的东西,他心中不忍。」 彩墨点点头,看得出周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是没想到如此关爱兄弟。于是,对主子的崇敬又增加了一层,心里暗暗替小姐高兴,连一个好兄弟都不忍伤害的人,将来必定不会做些纳妾狎妓之类的事,让小姐伤心。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彩墨若无其事地与他又闲聊了几句,才回去禀明主子。 静淑听后一喜,唇角一抿,摆摆手让彩墨下去,独自倚在芙蓉榻上,执起一本《史记》,有意无意地翻了几页。 周朗信步回房时,被一缕美妙的琴音定住脚步。北风呼啸,门窗紧闭,走到门口才听到轻微的动静。却如同一缕春风轻轻暖暖地吹进心房,沁人心脾。 进到屋中,只见那粉雕玉砌的佳人水红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一条粉红色缎带围在腰间,中间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在缎带左侧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玉佩,一头锦缎般的乌发用一支紫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髻,发髻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薄施粉黛,只增颜色。白里透红,纯肌如花。水葱似的玉指在乌玉般的古琴上抚弄,琴音绕梁,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周朗醉了。 正听到妙处,琴声戛然而止。听者不解瘾,心痒难耐,恨不得让她接着弹下去。 静淑起身绕过琴架,缓步走到周朗身前:「夫君见笑了。」 「不……哪有见笑,你弹得很好,好久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琴声了。」周朗的母亲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从小听着母亲的琴声长大,周朗这几年也很怀念儿时有琴声相伴的日子。 「娘子这琴跟谁学的,似乎与京中的弹法不太一样。」周郎也略懂一二。 静淑温婉笑道:「是表哥教我的,其实这也不是他的独创,而是他的同窗好友俞文伯开创的五指连珠技法。原本俞大哥痴心练琴,是要争柳安州第一琴师之位的,谁知他指点了表哥之后,竟被表哥抢了位子。」 静淑一边倒茶一边说的漫不经心,就像在说儿时的一件趣事,而周朗却听进了心里,追问道:「那是不是他和你表哥的情义从此荡然无存了?」 静淑捧起一杯热茶送到周朗手上,接着说道:「怎么会呢?俞大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周朗接过茶,却没有喝,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不是心胸宽广的问题,而是……自己期盼良久的东西,被别人夺走,心里如何能接受。你表哥既与他交好,又怎么忍心抢他心爱之物?」 静淑微微一笑:「那就看这心爱之物是他一辈子的最高追求,还是一时之求。若是他还有更高的期盼,自然不在乎这一点点的得失。俞大哥想要成为全国顶级的琴师,自然要走出柳安州,若是表哥故意让给他,等他和其他州府的琴师比试时,照样会输。所以,俞大哥说,他天资不如表哥聪颖,还不如跟着表哥的脚步一步步走,这样也许能走到独自一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而表哥呢,虽是抢了一个柳安州首席琴师之位,却可以带着他的好兄弟们走向帝都,和更多的人切磋琴艺,也能让弟兄们的琴艺都有所提高,难道不好么?」 周朗静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盯着七弦琴,琢磨着她的话。 对呀!虽是暂时抢了宋大哥的位子,但是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位置干一辈子的,九王不是说了么,只要能做出成绩,就给自己提升官职,这样,宋大哥不就可以跟着升官了么?说不定会比他预想中升的更快。他和罗青没有强硬的后台背景,自己能沾上皇家的光,也可以让兄弟们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太好了!」周朗一激动,忘记了手里的热茶,起身之际,整杯茶掉落下去。不偏不倚,茶水正泼在裆部,在皂色的锦袍上迅速晕染开来,形成一个特殊的形状。 蚕丝锦袍,轻薄细软,保暖性很好,渗水性更好。 v第十六章 还没等周朗站起身来,那一杯茶水就把重点部位勾勒得轮廓分明,层次突出。静淑起初并未注意部位问题,只担心烫了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想去帮他抚走热水,到了身前才发现那个地方摸不得,只好讪讪的收回手,瞧瞧他有没有受伤。 周朗也正低下头看着茶杯滚落到波斯绒地毯上,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嫩小手似乎是要抓住茶杯,又像是要护在他那里。十指纤纤,白静如玉,涂了蔻丹的指甲色泽莹润鲜亮……周朗觉着全身都不好了。 小手快要落在那里的时候,偏偏飞快的逃开了。可是,小阿朗似乎感受到姑娘热情到召唤,蓦地立了起来,迎着那双小手而上。 没有碰上,似乎不太满意,小阿朗竟不由自主到晃了晃。 热茶正在快速地往下渗,烫到昂起的顶端时,周朗觉着有一股电流流遍全身,舒服地想叫。 静淑吃惊地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烫肿了么? 周朗唏嘘着抬眼瞧她,就见姑娘正盯着自己那处瞧,一张俊脸顿时红透,连耳廓和脖颈都烧的通红。 静淑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又见他从未如此强烈的羞赧与紧张,更是觉得不好意思,疾速转过身去跑开,不敢再看。 周朗瞧着她的裙边挽起一朵漂亮的飞花,和那娇芙蓉一般的俏脸一起消失在眼前,心里空落落的。只得起身去换一套衣服,洗了把脸,对着铜镜照照,脸上仅剩几丝残红,这才貌似若无其事地溜达到花厅用午膳。 静淑已经在花厅里等着了,见他皂红色的靴子进来,忙起身相迎,却不敢抬头瞧他。只盯着移动的靴子尖,到了椅子旁坐下,静淑便缓缓地坐到他旁边。 这顿饭吃的无比安静,莴笋嚼在牙齿上的脆响都能听到。两个丫鬟瞧着主子的神态,感觉实在是莫名奇妙。最终,彩墨似乎是发现了暧昧的气氛,抿着嘴唇偷偷笑。 这一天过的十分漫长,静淑绣好了一个淡紫色香囊,天还没有黑透。晚上终于躺到了床上,月光朦胧,看不清彼此的脸,这才各自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却还是挥之不去的那一幕,让人禁不住热血沸腾。 「夫君……」小娘子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软甜的柳安州味道,让男人听的心里痒痒的。 「嗯?」 「后天你就要去官府履职了,我想……」 小娘子欲言又止,周朗顿时脑洞大开,想什么?想主动献身,慰劳慰劳本大人?我还没打算要你呢,就算你扑进我怀里,也要把你推出去。(小阿朗:骗鬼呢?) 「我想明天去庙里烧香许愿,来京中也有一段时间了,却始终没有机会拜佛求平安,菩萨会怪罪我的。可是京城的佛寺我不熟悉,不敢去……」小娘子娇滴滴地诉说完,就等着他挺身而出,主动要求护送娇妻。 周朗一听是这话,竟然有一瞬间的失落。好心情一点都没有了,他也懒得说话,只「哦」了一声。(小阿朗:蓝瘦、香菇) 静淑默默转过头去看他,夫君在床上的时候,似乎惜字如金呢。 「那你能陪我去吗?」她看了好久,也只看到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线。只得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期待地瞧着他。 暗夜中,小娘子的美眸像夜空的星星一般,在红纱掩映的床榻上分外好看。周朗既想多看一会儿,又怕自己忍不住,便「嗯」了一声,转过身去。 这是代表同意了吧,其实他也挺害羞的,静淑偷偷笑笑,合上眼安静地睡了。 帝都周围最大的寺庙就是西佛寺,坐落于风景秀丽的西山之上,香火鼎盛,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到这里烧香拜佛。 周朗骑马,静淑坐车,一路上连句话都没说。彩墨坐在静淑旁边,瞅一眼外面身姿笔挺的男人,对静淑低声道:「三爷如今都乐意护着姑娘来西佛寺了,可见心里边已经有姑娘的位置了。」 静淑并未欢喜,小脸儿纠结着说道:「哪有啊,昨晚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爱理我。」 彩墨噗嗤一笑:「姑娘莫怪他,有些男人就是话少。我家那口子也是,上了床几乎就不说话,嗨!他也没功夫说话,忙着自己的感兴趣的事呢。」 静淑不明白晚上还能做什么活计,彩墨的男人是个木匠,会做很多精巧的小玩意儿,可是床上又没有木匠用的工具,怎么做呢? 「你男人还能在床上做椅子、柜子么?还是给你做小木鸟?」静淑好奇地问道。 彩墨楞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赶车的褚平和骑马的周朗都纳闷地看了过来。「姑娘,姑娘你太单纯了。」 静淑有点不高兴了,垂眸道:「你不说就算了,有那么好笑么?」 彩墨忙敛了笑,捡起腰带上挂着的精致小木鸟,低声道:「这小鸟也就是哄女人玩玩的,男人哪有喜欢这个的。他们喜欢大鸟,用大鸟做欺负女人的坏事。咱们三爷这是还没开窍呢,等以后尝着滋味了,你就别想晚上聊天了。」 静淑虽是听不十分明白,却也知道她又在说些不害臊的荤话,便不再理她,只安静地等着到达西山。 下车时,天色阴的愈发灰暗。 静淑系好狐皮斗篷,戴好帽子,便提起袄裙,跟着周朗上山。彩墨瞧着前后左右都隔着二尺远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牙疼。瞧瞧脚下的路,忽然灵机一动,有了好办法。只等褚平跟上来的时候,彩墨突然「哎呦」一声,朝着旁边倒去,褚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怎么了?」静淑回头关切问道。 v第十七章 「姑娘,北方的石阶又陡又滑,跟咱们柳安州的不一样,我一不留神扭了脚,恐怕爬不到山上去了。」彩墨揪着褚平的胳膊,皱眉道。 「那要不要紧,快让褚平带你去找大夫吧。」静淑心善,看不得旁人受苦,哪怕只是个下人。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幸好走的路还不多,我回马车上揉一揉便好了。三爷,我们江南的女子实在不习惯走这样的山路,奴婢斗胆求三爷背着夫人走吧,不然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夫人也会受伤的。」彩墨神情诚恳的很。 周朗一愣,看看静淑,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三爷,求您了,快过年了,夫人若受了伤,年都过不好了。这是新媳妇在婆家的都一个年,您就多照顾一下夫人吧。」彩墨恳求的眼神让周朗有点受不了,只得转头看着静淑道:「我背你吧。」 静淑抿着唇,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高大的身子,等她趴到自己背上。静淑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他是自己的丈夫,虽说与他身子相磨很羞人,可是还隔着这么厚的衣服呢。 周朗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到背上,便转头看,静淑刚好趴了上去,双手要抱住他的脖子,脸偎在了宽宽的肩膀上。 就在他转过脸的一刹那,温热柔软的双唇擦过脸颊…… 上山的这条路,小时候就走过很多次,可是周朗觉得从没有这样短过。短到他还没有看到四周的风景,就到了西佛寺。是因为脑海中总想着那一幕么? 静淑把脸贴在他后背上,一直羞的不敢说话。直到佛寺山门处下来,也是一直低着头的。上了香,求了平安符,二人出来又开始背着下山。 一个淡紫色绣着精美兰花的香囊忽然出现在周朗眼前,耳边是她呵气如兰的声音:「喜欢吗?我把平安符放在里面了,希望夫君上任以后平安顺遂。」 这个香囊他见过,昨日见她绣的认真,以为是她自己要用的,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你是为了给我求平安符才要来西佛寺的?」周朗问道。 「是啊。」姑娘清脆的声音扣人心弦。 天上忽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静淑伸出莹白小手接住一片,惊叹了一声,托到周朗眼前献宝:「夫君,下雪了呢!」 果然是江南的女子,看到雪花都这么惊喜,周朗笑道:「下雪很稀奇么,我在西北的时候,一进冬月,大雪就封山了。」 「可是我很少见到雪啊,我们那里两三年才下一回雪,而且很快就化了,小时候想堆个雪人都不成。」静淑伸着小手又接了几片。 周朗抬头看了看天色,抱紧了她的大腿,加快脚步:「咱们得赶紧回家了,看这样子,要下一场大雪,明天你就可以堆雪人了。」 「我都这么大了,哪还好意思堆雪人,也就只能以后瞧着孩子堆……」静淑一兴奋便失言了,赶忙停了话题,解开狐皮大氅的系带,双手举着,帮二人挡雪。 气氛又像来时一样安静,两个人却想着同样一件事:不做那羞羞的事情,哪来的孩子? 快到山下时,雪片陡然大了起来。静淑于心不忍,轻声问道:「背着我是不是很累呀?要不,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周朗想都没想就答道:「不累。」 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虽是没有多说,但是静淑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定是怕雪地路滑,伤了她。想到这里,静淑心中暖暖的,把头偎在了他的肩窝。 彩墨和褚平翘首望着两个主子回来,看到他们依偎的神态,彩墨欢喜道:「你瞧,三爷和夫人越发亲密了呢。」 褚平也替三爷欢喜,嘻嘻笑道:「咱家夫人温柔漂亮,三爷怎么会不喜欢呢,你们柳安州的姑娘都像夫人和彩墨姐姐一般娇美可人么?」 彩墨嗔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小子嘴上抹了蜜了?」 「嘿嘿!我这哪有蜜可抹呀,是吃姐姐做的糕点甜的软了牙。」 「就知道你有所图,不就是想吃糕点么?这还不好说,回去再给你做。」 褚平乐得直作揖:「好姐姐,好姐姐。」 到了马车旁,周朗蹲下身子把静淑放下来,彩墨快步迎了上去:「三爷,雪越下越大,您骑马肯定要受凉的。您和夫人坐马车吧,我和褚平在外面赶车。 凛冽的寒风卷着硕大的雪花迎面扑来,这样的天气的确不适合骑马,周朗便点点头同意了彩墨的提议。 彩墨扶着静淑上车时悄悄朝她做了个鬼脸儿,静淑自然明白她是什么心思,想笑又不敢笑,只抿着小嘴儿憋着。 周朗上车时,见小娘子抿着娇艳的樱桃小口微笑,心情也很愉悦。秀色可餐,还可调节心情。静淑很乖,把主座留给了他,自己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上。不过很快,静淑就发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原因只是褚平的一句话。 「三爷,走大路还是走小路?」快到岔路口的时候,褚平问道。 v第十八章 「走……」周朗沉吟许久,以至于到了岔路口褚平不得不勒马停下静候吩咐。 静淑一直觉得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怎么走哪条路会如此纠结呢? 「走小路吧。」 「诶。」褚平应了一声,把车赶进了小路。 来的时候不着急,是从官道来的。小路不如官道平坦,稍微有点晃,不过也不是太颠簸。路上没有行人,反而走的更快些。 「小路要比大陆近是吗?」静淑轻声问他。 「嗯。」他依旧垂着眸,沉着脸,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静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心情就不好了,看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里的小鼓又咚咚地敲了起来。 不敢和他说话,姑娘便呆呆地坐着,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地上愈发坑洼不平。静淑伸出莹白的小手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一段是山路,路边的一个小丘少了一块,而这一带的路却是比其他地方高出来许多。大冬天,山上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瞧的。静淑关好窗户回头时,却惊异地发现周朗躲闪的眸光,似乎还有亮晶晶的东西在眼中。 周朗本不敢看,可是她恰巧在那个地方打开车窗,他便没忍住望了一眼,只一眼,就令他热泪盈眶。 静淑不知他为什么情绪悲戚,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马车又到了平坦的地方,却依旧听不到过路行人的动静。便低声说道:「幸好今日有夫君相伴,不然我是不敢走近路回家的。这样恶劣的天气,若是走官道还不知要几时才能回家呢。」 本是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却令周朗突然拧起了眉头,抬起如炬的目光瞪着她。 静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吓得捂住心口,怯怯地望着他。 周朗突然上前死死攥住她的双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静淑吓得娇喘微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后,若是我不陪你来,你就绝不会走这条路是不是?」周朗焦急问道。 静淑不明白走不走这条路有那么重要么,被他摇的狠了,只得惊恐地点头。 周朗颓败地放开了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瞧了一会儿,突然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褚平,掉头回去。」 「吁。」突如其来的呼和吓得褚平一抖,赶忙勒住马缰。「爷,您说回去?」 「回去,去那个地方。」周朗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车很快掉头,又回到了比较颠簸的那一段路。周朗叫停了马车,钻了出去。 静淑打开车窗,见他迎着漫天风雪纵身上了山丘。不愧是西北飞鹰,他轻功极好,身姿轻盈,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眨眼间就到了最高处。 「褚平,三爷这是怎么了?」静淑轻声问道。 褚平赶忙答道:「夫人有所不知,这里就是三爷的亲生母亲去世的地方。五年前,褚夫人去西佛寺烧香,回来的时候突然遇到暴雨,山体滑坡,把夫人、大公子、还有车夫都埋在了泥土下面。」 原来他的母亲就是在这里出事的,难怪他刚才会那么激动。 静淑担忧地望过去,见他站在那一会儿茫然四顾,一会儿低着头认真地观察着什么。天阴沉沉的,硕大的雪片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他都毫无知觉一般。 静淑忽地落了泪,看着苍茫天地间那一抹孤单的身影,心揪的生疼。 他是发现了什么异样吧?莫非那不是一场意外? 许久,直到他的头上已经落满雪花,才步履沉重地上了马车。 「冷了吧,手炉给你暖暖吧。」静淑把自己抱着的紫金小手炉捧给他。 母亲和静淑性子相似,温柔娴静、爱读书、胆子小,那日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父亲不在身边,哥哥又病着。按母亲的性子,就算着急,也不会走这条路的。可惜车夫也一起死了,没办法得知当时的情况。 一想到母亲的死可能不是场意外,而是别人故意安排的,周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底在颤抖。 他没接手炉,也没看她,只默然伸出双臂,把她抱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静淑不知所措,若在平时,肯定脸都要红透了。可是今日她没有害羞,因为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心疼。 v第十九章 静淑一手揣在手炉的棉套子里依偎到他身上,想捂热他。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后腰,衣裳很凉,腰带上还有几许残雪,可是一向怕冷的姑娘却没有躲开,而是把他反抱的更紧。 车轮轧着雪地,吱呀作响。马车里却安静的很,只有两个人闭着眼眸紧紧拥抱在一起。 许久,静淑温暖的声音从他胸膛处响起:「从此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周朗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话,只收拢双臂,把她抱的更紧。 回到郡王府的时候,雪下得小了,静淑被彩墨扶着下车时脚下一滑,身子趔趄了一下。周朗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轻轻道了一声「小心」。 「多谢夫君。」静淑微微红了脸。 看他们小两口如此客气,彩墨使劲抿着嘴,怕自己笑出来。当初自己和丈夫新婚时,也曾一起赶着驴车去赶集,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进了小院,丈夫直接把她从驴车上抱到了床上,逼着她穿上新买的花裙子,却把下身扒个精光…… 过了垂花门,便是去往各院的岔路口,这么冷的天,也没必要去上房请安了,小夫妻不约而同的踏上了去兰馨苑的路,却被二太太叫住。 「阿朗,静淑,你们这是才从西佛寺回来么?」二太太靳氏笑眯眯地从上房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手炉,身后的丫鬟抱着一条白色的裘皮大氅。 初见二太太的时候,是拜舅姑的那一日,静淑对她的印象还好,觉着她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可是,后来她帮着郡王妃欺负阿朗,静淑就不怎么喜欢她了。 「二婶。」静淑礼貌地唤了一声。 靳氏皮肤白皙,身材微胖,笑起来挺慈祥的:「静淑啊,老祖宗刚刚赐予我两盒上等的姜糖,冬天里沏水喝最是暖身子,你拿一盒去吧。帝都不比江南,你头一次在北方过冬,必定很难捱的。」说着一摆手,身后的丫鬟就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彩墨面前。 姜糖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确是一片好心,静淑没想到她会刻意示好,微怔了一下笑道:「多谢二婶美意,只是,既是老祖宗赐予二婶的,静淑怎敢收下呢。二婶保养好身子,我们做晚辈的比自己吃用还高兴呢。」 靳氏呵呵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阿朗娶了你真是一辈子的福分,快拿着吧,别跟二婶客气,若是执意不要,那就是瞧不起二婶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要推辞似乎不太合适了,静淑抬头看看周朗,后者便淡淡说道:「二婶一片好心,你就留下吧。」 静淑便朝靳氏行礼:「那就多谢二婶了,雪天路滑,您当心脚下。」 双方道别,各自回家。郡王府很大,院落也非常多,互相之间距离不近。 回到兰馨苑,素笺拿出暖炉旁烘热的衣服给二人换上,用了午膳,便坐在书案前喝茶。 静淑问道:「二婶为什么会突然送东西呢?」 「她娘家父亲原是四品官,前几年过世之后,两个兄弟不争气,败光了家产还总是挤兑她。郡王府的开支都是从祖母和父亲的俸禄中支取,二叔的俸禄不入官中,按理说也有些钱花。可是二叔最喜欢喝酒纳妾,跟朋友聚会花的银两不少,家中美妾添了一房又一房,单靠府上给的月例银子自然不够。」周朗淡淡说道。 静淑凝神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说,二婶既无娘家可依傍,在婆家也不宽裕,地位也不高。所以……」 「所以,她唯有讨好祖母和郡王妃才有好日子过。当她们针对我的时候,她也会随声附和,但是私下里,她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这次用一盒糖是想拉近与你的关系。毕竟你身后还有高家,更重要的是……还有九王妃。周胜和玉凤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她要给女儿找个好婆家,再过几年要给儿子安排差事。她无非是希望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罢了。」 一直冷硬的像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丈夫,竟然把人情世故看的如此透彻,静淑真的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于是她及时的表达了自己的崇拜:「看来大家族中真的是关系复杂,幸好夫君慧眼如炬,不然,我还真是看不透这些,不知如何是好呢?」 被人夸了,周朗不经意间一笑,心情美美哒。「你呀,也是傻,这王府里说了算的是长公主、王爷王妃,你傻乎乎的站在我这一边,必然要多受很多闲气,不如早早的弃暗投明,像二婶那样才能过上好日子。」 静淑知道他说的是反话,莞尔笑道:「我就是傻,不管什么暗,什么明,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一辈子的依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小姑娘亲口说出这么直白的话,自己脸上都觉得火辣辣地,也不敢看他,只低着头,捧着茶杯,抿着小嘴儿偷笑。 周朗歪着头瞧她,水样的眼眸,绯红的俏脸,翘起的唇角……真想亲上一口。 他起身揉揉她发顶,轻声说道:「唉!没办法,既然你学不会抱大腿,以后就由为夫养着你吧。明日就有官俸了,郡王府看不上这点东西,不用交到官中,那就都拿回来给你,谁让你是我娘子呢。」他俯下高大的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迟早你会知道,你男人既不是鸡也不是狗。」 他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扔下一句话,让她自己歇晌,他要去书房。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静淑用一双小手捂住了自己的滚烫的俏脸,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却有一种宠爱的感觉呢? 素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静淑失神的望着窗户在笑,不禁掩嘴笑道:「夫人如今和三爷感情愈发好了,难怪彩墨说,要不多久就要圆房了。」 静淑娇羞地啐了她一口:「坏蹄子,跟彩墨一样不学好。」 想起那晚看过的小册子,眼前又忽然出现昨天他身上顶起的那一大片,静淑又有点害怕了。素笺铺好了床,静淑钻进被子里却睡不着,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他沐浴时挂着水珠儿的结实胸膛,在被窝里偶尔碰触时,遇到的粗壮大腿,还有茶水湿身时那吓人的轮廓。 好羞人啊!幸好人的思想不会被别人发现,不然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v第二十章 偏偏想什么就有什么,晚上进了被窝,周朗竟十分不老实,一直动来动去。 「夫君……」 「嗯?」他翻了个身,把胳膊搭在她腰上。静淑忽然发现他的手掌特别大,而且特别热,就像黏在腰上的一块红烙铁,快要把她烫熟了。 「你睡不着么?」姑娘轻柔细软的声音在暗夜中充满诱惑。 「静淑……」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听到耳中,她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嗯。」她轻轻地应了,等着听他下一句话。 「咱们……」周朗搭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抚摸着柔滑的丝质中衣,幻想着她肌肤的手感,在心里鼓了两次劲儿,还是说不出来圆房这两个字。 北风呼啸,席卷着雪花扑打在窗纸上,扑啦啦直响。他忽然灵机一动,关切问道:「北方下雪的冬天比江南冷多了吧?」 「嗯。」静淑被他摸的身上燥热,说话都带了颤音。 「你冷吗?」周朗兴冲冲问道。 「还好吧,屋里烧着地龙,又盖着这么厚的棉被。」关键是你全身热的像个火炉,还把热量传给了我。 这小女人,怎这般不解风情? 周朗静默了一会儿,忽地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脸上这么凉,今日吹了冷风,千万别受了风寒。晚上一定要睡的热乎才好,我抱着你睡吧。」 言罢,不容分说,就把她娇小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很热,被他抱在怀里挺舒服的……只是,很羞人。静淑紧张的闭上了眼,可是感官却更加灵敏,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朵上,烧热了一片。 他一双大手在后背缓缓移动,所过之处,肌肤便紧绷了起来。他的大腿既沉重又结实,贴在她腿上,虽是隔着中衣,可是上等的丝绸料子太轻薄,竟比肌肤相磨还要痒的难耐。 这些静淑尚能接受,让她惊慌欲逃的是他身上有一处地方越来越大、越来越硬、越来越烫,抵在她跨上,躲都躲不开。 「静淑……」许是太热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在暗夜中有诱惑的味道。 静淑吓得连气儿都不敢喘,闭着眼睛装睡,任他怎么喊都不出声。 周朗抱着怀里微微战栗的娇暖身子,既憋气又想笑,只恨自己洞房花烛那晚太傲娇,现在下不来台了。慢慢等吧,他能感觉到小媳妇一直在向他示好,想尽快跟他亲近,连她的两个丫鬟都迫切地希望他们赶快在一起。 只要自己能憋得住,总有一天,她就憋不住了。 想到这,周朗嘴角浮起一丝坏笑,幻想着小娘子投怀送抱的模样,窃喜着合上了眼。 卯正时分,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满地白雪映得窗口微亮,素笺打着灯笼从耳房过来,轻轻推开房门,点亮屋里的蜡烛,轻声唤两位主子起床。 主子害羞,不喜欢近身伺候,素笺和彩墨都是睡在西侧间的耳房里,隔的不远,这边一拉绳子,那边的铃铛便会响,方便主子晚上叫水。可是新婚的小夫妻从没叫过水,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下人们最是嘴碎,喜欢暗中嚼舌头,说什么的都有。 素笺心疼小姐,就盼着她和三爷快点圆房,最好明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就踏实了,可是…… 诶?她忽然眼前一亮,透过水红的床帐看到里面睡着的两人,竟然头挨着头,脸贴着脸,小姐还枕在三爷的手臂上! 看到两个人缓缓睁开惺忪睡眼,素笺脸上一热,转过身去打开衣柜,佯装找衣服。 静淑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暖暖的,抬起眼帘,正对上一双墨色的瞳仁,深不见底。 她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偎在他怀里睡着,枕着他的胳膊,脸上似乎还带着他呼出的热气……没脸见人了。她转头瞧瞧帐子外面,还好,素笺正在拿衣服,并没有看到。 周朗动动结实的胳膊,悠哉地瞧着她,小娘子发现了一夜的「亲密」,此刻脸色腾地一下红透了,娇羞的抿着小嘴儿,别提多诱人了。 第一天到衙门报到,自然要早点。周朗无暇逗她,起身穿好衣服,自己十分娴熟地梳好发髻,洗漱完毕,用了些早膳,就起身要走。 「外面风大,夫君系上大氅吧。」静淑亲手抱着裘皮大氅给他披到身上,他个子太高,她要仰着头、抬着手才能系上带子。 周朗垂眸瞧着在胸前忙活的小娘子,一大早穿戴的整整齐齐,她又不用去衙门,何苦起这么早,这个小傻瓜。红扑扑的俏脸已经用温水洗过,未施粉黛却美的晶莹剔透,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的盯着他脖颈,显然是想挽出一个最漂亮的结。 