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靠系统漏洞艰难求生》 第一章 我啊,终于有系统力 中平六年(公元189)洛阳 暮色四合,种平像往常一样爬上自家墙头,长久地凝视着远方即将消失在夕阳余晖中的鸱尾。 对于他来说,那条模糊的黑色曲线充满一种厚重而独特的美感。 他已经在心中描摹这条线很久了。 “会是今天吗?”这个问题再一次准时出现在他脑海中。 “不知道……”他默默在心底回答。 “谁踏马的会知道何进这个老六到底是哪天被嘎的啊!!!老爹也是,朝里那点事儿你是一点也不跟你亲儿子说啊,天天就在那里骂十常侍……你倒是也说说何进啊!!!”表面依旧深沉的种平内心疯狂呐喊。 没错,种平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穿越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并没有像很多男频文写的那样自带系统。 种平与他的名字一样,平平无奇,甚至作为一个因为疫情在家水了一年网课的大一新生,他目前智力水平在初中生里也只能垫底。 “拿不到北邙山救驾的功劳,我要怎么才能苟命啊……” 种平无比绝望,像他这种水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也就只有到处抱大腿才能生活这样子。 可是,哪家的大腿会要他啊? 图他能吃吗?!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挣点名声的机会啊,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叮——谋士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种平感觉自己心跳得有点快,他咽了咽口水。 “……系统?” “是否选择绑定?” 种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好一会儿才哽咽着问:“你能送我回家吗?我好想我妈。” 老实说,种平刚穿越那会儿可激动了,每天都在各种幻想自己以后要大杀四方,收各种漂亮妹子,一统天下啥的。 然而这种兴奋和激动在他连续在奶妈怀里喝了一个月奶之后,转变成了消沉和痛苦。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喜欢在你耳边叨叨的母亲消失了,爱跟你玩梗的同学也不在。 每天就只是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吃了拉,拉了睡…… 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囚禁在婴儿的身体里面,简直与受刑无异。 “也许可以。”系统给了他一个模糊不清的回应。 种平心生警惕。 这十二年来,为了躲避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和抑郁,隐藏自己的不同,他学会了表面风轻云淡,内心疯狂吐槽和说白烂话,同时也学会将记忆里的那些学过的知识、看过的网络小说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忆,翻来覆去的背诵,好捱过这段艰难日子,也为以后做些准备。 他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小说里,有好几本小说的主角最后被系统夺舍或者是直接变成了系统工具人…… “也许可以,是指我为你做任务,达到一定条件才可以回家是吗?” “是的,宿主绑定系统后为他人献策成功即可获得奖励,纳策者身份越高奖励越丰富。” “那这跟我回家有什么关系?” 种平:懵逼.jpg “献策成功可随机获得寿命奖励……”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努力肝寿命,也许能活到二十一世纪对吗?” 种平扶额,他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这明显就是一个人工智障啊! “是否选择绑定?” “绑……”种平有气无力地回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我只是个废材大学牲啊!!!我能出什么策?!我要有那本事早就去抱大腿了,我还等什么何进啊?!!” 也不知道这系统是不是会强制发布任务,完不成还要受惩罚的那种……要是那样,嘶…… “那个,现在解绑还来得及嘛?”他有些忸怩的问。 系统一时间有些沉默,估计它也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奇葩的宿主。 “系统已绑定,宿主死亡后将自动脱离。” “阿这……” 种平和系统相对无言,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问。 “献策成功的标准是?” “宿主所献计谋被对方采纳。” “只要被采纳就可以的话……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种平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以后计谋被采纳是我的功劳,至于成不成就不关我事了……嘿嘿,献完就跑真刺激。”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虎儿,虎儿!” 种平正调戏着系统,突然听到院外传来自己老爹的呼唤,整个人一惊,差点从墙头摔下来。 “老爹不是去荀侍郎家了吗?怎么回来的怎么早,语气也不太对劲?” 他迅速拍干净衣服,心中不由生出些猜测。 “莫非……” “虎儿!” 种辑几乎是冲进来的,他双目通红,一向整齐的衣冠此刻显得分外凌乱。 “大将军何进被杀,十常侍裹挟陛下与陈留王殿下出逃。” “此天欲亡汉!吾父子二人唯有以身殉国!” 种辑说着就要拔剑。 种平又惊又懵,感觉自己再不说点啥估计就要挨上一刀,赶忙打断种辑。 “父亲何出此丧气之言?” “小儿无知!汉室百年,未有天子被逼出逃之事,皇室衰微,竟至于斯!此亡国之兆也!” 种辑喘着粗气,将刀掷于地上,随后慢慢闭上眼,脊背失了力气支撑,一下子佝偻起来,显得苍老许多。 种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心想:“您老可放宽心吧,大汉还有十几年国祚呢,再说了,天子出逃您就激动成崇祯了,等董卓乱政,您不得活活气死啊?” 他组织了下语言,劝道:“父亲勿要担忧,陛下与陈留王吉人自有天相……” “哎呀!”种辑重重叹了口气。 “还说什么天相?先帝时宫中坠蛇,又有地震冰雹种种不详,想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是早有预警的。” 种平咂咂嘴。 “看来老爹受的打击够大,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好嘛,老爹这是越劝越emo啊,还是直接转移话题吧,正好把救驾的事跟老爹提一嘴,该拿的这点名声还是要拿的。” “父亲与其在此嗟叹,不如让孩儿带上些仆役出门探查,孩儿虽年幼,也能为朝廷出一份力。” 种辑有些欣慰:“吾儿长大了……且去管事处要些青壮,只在城内探查探查便罢了,天色已晚,莫要走远,也就算是全了你这一片报国之心了。” 他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倒觉得自己刚刚过于激动,看着种平稚嫩的脸庞,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愧疚。 “虎儿年幼,已有此等心志,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何苦为难小儿,若是一时激愤真伤了虎儿,又有何面目去地下见他母亲?若是到了那地步,我一人殉国,自将虎儿托与他人照料。” 这边种平刚领了人,就听到系统发出“叮”的一声,“新手任务已完成,请查看。” 种平不由愣住。 “嘶,我干啥了这是?”他一脸懵逼地在心中打开面板: 新手任务:成功建言一次 状态:已完成 建言人:种平 采纳者:种辑(侍中) 关系:父子(成功率加成80%) 结算奖励:是\/否(奖励加成10%) 种平赶紧点了“是”。 “不得不说,这新手任务的确有够新手,完全就是白送啊……”他感叹了一句。 “感觉犹豫一秒就是看不起系统老哥的亚子。” “本次奖励已结算:宿主获得一个月寿命,十瓶百事可乐,一点随机属性点。” “百事给了你多少钱?我可口不服!打个商量,把百事换成可口行吗?” 种平忍不住开始嘴贱。 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玩梗的对象,种平都憋了十多年了,要不是刚绑定,他还有点放不开,种平觉得自己可以连着调戏系统一整夜。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系统连宿主的这点要求都满足不吧?” 系统感觉自己的cpu好像烧起来了…… 种平见好就收,连忙转移话题:“老哥你能把我的属性面板调出来看看吗?” 系统没有给他回应,但是种平脑海中的光屏自动切换到了属性页面: 宿主:种平 年龄:十二 剩余寿命:两年3月8小时13分 武力:30 智力:55(+1) 统帅:10 魅力:70 声望:0 “嘶……”种平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已经做好自己很拉胯的心理准备,但这也太惨了吧?全身上下就一项及格,而且只能再活两年是什么鬼啊?!!” “……诶?等等!系统老哥,伱给把剩余寿命标得那么精确,那我是不是可以算准时间,提前做好准备啊?” 系统:……?! 种平脑子里单方面跟系统玩得很开心。 老实说他并不觉得寿命只剩两年是一件很令人悲观绝望的事,说不定两年以后自己又穿回去了呢? 早点去世对他而言也许还是一种解脱。 种平很快就把寿命这件事抛到脑后,带着一群仆役在几个街口晃过一圈,假装打听消息。 等出了城,便有意无意地往北邙山走去。 第二章 系统上大分 种平等人到达北邙山时已是四更时分。 山中草木枝叶上凝聚着团团露水,一路走过,鞋袜衣服尽被打湿,寒气侵入骨髓。 