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来生劫》 第一章 误入蓬莱 蔚蓝的海面碧波荡漾,乘一叶轻舟,伴着夕阳的霞光在游荡,这份宁静让人心旷神怡。海鸟的长鸣,像是引人入睡的安眠曲。不知是哪年光景,夏夜蟾鸣,萤火灼灼。那份寂静倒是与眼前颇为相似。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 自从敛了周身怨气,有些记忆也就跟着淡了,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刻意让我忘记,还是我自己不愿想起,不过既然忘了,那也就随它去了。毕竟活了这么久,脑子用多了,也着实伤神。 我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详了。 海风轻扬,推着我的木舟缓缓前行。我本就是在四处游荡,也就无所谓它会把我送去何方。 海鸟的叫声渐渐地变成了悠扬的歌声,这一下倒是真的让我觉得有些乏意了。看天色也快要入夜了,想来风平浪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反正这左右都是在海上,索性就将就着船板卧下了。 …… 这一觉睡得真是惬意啊! 清晨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还有这份清香,这婆娑的绿影,以及周围满满的森林气息…… 额,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慢慢地睁开双眼,本来是想直接站起来的,可是不知道被什么厚重又疏松的东西压住了身体,只能勉强立直上半身。 这是……泥土?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记忆中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竟隐隐约约闪现出来。 无尽的黑夜令人心悸,连星星都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怯怯地躲在云层里。有个女孩,她的手脚部都被钉在了用木头做的十字架上。她的面前是人人都敬仰的庄严祭坛,而她的身后却是一个漆黑一片的大坑,只需轻轻一推,她就会顺势掉进坑里。那个女孩在哭啊,可是眼泪都掺杂在了从那双被刺瞎了的双眼里流淌出来的鲜红的血液里。她的嘴角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什么东西堵住而不能发出声音。明明周围的村民们都高举着火把,可她却依旧只能感受到无比的寒冷。是啊,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不正是来处决她的吗。 她早就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尽了,可是这个时候还是有一大泼黑狗血冷不丁地从头灌到脚,紧接着,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往后仰,猛然掉进了那个深坑中。 她听见铁锹铲土的声音,而那些泥土也正是意料之中的覆盖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 这是活埋吧。 世上有种说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喜欢附在活物上,借此来影响其周围人的气运。因此,只要将它与它所附着的活物一起埋进土里,它便再也钻不出地面来危害世人。 想来这些场景多半都与我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只是太过零碎,我也依旧是心绪平平,波澜未惊。 “这么漂亮的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唉!” 我回过神了才发现眼前的两个正背对着我的少年郎。他们正窃窃私语,似乎完没有发觉我的状况。 “请问……” 我正想用最“平和”的语气质问他们,我也成功地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到了我身上,只是当他们瞧见我的瞬间…… “诈尸啊!” 就被吓得丢掉手中的铁锹仓皇逃窜。 这样我会很无奈的。 我没有着急去理会他们,我努力地从泥土里挣脱出来,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自己裙摆上残余的泥土之后,又才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走去。 在距离那个村子不远的地方,远远地就能望见一群大老爷们手里抄着家伙往我这个方向走来。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领头的竟然不是健壮青年而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婆。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周身一片祥和之气,想来必是个和蔼的人,倒也不用担心等会儿会难沟通。 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见我走来,那群大老爷们都战战兢兢往老婆婆身后躲,老婆婆依旧保持镇静,拨弄着手里的珠串,慢悠悠地领着其他人朝我走来。 狭路相逢,还未走近,人群中便有人提了提胆子高喊了一句“你站住”。 我愣了愣,站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你你你……究竟是人?还还还……是鬼?”还是同样的声音,不过他的勇气似乎都用在“你站住”三个字上,到这儿的时候却畏畏缩缩得结巴了。 这一次,我成功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声音的主人。看那面容,虽说有点迷糊,但我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他是刚刚想“活埋”我的人之一。 我没有一点表情地望着他,这叫其他人见了,倒是觉得越平静越可怕,心中的恐惧似乎又增了几分,都纷纷向人群中央挤了挤。于他而言这似乎就是前所未有的惊悚,他那副狰狞的表情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吃掉他一样。 我没有再去理会他,只是无缘无故被人“活埋”,实在弄得我一头雾水。接着,我把目光转移到了为首的老婆婆身上,并向她走近了些,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问道:“小女子游历至此,不知哪里冒犯了各位,竟是要你们硬生生地将我活埋?” 我说这话时十分平静,这让我自己都觉得格外别扭。我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不知道怎么发泄情绪,无奈只能讲得强势些。 见我没有恶意,他们才减轻了敌意。 老婆婆停下转动佛珠的手,先是冲我回了个礼,才慢慢解释原因。 “前几日小儿们在滩上嬉水,无意间发现了姑娘昏迷在船舶中,便带回了村里。那时唤了我前去救治……”话说到一半,她便有几分惭愧的微微低了低头,“想来许是老身年纪大了,见姑娘已经没了脉搏,恰好这几日又是海妖作乱之际,就误以为姑娘已经被那些海妖……” 她欲言又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便嘱了村民将你好生安葬。” 我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自然也就怪不得别人会误解。现在听她这么一讲,倒是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女子名叫宁翎曦,前些日子在海上漂泊,身子有些乏,又听得海鸟叫得怡人,便卧在船板上睡着了……”我连忙解释了缘由,却也还是隐藏了这件事的。“既然是这样,那便是我误会了,还得感谢各位将我带回村里,否则我现在还指不定飘在哪片海域呢。” 我话音刚落,老婆婆的表情就突转凝重,急忙问道:“姑娘方才说,听到海鸟叫便睡着了?” 见她的神情,莫非是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确实,宛如歌声一般美妙。” …… 老婆婆领着我在村子里转悠,每每遇见扛着耒耜的青壮年,他们都会热情主动地向老婆婆行礼。若是路过屋舍时偶然撞见哪家的老人,婆婆也会跟他们相互问好。这一路走来,比邻间和睦的关系倒叫我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曾几何时,我似乎也居住在像这样祥和的村庄里。 大概是我对于一片区域的生机比较敏感吧,尽管此时此刻所在的这个村子里住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我还是总感觉这个村子少了些什么。至少比起以前去过的村子是这样的没错。 当我们路过一个三岔路口路边的小屋里时,恰巧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在井边打水,瞧她的那副模样,估摸着也快要临盆了吧。 她未见着我们时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她发觉我们,先是朝着我们勉强一笑,那笑容简直就是生扳硬拽从石头缝里扯出来的一样。接着她慢慢朝我们走近,在距离我们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她脸上表情的突变着实让我意外,她说哭就哭。等到她小跑到婆婆面前时,脸上早就已经是梨花带雨。她一把扑进老婆婆怀里,那情形委实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孩扑到妈妈怀里撒娇一样。 我很是诧异地盯着,同时也很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只是那妇人只顾着哭,却是什么也没说,倒叫我这个外乡人一头雾水,好在老婆婆似乎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的。 “好了好了,等孩子长大了自然也就回来了。”老婆婆安慰道。 我与她们的距离并不远,听清楚她们的对话倒也不是难事。 听到婆婆的安慰那妇人才缓了缓情绪,她抹了抹眼泪抽泣着道:“可是……我舍不得……” 老婆婆一脸同情,却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刚开始我便觉得奇怪,虽然这村子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太平,但相比较以前去过的那些村落,这村子的生气明显要稀薄上许多。起初我便觉得这村子少了些什么,现在想想,青年、中年哪哪都是,可从进村到现在路过了那么多户人家都只见白叟不见黄童。难怪缺乏了那么多生气,原来问题都出在这。 此情此景倒也不方便向婆婆打听,只好暂且搁着,等寻着个好时机再慢慢询问吧。 待婆婆稳定好了那妇人的情绪后,我们便同那妇人告了别。过了三岔路口,眼见着屋舍越来越少。我跟着婆婆朝村子的最里处走去,我保持着沉默,她也什么都没说,我们就那样不知不觉就绕进了一个林子里。 这看似普通的林子倒也没叫我留神,本来寻思着找个好时机问问婆婆的,可是这林子竟然让我完松懈了下来。它的气息与我的气息交汇在一起让我感觉无比的亲切,进入这林子就好像是回到了家…… “姑娘是否觉得奇怪?”