「好了。」小娘子踮起脚尖把蝴蝶结打紧,又用热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儿轻轻揪了一下,弄出一个自己满意的造型,才微笑着放他走。 v第二十一章 可是她的手指无意中触到了他喉结,有点痒。 周朗捉住那只「行凶」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盯着她的眸子道:「再睡会儿吧,你起这么早干嘛?」 静淑万万没想到他会当着丫鬟的面亲她手指,若是让孔嬷嬷瞧见,必然又要训斥了,幸好她回柳安州去了。 静淑把手背过身后,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腾起两片红云,羞羞怯怯的。 迟早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周朗喉头滚动,越看越欢喜。「走了。」总这样看下去,终究不是法子,他潇洒的一甩手,推门出去。 地上的雪有靴子底那么厚了,走在上面吱呀作响,静淑瞧着他的背影走远,心里竟生出了几分空落落的感觉。男人也真是辛苦,起早贪黑地为了家庭奔波。 「夫人别看了,三爷转过影壁墙,人影都不见了。」彩墨使劲憋着笑。 「我……哪有看他。」静淑心虚地小声辩解,转身走回床边坐着。 「对,夫人没看他,是在看雪景,下了这么厚的雪,咱们终于可以堆一次雪人了。」彩墨瞧着外面的雪地,两眼放光。 静淑却没有心思玩雪,担心他的朋友究竟能不能接受他做上司。心里忧心,一天都不见笑容。午后阳光轻暖,两个丫鬟给她裹上厚厚的狐皮斗篷,拉着她到兰馨苑的小花园里玩雪。 「这里是我们特意留下没让婆子们打扫的,夫人快来。」彩墨关上木门,提着棉裙,欢快地跑过来。 「你们还真要堆雪人啊?」静淑忍俊不禁。 一向沉稳的素笺今日也很兴奋:「夫人,你不想动手也行,就晒着太阳,看我们堆吧。」 从小在水墨江南长大的女子,见到北方的红日白雪,自然有一种陌生的兴趣诱惑着她们。 两个丫鬟用干净的小扫帚弄出一个雪堆,又带着牛皮手套拍了一个大雪球出来,塞进两个煤块当眼睛,一个小红萝卜当嘴巴,又折下一条柏树枝围在了脖子上。 周朗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里面忙活的正欢的两个丫鬟,还有一个紧裹着白狐皮披风,默默看热闹的小娘子。她不是也喜欢堆雪人么,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夫人,你看,枣树上竟然有一颗大红枣没有落下来,你拿这个雪球把它打下来吧。」彩墨用力攥好一个雪球,递到她面前。 静淑犹疑着要不要接,素笺在一旁说道:「咱们家三爷号称神箭周郎,若是夫人能打中,是不是也能号称赛雪夫人了?」 静淑噗嗤一笑,接过雪球朝着风中独立的大红枣扔了过去。她臂力小,雪球没有飞那么高,而是直直地朝着门口去了,刚好打在进门的男人身上。 周朗没有躲,任凭雪球碎在胸口,落到地上。冷眼瞧着三个吓傻了的女人,恐吓道:「站在那,不许动,把手伸出来。」 静淑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眸中迸发中神采,下意识地朝他跑了两步,却被他喝住,有点委屈地、却也是听话的伸出双手。 这是要挨罚打手心么?小时候贪玩不读书时,母亲就会用戒尺打手心,生疼生疼的,想起来都害怕。 两个丫鬟突然见到主子,自然害怕。毕竟自己不是可以肆意玩耍的人,跟在静淑身边这么多年,情同姐妹,自然可以在她面前撒欢儿,可是三爷…… 周朗憋着笑瞧一眼主仆三个的傻样儿,弯腰抓起一把雪捏实了,扬手扔了出去。 两个丫鬟气愤地瞪着他,恨姑爷气量太小,竟是睚眦必报。 那雪球从枣树的枝桠间穿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静静地落到静淑手心里,悄然碎成雪花落地,只留下一颗硕大的红枣在掌心跳跃了一下。 静淑紧绷的小脸儿忽然就绽开了一朵花,抬起惊艳的眼眸看向自己的丈夫。他抛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儿,昂着头道:「怎么样,赛雪夫人,技艺可如周郎一般?」 静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什么赛雪夫人啊,不过是说着玩的罢了。「随手抛,红枣落,周郎果然神箭手。」 「哈哈哈……」他欢快大笑,与洞房那晚的冷漠判若两人。 「夫君今日可顺遂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静淑攥着红枣迎了上来。 周朗脚步一顿,这才明白,她刚才神思恍惚、心事重重,原来是在为他忧心。 雪后天晴,一大早京兆府衙门里就热火朝天。 宋振刚带着衙役捕快们把前院后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生怕把吏部来送任免文书的官员滑倒了。 「大哥,扫雪这事何须你亲自动手,把官服都弄脏了。」一个捕快说道。 v第二十二章 「没事,咱们大哥这身官服一会儿就脱下来了,吏部的新官服马上就到。哈哈哈……」另一个年轻捕快插嘴道。 宋振刚嘿嘿一笑,谦虚道:「别瞎说,大哥哪有那本事。」 「诶,大哥你可千万别谦让啊,也就是你当这个主簿,大伙儿心服口服。若换成别人,咱们都跟他对着干,早晚把他挤兑走。」一个宋氏心腹压低声音说道。 「对对,咱们绝不能容忍天上掉下来一个主簿大人,这个位子只能是咱们宋大人的。」旁边的人也都随声附和。 「中午大哥穿上新官服请客啊。」 罗青在一旁扫着树底下的雪,并未搭话。其实最盼着宋振刚升官的人就是他,他提升了,自己才有希望做个从八品的县尉。可是罗青利用自己有限的资源已经打听出来,新任主簿并不是宋振刚,而自己也没有升官的希望了。可是毕竟关系有限,并不知道会是谁来当主簿大人。 众人放下手中的铁锨扫帚,正聚在一起聊的热闹。就见吏部侍郎陪着一名穿着主簿官服、身形挺拔的青年从衙门口进来。 瞬间集体石化,除了罗青。 是他,竟然他是新任的主簿大人。那个跟他们一起蹲守了两个晚上的西北飞鹰、神箭周郎,一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竟然抢了宋大哥的位置。 宋振刚难以置信地瞪着信步走来的几个人,确切地说是盯着周朗身上的官服。睚眦欲裂,难以置信。这几天在梦中都会笑醒,多方打听都没听说有人要坐上主簿之位,那不就是自己顺理成章的升迁么,怎么会被好兄弟抢了位置? 周朗面色冷峻,朝着曾经同甘共苦的弟兄们点了点头,就随着吏部侍郎进了正厅,去见京兆府尹。 宋振刚手里的铁锨「当啷」一声倒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瞅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拼死拼活的干了两年,竟然不如一个毛头小伙儿立一次功。不,人家就算不立功也能得到这位置,毕竟他是郡王爷的嫡子、长公主的亲孙子,当今圣上是人家亲舅爷。 众人面面相觑,有嫉恶如仇的便小声嘀咕了几句,多数人都知道周朗的出身,并未多说什么就散了。他们都明白这个社会的规则,指天骂地有什么用,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之前所说的把人挤兑走的豪言壮语,也不过是针对没有背景的人罢了,对周朗,他们不敢。 周朗只扫了一眼,也能明白大家心中所想。中午在醉八仙摆下酒席,请弟兄们吃饭。宋振刚其实不想吃,但是他抹不开,当初请人家帮忙的时候,人家给自己面子,如今怎么好带头打击兄弟。原本并肩作战,怎么就变成引狼入室了呢? 周朗频频敬酒,语气谦虚低调,众人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越喝越痛快。酒至半酣,心直口快的宋振刚一拍胸脯说道:「贤弟放心,有大哥在,这京兆府的差事保你干的顺风顺水。能不能升官都是天意,老子想通了,就算你不来,也许还有别人,也未必就能轮上我。还是踏踏实实地做我的县尉就好。」 周朗见他悟的差不多了,就借着酒劲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哥不拿兄弟当外人,兄弟自然也要跟你说说心里话。我爹说了,皇舅爷和小舅爷说,只要我好好干,以后还有很多重要的差事让我去做呢。还让我留神年轻一辈的人才,朝廷需要用人的时候多着呢。哎呀,我喝醉了喝醉了,大家就当没听到啊……呵呵。」 罗青放下酒杯,眸中精光一闪,对呀!怎么没想到呢,他是皇亲国戚,身份高贵,怎么会在一个八品的位子上久留?若是他一路飙升,跟在他后面的弟兄自然就升的快,天赐贵人引路啊。 「来,主簿大人,罗青敬您一杯,祝大人青云直上,莫忘了提拔提拔属下们。」罗青起身笑道。 「罗大哥,你这么说话,小弟就不爱听了。什么主簿大人,咱们在一起就是哥们儿弟兄,今后但凡小弟有一口饭吃,觉对忘不了各位哥哥,来,咱们一起干一杯。」周朗站起身来,满身豪气,一饮而尽。 在衙门里混的人,哪个不是八面玲珑、一点就透的,罗青一句青云直上,莫忘提拔,大家就都明白了。周朗有关系、有背景,有本事,为人低调,重情义,跟着这样的上司,是最容易出头的。原本觉得没有前途的人,此刻都感觉到光明的未来在朝自己招手。一个个顿时踌躇满志,满怀希望,纷纷起身敬酒,喝的好不痛快。 周朗目的达到,杯酒聚人心! 心情好,千杯不醉,回家时见小娘子问起此事,一激动就把自己一天之内收服人心的故事绘声绘色的给她讲了一遍。 小娘子用一双白净的小手托着脸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崇拜地看着他,轻抿着红润的唇角,听得十分认真。 原本觉得她只是个女人,说了她也听不懂。如今见她这般认真倾听的模样,周朗用食指点点她翘挺的鼻尖儿:「小丫头,能听懂么?」 静淑微笑:「官场上的事,我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夫君是最厉害的,我喜欢听你讲你的故事。」 周朗这人最不禁夸,马上就坡下驴了:「好,等以后有时间,给你说说我在在西北的时候。」 静淑瞧着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也很欢喜,其实他就是一头顺毛驴。只要轻轻捋顺了毛,他就会乖乖听话。 周朗心情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去酒气,就精神抖擞地回了衙门。晚上直到二更,他还没有回来。静淑不打算等了,因为他有了差事,晚上要巡夜也是正常的。 可是,今天晚上出奇的冷,不知是不是烧地龙的下人偷懒,静淑躺在偌大的床上冻得睡不着。忽然就想起了昨晚,他在身边,暖融融的,多舒服。 周朗回家的时候,小娘子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头微皱,一脸不舒服的表情。他在浴桶里泡了泡,去去身上的寒气,悄然钻进被窝时,没想到那柔软娇美的身子竟在睡梦中主动靠了过来。 她嘤咛着抱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脸颊在他下额蹭了蹭,丰润的胸部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对于这半夜三更的投怀送抱,周朗应接不暇,刚要有所动作,就见她偎在他身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真好,会主动到他怀里来。周朗觉得:若是她非常强烈的想跟他亲热,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接受。 周朗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把她圈在怀里,又借着皎洁月光,瞧了瞧眉目如画的娇美脸庞,鬼使神差地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亲了一下,嘿嘿一笑,抱着她一起睡了。 v第二十三章 等忙过了新官上任这几天,小娘子主动投怀送抱,干脆就圆房吧,快过年了,也得让小阿朗过个好年不是? 官场得意,情场也要得意,人生就圆满了。 连着几天,周朗都是在她睡着以后才回来,早上醒来时,她在他怀里,暖暖的,静淑很满足,彩墨却急的跺脚。 「夫人,怎么您就不能对三爷亲昵点呢?刚刚三爷出门之前,分明是想拉你的手,你怎么躲开了?」彩墨郁闷的撅着嘴。 「我……他哪有……」能不躲吗,自从上次当着丫鬟的面亲了她的手指一下,静淑好几天都觉着手上火辣辣地发热。好端端的,拉手做什么? 「夫妻俩就该亲亲热热的,总是这样客气而疏离的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彩墨扶额。 「就这样挺好的呀,岁月静好就该是这个样子吧。」静淑抱着一杯热茶,坐在窗前看彩缸里的锦鳞嬉戏。婆婆虽不喜欢自己,却也没有故意找麻烦。丈夫早出晚归,每晚回来抱她在怀里睡觉,这样的日子很舒心祥和。反正她也不想做那羞人的事,多难为情啊。除了暂时不能怀孕,静淑对现在的状态已经很满意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姑娘从小的性子就这样,与世无争、知足常乐。三爷不摆着冷脸,她就满足了,这诱夫大计也停住了。 当晚,周朗没有回来,早晨醒来的时候,静淑觉得有点冷,往被窝里缩了缩,没有遇到阻碍,蓦地心里一惊,瞌睡虫都跑了。 「彩墨、素笺……三爷呢?」静淑茫然地坐了起来。 彩墨打着哈欠从外间榻上过来,轻声道:「三爷昨晚没回来,许是公事忙吧。」 「那,他没让褚平回来传个话么?」静淑有点失落。 「没有。」彩墨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姑娘,三爷他如今已经不抵触这门婚事了,但是若说发自心底的喜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是绝对没有的。姑娘还是要再跟他亲近些才好。」 静淑无力地垂下头,摆摆手让她出去,自己滑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他晚上没回来,一天一夜没见,她竟然有一点想他。那他呢?都不让褚平回来报个信,心里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她么。 是因为昨天早上不让他拉小手的事生气了吗? 静淑不开心,一整天都闷闷的,除了去上房请安,就把自己关在卧房里看书。长公主和郡王妃看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也没说什么,自然想到洞房花烛夜没有圆房的事情,如今周朗有了差事,不就更把她晾在一边了么。 接连三天,周朗都没有回家,静淑坐不住了。 上次他两晚没回家,她怀疑他去了花街柳巷。这次,知道他必定是因为公事,并没有怀疑什么。可是她却很难受,他心里真的没有她,一丁点儿都没有。 世人都说,九王夫妻是最恩爱的,听说九王宠妻无度。静淑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去九王府住两天,看看别人夫妻之间是怎么过的。 临近过年,九王妃正在安排给各府送的节礼。见静淑来了,自然高兴,拉着她坐到贵妃软榻上,问她在郡王府过的可好。 静淑努力地忽略不愉快地事情,翘着嘴角微笑道:「大家都待我很好。」 九王妃点点头:「你温柔懂事,我倒也是放心的。听九王说,因为发生了一件大案子,阿朗这几日忙翻了,或许对你有些疏忽,你莫怪他。」 「夫君他是为了公事,我怎么敢怪他呢。」静淑低声道。 九王妃见她跟自己说话也变得这般客气,无奈地拍拍她小手,道:「静淑,没人的时候还叫姑母,就像咱们在柳安州时一样。若雪远嫁突厥,我身边也没个女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娘家。无论在婆家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都可以跟姑母说说。」 静淑抬头,动了动唇,还是没好意思直说。 九王妃轻轻一笑,见她不想说话,就接着忙自己的事情,只吩咐厨房今日多做些柳州菜。 九王回家时见到满殿的东西就沉下了脸:「不是说过么,这些杂乱事让下人们做就行了,你又费心劳神的,病才好了几天?」 静淑吓得赶忙站起来行礼,却见九王妃坐着根本没动,只朝着九王笑:「你不让我做点事,我就想儿子,想女儿,怎么办?」 九王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李若雪已经远嫁突厥和亲,儿子出使南诏国还没有回来。 九王坐到她身边,顺手捏了捏她的肩膀,不高兴地说道:「想儿子,想女儿,就是不想我是吧?」 「想啊,这不刚一想你,你就回来了么。」九王妃笑道。 「我就是怕你想本王想的肝肠寸断,这不赶紧回来的么。」九王洋洋得意。 「你呀,」九王妃推他一把,「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害臊。」 v第二十四章 静淑在一旁瞧得耳热心跳,在郡王府里,王妃见王爷从外面进来都要起身行礼的。哪怕在自己家里,母亲不用给父亲行礼,可是他们也从来不曾这样笑闹过。 九王扫一眼呆呆站着的小姑娘,摆摆手:「坐吧,不必拘礼。」 静淑拘紧地坐到椅子上,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儿。 「最近阿朗都很忙,有几日没回家了吧,你是不是着急了,来说情让阿朗回家。」九王故意逗她。 「不不,」静淑赶忙摆手,「夫君为国效力,是正经事,我万不敢打扰他办差事的。」 九王妃把账簿交给管事嬷嬷,拉起九王去知味楼用午膳,笑骂道:「真是越老越不正经,逗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为老不尊的。」 「哈哈……」九王大笑,任由妻子牵着袖子往前走。 静淑跟在后头,瞧着他们夫妻情状,真是很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亲昵,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若是一日不见,必是如隔三秋的。 九王四十多岁,性格霸道,不怒自威,文武百官没有不怕他的。唯有九王妃不怕,吃饭时见静淑拘束,还拿他开了个玩笑。九王也不恼,只把妻子爱吃的菜都夹到她碗里,还细心地帮她剥了一只虾,喂给她吃。 三个人一起吃着饭,静淑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九王没有小妾。 虽说这件事众所周知,可是她以前不曾细想,不给丈夫纳妾,便不是贤德的妻子。与丈夫当着下人的面笑闹,也不符合礼数。还有,竟然是他剥虾,她吃?怎么可以让丈夫伺候自己呢? 虽说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被丈夫这样宠着,可是,这样不就不符合礼数了么。 九王妃年近不惑,保养的好,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笑起来杏眼微弯,红唇轻抿,两个深深的酒窝,风韵正佳。 静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一棵还没长大的小草,枯黄稚嫩,失了女人的神采。 「静淑,郡王府里怕是没有做柳州菜的厨子,今日你既来了就住两天在走,多吃吃家乡菜。」九王妃笑着招呼她。 「不,不用了,多谢姑母,我还要回去呢,说不定今晚夫君就要回来了,我总要伺候他洗漱更衣的。」静淑打消了原计划,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九王妃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九王嘴角挂着的一点蛋黄末儿,便抬手用帕子帮他擦净:「看你,都吃到脸上去了。」 她温润的小拇指从他唇边划过,九王想都没想就含在了嘴里,用舌尖儿逗弄着指肚。 「你干什么,有晚辈在呢?」九王妃低声斥道,嗔怪的眼神儿,瞬间红起的脸颊让九王眸色深沉了。 「嫣儿,你今日竟如此害羞了。」平时家里只有夫妻两个,闹得比这过分的有的是,都不曾见她恼过。 「你有完没完了。」九王妃冷了脸,真的生气了。 「为这点小事就跟我翻脸?」九王也恼了。 静淑吓得不知所措,还好九王妃及时安排下人带她去客房歇晌。怯怯地站起身来,随着嬷嬷往外走,到门口时,不放心地回眸看了一眼,就见九王已经站起高大的身子,俯身很有压迫感地逼近九王妃。 出了知味楼,是一大片茉莉花园,冬天没有花香,只有北风呼啸。 静淑低着头往前走,彩墨却从后面拽她衣襟,回头一瞧,惊得忘记了走路。 九王竟然抱着九王妃出来了,大摇大摆的模样,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九王妃显然还在跟他呕气,冷着脸撅着嘴。九王低头看她一眼,就笑了起来。 静淑被彩墨推了一把,接着往前走,歇晌时,纵有多少疑问,也不敢在九王府乱嚼舌根。好不容易挨到日头偏西,听说九王出去了,才敢到寝殿来跟九王妃辞行。 管事嬷嬷进来向九王妃请示节礼的事情,她慵懒的摆摆手:「罢了,我是没力气管了,你们瞧着弄吧。」 静淑进门,见她已经换了一套蚕丝锦逶迤拖地烟笼梅花百褶裙,眸含春水脸如凝脂,与上午判若两人。 彩墨是过来人,一看便知九王是如何惩罚跟他顶嘴的九王妃了,何况从侧面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耳后的一个红色印记,分明就是冬装高领都遮不住的吻痕。 「姑母,我该回去了。」静淑规规矩矩地行礼。 九王妃撑着红木椅子的把手站起身来,身旁的丫鬟赶忙去扶。前几日病了,九王不曾碰她,今日惹恼了他,便狠狠折腾了一回。被他弄的全身骨头都软了,快站不起来了。大白天的,简直没脸见人。气他、恼他、却又不能想他,一想脸就更红了。 「静淑,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的,就该亲亲热热的,别相信什么相敬如宾的傻话,你若真拿他当客人了,还是丈夫的感觉么?阿朗这几天没回家,是不是也没有派人告诉你一声?」九王妃一语中的。 静淑尴尬的张张嘴,「嗯」了一声。 v第二十五章 「你以后莫容他这些,男人只会得寸进尺,你该耍耍小性子的时候,就跟他耍,以后他就知道该注意什么。一味的迁就,他就不在乎你了。」九王妃不拿她当外人,送她到寝殿门口,柔声道:「刚才我跟九王说了,不要让阿朗新婚就养成不回家的习惯,若是碰见他就让他赶快回去。你也是,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等他宠你成习惯了,让他改都改不了。」 回去的路上,静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让他宠她呢?还得养成宠她的习惯。 其实,她还想知道,九王和九王妃究竟是怎么和解的? 回到卧房,静淑皱着柳叶眉,嘟着樱桃嘴儿,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素笺疑惑地瞧瞧彩墨,小姐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九王府就性情大变了? 彩墨无奈的摇摇头:「小姐,您这惹人疼的小模样,但凡在三爷面前露两回,必定也能把他迷的魂不守舍。可是,每次见到三爷,您就刻板的跟那《女戒》青不拉叽的封面似的,哪个男人会动心啊?」 素笺不高兴地撅起嘴:「咱家小姐哪有你说的那样啊。」 彩墨急的跺脚:「我也是替小姐着急呀,只要小姐不再紧张害怕,再跟三爷亲近些,自然也能成为九王夫妻那样的恩爱眷侣。」 素笺还要说话,就见静淑无力的摆摆手让她出去,伸手拉过彩墨坐在身边。「彩墨,今日我也豁出脸去了,你跟我说说,夫妻相处之道究竟是什么?包容、承受、崇敬、关心我都做到了呀,可是他为什么……」 「小姐啊,男人跟女人真的不一样,女人呢总是把心里的感觉看的最重要。整天想些情呀爱呀,要真正动了心才乐意把自己的身子给他。可是男人不一样,他们却要把女人睡了,才觉得这是我的女人,是我的责任,他身体上舒服了,才会情不自禁的宠着你。当然了,我不是说睡过就一定能心心相印。可是,夫妻之间没有房事是肯定不会亲近的,您看九王夫妻,哪怕生气吵起来了,在一起睡一回也就恢复甜甜蜜蜜了。」彩墨低声道。 「啊?你是说,中午九王抱着姑母走了,其实是去寝殿……怎么可以这样啊?夫子说不可白日宣淫哪。」静淑惊得目瞪口呆。 「哎呀,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夫子管的着吗?再说,夫子也是人,他若不干那种事,他能有子孙后代吗?」彩墨可不信什么夫子。 「临行前,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恪守礼教,千万不能做半点出格的事情,让人笑话。」静淑纠结着小脸。 彩墨重重地叹了口气:「您就别提咱们家孟夫人了,按照她老人家的标准,那九王妃就得被休了。你瞧着三爷是那重视礼教的人吗?」 静淑认真的想了想,好像他是不怎么在意规矩礼法的,「可是,长辈们在意啊。」 「那您就在长辈们面前守足规矩,在三爷面前不守规矩不就行了。」彩墨机灵说道。 静淑抿着唇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么回事,只是让自己引诱他的心还好办,若是故意用身子引诱他,就算圆房了,还不得被他笑话? 想了好久,小娘子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嗯,那就给他来个欲迎还拒,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小娘子打定了主意,就开始细细地琢磨法子。从陪嫁的衣服里,找出一套领口开的大些的轻薄中衣,又选了一件大红色的细带抹胸。放在衣柜边缘,就等着晚上他回来。 晚饭时分,周朗果然回家了,静淑一喜,赶忙迎了上去。 「夫君,你回来了。」她双手低垂,眉眼温顺,见他伸手解裘皮大氅的带子,便伸手接了过来,转交给素笺去打理。 他身上穿着低级官吏应穿的青色圆领官袍,带着四九天的一股寒气,让静淑不自觉的往后退开一点。可是,马上她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画面,若是大胆的九王妃年轻时,九王几日未归,她怎么会躲开呢,说不定会抱住九王的脖子亲昵地说:你几日不回家,我都快想死你了。 想到这,静淑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这样肉麻的话,她永远都说不出来。 周朗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搓着手走到青铜暖炉旁,烤烤冻得发白的手掌。 「这么冷的天,夫君每日骑马握马缰,手都冻成这样了,不如明日我做一副手套给你戴吧。」静淑跟到暖炉边,轻声说道。 周朗转头扫了她一眼,并没有看到「想念」这种情绪,她只是盯着他的手,略有些心疼而已。「不必了,一个大男人戴个手套骑马,还不被人笑话。」 「哦。」静淑应了一声就不知说什么好了,虽然之前想过,等他回家要表现地亲昵一点,可是……真到他就在面前地时候,她就恢复了以往地紧张,一点都亲昵不起来。 在家里的时候,好像娘在爹面前就是这个样子,爹爹总是表情寡淡,不亲不疏,对娘亲尊重客气,却少些亲热。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可有可无吧,爹爹才常年镇守边关,其实那漠北也无须他十几年守在那里,若是向皇上请求回乡任职,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静淑不想成为丈夫心中可有可无的存在,她也想得到九王妃那样的宠爱,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温柔地剥一只虾喂给她吃,每天晚上都回家守着她睡,这样才不会冷,不会抱着自己的孩子喊「暖暖」。 如果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就一定要有彩墨说的过程,那就试一试吧。 静淑在袖子地下握了握小粉拳,给自己打气,努力放松了心情,问道:「夫君要先沐浴,还是先用晚膳。」 周朗抬臂闻闻自己的衣服,似乎没什么异味,便道:「按理说应该先沐浴,几天没洗了,自己都觉得腌臜,不过实在是饿了,先吃饭吧。」 「好。」静淑转身安排丫鬟们摆饭,很快,热乎乎地六菜一汤就上了桌,除了一盘糯米藕片是静淑要吃的,其他都是周朗爱吃的肉菜。 「夫君尝尝这椒盐羊排好吃么?」静淑挑了一块最鲜嫩的羊排给他夹到碗里。 v第二十六章 外酥里嫩,入口椒香,味道均匀醇厚,必定是腌渍了一天的。周朗吃的开心,就随口表扬道:「不错,好吃,你做的?」 静淑双眸中焕发出神采,兴奋地笑道:「是啊,这几天夫君差事辛苦,我就每日都在家里亲手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等你回来。」 周朗笑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扫一眼侍立一旁的两个大丫鬟,说道:「那我不回来,岂不是便宜她们了?」 大胆的彩墨马上回道:「夫人亲手做的菜,奴婢们怎么敢吃,都是热了一遍又一遍的,夫人几次三番到门口翘首企盼呢,差点就染了风寒。每晚都是等到半夜,三爷还不回来,夫人才吃几口温着的菜。」 周朗手中的筷子一顿,看向垂着眼帘的小娘子,她正架起一块藕片放进红唇中,贝齿轻轻一咬,藕断丝连。一根白色的纤细藕丝挂在红唇上,愈发诱人。 真想舔一口,替她舔掉那根细丝。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他还真做不出来,若是他那样做了,拘谨的小娘子还不得吓得背过气去。 「以后你不用等我,晚饭时不回来,就是在外面吃了,你只管吃饭就是。」周朗淡淡道。 「嗯。」她低声应了,就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再说吧。 这几天,周朗确实很累,疲惫的身子跑进浴桶,舒服了不少。 自从上次由她伺候着洗澡起了反应,周朗就不让她伺候了,小娘子也乐得躲开尴尬,只把衣服给他搭到屏风上就出去。 今日她放好了衣服却没走,轻柔地走到闭眸泡澡地丈夫身边,挽起袖子,柔声道:「夫君这几日必定十分劳累,我……我帮你揉揉肩吧。」 「嗯。」周朗没睁眼,感觉到一双温热的小手落在双肩上,缓缓按了起来。她力道不大,解不了不少乏,却把他的心揉乱了。肩上痒痒的触感传遍全身,真想狠狠地挠上几把。他努力克制着下面,不能让小阿朗起变化,水这么清,若是被她瞧见了,还不得笑话自己没出息。 静淑哪敢往水里瞧,别说水里,连他宽宽的肩膀都不敢看。只盯着一头乌发出神,一点散漏的余光都不敢放出去。 「好……好……了,你进去吧,水不烫了,我洗个头就进去。」周朗实在挺不住了,无论如何气沉丹田都压不住那蓬勃之势。 四九天水本就凉的快,静淑也没多想,就温顺地回了卧房。她怎么能猜得到,自己一双小手就能撩拨地他无法自控呢。 周朗很快就从水里出来,穿好中衣到卧房的暖炉上烤干头发,静淑走过去想帮他,却被人家无情的婉拒了。「我自己来就好,别烫到你。」 刚刚压下抬头的小阿朗,他可不想再受一回苦。 静淑无事可做,就命人给浴桶换了热水,她也去沐浴。身上不脏,她很快就洗好出来,因为知道周朗累了,烤干头发就会睡觉。若是他合上眼,自己的轻薄中衣,还穿给谁看。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紧张,手上哆哆嗦嗦呢,裹胸的带子都系的松松垮垮,有心让丫鬟来帮忙,可是因为自己难为情,早就把她们支开了呀。 静淑咬着牙把心一横,算了,豁出去了,既选了这套领口微敞的中衣,又何必自欺欺人地系紧里面的裹胸。 进卧房的时候,周朗的头发已经半干,他正要抬脚走向床边,眼角余光瞥见她进来,定住了脚步。 小娘子刚从水中出来,姣好的脸庞若出水芙蓉,如瀑的长发及腰,温顺地随着步伐摇曳。她今日所穿的中衣与以往不同,竟是轻薄了许多,似乎因为太肥大,还露出脖颈下一片白净如玉的肌肤。偏偏里面是大红的抹胸,甚至能看出鸳鸯戏水的图案。柳安州绣工天下第一,那交颈的鸳鸯栩栩如生,随着胸前的颤动一跳一跳的,简直要蹦出来。 快要蹦出来的还有周朗的心,跳动的异常剧烈,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静淑红着小脸儿,根本没看他。径直走到暖炉前,攥住头发轻轻抖动。青铜暖炉里是上等的无烟银碳,隔着镂空的盖子映出点点温热的红光,映在她脸上,更显娇羞可人。 她把头发都甩到一边,自然就歪了身子。柔软的中衣顺势下滑,露出半边圆润白皙的肩头,上面松松垮垮地吊着一根红色的抹胸带子,让人手痒的恨不能一把拽下来。 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故意引诱,静淑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心虚的不敢看他。 她轻轻抖动着长发,在暖炉边烤干。却忽然感到腰上一热,下意识的垂眸,就见他一双大手从背后环到了身前,把她箍进他滚烫的胸膛。 「冷不冷?穿这么少,别着了凉。」他的嗓音有点哑,低头在她耳边吹着热气,痒痒的。 手一软,长发垂落,白腻的右肩直刺进他眼底。 「不……不冷,」被他这样抱着,静淑心跳如鼓,语无伦次,连连吸了几口气,才略微平静地说道:「这不是守着暖炉呢么,这几日天天守着暖炉,有些上火,才穿了轻薄一些的中衣。」 