种平很努力地往衣服里缩,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好冷啊,这前面黑黢黢的,火把也照不远,不知道这时节山中还有没有野兽?功劳香是香,但也得有命拿啊,怎么那会儿就光想着好处了?看来我还是太冲动。” 种平从一个仆役手中接过火把,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都这个点了,老爹肯定知道我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自个儿偷偷出城了……” “哎,真离谱,我还以为皇帝出逃这种事一定会造成很大混乱的来着,结果出门一看,好家伙大街上人来人往跟平时一样。” 他又悄咪咪瞄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筋肉猛男。 “说起来这几位哥们好像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 他在心中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行至河边,种平觉得脚下好似踩到一个硬物。 种平将火把凑近,仔细察看,发现是半块玉珏,入手冰凉润滑,又见地面上脚印马蹄印杂乱无章。 便知道张让等人一定挟持皇帝与陈留王到过这里,而且曾在此处被人追赶上。 种平心中有了底,拿着火把围着脚印少的地方晃了一圈,果然分辨出几个孩童大小的脚印,看方向是朝对岸去了。 几个仆役见他在岸边来回转动,又不说话,且此时已经将近五更天,便都有些踌躇。 只是先前在府中领了管家的分派,也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因此默默跟在种平身后。 天色将明,山中动物似乎也活动起来,种平耳力极佳,远远听见有踩踏草木的声音传来,只是那声音虽然急促,但是整齐有力,不像是野生动物,应该是经人驯养过。 种平不由警惕起来,给身后众人比划个手势,示意大家小心。 那声音又近了些,此时种平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火把散发出的微光,将那光的高度与踩踏的声音结合起来,猜测可能是有人骑马朝这边而来。 只是不知道来的也是救驾之人,还是段珪之流? “你们身上可带了绳索?”种平轻声问。 他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那声音又近了些,此时他能观望到那点微光不停向后方移动,隔了一会又恢复到前方,心中更有几分底气: 这马上之人是分明在躲避追兵,因此不时向后面张望。 仆役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个子较矮,名叫牛福的说:“未曾带绳索,郎君若是急用,小人手脚麻利,编草绳也快。” 种平有点疑惑:“直接用你们腰间的麻绳不是更快吗?”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幸而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将腰间麻绳解下,尾端系起来,连成一根长绳。 种平试了一下,结实是挺结实,就是好像长度不太够,种平直接把自个儿腰带也解下来,跟麻绳系在一起。 “不知道现在长度够不够,诶,凑合着用吧。” 却说段珪失了天子,又被闵贡追赶,好不容易躲开追兵,身心疲累,不知该往何处去,思虑良久,心道:“身下健马尚且精神,不如往回搜寻,若能找回天子,也许还有几分转圜余地。” 他拿定主意,驱马返回,待出了林子,已是晨光熹微,能看清楚道路,因此便熄灭火把,用脚后跟轻轻磕了下马腹,向着河岸的方向奔驰而来。 “啾啾——”身下的突然马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轰然倾倒。 段珪猝不及防直接被甩下马来,一头扎进岸边的草堆中,早就藏身在草堆后的几个壮汉立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他捆住。 “郎君,已经绑结实了。”牛福有些紧张,看神情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绑人的手法却十分老道。 “还请郎君处置。” 种平:“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牛福很忸怩:“小人的父亲做过屠户,这是杀狗的绑法。” 种平看着地上的段珪,一时间产生了很多不好的联想,小声吐槽道:“这到底是绑狗还是王八啊?还是老祖宗会玩。” 他将脚边的碎玻璃踢到一边,问牛福:“那马伤得怎么样?” 牛福回道:“马掌被扎得稀烂,血糊糊的一片,两条前腿也折了,怕是活不成,只能留着杀肉吃。” 种平听着他的形容,感觉自己的脚好像也痛起来了,连忙回首提醒守在段珪身边的那些仆役小心脚下,不要踩到玻璃渣,同时也在心中默默感谢系统。 “统哥够意思,这可乐得劲啊!要不是有玻璃瓶子做保底,我还真不敢拿着根绳子在这儿等,毕竟我也不确定一次就能把马绊倒。” 系统,系统表示不想说话。 说真的,当种平向系统询问能不能自己决定领取物品的状态,比如指定要冰镇可乐或者加热的可乐时,系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险恶用心,直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于是种平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系统开始觉得不妙。 种平:“那么我把可乐存着,只领取玻璃瓶也可以喽?” 系统:“……可以。” 种平:计划通。 别问我瓶子是哪来的,到时候就说是河里捡的。 张让段珪在宫里抢了那么多财货,逃跑的时候有几个琉璃瓶丢在河里,这很合理吧? 这波啊,这波是系统上大分,赢麻了。 “带上这家伙,我们到对岸去。” 种平吩咐了一声,沿着先前看到的脚印追索,过了河,见荆棘丛中有些许踩踏痕迹。 一行人往里走了许久,道路愈加曲折,也看不出地上还有没有脚印。 种平有些沮丧,但想着自己好歹也抓住个逆贼,心里又有些安慰。 “说起来,还不知道我抓的这家伙到底是谁来着。”种平嘀咕着,回头问:“绑起来的那个家伙醒了吗?” 牛福十分上道地踢了段珪两脚,回道:“醒了。” 段珪本来就摔断了几根肋骨,此时被牛福踢到伤口,直接痛呼一声,刚醒了又痛厥过去。 牛福:……这人咋这不抗揍呢。 种平:“……下手挺狠。” 他开始思考这个被绑起来的倒霉鬼是不是跟牛福有仇。 然而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因为他余光瞥到一个小孩从右前方的草堆中走了出来。 “吾乃陈留王,义士可否上前?” 种平懵了一下,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他赶忙上前行礼道:“庶民种平,侍中种辑之子,见过陈留王殿下。” 刘协退到一边,草堆后又走出个高一些的孩童。 种平意识到那应该就是少帝刘辩,正要行礼,却直接被刘辩抓住手:“卿不必多礼,以卿之龄,能生擒段珪,孤身救驾,真英才也!” 种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合着我后面的都不是人呗? 还有原来这个倒霉蛋就是段珪? 种平心情复杂,他寻思着是不是他一路走过来这俩小孩就在草堆后面观察着呢? 要不他俩咋知道自己抓的是段珪? 哦,恐怕是刚刚段珪那一声嚎让他俩听出来的,估计这俩小孩在等他过来的时候也没少对词…… 这动作,这表情,真专业。 老实说,手被握住的那一刻,他还以为面前的是刘备…… 这是什么老刘家的专用手势吗? 短短的一瞬间,他在心里想了很多,但脸上还是一副很靠谱的冷静表情。 “平不才,不敢居功,此番能生擒段珪,一赖家中仆役,二者运气使然,珪乃逆贼,天欲其亡,平不过顺应天时而已。” 种平小小地拍了个马屁。 刘辩很明显听出来了,紧紧握住种平的手,看样子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种平这会儿仔细打量这位少帝,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神色憔悴中还带着几分惊惶,发间粘着枯草,衣袂衣摆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心中不由升起些同情。 他突然就明白自个儿老爹为啥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在家要死要活的了。 毕竟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年代,突然看到皇帝狼狈成这个鬼样子,那个冲击力度……啧啧…… “陛下勿忧,平等虽只十人,但已探清山中道路,亦寻得些援兵线索,国不可一日无君,平愿护陛下还都。” 刘辩默然无语,流下泪来,哽咽许久,才道:“卿忠义之心,朕已知矣。十常侍惑乱朝纲,朕为天子,不能平乱,反被逆贼所掳……唉!朕……” 种平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位少帝。 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也是个皇帝,还是有些担当的啊,史书也不能尽信啊。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看来这次出逃给刘辩的打击也挺大。 “陛下勿虑。”种平组织了下语言,试图安慰下小皇帝。 “祸兮福之所倚,陛下被十常侍裹挟离宫,对陛下而言未尝不是好事,‘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经此一难,陛下可分辨朝中人心向背,亲贤臣,远小人,察纳雅言,咨诹善道,则汉室之隆……” 种平赶紧闭嘴:好家伙,安慰过头差点把出师表给背出来了,要命。 种平一脸死相。 刘协眼睛很亮。 刘辩表示啊对对对。 三个人都很激动,就在此时,不远处烟尘四起,数百人马往此处而来。 第三章 董卓 来的乃是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等人。 此刻见到少帝与陈留王,众人尽皆下马,君臣相对而泣。 