许是见我离了神,老婆婆才一语唤醒我。 “本来是有一事不明,现在又多了一件。”既然婆婆自己发觉了,我便直言以对,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想必婆婆已经知道我心中所困惑之事了。” 她只和蔼地笑了笑,边走边说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蓬莱仙岛?” 传闻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座仙岛名曰蓬莱,岛上灵气缭绕,所居之人皆为仙圣之种。更有甚者,曰蓬莱人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莫非……此处便是蓬莱?”我尾随其后,半信半疑,毕竟就目前所见到的这个朴实无华的小岛与传言中的相差甚远,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想我蓬莱昔日光辉,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她长叹一口气,继续领着我在林子里走着。 “莫非,蓬莱出了什么变故?” “姑娘心中所困惑之事,便是我蓬莱此刻正遭受的灾祸啊。” 我看不懂婆婆脸上所展示出的是何种神情。她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静静的聆听。 ------题外话------ 大概稳定三日一更吧! 第二章 蓬莱之灾 外界只传言说蓬莱乃是神仙后代们的居所,殊不知这里亦是妖怪的殿堂。蓬莱岛仙气缭绕,妖怪们仰仗蓬莱岛的仙气修炼,自然是事半功倍。在蓬莱,人们与妖怪和睦共处,无论何时,他们总是互帮互助。 蓬莱人生来便自带灵力,各种道术仙法运用自如,只是每次使用法术都是以消耗自身生命为代价。虽说蓬莱人长寿,但也不像外界传言的寿与天齐。为了防止外界骚扰蓬莱,他们不得不在蓬莱岛周围的冥海海域设下浓雾,布下迷阵。冥海之凶险世人皆知,阵法设在其中自然免不了受到磨损,故而还需不时地注入灵力以维持阵法。妖怪们使用法术依靠的是自身修为,因此,便也都自觉地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妖怪修炼达到一定程度便需要经历一个劫数以突破瓶颈,顺利渡劫的其修为境界自然是更上一层楼,而渡劫失败的,其下场便是灰飞烟灭。 每逢劫难将近,妖怪们会早早地来到蓬莱。若是成功渡劫,渡劫后的几天其身体必然虚弱,此时便需要蓬莱上的仙草灵芝来帮助自己恢复。倘若劫难凶险,以一己之力不足以与之抗衡,此时蓬莱人或者逗留在这儿的其他妖怪们便可以为自己护法,好歹也是能保住一条性命的。 长此以往,妖怪与蓬莱人之间难免会生出多种情愫,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男女之情。 …… 蓬莱岛的天空似乎总是群星密布,永远都这么宁静。躺在沙滩上,安静地听着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一天的疲倦都会烟消云散。 “相公,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一块礁石上,一名女子向背靠着的男子发出询问。 男子“噗嗤”一声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们的孩子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女子听罢,又气又笑,怎奈何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只能动动嘴上功夫:“好啊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仗着我现在行动不便,你竟然敢调侃我?” 这一对便是蓬莱自古以来人妖相恋的开拓者,男子名为戦昱,是蓬莱上小有名气的有为青年,女子叫做阿钰,是冥海中修炼的一只章鱼精。想当年阿钰破境界遭天雷劫,若非戦昱牺牲自己三百年寿命替阿钰挡下最后一道天雷,恐怕阿钰此刻早已魂飞魄散。自此,不仅阿钰成功渡劫,两人更是因此种下情缘。 “好了好了,玩笑罢了。”戦昱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将阿钰揽在怀里,“不管是男是女,是公的还是母的,也不管他是人还是章鱼,他都是我们的孩子不是?” 阿钰知道戦昱的意思,她一反刚才刁钻的模样,一脸忧心地道:“可是文茵姐姐说,你我结合本就有违天道,如今又逆天行事,恐怕会招来天罚。” “姐姐已是半仙,她修得仙身都不敢逾越界限,可我却一意孤行偏要与你结合……”阿钰虽然口上说着担忧眼里却是十分满足地望着天上明亮的满月,她眼里的满足就好像是在告诉戦昱“只要有你在,哪怕真的有天罚我也不怕”。 戦昱又怎么会不明白阿钰的心意呢,他将阿钰的头轻轻地按在自己肩膀上,安慰道:“没事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再说了,之前文茵不也说过你我结合会引来天罚吗,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也没见着什么天罚啊。放宽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嗯!”阿钰轻声答到,一脸幸福地躺在戦昱怀里。 所有人都为他们感到高兴,虽然都知道有天罚一传说,但他们始终坚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就应该修成正果,这是万物之常情,老天爷总不会残忍到让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吧。 蓬莱岛的中心坐落着一片净水湖,由于它既是蓬莱岛的生灵之源,也是供奉滋养冥海的净水珠的圣地,因此自带了一层结界。虽说蓬莱周围妖怪们与蓬莱人之间相处和睦,但是能接近净水湖的除了蓬莱人外也就只有这片海域中那个唯一修得仙身的人——文茵。此时此刻,当所有人都在为了迎接阿钰肚子里那个奇特的小家伙时,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地守在湖底的净水宫里,忧心忡忡地盯着忽明忽暗的净水珠。 千年以来,净水珠一直很平静,可最近这两年,它的波动频频不断。尤其是在去年阿钰跟戦昱婚宴的晚上,一场海啸在冥海上方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那场海啸虽未殃及蓬莱,但也惹得整个净水宫都微微颤抖。 文茵知道,这是上苍的警示。她不止一次劝阻过戦昱跟阿钰,可是他们偏偏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非要结合。 佛家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非净水珠有异样,文茵又怎会阻止昔日与自己一同修炼又情同姐妹的阿钰寻找幸福呢。阻止未遂,文茵既着急又无奈,最后只得一边强撑着笑容参加了阿钰的喜宴,一边密切关注着净水珠的状况。 自从阿钰怀上孩子,冥海接二连三发生海啸,冥海的禁制更是越来越不稳定。最令文茵担忧的还是净水珠,它的光芒日益减弱,每当它忽明忽暗地闪烁过后,冥海上海啸便会接踵而至…… 文茵一如既往的守着净水宫,她紧锁着眉头,屏气凝神地盯着微微颤动的净水珠,还不时地留意着周围水域的变化。净水珠以前每次的颤抖都是短暂式的,震动的频率从开始到结束几乎也都是一致的。可是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感觉这震动是在逐渐增强的! “文茵姐姐,文茵姐姐!”一只小海马火急火燎冲进净水宫,又急又喜地呼喊着,“钰姐姐要生了!” “你说什么?阿钰要生了?”文茵一听说自己的好姐妹就要临盆,虽说之前有些嫌隙,但怎么也还是替她着急的。转而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做姨母了,甚至不自觉地在脸上挂上了几分笑意。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让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正当文茵想要冲出净水宫去看自己的好姐妹时,净水宫一改往日的平静,突然间震动了起来。这样的震动带走了文茵好不容易迎来的愉悦心情,同时也带来了她内心深藏已久的恐惧。 她的脸瞬间煞白,眼睛也越瞪越大。她浑身颤抖,还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天罚来了,与这个孩子一同来了。 “那些大修为的同伴们现在都在哪?” 虽然刚刚的震动也引起了小海马的慌张,但远不及文茵此刻的表情让她惊讶,自打她出生的这几年里她还是头一次见着往日沉着冷静的大姐大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被吓得结结巴巴,道:“大……大家都……很好奇阿钰姐姐的……小宝宝长什么样,所以现在几乎都在蓬莱岛上……” “都在蓬莱,都在蓬莱就好。”一听说大家都在蓬莱,文茵也算是松了半口气。 可是随着净水宫震动程度不断增加,她紧绷的情绪依旧没能得到舒缓,她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鳞片对小海马道:“你现在立马召集方圆百里所有的同类,就说净水珠异样,恐是天罚将至,让他们速速前往蓬莱集合。” 话音刚落,文茵便带上净水珠向着蓬莱去了。 “文茵姐姐竟然把净水珠都带走了,看来事态真的是非常严重啊。”小海马见阿娇如此着急,虽是愣了一刻,却也丝毫不敢懈怠,尾随其后离开了净水宫。 残月散疏影,繁星隐光辉。黑夜伸出双手将整个大地揽入怀中,它吞噬了所有的光芒,大地只在顷刻间就陷入了黑暗,海风席卷着海面,肆虐着冥海的每一片区域,这片天空下所透露的死亡气息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愈演愈烈的狂风骤雨已经在一步步地逼近,闪电霹雳,雷声大作,这种预警所带来的危机感是前所未有的,大家都清楚,蓬莱受袭那是迟早的事。 大家开始坐立不安,但此刻最紧张的无疑就是文茵了,她一边担心着正在分娩的阿钰,一边又要安排人手合力对抗天罚。面对来势汹汹的天罚,她必须时刻谨慎,半点也马虎不得,因为哪怕只有一个地方疏忽大意,不仅是蓬莱岛,恐怕这方圆百里都将会变成一片死海…… 呼啸的狂风掀起巨浪,只一会儿的功夫,海面上便出现好几个海龙卷,它们顺着风势渐渐地向蓬莱靠拢,四下里瞬间变得昏天黑地。以前虽然也有过海龙卷引发的海难,但其规模远不足这一次的十分之一,普通的海洋生物都能应对自如。如今,这场面单从气势就让人心里发毛。 文茵望着手中的净水珠,表情凝重,在与附近的一个同伴交流过眼神后,她便将净水珠急速升入空中。 那一刹那,四面八方也不约而同的传来各色光束汇入到净水珠里。接着,以净水珠为中心渐渐张开了一道碧蓝色的屏障,它越张越大,直到将蓬莱百里以内的范围完笼罩在内为止。 除了戦昱一家自顾不暇,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被净水珠张开的结界格挡在外的巨大龙卷风。这样大的阵仗也让蓬莱的百姓们意识到这一场灾难的恐怖。 海底的暗涌波动席卷着整个海洋,经过两个时辰的摧残,由净水珠张开的结界也变得摇摇欲坠。天空中的光束接二连三消失,大家都明白,那是某个同伴法术耗尽的征兆。 “我蓬莱就要终结于此了吗?” 注入到净水珠中的法力越来越少,结界也就越来越脆弱。文茵暗叫不妙,一旦大家力竭,那便真的就是蓬莱的末日啊。 就在文茵无计可施的时候,四下里竟然又陆陆续续升起洁白色光芒注入到净水珠里。