说完,自己马上又后悔了,怎么都觉着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周朗此刻并没有在意她说的是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羊脂白玉般的肌肤,缓缓俯身在裸着的肩上亲了一口,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爬上肩头,沿着一根抹胸的红色带子向下滑,朝着那若隐若现的翘挺处去。 静淑纤细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肩上的湿吻,快到胸前的大掌,最要命的是后臀上抵着的火热硬物。原本想好欲迎还拒的,可是此刻,全身被他的强烈欲念包围,她发现情况似乎已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怎么办?怎么办? v第二十七章 若是就这样被他要了身子,以后说起来,他必定要说是自己不守妇道,故意少穿衣服勾引他。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吻住诱人锁骨,大手蓦地向下探进了抹胸里,一把抓住令她脸红耳热的羞处。而后臀上,也被他狠狠撞了一下。 「啊……」姑娘娇呼一声,惊慌欲逃,可是身子却没出息地瘫软在他怀里。 周朗舍不得松口,也舍不得撒手,可是她身子突然变得绵软无力,面前便是滚烫的暖炉。怕烫到她,只得暂且松开,把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床边。 大红喜被松软厚实,周朗急吼吼地把她扔在床上,就扑了上去。 刚要去吻樱红诱人的小嘴儿,突然发现她脸上出现了几滴血迹,很快,那血迹越来越多,她的脸颊、鼻尖、唇上…… 「静淑,你怎么了?」周朗全身火热的欲念迅速消退,紧张而又担忧的盯着她。 「我……我没什么,是你……流鼻血了。」静淑也意识到哪里不对,抬头一看发现了端倪。 周朗抬手在人中上一抹,果然染了满手的血红。他赶忙捂住鼻子,到浴房去洗。静淑也赶快起来洗脸,找来两团棉花帮他堵住鼻孔,又把掉了几个血点的中衣换下,找出新的穿上。忙活完了,都是又冷又累,钻进被窝,谁也不说话。 糗大了!周朗暗骂自己没出息,在小娘子面前丢脸。 「那个……咳,近日出了一桩大案子,竟有亡命飞贼偷了太后永寿宫中的琉璃塔,这几日日夜不停地奔波,上火了,上火……」周朗欲盖弥彰的解释,让静淑抿着嘴无声轻笑,竟是和自己刚才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有些类似呢。 周朗仰面躺着,鼻孔里塞着两团棉花,心里忿忿不平。可是不管他还有什么想法,今晚也无法实现了。下次……唉!下次简直不知该如何开始,一次偶然可以糊弄过去。若是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他一辈子的男人雄风可就扫地了。 静淑心中窃喜,正愁欲迎怀拒这招不知怎么用呢,他竟然出了状况,真是天助我也。可是,转念一想,又有点失落,这次没能圆房,恐怕近几天都要很别扭了。尤其是右肩和右胸上,火辣辣地,似乎被他烙上了吻痕和指印。 那重重的一抓,虽是不痛,却全被他包在了大掌里。甚至他还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揉了几下。静淑是个脸皮儿薄的姑娘,平时沐浴都不肯让丫鬟看自己的身子。今日却突然被他摸了那里,简直……想到这,呼吸又不顺畅了。 周朗此刻心绪也不稳,手心里痒痒的,才刚尝着点甜头,还没仔细品呢。都是那该死的暖炉,若不是怕她烫着,怎么也要多揉一会儿的。真舒服,嘿嘿!虽不是很大,但是弹性极好,满手滑腻,握在掌心的感觉,快要把他融化了。 夫妻俩再也不说话,在暗夜中各自闭着眼出神。 静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净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是他在小解么? 静淑小脸儿又红透了。 他洗了脸回卧房的时候,鼻孔上的棉团已经扔掉了,静淑想起昨晚的尴尬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着的表情让周朗看在眼里,眸色愈发深沉。 「今天可能还会忙,晚饭时若我还没回来,就是不回来了,你早点吃饭休息吧。」周朗披好大氅就要出去。 静淑有点失落,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不吃了早饭再走吗?」 「不了,衙门口有一家早点摊子做的不错,弟兄们都在那吃,我也尝过了,还行。」他抬脚就走,赶快躲开这尴尬。 「明日就小年儿了,听说姑母和大小姐要回门儿的,祖母说要在一起吃团圆饭,你可回得来么?」静淑追上去问道。 姑母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嫁得是兵部尚书郭翼,周家大小姐周巧凤嫁的是郭翼长子郭征,和自己的亲姑母做了婆媳。 周朗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回头对门口的静淑温和道:「进去吧,外面冷。」 「嗯,夫君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静淑柔声道。 周朗笑笑,朝她摆摆手,让她进去。 各王府和达官显贵的府邸都在皇城东面,周朗骑着马迎着呼啸的西北风,很快就到了京兆府衙门前。旁边的小胡同里有几家卖早点的,周朗和褚平弯腰进门,见没有食客,周朗就问道:「你这里可有什么败火的吃食,比如绿豆汤之类的。」 话音未落,就见宋振刚和四五个捕快一起进来,正听到周朗的话。 「兄弟,昨晚你不是回家了么,一晚上的时间还没把火败下去?哈哈……」宋振刚这人说话一向口无遮拦。 周朗俊脸一红,咳了一声,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个胆子大的捕快低声道:「必是咱们主簿夫人娇弱如花,满足不了大人龙精虎猛的需求。大人,怡红楼的头牌顾盼姑娘自上次见过一次大人英姿,至今念念不忘呢,不如大人去那里泄泄火,老鸨子必定求之不得,连钱都不敢收的。」 若无京兆府的捕快们罩着,怡红楼是办不下去的。青楼女子傍上官差是常见的事,对于她们来说,不用花银子,只陪着睡一觉就能得个护身符,这样的美事很划算。何况官差们大多身体强壮,功夫不凡,若是在有周朗这般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简直是她们的福分。 周朗沉了脸:「你若不去那里,怎么会知道那里的情况。千人摸万人睡的东西,爷嫌脏。」 v第二十八章 官差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怡红楼睡女人,一般都是晚上值夜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睡一觉就走。这潜规则众人心知肚明,但是被人说出来就不好了。见周朗沉了脸,那个想拍马屁的捕快才知道自己拍到马腿上了,吓得再不敢说话,溜到墙角吃饭去了。 快过年了,静淑整理自己的嫁妆,找些好玩的小玩意儿,准备作为节礼送给小姑子、小叔子们。眼光瞟到出嫁前九王妃送的一盒宫花上面,忽地想起那日二太太送了自己一盒姜糖。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她重视九王妃,就把九王妃赏的东西给她送去,必定能令她欢喜。 二房的梅香苑在郡王府西北角,静淑带着两个大丫鬟提着礼盒来到花厅的时候,二太太靳氏正在跟两个姑娘打络子。 「呦!老三娘子来了,快进来坐。」靳氏热情地招呼静淑进门。 「三嫂。」两个姑娘齐齐地起来行礼。 「二婶、两位妹妹。」静淑屈膝万福,礼数周全。 「都是一家人,快别客气了。」靳氏笑吟吟地让她们坐在了一处。 靳氏名声不错,知书达理,二老爷喜欢不停地往家里纳小妾,基本上两三年一个,靳氏也都容下了。甚至还把自己陪嫁的大丫鬟秋画给了他,秋画的女儿,也就是三小姐周雅凤从出生就养在自己膝下,吃穿用度跟嫡出的二小姐周玉凤一样。 静淑拿起榻上的络子瞧了瞧,夸赞道:「两位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能把络子编的这么精致。」 靳氏笑道:「小孩子们玩儿的,不算什么。柳安州刺绣天下第一,以后还得让她们好好跟你学。」 静淑招手让素笺把盒子捧过来,打开盖子,取出两对宫花,交给两个姑娘。靳氏见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二婶,这是前些天九王妃赏的宫花,说是宫中最新的花样子,这粉嫩的颜色正适合豆蔻年纪的两位妹妹,就给她们带着玩儿吧。」静淑笑道,眼睛温和地看着靳氏表情。 一听是九王妃送的,靳氏喜笑颜开:「我说呢,这花怎么如此水灵,竟是九王妃赏的,你们快好好收着,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出去踏青就戴上,刚好应春景。」 静淑心下一动,眼看着就过年了,不让她们过年带新花,却等春天出门的时候戴,分明是给别人家看的。满朝文武惟九王马首是瞻,长公主似乎并不招皇上待见,靳氏这么做,的确是要给她们找好姑爷了。 「多谢三嫂。」两个姑娘欢欢喜喜地收了。 周家的人多数遗传了长公主的凤眸,二小姐周玉凤生的像父亲,长着一双妩媚的丹凤眼,眼神流转间带着嫡女的凌厉。 三小姐周雅凤是庶出,长着一对圆圆的杏眼,目光如水,温柔中带着点怯懦。 「二太太,我刚刚又把那小狐狸精……」棉门帘被挑起,进来一个瘦弱的妇人,带着满脸兴奋,刚说了半句话,见屋里有外人,赶忙就停住了话头。 靳氏不悦地撇了她一眼,周雅凤怯怯地站起来:「姨娘,这是新进门的三嫂。」 周朗新婚不久,一说三嫂,秋画自然就明白了,赶忙上前行礼:「贱妾拜见三娘子。」 「秋姨娘快快请起。」虽是小妾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在怎么说,她也是二叔的妾室,终究还是差着一辈呢。 周雅凤捧着宫花给秋画瞧:「姨娘,这是九王妃赏的宫花,三嫂送给姐姐和我各一对。」 秋画欢喜而又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看了看,不敢多拿,匆忙放在了桌子上,对静淑千恩万谢。 靳氏不悦道:「秋画,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三姑娘也大了,明年就要张罗人家了,你总是这样鸡飞狗跳的,也不怕影响姑娘名声么?我这里费心费力地对外夸赞雅凤,你以后消停些,莫在与那些姨娘们闹了,也为姑娘的前途考虑考虑吧。将来若寻不着好人家,就是被你连累的。」 秋画低低的垂下头,掩住眸中的泪光,连连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周雅凤紧咬着下唇,看自己亲娘走了,把脸转向一边。 气氛有些尴尬,又闲话了几句,静淑带着丫鬟们回到兰馨苑。 「我瞧着那秋姨娘也不像那种刁钻刻薄的人,怎么府里的人都说她时常与受宠的小妾厮打谩骂呢?」静淑在暖炉旁喝着茶道。 素笺脸色不太好,垂首侍立一旁。 彩墨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夫人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知道这些大宅里阴私手段呢,我听人说过,但凡像郡王府这样的豪门大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二太太为自己博了个好名声,自然就有替她背黑锅的人。」 素笺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姑娘,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求姑娘,求姑娘不要让素笺伺候男人,奴婢只想伺候姑娘一辈子。」 静淑吓了一跳,看素笺落下了滚滚热泪,赶忙拉她起来:「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谁让你伺候男人了?」 彩墨见她还没明白,补充道:「姑娘,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已经把府里的事情差不多打听清楚了。那秋画原是二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二老爷纳了一个小妾,嚣张的很。二太太不便和她厮打,就把秋姨娘送到了二老爷床上,之后就开始和新入府的小妾们厮打。其实,她就是二太太手里的一只狗,让她咬谁就得咬谁,难道她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个好人家吗?可是二老爷不管事,只能依靠二太太做主,她纵有再多的委屈又能如何。」 v第二十九章 这天晚上,周朗没有回家,静淑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凤喜床上遍体生寒。一个温和敦厚的二太太竟有如此心机,看来在这郡王府中,不多长几个心眼儿,是混不下去的。 幸好,自己的丈夫不像二老爷那般风流花心,若是他也一个个的纳小妾进门,静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难怪素笺害怕,她也怕。 此刻她才明白,九王妃的幸福是多么难得,难怪帝都的人都羡慕嫉妒。 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神的日子。一大早,郡王府就忙碌开了,扫房子,挂灯笼,里里外外都要布置的喜气洋洋,准备过年了。朝中自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是休沐年假,而周朗这种维护京城治安的差事,非但不能放假,反而会更忙。 古语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祭灶神是男人们的事情,衍郡王周添一大早就带着男丁们祭拜了灶神。周朗没有祭灶,却在午膳时分赶了回来。 午后晴暖,大家聚拢到长公主的暖阁中来,吃糖瓜、剪窗花。暖阁宽大,过年了图个热闹,女人们聚拢在宽大的暖榻上围着长公主,男人们坐在厅中喝茶聊天,时不时地瞧瞧这边。 「祖母、祖母瞧我剪的宝葫芦。」五岁的四小姐周金凤举着一把小巧的银剪刀,把自己剪的歪歪扭扭的葫芦拿着献宝。 「嗯,小金凤手真巧,来,祖母瞧瞧你们谁剪的最好,就发给她一个最大的糖瓜吃。」长公主今日心情不错。 郡王妃崔氏不喜欢做这些琐碎的事,只坐在一旁喝茶瞧着。二太太靳氏剪了五蝠(福)捧寿,二小姐周玉凤剪了马上封猴(侯),三小姐周雅凤剪了喜鹊登梅,老二周腾的媳妇沈氏剪了孔雀戏牡丹,静淑剪的是莲(连)年有鱼(余)。 寓意都是极好的,但因各人手法不同,剪出来的窗花自然有好看的,也有难看的。 一溜儿窗花摆在了长公主面前,没等她细看,就听丫鬟禀报:「姑老爷和姑奶奶还有大小姐来了。」 郭翼进门和周添等人坐在一处闲聊,郭夫人领着儿媳周巧凤走向榻前,长公主便招手笑道:「来来,你刚进门,不知哪个是谁剪的,你来挑个最好看的,我负责打赏,免得她们说我偏心。」 郭夫人看母亲心情好,坐到榻上笑道:「母亲真是聪明,这恶人都让我来做。」 众人大笑,气氛欢悦。 郭夫人认真地瞧了一遍窗花,五福虽好,可是蝙蝠刻板了些。马上封侯这马有点歪歪扭扭,猴子也不灵动。喜鹊登梅里面的梅花剪掉了好几朵,孔雀的羽毛不够丰满,看起来瘦瘦的。唯有莲花轻灵饱满、鱼也活灵活现的。 郭夫人细细瞧了一遍,捏起一个歪歪扭扭的葫芦说道:「要说最好,还是这葫芦最漂亮,是不是呀,小金凤?」 五岁的周金凤咧开缺牙的小嘴大笑:「哈哈,姑母真会挑。」 长公主笑着拿起一个最大的糖瓜给了周金凤:「给,既是你姑母说你剪的最好,就把大糖瓜儿给你,小心别沾掉你的牙。」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静淑也跟着抿嘴儿笑了起来。她喜欢这样的气氛,这才像一个家,暖融融、乐呵呵的。 「这是谁剪的?」郭夫人捧起连年有余爱不释手,看这精巧的功夫,就能看出剪这个窗花的人不仅手巧,而且心思沉静细腻。 「这是老三媳妇剪的。」靳氏笑道。 「哦?」郭夫人抬眸看去,正遇上静淑盈盈的眼波看过来。 「给姑母请安。」静淑屈膝行礼。 「你就是静淑啊。」郭夫人起身拉住她轻柔的小手,这孩子一看就是端庄规矩,温柔懂事的性子。 对于这个擦肩而过的儿媳,郭夫人爱不释手。长子郭征不喜欢周巧凤,留了一封休书就去了高句丽战场,至今她也不敢把休书拿出来给丈夫看。能瞒一天是一天吧,也许儿子回来就回心转意了呢。次子郭凯对他的小妾爱若至宝,如今带着她去了登州赴任,不回来过年了。家里反倒成了庶子郭旋的天下,府中之事也是三媳妇帮着料理。自己心里窝着多少火,也没地儿撒。 这么娇美可人的姑娘,当初若是嫁了郭凯,他必定会喜欢的。有她帮着自己料理家事,劝导儿子,日子自然要好过得多。 静淑被姑母拉着手上下打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忽然感觉到旁侧里有一道寒光袭来。偷眼一瞧,竟是周朗幽幽的目光正看了过来。 静淑忽然想起原本要给自己赐婚于郭凯,好像就是姑母的次子,难怪她打量自己的眼光与旁人不同。 「母亲,阿朗真真是好福气呀,可惜……」可惜郭凯没福,这么好的姑娘跟郭家没缘份。 「可惜什么?姑母的意思是一朵鲜花被我给糟蹋了?」周朗冷着脸,负手踱了过来。 长公主勃然大怒:「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姑母说话呢?快赔罪。」 周添、郭翼等人都看了过来,不明所以。 郭夫人知道周朗曾经为了赐婚的事跟家里大闹一场,就是因为这娘子本不是打算给他的,是因为郭凯死活不要才给了他。这种拾人牙慧的事,自然哪个男人都不乐意。 v第三十章 「阿朗,姑母并没说你不好,只是……」郭夫人不好直接提郭凯这茬,只得搪塞过去:「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是么,」周朗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也跟姑母开玩笑呢。」 静淑见气氛有些尬尴,长公主余怒未消,便陪笑道:「姑母别跟他生气,我替夫君向你赔罪。姑母尝尝这糖瓜儿吧,是府里的厨子特意用麦芽糖熬得,特别甜。」 静淑扶着郭夫人坐下,捧过来精巧的小碟子给她吃糖瓜。 腊月二十三本就是吃糖瓜的日子,郭夫人用小银叉挑起一个小巧的糖球放进嘴里,算是不跟周朗计较了。 静淑乖巧的转过身去,把碟子端到周朗面前:「夫君也吃一个吧。」 「粘牙,不吃。」周朗冷着脸转身回座位。 郭夫人瞧着静淑越看越爱,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拉过她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聊起了家常。 「阿朗,听说最近盗窃琉璃塔的案子已经差不多结了,京兆府最近的效率还是蛮高的。」郭翼点头称赞。 提起差事,周朗来了精神:「姑父,不瞒您说,这伙儿飞贼鬼的很,那么多大内高手去追捕都没找到。原来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在客栈里睡大觉呢。我就猜着敢去宫里偷东西的人必定不一般,这才不动声色地挨个巡查客栈,竟抓了个正着,只跑了一个从犯,目前正在全力缉捕。」 郭翼点头,对周添笑道:「阿朗不错,回京不久就抓了两拨江洋大盗,是个好样的。只是京兆府的差事太琐碎,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出一点纰漏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不适合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如过些日子到京畿营做个校尉,在军中练练排兵布阵。」 周添欣赏地看一眼儿子,笑道:「九王也是这个意思,让他在京兆府先锻炼锻炼,然后再安排别的差事。有你这个做兵部尚书的姑父,进京畿营还不是易如反掌。」 周腾在一旁听出了端倪,抢白道:「姑父,我比阿朗还大一岁呢,也该给我安排个官职了。不如让我去京畿营做个校尉吧。」 郭翼瞧着白白胖胖的周腾一笑,没说什么。 周添便开口训斥儿子:「你以为京畿营是你随便就能去的地方?还敢信口开河。」 周腾挨了训,吓得低下头不敢说话,这边郡王妃却不乐意了,走近几步道:「王爷好生偏心,怎么阿朗做的校尉,腾儿就做不得,他们不都是你的儿子吗?」 周添气的脸都快绿了,斥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那些士兵能服从一个草包校尉?阿朗武功甚好,箭法卓绝,有西北飞鹰的称号,自然可以服众。可是腾儿呢,从小被你们娇生惯养,我让他早起练武你们都拦着不肯,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去军营?让他给我丢人现眼吗?」 这话长公主也不爱听了,在一旁说道:「不去军营怎么了?做个文官不也挺好的么。本宫的嫡孙,朝中哪个敢欺负?」 周巧凤在一旁随声附和:「祖母说的对,还是文官好,可以天天在家。」 长公主瞧瞧孙女,对郭翼夫妻说道:「郭征常年在外征战,巧凤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反倒让郭凯的小妾先生出了长孙。你们也该替巧凤打算打算了,别总让郭征在战场上厮杀,回京任个职怎么就不行了。」 郭夫人心里暗暗叫苦,就算儿子回来又如何,他住在家里的时候也不跟巧凤同房,自己这做母亲的总不能逼着他跟她睡吧。 话不投机,说多了也没意思。原本欢快热闹的气氛冷了下来,也就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郭家人留下节礼,饭也没吃就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周朗还在回想着姑母瞧着静淑的眼神,分明是喜欢的不得了,只恨没成了她的儿媳妇。 「娘子,其实我的确不太喜欢做文官,好男儿自当报效家国,血战沙场。若是我时常出去征战,你会不会也像巧凤一样,怨气深重。」周朗枕着自己的胳膊,跟她聊天。 「怎么会怨呢?我只会担心你的安危。」小娘子轻轻说道。 「大表哥郭征是个好男人,能征善战,为人正直,可是他不喜欢巧凤,所以哪怕是有婆婆护着,巧凤在郭家的日子过的也不舒服。」周朗道。 他这是故意点给自己么?没有丈夫宠爱的妻子不会幸福。 静淑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应该往他怀里靠靠,以示依赖。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就听周朗说道:「二表哥郭凯是个……哎!你听说过郭凯这个名字吗?」 静淑恍然大悟,其实他前边说的话都不重要,关键的在这等着她呢。这是在试探她是否知道原本要赐婚她和郭凯的事,若她和盘托出,说自己家对郭凯满意,答应了婚事,那还不得气死他?之前所做的努力恐怕就全部白费了。 「今日似乎听姑母他们闲聊的时候说起来过,好像他有个儿子是吧?」静淑尽量平静的说道。 「嗯,二表哥也算年轻有为,只比我大一岁,跟二哥同岁。你看二哥吃的肥头傻胖,整日闲逛。二表哥却已经是从三品的登州刺史了,连他的妾室都被御赐凤冠霞帔,扶了正。若是嫁一个这样的人,是不是很风光啊?」周朗忽地转过身来,用手肘支在枕头上,托着腮,借着外面红灯笼的光,专注地瞧着她。 被他这样盯着,静淑有点紧张,垂眸道:「我相信夫君本事不比他差,将来日子还长着呢,一时的显赫不代表最后的胜利。职务高低也不能完全代表应男人的能力,我相信,我家夫君是最好的。」 周朗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小娘子真是越来越会哄为夫开心了。那郭凯除了一身傻力气,还真没什么别的本事,能捞到一个好位置,是因为凑巧那日有人谋反,他守住了宫门而已。若是被我遇上,我自然也能守住宫门,立个大功。」 「力气大的人是不是都长的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呀?」静淑好奇问道。 v第三十一章 周朗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抽了。 静淑不好意思地嘟起嘴,低声道:「不是就不是嘛,你干嘛这么笑啊?」 他终于止了笑,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她道:「嗯,差不多吧,二表哥确实挺难看的,比大表哥难看多了。若是跟我比嘛,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没法看。」 静淑笑着从被窝里伸出热乎乎的小手捧住他的脸,抬头在脸颊上亲了一小口:「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 周朗的眸色攸然变深,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心旌荡漾。低头用自己的薄唇在那温热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香香软软的,舍不得离开。 她羞的闭上了眼,任由他滚烫的热吻落在脸颊、额头、鼻尖,最后辗转于唇上。 四唇相接的那一刻,她觉得脑海中似有一团雾气炸开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忘了。只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唇瓣在研磨着她的,绵软火热。他把她的唇含进了嘴里,用舌尖儿轻轻刮擦,描绘着唇形。 痒!从唇上痒到了心里。 他似乎也不太满足这样轻柔的吻,忽然用舌尖顶开贝齿,把自己强劲有力的舌头伸进她香甜的樱桃小嘴里乱搅。 津液相融,甜蜜纠缠。 静淑柔滑的小舌尖左躲右闪,却始终逃不出他的侵略和追捕。他拼命搜刮着她嘴里的香甜,一会儿紧吮舌尖,一会儿轻咬红唇。舌头在她口中翻搅,搅乱了一池春水。 手心痒的难耐,悄然探进了中衣里面,沿着光滑的腰部肌肤向上。静淑既要躲避舌头的攻击,又要伸出小手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掌,上上下下已然忙不过来。扭动的身子反而加重了他的呼吸,他强壮的大腿压在了自己腿上。 周朗只觉着一团火焰从小腹直窜向脑门,热的他身子快要炸开了。和昨晚的感觉类似,不会又流鼻血吧。 他不敢再继续下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连被子一起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是我的,是我的小娘子,是我周朗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子,谁也别想把你抢走,姑母后悔了也不行。 是我的。 年前盗贼猖獗,周朗一直很忙。转眼就是大年三十,郡王府有晚上守岁的习惯。一家人围坐在暖阁宽大的暖榻上,说说话,吃些零嘴儿。 周朗盘腿坐在妻子后面,倚着墙壁,一言不发。静淑偶尔回头看看他,剥几颗栗子花生之类的放在他手心里。 「说个谜语你们猜一猜,谁猜中了有奖。」长公主笑道。 众人跃跃欲试,就听长公主说道:「祖宗留下一座桥,一边多来一边少,少的要比多的多,多的反比少的少。」 小金凤撅起小嘴儿道:「老祖宗,您要留下一座桥就留好了,干嘛还多多少少的,我都听不明白。」 众人哈哈大笑,静淑眼神一动,已经明白了是什么。三小姐周雅凤眸光忽地一亮,似乎也知道了答案,但是眼光一撇还在苦苦思索的嫡小姐周玉凤,便垂眸不语了。 静淑回头看看周朗,他连猜都懒得猜,只抬头望着房顶。 衍郡王周添道:「这分明就是个算盘么,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郡王妃赶忙讨好夸赞:「王爷见多识广,脑子转的也快,自然比我们要强百倍的。」自从小年儿那天不欢而散,周添已经几日懒得搭理她了,晚上也是宿于书房。 周添并没搭话,说道:「既是本王猜出来了,就由我来出一个谜吧。东方一枝花,伸藤到西家。花开人做事,花落人归家。这也是个每日都能见着的物件。」 静淑和周雅凤同时抬头互望了一眼,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说话。沈氏与玉凤等人脑子略慢些还在猜,小金凤攀着父亲的胳膊爬了过去:「爹爹,爹爹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他们说。」 众人大笑,周添抱过女儿放在腿上,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小金凤马上扬起小脸骄傲的说道:「我知道了,是太阳。」 郡王妃趁机凑到丈夫身边坐下,点点女儿的小鼻尖:「就你是个鬼灵精。」 周添低头看着女儿笑,郡王妃扫一眼傻乎乎坐着的儿子周腾,年后要给他安排差事,还得靠周添四处奔走,她有意让父子俩缓和关系,就对儿子道:「你妹妹年纪太小,不会说谜,你替她说一个吧。」 周腾嘿嘿一笑:「好,前几日和弟兄们喝酒,刚好听说了一个。你们听好了啊,两个娘子小身材,捏着腰儿脚便开。若要尝尝好滋味,除非伸出舌头来。」 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在这坐着呢,他忽然说了这么几句出来,几个年轻女子脸上都红了,纷纷转头躲避。 「噗!」原本没有认真听的周朗突然笑喷了,二老爷周海笑呵呵地望着二侄子,知道他又要遭殃了。 果然,周添一脚踹了过去,把周腾从暖榻上踹到了地下:「你个混账东西,说不出一句正经话来。」 v第三十二章 周腾站起身来,呲着牙揉揉屁股,委屈道:「我怎么不正经了,不就是筷子么。」 长公主不悦地看看周添:「孩子就是说了不该说地话,你好好跟他说不行吗?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他就是从小被你吓傻的。」 郡王妃崔氏也撅起了嘴:「就是,腾儿就是你的出气筒,也没见你打过旁人。」说着眼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周朗。 周朗可就不干了,直起身子道:「看我干什么?我挨不挨打跟二哥有关系吗?」 周朗小时候调皮的很,周添也没少打他,可是从来不舍得用力,有时被文惜瞧见了心疼,就不理周添了,他只得低声下气地去哄媳妇。 周添摇摇头道:「罢了,既然一家人凑在一起不高兴,那不如也别守岁了。」 郡王妃委屈地扁扁嘴,挤了挤眼睛,没能挤出泪来,说道:「前几年守岁也都好好地,谁知今年你是怎么了?」 言下之意便是因为周朗回来了,周朗挑挑眉,瞪了她一眼。 「前几年都是你们玩乐,我并未参与,看来是我不适合跟孩子们一起玩笑。」周添起身离开暖榻,坐到椅子上喝茶去了。 前几年,心爱之人和大儿子去世,小儿子去了西北,每逢过年,周添想他们想得半夜偷偷掉泪。守岁的时候,他们凑在一起玩乐,周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喝酒。 长公主见气氛陷入僵局,就命丫鬟们端来了五彩丝线,「你们都打个络子来大家瞧瞧,做得精巧漂亮的,待会儿一起发奖。」 这下女人们都来了精神,静淑选了一缕大红色的丝线,扫了一眼周朗身上的羊脂白玉佩,那玉佩络子样式简单而且陈旧了,便打了一个天地同心结,却又区别于普通的样式,在双结中央做了两颗小桃心,静淑又从另一个托盘里捡了几颗小的白玉珠子点缀在里面,络子垂下的丝绦上也悬了些白玉珠子做坠脚,做起来有些麻烦,费的时间也长。这个络子也就有了另一个好听的名字:灵犀同心结。 「祖母,我做完了。」二小姐周玉凤第一个做好了连环络子,捧到长公主面前献宝。 「来,祖母瞧瞧,嗯,不错,玉凤真是心灵手巧的。」长公主赞道。 周玉凤扫了一眼别人的络子,有点高兴不起来了,尤其是三嫂做得,太漂亮了,把自己的作品比下去一大截。 都做好之后摆在了一起,自然是静淑拔了头筹。郡王妃不悦地剜了儿媳沈氏一眼,以前只觉得找个笨笨的儿媳妇好,免得她压着儿子一头,自己也不好管理。如今却怎么瞧都不顺眼了,总被老三媳妇比下去,不长脸的东西。 盖过别人,静淑并未欢喜,拿起络子转向周朗,温温柔柔地说道:「夫君的玉佩络子旧了,换一个可好?」 周朗低头扫一眼玉佩,那是母亲生前给他的,前两年络子快要磨断的时候就央求表妹褚珺瑶帮忙做了一个。表妹最爱舞刀弄枪,不喜欢这些小女儿的玩意,就随便做了个最简单的样式糊弄他。周朗也不在意,能拴着母亲的玉佩就行了。 如今跟小娘子手上这个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点点头,允了。 静淑欢喜一笑,比自己的作品拔了头筹还要高兴。亲手从他腰间解下玉佩,细心地用络子串好,固定得妥妥的,才又绑回他腰带上。 「好看吗?」小娘子轻声问道。 「嗯。」周朗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夫妻间亲昵的小动作本也没有什么,可是看在长公主和郡王妃眼里却都觉得很刺目,以前褚文惜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守岁,她们婆媳二人排挤她,周添不好意思摸她的手,就会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小金凤发现了玉佩,高声叫嚷:「三哥的玉佩好看,我要玩,我要玩。」