种平在一边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并不是看到很多大佬所以感觉怂了。 毕竟这一堆人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只是,他刚抬头就看见了人群中,自个儿老爹那张铁青的脸…… 种平: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努力装鸵鸟中。 然而刘辩这边哭完了,拉着种平的手就把种平推了出来,直接咔咔一顿夸。 什么少年英才,智计无双,项橐再生…… 甚至还把种平剽窃出师表的那段话给完完整整背了出来。 夸得种平脚趾直接扣出一座芭比的梦想豪宅。 “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种平在心中吐槽,他忍不住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有哪里冒犯到刘辩了,所以这小皇帝想捧杀他? 现在一众大佬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我是想赚点名望,但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啊!” 事实上刘辩那是真心在夸种平,他现在已经开始向种平的迷弟转变,刘协要不是性格比较稳重,估计也要开始吹了。 毕竟张让段珪那伙人挟持刘辩和刘协的时候,那的确是有点粗暴,手里剑都是抵在脖子上的,刘辩和刘协毕竟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孩,哪里受得了这个? 等好不容易张让投河自尽了,俩儿小孩不知道外面情况,生怕自己被人砍了,硬是在草堆里一动不动等到四更天,又饿又怕。那叫个绝望,就等着人来救,结果俩儿人都挨不住自己过河了,还是没人过来找他们。 踉踉跄跄摸黑走了一路,地上还都是荆棘。如果不是两个人还能做个伴,刘辩和刘协估计都熬不住。 而种平就在他们情绪低落到最低点的时候出现了。 一开始刘辩和刘协看到终于有人来救驾,那激动到直接就想哭。 等看见领头的是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立刻又降到谷底。 但是还没等他们再度绝望,刘协却听出种平身后被绑着的人是段珪。 曾经胁迫他们的逆贼被生擒,看起来还无比凄惨,刘辩跟刘协的希望值直接拉满。 在无形中,种平已经成功pua了少帝与陈留王。 于是等种平正式跟刘辩和刘协见面的时候,种平实际上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美颜滤镜在跟他俩儿交流。 如果说种平本人是个草包,那这滤镜最多也就只能坚持两秒。 问题在于种平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过靠谱,讲出的话刘辩刘协都很爱听,最后那段谏言又实在是有点水平,导致这俩人直接把美颜滤镜焊死在了种平身上。 也是就有了现在这副场景。 种平虽然头皮发麻,但还是认真向一众大佬见礼,又偷偷瞄一眼自个儿老爹,见他脸还是青的,嘴角却微微上扬,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陛下,此处非久留之地,还请上马,臣等护送陛下还都。” 刘辩的激动终于消减了些,点头道:“便依司徒所言。” 这一天的经历对他而言实在是过于刺激,此时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感觉疲惫。 “司徒王允?”种平有点好奇。 “看起来就是个长得很斯文的老头子嘛。胡子倒挺漂亮,雪白雪白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王允察觉到种平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并未有什么言语。 十二岁的种平如何聪慧,得到陛下怎样的垂青,对王允而言,都并不值得十分重视,只是在心中留下个“孺子可教”的印象,日后遇见种辑时会想起来夸赞几句而已。 众人簇拥着车驾行不到数里,就见远处尘土翻涌,旌旗林立,一支人马到来。 百官止住车驾,一时间都有些惊惶,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那领头的将领飞马上前,大声喝问:“天子何在?” 刘辩本就有些神思不属,此时被那将一喝,竟然浑身战栗,无法言语。 刘协机警,见状直接挺身而出:“来者何人?” “西凉刺史董卓!” 种平一听,赶紧从自己老爹身后探出脑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这得有两百多斤吧?” 种平心中估计了一下,原先他以为董卓会是那种胖成球的形象,可现在见了才发现,董卓虽然肥胖,但脂肪分布得很均匀,肚子上厚厚一圈将军膘,显得十分雄壮。 简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像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虎儿?”种辑见种平从他身后挤出来,盯着董卓打量许久,心中不免疑惑。 种平心念一动,低声对种辑说: “父亲,我观此人面相忠厚,眉宇之间却有骄横之气,眼中又常带狠色,不可托付,应当加以防备。” 种辑胡须微颤,不发一言。 种平垂下脑袋,暗暗叹息:“老爹啊,我已经给你提醒了,你到时候可长点心,别被这董胖子给骗了……嗯,以老爹的性格,好像他俩也走不到一起去,不过还是给老爹打个预防针好了,先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老爹到时候受不了那个刺激。” 种辑身前一人似乎听到种平的话,回首多看了种平几眼。 种平没有在意,他现在突然脑洞大开,心想:“要是我现在突然冲上去把董胖子砍了……呃,算了,还是做梦比较靠谱。” 董卓并不知道此刻百官之中有个人正在琢磨着砍他一刀。 他看着瑟缩的刘辩,心中实在不屑,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兀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皇帝,其实只是一个他单手就能掐死的孩童。 他出身于西凉,强者为尊的观念早已刻进骨髓。 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只是一个虚弱无力,胆小怯懦的孩童,对方能命令他的权利只来自血统,那为什么自己要遵从? 以前董卓从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对于他这样的粗人,也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 皇帝下旨,他接旨就好。他要思考的只有如何从中获得更多利益,对于他而言,皇帝更像是一个符号,代表着至高无上与强大。 因此他心甘情愿臣服于脑海中那个光辉模糊的形象。 直到他今天见到刘辩。 原来这就是皇帝, 原来这就是皇帝。 董卓慢慢抬起了头。 百官簇拥帝驾还都,董卓将军队驻扎在洛阳城外,盯着御辇看了许久。 “文优啊。”董卓回到营帐之中,召来李儒,屏退下人,问:“如果我要废掉陛下,另立陈留王为帝,现在能有几分把握?” 李儒一愣,随即劝道:“主公不可操之过急,此事当徐徐图之,不如先设法招诱何进部下,壮大兵马,静候时机。” 董卓沉吟片刻,吩咐道:“这几日晚上令兵马裹足,偷偷出城,白天再光明正大进城,最好弄出些动静。” 李儒点头应下:“主公此计甚妙。士卒白日进城喧闹一番,横行街道,就足以展示出兵马众多,有所倚仗的气象,可令城中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却不能过于放纵,不然招致祸患,于主公不利。” “文优言之有理。”董卓眯着眼睛,突然又问:“我意图行废立之举,文优为何不劝阻?” 李儒垂下头,认认真真理好衣袖,向董卓行礼:“主公,汉失其鹿。” 董卓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李儒恭敬地退出了营帐。 他想起董卓下马向刘辩行礼时的表情:惊讶,慌乱,不屑…… 最后定格在对年幼皇帝的蔑视和对权利的极度渴望相交织的一个眼神之中。 从那一刻起,李儒明白,汉室衰颓一如大厦将倾,不可挽回。而他的主公,注定会成为彻底推倒高楼的那个人。 李儒深深吸了一口气,“乱世将至啊……”他抬头望着即将没入西山的夕阳,“正是吾等谋士搅动风云之时。” 第四章 宴饮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 许是早寒的缘故,而今虽为九月,却已有凛冽深秋之意。 院子里的草木被秋寒摧残得枯衰,经了这雨水的浸润,枝干与草叶洗去尘灰,在潮湿的泥土气味中中再一次伸展身躯,平白多出几分鲜活意味。 种平正盯着攀上台阶的苔藓发呆。 离北邙山救驾只过了短短一月,城中情势却是变幻无常。 董卓收拢何进兵马,使李肃利诱吕布,刺死丁原,壮大兵马,骄气日盛。 又早有废立之心,这几日在朝堂上肆意横行,百官多有不满。 种辑属于不满行列中的刺头,每次见到董卓,他都恨不得直接吐上两口唾沫,再狠狠踹几脚。 “恶贼!逆贼!西凉蛮子!匹夫!” 种辑骂骂咧咧。 种平叹气,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自家老爹的骂人水平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过种平倒觉得让老爹骂骂也好,发泄出来之后就不会想着要跟董卓硬刚了嘛。 董卓提出废立之事后,种辑回家直接就疯了,说什么都要提着剑冲出去把董卓给砍了。 种平心想自己老爹心里是一点ac数都没有啊,就你那老胳膊老腿,知道的是你要冲过去砍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送人头。 白给也没这么送的啊。 为了不喜提抄家灭族大礼包,种平抱着种辑的大腿死活不让他出门。 种平还是了解自己老爹的。 种辑这人特别容易热血上头,激动起来那是比李逵还莽,但是等他激动劲儿过去了,整个人就又理智起来了。 几分钟之后,种辑摸着自己的胡子,又是个斯文人。 