文茵朝周围望了望,看见蓬莱百姓都纷纷施法救援,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文茵脸上满是担忧,道:“不行,你们这样损耗的可是好几百年的寿命啊!” “别分神,蓬莱是我们大家的家,没理由只让你们来承担。”离阿娇最近的一个女孩说道。 阿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她那么坚决她也就没有往下说了,再者,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木屋中的痛苦呻吟尚未休止,狂风怒号也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看着净水珠的光芒渐渐被黑暗蚕食,人们心都凉了一大截。 最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净水珠裂开了。结界顷刻间四分五裂,迎面刮来的狂风就好比利刃一般侵袭着蓬莱的每一个角落。蓬莱果真是要完了吗? 第三章 延绵恨意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令所有人都望而退却。天罚退去,原本聚集在蓬莱的海妖们却已不知所踪。 分娩之痛让阿钰力脱昏厥,等她醒来的时候,躁动的蓬莱早已恢复平静。 文茵守在阿钰的床头,见阿钰动了动,急忙抹掉眼角挂着的泪花迎了上去:“钰妹妹,你醒了?” “文茵姐姐?”醒来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不是自己的丈夫倒还让阿钰有几分诧异,她问到,“戦昱呢?” “他……” 文茵正要出声,戦昱便低着头一脸憔悴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戦昱虽不是美男,但其相貌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如今只是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模样沧桑得让人心疼。 “戦昱?”阿钰险些没认出他来,等到确定是他后,又才关心地问到,“你这是怎么了?” 见阿钰醒了,戦昱先是一惊,又愣了愣,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道:“奥,没……没事,没事。” 阿钰看得出他有心事,可此刻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她满怀期待地问:“我们的孩子呢?” 终于,还是要面临这个问题。 戦昱与文茵纷纷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见两人一反常态,阿钰心里竟然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安,她又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钰妹妹,那个……” “文茵!”文茵正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被戦昱叫住,“还是我来说吧!” 纸终究包不住火,该面对的始终都是要面对的。 文茵站到一旁。戦昱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上去伏在床榻边。他握住阿钰的手,抽泣着道:“钰儿,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叫阿钰有些不知所措,她一脸茫然地望着戦昱,道:“怎么了?” 戦昱的哭腔让阿钰坐立不安:“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文茵沉默不语,戦昱又是这副模样,这弄得阿钰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昨夜天罚降临,蓬莱百姓与水族同伴携手对抗天罚……”戦昱勉强稳住情绪,慢慢说道,“可是,天罚又其是我等之力能够抗衡的。我等惨败,死伤惨重,就连净水珠也……” “你说什么?竟然真的有天罚?” 回想以前经历天雷劫时的恐怖,至今都历历在目,如今听说有天罚,阿钰哪里还能坐得安稳。此时此刻她所关心的无疑只有自己那个刚刚出生孩子,蓬莱岛那么多的高手都不能幸免,更何况是自己孩子呢。 “那我的孩子呢?啊?我的孩子呢?” 阿钰越想越着急,恨不得自己的孩子能够安然无恙的马上出现在自己怀里。她一把推开戦昱,掀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想要马上冲出去找孩子。怎奈何自己身子虚弱还未恢复,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 文茵戦昱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左右一个一起搀扶她起来。 阿钰一站起来便抓着戦昱的手,急忙问道:“我们的孩子呢?” “孩……孩子他……”戦昱吞吞吐吐了半天,总算是说了出来,“他死了。” “你……说什么?”这如雷贯耳的消息来之突然,换做是谁都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阿钰表情开始变得复杂,“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对吗?我的孩子在哪?我要去见他!” 戦昱不知道怎么面对阿钰,只好转过身去。 “文茵姐姐,戦昱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阿钰此刻是多么想得到文茵的答案,可是文茵的沉默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打得她更加的清醒也更加的昏醉。 文茵站在阿钰的身边,心里百感交集。当阿钰向她发起询问时,她看着可怜的她,心里满是压抑。她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奈只能保持沉默。 阿钰一个劲儿地往门外走。戦昱见罢,立即冲了过来将她拦住,大声吼道:“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真的已经死了……” “我把他埋在后山上了……”戦昱是背对着阿钰说这句话的。 戦昱跟文茵经过一夜的苦战,身上的法力早就所剩无几。虽说阿钰虚弱,可是身上的法力毕竟没有消耗,施展瞬息千里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戦昱跟文茵回过神,阿钰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蓬莱岛的山头大多都是蓬莱人埋葬先人尸体的地方。这件事对于久居蓬莱和冥海的居民来说可谓是人尽皆知,所以阿钰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墓地。 一进入墓地,她便拖沓着虚弱的身体在墓地里来回打转,一个坟接着一个坟地找,从东边到西边,从山下到山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 凉风寒意,刚刚经过一夜的海龙卷袭击,连空气都是满满的一股海水味。山的背面少有人烟,叫人心里更添了一份凉意。 阿钰心中焦虑万分,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山背面。万万没想到,阿钰一到这儿就看到一座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她的内心被悲伤所占据。她盯着那块墓碑,悲痛难忍。墓碑上写到“慈母阿钰,恶父戦昱”。她伸出手,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犹犹豫豫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下了决心凑上去。她跪在坟前抱着墓碑失声痛哭,心里是无尽的懊悔。 这是戦昱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阿钰守了千百年好不容易遇到戦昱,现在又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呢。 …… 戦昱和文茵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阿钰已经抱着刚刚挖出来的孩子坐在了墓碑边,她的脚边还放着一把连血迹都没有擦干净匕首。 阿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清理着孩子衣物上的泥土。待到那孩子衣物上的泥土被清理得差不多时,她又才癫笑地盯着孩子看了许久。 戦昱和文茵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 阿钰这一声夫君叫得戦昱瘆得慌,现如今他最不愿意让阿钰看见的,她还是看见了。他自知无颜再面对她。 阿钰捡起脚边的匕首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戦昱沉默不语,许是默认了阿钰心中所认为的。 阿钰刚从坟墓里找到自己的孩子时,孩子的身边便放着这把没有擦干净血迹的匕首,加上墓碑上的内容,阿钰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的七八分,可是她不愿意相信,直到现在她也不敢去相信,“所以……你亲手杀死了我们孩子?” 那毕竟也是戦昱的孩子啊,他自己怎么会不心痛呢。可是蓬莱是他的家,是生育养育他的地方,这里还有成百上千的他的家人,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蓬莱毁灭而无动于衷呢? “钰妹妹,你先冷静一下,其实戦昱他……”见阿钰情绪激动,站在戦昱身后的文茵也开始着急了,她安慰她。 “你住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阿钰已经完被愤怒操纵了,若是换做旁人,她肯定早就亮出自己的八只触手跟别人拼个你死我活了。怎奈何那人偏偏是自己的丈夫,这叫她如何下得去手?此时此刻,她需要找一个人来分担她放在戦昱身上的仇恨,那文茵无疑就成了她唯一的目标。 “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视作亲姐姐的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要这样对待我?” 阿钰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的一声怒吼带动着山林间的飞沙枯叶刮起猛烈妖风,一时之间地动山摇,这一下,就连冥海上的刚刚修复好的天雷阵都被吸引过来,空气中弥漫的海水急剧上升,聚云成雨。天地昏暗,电闪雷鸣,宛如天罚再现。 等到妖风散去,尘埃落定,戦昱跟阿娇能够再看清眼前景物时,阿钰已经没了踪影。 大雨滂沱,冲刷着遗留在小儿碑前的那把匕首。那上面洗脱不掉的血迹缠绵着延绵不绝的恨意。 戦昱拾起遗留在地上的匕首,心里想着,此间恶果皆由我所种下,或许只有血迹才能埋没血迹,此怨此恨终能落地。 第四章 灾后余灾 眼前的这两座墓碑散发出强横的怨气压制着这片土地的生气。从进入这林子起,越靠近这两座墓碑,便越觉得压抑。 