说着便爬到周朗身前去扯。 周朗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我身上的东西,除了你三嫂可以玩,谁都不可以。」 四小姐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是她五岁的人生中第一次遭到拒绝。 小丫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向大人告状:「祖母,娘亲,三哥欺负我……」 静淑赶忙解下自己身上的玉佩,塞进金凤小手里:「来,金凤不哭,三嫂的给你玩好不好?」 「我不要。」金凤随手一扔,玉佩被摔了出去,砸在桌子角上,断成两截。 静淑一愣,赶忙跑过去捡起来,可是已经断了,除了心疼,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来。 周朗大怒,指着金凤喝道:「你懂不懂事,怎么能随便摔别人的东西,一个郡王府的千金小姐,还不如山野里的孩子有礼貌。」 郡王妃也恼了,朝周朗骂道:「她只是一个孩子,你有气朝我来,打爹骂娘的做什么,你不回来的时候家里好好的,你一回来就鸡犬不宁。」 周朗点点头:「郡王妃说的是,鸡也不宁,犬也不宁。」 「你……」郡王妃扬手就是一巴掌,周朗武功高强岂能被她打了,彭得一下抓住手腕,冷声道:「我小时候,你就趁无人之际打我,现在我长大了,你还想打我?」 v第三十三章 长公主气的胸膛起伏:「够了,周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以后这个家里你也呆不住了。罢了罢了,你不用守岁了,回房去吧。」 周朗起身就走,并无丝毫留恋,周添默默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儿子的心情,他懂。 静淑瞧瞧气呼呼的长辈,又看看周朗冷漠离去的身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周添见她为难,便说道:「老三媳妇也随他去吧,不用守岁了。」 静淑心里感激公爹解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个礼道了一声「是」,快步往外走。 彩墨和素笺两个人一个提灯笼,一个给她披斗篷,紧追着周朗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周朗回头看了看,放慢脚步等她追上来,才道:「你们先回房去吧,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回。」 静淑抬眸看了看他,鼓起勇气道:「我可以陪着你吗?」 月黑风高,北风呼啸,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周朗俯身看着她娇小的身子,放柔了声音:「祠堂里冷,你受不住的,回去吧。」 静淑忽然就懂了,心里有些疼。 五年前的那一次守岁,母亲和大哥还在,而五年后从西北回来,守岁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周朗心里的悲痛有几人能想得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们的音容笑貌,而眼前看到的却是崔氏和她的孩子们在欢笑。 小娘子揪着他的衣襟,恳求他带着她去祠堂,他应了,其实私心里想让她陪着,毕竟他也怕暗夜里的寂寞。 祠堂里面的长明灯发出昏暗的光,静淑扫了一眼那些牌位就再也不敢看了,坐在周朗身边的蒲团上,拢紧了狐皮披风,缩成小小的一团。 周朗沉默地瞧着牌位上的金漆大字:爱妻周门褚氏文惜之位,爱子周玥之位。 无论心里有多爱,人都没了,还能爱谁? 「我小的时候很傻,总盼着爹爹不要来娘的院子里。因为他不来,娘亲就是我和大哥的,娘会带着我们荡秋千、看雪看月亮,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如果爹爹来了,娘亲就会早早地和他到屋里去,插上门,把我和大哥撵回自己房里。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娘亲那个时候定是十分盼着爹爹来的。只是那个母老虎妒忌心很强,但凡爹爹来娘这里一次,第二天她必定就闹着让爹爹去她那边。祖母也偏帮着她,总教训爹爹不可独宠一人。可是爹不乐意去,他只喜欢娘一个人。在同一天娶了平妻之后,他只睡在母亲房里,后来祖母威胁他要杀了母亲,他才不得不雨露均沾。」周朗失神地望着牌位,喃喃自语。 成亲一个月,这是静淑听到他说的最长地一段话。 静淑柔声说道:「爹爹挺疼你的,以后你也对他态度好一点吧,毕竟他年纪也越来越大了。」 「若不是因为他失信,母亲和大哥就不会死。那日已经说好爹亲自去接他们,娘才冒着大雨带生病的大哥下山,可是他却没有去。」周朗始终耿耿于怀的就是母亲的死跟父亲脱不了干系。 「爹那么喜欢娘,必定是迫不得已才没去的吧?」静淑试着询问。 周朗冷笑:「是,是迫不得已,是他另一个怀着孕的老婆肚子疼,这算不算迫不得已?」 静淑不知该怎么回答,男人只有一个,顾得上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女人总会成为受害者之一。 周朗转头看她,娇小的身子在昏暗的灯光里缩成一团,这里没有地龙暖塌,冷的像冰窖一样。面前是一堆不认识的人的牌位,她吓得不敢抬头,却还坚持着在这里陪他。 「冷么?来,到我怀里来。」周朗盘腿坐在蒲团上,张开双臂撑着大氅,让她坐进怀里。 静淑一愣,到他怀里?坐哪?难不成要坐在他大腿上?太难为情了吧! 在暗夜中,她的小脸儿娇羞地红了,很不好意思,却又难以抵挡那温暖的怀抱。 他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就那样张着双臂等着她,看着她俏脸红了,垂下了头复又抬起,使劲抿了抿唇,终于慢吞吞地起身坐到了他大腿上。 周朗收拢大氅,把她小小的身子包在里面,只留下胸前一颗小脑袋,脸颊红扑扑的,垂着眸不敢看他。 他用一只手抓着合拢的裘皮大氅,另一只手去捉她的小手,果然冰凉冰凉的。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捉出来一瞧,竟是被周金凤摔碎的那一块玉佩。 「这玉佩是不是有纪念意义?」周朗低声问道。 「嗯。这是我十岁那年跟随柳叔叔去漠北看望爹爹的时候,爹送给我的礼物,西域红玉做的,能驱邪避难,逢凶化吉。这五年我一直顺遂,许是这红玉佩在保佑我吧。」 周朗奇道:「你这么娇弱的姑娘居然去过漠北?」 「对呀,去漠北有什么稀奇,快到凉州的时候,我还正好碰上吐谷浑和小唐开战,柳叔叔也措不及防,居然把我给弄丢了,差点吓死他。在一个小山洞里,冻了一夜,第二天他们才找到我。」静淑当时怕极了,现在说起来竟有点骄傲的感觉,真想不到当时自己能那么勇敢。 周朗惊得瞠目结舌,怎么会是她?竟然是她? v第三十四章 「你是说五年前?在凉州附近,一座山脚下,一个漆黑的山洞,那晚没有月亮,后半夜还下起了雨。」 静淑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傻瓜,你怎么不记得当时有个小哥哥抱着你,你嘴里一直喃喃地说暖暖。」周朗瞧着她呆呆的模样,简直想笑。 是他!居然是他! 静淑慌忙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眼神:「我没有……哪有什么小哥哥,只有我自己……而已。」 周朗不解,疑惑地瞧着她头顶,喃喃自语:「那年母亲和大哥刚刚去世,我随着舅舅一家去凉州赴任,黄昏时分刚好遇到吐谷浑的军队,一家人被打散,我拼命地朝山上跑。后来天完全黑了下来,我遇到一个默默掉泪的小姑娘,和我一样找不到家人了。我们一起到了一个山洞,坐在漆黑的洞里互相安慰。后半夜下起了雨,我想到娘亲去世的时候就是一个雨天,忽然觉得我也要死了,浑身抖个不停。那时候,你比我勇敢,还抱着我说:小哥哥,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静淑,想不到,我们之间竟有这样的奇缘。」 周朗默默抱紧了她,始信缘份天定。 静淑却不敢承认,偎在他怀里装哑巴。 他不满意这个答案,单手捧起她的脸,见她不肯抬眼,就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用磁性的声音问道:「告诉我,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你?别骗我,好不好?」 静淑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哼哼唧唧地问:「你会不会觉得……她很放荡,不检点。」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就抱了人家,算怎么回事。 周朗哑然失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承认了。「傻丫头,那时你才多大,瘦瘦小小的,还不到我胸口高。也算女人?充其量也就算个孩子。」 「那你不嫌弃?」她终于敢用亮晶晶的眸子看他了。 「嫌弃你什么?」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抬头望着褚氏牌位笑道:「娘,您的儿媳妇不仅和您一样温柔娴静,知书达礼,还在五年前就……在儿子最绝望的时候,和我在一起,互相取暖,不离不弃。」 他抱起怀里软软的人儿,缓步走出祠堂。「这里太冷,别把你冻坏了,咱们回被窝里说吧。」 天气太冷,也懒得沐浴了,脱了外袍周朗率先钻进被窝,焐了一会儿,静淑拆掉了头上的钗环,打散长发,轻柔地走到床边。 周朗哗地一下掀开被子,闪动着亮晶晶的双眸笑着说道:「快进来,给你焐热了。」 静淑一愣,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想洞房花烛那晚,冷傲地像高岭白雪的夫君,此刻竟然笑眯眯地给她暖床焐被窝。 周朗俊脸一红,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点太上赶着了。为了掩饰心虚,他长臂一身,把美人捞进怀里,压在身下,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笑什么笑?欠挠是不是?」 他用结实的大腿压住她下半身,上下其手,在她腰间腋下脖子窝儿里挠了起来。 姑娘左躲右闪却逃不开腿上的桎梏,只能扭动着上半身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咯咯的笑声传到了隔着一间房的耳房里,两个思乡未睡的丫鬟都替小姐高兴。 静淑被他闹得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嗓子笑得都干了,只得抱着他的胳膊求道:「夫君……别闹了行不行,明日还要早起去宫里请安呢。」忽然又想起他跟长公主闹了矛盾,便有些担忧:「明日你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了。自毁前途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我若毁了,结果就是亲者痛仇者快。我不去,岂不是白白给了他们恶语中伤的机会。」周朗使劲抱了她一把,在她耳边喘息道:「渴不渴?」 静淑马上想到,按规矩,应该是妻子伺候丈夫茶水,晚上妻子要睡在床的外侧就是为了晚上方便起来给丈夫倒水。 可是被窝里暖和,外面冷,她不想出去。忽然玩心大起,就想试试在人前规矩,人后不规矩这招好使不好使。 暗中握了握小粉拳,给自己鼓了鼓劲,抬起柔软双臂圈在他脖子上:「我怕冷,夫君你去倒水行吗?」 「行,」周朗爽快的答应了,却又坏坏地一笑:「亲我一下。」 静淑小脸儿红透,看准了他脸颊的位置,闭着眼睛仰起下巴去亲。哪知他突然转了脸,嘴对嘴地亲了一口。 「你坏!不守信用。」静淑水漾的双眸嗔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诶?怎么不讲信用了,你说清楚。又没说不能亲嘴吧,亲个嘴儿怎么啦?」周朗不依不饶地故意逗她。 静淑抻起被子蒙住脸,实在受不了他在耳边吹着热气一直说亲嘴儿亲嘴儿的,男人的脸皮是怎么长的,比城墙还要厚吗? 大年初一,皇亲国戚、勋贵重臣都要进宫朝贺。 五更未到,小夫妻俩都穿上节日盛装,到上房与众人会齐。郡王府中已经换了新的门神,对联,挂牌,朱红的八角宫灯,全部焕然一新。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宫灯高照,像两条金龙一般,金碧辉煌。 京中果然气派,与家里不同。静淑望着那一片红灿灿的灯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娘亲的病好了没有,今年爹爹在家里过年,她一定很高兴吧。养姑娘就是不如养儿子好,儿子一辈子守在身边,女儿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若是女儿在婆家过的不好,爹娘还要牵肠挂肚,却又不好插手婆家的事情。 v第三十五章 周朗见小娘子有些落寞,只当她是因为进宫的事情害怕,便低声宽慰:「别怕,你们女眷只去太后宫中,她老人家脾气很好的。」 静淑抬头看看他关切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三小姐周雅凤是庶女,没有进宫的资格。却也要早早地起来相送,她站在人群后面,瞧着三哥和三嫂。都说三哥不喜欢三嫂,因为拒绝娶她还跟家里大吵一架,而且一直不肯圆房。可是,她怎么看都觉着三哥夫妻俩比二哥夫妻俩感情好。有一种说不清的亲昵,虽没有身体的接触,可是他们的目光时常会有交流,里面有些暖暖的情愫,虽不亲热,却很温馨。 静淑第一次进宫,心情自然忐忑,好在周朗排行老三,她可以跟在二嫂身后。见人家跪就跪,见人家起就起,各项仪式完成,并没有出什么差错,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皇亲国戚众多,太后也并没有刻意多瞧衍郡王府家眷。静淑垂眸侍立在长公主身后,安静的像一株静夜幽兰,直到早膳时分。 宫中大宴是在宝华楼,有资格吃这顿饭的人不多。郡王府的人都坐在长公主身后的席位上,与六王一家遥遥相对。 周朗与高静淑是御赐的姻缘,自然要在新年之际行大礼拜谢圣恩。众人瞧着一对璧人三拜九叩,男人高大英挺、女人貌美温婉,纷纷点头称赞。皇上也捋着胡子直笑,自己这媒人做的好,成全了一桩佳话。 唯有郡王妃挑着唇冷笑:郎才女貌那只是外表般配,到现在不是还没圆房么。 皇上心情好,自然也就不吝啬贵重的金口玉言:「阿朗不错,朕听你小舅爷说了,回京不久连破两桩大案,假以时日,必成栋梁之才。」 周朗赶忙谢恩:「谢圣上,臣自幼习文练武,就是为了报效家国。如今臣长大成人,自当竭尽所能,为皇上效力。」 「好,」皇上大笑:「阿朗成亲以后果然就像个大人了,这一点跟你小舅爷很像。太平盛世,朕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年轻人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如今看见你们有本领、乐意为国效力朕就安心了。来人,赐周朗夫妻玉如意一对,以示嘉奖。」 小夫妻俩赶忙欢欢喜喜地谢恩,却没有看到郡王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 御膳做的精细考究,每道菜都有美好的寓意,静淑瞧着漂亮,却不太敢动筷子,因为有些菜根本就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就只低着头吃自己面前的一小碗饺子,却忽然发现蹦进来一个个子比较大的异类。转头瞧瞧「始作俑者」,他但笑不语,正欢喜地瞧着她。 静淑小声道:「我的够吃了。」 周朗笑着朝她挤挤眼:「吃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大殿之上,这样眉眼传情,哪怕是躲在衍郡王等人后面,静淑也觉着压力很大。不再看周朗,低头专心地吃自己地饺子,却不好意思吃他给的那一个。 「秉太后,万岁爷吃到了福寿甜饺子。」站在皇上身后的宫女屈膝回禀。 「好好,果然还是皇儿最有福。」太后笑眯眯的。 「回禀太后,九王千岁也吃到了福寿甜饺子。」立于九王夫妻身后的宫女朗声回禀。 太后连连点头:「嗯,小九也是个有福的。」 众人十分默契的恭贺一番,太后笑得暖融融的。 这是每年初一必备的戏码,太后岁数大了,有时候有些糊涂,但是对于自己亲生的这两个儿子,发自心底的疼爱却是愈发明显。初一吃饺子的时候,会包上三个福寿糖饺子,让侍宴宫女仔细瞧着谁吃到了。其中两个必然会被皇上和九王吃到,其他的一个就看运气了。 静淑第一次参加初一宫宴,并不知情。却被周朗低声催促:「快吃呀。」 静淑预感到他给的这个饺子不一般,忐忑地夹起来咬了一口,唇齿生香,甜软柔滑,抬头看看,竟是一个流着红糖桂花黑芝麻馅的糖饺子。 「太后娘娘,衍郡王府少夫人吃到了福寿糖饺子。」身后一直沉默的宫女突然出声,吓得静淑半个饺子卡在嗓子里,差点呛着。 赶忙把半个饺子生生吞了下去,静淑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 「是哪个有福的孩子吃到了?快过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笑着朝衍郡王一家的方向招手。 静淑心跳如鼓,尽量稳着面色平静,想去抓周朗求助,却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夫君拉拉扯扯。 「去吧,别怕。」周朗低声鼓励。 静淑缓缓起身,稳着步子走向台阶之上,太后的案前。刚才夫妻俩向圣上谢恩的时候,也是这般众人瞩目,可是那时身边有他陪着,并未觉着如此紧张。 「拜见太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到了近前,静淑拜倒行大礼,不时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出差错。 「嗯,好好,来,哀家仔细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太后示意静淑到旁边来,拉住她的小手上下打量:「好俊的小娘子呀,哀家怎么都忘了是谁了?是咱们小雪回来了么?」 看这样子,太后是又犯了糊涂了。九王妃悄悄捅捅九王,让他说话,九王便道:「母后,这哪里是小雪呀,是阿朗的新媳妇,皇兄亲自赐婚的,刚才拜谢圣恩的不就是他们小夫妻么。」 只要是九王说话,太后就爱听,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哪怕是放个屁,她也觉着儿子这屁放的比别人香。 v第三十六章 此刻九王一说,太后就乐了:「哦,是阿朗的新媳妇啊,难怪哀家不认得。好,新媳妇好,模样又俊,脾气又好,有了没?」 老人最喜欢孩子,太后有些痴傻的时候就会忘记礼数,只随心所欲的说话做事,此刻手一伸就去摸静淑的肚子。 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静淑小脸儿腾了红了个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就算羞愤欲死,也只能垂着头不敢躲也不敢说话。 皇后离得近,看人家小媳妇羞成这样,便好心解围:「母后,人家成亲不久,哪能这么快就有了。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就能抱着胖娃娃来看望您老人家啦。」 太后一听就更高兴了,命人取了一个紫金富贵长命锁来赏给静淑:「来,这个给你,明年抱个胖娃娃来给哀家瞧瞧。阿朗个臭小子,从小就皮的很,他若是跟你耍混,你就拿这个打他,看他敢还手么?」 「谢太后赏赐。」静淑拘谨的磕头谢恩,捧着长命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福寿饺子之后,就是歌舞助兴,弦乐之声响起,舞姬们在大殿中央跳起了喜庆的舞蹈。 小娘子回到位置时,脸上的红晕依旧延续到脖子根儿上。今日穿的是开胸的宫装,周朗离得近,甚至能瞧见胸前的肌肤都染了淡淡的粉色,诱人沉醉。他瞧着她得意的笑笑,却不知自己早就犯了个大错。 静淑不好意思在人前跟他发作,否则的话真想把长命锁摔在他脸上,既知道那是个特殊的饺子,自己吃了不就得了,干嘛让人家面对这么难为情的场面。 直到宴席散了,回到兰馨苑的卧房,静淑还不肯理他。 把长命锁放在这两日打发时光的一本《诗经》上,小娘子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周朗歪头看看她的脸色,笑道:「娘子既爱读《诗经》,就该知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送娘子一个糖饺子,娘子回报为夫什么呢?」 静淑扫一眼太后赏赐的长命锁,还能回报什么?这都要奉懿旨圆房生子了。 周朗见她看着长命锁不说话,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以为小娘子只是害羞,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我送你一个糖饺子,你回我一个胖儿子如何?今日初一,刚好适合圆房。」 其实周朗原本并不打算今日圆房,因为明日一早要去衙门值守,初一到十五这段日子是最紧要的。他拎得清轻重,先把差事干好了,才有前途。圆房可以等着十五以后,连着歇几天假,在家好好享受一下温香软玉在怀的畅快。 静淑正恼恨着,撅着小嘴儿不肯理他。任他怎么说,也不搭话。直到晚上休息,都没跟他说一句话,也没正眼瞧他一眼。 晚上睡觉,她把脸朝向床的里侧,一动也不动。他的一只大手沿着腰线滑进中衣,在丝滑的肌肤上游走,她无动于衷。 周朗觉得没意思,便停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看来小娘子是真生气了,知道她脸皮儿薄,可是没想到承受能力这么差,看来得想想办法了。 一夜无话。 初二一早起来,周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穿戴好衣冠,就要去衙门当差。 「不吃饭了?」静淑轻轻问道。过了一夜,她的气已经消了,其实想想还是自己不对,他把那么一个珍贵稀有的饺子给了自己,是出于好心,虽然在太后那里遇到了尴尬,可那也是他不曾料到的。 周朗眉梢动了动,看了她一眼便委屈地垂下眸,抿抿唇,哑声道:「昨日把甜饺子给你,就算是我的错吧。」 说罢,转身就走。 成亲一个月,他有时暴躁,有时欢喜,却从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很受伤的表情。 静淑急道:「夫君,我……」 他脚步未停,出了卧房门口才落寞地说到:「这半个月我都在衙门值守,就不回来了。」 静淑紧追到了花厅,可是又不能拉住他求他回来,「那……那十五你回来吗?我想去看看京城的元宵节。」 她忐忑地瞧着前方高大的背影,见他脚步一顿,心中蓦地一喜。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低头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如画的眉眼,一想到半个月不能见小娘子,人还没走,心里竟已经生出许多思念。他伸出结实双臂把她拥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静淑忽然就放心了,他上次亲她的时候那么激烈、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让她每每想起都脸红耳热。于是她闭上眼,乖乖地给他亲,只要他能回心转意就好。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唇,就像碰多了她会不乐意似的,蜻蜓点水的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静淑忽然就哭了…… 他是真的伤心了吧,都不敢用力亲她了。本来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都怨自己小心眼儿。 若不是因为疼爱她,昨日他又怎么会把那个众人期待的糖饺子给了自己呢?若不是因为心里有她了,他怎么会开玩笑说让她回报一个胖儿子呢? v第三十七章 静淑越想越觉得自己错了,可是又不能去衙门把他拉回来,只能乖乖地等着正月十五那一晚。等他回来了,一定给他做最喜欢吃的饭菜,哄他高兴,他要如何都依他,摸也给、亲也给、圆房也给,彩墨说男人尝过了那滋味就舍不得离开家了。 静淑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他,除了家里来亲戚,不得不去上房伺候,其他时间都在卧房里给他做衣裳。长夜漫漫,虽然有地龙,可是他不在家,被窝里感觉特别冷,她就日夜不停地穿针引线,到初五这日,已经做好了两件棉袍。 「彩墨、素笺,听说明日是西佛寺开山门的日子,年前我许过愿,明日该去还愿的。」静淑轻声说道。 素笺实诚:「好啊,那我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就随小姐上山。」 彩墨见静淑怀里抱着周朗的新衣服不撒手,忽然想到了什么:「三爷好几天没回家了,不如明日顺路去衙门给他送几件衣服吧。」 静淑垂下头去微微一点:「嗯,天这么冷,他也没带换洗衣服,是该送几件去的。」 两个丫鬟相视一笑,打开衣柜,帮静淑一起收拾了一大包袱衣物。 腊月初六上午,周朗和宋振刚、罗青等人正在商讨如何抓捕琉璃塔失窃案逃跑的那一名案犯。周朗指着桌子上的京城布防图说道:「既然咱们现在可以肯定这厮就在京中,那就可以分析他的目的,必定是不甘心,还想做一起大案。那么我们重点防守的目标就在皇宫周围,还有三大王府。」 众人纷纷点头,宋振刚心直口快,说道:「阿朗,你是皇亲国戚,进宫或是打听消息都比俺们要强得多,你就带人守皇宫周围吧,罗青的舅舅是九王府长史,让罗青带人守三大王府,我带一部分人在京中巡逻,你觉得如何?」 周朗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褚平见他们商议妥了,赶忙凑到周朗耳边低声道:「三爷,夫人给你送衣裳来了。」 周朗一愣,抬屁股就要起身,却又缓缓坐下,咳了一声道:「让她放下就回去吧,你去拿进来就行了。」 捕快们听说主簿的新婚小娘子来了,一个个眸中放出精光,恨不能赶紧窜出去看看,心情比周朗还要激动。 褚平搓着手,嘿嘿笑着说道:「别介呀,三爷,夫人必定是想你了,才……」 众人再也憋不住了,纷纷吹着口哨、起着哄,推着他出去。周朗半推半就的从屋里出来,低着头使劲调整了一下翘起的嘴角,才端着一脸高冷朝衙门口走去。 其实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果然猜中了,只要自己扮一下委屈,冷落她一下,她就追上来了。这半个月不回家,小娘子必定牵肠挂肚,日思夜想。元宵节陪着她瞧瞧花灯,给她买些好玩的小礼物,保证妥妥地把她拿下。 想到再忍上十天,就可以跟娇俏的小娘子颠鸾倒凤,纵使她有些娇、有些疼,必定也不敢推阻。这十几天的思念不是假的,到时候他更加阳刚猛烈,她更加柔情似水,想想就觉得身上起火。 周朗心中欢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出了门口,就见石狮子后面的角落里停着郡王府的马车。她站在车外,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莲步裙,外罩一件杏色的狐皮短袄,身披大红色镶着白色貂绒毛的皮裘大氅,因为怕冷,大氅的帽子还戴在头上,一张俏生生的俊脸上黑葡萄一般的双眸光华流转,脸上未施半点脂粉,肌肤吹弹可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脚下一双水红色绣花锦蜀鞋衬托得高雅轻灵。 看见丈夫,她唇角一翘,向前迎了两步:「今日我要去西佛寺还愿,顺便给你送了衣服过来。那日你走的急,也没收拾东西,这几天也该换件衣服了。」 「顺便啊……」周朗冷着脸淡淡地扫她一眼。 彩墨在一旁急的真想捅捅夫人,在家里明明都那么想他了,怎么见了面就不敢说出来呢? 静淑见他不高兴了,赶忙补充道:「这是我这几日日夜赶工做出来的,昨晚才做好,你试试是否合适,若不合适,我再给你做新的。」 这么说够明显了吧?昨晚才做好,今日就巴巴地给你送了来,你还要我怎样? 周朗心里美的……可是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得前功尽弃。只能让她赶紧走,虽然很舍不得吧,为了元宵节的激烈,只能让眼前惨淡一些。 静淑从素笺手里拿过包袱递给他,周朗依旧保持着负手而立的高冷姿势,只侧头看了一下褚平。褚平嘬着牙花瞧了他们夫妻俩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去。 果然,夫人就不高兴了,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垂了下去,大眼睛眨眨,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泫然欲泣。「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静淑委屈地咬着唇,转身上了马车,钻进车门的时候,又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百感交集的眸光,有思念、有委屈、有不舍,像一团烈火一块坚冰,烫的周朗心头一跳一跳的。在她进到车里之后,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两步。 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衙役们,见夫人上了车,才敢露面出来:「夫人别走啊,主簿大人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是啊,夫人,大人可想你了。」 静淑最受不了这种调笑,催促车夫赶紧走。 周朗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都没事做了?」 众人一哄而散,却在低声议论着夫人好俊俏,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静淑听到了他们的只言片语,却没觉着欢喜,拢紧了披风,只觉着冷。 彩墨心疼地看看夫人,又撩起车帘回头瞧瞧,忽然惊喜道:「夫人快看,看三爷干嘛呢。」 v第三十八章 「不想看。」静淑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却被彩墨一把拽到车窗边,推着她往外瞧。 静淑默默地笑了,心中所有的乌云一下子都散了。她看到了,高冷夫君站在衙门口,紧紧抱着刚才还在褚平手上的大包袱,就像抱着一辈子的温暖。他咧嘴笑着望着马车的方向,露出白白的贝齿。满脸的幸福与期待,傻乎乎的模样。 「真是的,骗子。」明明喜欢的很,刚才却还不肯伸手接。 周朗目送马车走远,直到转过这条街,消失不见,才回到住所。换下身上的长袍,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天青色的棉袍穿在身上,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刚刚好。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量的尺寸,莫非晚上在被窝里摸过他? 周朗出了房门,正遇上宋振刚,老宋瞧见他换了袍子,哈哈大笑:「弟妹刚给你送来就穿上了,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刚才干嘛故意冷淡人家。」 周朗笑笑没有搭话,问道:「宋大哥找我有事?」 「嗯,我们来安排一下值守各处的兵力。」宋振刚答道。 二人来到议事厅,按照花名册把捕快衙役分作三班,三成人马由周朗带队去皇宫外面巡查,三成人马由罗青带队,到王府街巡查,其余四成人马由宋振刚带队,在其余各处巡查。 周朗点齐了手下,带队去往城北皇宫附近,刚刚安排好暗哨的藏身之地,就见一个捕快飞速跑了过来。「大人,主簿大人,宋县尉命我来报信,发现逃跑的飞贼朝着京城西边去了。」 西边?周朗凝眉思忖,勋贵之家都在东面,皇宫在北面,南面是商贾云集之地,西面除了一些小作坊、手艺匠人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名满江湖的江洋大盗动手的东西。再往城外想,就是一些陵寝,莫非他想盗墓。还有就是寺庙…… 寺庙? 突然,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静淑去了西佛寺……那飞贼或许不是去偷盗,而是为了报复! 静淑带着两个丫鬟刚走了几十步台阶,就被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架在了脖子上。 