种平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这熟悉的感觉…… 上一次这么累还是在外婆家抓大鹅。 种辑努力往外冲的样子,真的好像曾经在他手底下扑腾的那只大白鹅。 “父亲三思。”种平喘匀了气,大脑风暴中。 得赶紧打消老爹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董贼势大,父亲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父难道不知吗?身为汉臣,世食汉禄,如今到了该为汉室尽忠的时候,难道可以退缩吗?” 阿这,有道理啊。 种平摇摇脑袋,继续劝说:“父亲何不韬光养晦?今日父亲刺董,流血五步,伏尸一具,而不能损其分毫。” “董贼若怒,必然血洗朝堂,则忠臣受戮,百姓惶惶,汉室愈加衰颓。” “父亲欲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耶?” 种辑陷入了沉思。 之后种平就没再看见自己老爹提剑了。 代价是种辑天天板着张死人脸上朝,而且遇见董卓必然阴阳怪气一番。 比如之前董卓在朝堂上表示自己身为救驾忠臣,要个大将军不过分吧? 种辑“噗通”一声跪下来,酝酿好情绪,开始内涵。 救驾这种事情是人臣的本分,自己儿子虽然年纪轻不懂事,碰巧立下点功劳,但是也知道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因此不敢接受陛下的赏赐。 不会真的有人连小孩子都不如,还能腆着张老脸,上着赶着讨要封赏吧? 不会吧不会吧? 阴阳带师种辑成功把董卓搞破防了。 那天董卓是黑着脸下朝的,他在心里默默想着:早晚弄死你个老小子。 种平听说了自己老爹的英勇事迹以后差点没撅过去。 爹! 您真是我亲爹! 坑起儿子来您是一点也不手软啊! 后来董卓还是自领了前将军,种辑很不爽,但是也无可奈何。 种平很愁,他知道自己老爹肯定是上了董卓的黑名单,早晚是要挨上一刀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啊!” 种平盯着青苔,思维发散,努力思考破局之法。 果然还是得把董卓搞死才能放心啊…… 可我一个十二岁的孩童,不对,昨天刚过的农历生辰,今天应该是十三岁……要人没人,要权没权的,我能做什么啊? 又不是男频小说里的男主,可以召唤各种武将谋士助我起事…… 种平的心念一动。 倒是可以借助系统谋划一番,然而要献出计策,还得被位高权重之人接纳,何其不易?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我这般年纪,有谁会信我谋划呢? 难道要直接到王允府上问一句:“司徒也不想看到皇帝在皇宫里被欺辱吧?” 然后直接美人计离间计连环计大套餐给董卓塞嘴里? 可行是可行,但是万一计策搞到一半董卓就把自己老爹给砍了咋整啊? 快一点的办法果然还是刺杀。 说起来我就剩两年多点的寿命了,还操心这个干嘛? ……等等,我还剩两年多的寿命。 如果董卓要杀老爹,没道理不把我也给弄死啊。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是死在董卓手上,那董卓起码一年之后才会对老爹下手? “统哥,你这数据准确吗?” “……请宿主不要怀疑系统的精准性。” 唔。 “那如果我今天就自杀了,你这寿命不就不准了吗?” “宿主剩余寿命为2年3月8小时13分。” “在此期间,宿主自杀行为必然失败。” 种平嘿然一笑:“就是说,在这一年中,我无论怎么浪都死不了?” 系统沉默了。 它发现这个宿主真的很会钻空子。 种平的心情瞬间轻松下来,嗨呀,还有一年呢,搞一套除贼大礼包肯定够了。 所以,我应该不是死在董卓手上,难道我是病死的? 要是突然暴毙也就算了,如果是像那个吃不上新米,死在茅厕的家伙一样,那就太可怕了。 嘶……算了,还是努力献策肝寿命吧。 种平打定主意,再一抬头,发现牛福正趴在地上扒青苔。 “……牛叔,你在干嘛?” 不得不说,牛福现在的姿势有点辣眼睛:撅着屁股嘟着嘴,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小人见郎君一直望着阶上青苔,想是郎君欲出行,又恐青苔湿滑,污了鞋履,故而在此清理。” 其实我只是在发呆…… 种平看着牛福,他总觉得这家伙做个护院实在是屈才了。 明明只要留上俩撇小胡子,再在脸上点个痦子就能去当狗头军师。 现在却认认真真帮自己清理苔藓。 他真的,我哭死。 官省中 董卓唤来李儒,问:“如今洛阳已在我掌中,此时再度提出废立,成算几何?” 董卓虽然询问成算,但神色倨傲,言语中透出骄横之气,俨然是笃定自己可以成功。 自用了李儒计策,间吕布,刺丁原,收并州军士,这洛阳城中的确没有能再与董卓抗衡之兵。 李儒见此,心中有数,思量片刻,道:“时机已至。” “主公可宴召百官,陈列甲士,以势挟之,则废立之事可定。” 董卓微微颔首,第二日便在省中设宴,百官皆至。 席间吕布手持方天画戟,花袍轻甲,领着千余腰间配刀的兵士侍从于董卓左右。 太傅袁隗、司徒王允等见状,心知宴无好宴,董卓怕是等不及要废少帝,另立陈留王。 王允笼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 袁隗似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下方的袁绍。 “诸君为何不饮?莫非这西凉浊酒,入不得洛阳公卿之口?” 董卓双目瞪大,虬髯随着面部的狰狞,显得更加卷曲。 坐在前排的公卿尚且能维持气度,面色镇定。 后面的百官被这突然一怒吓得惊怖交加,喏喏端起酒爵将酒水囫囵灌下去,被呛到也不敢出声。 董卓脸上的不渝消散了些,拍拍手,十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姬鱼贯而入。 美目流睇,罗衣从风。 种辑看得直皱眉,嘴里气呼呼地嘟囔着成何体统。 他也意识到董卓今日设宴目的不纯,必有所图,此时按耐住想要当面顶撞的冲动,等着董卓图穷匕见。 “怎么,这美人也不合诸位的心意?” 董卓一挥手,身边侍从的兵士立即拔刀,霎时间月坠花折,美人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都作了刀下亡魂。 董卓哈哈大笑,吩咐左右以罍盛血,置于案上,斟满一觞,饮毕,赞道:“好酒!无怪诸君不愿饮我西凉之酒,来人,将这美酒传与诸位共饮!” 满堂寂静,众人望着那案上血酒,尽皆变色。 董卓环视一圈,露出几分自得之色:“当今天子平庸怯懦,非是贤能之主,我意废帝为弘农王,另立陈留王为帝,诸君以为如何啊?” 王允干瘦的手指慢慢捋平袖口。 董卓此人,逆贼也。 吾必除之。 袁隗眯起眼睛,不动声色。 “若有不从……”董卓身侧的吕布上前半步,手中画戟寒光熠熠。 种辑懵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 他直接炸了。 逆贼!恶贼!匹夫!蛮子! 谁也别拦着我,我要砍死这个龟孙!!! 第五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种辑的手摸了个空。 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佩剑。 他恨恨瞪了一眼董卓,心中有那么一点小悲伤。 唉,还是老了啊,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现在肯定抡起酒樽就砸过去了。 “今上并无失德,且为嫡长,汝妄言废立,欲反乎?”中军校尉袁绍离席而出,大声质问。 董卓冷哼一声,目光略过袁绍,定在太傅袁隗身上。 片刻后,他的嘴角抽搐着,面色狰狞,显得极为愤怒。 “此地有三千甲士,若有不从者,即刻杀之!” 董卓暴跳如雷。 “汝要试试我的剑利不利吗?!” “吾剑未尝不利!”袁绍厉声回应,拔剑与董卓对峙。 众人屏气慑息,心惊胆战。 李儒站在董卓身后,见状,忙轻轻扯了扯董卓的衣袖。 董卓眉头一皱,颊上肥肉跳动,用力咂咂嘴,收剑入鞘。 他径自坐下,不再理会袁绍。 待袁绍别过百官,提剑出门,场面才略有些缓和。 “我欲废帝而立陈留王,太傅以为如何?” 董卓冷不丁抬眼望向袁隗。 袁隗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并未作答。 “诸君,以为如何啊?” 董卓目光转动,从百官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惶惶不安,尽皆垂首,道:“太尉所言极是。” 散席之后 袁府 袁绍早已在书房等待,一见袁隗,便匆忙上前行礼。 “本初,你今日行动有些浮躁。” 袁隗跪坐在案后,微微笑道:“不过,义愤填膺,率性而为,也在情理之中。” “侄儿受教。只是侄儿以为,董卓乃西凉匹夫,不足为惧。” 袁绍折腰而立,言语对董卓多有轻蔑。 “董卓……”袁隗若有所思,“此人性粗有谋,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心。” “董卓出身卑鄙,亦无士族根基,纵然手中有些兵将,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袁绍听着,却并未放在心上。 “不错。” 袁隗颔首。 “董卓若想长久掌权,必然讨好士族,我在席间示意你出头,便是料定董卓不敢妄动。” “本初,如今你占据大义,应当离开洛阳去地方经营,待他日董卓众叛亲离,即可入京诛贼,尽收人心。” 袁隗的底气并非是无来由的。 董卓出任并州雁门郡广武令,因为犯事而被免职,约在熹平年间,才复被朝廷启用。 而征辟他的,正是司徒袁隗。 同时,密召时任并州牧的董卓率军进京诛十常侍的,则是大将军何进和司隶校尉袁绍…… 可以说袁隗是董卓的举主,袁家,是将董卓一步步送入权利中心的幕后推手。 有这样的关系拿捏在手中,袁隗方可稳坐于棋台之上,翻覆间,去染指他所渴求的权柄。 “汉失其鹿……”袁隗按住衣袖,细细拨动灯草,喉间几不可闻地溢出一声喟叹。 袁绍耳尖微动。 他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那一瞬间的声音。 另一边太尉府中 董卓眉目之间满是阴郁,喃喃自语:“士族……哼,袁隗这个老东西。” “真以为我看不出他那点算计吗?” “想踩着我董仲颖的脑袋,抬高你袁氏的名望……” “嘿,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且等着看吧!” 