婆婆继续说道:“自那以后,阿钰便没了踪影,我蓬莱也变得窘迫不堪。” “可是这跟蓬莱没有小孩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的问道。 “唉,本以为我蓬莱自此劫难以后尚可慢慢恢复。可谁知忽然有一天阿钰竟然回来了!”婆婆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她转过身朝山下走,脸上也不知是何种神情。 …… 那日蓬莱再次被黑暗所笼罩,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黑色的气体。天空之中渐渐地出现一个人影,她越飞越近,相貌也越来越清晰。 蓬莱人都认识她,那不就是阿钰嘛! 阿钰抱着她的孩子一直往前飞,直到那座立有他孩子的墓碑的山的正上方她才缓缓地停了下来。她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脚下的两座墓碑看了许久。蓬莱人看着很是奇怪。有好奇,也有关心阿钰,有的甚至还腾空而起想去询问一二。 可就当他们靠近她时,她身上的气息突然就变了。那是那么的恐怖,让人望而却步。接着她的身上慢慢地散发出与空气中弥漫的黑气相同的气息。又过了一会儿,整片天地的黑气就好像是在为她的一颦一笑做铺垫一样,一时之间,天地更加昏暗了。 猛然间,只觉得阿钰身上妖力大盛,身体也被一团夹杂着那种黑色的暗红色光芒所包围。风云聚变,狂风呼啸,待到光芒散去,阿钰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中时,她的下半身已经恢复了妖相,一片巨大的阴影瞬间覆盖了蓬莱。 看到阿钰那六只巨大的触手飞袭而来,已经腾空的人心里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会首当其冲的成为这些触手的爪下亡魂,可当自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触手竟然都莫名其妙地绕过了自己。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突然,耳边同时响起了五六个妇人的呐喊声,闻声望去,那些妇人跌跌撞撞地似乎在追赶着什么。再细看才发现,那逐渐缩回的触手的末端竟然都活生生的捆绑着一个小孩。 人们见势不妙,纷纷施展各种法术阻拦,然而当法术靠近触手的时候,就都会莫名其妙地被盘旋在触手上的黑气吸收抵消掉。第二波触手如约而至,人们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阻拦,但也都无济于事。 就在人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净水珠的光芒伴随着一声龙吟冲破天际,云雾间龙的身影若隐若现,净水珠慢慢降落,那条龙也一直盘旋在净水珠的周围。净水珠光芒大盛,莹莹白光渲染天地,同时也将那些来路不明的黑气压制到了阿钰身边。 “钰妹妹,万不可造下杀孽啊,你这千百年的修行尚且不说,若是弄个魂飞魄散……”文茵发出一声声龙吟想劝说阿钰。 “够了!”阿钰完没有要听文茵唠叨的准备,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这千百年来,你仗着自己是龙种一直对我们指手画脚。我苦苦修行千年,老天何时怜悯过我?什么天道,都是狗屁!” “就算如此,又与蓬莱百姓何干?” “呵呵,无关?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母子骨肉分离,如今我便要用他们孩子的生气来复活我的孩子,我也要让他们尝一尝骨肉至亲分离的痛苦。” 说罢,阿钰的六只触手再一次伸向了村庄。 “阿钰,不可!” 净水珠的圣洁光芒与阿钰身上散发的暗红色光芒相互碰撞,天边亦是被照映得明暗交替。 蓬莱人与文茵身上的灵力早就在当初对抗天罚时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如今阿钰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这一身吸灵化灵的黑气,这场对峙的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 天空之中,白色光芒崩泄,那勉强由蓬莱人和文茵的灵力粘合的净水珠再次破裂,四处飘逸的洁白灵气也迅速溃散。文茵巨大的龙身荡平了山地,所有人都瘫软的倒在地上。 阿钰将所有人都震倒在地,接着便把剩下的孩子一个不落地部带走。 龙的叫声如此悲怆,人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一片哀鸿遍野。 撕心裂肺呐喊着的人们让阿钰犹豫了片刻,那刹那过后,她仍旧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 看着婆婆悲伤的神情,听着蓬莱凄凉的故事,那场景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了一番。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总算是钻出了林子。一路走来,林子里残留的怨念之力确实令我不好受,它就好像是要把我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再扯出来一样。 一出林子,映入眼帘的景象便令我大吃一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满满的怨气,而是淡淡的水雾。又走近些才发现,眼前竟然坐落着一片湖泊。灵动的荷花灼灼生辉,不时滴落的露珠似乎是在演奏着交响曲,就连荡起的一圈圈涟漪都好像是在给它伴舞。这四周的气息倒是与我身上所隐藏的气息不谋而合,如此一来我竟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一道长长的黑影穿梭在湖底。我保持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而她就像是被吓到似的,立马便游到了好远的地方。 她在湖里又游了几圈,不时地窥探着我们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许是见着我们没有恶意,这才慢慢的朝我们游了过来。 游到湖畔时,她也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们,然后渐渐地把头探出水面。 我看着她,她也用她那两颗乌黑的大眼珠子盯着我。她的身上布满了漆黑的鳞片,她摇摆着妖娆的身体就像是在跟我撒娇一样。 “这是虺?”我问道。 婆婆对眼前突现的情景一点也不意外,她走到那只虺的身边时,那只虺便主动地低下了头。婆婆抚摸着她的脑袋,她也安详得像个小孩。 看着那只虺,婆婆的眼睛里似乎都快要心疼出水来了。 只听见婆婆道:“她,就是文茵姐姐啊!” 这就是文茵?可听婆婆说她不是龙吗? 还没等我发问,婆婆便解释道:“虺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姐姐当时已然是龙,若不是那次大战受了伤,损了姐姐的根基,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如此,那也不应该再由龙变回成虺吧?” 修仙者因为受伤而伤及根基的我倒是见过,可是损了根基还能“返老还童”的我却是闻所未闻。 “这也是我们一直不解的地方。只是这好像跟阿钰身上的奇怪气息有关。自那次大战后,姐姐就一直在想办法压制阿钰残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可是日子久了,那股气息越来越膨胀,渐渐地,姐姐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朝着那只虺走近了些,而她却像个受了惊的小孩子一样往婆婆的身边靠了靠。 婆婆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对我说道:“如姑娘所见,姐姐不仅身体上发生了改变,就连心智也受到了影响。” 我若有所思地继续听她说着。 “几日前有仙人启梦,近日会有能解我蓬莱危机的有缘人来到蓬莱。起初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自从见了姑娘我便确定,我蓬莱危机定是姑娘能解!” “婆婆怎么确定,我就是您梦中的有缘人?”我不清楚起自己的过去,既然她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她的梦里应该还有些什么。 “初见时,我曾误以为姑娘身亡便嘱了村里的小伙子们将姑娘埋葬。老身行医近三百年,从未有过误诊,可是到了姑娘这里却开了先例。”她说着说着便自嘲地笑了,“这一路走来,我也一直在观察着姑娘的一举一动,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感觉不到姑娘身上的灵气。姑娘表面上与常人无异,可是姑娘就像……” 还未等她说完,我便自己开了口:“行尸走肉!” 或许她本来并不想直接说出这个词,所以听见我说出来的时候才会露出那副诧异的表情。 “那倒不至于。”她企图安慰我道,“任何存在这世间的生灵,其灵力必然或多或少的要与外界交换,就像人们呼吸一样。可是姑娘周身似乎被什么所包裹,自身灵气不能外泄,外界灵气不能入体,故而让人感觉不到灵气。” “自身灵气不外泄,外界灵气不入体”这不就是对没有生命的物体的描述吗? “如今若是姑娘能替蓬莱救回文茵姐姐,那姑娘之恩于我蓬莱便如同再造,我蓬莱必将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她便着急下跪,我连忙搀着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说道:“婆婆不必如此,我既来到蓬莱,必是缘分使然,我也自当尽力而为。” …… 我伸出手贴在文茵身上。我进入冥想,顺着它身上被压制的气息慢慢向内。刚触之,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探不到尽头;再触之,便犹如跌入深渊,苦难翻身。这其中,不仅有刚刚残留在后山上的怨气,还存在一股令我感觉无比熟悉的力量。 第五章 化解怨气 夜空下的净水湖真是恬静。 我坐在净水湖畔,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今天透过文茵身上的黑气里看到的回忆残像。可是这些残像太过支离破碎,不管我多么努力去回忆,始终都无法将它们串联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那儿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耳边响起婆婆跟文茵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罢,婆婆跟文茵双双朝我跪下。 我连忙扶她们起来,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状况,婆婆关心地问到:“姑娘精神恍惚,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只是解除文茵姑娘身上的怨念之力时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我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自然也不方便多说,我转向文茵,道,“姑娘感觉如何?” 