三个女人都吓蒙了,青天白日,这么多百姓上山朝拜,在这佛门净地门前,居然发生了强抢民女的事情。 「你……你要干什么?」彩墨哆哆嗦嗦地指着身穿黑衣的蒙面人。 那人放声大笑:「干什么?哈哈,干这小娘子。」 静淑双腿没出息的软了,努力稳了稳心神,站住颤抖的身子,突然想起五年前遇到吐谷浑军队的时候。想着这,静淑乱跳如麻的心境好转了很多,贼人凶恶还能比得过敌军队吗?何况自己已经长大了五岁,又多见了许多世面。 「这位英雄,你……你若是要钱,我乐意给,只要你说个数就行。」静淑声音本就甜软,惊恐之下又带了些颤抖的尾音,听得胡三心里痒痒的。 「哼!要钱?爷若想要钱,随便找个金库银库要多少有多少,还用找你吗?」胡三一把揪住她后脖领子,拎着娇小的姑娘往山下走。 彩墨、素笺瞧着那明晃晃的长剑,也不敢往上扑,彩墨壮着胆子喝道:「你……我告诉你,我家老爷是大将军,我家三爷是……是京中的大官,你敢伤了我家小姐,就让你……」 「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吗?」胡三语气蓦地变冷,露在黑色面罩之外的双眼暴涨起戾气,瞪着眼珠子道:「神箭周郎不就是她男人吗,我大哥二哥都被他射杀,今日我就要带着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回去享用,每日扒光了在他们坟前玩弄,让他们在地底下出一口恶气。」 静淑吓得腿一软,差点跌落在剑锋上。 「哈哈,怎么?小娘子迫不及待地要跟大爷回去了么?」胡三狂笑。 周边的路人震惊地瞧着这边,胆子小的躲到了树丛后面,胆子大热心肠的二话不说,飞奔着下山报官去了。 山下突然飞奔来十几匹马,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匹乌黑锃亮的乌骓马,马上之人身体前倾,挥动马鞭拼命打马,裘皮大氅直直地飘扬起来,可见他心中焦急。 还有十几级台阶,胡三停住脚步:「不错啊,你男人来的还挺快,不过已经晚了,你已经落入我手里了。」 静淑站住脚步,看到周朗把马缰一扔,飞身跃下。 「胡三,放了她。」周朗站在台阶之下,大喝一声。他头顶冒着屡屡白气,可见是跑动的太快,出了一身汗。脸上的焦急,眸中的心疼是静淑从未见过的,原来他如此在乎她。 胡三阴恻恻冷笑:「神箭周郎,怎么不用你的箭了?你往这边射,把我和你小娘子一起射死,来个一箭双雕,黄泉路上我们俩亲亲热热的,身子想分都分不开,哈哈哈……」 周朗红了眼珠子,提一口丹田气就要朝上飞跃,胡三马上说道:「你敢往前一步,我马上削了她的脑袋。」 长剑逼近,静淑甚至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她不会武功,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定定地看着周朗,自己的丈夫,唯一的依靠。 「住手,你要怎样才肯放她,说条件吧。」周朗把双拳握的咔咔直响,咬着后槽牙克制着自己奔过去的冲动。 「条件?好,我要我大哥二哥起死回生,你可能给么?不能是吧,那我就要用这小娘子去祭奠他们的亡灵。虽说是你周大人插过的货,不过没关系,爷我不嫌弃,照样可以……」 「闭嘴。」周朗暴怒,抽出身后弓箭,搭上两只精钢箭矢,瞄准了胡三。 v第三十九章 胡三挪动脚步,把身子躲在静淑身后,左手抓紧了她的后脖领子,右手紧握着长剑,叫嚣道:「来呀,来试试爷的盾牌如何?」 他提起静淑在自己身前晃了晃,静淑被衣服勒着脖子,憋得脸色紫青。 看着花容失色的妻子,周朗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能对她如此漠不关心,让她独自来上香,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胡三见周朗不敢动手,又猖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小娘子莫怕,跟着大爷我绝对比跟着你那没用的男人强,以后就把你扒光了绑在树上,但凡过路人看到都可以共度良宵,保证你被千人摸万人弄,享尽男女之乐。」 静淑哪受过这等侮辱,顿觉丢尽了脸,纵使被救下,也没脸见人了。何况自己被他擒在手里做人质,周朗根本无从下手,若是就这样被贼人带走,日后必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静淑反而不怕了,只是有些舍不得,爹娘、妹妹、还有眼前睚眦欲裂的丈夫,虽然他们始终没能圆房,可是他心里已经有自己了,这就够了。 「夫君,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替我跟爹娘说一声抱歉,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我走了,保重。」静淑泪流满面,最后看了一眼心焦的丈夫,闭上眼把心一横,使劲把脖子向前探去,就要在剑上自刎。 「不要。」周朗大喊。那一道白森森的剑气,像一道晴空霹雳,在心中轰然炸响,心神俱裂。他的小娘子,温柔可人,他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我喜欢你,还没来得及做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就要这样天人永隔了吗? 胡三没想到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如此刚烈,措不及防之下抽离了宝剑。 就在剑锋离开脖子的这一刻,周朗单发一箭射入胡三脚面,钉进了石阶上。他吃痛惊呼,下意识的歪头去瞧,却已经被周朗算准了位置,一箭正在眉心,穿头而过。 胡三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迅疾发生的这一幕,抬左手摸了摸脑门,证实自己中箭了,扬起右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静淑砍去。 周朗连发两箭之后,拔腿就往上跑,静淑闭着眼傻傻地往剑锋上扑,并没有看到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肩头忽然一阵钻心的痛,身体像一片秋风中颤抖飘落的树叶,向台阶下掉落。睁开眼时,发现在他怀里。 「你怎么样?」周朗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结实的双臂在微微颤抖。 静淑抬起眼帘,看到了丈夫焦急的神色和眸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在他怀里,就安全了,她终于安心地晕了过去。 「周大人,飞贼尸首如何处置?」有捕快上前问道。 「割下头颅,在刑场示众一个月,尸身拿去喂狗,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哪怕把他碎尸万段也难解周朗的心头之恨,但是现在他没时间跟胡三算账,给小娘子治伤要紧。 抱起怀里轻飘飘的女人,飞快下山,进了马车,就命车夫快快赶车回郡王府,连两个追过来的丫鬟都顾不上了。 怀里的小娘子脸色苍白,嘴唇都失了血色,周朗看一眼心里就狠狠地揪一下,疼的没处安放。 他伸手轻轻解开她披风的带子,查看肩上的伤势,还好,伤的只是右肩靠近脖颈的位置,伤口不是很深。但是她皮肤娇嫩,血流的不少,已经染红了白色的中衣,看的人触目惊心。 周朗摸出身上常被的金疮药,咬开盖子,轻轻拨开衣服,给她撒在伤口上止血。 「夫君……夫君……」小娘子吃痛,在昏迷中缓缓醒来,双手颤抖着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我在呢,别怕,静淑,没事了。」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却不敢用力,生怕扯到她的伤口。 「夫君,你……你没事吧?」小娘子神志清醒过来,关心地看向他。 周朗双唇颤抖,没能说出话来。受了这么大惊吓的小女人,没有埋怨、没有委屈,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有没有事,她居然忘了自己受了伤,只惦记着他的安危……周朗眼里涌上热泪,紧抿着双唇看着她,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没事,放心吧。」 静淑身子稍微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疼……」 两颗豆大的泪珠儿掉落,她转头去看自己肩上。 周朗慌得不知该怎么抱她才好,马车赶得急,自然有些颠簸。他不敢抱的太紧,怕勒着她,也不敢抱的太松,怕颠着她。 「静淑,忍一忍,很快就到家了。很疼吗?」他没受伤,可是说话却有了颤音。 「疼,也冷……」这个时候,她只想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不再佯装坚强懂事。 她的披风被剑尖划破了一个口子,上面还沾着血迹,周朗用脚踢到一边,把自己身上的裘皮大氅解下来,包住瑟瑟发抖的身子,搂在怀里。 险些失去她的痛楚还在心底挥之不去,怀里抱着她的这种温存踏实的感觉让他无法言表,只轻轻地用下巴蹭着她的脸颊。喃喃自语却又信誓旦旦地在她耳边柔声道:「以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凶险的事情,静淑,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架了,我再也不装清高了……」 这些天衙门里并没有那么忙,其实他晚上是可以回家的。可是他故意不回去,就是要让她想他、惦记他,今日她送了棉衣来,他故意没有伸手去接。 此刻,抱紧她在怀里,听着她嘴里溢出细碎的吃痛呻.吟,周朗的心都要疼的碎成末了。 郡王府金碧辉煌的花厅里,王妃崔氏和二太太靳氏正在喝茶聊天,忽然小丫鬟进来禀报:「三爷刚才抱着三夫人急匆匆地进了兰馨苑,听说好像是夫人在西佛寺受伤了。」 v第四十章 二人皆是一愣,靳氏犹疑道:「要不要过去瞧瞧?」 郡王妃脑海中闪过昨日小夫妻在皇上面前谢恩的场景,尤其是太后赏赐的长命锁,这不是羞辱周腾成亲两年一直无子么? 「就算有事,也该是他们先来向长辈回禀,而不是咱们自己巴巴地上赶着去。等着吧,若是老三懂事,就该先到长辈房中禀明原委。」郡王妃瞧着细长手指上的丹寇淡淡开口。 周朗此刻哪还有时间去回禀长辈,抱着静淑大步进门,褚平已经领着大夫等在兰馨苑门口了。周朗命人把地龙烧到最热,让小丫鬟们赶紧去打热水。老大夫细细地把了脉,说道:「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脉象不稳,并无大碍。熬副宁神解表的药服下,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只是身上的伤口……」 伤在肩上,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半边衣襟。 「身上只是皮外伤,我已经查看过了,烦请大夫开药吧。把清洗伤口的纱布留下,一会儿我亲自给内子清理伤口。」周朗沉声说道。 褚平带着大夫出去开药抓药,屋里只剩下小夫妻俩。 「静淑,你的伤口需要清理,赶快包扎好才能很快恢复。待会儿我帮你洗,你忍着点疼。」周朗握着她的手,缓缓摩挲。 两个小丫鬟端来了温热的清水,周朗先在另一个盆里洗净了手,找出自己珍藏的上等金疮药。才把细软的纱布浸湿,命闲杂人等出去,关好门窗,守住院子,谁都不让进。 静淑倚在贵妃榻上,惊魂未定,见他拿着湿布过来,要解自己的衣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清洗伤口不就得脱了上身的衣服么,那要怎么面对……顿时羞红了脸,垂头道:「我自己来吧。」 「胡说,自己怎么洗?」周朗轻斥一声,解开了她的杏色小袄。 里面是乳白的中衣,却已经被鲜血染成一朵朵红梅的形状,周朗眸光紧了紧,手指轻颤。 「夫人,夫人怎样了?」两个丫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要闯进来。 「都在外面守着,谁也不准进来。」周朗朝着门口甩出去一句,外面马上安静了。 静淑听到两个熟悉的丫鬟声音,心下一喜,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让她们进来给我洗吧。」 周朗单膝跪在贵妃榻前,握住她的手:「静淑,我知道你不习惯,但是总有一天我们要亲近起来的,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换别人来做。定要亲手给你包扎,我才放心。」 静淑见他眸光坚定,知道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只得垂眸默认。 解开中衣,里面是大红牡丹的抹胸。可是肩上那一片红,却比红艳艳的牡丹花还要刺目。 「有些血迹已经结痂,脱衣服的时候会有些疼,你若疼了就说出来,我会轻一点。」周朗小心翼翼地帮她褪下中衣,解开抹胸的带子。 「嘶……」带子与伤口相磨,疼的静淑倒吸一口凉气。 「疼么?我先把这里闷湿了,再往下取就容易些。」周朗无暇细瞧后背上那一大片白腻如玉的肌肤,也没注意腰上细细的红绳多么妩媚勾人,只认真地帮她清洗伤口,均匀地涂上顶级金疮药,用纱布细细缠了固定好。 抹胸的带子解了,自然要滑落,静淑只得用左手捂着右胸口的位置,才能保住重点部位不失守。 周朗十分认真地包扎好伤口,才洗了洗纱布,给她擦拭身上的血迹。沿着锁骨向下,有三道蜿蜒的红色怵目惊心,他擦的很轻,怕用力了会扯到肩上的伤口。 静淑低头瞧着略带薄茧的大手捏着小小的一团纱布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胸前蹭,时不时的就要与他肌肤相触,有点痒。 渐渐地,这痒竟然盖过了伤口的疼,因为他的手已经滑到耸起的地方了。沿着三道血迹认真地擦拭,当时她从高处落下,身子前扑,鲜血自然是流到胸前汇于一点,再滴落到抹胸上。 静淑看着血迹的流向,明白了抹胸下面是怎样的光景,脸上红的透透的。 可是周朗认真到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闲事」,只在遇到阻碍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拉下小手和抹胸,还轻斥了一句:「别碍事。」 静淑已经不敢看了,除了闭上眼装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周朗呼吸一滞,这才明白她捂着的是什么。 那么美,那么耀眼,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白晃晃的一片光射入眼帘,红彤彤的小太阳异常诱人。 喉头滚动,周朗憋住一口气,在热水里洗了洗纱布。当干净热乎的纱布擦上血迹时,手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手心里与她的蓓蕾不断摩擦,这种滋味……说不清是难受还是舒爽。 他的眼光似乎被锁在了那里,想挪都挪不开,手上轻柔的擦来擦去,围绕着中心绕圈圈。细看那顶上,居然也沾了血,颜色是暗红的血痂色,左边的是桃红色。 既是有血,就该认真地擦,他便捏着纱布一点一点地擦拭,像是在擦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生怕弄碎了,磨破了。 静淑本就咬唇忍着,可是他偏偏弄起来没完没了,让她如何受的住。地龙烧的滚烫,又被他摩挲地身子发热,静淑感觉到自己在微微颤抖,可是她不敢说热。 v第四十一章 「夫君,冷……」她颤声道。 「哦,马上就好了。」周朗如梦初醒,深深自责,小娘子还冻着呢,怎么就被迷的晕了头呢? 他很快擦好了前面,又把后背不多的几块血迹擦净,找出干净的中衣给她穿上。扶着她坐到床边,缓缓躺下。 「来,盖好被子。需要我给你暖暖被窝吗?」周朗细致地给她掖好被角,还不放心,问道。 「不用了,地龙烧的热,床上不冷。」静淑红着脸道。 「放心吧,伤的不重,很快就好了。」周朗温柔的看着她。 「那……会留疤吗?」静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这是顶级的金疮药,平日里我都舍不得用的。」 小娘子还是不太放心:「可是万一……万一留了……」 「伤在肩上,就算留疤,旁人也瞧不见,不用担心。」周朗今日脾气出奇地好,耐心地解释。 「旁人是瞧不见,可是……你能瞧见啊。」小娘子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 原来这是担心他会嫌弃,周朗差点笑出声来,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却还意犹未尽,含住两片樱唇吮了又吮,轻声道:「娘子肤白如玉,若是真留下一道淡粉的疤痕,岂不是更添兴致。无论留与不留,为夫都喜欢。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圆房吧。」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大舌顶入檀口,吮咋起属于他的甜蜜。在惊涛骇浪之后,安静地卧于床畔,两个人唇齿交缠,难舍难分。他始终惦记着她的伤口,吻的霸道却又不失温柔。 她沉浸在丈夫的爱宠之中,忘记了肩上的疼痛,只尽情地享受在他怀里的温暖与甜蜜。 吻到她娇喘微微,周朗不得不收手,毕竟今天不是可以纵情的日子。静淑却胆子大了,知道他此刻正心疼着,必定不会发脾气,才敢把自己多日闷着的气恼一吐为快:「可是,洞房那晚夫君说一辈子都不碰我的。」 周朗满头黑线地垂下头看她,小娘子正漾着水眸,撅着被吻的红润润的小嘴儿,不依不饶的嗔着他。 「嘿嘿!」他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娘子这是心里一直憋着气呢。今日让她撒出来也好,免得憋出病来。没了这点子闲气,日后岂不是更加温存甜蜜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认个错么。 「娘子,那日是为夫错了,本以为你是为了郡王府权势才进的门,是要跟长公主、郡王妃合伙欺负我的。如今才知道,你是上天赐予我人生的最好的礼物。这一辈子,我要与你真心相知,白首不离。」说着,低下头又温柔地吻了吻她,抬眸微笑着等她回答。 静淑嘴角一翘,不由自主地笑了。却故意使小性子,就不给他搭话。 周朗呵呵一笑,握住她的左手,放在唇边轻柔地亲吻每一根手指,眼神却热烈地看着她。 终于,在他含住小拇指不撒嘴的时候,静淑熬不过,轻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临近午时,还不见周朗来报讯,郡王妃冷笑:「娶了妻,竟愈发的不知礼数了。」 靳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就见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禀王妃,九王妃来了,径直去了兰馨苑。」 崔氏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底有点虚。靳氏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既然如此,看来是伤势较重,不如咱们也去瞧瞧吧。」 郡王妃也是聪明人,赶忙就坡下驴,骄矜地点了点头。 兰馨苑卧房内,九王妃握着静淑的小手,正在殷殷叮嘱,见郡王妃和靳氏进来,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面色不悦。 「小舅母。」二人齐齐地向九王妃行礼。 论年纪,三个人差不多,九王妃这些年被九王宠着,没生过什么闲气,面容上反倒显得更年轻些,只是辈分摆着呢,这礼她受的妥妥的。 静淑想要起身见礼,被九王妃按住:「你受了伤,不必拘礼了,今日不管是谁来了,都躺着别动。」 郡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扫一眼旁边冷着脸的周朗,不温不火的说道:「三娘子受了伤,怎么老三也不来跟长辈说一声呢?这明白的,是说你没有及时禀告,不明白的还以为我怠慢你们似的。」 九王妃性情随和,一向不跟她计较,今日心里有气,自然就沉了脸:「郡王妃这话什么意思?那我算明白的还是糊涂的?」 「呦!小舅母,我怎么敢编排您呢,老三不说受伤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啊。我是想嘱咐他以后该怎么做。」崔氏笑道。 「我有一事不明,还想向郡王妃请教。」九王妃冷声道。 九王妃极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崔氏有点怕了,赶忙低声下气地说道:「小舅母言重了,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v第四十二章 「这偌大的郡王府恐怕至少有三百侍卫吧,少夫人出门竟然都没有一名护卫随侍左右,不知郡王妃怎么安排的他们。」 「这……这护卫之事是王爷亲自管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何曾调遣过护卫?」 「九王到。」院子里高声报号,郡王妃嘴角抽了抽,强咽下一口气。这么快就跑来给他媳妇撑腰了,生怕他不在,别人会吃了他媳妇似的。可恨自己的丈夫周添,怎么就没有半点九王这样的觉悟。 衍郡王陪着九王进来,自然不能到卧房中去,就在外面花厅里坐下喝茶。周朗赶忙出来回禀:「是琉璃塔一案逃跑的案犯挟持了静淑,好在只是肩上受了一点轻伤,伤口不深,应该很快就能好的。」 周添点点头:「嗯,以后不要让她独自出门了,都由你陪着去,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 周朗点头应了,扬声让彩墨去叫厨娘过来。彩墨对这厨娘恨的牙痒痒,府中本就克扣兰馨苑的用度,到这个贼婆娘这里又被扒一层皮,平时饭也不好好做。只因她姑姑是郡王妃跟前得脸儿的庞嬷嬷,就故意使坏欺负三爷。 厨娘从没被主子通传过,又兼今日王爷也来了这院子里,心中多少有些忐忑。陪着笑脸打探道:「姑娘能否先告诉我个话儿,主子们叫我这是要做什么呀?」 彩墨瞧一眼她做贼心虚的模样,恨不能啐上一口,哼了一声道:「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不止王爷在,九王和九王妃也来了,一会儿你最好主动坦白,不然……哼!」 彩墨甩袖子走了,厨娘心里咚咚地敲开了小鼓。进门一见王爷端坐在椅子上,旁边还坐着一位穿着紫色蟒袍的大人物,可能就是九王了,他的脸色更冷、更可怕。再瞧一眼负手而立的周朗,这摆明了是三堂会审的架势,厨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王爷饶命,小人……小人确实克扣了三爷的用度,可是,可是大厨房分配来的东西本就不齐全,没有肉自然就做不了肉菜。三夫人用自己的嫁妆去买,是她乐意,与我无关啊。三爷,三……」她抬头看了一眼周添的脸色,吓得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添虎目圆睁、青筋暴起,捏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来,走近了两步:「你说什么?本王竟不知,这郡王府中还有人胆敢克扣我儿的用度,连吃个肉菜都要儿媳妇用嫁妆钱去买?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周添一脚踢了过去,厨娘滚了两滚,抱住了门槛:「王爷,王爷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小人不敢怠慢三爷的。」 「奉命?你奉谁的命?」周添怒不可遏的看向卧房门,里面崔氏说话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死一般的寂静。「崔氏,你给我滚出来。」 崔氏吓得一抖,手上的帕子掉到了地上,用求救的眼光看向九王妃,颤声道:「不是我……我没有……」 「这是你们家的内务,我不管。」九王妃淡淡答道。 崔氏抬起颤抖的腿往外走,静淑挣扎着想要跟出去劝劝,却被九王妃按住。「公婆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去解决,你不必出去。」 崔氏缓缓地从里屋蹭出来,梗着脖子道:「王爷,我行得正坐的端,并没有吩咐人故意克扣过谁,排挤过谁。」 周添怒极反笑:「呵,好个义正词严的口气,是,你是不必特意吩咐,那些惯会看颜色的狗奴才自然就巴巴地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阿朗,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可是本王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小气到这种程度。阿朗他本就没了娘,你没有多加照拂也就罢了,竟然还对下人们的卑劣行径默许纵容。如此刁妇,虐待继子,心狠恶毒,不思悔改,不配做这一家主母。」 周添向来不过问内务,所以崔氏才胆大妄为,在奴才们面前说一不二。今日被周添一顿训斥,咽不下这口气,气呼呼地揪着他袖子说道:「王爷这是什么话,这是要休了我不成?我辛辛苦苦操持家务,给你生儿育女,如今人老珠黄就要始乱终弃了吗?我没有发现兰馨苑里日子艰难,王爷不也没发现么,每日大事小情这么多,我如何能做到明察秋毫?」 周添一甩袖子,崔氏摔倒在地。九王淡然地扫了一眼,接着喝茶。 周添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小心遭报应吧。莫在儿子这里闹腾了,从今日起,兰馨苑的总管就是叶五娘,下人重新调换,以后再有知道阿朗受委屈而不报本王的,都重打一百板子,撵出府去。来人,把这个厨娘拉下去打,让石三娘找个新的厨娘过来。」 叶五娘是周添奶娘的女儿,在府里地位很高。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马上选了十几个奴婢替换了兰馨苑的人,又找来新的厨娘,忙活着生火做饭。 外面的嘈杂声终于渐渐散了,屋里只剩下小夫妻俩。 「饿了吧?来,先吃一块桂花糕垫垫肚子。」周朗端来一碟精致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扶着静淑坐起来,在后背给她倚上一个大枕头。 「刚才,吓死我了。」静淑要伸手去接,却被他按住手腕。 「别动,会扯到伤口,我喂你吃。」周朗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桂花糕,温柔的送到她嘴边。「刚才我叫那厨娘来不过是想嘱咐她,给你做点好吃的,谁知她做贼心虚,自己招了。」 静淑从没有被男人喂过东西,见他十分认真地喂了过来,只好张开小嘴儿,轻轻咬了一口。马上觉着,脸上好烫。 小娘子又红了脸,周朗哑然失笑:「吃个东西还羞成这样,你这伤养好得半个多月,岂不是天天要脸红耳热的。」 静淑不好意思地眨眨眼,伸出粉嫩的小舌尖儿舔舔嘴角的碎屑,轻声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去衙门么?」 「守着你就是最重要的公务,还去衙门做什么。」周朗再拿起一块给她吃。 桂花糕有点干,静淑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周朗马上会意,放下碟子,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过来。 静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前弯着腰,捧着杯子的男人俊脸一红,烊怒道:「笑什么笑?不准笑,快喝。」 他把杯口递到她唇边,慢慢地喂了两口水,才放回茶杯接着给她吃桂花糕。 静淑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瞧着他笑。当初冷硬的郎君,几日不见一丝笑容,还以为他不会笑呢。孔嬷嬷一定想不到,仅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变成这般贴心宠妻的好男人。细细想来,还是自己这诱夫大计做的对了。 v第四十三章 周朗被她笑得有些撑不住了,凑过去舔了舔她的左边唇角:「瞧你,吃的脸上都是。」 这一招果然好使,小娘子垂下头不敢看他了,周朗哈哈大笑。 静淑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忽地明白过来,嗔道:「你坏死了,人家脸上分明没有的,你故意的。」 周朗把脸凑过去要舔右边唇角:「不信?我吃一粒下来给你瞧瞧。」 静淑扭身一躲,扯到了伤口,疼的皱起了眉。 周朗马上停下动作,坐在旁边轻拥着她:「不闹了,好好养伤要紧,以后等着咱们的,都是好日子。」 连着三天,周朗都没去衙门,在家里专门照顾小娘子。 吃饭不许她拿筷子,喝水不许她碰杯子,恨不得连小解都抱着她去。静淑是既甜蜜又无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着他去了衙门。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早上在被窝里睁开眼,静淑就哀怨地呢喃了一句:「今天是元宵节了呢。」 周朗用手肘支起头,好笑都瞧着她:「怎么,还想去看花灯呢?」 「伤口都结痂了,应该也没事了吧。」 「让我看看。」周朗说着就伸手去拉中衣的领口。 静淑赶忙死死地抓紧了领口:「别……」 自从换过一次药,发现伤口结痂之后,小娘子就不肯让他看了。周朗不敢用强,只能依着她,哄着她:「听话,让我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不要。」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让我看?」周朗不解。 「因为……好丑。」小娘子自己都不敢看,那一道暗红色的血痂,像一条难看的大蜈蚣趴在肩膀上。 周朗静默了一会儿,霍地起身穿衣,不再强求。 静淑有点慌了,这些天他一直哄着她、宠着她,对她百依百顺,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好像不真实。现在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回到了过去,让她心惊胆寒。 「你……生气了?」她缩在被窝里,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只贪图美色的男人么?」周朗系好腰带,飞快地梳好头发,就要出门。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夫君……夫……」眼睁睁地瞧着他大步出去,静淑心里凉飕飕的。 小娘子落寞地眨巴眨巴大眼睛,无力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他的枕头。 不管这几日多温柔体贴,可他终究还是个有脾气的男人。 正垂眸难过的时候,眼前光影一闪,身边柔软的棉被陷下去一块。「来,让我看看吧,我刚去烫了一下手。」他闪动着亮晶晶的双眸,搓着手去而复返。 静淑一愣,不知该恼还是该笑,愣神的功夫周朗已经拉下棉被,长指灵巧的抻开带子,把右边的半幅衣襟展开。 「啊……」突如其来的曝光让小娘子下意识地拉高被子捂住胸前欢快跃出来的白玉团。 周朗只专注地盯着伤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伤口长得很好,血痂干爽,没有发炎化脓的地方。照这样看,月底应该就能自动脱落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心急,自己用手抠,知道吗?」 看他十分认真的样子,静淑觉得既可爱又好笑,微微点头:「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娘子乖巧听话,周朗越看越欢喜,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起身时大掌有意无意地滑到了前胸捏了一把:「还藏?又不是没见过。」 静淑小脸上腾地升起两片红云,拉起被子就要蒙住头,小声道:「你坏。」 娇娇俏俏的大姑娘,跟鲜嫩的花瓣似的,让他怎能心如止水。大手按住被子,低头在她耳边道:「二月初天气暖和些了,就带你去给娘添坟,然后……给她生个孙子。到时候,你哪一处不是我的?」最后一句说的极为暧昧,话音未落,就含住小巧圆润的耳垂吮了一口。 静淑小脸儿红透,眸光漾水,垂下长长的睫毛,不敢瞧他。羞羞怯怯的模样别提多诱人了,周朗身子蓦地就挺直了,抓了抓她的小手又放下,扔下一句:「我晚上回来。」 就落荒而逃了。 v第四十四章 小娘子抿着小嘴儿合上眼又眯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他要带她去上坟,证明是从心底接受她了,要让她去拜过世的婆母。正式成为周朗的妻子。 暮色四合之时,周朗穿着青色官服回来。更衣之后,和她共进晚膳。