不提朝中诸人心思各异,满腹谋算,只说种辑回到家中,愈想愈气,又顾及种平先前所言。 他一人刺董必败,董贼若怒,流血漂橹,故而十分踌躇。 “忠不避危,有刺董之意的,岂止我一人?我知公达、公业,伯求等人必有诛董之心,不若暗中联系,谋划一番?” 种辑思量已定,匆匆出门。 种平知道今日董卓设宴多半是要搞废立那一套,自己老爹铁定炸毛。 因此他提前把种辑的剑藏在自己床下,又早早打好腹稿,只等种辑回来,加以劝慰。 结果种平连自己老爹的影子都没见到。 种平很迷惑。 老爹这是改性子了?不能吧……难道我记错了,董卓今天就是单纯举办个宴会?这也不可能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种平右眼跳个不停。 老爹,你不会又再憋什么大招吧?能悠着点吗?你儿子我心脏承受不住啊…… 种平很快就知道种辑的大招是什么了。果然还是刺杀,不过现在不是老爹一个人单打独斗。 他成团了。 种平:心累.jpg “父亲,您当真要行刺杀之举?” 种平问得很认真。 毕竟是自己老爹,拗又拗不过,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支持他啊。 “虎儿。” 种辑轻轻摸了摸种平的脑袋。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你要记住,我种家世食是汉禄,当为汉室尽忠死节!” “孩儿明白了。” 种平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理解种辑对汉室的死忠。 他对“三纲五常”、“忠君守礼”这一类词语的了解实在浅薄,只是堪堪立足于应试教育的要求之上,将这些浮于词句的思想刻在手部肌肉中,换来明码标价的得分。 尽管他来到这个时代已有十三年,每日接受种辑的熏陶,却仍然无法将这些思想从手指转移到大脑。 也许是现代化的填鸭式教育给自己锻炼出了抗体? 有时种平也会觉得奇怪,自己都重活了十三年了,怎么还是没能成为一个纯正的古人呢? 也许是因为他只是待在种辑为他划好的这个小圈子里,不曾切实了解过周遭的一切? 种平不得而知。 他总有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尤其在北邙山之后。 熟悉的历史滚滚向前,反而让他这个处于时光洪流中的人感到虚幻。 这更像一个看过攻略的游戏,或者是一本早已知晓结局的小说。 他站在字里行间,格格不入。 种平一直不看好种辑的刺杀行动。 他只想让老爹跟他一起苟住,等司徒王允把董卓搞死以后,带着老爹抱根粗大腿每天快乐摸鱼。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这次选择了跟种辑疯狂一把。 嗨呀,反正这两年怎么浪也不会挂,有啥好怕的。 无所谓,我会出手。 老爹放心,有你儿子兜底呢,你就可劲儿造吧。 种平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像往常一样在心里说着各种白烂话。 他不会承认,刚刚与种辑对视时,自己被种辑眼中隐隐的泪光烫了一下。 “我已同你荀叔父商议过,此事若败,便将你送去颖川,到时自会有荀氏族人抚养你成年。” 种辑放缓声音,叮嘱道:“我知道伱早慧,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真要去了颖川,一定要秉承中庸之道,敛锷韬光。” “你尚且幼时,我便思量过,待你加冠,该为你取何字。” “我心中拟了许多,皆不满意,想起当初你母亲曾说,若有二子,长必曰平,幼必名衡,因此为你取字伯衡。” 种平怔了一下。 自己很少从种辑口中听到有关母亲的描述。 他穿越成婴儿,一睁开眼便是在种辑怀里。 种平只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母亲是血崩而亡。 他只稍稍愣住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种辑身上。 等等…… 这种交代遗言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老爹你身上旗子都插满了啊!!! 不要乱立g啊! 种平内心疯狂吐槽。 “孩儿知晓,此后定当谨言慎行。” 种平神色恭谨,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偷偷溜去见荀攸,给荀攸和王允献计去了。 刺杀是不可能刺杀的,这玩意儿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还是想想怎么用计吧。 毕竟连环计就在那儿让我抄呢,再说献计成功还能搞点寿命,它不香吗? 当晚,种平就让牛福带着自己翻墙而出,偷偷摸进荀府。 约莫待了两三个时辰,种平才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又回到自己床上,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了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献策者:种平 纳策人:荀攸(黄门侍郎) 关系:父执(献策成功率加成30%) 当前状态:献策成功(奖励加成15%) 奖励结算:一点属性点 两个月寿命 一袋西瓜(6斤装) 领取状态:是\/否 第六章 破军妨主 昭宁元年九月初一甲戌日 董卓于崇德殿召集百官,逼迫何太后下诏书立刘协为帝,废黜刘辩为弘农王,将其幽禁在永安宫。 众臣朝贺新帝已毕,董卓立于阶上,请献帝设宴,召聚美婢宫妃歌舞作乐为庆。 刘协尚未开口,董卓便背身去,自顾自吩咐甲士去“请”宫中美人,群臣心中哀恸,此时皆掩面而泣,其中不泛有怒视董卓者。 董卓也浑不在意,他回身望向刘协,此刻这位陛下正端坐在龙椅之上。 这位置一向高不可攀,可他现在反而却觉得太近,太矮。 似乎只在他掌心之中,可以任由他肆意观赏把玩。 也不过如此…… 不知为何,董卓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他想起北邙山的那一夜,想起骑在马上的刘辩,想起李儒那句“汉失其鹿”…… 当时他对刘辩行礼之后,慢慢抬起头。 他直视着御撵进入洛阳。 现在他依旧向刘协行礼,漫不经心,更像是一种施舍。 他挺着肚子,昂起头,一步一步走到龙椅旁,站定。 刘协不解何意,只能别过头,仰望董卓。 “陛下何以仰视臣?” 董卓似是不经意发问。 刘协立刻反应过来,暗暗咬牙,袍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几乎将手心刺出血痕。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易》曰:‘自上下下,其道大光。’” 这句话出自西汉刘向的《说苑?尊贤》 意思是君王要想使天下安定太平,在后世留下荣耀的名声,一定要尊重贤臣,谦虚地礼待士人。《易经》上说:“上位者谦恭对待臣下,他的前途就很光明。” 刘协用这句话回应董卓,乍一看是以贤臣称赞董卓,也表明自己的谦逊与志向,似乎完全没有体会到董卓话中之意,回答得可谓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段话的下一句是“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以尊贵的身份谦恭对待身份卑贱的人,会大得民心。” 很明显董卓不知道刘协已经无声做出反击。 他大笑着,颊边虬髯不停颤动,随手将正在斟酒的美人揽入怀中。 “我与诸君今日畅饮,诸君莫要推辞啊!” 百官心中哀愤,纵然面前是珍馐美馔,却也都食不知味,只因董卓威势,不得不屈从罢了。 种辑感觉嘴里发苦,他偷偷瞄一眼荀攸,想着刺杀计划是不是该提前实行…… 他本以为荀攸收到他的眼神,肯定会点头示意,回他一个赞同的目光。 结果荀攸是跟种辑对视了,不过他的表情显得有那么一点古怪。 种辑心下茫然。 酒过三巡,董卓眯着眼睛欣赏舞蹈,怀中美人指如削葱,玉骨纤长,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剥鸡蛋壳。 百官之中有人已用完饭食,此刻也准备开始吃最后的煮鸡蛋。 “呀!”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席间开始骚乱,不时有人窃窃私语,“怪哉”之声此起彼伏。 董卓不胜其扰,用力一拍桌案。 “发生了何事,诸君怎么这般吵闹?”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唤来侍从,低语几句。 侍从不敢耽搁,快速小步行至董卓身侧,如实转告。 董卓面色一沉,抢过怀中美人正在剥的那个鸡蛋,顺手将美人摔倒在地。 那剥好的蛋上果然隐隐有些文字。 董卓唤来李儒,让他分辨。 李儒接过鸡蛋,仔细察看,鸡蛋正面是艮上坤下的剥挂图像,后面有四行小字,只能认出末尾两句是:贪狼噬日,破军妨主。 董卓惊疑不定,一一察看百官食用的鸡蛋,均与他手中的无异,又让侍从将尚未煮过的鸡蛋拿上来,检查一遍。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只是煮熟后鸡蛋表面会自动生出字迹图画,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董卓琢磨许久,没有丝毫头绪,亦不明白这蛋上的句子有何意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而直接散了宴席,独留下李儒商议。 “主公,剥,不利有攸往。象曰:五阴在下,一阳在上,阴盛而阳孤;高山附于地。二者都是剥落象,故为‘剥卦’。” “此卦阴盛阳衰,喻小人得势,君子困顿。” “得此卦者,时运不佳,多有损失,前进有阻,宜顺时而止,安份自守;恶运缠身,宜重新部署,不宜自作聪明,防被女子及小人连累。” “单看此挂图,倒像是朝中心向汉室之人所为。” “只是挂下之句难以理解。” “贪狼与破军皆为星宿,贪狼应暴恶,蚕食百姓之人;破军乃纵横沙场之将。” “若背后主使以贪狼喻主公,不知这噬日何解?” 李儒本在心中猜测噬日是暗指废立之事,但又觉得有些牵强,除非帝崩,否则实在应不上“噬”字。 “依此推测,破军可能是指都亭候。” 董卓皱眉道:“奉先虽然勇武,却还算不得是纵横沙场之将吧?” 