传闻,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口旁有须冉,颌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缩小如蚕蚁,伸展能遮天,既能腾云驾雾,又能呼风唤雨。自我有记忆以来,我还是头一回见着真正的龙。 文茵是吸收了我的灵力才中和掉了自己身上的怨念之力。本来以为她需要以虺的形态重新修炼,没曾想她吸收了我残留在她体内的那部分灵力后竟然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回到了龙的形态。 “已经无碍了,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文茵说着,又朝我作揖行礼。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又才说道:“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除掉那只章鱼精了!” 一听到我这样说,她们竟完坐不住了。 婆婆一脸着急,连忙道:“姑娘三思,钰姐姐虽犯下祸事,但也是因为怨念之力影响了心智,还望姑娘饶她一命。” 记忆虽然模糊,但我清晰地记得,有个站在祭坛上摇着铃铛、舞着桃木剑的道士说过一句话,“既是妖魔,便该诛之”。 “她做了这么多错事,你们还想着维护她?” 本来是想这么质问她们的,只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咽了下去。既然这是她们自己的意愿,我也就只好遵循了。再者说,化解那股怨念之力倒也比除妖轻松得多。 “还有一事要劳烦姑娘。”婆婆如是说到。 婆婆望向文茵,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之后,文茵化作龙身朝我慢慢地低下了头,大概到我前上方的时候,婆婆示意让我伸出手。文茵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后对着我的掌心张开了嘴,她的嘴里若隐若现地闪着白光,接着,一颗如拳头大小的白色珠子便从她的嘴里落到了我的掌心。 只是那珠子的光芒十分微弱,就连周围萤火虫的萤光都显得比它强横有力。可尽管如此,初碰她的我还是能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温馨感,就好比是落叶归根,无比安详。 “这是……净水珠?”我提问的时候手不自觉地颠了一下,净水珠竟然就那样裂成了两半,那股温馨的感觉也顷刻间就不复存在了。 我向文茵和婆婆投出困惑的眼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净水珠早在当年对抗天罚时便遭到了重创,后来在未修复的情况下又勉强跟阿钰斗法……” 净水珠是守护蓬莱几万年的圣物,它在婆婆跟文茵的眼里早就不仅仅只是一件器物,它更像是蓬莱的父母亲人,对于亲人的遭遇她们难以启齿,同时对自己的行为更是追悔莫及。 “不知姑娘是否有办法修复净水珠?” …… 听婆婆说,蓬莱之所以没有小孩,是因为孩子一降生,跟着气息找来的阿钰就会立马把孩子带走。 记得村子三岔路口茅屋那儿有个孕妇,估摸着这几天就要临盆了吧。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也省不了少麻烦。 …… “啊——嗯——” 屋子里传来妇人妊娠的痛苦呻吟之声,我站在茅屋外的大树下,看着岛上的接生婆们忙前忙后、进进出出。没了仙术道法的踪影,事事都是人们亲力亲为,这场景倒也多出了几分普通村庄的氛围。 本是日中,可天却是灰蒙蒙的。空中飘着的乌云似乎完不惧怕太阳的光芒,它们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渐渐地聚集在了蓬莱的上空,竟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许是见惯了这种场景,蓬莱人们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她们依旧自顾自的忙着。 终于茅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其中的一位接生婆也喜出望外地冲出茅屋,大喊着:“生了生了!” 听到这个消息,着急得在屋外转来转去的丈夫也高兴得站住了脚,他向着屋子的方向,恨不得立马钻进屋子去看他那个刚刚出生的大胖小子。 然而,四周升起的黑气让他那原本笑意浓烈的面容瞬间由晴转阴。他停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聚集在天空中的那一大片乌云,眼神中是怒亦是愁。 我跟着他凝视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乌云正散发着跟我们周围所弥漫的相同的气息。只是那乌云上的黑气更加浓烈,嚣张非常。 “翎曦姑娘,求求您,求求我的孩儿。我给您磕头了。”那妇人的丈夫不知何时到了我身旁,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下跪磕头。 “嗖!” 天空中,一只触手穿过乌云直冲小茅屋而来。我本想先扶那男子起来,可那只触手穿行的速度着实让我惊讶,它的气势迫使我直接飞到了小茅屋的上方。我唤出法阵腾在空中,它的速度丝毫不减,硬生生地撞在了我的法阵上。 本以为侵袭不成它会知难而退,谁知它却偏要跟我硬碰硬,一点也没有要退回的意思。接着,意料之中的从那片乌云里接二连三的降下触手,一、二、三、四、五、六,足足六根触手,我也都是唤出法阵将它们挡在我身前。 以这些触手的力量,我倒是毫不担心它们会撞破我的法阵。只是那些缠绕在触手上的黑气……险些又让我着迷。 “吼!” 净水珠的光芒伴随着一声龙吟再次冲破云雾,文茵龙身再现,她驱使着净水珠的神力冲散了云雾。 三百年前的场景犹如再现。 云雾被驱散,远远望去会发现有一女子漂浮于滞留在空中的黑气之间。那女子披头散发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浑身一束红装,下身的裙摆之下,六只触手狰狞地摆动着,那力量也正一道道传到我的法阵上。 “钰妹妹,快醒醒吧!”文茵衔着净水珠,将阿钰跟她周围的黑气紧紧地包围在一圈以内。 我看着阿钰,在她那看似麻木不仁的外表背后,她的灵魂正惴惴不安,她迫切地想要表达什么,可是她似乎又被千万道枷锁束缚着,无法冲破。 如今看来,想必一定是盘桓在她周围的黑气在影响着她的一举一动。 净水珠散发着灵力企图制止黑气的扩散,可是每当两股力量碰撞时,黑气都会将净水珠散发的灵力吞噬得一干二净,此消彼长,时间一长文茵自然就落于下风。 净水珠是守护一方生灵之力的圣物,若是在没有修道之人的引导时,本身只能提供生灵生存所需的灵气。 虽说文茵在一旁引导能将净水珠的生灵之力转化为具有攻击和防御能力的力量,可是长久下去,一旦文茵法术耗尽,不但净水珠会再次受损,就连文茵也会被这些黑气再次感染。 为何我的灵力能修复净水珠,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既然我的灵力可以中和掉文茵身上的魔气,还能修复净水珠,那么只要我释放出足够的灵力,或许也能够净化掉阿钰身上的魔气。 我立马飞到与阿钰同样的高度,双手在胸前比划出一系列手势过后,我缓慢地展开双臂,我身上的灵气便受到牵引,像喷泉一样源源不断的涌出。 黑气夹杂着满满的怨恨之力,夺子之恨、丧子之痛,还有被遗弃的怨……连绵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阿钰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黑气也被我释放的灵气所净化。那一刹那,四下里就像被封冻了一样,一切都静止了。 “嘣!”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终于打破了这片沉寂。 我的灵气崩泄,这一仗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第六章 魔气由来 这是梦境吧! 在一个山涧里有一个宁静的小乡村,这里炊烟袅袅,气氛安详。小乡村的四周绿竹环绕,铺在地上的野草野花也是千姿百态,生机勃勃。 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在这里活得无拘无束,她的身边总是飞舞着好几只漂亮的蝴蝶。她跟乡亲们相处得很好,每每遇见也都是笑脸相迎。在乡亲们的眼里,她总是这一副乐乐陶陶的样子。 ……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立直了身体。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朵巨大的荷花上,环望四周,映入眼帘的竟是另一副美丽的画卷。 净水珠在我的头顶宣发着纯净的光芒。碧绿的荷叶围绕在我四周,挨挨挤挤,一个个的都好像个大圆盘似的。不远处交错盛开着大小不一的荷花,粉粉嫩嫩,偶然一阵微风吹来,亦是嗅得一阵阵甜蜜的芳香。 净水珠的回归,让净水湖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弥漫在净水湖四周的不再只有潮湿的雾气,还有满满的令人心悦神怡的浓烈灵气。 我闭上眼,仔细感受着这些灵气的流动,它既像冬日里温暖身的暖流,又有夏日里令人清爽的凉意,还有春天新芽萌生的清新,也给人如秋日里落叶归根的踏实。 这些灵气一点点的涌入我的身体,让我原本厚重的身体无比舒适。我踏着荷叶从湖中央回到岸边。此刻,婆婆和重新化作人形的文茵、阿钰早已在站在那里。 一见我落地,她们便迎了上来,关切地问到:“姑娘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见到她们如此关心我,我的心里竟觉得无比欢喜,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些弧度。 我注意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阿钰。她年纪本来比文茵要小很多,被那股怨念之力摧残了这么多年,如今,她的面容几乎都快要赶上婆婆了。她皱着眉,眼角的皱纹也跟着显露出来。她默默地盯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我走过去,十分友好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迟疑片刻过后立马下跪,道:“我知道姑娘神通,还请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儿!” “并非我不愿帮你,而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听婆婆说,阿钰的孩子早在天罚降临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起死回生?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不,我的孩子还没有死。” 看着阿钰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跟婆婆的脸上都不禁挂上了问号。 文茵听罢,思索片刻后,用极为严厉的语气呵斥道:“钰妹妹,你糊涂啊!” “难怪你会变成这副模样。” 虽然生气,但文茵却是无可奈何。如此看来,阿钰必是用了什么极端的手段在维持着她孩子的性命。 阿钰虔诚地望着我,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渴望。