自从换了厨娘之后,菜色焕然一新,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府里的下人们再也没有敢慢待三爷和三夫人的。静淑受了伤,不必去上房请安了,小两口的日子安静温馨。 吃罢了饭,周朗亲手帮静淑穿好狐皮披风,也把自己的貂裘大氅穿好,牵着她的左手出门。 「真的可以去看吗?不会很挤吧?」静淑双眸亮晶晶的,既期待又紧张。 「当然挤了,每年逛完花灯会回来,就被挤胖两圈。」周朗淡然说道。 静淑停住脚步:「那怎么办?万一伤口被挤裂开呢。」 周朗回头在她鼻尖上点了点:「放心吧,不是有你男人在么。」 小娘子还是有点不放心,怯怯地跟着他往前走,却发现并不是去前院出府,而是去了后花园的方向。来到一座三层楼高的飞檐小楼旁,周朗定住脚步,静淑抬头去瞧,就见正门的牌匾上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 「我抱你上去,别怕。」周朗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环在她纤腰上,暗自凝神提一口丹田气,足尖轻点地面,身子腾空而起,在瓦沿上若蜻蜓点水一般跳跃了两次,稳稳地落在阁楼房顶。 「嗬……这,简直是飞上来的呀。」静淑惊奇地瞧着脚下。 「看。」周朗扶着她坐在屋脊上,长臂一伸,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灯海。 「哇……好美呀!」静淑不得不慨叹,帝都果然名不虚传,元宵夜景如此恢弘大气,灿烂到耀眼炫目。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前辈的诗果然是真的,我在柳安州从未见过如此盛景。」 周朗笑而不语,回身扯动早已备好的蝉翼丝,唤她回头瞧。 静淑回眸,就见一盏鸳鸯戏水合欢灯从高高的树梢直直地飞了过来,即到眼前时,周朗大手一伸,稳稳地抓住花灯底座,托到她面前:「送给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静淑回不过神来,捧着漂亮的鸳鸯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抿着小嘴儿偷笑。 「元宵节不猜个灯谜怎么行?看这个,你这江南小才女能不能猜得出来?」周朗从雄鸳鸯的嘴里展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天鹅信使东飞去,口衔吉祥草归还,又见炊烟不见火,佳人如玺玉不换。 静淑为了看清字迹,就把头倚在了他宽宽的肩上,周朗拢拢大氅,为她挡住寒风。 「天鹅信使东飞去……哦,这个我知道了,鹅字里面的信使走了,上古传说中都说青鸟是信使,鸟没有了就是我字。第二个,口衔吉祥草归还……口、吉、还有草,这个是……」 小娘子犯了愁,周朗微微一笑:「要我提醒吗?亲一下。」 「不要,」静淑抬眸嗔了他一眼,「我能猜的出来。左右不行,那就是上下组合,我知道了,这是个喜字。」 周朗赞许地点点头:「娘子真聪明。」 小娘子心情美美哒,接着往下猜:「又见炊烟不见火,火没了,又见……哦,这是个欢字。佳人如玺玉不换,玉、佳人,玉不换人,这是个你字。连起来就是——我喜欢你!」 周朗凝视着她璀璨的眼眸,唇角扬起欢快的弧度,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我也喜欢你。」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许久之后,她脑海中依旧是这样一幅画面。 在高高的琉璃瓦屋顶,面对着茫茫灯海,她手中捧着一盏鸳鸯戏水的花灯,他手中捧着她的脸。她说:「我喜欢你。」 他似乎是早就在等这一句,听到之后,便笑眯眯地亲她一口,早有预谋的说:「我也喜欢你。」 什么猜字谜,分明是落入了他的圈套,可是她为什么这么甜蜜呢?甜在心里,很久都化不开。就那样傻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她的丈夫、西北飞鹰、神箭周郎。从那日在马车上被他保护时就喜欢上他了,也喜欢上被他保护的感觉。就像现在,他温柔的看着她,眸光定定地,像是在承诺一辈子的幸福。 静淑忽然好想感谢苍天,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丈夫,心里纯纯净净的没有旁的女人,只等着她从柳安州远道而来,成为他的妻子,走进他的心房,可以和他相依相偎一辈子。 直到他握住她的小手,在手心里帮她呵气暖手,那温暖的白色雾气迷蒙了她的眼,她还在傻傻地看着他。 「小傻瓜,冷不冷?」周朗笑着看她。 「有你在,就不冷了。」静淑低声道。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每年冬天我都觉得很冷。可是,今年我觉得很温暖。就像你曾经在我耳边呢喃,暖暖。其实你根本不必担心身上的疤,所谓爱屋及乌,我爱的是你,自然爱你身上所有的一切。」周朗抱紧了她。 二月初,肩上的血痂果然掉落了,圆润的肩头上只是有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白璧微瑕,静淑瞧着微微皱起了柳叶眉。 v第四十五章 伤好了,她也没有出门,而是躲在房中做一套藕荷色的袄裙。若是让周朗瞧见,必定要被训斥。他不准她乱动,更别说做活儿了,其实伤早就好了呀。可是他太固执没办法,所以快到晚膳前他回家的时辰,静淑就会藏起来。 今日终于把衣服做好了,也不用藏了,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时,他大步进门。 「夫君,看我做的衣服好看么?」静淑像献宝一样拉住他袖子让他过来瞧。 「你穿这颜色?有点老气吧。」周朗摇摇头,不太认同她的眼光,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最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养身子的么。」 静淑讪讪地收起衣服,乖乖服软:「身子已经好了,夫君不让做,我以后就不做了。」 「完全好了?」周朗邪邪地一挑嘴角。 「嗯,好了,怎么动都不疼。」静淑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特意动了动右臂给他看。 「好,明日我便向衙门请三天假,带你出去踏青。」周朗坏坏地一笑。 静淑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红了脸,自己刚刚一直强调身子好了,怎么有一种急于跟他圆房的感觉呢? 二月初十,朝中休沐,也是周朗公休的日子,他又多请了两天假,这样就有三个日日夜夜可以和她在一起。 晨起出发,旭日晴暖,霞光万丈。小夫妻俩到上房去禀告长辈,长公主听说是去给褚氏添坟,只哼了一声,算是允了。 周添跟着出了上房,叹了口气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你娘坟前了,今日休沐,刚好与……」 「爹,我们俩不只是添坟,还有别的事。」没等他说完,周朗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静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周添尴尬地张张嘴,瞧瞧小夫妻俩的模样,顿时大彻大悟。也是,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自己杵在一边算怎么回事。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恨不能日夜和文惜黏在一起,连儿子都嫌碍事。 「今日,为父刚好与九王谈一谈你二哥差事的事情,下个月清明的时候,我再去给你娘添坟扫墓吧。」周添自己找了个台阶,赶忙走了。 小两口回到兰馨苑收拾好东西,连丫鬟都没带,只让褚平赶车,二人一前一后进到马车里,就朝着城南出发了。 坟地在京城西南,周围是一大片高耸入云的白桦林。二月的天还有些冷,树木也没有返青。一阵风吹起几片枯叶,更显萧索凄清。 周朗亲手从马车上搬下贡品和香烛纸钱,在坟前摆好,朝静淑伸出了手。 静淑定定地看了看他深邃地眸子,抬起小手放在了他掌心,任由他握着手跪倒在褚氏坟前。 「娘,儿子长大了,成家了。没有您在身边的这五年,儿子一直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懈怠,将来必定要功成名就给娘争一口气。静淑是您儿媳妇,和您一样温柔贤淑、知书达礼,若是您还在……」周朗哽咽的简直说不出话来,眼中涌出热泪,狠抽了两口气,接着说道:「您一定会和儿子一样喜欢她的。」 周朗泣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 静淑握了握他的大手,柔声说道:「娘,您就放心吧,我与夫君既有缘成为夫妻,必定一世相守。我一定好好侍奉他,与他同气连枝,相知相伴,对他不好的人,我也不会对他们好。从今后,我们相依为命,白首不离。」 静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到马车上把新做好的袄裙拿了出来,铺在坟土上。 「你这……」周朗愣了。 「你说要来给娘亲添坟,我便做了这件衣裳带来。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娘这几年没有新衣服一定也会冷,就把这个烧了吧,让娘有件新衣服穿。」 周朗深深地看着自己地小娘子,心底是满满的感动。娘亲没福啊,若是还活着,她们肯定会成为和睦的婆媳,就像母亲又多了一个温柔懂事的女儿。 周朗点着了火,瞧着火苗热烈的燃了起来。拉着静淑的小手走到一旁,自言自语的说道:「逝者已逝,总是沉湎于过去也于事无补。活得幸福和乐才是对娘亲最好的告慰,咱们走吧。」 褚平赶忙拿下踩脚的凳子摆在地上,静淑刚要抬脚,却蓦地身子一轻,竟是被丈夫抱了起来。 「你……」小娘子吓了一跳,双手无措地不知该抱住他还是推开他,就那样尴尬的悬在半空。 「我怎样?还能吃了你不成,瞧你吓得。」周朗淡淡说着把她放到了马车上,自己长腿一抬,也跟了上去。 钻进车厢坐好,周朗把她揽在了怀里,摩挲着她细软白皙的手指说道:「你真是傻,伤才刚好,做这些针线活做什么?再说,你与母亲素未谋面,谈不上什么感情,何必这样费心费力地为她着想。」 静淑偎在他怀里,轻轻柔柔地说:「夫君那日跟我说过爱屋及乌,所以不在意我身上的疤痕。而我与婆母虽未曾见面,可是这也是爱屋及乌呀。」 小娘子声音温柔动听,又是在委婉地诉说情话。周朗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侧目望望窗外高悬的红日,忽然发现天气不冷了,因为春天来了。 v第四十六章 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一个镇子,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午后又在马车上摇晃了很久,终于来到一片山庄门口。帝都周围的好田地自然都被皇上赏赐给皇亲国戚、勋贵之家了,褚家虽然也是大户,但是所拥有的田产只能在距离皇城较远的地方。 早就等候在栅栏门旁的管事老杨夫妇见到周朗都激动地直抹泪。 「这是母亲陪嫁的庄子,不是很大,只有老杨一家人在耕种,农忙时就会雇来佃农来帮忙,咱们今晚就歇在这里吧。」周朗解释道。 静淑乖巧地点点头,没等说话,就见老杨头一把抓住了周朗的胳膊:「三少爷,三少爷你可终于回来啦,都快想死我们了。」 他边说边抹泪,旁边花白头发的老大娘便道:「自从接着信儿,说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要来住,我们赶忙把上房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换的。大冷天的,快进屋里说话吧。」 静淑随着他们的脚步进了上房,屋中陈设简单,但琴棋书画俱全。没有郡王府那般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更像是寻常过日子的百姓之家。 杨大婶指着宽大的土炕说道:「天气还冷,我特意烧了三天土炕,如今都暖透了,晚上睡觉肯定舒服。」 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可是听在小两口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周朗趁机瞧了瞧小娘子,果然如意料一般,低垂着水眸,小脸儿泛红,羞羞答答的,别提多诱人了。 杨大婶也瞧出了端倪,知道他们是新婚不久,抹不开脸呢。便体贴的笑道:「两位主子先歇歇,我那大铁锅里炖着新鲜的仔鸡呢,我去瞧瞧,一会儿炖好了让我家五丫头给你们端来。」 老杨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婆子揪着出去了。 「很简陋,是不是不习惯?」周朗揽着妻子香肩环视四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何陋之有?」静淑微笑着抬眸看向他。 「娘子果然风雅之至,我记得你琴弹得甚妙,不如弹一曲《凤求凰》如何?」周朗拥着她坐到七弦琴旁,掀开琴盒,取出母亲生前喜爱的碧月弯瑶琴,摆在琴架上。 静淑纤长白净的手指抚在上面,灵动柔美,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如清泉流淌。周朗从书柜里取出一柄玉箫吹奏出美妙佳音与之相和。 杨五妮提着食盒进屋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副美的像画上一般的夫妻弄乐图。直到他们用罢晚膳,收了碗碟出去,还丢了魂一般。回到爹娘身边,还在不停的念叨:「少夫人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女,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有少爷,少爷不仅长得高大挺拔,人也俊美无双。他对夫人还特别温柔,吃饭的时候,一直问她好不好吃,喜欢吃哪个?还一直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点。哎呀!真的太好了。」 杨五妮才十二岁,哪能明白周朗的心思? 他今晚心情格外好,计划已久的大事就要实施了,哪能不激动。喂饱了小娘子,才有力气折腾不是? 「静淑,这里不比郡王府,晚上不能沐浴了,不如我们早点歇息吧。」周朗双眸亮闪闪的,一点都不像困倦的意思。 静淑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便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夫君先睡吧。」 周朗瞧着她俏丽的侧影真想一把抓进怀里,狠狠地蹂.躏一番,可是……第一次嘛,就要慢慢来更有味道。 周朗跟捕快们半夜值守的时候,听了不少荤段子,在理论上早就成了刚强的巨人,可是在实践中还需一点一滴的摸索着来。 他耐着性子脱了自己的外衣,穿着中衣率先钻进被窝等着。土炕烧的温热,躺在里面真是舒服。「呵!真不错啊,娘子你快进来,试试这农家的土炕,竟是比黄花梨的架子床要舒服多了。」 静淑卸下钗环,通散了发,脱去外衣,缓缓地走向炕边,只刚一挨到边沿,就被人拦腰虏了进去。 「冷吗?我帮你暖暖。」他不容分说,一双滚烫的大手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两只大脚也把一双小脚揉成一团。腰部使力,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小腹一颤,胸口没来由的抖了抖。 周朗长指一挑,把她中衣的带子解开,露出绣工精致的红牡丹抹胸,还有一根细细的肩带,圆润的肩头、诱人的锁骨…… 喉头一动,差点绷不住了。 「来,让我瞧瞧伤口能不能禁得住大动?」他手指上带着薄茧,划过嫩白的肌肤,痒痒的带出一路红晕。 静淑口干舌燥,胸膛剧烈起伏,鼓起来的时候就与他紧紧相贴,伏下去的时候他就顺势压了下来。 周朗摩挲着伤痕向后滑动,大手伸到脖颈后面把抹胸的带子抻开,双唇印在了她肩上:「其实有这道粉色的伤疤更好看,可是现在是新肉,以后就长成白色了。我要珍惜现在,多亲几口。」 他火热的唇舌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游走,引燃一路的火焰,白似炼乳的肤色上泛起淡红色的晕染。「静淑,你的身子真白,你看,咱们俩比比,简直差了好几层。」 他忽然直起身子就把上衣脱了,蓦然露出赤着的胸膛,其实他也不算黑,只是没有她白的细腻而已。静淑只看了一眼,就赶忙垂下眼帘不想看了。 周朗却不依不饶地亲她眼睛,让她看他。 小娘子无奈,只得眯起眼睛看向他,他双眸似寒星闪亮,鼻梁高挺,薄唇含笑紧抿,坚毅的下巴似乎也带着缕缕笑意。滚动的喉结是男人特有的标志,宽宽的肩膀、结实的双臂拄在炕上,胳膊上筋肉突出隆起,偏生他今晚又点上了一对红烛,健壮的身材在烛光下熠熠发亮,似乎有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正待蓬勃而出。 v第四十七章 静淑觉着唇很干,不由自主的伸出粉红的舌尖儿舔舔唇,他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那调皮灵动的舌尖儿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唇舌纠缠,呼吸愈发急促。身上的衣服在摩擦中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胸前的领地完全被一双大掌占领。静淑觉着身子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听使唤,被他控制着忽热忽紧。最要命的是,他的大舌在她嘴里乱搅,让她呼吸不畅,简直快要喘不上气了。 他似是感觉到了小娘子无力支撑,头往下移,手上揉捏着、喘着粗气问:「你说……为什么男人和女人的身子会不一样呢?你看,你这里又大又软,粉红色的,我这里又小又硬,黑色的。」 静淑哪敢看啊,他攥着那么要命的地方,简直要羞死人了,还看?小手一直推搡着他的大手,却怎么都推不开。 他见她羞的紧紧闭上眼,心里愈发疼的要甜出蜜来。却再也难以忍耐,一把扯了碍事的亵裤,几番探索,为自己找准了位置。 他发狂一般吻遍她全身,虽是在心底一直告诫自己要温柔、要温柔,可是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他只能在濒临爆发的最后一刻在她耳边问了一句:「静淑,做我的妻子可好?」 她被他寸寸爱抚、点点亲吻,早就被缠磨地恨不能求他快点给个痛快,手上推拒着他,却在急促的喘息中嘤嘤切切地说了一声「好」,接着便是一声淹没在热吻里的失声尖叫。 那一刻,他的舌刚好探进了她的嘴里,却突然被她紧紧含住,用力嘬了一口。那一刻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知道她会痛,却没想到会痛的弓起身子,热泪夺眶。 自认为已经掌握精髓的男人慌了,想退出却又舍不得。只得低头去吻她的泪,抱紧她,轻声安慰。他这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这么怕她哭,只要她落泪,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静淑,还疼吗?不疼了就跟我说句话。」他眸色紧张,满眼心疼。 小娘子抽抽搭搭地抹抹眼睛,哑声道:「做你的娘子,好辛苦!」 周朗忽然就笑了,笑得如同三月里的暖阳,亲一口她唇角,问道:「那你还要不要做我娘子?」 「你说呢?」静淑撅起嘴反问他。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要不要,不要你也进来了呀,就算现在出去,能当没进来过吗? 周朗见她没事了,一口咬在她撅着的樱桃小嘴上:「我说,咱们就好好地做一对戏水鸳鸯吧。」 土炕边没有摇晃的纱幔,可是静淑却觉得眼前晃了起来,起初是和风细雨,然后便是疾风骤雨,最后变成了狂风暴雨。 「静淑,你真美,真好!」云收雨歇,他伏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静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长一口短一口地喘着气,身上满是绯红的印记。 红烛燃了一夜,这是他补给她的洞房花烛夜。 天光大亮,杨五妮提着食盒悻悻地回了厨房。杨大婶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五妮撅起小嘴儿:「还说呢,富人家的少爷、奶奶就是会享福,都这么晚了居然还没起床。」 杨大婶吓得一愣:「你闯进去啦?」 「没有,褚大哥挡在院子外面,连大门都没让我进。说什么主子们昨日劳累了,让他们多睡会儿。他们又不用干农活儿,有什么可累的呀。」五妮不解。 杨大婶呵呵一笑,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温在锅里,对小女儿道:「你去荷塘边看看虾篓里捕到鱼虾了没有,午饭咱们做呼饼。」 「哎!」呼饼是她最爱吃的东西,小丫头一听有好吃的,赶忙乐颠颠地跑了。 临近晌午,小夫妻俩才起来,静淑只看了他一眼,就羞的满脸绯红,转过身去。 周朗已经醒了一会儿了,却不想起,只静静地看着她躺在自己地臂弯里,安静地蜷缩着,像一只贪睡地小猫。 她身上深深浅浅地红痕昭示着昨晚地激烈,周朗忽然有点后怕,若是她醒来看到这般光景会不会不理他了。 那可不行,以后他是一天也离不开她了。 本来不是不疼她,原计划一次就收兵的。谁知她竟那样?勾起了他难耐的攻势。想起昨晚的第二次,周朗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小心把小娘子吵醒了,于是他就再也看不着好看的风景了。只能瞧着她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把一头青丝甩向了他。 男人不满意,大手从身后摸过去,揽在了她的纤腰上,身子贴上去吻着她的耳垂道:「昨晚,为夫伺候地娘子可舒服么?」 静淑满脸通红,拉高被子想要盖住头,可是他紧紧依偎着她,被子把两个人都蒙在了里面。忽然变得黑洞洞的,他又放肆起来,大手到处乱摸,扰的她心神不宁。 「夫君,夫君,求你了,别……」感受到他的变化,静淑吓得赶忙低声求饶。 v第四十八章 周朗又依依不舍地亲了亲,才放她起床:「好吧,知道你累了。为夫怎么会不心疼你呢,起来吧,咱们去吃饭。」 「你先穿衣服。」小娘子紧紧拉着被子,如临大敌。 周朗欢喜地呵呵一笑,起床穿衣,不逗她了。静淑忽然发现他耳后有一道长长的红痕,似乎是被指甲抓伤的,莫非是昨晚…… 她偷偷掀开被子瞧一眼自己身上,简直是吓傻了。幸好这是冬天,衣服厚,领子高,不然还怎么见人? 周朗穿好衣服便笑眯眯地出去帮她找热水,小娘子脸皮儿那么薄,得给她时间适应。 他出了门,屋里安静了,静淑才敢掀开被子起来。眼光不由自主地撇到炕头上陷下去的那一块,居然把炕睡塌了,这得是用了多大力气折腾。自己这副小身板竟然没散架,已经是万幸了。 幸好土炕宽大,炕尾处也足够两个人睡。幸好杨大婶铺了三层厚厚的炕褥子,湿了一层,可以翻过去睡下面的一层。 小手撑着身子爬起来,才惊觉全身酸软无力,差点又倒下去。从自己带来的衣服里选了一套领子最高,遮得最严实的衣服穿上,梳了最稳重端庄的堆云髻,戴上几件简单的发饰。明明是端庄大方的打扮啊,可是怎么瞧镜子里的人都觉得水雾惺忪眼,慵懒妖娆态,眼角眉梢平添了几分风情,怎么都抹不掉。 房门吱呀一响,周朗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倒进木盆里,进来叫她:「来洗脸吧,先吃饭,你若想沐浴,一会儿咱们去厨房那边,提热水方便。」 静淑放下梳子,起身相迎,却不知腿上没力气,竟然歪着倒向了妆台。 「小心,」周朗长臂一伸,把她抱在怀里,在脸上亲了一口,弯着桃花眼坏坏地说:「想让我抱就直说,不必这么费心劳神地投怀送抱。」 静淑小脸绯红,轻轻啐了他一口:「谁想让你抱了,明明是你非要抱人家还强词夺理。」 周朗嘿嘿地笑:「小娘子一夜之间就变了,做了人家妻子果然底气就足了,还敢说夫君地不是。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招果然好使,小娘子马上服软:「那就算我想让你抱吧,我以后不敢说你了。」 「好,既然娘子这么乖,晚上,夫君好好疼疼你。」周朗神气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 嘿!不管怎么说,都掉他沟里! 掬起一捧热水洗脸,带着山泉水的清新,想起这是丈夫亲手提来的,更觉着温暖。 周朗坐在椅子上瞧着她,眸中满是暖暖的温柔。从今以后,这就是他的女人了,是最甜蜜的责任,也是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将来有了孩子,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静淑洗了脸转过身来,就见他痴痴的眸光正盯着自己,心中一喜,却又有点不好意思。羞答答地坐在铜镜前,轻轻抹上一层薄薄的脂粉,防止脸被冻坏。 「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淡淡地叹息,静淑诧异回头:「怎么了?」 周朗起身走到她背后,把脸偎在她肩窝上,抱着娇软的身子道:「人说张敞画眉,尽享闺中之乐,可是娘子的眉毛生的这么好看,根本不用画,我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小娘子被他逗得噗嗤一乐,弯唇笑道:「你想要用武之地还不容易,一会儿我要沐浴,你就刷浴桶,提水吧。」 「好嘞,别的不说,这活儿我干的最熟了。」周朗起身自豪的甩甩头。 静淑脸色一僵,马上联想到一些不和谐的画面:「你……你以前经常服侍别人沐浴吗?」关键是不是女人? 周朗坏坏一笑:「不是别人,是我的马,我天天骑它,自然要把它伺候好了,每晚提水刷马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小娘子气结,攥起小粉拳打他。周朗也不躲,认她娇娇的小拳头落在胸前、肩上,直到她收了手,才笑着问:「怎么不打了?」 「懒得打你,手疼。」静淑如实答道。 周朗长臂一伸,把她圈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道:「你这算不算打情骂俏?」 静淑小脸腾地红了,使劲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反而被他抱的更紧,笑得更欢。 「三爷,饭菜来了,现在要吃吗?」褚平在门外问道。 「拿进来吧。」周朗放开她,到外面堂屋里坐下,看杨五妮摆放好碗碟。「娘子,出来吃饭啊。」 静淑知道褚平和杨五妮在堂屋里侯着呢,不太敢出去见人,可是若要把他们支走,又显得自己太矫情,只得硬着头皮出去。 褚平飞快地抬眼扫一眼夫人,就深深地垂下头,不敢看了。今日的夫人太美妙,与以前淡淡地疏离客气不同,今日竟是如此娇羞妩媚。想起昨晚嘤嘤切切的声音直到子时才停下,心中暗笑,看来男人对女人的滋润真是厉害呢。 杨五妮好奇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心中不解。 v第四十九章 「饿了吧,多吃点。」周朗含笑夹块豆腐给她,她马上想到了昨晚被他吃豆腐的情景,脸上更红了。 「来,吃块鸡胸肉。」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吃哪补哪? 不想了,不想了,静淑努力调整思路,让自己专心吃饭。他却总是夹菜打扰她的思路,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自己可以的。」 周朗瞧着她含嗔带怨的小模样,真想亲一口,可是当着下人的面,只能作罢,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吃吧。」 杨五妮提着碗碟回到厨房的时候,好奇地母亲:「娘啊,我怎么瞧着少爷和少奶奶好像打架了。少爷脖子上有一道被指甲抓的痕迹,少奶奶脖子上也有好几处暗红色的於痕,就跟我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留下的印子差不多。可是又不太像,少爷还不停地给她夹菜,还拍拍她的头,就跟我爹拍我的头似的。」 杨大婶忍俊不禁地笑道:「别胡说,少爷和少奶奶怎么会打架呢?你把碗碟洗了,我去把浴桶洗刷干净, 贵人们爱洁,一会儿可能要洗澡的,得烧一大锅水出来。」 杨大婶想的周到,却没等她准备好一切,夫妻俩就带着换洗的衣服过来了。周朗自告奋勇要亲自动手,把杨家母女撵走了。 周朗挽起袖子把几节木桩劈成细柴,在灶堂里点着了火。静淑喜欢温暖的地方,就坐在小板凳上负责给火上添柴。瞧着他把浴桶搬了进来,放在离灶堂口比较近的地方,有火烤着,会暖和一些。 锅里的水滋滋响着冒起了白气,周朗又抱了一捆柴过来,放在她脚边。灶堂里跳跃的炉火红彤彤的,映得她小脸儿更加娇俏。 「寻常人家的百姓,没有下人伺候,就是这样男人挑水、劈柴,女人烧火做饭,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周朗感慨道。 「我们既说好要做一天农家夫妇,那一会儿沐浴过后,不如去田地里做些农活吧。」小娘子双眸亮晶晶的,觉得很有意思。 周朗笑了:「看来娘子的身体并无大碍,既可以做农活,那晚上就不用歇着了。」 静淑马上垂下羞红的俏脸:「哪有?人家还疼着呢。」 「哈哈哈……不逗你了,水热了,你先洗吧。」周朗掀开锅盖,把热水舀进浴桶。又添了凉水进锅,拉静淑起来,伸手就要帮她宽衣。 小娘子双手抓紧衣带,如临大敌一般惊恐道:「你出去守门行么?」 周朗忍俊不禁地一笑:「怕了?别怕,昨晚你累着了,今日不会在要了,你只管安心地沐浴,褚平在外面守着呢,不会有人来的。我给你烧火,会暖和一点。」 旁人是不会来,可是你呢?你还在这里呀。 静淑心里的想法实在说不出口,他安安稳稳地抢了她的小板凳坐,专心添柴,怎么看也是不打算出去了。 「那……那你只能看着柴,不许转头。」静淑娇嗔说道。 周朗终于明白她在扭捏什么,笑道:「昨晚都看遍了,亲遍了,也摸遍了,今日根本不想看。」 「你……」静淑决定不跟他说话了,怎么经过那事之后,他嘴里就说不出正经话了呢。 小娘子不放心地查看了一遍门窗,在浴桶地另一侧褪下衣裙放在椅子上,长腿一迈就进了浴桶。热水浸湿身子地那一刻,无比地舒服,身上娇嫩的地方被烫烫地感觉包围着,让她忽地又想起昨晚。 昨晚第一次结束之后,他抱着她说抱歉,这里太简陋,不能叫水,只能自己动手擦擦了。静淑觉着妻子服侍丈夫是理所应当的,就挣扎着起身,用自己的手绢帮他擦。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手上颤颤巍巍的,摸到一片湿滑。小手紧紧攥着手绢,上下左右地移动。不多时,手绢就湿透了,只得扔到床下。 「用你的抹胸吧。」他哑声道。 静淑顿时羞的无地自容,天天在自己胸前蹭的东西居然去蹭他那里,以后还怎么穿? 正当她捧着抹胸纠结的时候,夫君不乐意了:「怎么?舍不得给我用?」 「没……」她不敢再耽搁,低头给他去擦,却一不留神松了手,抹胸掉落在大腿上,反倒是一双小手直直地捂到了上面。于是发生了令她心惊胆战的一幕,竟然就那样在她手心里变化了,从蔫蔫的小狮子狗突然变成了咆哮的大狮子。 这一回他更强、更久,更畅快淋漓,到最后,静淑都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既想推开他,又想抱紧他,让人忘记了自我,满眼里、脑海中、身体里都是他。他成了她的全部。 「想什么呢?」耳边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响起,静淑忽地一激灵。怎么沉浸在昨晚的遐想中,竟忘了自己还在沐浴,而他还在身边。 「娘子,我帮你洗吧,」他的双手沿着与水面齐平的香肩向下滑,享受着手心里滑腻的触感,波动的水面下,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引得他在她脖颈上热吻连连:「静淑,其实昨晚……第一次之后,我说擦一擦,原本是我想帮你擦的。可是你太主动了,太热情,还肯用手帮我擦……娘子真好,一点都不嫌弃为夫那里太丑。今日,我也亲手帮你洗……」 静淑简直快要羞死了,他怎么能这么坏,明知道人家脸皮薄还要对着耳根子说这种话。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赶紧求饶,不然他可能真的做的出来。亲手帮她洗,那还怎么活?而且他极有可能洗着洗着就变了卦,又要像昨晚那样欺负她。 「夫君,夫君求求你,饶了我吧,水快凉了,让我赶紧洗好出来行不行?」小娘子可怜巴巴地。 v第五十章 「不行啊,昨天亲手帮我擦,今日我一定要投桃报李,帮娘子洗。」他耍起了无赖。 「可是我,我已经洗好了,我要穿衣服了。」她跪坐起来,就要出水,小手使劲推搡着他让他转过身去。 周朗看火候差不多了,亲了她一口道:「那一会儿让我亲手帮你上药,行吗?」 静淑低头悄悄自己肩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根本就无须上药了,他就是瞎担心。