毕竟之前吕布在丁原手下只是个主簿,到了董卓手底下还没正儿八经的打过仗,故而董卓虽逢人便夸吕布勇武,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屑的。 李儒恭恭敬敬垂下头:“儒也只是假设,此时若是人为,目的必然是在主公。” “人为……”董卓摇摇头,“此等手段,鬼神莫测,非人力所能及。” “那主公便先将此事放在一旁,儒以为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主公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董卓微微颔首,只是到底还是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又是好一通胡思乱想。 汉代本就盛行谶纬之学,这剥挂又与董卓颇有几分相应,因此百官离席之后,议论纷纷,私下不知传出多少流言。 李儒早就做了些准备,因此这些流言并未在城中引起多少混乱。 只是没过几日,街头巷尾的儿童都学会唱“贪狼噬日,破军妨主”这俩句词,无法查出开始传唱之人的身份,儿童们也都并不知晓嘴里唱的词句是什么意思。 李儒查了许久,毫无头绪,只是更加认定此事必有人指示。 董卓心情也十分烦躁,下朝时听见童谣,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曲调中带有嘲讽之意。 他越琢磨越觉得当日李儒说的有理,这贪狼就是在骂他,剥挂里的小人也是指他。 董卓想完全相信李儒,把这事当做是人为。 可偏偏他又在心底认定这是上天预示,于是心情更加阴晴不定。 这一日 宫中有人禀告董卓,刘辩在永安宫中作歌,歌云:“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董卓登时发怒,骂道:“竖子,我不杀你已是宽仁,你心中竟还敢有怨?!” 李儒刚好在旁边,他上前一步想要劝说。 董卓这些天心中积怒,无处发泄,此刻刘辩正撞在董卓手上,因此直接命李儒带上武士,入宫弑帝。 李儒想起“贪狼噬日”一句,心中大惊,知晓自己劝不动董卓,只得硬着头皮入宫。 一路上,李儒思绪翻涌。 此事实在离奇,莫非那蛋上当真是谶言,不然怎能预知后来之事? 他心中一有此念,不禁有些动摇,想到后面“破军妨主”,不自知地便有些提防吕布。 李儒径直走进永安宫,见到刘辩与唐妃,也不行礼,直接将毒酒呈上。 刘辩脸色惨白,知晓自己难逃一死。 唐妃泪流满面,挡在刘辩身前。 李儒一个眼神,身后武士上前,用力将唐妃扯开,摔在旁边。 刘辩身躯微微颤抖,望着地上的唐妃,眼中满是泪水。 “事到如今,我并无所求,只希望能够自我了断,得以保存尊严。” 李儒思量片刻,颔首同意。 刘辩伸手正要去拿案板上的毒酒,唐妃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得一头撞上去,毒酒洒了满地。 李儒见此,直接让武士绞死唐妃。 刘辩来不及悲痛,在武士的压迫之下,匆匆接过白绫,自缢而亡。 董卓正在府中虐杀美姬取乐,突然天色转阴,他抬头望见乌云蔽日,悚然想起此时刘辩应当已死在了李儒手中。 “贪狼噬日……” 莫非果真是上天预示于我?! 第七章 拱火带师 董卓毒杀少帝之事传出后,朝野震动。 一日之内,先后有两位大臣在朝堂上对董卓破口大骂,撞柱死节。 种辑在家中唉声叹气。 谁也没料到,董卓会如此按耐不住,离废少帝不过区区数十日,便是再如何心急,也不该这般快地便对弘农王下手啊! 种辑难免联想起最近的童谣,和当日宴会之上的神秘事件,难道说是上天有何预示?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董卓此举天怒人怨,当真自取灭亡! 也不知道为何,这几日荀攸总是刻意避开他,商议好的刺杀也没了下文。 他倒不觉得荀攸是临阵退缩,毕竟他们也是多年好友,彼此清楚对方的性格。 种辑只是困惑,难道刺杀董卓这件事情真的很不靠谱吗? 比起逐渐陷入玉玉之中的种辑,种平这几天过得还挺快乐。 就在“贪狼噬日,破军妨主”这两句词传遍洛阳不久,种平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献策者:种平 纳策人:王允(司徒) 关系:无 当前状态:献策成功 奖励结算:3点属性点 三年寿命 纸张制作流程图(简化版) 领取状态:是\/否 种平瞳孔地震。 选择领取之后,种平不由得在心底感叹,荀攸是真的厉害。 像他之前溜去荀府,只是大概同荀攸说了自己无意中发现在蛋壳上用白醋写字,鸡蛋煮熟以后字迹便会显现在蛋白上。 言语中稍稍暗示可以借此做出些门道。 荀攸立刻会意,知道种平已有谋划,直接表示自己愿意听听种平的想法。 种平这时便提出可以离间董卓吕布二人。 “吕布现为董贼臂膀,其人却背恩忘义,有勇无谋。可使二者不睦,再许吕布以重利,则吕布必反。” 荀攸听完,认认真真打量了种平一番。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不是我们荀氏的呢…… 种辑这家伙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七窍玲珑心的儿子? 我真是想不通啊…… 荀攸并没有怀疑这计策背后是种辑指点。 毕竟种辑,他是真想不出这种水平的计谋。 种平继续说:“谶纬之学,侄儿并不精通,还请叔父寻一凶卦,最好是喻小人得势,君子困顿的卦象。” 荀攸略略思考,道:“如此,剥卦即可。” 种平没有询问剥卦是什么,他相信这方面荀攸更专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他乱插手反而不好。 “叔父可在卦象之下再写几句谶言,以挑起董卓对吕布的疑心。” 种平又提醒了一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荀攸盯着空气,目光凝成一点,过了片刻,露出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单是靠谶纬还不够,若要吕布彻底背反,得需有高位之人拉拢。” 种平和荀攸相视而笑。 还有比司徒王允更合适的吗? 吕布过得很不如意。 董卓性子喜怒无常,凶暴残虐,鸩杀少帝以后,更加肆意妄为。 什么夜宿龙床,淫乱宫廷,放纵士卒,掳掠残杀百姓…… 那都是日常。 吕布本来并不在意,他还挺高兴地让自己的并州军参与其中,毕竟之前在丁原手下可没有这好事。 然而吕布的高兴并没能持续多久。 对于董卓手下的西凉嫡系飞熊军而言,并州军不过是乞食的野犬。 丁原在时倒值得他们瞥上几眼。 如今董卓掌权,这些飞熊军早已将洛阳当做自己的禁脔,此时在他们眼中底层的并州军想来分一杯羹,那无疑是虎口夺食。 自家军队受到排挤,吕布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并州军与西凉军之间暗潮汹涌,摩擦不断,甚至传到董卓耳中。 董卓初时为收拢吕布之心,下令约束西凉军,又赏赐吕布不少金银财货。 飞熊军中将领如胡轸,牛辅等见此,心中对吕布大为不满。 “不过一个背主小人,岳丈怎的如此偏心!” 牛辅喝醉了酒,故意冲并州军营帐大声叫骂。 营帐之中 高顺神色沉稳,充耳不闻。 张辽直接掀帘而出,自顾自练兵去了。 牛辅骂了许久,不见有人出营,低头啐道:“一群无胆鼠辈!” 吕布隔天知道这件事,心头火起,直接堵住牛辅,揪住衣领将他暴揍一顿。 两人自此结下仇怨。 李儒自然知道飞熊军做得太过,会寒了并州将士的心,容易生出内乱。 因此常为二者调和。 然而牛辅并不买账,不仅依旧命令手下将士暗中欺凌并州士卒,还拉出一群西凉军将领孤立吕布。 一旦他与吕布起了冲突,便遣人去董卓处告吕布的黑状。 几次之后,董卓对吕布愈加不喜,他想起那句“破军妨主”。 自吕布来投,自己多有不顺。 又想起丁原之死,不由得对吕布生出些防备与嫌恶。 吕布察觉出董卓态度变化,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董卓疏远了? 吕布想着要不是自己杀了丁原来投,你董卓能不能进入洛阳还不一定呢! 现在你大权在握,我不仅没有好名声,怎么连我以往的功绩也不顾了? 你这是要卸磨杀驴? 吕布委屈。 吕布越想越气。 很显然吕布的情绪影响到了并州军。 如果不是曹操矫诏,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消息传来,让董卓再一次恢复了对吕布的荣宠。 洛阳城中恐怕内乱已生。 种平觉得自己脑壳疼。 差一点啊,差一点就能直接让吕布跳反了啊。 怎么偏偏这时候十八路诸侯讨董?果然还是操之过急,提前把董卓名声弄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原因…… 毕竟现在才189年10月份啊,历史上现在董卓可还没鸩杀少帝,更别提诸侯讨董了。 不过,也不影响我的布局。 种平转念一想,等吕布在虎牢关战败,恐怕董卓大怒之下,二者的矛盾更深。 那时候拉拢吕布应该会事半功倍。 毕竟离间计进行到这地步,已经用不上貂蝉了。 只要王允答应给吕布一个汉室忠臣的名头再许以高官厚禄。 吕布不反我种平把名字倒过来写。 种平忍不住在心里撂下狠话。 这牛辅真的是拱火带师。 老实说,他从荀攸那里听到牛辅的所作所为之后。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牛辅是个内鬼。 这人到底是看出董卓这艘船要沉了,打算大义灭亲呢? 还是单纯的傻呢? 荀攸觉得牛辅的确不聪明,但蠢到这地步,王允没有插手他是不信的。 搞不好袁隗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推断告诉种平。 政治上的事情,种平年纪还太小,不应该过早接触。 种平对牛辅的关注也就止于吐槽了,他现在已经将目光完全放在了虎牢关外。 第八章 虎牢关 关羽温酒斩华雄,盟军兵临虎牢关。 洛阳城内 董卓正在府中与吕布饮酒,忽有一士卒入内禀告华雄兵败的消息。 董卓勃然变色,骂道:“士族之人果不可信。” “当初文优劝我亲近士族,以便掌权。” “因此纵然知晓这些个士族不屑与我等西凉人来往,甚至其中有暗地谋划刺杀之人,我都不予追究。” “不料此时竟都联合起来,实实在在要置我于死地!”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直接都杀了!” “我倒要看看这联军能翻出什么花样!” 董卓遣人唤来李儒,欲要对城中士族下手。 