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哪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的呢? 可是,她造的孽实在是太多了! “钰姑娘我且问你。”我开始变得严肃,“当初你丈夫杀死你孩子来换取蓬莱族的平安,你心里对他、对蓬莱是否有恨?”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丈夫弃你而去,留你一人独活于世,你心里可有怨?” “是!”她依旧回应的干脆。 “好,我且再问你,蓬莱生你养你,这里本是你的家,可你却惹得一身魔气入侵蓬莱,毁人家园、夺人幼子,你觉得蓬莱百姓心里对你不会有怨?”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一颗颗泪珠顺着她那苍白的面容往下落,让人看了委实心疼。 “姑娘息怒,钰妹妹一定是被那股怨念之力控制了心智才会那样做的。”文茵以为我发怒了,赶紧跑到阿钰身边,急忙为她辩解道。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钰先是向着文茵哭喊完这几句,转而又面向我,哭喊声愈演愈烈,“是我,一直都是我。我怨蓬莱,我恨戦昱,我怨他当初抛弃了我们的孩子,更恨他一声不吭的离开,留我一个人苟活……” “当初我在后山上找到我的孩子的时候他还存有一息,那时候我便决定将自己的内丹传到他的体内给他续命。我知道,一旦我那样做了,自己就活不久了。可是,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唯一的儿子。”她抽泣了两声,继续说道:“我了解戦昱,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阻止我那样做的……所以,我就把孩子带回到了自己修炼的地方。” “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她顿了顿,又说道,“戦昱是个很温柔的人,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没有了母亲,他还会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父亲。尽管他的生命不会很长,但是他们父子俩在一起也一定能过得很幸福。只要一想到这,我就会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那时候戦昱以为孩子已经死了,而你也一定恨死他了,所以他才会在文茵姐姐闭关期间趁我们不注意,一个人自刎在了孩子的坟前。”婆婆满脸的惋惜,眼神里满是悲伤。 “那后来呢?”文茵急切地想知道没了内丹的阿钰后来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把内丹注入到我孩子的体内之后便回到蓬莱找戦昱,可是我找不到他,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孩子的墓前。于是,我就到墓地去找他。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她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用手捂着胸口,“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世界彻底毁灭了。我的孩子给蓬莱带来了灾难,蓬莱不可能再接纳他,若是再没有了戦昱,那这世间哪里还有我孩子的容身之所。所以那时候,我就带着我的孩子离开了蓬莱。” “你离开蓬莱之后又去了哪里,你身上庞大的怨念之力又是从何而来?”尽管阿钰心中有怨恨,可是仅凭她的千年修为是绝对不可能触发那么强大的力量的,我好奇地问到。 “我自出生起便从未离开过蓬莱,我一路向北,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向何方。直到有一天,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怨吗?你恨吗?如果是,那就过来吧!’。当时很奇怪,一听到那个声音,我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天罚以后的事情……”此刻,虽然阿钰的情绪不再似刚才那番激动,但是她的神情却变得格外惊悚,“然后我的身体就不听使唤,连意识都变得模模糊糊……” 一个荒凉的山涧里,抬头不见飞鸟,低头不见花草,环望四周半分走兽虫鱼的影子也见不到。在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水源,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怨念魔气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 阿钰顶着迷迷糊糊的脑袋一摇一晃的进入这个山涧里。她虽是妖,但是千百年来从未离开过冥海,若是说天罚的毁天灭地让她觉得胆战心惊,但那至少也来得痛快,可是这里的阴森恐怖让她毛骨悚然,这对于她来说才是一种折磨。 她甩了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想向山涧外走去。 正当她向外迈出一步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声音便轻轻地呼唤起来:“来啊,快过来!我在这里!” 那声音妩媚非常,叫人听了汗毛直立。 阿钰打了个哆嗦,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再一次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地转身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沿着山间的小路一直往里走,一路上依旧是半点活物的影子都见不到,而且越往里走,怨念气息便越强烈 阿钰心里越来越不安,她使出浑身解数想挣脱束缚,可是没有内丹身体虚弱的她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一点点透过瘴气,继续往前。渐渐地,阿钰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了房屋的影子。等到再走进些,阿钰又才看清,这里的房子都是残缺不的,空气中除了那股浓烈的怨气之外,还多出了一份烧焦的气息。 “看来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火!”阿钰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的身体带着自己前进。 这里以前应该有一个村庄,真是可惜了! 阿钰完沉浸在眼前的景物里,却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摆脱了控制。她继续往里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个很宽广的空地上。在这片空地的四周,所有的房屋都规规矩矩的跟这片空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这片空地就是这个小村庄的圣地一样。 “难不成这片空地在这个村庄的地位跟净水湖在蓬莱的地位一样?”阿钰不知不觉地自言自语起来。 阿钰面向北方时,看见一个用木头搭的祭台伫立在那。奇怪的是,这个村子其他的一切都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可唯独这个祭台完好无损。 阿钰朝祭台走近了些,突然,那个恐怖的笑声再次响起。 “嗯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笑声回荡在山涧里,周围的黑气就像是受到了牵引一样向祭台汇聚。很快,一个由黑气汇聚而成的小姑娘便出现在了阿钰的眼前。她长发飘飘,四处飞舞,虽然依旧是一团没有实体的黑气,但也活灵活现,足够惹人注目。 她从祭台飞到阿钰身边,阿钰盯着她,问道:“是你在叫我吗?” 那小姑娘又笑了两声,在阿钰身边转了两圈后,用极具诱惑的声音对她说到。 “你的心里有怨吗?” 第七章 危机得解 “你怨吗?” 阿钰的记忆在这一刻都被唤起。弑子之痛,背弃之怨,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里显露无疑。一时之间,她几近癫狂。 听见阿钰撕心裂肺地呐喊,那黑气化作的小姑娘就变得更高兴了。她在空中飞舞时,还不忘记火上浇油地将戦昱弑子跟他在孩子坟前自刎的画面用法术展现出来。她在空中诡异地笑着,欣赏着阿钰的一举一动。 “你怨吧,你恨吧,你的怨恨会化做你的力量,去向那些欠你的人讨债吧!” 小姑娘说完,便将一副未来阿钰侵袭蓬莱的画面展现在阿钰的脑海中。画面中,阿钰带着满身黑气回到蓬莱,她的触手会席卷蓬莱的每一片土地,吞噬蓬莱上的每一条生命。 看到蓬莱的惨状,阿钰于心不忍,冲着那小姑娘大声吼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蓬莱是我的家,我怎么可以那样做!” “家?呵呵呵呵呵~”小姑娘的笑声愈加讥讽,“倘若那里真的是你的家,你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倘若那儿真有你的家,你的丈夫又怎么会弃你而去?” 小姑娘的话像刀子一样,一道一道划在阿钰的心口上,她每说一句,阿钰就被迫向后退一步。 “想想你的孩子吧,靠着你的内丹他能活到几时?就算他能活个几年,没了内丹的你恐怕连这个林子都走不出去吧。难道你想让他暴尸荒野?”小姑娘飘到阿钰的面前轻轻地点了点阿钰的额头,继续道,“接受我的力量吧,有了它,你就能活下去,有了它,你就有力量去向蓬莱讨债。去用他们孩子的灵气来补足你孩子的灵气吧,这样,你们母子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自孩子出生起,母亲的心上就会烙有孩子的印记,这印记去不掉也毁不了。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母亲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别呢?即使有,那也绝对不会是阿钰。 阿钰知道自己动摇了。她无法忍受与孩子分别,更无法忍受与孩子阴阳两隔。戦昱已经不在了,倘若自己再走了,要叫这个孩子如何是好啊! 所以,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看着怀里的孩子出神,任由那些黑气慢慢传入自己的身体。她不想去感受,恨不得世上从此都只剩下她们母子俩。 黑气一点点的蔓延阿钰身,怨恨充斥着她的大脑,她开始变得不由自主,她的情绪也因此被放大了无限倍。 …… 怨恨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若不是因为它,阿钰也不会被心魔入侵。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没了丈夫没了孩子,换做是谁都会崩溃吧。 “翎曦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看着阿钰苦苦哀求,我动了恻隐之心,哪怕阿钰有万般的不是,可孩子是无辜的。 我想去帮助那个孩子。 倘若那孩子还有一丝灵气,我或许还能用自己的灵力替他固本培元,让他重获新生。