「行,让你亲手上药还不行吗?快转过去烧火,我要穿衣服了,外面冷。」 「好。」周朗痛快的应了一声,背对着她开始烧火,心里偷偷地乐开了花。 回到卧房之后,小娘子才明白自己上当了。若知道他要亲手上的是那种药,打死她都不会同意。 周朗沐浴的时候,静淑乖乖地坐在一旁烧火,眼睛直直地盯着灶堂里跳跃的火焰,连一点余光都不给他。 周朗瞧着她羞怯的侧影,抿唇轻笑。 回到卧房,静淑歪在炕沿昏昏欲睡。毕竟昨晚虚耗过度,又是后半夜才睡。 「躺下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苦苦撑着。」周朗过来扶着她躺到炕上,拉过棉被盖住上半身,柔声道:「我帮你上药。」 「伤口早就好了,不用上药了。」静淑老实巴交的说道。 周朗笑而不答,从包袱里翻出两个小药瓶。拿在手上回想一下,自言自语道:「今日这情况应该用蓝色的,明晚用……红色的。」 静淑瞧着他傻乎乎地模样,抿着小嘴儿偷笑,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周朗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扒了她的裤子。 「你……你干什么?」小娘子吓得花容失色,紧着忙着扯被子盖上。 「别动,说好了给你上药的。」周朗一脸严肃正经地盯着她不准瞧的地方。 「我不要。」小娘子急眼了,拼命朝被子里钻。 「乖!别动,这个是我听人说了以后,特意寻来的,哪怕磨破了皮,涂上之后也保管能好。」周朗大手一按,固定住娇小的身子,用指肚挑起一点清凉的药膏,就往里面送。 静淑力气有限,挣扎了一会儿逃不过,索性放弃了。因为挣扎会使接触更加密切,更横冲直撞。她安静下来,用被子蒙住头脸和上半身,下半身豁出去给他折腾了。 清清凉凉的感觉的确很舒服,缓解了火烧火燎的酸痛,可是一想到他的手指、他的眼睛都围绕在那里,静淑心里就火辣辣的烧灼。 好在,他很君子的控制着自己,没有因为冲动再要她一回。晚上睡觉,也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一下额头,犹似不过瘾一般,又亲了亲嘴唇,最终没敢再往下去,怕自己控制不住惹哭了她,毕竟来日方长嘛。 次日启程回府,上车的时候,他不顾周围有杨家老夫妻在场,抱起她放到了车上。为此,上车之后,还挨了小娘子一眼瞪。 「怎么?不乐意让我抱?」周朗笑着看向她。 「当着外人的面……」静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现在……可没有外人了。」他一把捞起小娘子放在自己腿上,抱着亲了一口。 「你如今怎么……」小娘子娇嗔地瞧他一眼,没好意思说出口。 「怎么了?爱动手动脚?那还不是因为……」周朗故意卖个关子,憋着笑瞧她的表情。静淑含笑盯着脚尖,他会说什么呢?必定是说因为喜欢你。 「因为你故意引诱我。」周朗故意逗她,等着看她着恼。 静淑猛的抬头愣住,不明白他怎么看透的自己的心思,被他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厚着脸皮见他。 周朗本以为她会恼怒地啐他一口,或者笑骂几句,打两下也行,打情骂俏嘛,夫妻生活就要这样才有意思,而且自从喜欢上她以后,似乎总是犯贱皮痒,就喜欢被她瞪一眼打两下。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小娘子这表情分明是一副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模样,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那日她穿着轻薄中衣,露出香肩的一幕,难道小娘子真是存了故意引诱的心思? 周朗突然哈哈大笑,抱紧了她往怀里揉。静淑却不乐意了,你知道就知道吧,干嘛还说出来让人家难堪。 她一双小手使劲推拒着他的胸膛,嘴里不依不饶:「谁引诱你了?你血口喷人,你别抱我。」 纤细的胳膊、娇嫩的小手,哪敌得过练武的男人,两三下便被治的服服帖帖的,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可是小娘子生气了,低垂着眼帘,紧抿着小嘴儿,不反抗了,却也不说话了。 周朗看着她的目光逐渐软了下来,轻轻亲她额头、脸颊、红唇:「逗你玩儿呢,还当真了?我引诱你成吗?」 v第五十一章 小娘子不理他,独自垂头生闷气,周朗无奈,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捶:「给你打两下成吗?」 静淑心情不好,懒得理他,也想试试彩墨说的对不对,男人做了那事之后脾气真的会变好么? 周朗有点恼,又有点愧疚,垂下头闷在她心口,低声道:「其实是因为喜欢你,喜欢、特别喜欢,所以总是忍不住想抱抱你、亲亲你,哪怕是逗你恼了发火打我,我也乐意,你别不理我,行么?」 小娘子依旧沉默,只能听到她心跳越来越快,周朗不经意间抬眸去看,正对上她抿着嘴儿偷笑。 「好哇!看我怎么罚你。」他气势汹汹的抬起头,恶狠狠地亲她,把两片樱唇全部含入口中,辗转厮磨,细吮轻咬。大舌闯进小嘴中,搜刮着她的甜蜜,不肯给她呼吸的机会。 褚平「驾驾」地吆喝着马,掩盖让人耳热心跳的喘息声,三爷这回尝了甜头,竟一发不可收拾了。莫非那事真的有天大的美妙之处? 一路上,不知亲了多少回,静淑觉得自己嘴唇都快要肿起来了,也不知他怎么就亲不够呢。手上也不老实,不是摸下面,就是捏上面,就跟饿了多少天的色狼似的。 回到郡王府门口,周朗率先跳下车,有心抱着她下来,可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一时有点犹豫。 褚平见主子站在一旁搓着手,赶忙摆好了板凳,让静淑下车。 她已经把披风的帽子戴在了头上,遮掩起自己绯红的面容,让褚平抱上路上买的纸鸢一起到上房请安。新婚后第一次出门三天,静淑觉着应该给大家带些礼物回来,就在一个以纸鸢出名的小镇上买了几个最精致的。 今日天气晴好,上房中也十分热闹,靳氏带着二小姐、三小姐都在和长公主、郡王妃、沈氏说着京中的趣事,小金凤坐在长公主身边的榻上吃着枣泥糕。 「听说丞相千金养病的这些天,并不是真的在养病,而是南下南诏找李惟去了,这下让司马丞相的脸往哪搁?路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回来以后还不是得九王府兜着,真真是给皇家丢脸呢。」郡王妃一向看不惯九王妃,如今听说了与她家有关的事情,自然乐意拿来消遣。 丞相嫡长女司马黛仰慕九王世子李惟,这在年轻人之中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可是李惟出使南诏,与南诏公主定了亲,丞相夫人甚至暗中找九王妃商量能否二女共侍一夫,以平妻之理让司马黛进九王府,却被表妹九王妃婉拒了。这事虽是双方极力隐瞒,可是追风社的小青年们都见过司马黛对李惟爱慕的眼神、语气,如何能瞒得住。 长公主也不喜欢九王妃,听了这话便撇撇嘴,义正词严的说道:「不管人家怎样,咱们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以后有上门提亲的,也该考虑了。」 按理说郡王府的两个姑娘一个十五,一个十四,都长得花容月貌,早该有人家来提亲了。可是偏偏门可罗雀,长公主觉得许是自家门楣太高,一般的官员不敢奢望。 两个姑娘见提到婚事,都娇羞地低下头,一个拧着手帕子玩,一个瞧着袖口精致的绣花出神。 小丫鬟进来报三爷和三夫人回来了,众人便都抬头看向他们。 进了屋,静淑取下头上的帽子,微微福身:「给祖母和母亲、二婶请安。」 「免了吧,一切可还顺遂?」长公主眼皮都懒得抬,只淡淡地扫了一眼。 「回祖母,都好。」周朗规矩地行了个礼,回话道。他虽心中不喜长公主,但也不想背上不敬长辈的恶名。 郡王妃扫了一眼小两口,忽然觉着有哪里不一样了,看看样貌,也没什么变化,可是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祖母,我们路过一个小镇,看到几个漂亮的纸鸢,就买了回来,下个月就春暖花开了,刚好适合妹妹们玩耍。」静淑一边说着,从褚平手上拿过一个颜色艳丽的花蝴蝶纸鸢给小金凤:「金凤妹妹喜欢这个么?」 「好看、好看,」小金凤马上扔了手里的枣泥糕,来拿纸鸢,却因她扑的猛,蝴蝶翅膀处尖尖的棱角直奔着静淑的脸上戳过去。 「小心。」周朗抢步上前,长臂一伸,把静淑往怀里一带,闪到一旁。 周玉凤和周雅凤都看呆了,三哥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哥当初不乐意娶三嫂,新婚之夜还不肯圆房的呀,怎么今日竟然如此紧张守护。 静淑在他怀里惊魂未定,她没被纸鸢吓坏,却被周朗的举动吓坏了。 「没事吧?」周朗低头查看。 「没事。」静淑摇摇头,越过他的肩膀却见众人都瞧着这边。突然发现竟被他抱在怀里,事情过去了竟然还没离开他的身子,静淑小脸蓦地红了,眸中娇羞一片,轻轻推开他,垂下眼眸,恍作没有发生,却怎么也装不像。 周朗瞧着媳妇害羞的样子,呵呵一笑站到了一旁,虽是没有动手摸她的头,却用柔柔的目光爱抚着她。 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年纪对男女之事最是好奇,瞧瞧三哥三嫂的模样,怎么都觉着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甜蜜,三哥是男人未加掩饰。三嫂虽极力掩饰,紧抿着唇都不肯看三哥一眼,可是却怎么也掩不住那种甜甜蜜蜜的感觉。 其他人也发现了端倪,靳氏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有意无意地看向郡王妃。崔氏本是走过来看金凤手没有受伤,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刚好发现小娘子红着脸的娇羞模样,心中一凛,表情也僵住了。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感情这么好了?莫非是……圆房了? 回到兰馨苑,两个大丫鬟赶忙迎了上来。彩墨略一打量二人神色,便给素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成了。素笺满心欢喜,又不会掩饰,扶着静淑的胳膊笑眯眯地往里走。 从乡下回来,自然要先沐浴更衣,家里的浴桶大,周朗有心与她同浴,可是小娘子从进门就十分拘谨,垂着头低声道:「夫君先沐浴吧。」 没办法,周朗只得很君子的让女人先去了。 v第五十二章 坐在桌边品着茶,周朗在心里想像着浴桶中的小娘子,进了王府,她就失去了在庄子上的率性随意,仿佛连害羞都极力控制着。三从四德、伦理纲常似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她罩在里面,令她穿上厚厚的盔甲防御,失了本真。 晚膳时,他故意给她夹菜,看她的反应。果然,静淑很紧张地抬眸看看他,低声道:「谢谢夫君。」 「多吃点,不然又要没力气了。」周朗淡淡说道。 静淑起初不解,迷茫的瞧了他一眼,转瞬便明白他今晚要做什么了。当着丫鬟的面,居然明目张胆的说这种事,小娘子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彩墨抿嘴轻笑,看来三爷真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像他这种年纪、这样强健的身体,自家夫人真的是享福了。素笺却不大懂,小姐这些年来晚上一直吃的不多,多了不好消化,晚上睡觉容易存食。二月的天,晚上还很冷,三爷不会是打算带夫人去后花园散步吧。 用罢了饭,静淑坐在榻上,散着长发执起一卷《诗经》消磨时光,周朗漱了口也慢慢踱了过来,从身后抱住她,把头偎在她肩上。「读哪一篇?」 「你看这《硕人》中的庄姜夫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怎么能这么美呢?」哪个女人不爱美?小娘子容貌也可称绝色,自己却羡慕着别人。 周朗的大手从腰间探入了中衣里面,缓缓上移,唇舌在脖颈上烙下火热的吻。静淑身子一软,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手上的书卷掉落在脚边。 「庄姜夫人哪有我的娘子美,你瞧这肌肤白的透亮,亲一口就红上老半天,脖子上尚且如此,更别说心口了。」他缓缓剥开杏色中衣,刚刚沐浴过,她没穿抹胸,那一片白腻就呈现在眼前。 按照往常的习惯,晚饭后夫妻俩会看一会儿书,喝些消食茶在躺下休息,而素笺就会在这个时候进去给他们铺床。今日她刚从花厅进了卧房,隔着紫色琉璃屏风上镂空的仙鹤图案,竟看到了灼眼的一幕。 三爷一双大手捂在夫人胸前,嘴上噙着夫人的耳垂,似乎在私语着什么。夫人衣襟半敞,偎在他怀里,脸色绯红、目光迷离。 她服侍了静淑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妩媚姿态,吓得赶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把花厅的门关严,蹲在门口抚着砰砰地心跳,给他们守门。 屋里很快传来了细碎的呻.吟,娇娇柔柔的吟哦,比初春画眉鸟的声音还要动听。红木家具低沉的吱呀声传来,素笺把火热的脸颊埋在膝上,不敢想,却又忍不住。莫非他们都没有去床上,而是在芙蓉榻上就……屋里的宫灯那么亮,三爷岂不是把夫人脸上的娇态看的一清二楚? 小姐一向端庄,若是被三爷看清那样妩媚的表情,会不会以为她很放荡。素笺正在这里瞎操没用的心,就见彩墨从耳房走了出来,张嘴想说话,她赶忙用手势制止了她。 「你怎么了,干嘛蹲在这?」彩墨蹲在她身边,低声道。 「虚,」素笺抬手指指里面,示意她听。彩墨是过来人,刚才没注意,只侧耳一听,就明白了。抬手点点素笺脑门,小声笑道:「跟着学学吧,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 她起身去了水房,吩咐婆子们烧热水。烧水婆子刚刚歇下,被叫了起来自然不乐意。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是刚沐浴过么,怎么还要水?」 「现在是没叫水,不过一会儿万一三爷叫水,没有,那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彩墨冷冷道。 「姑娘何必吓唬我,咱们这院里,何曾半夜叫过水?」烧水婆子不耐烦地起身出去,认为是彩墨故意折腾人。 「好,那就走着瞧。」彩墨转身出去,不再理她。 一刻钟之后,婆子烧好了一大锅水,静等着吩咐。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主子叫水。这水房在旁边的小跨院里,自然听不到卧房中刻意压低的暧昧动静。 在灶堂口呆坐了半个时辰之后,她基本可以确定是彩墨无事生非,暗暗思忖自己何时惹恼过她。回到住处,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就见小丫鬟飞快的跑进门,说主子叫水呢,让快点。婆子吓得连棉袄都没来得及系好扣子,就踩着棉鞋跑了出去。 静淑起身时,双腿都在打颤,站都站不稳。周朗伸手想抱她去,却被小娘子红着脸拨开了手臂。「我自己能走。」声音娇美喑哑,让他忍俊不禁的一笑。 「一起洗吧。」他心情格外好,厚着脸皮提议。 「不要。」小娘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娇羞的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就痒痒。 「那你先去吧。」周朗一边披上衬袍,一边目送着她离开卧房。转头瞧瞧榻上,已是一片狼藉,明日丫鬟们来收拾的时候,小娘子必定俏脸红透。 原本她不同意在榻上,恳求他去床上,可是这里宫灯明亮,能看见她的一颦一笑,还有肌肤上的点点桃花,让他更为享受。 水有点凉,静淑觉得不太舒服。简单洗了洗,就赶快出来,钻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周朗不急着去洗,坐在床边摸摸她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水冷。」小娘子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周朗怒了,朝着门口唤了一声:「来人。」 彩墨低着头走进来:「三爷。」 「为什么没有备好热水?」 「奴婢本来告诉烧水婆子备着热水的,可是她久等不见主子叫水,就回去歇着了,没有继续烧。刚才水有些凉,奴婢劝夫人晚一会洗,可是夫人喜洁,急着要洗,所以……」彩墨话没说完,就被周朗厉声打断:「去告诉烧水婆子,若干不了这份差事,就赶紧滚出府去,以后四更天之前都要备着热水。」 久等不见主子叫水,这是嫌爷时间长? v第五十三章 周朗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抱着她帮她暖床。静淑却不领情,一双小手推拒着他的胸膛:「你还没沐浴呢,快去。」 「嫌我脏?」男人不高兴了,赌气抱紧了她,惩罚性的亲她小嘴。 静淑不是嫌他脏,而是他身上带着浓浓的味道,让她不得不想起刚才的耳热心跳。他非要在那么明亮的地方弄,羞的她都不敢睁眼。此刻在床帐之中,她睁开眼推拒着他,却弄散了他的衣袍,露出结实的胸膛,让她一阵眼热心跳。 那一双调皮的小手在胸膛上乱抓乱推,周朗只觉得呼吸一紧,腹下也紧绷了起来。小娘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惊恐地瞧着他,用哀求的眼神求饶。她的腿都酸了,身子也没有力气,不能再来了。 可是她不知道,越是这般无力承受的模样,越是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果然,他扯了衬袍,又压着她弄了半个时辰。 这次不仅叫了水,还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床榻。周朗抱着她去了浴房,亲手试了试水温,才满意地把她放进去。 「我帮你洗吧。」周朗挽起袖子,就要往水里伸。 「不要,我自己可以的。」静淑慌张的抱住他的胳膊,推他出水。 「呵呵!好吧,一会儿出不来就叫我抱你。」周朗目光温柔似水,餍足了两回,自然对她百依百顺。 静淑洗好了,扶着浴桶壁撑起颤抖的身子,艰难的抬腿出去,简单擦了擦,穿上寝衣,强撑着自己走了回去。 周朗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她无力地钻进被窝,才抬腿去浴房简单洗了洗。回房熄灭宫灯,让明月清辉撒进朱纱窗,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美妙感觉,与她共枕而眠。 男人精力极好,睡不着。静淑今日坐了一天马车,又伺候他两回,早已倦极,偎在他怀里就闭上了眼。周朗伸出大手,在黑暗中摸着她的脸颊、眼睛、鼻尖、嘴唇,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 「睡吧,做个好梦,梦到我。」他在她耳边呢喃。 「嗯。」静淑感觉耳朵痒痒,下意识地躲了躲,却惹的男人不高兴了。他那么喜欢她,抱在怀里还嫌不够,忍不住想摸她,可是她怎么能躲开呢? 她越是躲,他就越是要亲个够、摸个够,只是摸着摸着又想要了,小娘子嘤嘤切切地在他怀里蠕动,一不留神就被他闯了进去。月至中天,夜已三更,他还在不知疲倦地动着,时而温柔、时而狂放。小娘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梨花带雨地求他。 周朗心中也有些愧疚,可是她也是楚楚可怜,越是动人心魄。他想停却停不下来,只不停地哄她:「快了,快了。」 三次过后,她已经连推拒他地力气都没有了。乖乖地被他抱着去洗净了身子,回到床上累极睡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踏实,次日醒来他已经不在身边,静淑身子一动,觉着全身酸的厉害。 静淑撑着颤抖的胳膊坐了起来,就见一旁静候的彩墨走了过来,便轻声问道:「三爷呢?」 「三爷两个时辰前就起身去衙门了,让我们不要吵醒夫人,让夫人多睡会儿,三爷还真是疼人儿呢。」彩墨笑嘻嘻道。 他疼人儿?静淑真想狠狠呸一口,昨天晚上身子酸到不行,都那么求他了。可他呢,嘴上说着:乖!快了,马上,马上……可是动作根本就不见停,反而更快更猛,差点要了她的命。 「把衣服拿过来吧。」静淑有气无力地扯扯被子,挡住胸部。 彩墨撩起床帷挂到金钩上,把从里到外地整套衣服抱到床上。静淑伸出纤长地手臂先拿了件大红地抹胸,往身上贴地时候,才吃惊地发现满身密密麻麻地吻痕,竟是比第一晚更深。那天晚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除,今日又添了新的。深红浅红交错堆叠,竟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牡丹,异常娇艳。 「噗!」彩墨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娘子马上就红了脸,瞪了她一眼道:「笑什么笑?坏蹄子。」 彩墨索性不憋着了,笑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小姐呀,奴婢说的没错吧,三爷就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但凡尝着甜头,必定就上了瘾,你看他以后还会晚上不回家么?」 「哼!人家都快累死了,他不回家才好呢。」静淑闷头穿衣服。 「小姐,你好好想想,真就只是辛苦?那滋味难道……不好么?」彩墨捂嘴笑着跑掉了。静淑抱着衣服呆了,那滋味……怎么说呢?情到浓时,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无不舒坦,竟像是飘在了云霄,难以言说的酸麻。 想到这,小娘子不自觉的笑笑,身上的力气好像也恢复了,穿好了衣服下床洗漱。彩墨挑的这套衣服领子虽高,可是胸前却有一个小小的敞领,那些吻痕便若隐若现得吸引着旁人的目光。静淑有心想换件遮得严实的,可是打开柜子瞧瞧,除了冬日厚厚的棉袄,竟没有比这领口小的了。 到上房请安时,已经快晌午了。今日天气晴暖,郡王妃率先穿起了开胸的宫装,雪白酥胸半遮半露,尽显成熟妩媚的风情。 静淑进门时,就感觉到有冷冽的目光投了过来,一抬头正遇上郡王妃探寻的眼神。心中一动,有些不解,莫非他们也都发现了自己与夫君关系的变化?自己夫妻关系是好是坏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她心中莫名,不敢抬头多瞧,可郡王妃却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回到自己的院子,郡王妃崔氏就把端着的平和脸色沉了下来,对亲信庞嬷嬷道:「看来如今人家小两口亲热的很呢,甜的都忍不住想笑,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庞嬷嬷弯腰附和:「是呢,听说昨晚兰馨苑叫了三次水,直到子时以后才歇下,这是拼了命的折腾啊。」 郡王妃气的把手上的蜜蜡佛珠啪地一下扔到桌子上,痛骂道:「叫三次水?这是折腾谁呢?沈氏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两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王爷迟迟不肯请封世子,说不定就是存心想偏袒那死小子。」 v第五十四章 「王妃息怒,世子自然是要立嫡立长,三爷再能耐,也不能越过二爷去。」庞嬷嬷赶忙宽慰。 「这世子之位一日不能落到腾儿身上,就有可能有变故,我就无法安心。万一让他们生下嫡长孙,王爷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理由。唉!这可怎么办才好?」崔氏头疼起来,扶着额倚在了贵妃榻上。 庞嬷嬷一向鬼点子多,咬着后槽牙想了想,计上心来:「王妃想要嫡长孙也不难,给二爷多安排几个通房,但凡有一个怀孕的,就让二奶奶也装作怀孕。到时候,就把生下来的孩子抱到二奶奶这边作为嫡出的儿子,那通房么……就难产死了也是有可能的,您看……」 「好啊,真是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哎呀呀,快去安排,找几个腰粗臀大好生养的,给腾儿当通房,把妾室的避子汤也都停了,我就不信这一群女人还比不过那个娇弱的江南小娘子。」郡王妃来了精神,头也不疼了,忙不迭地让心腹去安排。 二月底,天气更暖和了,后花园的二月兰盛开,幽香一片。长公主生出了赏花的雅兴,带着姑娘媳妇们到后花园坐着吃茶聊天。 「今日风和日丽,不如我们把三嫂买回来的纸鸢拿出来放飞吧。」二小姐周玉凤提议。 「好呀好呀,放纸鸢。」小金凤头一个拍着手赞成。 这些天,周朗每晚很准时的回家,晚膳过后就要与她温存一回。许是身体已经适应了他,竟不觉着累,反而面色红润,更加娇俏可人了。静淑手持线轴,让彩墨拿着纸鸢跑出去一段路,而后缓缓后退,把漂亮的三星高照纸鸢放了起来。 二小姐和三小姐也不落后,几乎是同时放飞了纳福迎祥和竹报平安的纸鸢,唯有沈氏与小金凤的纸鸢放不起来。沈氏急的头上都出了汗,静淑就在她旁边,不忍心看她干着急,就说到:「二嫂,你放我的吧,我帮你放起来。」 「不用。」沈氏冷冷地拒绝了,甚至有点恼意。偏偏她越是急,越是放不起来。急着一跑,竟然摔倒在地上。 静淑赶忙把线轴放到地上伸手去扶她,却透过微敞的衣领看到了她身上的一道道醒目的红痕。静淑也是过来人,她知道夫妻之事狠了会留下痕迹,可是却不是这个样子的,那鲜红的、粗粗的伤痕,哪是亲出来的吻痕,更像是被绳子勒或是被鞭子抽出来的。 沈氏也发觉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气呼呼地推了她一把,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静淑本是好意相扶,却被人一把推着坐在了草地上。彩墨跑过来扶她,顺便狠狠地瞪了沈氏一眼。这边被花丛掩着,长辈们并没发现异样。静淑站起身来,呆呆地瞧着沈氏走到桌子那边休息去了。 「夫人别理她,哼!好心没好报,咱们去假山那边休息一下吧。」彩墨扶着静淑走向假山边,留下素笺揪着高高飘着的纸鸢。 假山里的帘洞处通风凉爽,主仆两个坐在里面各自想着心事。静淑还在琢磨沈氏身上的伤,而彩墨却是在想沈氏为什么要排斥自己的主子,下一步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利于主子的举动。 「小金凤,别走那么快,等等二婶。」头顶的假山石上传来靳氏的声音。 「二婶,快来,纸鸢就在那,我瞧见了。」这是小金凤的声音。 静淑疑惑抬头,假山那么高,靳氏怎么带着小孩子爬上去了呢,若是摔着可怎么办?让下人让去拿不就行了? 这疑惑着,就听靳氏大喊了一声:「老三媳妇,快抓紧孩子。」与此同时,一声孩子的尖叫声响了起来。静淑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跑出去抬头看,就见小金凤从上面掉了下来。慌乱中她只能伸手去接,完全忘了身后是荷花池,她有可能被砸到水里去。 就在金凤即将落在那一双纤细胳膊上的时候,一双大手及时出现,稳稳地接住了孩子,单手抱住她。 「你没事吧?」周朗盯着静淑紧张的问。 静淑傻傻的摇摇头,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夫君,你,何时回来的。」 周朗看看她没有受伤,也就放了心,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厉声大吼:「你傻呀,伸手去接,你这么瘦弱,能接得住吗?还不得把你的胳膊砸断?若是你们俩一起掉进水池里,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众人听到动静已经跑了过来,周玉凤和周雅凤因为放纸鸢离这边近,率先赶到,看到了周朗黑着脸教训她。 周玉凤扫了一眼没说话,眼神看向从假山上下来的母亲。周雅凤却没有移开眼睛,心里有些感动,虽然三哥是在训斥三嫂,可是她怎么就觉着这训斥里面都是关心与后怕呢。将来自己若嫁了人,她宁愿夫君情急之下也这样训斥她,而不是像爹爹那样,对母亲不闻不问。 靳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抢过小金凤抱在怀里:「我的心肝呀,小祖宗,你可吓死二婶了。幸亏没事,没事就好,别怕啊。咱们再也不放纸鸢了,不放纸鸢了。」 小金凤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看见郡王妃跑到眼前,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我再也不要放纸鸢了……」 崔氏抱过孩子,心疼的连连摸头、拍后背。「乖!金凤乖!不怕,以后咱们再也不玩纸鸢了。」她狠狠地瞪了静淑一眼,抱着孩子走了。长公主没问缘由,也跟着哄孩子走了。靳氏回头笑笑,脸色有点不自然:「多亏了你们夫妻俩,幸好阿朗身手好。」 她扔下这么两句不咸不淡的话,紧追着他们走了,周玉凤紧随其后。这里忽然就只剩了周朗夫妻和三小姐周雅凤,就见雅凤撇了一眼众人;离去的背影,走到静淑身边低声道:「三嫂,你要多留神,小心每一个人。」 话音未落,她也急急地走了。 静淑怔愣地回想这一切,越想越后怕。靳氏怎么会在危急关头喊出自己的名号,是想嫁祸于人么?若是小金发受了伤,郡王妃最恨的人会是谁?谁会受处罚?若是周朗不是凑巧赶到,自己会不会受伤?若是自己受伤了,受益的人又会是谁呢? 郡王府太大,人太多,静淑忽然发现,不能再这么傻乎乎地活着了。 沈氏回到自己的院子,脑海中还想着刚才那一幕。老三不是不喜欢他媳妇么,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撸起袖子,看看身上依旧明显的伤痕,脸上一片死灰般的颜色。 原本自己还同情高氏,好好的姑娘被丈夫嫌弃,不能圆房。和她比起来,虽然自己要受些罪,但终究还是有机会怀孕的。可是已经成亲两年了,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最近丈夫又添了两个貌美的通房,而且她们的避子汤都停了。若是被她们先生出儿子,那自己在府里岂不是更没有地位了。 v第五十五章 晚上,周腾从外面喝的醉醺醺地回来,她主动伺候他沐浴更衣,想把他留在自己屋里。周腾也没反对,就在榻上一歪,懒散地说了两个字:「摸吧。」 沈氏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他那地方,却没见半点变化。以前她觉得羞耻,不乐意摸,如今也是急了,顾不上太多,双手并用,却还是不见一点雄风。 「蠢东西,爷瞧见你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为了让你生个儿子,还得勉为其难的伺候你。」周腾嘴上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捡起衣带绑住了沈氏的胳膊,一边吊在架子床的上沿,一边绑在床幔的钩子上。随手抄起床尾的牛筋短鞭,挥动肥壮的胳膊,一鞭鞭抽在瘦弱的身子上。 沈氏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角的余光撇着他腹下,果然见到了一点点变化。她把眼睛一闭,眼角滑落了两颗泪珠,都是命不好,认了吧。 周腾越打越起劲,终于能成事了,便解了沈氏身上的捆绑,一逞威风。 一刻钟后,沈氏默默拉高被子盖上,把一个卷起的小棉褥垫在了屁股底下,在心里祈祷着能怀上孩子,只要能有孩子,以后自己就再也不必受这样的苦了,他爱找多少女人都由着他去。 此刻在兰馨苑里,静淑也没「好日子」过。周朗动了气,没完没了的折腾她。今天若不是自己凑巧碰上,她肯定要被小金凤砸进水里,岸边的水不深,水下都是石头……他真想狠狠地揍她一顿,这个傻女人,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傻乎乎地去救人。 纵使他把拳头攥的咔咔响,最终也没能下手。既然舍不得打骂,就在床上惩罚她,让她知道害怕。 「夫君……夫……啊……」又是一阵酸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丢了。他冷着脸,动作刚硬,却偏偏一次又一次把她送上云霄。 周朗伏下身子抱紧了她,终是控制不住给了她。「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知不知道,你若……」她若出了什么事,他简直不敢想。今日之前,只知道喜欢她了,却不知道心底里竟然如此害怕失去。若是娘子没了,这世上他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静淑喘了好久的气,终于有力气说话了。「我也不是要牺牲自己去救她,只是情急之下……」 「情急之下也不行。」周朗不客气地打断她,犹不解恨一般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 静淑有点委屈,只因他不喜欢郡王妃的儿女,就要生这么大气?埋怨自己这么久?可是她不敢反驳,只乖乖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周朗深深地注视着她,能瞧得出来,小娘子不开心了,可是他不会让步,就要让她知道,以后不能做这样的事。 