他心中尚且记恨当初袁隗以目示袁绍,拿他做筏子赚声望。 此次十八路诸侯讨董,袁绍做了盟主。 纵然有袁氏四世三公的背景,难道其中就没有袁绍当初敢拔剑与他对峙一事的功劳吗? 董卓这般想着,有意先从袁隗下手。 李儒见董卓杂乱的眉毛拧作一团,心中早已猜出自家主公的想法,于是进言道:“主公,祸起萧墙。” “袁隗乃袁绍叔父,若是在城中传递消息,里应外合,主公必受其害。” “儒请先除之。” 李儒此言正合了董卓心意。 董卓听了这番话,心中杀意大盛,命李傕、郭汜带兵将袁家上下,不论老幼,尽皆诛灭。 李儒暗自叹息,自董卓鸩杀少帝后,受城中童谣所困,行事愈加激进,甚是可以说是癫狂…… 他隐隐嗅出这董卓背后颓败腐臭之味,然而…… 李儒又想起董卓当日注视着刘辩车架的那一眼。 将日薄西山的汉室踩在脚下,践踏皇权;将权欲幼种埋进天下人心中,肆意灌溉…… 这样的主公,哪怕是癫狂庸乱,我李儒,也愿倾力助之啊。 董卓冷冷瞥一眼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老匹夫,引我入洛阳之时,可曾想过今日?我董种颖,可非你棋盘之上随意把玩的棋子……” “想要借着我上位?兵权在我手中,皇帝在我手中。这规矩,也该我这等西凉蛮子,来定一次!” 袁隗首级被送至关前,董卓带着吕布等将领,点起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虎牢关而去。 袁家被屠戮一空。 消息传出,天下士族为之震撼。 就连王允和荀攸也没想到董卓会做到这种地步。 估计袁隗也从没考虑过董卓会对自己下手。 这到底是一个士族当道的时代,世家大族把持着所有权利。 连皇帝也不会直接对士族下手。 灵帝搞党锢之祸,还要扶持个宦官集团呢。 董卓他怎么敢的啊? 他这是要与彻底天下士族为敌,一点名望不要了? 果真是祸国之贼! 人人得而诛之! 董卓离开洛阳之后,城中难得恢复了些平静。 种平每晚都偷偷往荀攸家跑,对虎牢关保持高度关注,每日奔波在吃瓜第一线。 袁隗死后,董卓的风评彻底坠入深渊。 在士族的大肆攻击之下,现在估计连条狗从董卓身边路过都要吐两口唾沫。 种平觉得挺有意思,之前董卓行废立之举,鸩杀少帝的时候,这群人蹦哒得可没这么欢。 此刻他与荀攸一起在王允府上,商议着如何继续离间董卓与吕布。 其实种平并不想来,他觉得之后的计划有王允和荀攸两个人就足够了,自己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过来完全就是在打酱油嘛。 而且这几天溜出去的时间久了,种平总觉得自己老爹好像有所怀疑。 种平慢慢放空大脑,表面上还是安安静静地跪坐着,给人一种嗯嗯,我在认真听”的感觉。 “……公业言之有理。”王允捋着胡须,不断点头。 他看着正在发呆的种平,想起北邙山初见此子,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只以为对方有几分小聪明,不值得关注。 没有想到,这孩子当真腹有锦绣,可以称得上是麒麟之才。 心中便动了收徒之意。 种平还不知道自己被王允惦记上了,他此刻思绪飘到了刘辩身上。 也不知道刘辩有没有存活成功? 当日董卓立刘协为帝,设宴相庆时,那些鸡蛋不仅上了满朝公卿的桌案。 毕竟是刚废的皇帝,不能苛待,所以董卓给刘辩与唐妃也食用了同样的饭菜。 自然其中也有被做了手脚的鸡蛋。 种平不知道荀攸是怎么成功替换原本的鸡蛋而能不被发现。 他对朝中士族、忠义之士的了解太少。 总之荀攸的确是成功了,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地实施了种平的计划。 种平留给刘辩和唐妃的是两个坏鸡蛋。 他知道刘辩性格懦弱,现在又已经不再是皇帝。 在身边可能有宫人监视的情况下,刘辩吃到坏鸡蛋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当然,他尝了一口发现是坏的之后,也不会再继续吃。 这时,如果刘辩足够幸运,没有吃掉有种平留下信息的那一面,他就会发现蛋白上竟然隐隐有字迹。 监视他的宫人自然会将此事报告给董卓,不过董卓那边应该也正因为蛋上有字而乱作一团。 宫人认识的字不多,他不会知道刘辩蛋上的字和董卓那边的字是不同的。 他只会听说今天宴席上的鸡蛋全都有图画和文字。 那时董卓对刘辩的监视还没有明目张胆到可以让宫人直接将刘辩吃了一半的蛋拿出去,送到自己面前分辨。 董卓听了宫人的报告,下意识也会以为刘辩的蛋同他的蛋是一样的。 毕竟席间所有人的鸡蛋都是随机分发,宫人的形容又是蛋上好像是卦象,下面是四句词,后面两句中有“日”和“主”。 谁能想到种平会大胆到直接送给刘辩和唐妃两个坏鸡蛋呢? 而这也是种平的高明之处。 宫中每日的食材都有定例。 董卓既然命令给刘辩和唐妃相同的食物,宫人必定不敢违背。 将仔细挑选的好鸡蛋送上宴席之后,留给刘辩的自然只剩下坏鸡蛋。 种平便是笃定宫人宁愿送来坏蛋,也不敢让刘辩案上少一样菜。 种平赌对了。 他给刘辩留下的词是“儒进鸩日,缢或活主”。 种平知道自己这句话十分不通,但他也没办法啊,要换成别的字,万一给人认出来了呢? 他只希望刘辩能机灵点,可以看懂自己的意思。 刘辩不是大预言家。 他压根没看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有人费尽心思给他传话,其中肯定大有用意。 于是他将这两句话记在心底,忍着恶心把那枚坏蛋吃了。 彻底断绝被董卓知晓蛛丝马迹的可能。 直到李儒端着毒酒,带着武士进宫。 刘辩才意识到这两句话意味着什么。 李儒带着鸩酒入宫之时,主动选择自缢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唐妃当日也是吃了坏蛋的。 她知道刘辩若是主动选择自缢,李儒看在刘辩够知时务的份上一定会给他这个体面。 但她同时也知道李儒是个聪明人,完全不反抗反而会遭到怀疑。 于是李儒端着毒酒进来时,唐妃选择挡在刘辩身前。 这还不够,万一李儒决心要使用鸩酒呢? 她决不能让此事发生。 唐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头撞向案板,将毒酒洒了满地。 “虎儿,你觉得如今虎牢关局势如何?” 荀攸的声音唤回了种平的思绪。 种平其实有点想问关于刘辩的事情,但他知道荀攸不会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 荀攸对种平的关心就体现在,他会将自己认为不适合种平现在知道的事情隐藏起来。 这类事情往往了掺杂过多的利益纠纷。 仔细想想,种平给刘辩传话的手段实在是漏洞百出,一但某个环节出了差错,等待荀攸的便是万劫不复之境。 但荀攸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这件事。 这大概是种平第一次切实理解到书上所说的“忠义”。 义之所至,莫敢推辞。 第九章 诛董 种平知道荀攸这是在考校自己对军事的了解。 虎牢关…… 他略微思量一会儿,想起剧情应该是吕布带兵搦战,中间好像有叫个武安国的上来应战,结果断臂而走。 高潮就是三英战吕布。 种平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穿越到三国的主角几乎就没有错过这一名场面的。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就跟穿了个假越似的。 重大剧情点几乎都没怎么参与啊。 种平组织好语言,回答说:“吕布此人有虓虎之勇,若要守关,董卓必然使吕布斗将搦战。” “联军之中,未闻有勇力能胜吕布者。” “平以为阵前斗将,志在励气。” “士气一泄,再想取胜便是难上加难。” 王允有些讶然,他目露赞赏之色,低声自语。 “‘阵前斗将,志在励气’这见解倒是新奇。” 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才又抬首道:“联军之中,能人辈出,吕布纵有些勇力,亦不能抗衡天下英雄。” 种平默默把“吕布乃当世第一武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坐直身体,语气谦逊。 “司徒言之有理,先前荀叔父曾言,联军中有一人姓关名羽,出阵之时一刀即将华雄斩于马下。” “如今虎牢关外群英会至,平不曾仔细考量,便断言胜负,实在过于轻狂。” 王允雪白的胡须小幅抖动。 “不错,璞玉可雕也。” 荀攸慢慢吐出一口气。 种平比他想得还要聪明。 以荀攸这些天对种平的了解,这孩子对联军胜负的看法与自己如出一辙。 董卓必然溃败。 荀攸很担心种平会如实回答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因为实际上在考校他的并不是荀攸,而是王允。 对于王允而言。 种平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 他可以早慧,却不可过于聪慧。 尤其是在他提出利用谶纬之学离间董卓吕布之后。 王允对种平固然欣赏,但其中说不准还有几分警惕。 没错,警惕。 一个足够年轻,颖悟绝伦,却对天地神鬼毫无敬畏之心的人,是可怕的。 种平此时能利用鬼神之事,那以后呢? 难道能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对皇权有足够的忠诚吗? 荀攸觉得种平不会看不出王允问题中陷阱。 他只是担心种平毕竟年幼,对人心的揣摩不深,言语之中会有所疏漏。 种平回答的很谨慎,他不露锋芒,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王允的试探。 荀攸表示十分欣慰。 种平心想我倒是知道虎牢关之战的结局是刘备关羽张飞群殴吕布,董卓迁都长安。 但问题是这玩意儿我能说出来嘛? 我要真说出来估计今晚就能收获烧烤大礼包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敷衍一下好了。 种平于是只大概把三英之前的剧情剧透了一下: 斗将是斗不过吕布的,联军士气跌落之下可能会输,我给你提过醒了哦。 就这样,种平无意之中消除了王允的那一点小警惕,顺带还收获了荀攸的肯定。 当然,种平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十几日,董卓便领着败军回到洛阳,召聚文武,商议迁都之事。 虽说是商议,但这次董卓不再顾忌朝中士族的态度,有异议者一概当场格杀。 若非李儒劝住,董卓甚至要以此为借口株连“逆党”,大肆屠戮朝中士族。 