可是…… “对不起,阿钰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三百年过去了,他身上的生命气息恐怕早就消散殆尽,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不,他还活着!”她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她的孩子还有一点灵气在身,我便有办法救他。 妖精在修炼成型以后,他们生存所需要的灵气会远远大于人类。按常理而言,阿钰的内丹顶多能让她的孩子苟活个三五年,就算阿钰将蓬莱的孩子都抓了去给她的孩子补足灵气,但那至多也就只能再维持个十来二十年。可如今三百年都过去了,阿钰竟然说她的孩子还活着。 听到她这么说,我与文茵还有婆婆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个消息实在是在人的意料之外。 “被那股怨念之力控制之后,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可是我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我对蓬莱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百死难恕。我抓走蓬莱百姓的孩子,用他们身上的灵气给孩子续命……” 一听到这里,婆婆和文茵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即使对方曾经是守护过蓬莱的人,如今却伤蓬莱至深,就算婆婆再怎么宽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怨。 即使眼前人曾经与自己情同姐妹,如今却忘记当初与自己共同修炼时所立下的誓言,就算文茵再怎么疼爱这个妹妹,心里也难免会觉得难受。 阿钰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每次我将那些孩子身上的灵气一丝丝抽出,再传入我孩子的体内时,那些怨念之力或多或少也会跟着一起进入我孩子的身体里。后来我惊奇地发现,就算没有孩童的灵气,那些力量也可以维持我孩子的生命……” 原来又是那些怨念之力。那股力量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之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怨恨情绪。若是以它当作人生存的灵力,那么这个人多半也会被那股力量困在这些情绪里,像个活死人一样,思想僵硬,身体不能行动也无法成长。 我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对于以前的事,我也只有一点点模糊的记忆。有时候,我甚至会好奇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刚开始,我还以为这只是我突发奇想,没有根据。可是在经过阿钰的证实以后,她孩子的状况竟然真的同我想的那样。 我如是说道:“若是他身上还残留一息,我就有办法。只是,那孩子是由怨念之力在维持着生命,如果想让他正常生长,首先就得想法子化解那股力量上的怨力。” 她们三人纷纷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脸上也都挂着“怎么化解”几个大字。 我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钰姑娘本身的怨气还好说,可是毕竟钰姑娘伤害了蓬莱,让蓬莱百姓子女离散,那么那些怨念之力中必然也夹杂着蓬莱百姓的怨气。这件事情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化解蓬莱百姓身上的怨气。”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左思右想之下也是毫无办法。 “如果那些孩子都还活着的话,他们会原谅我们母子吗?” 阿钰的这句话让婆婆喜出望外,她连忙问道:“真的吗?那些孩子真的还活着?” “嗯,每次回到我修炼的地方,我都会觉得内心很平静。那时,身上的魔气会被削弱,我被控制的程度也就会减轻许多。所以每次吸收那些孩子身上的灵力时,我都能强迫自己给他们留下一丝灵气,然后再用寒冰将他们冰封起来……” 看到阿钰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我,我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她接着便说道:“若是翎曦姑娘有办法救我孩儿,那也一定有办法救那些孩子。” 婆婆听罢,立即来到我面前不容思索立马下跪,万般诚恳地道:“我蓬莱兴衰仰仗姑娘,还请姑娘发发慈悲,救救我蓬莱可怜的孩子们吧。” “婆婆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我想扶她起来,可她却倔强得一定要跪在那。 于是,我们便跟着阿钰下了海。 阿钰平日往返蓬莱都是走的这一条海路。因为那些魔气的原因,这条路上我们几乎看不见任何生灵。想来他们一定是被那些黑气的噬灵之力吓得搬了家了。 在净水珠的光芒下,我们可以清晰的看清整个海底巢穴。阿钰在四周的石壁上井然有序地开凿了一系列的槽子,而在那些槽子里的正是一个个被冰封住的蓬莱百姓的孩子。 我们在水里,按理来说所有的水都应该融合在一起,所以我们在视觉上是分不出层次的。可是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却在巢穴的正中处发现了一个漂浮着的并且肉眼可见的水球,而在那水球里,正安详的漂浮着一个小孩。 我朝着水球走过去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那水球便消失了。现在看来那应该是阿钰布置的结界而并非水球。我抱起浮在我面前的孩子,如今近在眼前了才发现,这小孩的背上竟然长着八条细小如章鱼般的触手。 这“胎记”也太明显了,他无疑就是阿钰的孩子嘛。 我左手抱着那孩子,把右手探了出去将我体内的灵气一点点的释放到水里。那些到了水里的灵气就像变成了一条条有生命的鱼一样,它们按照我的意念接二连三的游向四周,然后纷纷钻入周围冰块中孩子们的身体里。与此同时,我感受着冰块里一个接一个的反馈给我的生命的气息。 这里少说也有百来个孩子吧,看来又得花费不少灵力了。 第八章 尘埃落地 你知道失而复得的喜悦吗?你明白百年未见的家人突然出现在你眼前时,那种激动的心情吗?你了解日思夜盼终于等到结果的满足吗? 因为冰封,那些孩子都失去了生长的机会,所以他们被我们带回蓬莱的时候,还是当初被抓走的模样。他们的父母有的年过半百,有的两鬓斑白,但是能在有生之年与家人团聚,想来必是满心欢喜。 黄昏时分,我们站在后山俯视着蓬莱的一切。看着蓬莱百姓合家团圆,我们心里亦是同样的满足。三百年前人妖和睦相处的场景再现,而我也终于感受到了我初到蓬莱时没有感受到的小孩的子生气,看着他们欢呼雀跃,我的心里也是默默地高兴着。 怨已消、恨已除。那么阿钰孩子身上的怨念之力也会跟着慢慢消散。 我怀里抱着阿钰那肉嘟嘟的孩子,因为被布裹住身体,背上的八只触手也被很好地隐藏起来。看着他睡得那样安详,我情不自禁地想去他粉嫩的小脸上捏一捏。 阿钰走上前,低下头亲吻了小孩。她在朝着我勉强用她那苍白的面容挤出来一个笑容后,又走向了婆婆跟文茵。 看她的神情,她心中所思所想我大概也明白了个七八分。我刻意背对着婆婆跟文茵,免得叫她们看出来我的神情。 渐渐虚弱的她有气无力的道:“阿花、姐姐,能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孩子吗?我想去看看戦昱。” “嗯,想去的话就去吧!”阿娇愉悦地答道。 看来她还毫无察觉。 太阳完淹没在海上,看着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我意味深长地说到:“该还的终于还清了!” 听到我这样说,阿花婆婆和文茵满是不解,便问到:“姑娘此为何意?” 我保持沉默,像是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一样。 黑夜笼罩了大地,村落里各家各户也都亮起了烛火。 突然,后山之上,一道直入高空的纯白色光柱引得我们纷纷投注了目光。看着那白色光柱慢慢向外扩散着灵力,精于术法的蓬莱人们瞬间就看出来这是自绝命脉的散灵之术。 所谓的散灵之术便是修行之人舍弃周身灵气和部修为以绝生命的法术。 当婆婆和文茵注意到那道光柱升起的方向的时候,她们才恍然大悟。 “钰妹妹!”文茵万分焦急,想要立马冲到戦昱的墓地去。 如今这形势,就算是阿娇赶了过去也是无能无力,况且这本是我预料之中的事。 我了阻止她,道:“不必去了!这是她欠蓬莱的……更何况她没了内丹,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是她能为蓬莱做的最后一件事啊。” 看到我镇定自若的样子,文茵质问我时,连语气都变得偏激了。 她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 “她身上还有对戦昱的怨气,她还在埋怨戦昱弃她而去,她势必是要去找戦昱问个清楚的。如今此怨此恨已经尘埃落定,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蓬莱都是一种解脱。”我若有所思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她的,不是吗?” 婆婆跟文茵勉强收住气愤难平的情绪,无可奈何地望着空中的光柱。 使用散灵之术以后,自身的修为会化作灵气回馈给大地,所以散灵之术也是一种可以与大地通灵的法术。散灵之术被启用时,使用者身心都会被流放至大地,正是由于这种身心的无牵挂,使用者的修为在那一刻也会被提升到极致。 从那道光柱里溢散出的微小的白色小光点慢悠悠地飘荡在空气中。这场景,让置身其中的人们都不禁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婆婆跟文茵似乎也转变了刚刚的心态。婆婆恢复了初见时的祥和,文茵亦是哀而不伤。 “他们还能遇到的吧?”文茵突然如是说道。 我愣了一下,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道:“此情若可期,至死也不渝。” 我伸出右手,释放灵力引导着这些小光点汇入蓬莱的土地里。 许是我的动静太大,那小家伙竟然被我吵醒了。毕竟母子连心,本以为他势必是要大哭大闹一场的,可没曾想他竟然喽喽喽地冲着我大笑起来。 我收回右手,轻轻地戳了戳那小家伙尖尖的鼻子,道:“小家伙,你是在替你爹娘感到高兴吗?” 我会心一笑,他见我笑了便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在婆婆跟文茵眼里,我们俩的所作所为就好像是个谜。她们不禁问道:“翎曦姑娘知道这小家伙在说什么?” “他大概是在替他母亲感到高兴吧。”我如是说到。 我面向文茵的时候,她明显的有些不知所措。她跟婆婆互相看了一眼,依旧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我转过身去,继续引导残留在空气里的灵气。 …… 昨天晚上,我便把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诉了婆婆跟阿娇,本以为她们会挽留我,可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她们不仅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而且还只字不提原本说好的送我净水珠的事。