次日去上房请安,静淑发现气氛很压抑。许是自己心中想的事情多了吧,竟觉得每个人之间都冷漠疏离。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里,每日做些刺绣女工,打发时间。 周朗见小娘子整日闷闷不乐,心里有点后悔,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转眼就到了三月初,长安城外的百里桃花园又到了景致最佳的时候。 二小姐周玉凤和三小姐周雅凤这几日都去郡王妃和沈氏那边走动,毕竟姑娘家独自出门不太好,还要靠二哥和二嫂带着。 三月初三的上巳节是达官显贵必然要出门踏青的日子,在民风开放的小唐,这一天可以不受规矩礼法约束,未婚的男女们若是在节日上一见钟情,男方很快会到女方家提亲。每年上巳节都会成就几段佳话,毕竟是自己亲眼相中的,婚后都是越看越对眼的甜蜜日子。 三嫂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必是不会参加上巳节踏青这种热闹的活动了。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娘,我虽没有前辈诗中所说绣着金丝孔雀的华美衣裳,可是却有娘生下的好样貌,今日说不定会有好运气呢。」身边无人的时候,周雅凤就会跟秋姨娘叫娘,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十四岁了,对这次上巳节踏青充满了期待。 「是啊,小雅这么美,一点都不比那些嫡出的大小姐们差,就算主子们不肯真正地为你费心谋算,能遇上个自己称心如意的,岂不是更好。」秋画帮女儿梳好头,选了最漂亮的珠钗戴上,又拿起盒子里珍藏的宫花斜插在发髻上。 「这宫花不愧是九王妃赏赐的,在这春日的暖阳下一照,竟像鲜活的一般,希望这花今日能让你沾上九王妃一星半点儿的好运气,遇上个有情有义的好夫郎。」秋姨娘看着镜子里的女儿,越看越喜欢。 雅凤不讨好意思的红了小脸儿,起身道:「娘,我去二姐那里瞧瞧。」 「嗯,快去吧。」晚了又要挨骂了。 雅凤带着贴身丫鬟小琴进了二姐玉凤的房间,就见她正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却是一脸的不满意。她今日穿着一件绣淡粉色荷花的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淡粉色拖地烟纱,头上梳着双月髻,亦是同色系的首饰。 二小姐在镜中看到了庶出妹妹的打扮,一袭烟兰色的纱质长裙,看起来淡雅脱俗,深浅不一的蓝色层层叠叠,裙摆处点缀着珍珠,腰系一条深蓝色绣花腰带,腰带边系一串乳白的珍珠,与裙摆遥相呼应。说不上高贵,却衬得人轻灵温婉,头上的粉色宫花与身上的蓝色衣裳形成对比,更显得样貌可人。 「三妹,你这宫花瞧着与身上的颜色不搭,不如我帮你戴了吧,刚好我这双月髻一侧有花,一侧无花,也不太协调。姐姐妆匣里的首饰你随便挑。」周玉凤笑道。 周雅凤一愣,颤巍巍地抬手拔下宫花,捧到二姐手上。「二姐,我头上戴的首饰已经够多了,这个花确实更适合二姐。」 周玉凤得意的扯扯嘴角,把宫花插在自己头上,率先出门去找二嫂。 两姐妹在垂花门处等了约莫一刻钟,周腾带着沈氏从身后缓步而来。雅凤正要说话,就见玉凤紧走两步挡在了自己身前:「二哥、二嫂,你们来了。」 「嗯,走吧。」周腾扫一眼花枝招展的妹妹,了然地轻笑。 「哎!」玉凤脆生生地应了,上前挽起沈氏手臂,与二嫂亲昵地并肩前行。 周雅凤垂下了头,终究自己是个庶女,不能跟二姐比。正要灰溜溜的跟上去,却见周朗和静淑从另一侧转了过来,惊喜道:「三哥、三嫂,你们也要去桃园踏青么?」 「嗯,你三嫂自从来到京城就没怎么出过门,今日带她出去散散心。」周朗瞥一眼小娘子,眸中带笑。自那天晚上故意发狠收拾了她一回,小娘子一直有点怨气,今日带她出去转转,让她高兴高兴。 v第五十六章 静淑今日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三妹与我们同去吧。」从刚才出门,周朗就想牵着她的小手,静淑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如今见到雅凤心中暗暗高兴,他总不好意思在妹妹面前动手动脚吧。 「好啊,好啊。」雅凤眸中闪出光彩,难掩心中的激动,二哥二嫂一向瞧不起自己,似乎对一个庶女好点就降低了他们身份似的,还有嫡女周玉凤挡在身前,哪有自己的出头之日。但是转念一想,又有点害怕,毕竟郡王府是长公主和郡王妃当家,若是自己和三哥一家走的近,会不会日子更加不好过。罢了,照目前的情况走下去必定是没有好前途,还不如冒险拼一拼。想到这,雅凤挽住静淑的胳膊,亲昵地朝她笑了笑。 帝都东面的百里桃花园,此刻已经有众多清俊公子在斗诗比武,目的自然是吸引云集的佳丽目光看过来。在这个父母之命盛行的年代,每年唯有三月三这一日是自由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展示才华,寻找自己中意的或儒雅或柔美的身影。 周朗身姿高大挺拔,在桃林中格外突出,凭借着身高的优势放眼四望,对周围掩映在花丛中的佳丽们一目了然。垂眸看看自己娇俏的小娘子,肤色白里透红,黑眸闪亮,红唇娇俏,胸前若隐若现的几点红痕正是昨晚自己的「杰作」。 他忽然嘿嘿笑着凑到静淑耳边道:「万千桃花,也不及娘子开的娇艳。」 静淑嗔怒地瞪他一眼,想起昨晚他在她身上动作时,边亲边说:「明日带你去看上巳节的桃花,比一比有没有娘子身上的桃花好看,尤其是胸前这两朵。」 雅凤偷眼瞧瞧三嫂,就见她俏脸绯红,含羞瞪了三哥一眼,却隐含着几许撒娇的味道,完全是一副受宠小媳妇的表情。 「周大人,幸会幸会,如今你公事繁忙,都把兄弟们忘了。」迎面走来三个男人,中间的王康率先朝着周朗抱拳。右边的罗青见了上司也抱了抱拳,温和一笑。 「什么周大人,王康你竟然拿我当外人了。」周朗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拳。 左边的谢安看到了静淑和雅凤,儒雅一笑:「周兄,这两位是周家的妹妹么?」 小唐的发式以高髻和堕马髻为主,从发髻上看不出是否已婚。 「诶,这不是嫂子么?几个月没见,竟是越发标致了,看来是阿朗照顾的好啊。」王康笑嘻嘻地看向静淑,顺便撇了一眼左边的大理寺卿之子谢安。 周朗脸色一凛,冷声道:「我娘子一向不喜出门,你何时见过?」 见他变了脸,三个男人互相看看,忍俊不禁的憋着笑,王康道:「司马睿没离开京城的时候,那次在丞相府,你忘了吗?他还说你未婚妻花容月貌、知书达礼,那时九王妃刚刚带着嫂子去了后花园,我们俩带你去,你还不肯。」 周朗拍拍脑门,似乎是想起来了,却突然转头看向爱妻。原来那天她就在后花园,若是当时自己不因一时气愤回了郡王府,就会在后花园见到她,也会从九王妃嘴里知道事情的原委,明白她不是祖母的人,夫妻之间自然也就不会有个不愉快的洞房花烛夜了。 静淑有点心虚,那天本是九王妃故意带着她和妹妹去「偶遇」周朗,却没遇上。今日被人提起此事,就怕被他想破。 「娘子,那天……」 「那天,我并不知道你会来。」情急之下,静淑抢白。 「我……」周朗本来没往这方面想,被人抢白了,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劲。低头看看小娘子绯红的脸色,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拉着她往桃树密集的地方去,回头甩下一句话:「帮忙照顾我妹妹。」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瞧着他们走远了,才放声大笑。「周姑娘,那边有个凉亭,我们去坐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吧。」王康提议。 「好啊。」周雅凤第一次近距离地和陌生男子接触,羞羞怯怯地点点头,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凉亭。罗青心细,从袖口掏出帕子替她擦净了石凳,才温和说道:「坐吧。」 三个男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王康爱笑,罗青温和细致,谢安儒雅俊逸。王康是个直肠子,闲话多,坐着无聊就打听周朗夫妻之间的事情:「听说你三哥原本不想娶你三嫂,为了婚事还跟家里吵了一架。怎么如今瞧着却是这般如胶似漆的光景?」 雅凤不好评价什么,只淡淡说道:「我平日只在自己院子里,对他们的事也不太清楚。」 罗青打圆场:「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本人,何必让人家姑娘为难。」 雅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抬手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刚好一阵风吹来,她手里的帕子一松,吹到了谢安脸上。姑娘一惊,慌忙站起身来,伸手去抓。 谢安被香罗帕蒙了脸,只觉着一股兰花的清香沁入心肺,十分舒爽。拿下帕子时,正看到一双羞羞怯怯的杏眼盯着自己,心中一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一见钟情有时就是那么简单! 周雅凤久等他还自己手帕而不得,却被人盯了许久,脸色绯红一片,怯生生道:「请公子还我帕子。」 王康与罗青也瞧出了几分端倪,打趣道:「谢安,你还想赖下人家的东西不成?」 谢安本能的想要归回,手刚伸出去一点,被他们提醒又收了回来,捧着帕子,细瞧上面的绣样,惊叹道:「这《赏梅仕女图》是你绣的?女工我不懂,但这画工绝对不输大家名作,这着色与留白,妙啊,太妙了。」 除了读书之外,谢安最喜欢的就是作画,今日在上巳节遇到一个精于画工的小才女,真是天赐之缘啊。他忽地收起帕子揣进了怀里,耍无赖道:「你的帕子打了我的脸,就留下给我当赔罪之礼吧。」 姑娘的手帕被男子留下,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周雅凤看实在要不回来了,红着脸转身走开:「兄长们稍坐,我去找三哥了。」 谢安微笑着瞧着她的身影远去,转头问王罗二人:「这是周家的几姑娘?」 v第五十七章 二人哈哈大笑:「你看上的姑娘,我们怎么知道是几姑娘。」 周朗把静淑带到了桃林深处,长臂一伸抵在树枝上,把她圈在怀里:「说,那天是不是故意要看我才去的丞相府。」 「不是,我怎么知道你会去丞相府呢?」 「说实话,不然我就在这亲你了。」坏坏地威胁人家。 「这就是实话。」 「真亲了?」 「不要,被人看到还怎么活。」一双小手使劲推拒着他结实的胸膛。 「不亲也行,一会儿再见了别的男人,不准拿正眼瞧他们。」 静淑好气又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周朗这才撤下手臂,拉起她的小手往外走。「静淑,你看这桃花园美不美?」 「美呀,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还有幽香袅袅,沁人心脾。」静淑手一伸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看我的。」他也玩心大起,伸手抓下一把花瓣往空中一抛,张嘴就叼住了最红的一瓣。 「这个我也会。」静淑不服输的张嘴咬住旁边一朵花,用双唇咬了一片花瓣下来。 娇艳明媚的脸庞,樱红水润的双唇,叼着一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向他邀功。在没有比这更香艳诱人的了,桃花美人,让他再也不愿强忍,抱着小娘子就亲了下去。 四片唇很快把花瓣碾碎,汁水浸湿舌尖,别样的香甜滑腻。静淑使劲推拒他,却推不开,只在他尝尽了美妙滋味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在她耳边低语:「等以后咱们有了自己的宅子,就种满各色花树,鲜花美人,享不尽的夫妻之乐。」 静淑小脸早已红透,一把推开他,娇喘微微地说道:「快走吧,被人看到怎么办?」 周朗不在乎地笑笑:「看到又能如何?咱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又不是偷情的,怕什么?」 「歪理。」静淑瞪他一眼,却挣不开紧握着的大手,只得率先往前走。 周雅凤呆呆地瞧着眼前的一幕,原来恩爱的夫妻竟是这样的,真是羞人呢。见他们过来了,只得隐藏在一树繁花后面,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还好娘子是柳安州人,若是生在京城,早就轮不到我了。你看刚才路过的那些公子,哪个眼睛不是直的。」周朗洋洋得意。 「哪有啊,我就没看到。只看到那些姑娘们不时地看过来,好像是……」分明就是他太招人,个子又高又显眼,脊背还挺那么直,偏偏还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好在他并不好色,眼光没有到处乱瞧,反而是抓紧了小娘子的手,一副家有爱妻万事足的表情。 然而,静淑的安心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回家的时候,却在郡王府门口遇到了一个背着包袱请求见长公主的姑娘。周朗见到她时竟然呆住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怎么回来了?」 「三少爷,三少爷,真的是您吗?求您收留小环吧,三少爷,如今我已经无处可去了。」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爹没了以后,我娘病倒,我们就去了登州舅舅家。后来娘亲也撒手人寰,我拼命做活儿偿还医药费,可是狠心的舅舅还是要把我卖了。我偷偷逃了出来,三少爷,您就帮帮我吧。」 周朗定定地瞧了她许久,亲手扶起她道:「你就到兰馨苑来当差吧,若是祖母不给你发月钱,就由我来出。你乐意做什么就做,不做也没关系。」 小环拉着周朗的袖子千恩万谢,静淑在一边瞧着心里却越来越凉。她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夫君纳妾的事情,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们刚刚恩爱了一个月而已,连孩子都没怀上呢,怎么就来了个这么标志的丫头,看样子还是旧相识,似乎有些瓜葛的。 静淑呆愣愣地瞧着他背影进去,他竟没有等她,就独自一人进了门,让她怎能不心慌。静淑手有些抖,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默默地朝兰馨苑走。周雅凤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追上来挽着静淑道:「三嫂,我送你回去吧。」 回到卧房,发现周朗并不在屋中,静淑心里有点慌,回想这些天夫妻恩爱的一幕幕场景,暗暗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三爷没回来?」静淑问道。 彩墨答道:「刚才瞧见三爷进了兰馨苑,可是没有回卧房,朝书房那边去了。」 静淑点点头,招呼雅凤坐下喝茶。 「三嫂,那个丫鬟我认识,原来是大哥院子里的丫头,她爹是赶车的老夏,她娘是后花园里侍弄花草的。那年大伯母和大哥出事的时候,就是她爹赶的车。」雅凤说道。 静淑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么说,她爹也是在那次事故里面过世的?」 「对呀,她爹过世以后,她娘就总是做噩梦,身体也不好,后来就回远方娘家去了。三哥刚才突然见到她,必定是想起了大伯母和大哥,所以……心情也不太好吧。」雅凤好心解释。 v第五十八章 静淑点头,拉住了雅凤的手:「三妹,谢谢你。」 周雅凤抿唇一笑:「三嫂客气什么,以后但凡有你想知道的,就来问我,小妹在心里拿你当亲嫂嫂,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先回去了,你去书房陪陪三哥吧。」 送走三小姐,静淑缓步走向书房。在这冷漠的王府之中,她总算有了一个不错的朋友,乐意为她着想,哪怕只是二房的庶女,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吧。 「素笺,你去看看那个小环跟进来了没?给她安排一个好的住处,吃穿上都不要慢待她,毕竟是已故大爷的丫头,三爷都对她另眼相看,咱们自然不能亏待她。」静淑轻声嘱咐。 书房的门虚掩着,三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照进屋子,昏黄温暖。可是周朗坐在椅子上,双臂抱肩,浓眉紧锁,让人瞧见都觉得冷。 木门吱呀一响,小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周朗没抬眼,却能感觉到是她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来书房,在他心里最难受的时候。 「去吃饭吧,你饿不饿?」静淑轻轻问道。 周朗缓缓抬头看过来,一手搭在了书案上,另一只胳膊无力的垂在了椅背上。语气低沉沙哑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这是要让她到他怀里去吗? 静淑一双漂亮的杏眼睁得圆圆的,心里有点纠结。虽是跟他做过那么亲密的事了,可每次都是他主动的。她从没有主动投怀送抱,这里是书房,这么庄重的地方……脑海中突然闪过在祠堂的那个雪夜,他张开双臂让她到他怀里去。那日天气冷,有情可原,今日呢? 静淑迟疑地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乖乖听话,做一个温暖可人的小娘子。她走过去,坐到了他强壮有力的大腿上,把脸偎在他胸前,抱住了他。 心里难过的男人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拥抱,对乖乖入怀的小娘子很满意,收拢双臂抱紧了她,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 「娘子,那个夏小环……」周朗一顿,犹豫着该从何说起。 「我已经让素笺给她安排住处了,一会儿我去禀明祖母,夫君你放心吧,我不会多想的。」静淑大方得体的说道。 周朗轻轻笑了,叹了口气道:「我周朗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不过,你还真得多想才行。」 静淑不解的抬眸看他:「为什么?」 周朗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柔声道:「咱们成亲以来,是母亲和大哥去世之后,我过得最好的日子。这个夏小环原本是大哥的丫鬟,那时候大哥情窦初开,很喜欢她,还曾偷偷跟我说过,想要娶她为妻。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实在不能成,就纳她为妾。回府之后我没有见过她,以为她忘了大哥,嫁人了,后来打听才知道是跟着母亲去舅舅家了。可是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咱们夫妻恩爱的时候回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自然会收留她,但是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静淑,你信不信我?」 静淑马上毫不犹豫的点头,又获得了一个奖励的轻吻。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爱你,长这么大只爱你一个。无论别人如何兴风作浪,你都要相信我,好不好?」 静淑眼里涌上热泪,看着他痴痴眸光中的珍惜,坚定点头:「好。」 周朗收拢双臂,抱紧了她。他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失去她。 「三少爷,您在书房里面吗?小环求见。」外面传来夏小环的声音。 周朗看看怀里的夫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个讯息,扶她站起身子,朗声对外面道:「进来吧。」 小环进门时脚步一顿,似乎是没想到静淑也在房中,但很快就恢复常态,紧走几步跪到地上:「谢三少爷、少夫人收留之恩,小环愿做牛做马报答主子。」 周朗不咸不淡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我二表哥去了登州,你以前也见过的,既在登州受了委屈,怎么不去找他做主?」 小环一愣,舔了舔唇,说道:「郭二公子以前确实见过,可是我只是一个奴婢,他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我怎么敢去叨扰他呢。」 「嗯,这倒也是,你……你嫁人了吗?」周朗问道。 小环缓缓垂下头,低声道:「奴婢心里有一处明月光尚在,无心想这些事。」 周朗点头:「好,难得你有情有义,不枉当年大哥的一片心,今后你就安心住在兰馨苑,有我一日,你舅舅不会把你怎么样。」 「谢三少爷。」小环又磕了一个头,声音带了哭腔。 周朗拉起静淑小手往外走,柔声道:「娘子,我们去吃饭吧,小环你也下去吃饭。」 长公主并没有反对留下小环,只说按照二等丫鬟的月例给她。连着几天过去,倒也相安无事,静淑默默观察这个小丫头,没发现任何异样,逐渐地放松了警惕。 这日天气晴好,静淑带着素笺到后花园散步,顺便采撷盛放的鲜花放到卧房中去。「夫人您看,这些天竺君子兰真漂亮,只一株花茎就够插满一个花瓶了。」素笺伸手去够那株橙红色的花。 「嗯,的确漂亮。」静淑接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清香宜人。 「谁这么大胆,敢摘了郡王妃的爱物?」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v第五十九章 主仆俩同时看了过去,竟是庞嬷嬷的女儿小喜,仗着母亲在郡王妃面前得宠,她在府里一向很是嚣张。作为家生得丫头,她自然清楚郡王妃不待见周朗,前些日子自己的表姐在兰馨苑厨房上挨了打,被撵出府去,这口气正没地方撒呢,刚好今日就抓到了静淑的把柄。 「我说呢,哪个奴婢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三夫人呀。三夫人是主子,自然与奴婢不同,可是这花是郡王妃的爱物,特意命奴婢每日来瞧瞧长得好不好,如今被三夫人折了,奴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王妃回话。」小喜阴阳怪气地说道。 素笺一向老实,嘴上也笨,四下瞅瞅,就盼着彩墨快来,硬着头皮说道:「这花有一大片,三夫人只要了一朵,郡王妃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怪罪的。再说了,花是我摘下来的,要打要罚就朝着我来。」 小喜道:「长辈喜欢的东西,晚辈也要抢,哪怕只是一个,也能看出来是不是有孝敬之心。」 静淑沉声道:「花已摘了,多说无益,我自去母亲面前请罪便是。」 「小喜,你莫欺人太甚,不过是一朵花而已,主子们才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分明是你故意以此为借口对三夫人不敬,你是何居心?」小环提着竹篮走了过来。 两个丫鬟都是家生奴才,以前就互相看不顺眼,今日更是烈火烹油一般吵了起来。静淑皱着眉看他们泼妇一般吵架,终是忍无可忍抬手制止:「罢了罢了,你们莫要吵了,我自会向母亲禀明此事,无需小喜你担责。」 回到兰馨苑,静淑呆坐着生闷气,被一个丫鬟颐指气使地教训,终究她心里还是不高兴的。就见素笺跟彩墨在学刚才的经过,还说不能饶过小喜。 「夫人,确实不能纵容下人如此放肆地跟您说话,容了这一个,以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奴才就是奴才,就应该对主子毕恭毕敬的。」彩墨气鼓鼓的。 「是啊,咱们得想个好办法治治她。」一起跟进来的小环说道。 静淑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小环马上笑嘻嘻地说道:「夫人放心,月底就是长公主的寿诞了,那时候就可以让她载个大跟头。」 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吗?她是想博取信任倚重,还是想挑拨离间? 静淑依旧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只等着看她究竟有什么好手段,却万万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局。 三月的帝都终于飘起了第一场春雨,静淑握着粉荷图案的油纸伞,在雨中漫步,走过自己院子里的小花园,去接夫君回来。自从圆房之后,他总是准时回家吃晚饭,起初静淑以为他是为了晚上亲热才舍得不值夜班了。可是近些天自己月事来了,不能伺候他,他依旧准时回家陪她用膳,这让小娘子心里甜甜的。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这北方的三月虽然也很美,可是跟咱们江南比起来,终究还是单调许多。」静淑轻声说道。 彩墨在一旁笑道:「是啊,咱们柳安州春天的景致最美,若是三爷能有个长假就好了,可以陪夫人回去省亲。咱家老爷、老夫人看到小姐和姑爷这么恩爱,肯定特别高兴。」 细雨蒙蒙,打湿了裙摆上的繁花,隔着一片玉兰树,她看到了周朗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湖蓝色的油纸伞过来。小娘子唇角一抿,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刚要迎上去,却见他顿住脚步,把伞撑在了一个蹲着身子的丫鬟身上。 「小环,下着雨的,你在这忙活什么呢?」周朗不解地问道。 小环抬头朝着周朗笑笑,用袖子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三夫人喜欢天竺君子兰,可是昨日因为在后花园折了一枝花就被小喜好一顿抢白,奴婢的母亲最会侍弄花草。我就从那些混杂的花田里挖了几棵过来,种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过上个十来天就能开花里。」 周朗点点头:「你一片心意,本是很好,不过种花也不必急于一时,等明日天晴了再种便可。」 「没关系,三爷和夫人收留奴婢,奴婢心中感激却不知如何报答,难得有机会为夫人做点事情。这点雨不大,刚好适合移栽花木,三爷快进去吧,不用担心我。」小环笑眯眯地继续低头忙活。 静淑远远瞧着,一个是高大俊朗的主子,一个是娇俏可人的丫头,在这烟雨迷蒙的小花园里,的确是一副欲说还休的画面。若是被其他丫鬟看到,恐怕要传出什么闲话了吧。 周朗转头,瞧见温婉可人的小娘子正站在玉兰花后面,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默默看着他。周朗一笑,不再理会小环,抬步走向自己的女人。 「雨天凉,怎么站在这?」他把手里的雨伞交给彩墨,左手握住她撑伞的小手,右手揽在不盈一握的纤腰上,拥着她回房。 「怕你没带伞,所以出来迎你。」静淑柔声道。 「以后不必这样了,身子这么弱,着了凉怎么办?」周朗用力握握她微凉的小手,心里暖暖的。有个小媳妇在家里等着真好,一回家就看到她柔情似水的目光,吃上热乎的饭菜,晚上抱着她舒服惬意。 用罢晚膳,小夫妻歪在榻上聊天。 「今日晚饭怎么吃这么少,有心事?」周朗把玩着洁白如玉的小手,轻抚着每一根纤细柔软的手指。 「天气冷,没什么胃口。」静淑轻声答道。 屋里的地龙已经停了,碰上这种阴雨天就会觉得潮湿阴冷,静淑往他怀里凑了凑。周朗收紧双臂抱着她,长腿一抬,压在了她腿上。「今日是不是吃醋了?」 听者他戏谑的声音,静淑心里咚地一跳,生怕被人看破一般,赶忙搭话:「没有啊,咱们之前都说好了,我怎么会乱吃醋呢。」 周朗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唉!」 「你怎么了?」静淑疑惑抬头。 v第六十章 周朗的大手捧起小娘子光洁如玉的脸庞,略带遗憾的说道:「其实……吃点醋也挺好的。」 「为什么?自古贤妻都要豁达大度,为丈夫选妾,善妒可休的。」静淑怯怯地问道。 周朗哑然失笑:「夫人既然如此大度,何不给为夫多选几个妾室?」 「你……」果然男人都是花心的,静淑心里一凉,一把推开他,转头看向一旁,紧紧抿着小嘴儿,气鼓鼓说道:「是,今日我就是吃醋了,看着你跟别人亲近,我就是不舒服。我心眼小,你要休便休吧。」 「呵呵!其实无论哪个真心爱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必定都愿意与人分享的。你这吃醋的小模样,还真是让人喜欢。」周朗低头去亲她撅起的小嘴,被她扭头躲开,亲到了耳垂上。索性含住小巧圆润的耳垂,用舌尖转圈逗弄。 静淑受不了这种痒痒的挑逗,嘤咛着想要逃走,可是哪能敌得过男人强壮的臂膀。不仅耳朵上被他吻的更加酥麻,一只不安分的大手还滑进了中衣里面,揉捏着最让他沉迷的地方。 「娘子,你那月事也十来天了,过去了没?」周朗一边在她耳朵眼儿呵着热气,一边闭眸享受着手上的触感。 「嗯。」静淑不敢说前几日就过去了,若是让他知道白白浪费了好几个晚上,还不知要怎么惩罚她呢。只得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他下一步的行动。 素了十来天的男人悠地睁开眼,双眸迸发出两道火热的光,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些天攒下的体力精力一下子恨不得喷薄而出。 连中衣的带子都来不及解,大手一扯就把她身上柔滑轻薄的衣料撕开,跳跃的两团白腻蓦然冲进眼底,其中之一因为他刚才的揉捏微微泛着粉红色,更加诱人。 「啊……」静淑惊呼一声赶忙捂住嘴,担忧地瞧一眼门口,也不知栓好门了没有,万一丫鬟们听到动静闯进来可怎么办?她捂着嘴没敢松开,怕他放弃耳垂来亲嘴。可是,却忘了他的套路,但凡身上没有衣服遮挡的时候,他还肯亲嘴么? 胸口一热,落下了他火热的唇舌,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静淑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战栗,却换来一波更强烈的攻击。 她的美,足以让他的眼光沉溺,更能叫百花为之失色。 热吻一路向下,中裤和亵裤被一把扯掉。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冷。」 「冷么?一会儿你就只觉得热了。」他魅惑一笑,抱起她放到床上,俯身压了上去,扯过旁边的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床帐有节奏的摇了起来,宫灯昏黄的光影中,小娘子娇媚动人。亲着她,抱着她,怎么都疼不够。那娇娇羞羞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强健的胸膛,可是每当有汗水滴落在她胸前,却又烫的她迷醉而又痴缠地看过来。 心底里地甜蜜一分分扩散,相融合的滚烫散发着热浪席卷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静淑,叫我,我喜欢听。」 「夫君……」 「夫君谁家都有,可是我只是你的夫君,叫阿朗。」 「阿……朗,阿朗……」他太用力,她的声音被撞碎,软糯支离。 「静淑,我的娘子。」他强健的双臂抱紧了她,把凝聚的力量和灼热都给了她。在她失魂一般迷离的时候,伏在她耳边呢喃:「上个月居然没怀上,看来这个月得多努力才是。」 小娘子全身滚烫,嗓子干涩,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他赤果果的「威胁」。想想接下来的日子,真是既害怕又甜蜜。 次日一早,周朗起身时,静淑也醒了。刚要撑着酸麻的身子起来伺候他洗漱,就被他按住肩膀,黑着脸恐吓:「你若能起床,就证明身子还有余力,那就趁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再来一回。」 静淑马上想起昨晚他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地索要,吓得不敢动了。虽说丈夫起床,自己却躺着,这不太符合规矩礼法,心里不是很坦然。可这是他的意思,是他对她发自心底的疼爱。虽是有点愧疚,却也甜蜜的很。 周朗起身穿好衣服,看小娘子乖乖地缩在被子里,一双大眼睛却随着自己地身影转来转去,每当回头一瞧,她就赶忙掩饰地垂眸。他坐到床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亲一口她额头,柔声道:「再睡会儿吧,不然你这小身板怎么吃得消。」 「嗯,夫君早去早回,晚上我做你喜欢的软煨鹿蹄筋。」 「好。」他又恋恋不舍地亲一口嫣红小嘴,才起身去衙门当差。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养媳日常》卷一 作者:曼央 02、《养媳日常》卷二 作者:曼央 03、《养媳日常》卷三 作者:曼央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