不过想想也算了,那毕竟是守护别人族的宝物,而且那珠子对我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那么大的珠子拿了反而碍事。 “咕咕~咕咕~”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树上的猫头鹰也还清醒地观察着四周,蓄势待发。我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海边,解开了固定我的小船的船锚。 回头远望,经过一晚上灵气的滋养,蓬莱土地也算是恢复了往日生机。 花草芳香,百鸟长鸣。阴气沉沉变成了灵气莹莹,就连四周的植物都被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天只是微微亮,小小的村庄里便有炊烟袅袅升起。邻家小孩们似乎异常兴奋,太阳还没在海平面上露脸,他们便三五成群在村子的小巷里来回嬉闹。偶有大人会假装训斥说“大清早的你们能不能别这么闹腾”,可是这些大人的脸上却是抑制不住满心欢喜。 这话中美景,让我心生愉悦,也让我着迷。曾几何时,我似乎也有过像这些小孩子一样的,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时光。 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我来到蓬莱纵使是缘分使然,但是我能化解阿钰身上的魔气绝非偶然。想来阿钰口中那魔气缭绕的山涧必是与我有关,如此,那个地方跟我的过去必然也脱不了干系。 看来,我有必要去寻一寻那个地方了。 太阳露出海面,他的光芒撒在我身上,暖暖的,给人满满的幸福感。 然,海水突然沸腾起来,一声龙吟过后,文茵的龙身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面前。她身体一晃,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便化作人身落在我的小船上。 “文茵姑娘?”我不解她这是何意,便问到。 “这是花儿给的书信,姑娘心中所惑,想来都在这信里了。”她扭扭妮妮,像是不好意思。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她递来的书信以及一个小盒子。 书信: 姑娘再造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姑娘天命在身,我等自不敢强留。然,姑娘尚有一劫还需净水珠相助,现将净水珠赠与姑娘,愿姑娘平安渡劫。再者,文茵姐姐与姑娘缘不尽于此,日后还望姑娘多多照拂。珍重! 第九章 隔岸观火 烟雨楼台,一台戏一盏茶,倒也是逍遥快活。不知不觉,我与文茵竟然在一个名叫暮水镇的地方渡过了好几日时光。 熙熙攘攘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的氛围与蓬莱截然不同。而真正吸引我们留在这里的便是此刻我们所在的这栋茶楼了。 在这栋小小的楼里,听说书先生讲尽名人古传,看一台戏演绎人生百态。这些对于从未离开过蓬莱的文茵和涉世未深的我来说,既新鲜稀奇,又着实有意思。 当然,喜欢驻足在这栋茶楼里的可不是只有像我们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什么世家子弟、官僚贵人,亦是屡见不鲜。若是运气较好,偶尔还能遇见些光头和尚、捉妖道士之类的……在这里的这几日确实是叫我们大开眼界。 看见文茵看着戏台子上的桥段看得出神,我笑嘻嘻地打趣道:“不然咱们在这附近寻一处房子住下可好?” “好啊好啊!”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姑娘又在和我开玩笑了。” 正在我们互相打趣的时候,楼下的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整栋楼的注意。 我们闻声探出头去,只见一肥头大耳的男子正呵斥着茶楼里常给众人端茶送水的小姑娘,他怒斥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办事的啊!弄脏了我这一身衣服,瞧你这样,把你卖到万香楼你都赔不起。” 闻讯赶来的茶楼老板将小姑娘揽在身后,连忙向那男子道歉,道:“王少爷,王少爷,实在不好意思,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包涵?你可知我这身衣服是用天山天蚕吐的丝织成的,你这一句包涵算了?走,跟我去万香楼!”那位王少爷呵斥的声音覆盖了整栋茶楼,说书先生和戏台子也都被迫停了下来。 可怜那小姑娘被吓的眼泪汪汪,只得连忙道歉。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有什么稀奇的,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某个茶客想替那小姑娘打抱不平,却被身边的朋友拦了下来:“别多管闲事,那可是王家的王公子啊,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 “这个万香楼是个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一听到万香楼那个小姑娘就如此害怕。还有这个王家,到底是什么来头?”文茵疑惑,我亦是如此。 我们在暮水镇的这些时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茶楼里听戏,虽然偶然也会听见几名男子谈及万香楼,但是每每如此他们无不欢喜。起初我们还以为那也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可如今见到那小姑娘的神情,倒是叫我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转而一想,道:“莫非这王家就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山大王?而这万香楼就是他们的地盘。” 听我如是说到,边上凑热闹的茶客不禁捧腹大笑。我瞅了他一眼,他也自知自己失了礼仪,便道:“姑娘这比喻,好生生动。” 过了好一刻,他才终于忍住笑声,正儿八经地好好说话:“姑娘有所不知,这王家啊,乃是暮水镇第一富商之家,这暮水镇上几乎有一半的商道都是他们家的,也难怪他们财大气粗。” “至于这万香楼嘛。”他抿嘴一笑,似是觉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又才道,“那对于你们女人家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两位姑娘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这人好生奇怪,说了又不说,这不叫人更好奇了吗? 我与文茵相视一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继续看“戏”。 眼见着那个王公子不肯让步,茶楼老板便道:“哎呦,王少爷,你看,咱们也都是小本生意,这大家伙都还等着听曲儿看戏呢。这样吧,往后一年,你在我这的茶水我都免了,你看这样的话,今儿这个事咱就这么算了吧。” “合着我刚刚说的话你们是没听见是吧?就这么算了?想得倒挺美,信不信我待会就叫人来把你这个破茶楼给拆喽!”那王公子越发恼怒。 “哎,别啊王公子,我们一家老小可都靠着这个茶楼过活了。那依您看,这件事怎样解决您才满意呢?”茶楼老板既着急又无奈,毕竟是自己理亏,只得任凭打骂。 那王公子假意想了想,又做出不耐烦的模样,道:“哎哎哎,总之这件事不关你的事,我把她带走就行了。” 说完,王公子伸手便要去抓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显然是不愿意跟他走的,见他伸来了手,她便急忙躲到了茶楼老板身后。她委屈巴巴地一边扯着茶楼老板的袖口,一边低着头掉眼泪,生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被眼前的恶霸给带走似的。 本就没个好心情,如今一手落空,那王公子就更是没了好脾气。尽管茶楼老板在他面前好话说尽他都无动于衷,不以为意。 他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招来一个随从,刻意把声音放大了些,道:“去,给我找些人来把这茶楼给砸喽!” 一听要砸楼,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忙跪下向那王公子求情。 老板这一举动让边上的小姑娘着实一惊,看小姑娘的神情,恐怕她自己都没想到老板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何至如此?只一件衣服罢了。”许是看不下去了文茵才自顾自地说到。 “确实有些过分了。”我亦是同样的心理,便应和道。 “姑娘也这样觉得?”听我这样说,文茵竟莫名其妙兴奋起来,“要不咱们帮帮她?” 帮?如何帮?用银两?虽说用法术变些银两不是什么难事,但那王公子也绝不是想要银两这么简单。用法术教训他一顿?那我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教训他呢?神仙?神仙普度众生,你见过哪个神仙公然对凡人出手的?假装成妖怪去吓唬他?这茶楼要是闹了妖怪,以后谁还敢来。总而言之,就目前这种情况我们是不方便出手的。 人群中不乏有一些古道热肠的人,只是王家威名在外,大家也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计可施。 正值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白色身影犹如暮间霞光瑰丽降临。一袭白衫,仙泽笼罩,仙风道骨。似若桃花的眼形梦幻迷离,眼神朦胧奇妙,给人似醉非醉的感觉。他捻起茶几上的茶具轻抿一口,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儒雅,风度翩翩,想来也必定是个世家公子。 其实他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只是我们都被眼前的闹剧吸引了目光,直到他说话才注意到他。 “王大公子家缠万贯,难不成还会在乎这么一件衣服?” 他的声音如同水滴石穿之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与此同时,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气质也跟着显现出来。 “谁,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多管闲事?”一听见这个声音,眼见着好事将近的王公子立马收敛了脸上猥琐的笑容,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王公子拖着臃肿的身体一步两步来回打转,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颠再颠,这一举动引得在场众人无不捧腹大笑。只有他自己不明缘由。 过了一会,他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慕容大公子。”他一脸不屑,毫不把那人当回事,他在看到那人后,先是讥笑一番后,又语气轻蔑继续道,“怎么今儿个穿的这么娘们儿?是不是担心自己没那些女子好看,怕本公子不娶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