李儒知道董卓现在已经彻底疯狂。 虎牢关之败将董卓从洛阳的奢靡中唤醒,让他意识到这一年多来自己强大表象之下的虚弱。 董卓一直以为他站在龙椅旁边就代表自己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成为制定规则之人。 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世上真正的权利不在龙椅之上。 而在士族口中。 他从出生开始,便注定永远不可能拥有掌握住这种权利的机会。 种平觉得自己很方。 自从他认清到自己的智商水平之后,他定下的目标就变成了攒名望、跑路、抱大腿、苟住,快乐摸鱼。 另外因为绑定系统,所以在抱大腿后面又加了个“献策肝寿命”。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计划进行到第一步就面临夭折的危机。 他……压根没法跑路! 被董卓军队裹挟着走了一天,种平整个人都蔫了。 这还是借着王允的光,可以跟种辑有匹马骑的结果。 种平在马背上被颠的头昏脑胀,眼睛都睁不开。 幸而在前头跟王允在一起还能透点风,自己的骑术也还练得不错,不然…… 他瞟了眼系统栏,看着自己30的武力值,无语望天。 就这被马颠一会儿就累死累活的体质,等到了长安怕不是要直接嘎了?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种平到了长安以后不仅能喘气,夜里还可以顶着一对熊猫眼继续跟荀攸王允这两个老硬币制定诛董大计。 本来种平以为王允设个宴会邀请吕布,言语中挑拨几句,或许会让吕布生出投靠之心,但要让他完全反叛可能还要费点心思去诱惑。 没想到历史终究没有偏离原有轨道。 由于种平的推进,董卓虽然比历史上早死了一年,却阴差阳错依旧死于女色。 吕布调戏董卓的婢女被发现,董卓以手戟掷之,扬言吕布乱其私室。 种平听到这个消息时,诛董之事已经尘埃落定。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洛阳的儿童们在长安唱着新的童谣。 董卓的尸体被弃于街市,无人问津。 种平远远的站在街口。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董卓。 他想起书上说,百姓痛恨董卓,董卓死后,百姓以火置其肚脐中为灯,路过时见到董卓的尸体都要用脚狠狠踩上几下。 种平站了很久,人群在那具肥胖的尸体边来来往往,却并没有多少人停下来去咒骂或者是践踏。 也许活着的董卓才是董卓,死掉的董卓只是一滩肥肉,堆积在地面之上,徒然吸引些虫蝇。 偶尔有过路者因为路被挡住,才忿忿不平的踹开董卓的腿,或者别的什么部位。 难道点天灯这件事是假的?还是说我来早了? 我是不是应该等晚上再来? 种平陷入沉思。 老实说,他心情有点复杂,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认识的人死掉,变成一具尸体。 虽然董卓之死,他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但是现在现在这里,真真切切凝视着这滩尸体,不知怎么,他反而有种荒谬感。 尤其这短短两个月,鸩少帝、联军讨董、迁都,董卓之死……瞬息万变,光怪陆离,都给种平一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觉。 他忽然听到不远处穿来哭声。 抬眼一看,有一人正伏在董卓的尸身之上哀泣。 “这是……蔡邕?” 种平赶紧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一队甲士匆匆而来,为首之人怒喝:“此逆贼董卓之尸!汝是何人?要为此贼哭嚎?!”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熙熙攘攘的人群静止下来,不知是谁先抓了把土灰扔到董卓脸上。 蔡邕被甲士们带了下去。 人群将董卓的尸体围住,种平个子矮,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只听着怒骂声不绝于耳。 不少人捡起地上的石子往董卓身上砸。 所以,原来之前大家那么平静是不知道地上的尸体就是董卓吗…… 种平有点牙痛。 第十章 文和乱武 长安的喧嚣更胜洛阳。 暮云渐生,日落西山,骤然卷起的凉风将残破的旌旗高高扬起,又猝然翻落。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洗涤干净将领们皮甲上的焦土与灰烬。 一旁的战马轻轻甩动着被鲜血糊成棍状的尾巴,干涸的血块掉落在泥沙上,被雨水化开,渗入暗色的土层之中。 李傕披散头发,借着雨水用力抹去脸上的泥污,久久遥望雨幕之中的长安城。 “使者回来了吗?” 李傕侧过身询问。 他想起自己刚进入长安之时的情形,不由有些恍惚,隐约间似乎仍有那些歌乐喧嚷在耳边萦绕。 若是司徒能允诺赦免我等…… 回到长安,卸下兵权,能做个富贵闲人,这辈子也够本了。 李傕等着使者上前转述王允的回复。 他心中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 司徒应当不会拒绝能够兵不血刃地收降我等西凉军士。 终归长安刚刚才稳定下来,这时候朝廷大概是不愿意再动刀兵的吧。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中带着许多侥幸性。 只是先后享受过在洛阳与长安的淫靡奢侈,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回到西凉那等偏僻苦寒之地。 李傕也想过假如王允打定心思不赦免他们,那便只剩下各自逃生这一条路。 若是到了那地步,自己真的会甘心吗? 李傕扪心自问。 恐怕不会。 贾诩就是在李傕屏退使者,一人独处时过来的。 “将军。” “吾等此刻正如逆激流,而行舟于涯上。” “若不拼死求进,则必粉身碎骨,无葬身之所矣。” 李傕皱眉道:“文和,你这也太夸大了。” “既然求不得赦免,那我等分兵而逃就是。” “难道现在朝廷还能拿出兵将去四处追击吗?” “将军,陛下坐长安,即以令召天下诸侯缉杀我等。” “我等便如那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戮,此是将军之所愿乎。” 李傕怛然失色,惊叫一声:“文和救我!” “文和,我知道你肚子中肯定已经有了良策,我愿意听从你的计谋行事!”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出来。” 贾诩拱手行礼,眼睛藏在衣袖后面飞快觑了一眼李傕的神色。 他压着嗓子,再次小心翼翼瞥了瞥周围,才低声道:“诩有一计。” “奉国家以征天下。” 朝堂上 种平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几乎快把自己的鞋子盯出一个洞来。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啊,我没有任何秘密,所以到底为啥我要站在这里?” 种平过度紧张之下,不由自主开始在脑子里单曲循环播放歌曲。 如果现在知乎上有人问“为什么十三岁能杀人不眨眼的秦舞阳见秦王一眼就被吓得不行?” 种平觉得现在自己可以给出一个比较权威的答案。 “谢邀,人在三国,刚进未央宫。今年十三岁,无杀人经验。” “左脚迈进大殿,在一众官场大佬死亡凝视之下,已经腿软到发麻……” “种卿,种卿,快到朕身边来。” 刘协很激动。 王允到底是士族头头,为人比较看重名望,不会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功绩。 所以董卓一死,王允掌握朝堂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刘协禀告了种平与荀攸的功劳。 刘协听到诛董之计是种平提出,甚至当时种平还曾设计营救刘辩这两个消息之后。 刘协心潮澎湃,恨不得把种平召进宫里,天天跟他抵足而眠。 连身为废帝的刘辩,种伯衡都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何况是朕这个皇帝呢? 这是什么?! 这是汉室忠臣啊! 这是老天降下来的扶汉之人啊!!! 你永远可以相信种伯衡。 种平不知道刘协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也挺想上去的,毕竟在底下站着受到的压迫感太重了。 可是,可是他真的腿麻了…… 种平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打算推辞。 刘协却等不及,直接走下来,一把抓住种平的手。 “种卿,北邙山至今,君已数次救汉室于水火之中,朕却未能封赏。” “朕甚为愧疚。” 种平意识到这恐怕是王允把自己搞的那些事说出来了。 怪不得自己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当初北邙山就不是被一群大佬盯着看嘛…… 嘶,所以,其实大家都知道我干的事了? 那…… 种平无比僵硬的转动眼球。 余光已经看到自家老爹那张表情无比复杂的脸了呢。 刘协说了什么种平现在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跟上辈子考试没考及格,本来打算趁老妈不知道自己这周考过试,赶紧把卷子藏起来。 结果自己挖空心思,费尽力气把试卷处理好,一回家才知道老师直接把成绩发群里了一样。 种平迷迷糊糊回到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朝廷征辟了。 唔。 “统哥,可以给看看我现在的面板吗?” 系统十分高冷。 种平脑海中闪现出一面光幕。 宿主:种平 年龄:十三 职位:少府 剩余寿命:四年五个月八小时十三分 武力:30 智力:60 统帅:10 魅力:70 声望:10 拥有物品:百事可乐(液态5l) 一袋西瓜(6斤装) 纸张制作流程图(简化版) “统哥,你这瓜保熟吗?”种平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请宿主不要随意改变系统的名称。” 种平非常疑惑:“我啥时候给你改名了?” “系统的编号是h-114,宿主可以称呼系统为114。” “114?这叫这也不顺口啊,还是叫统哥吧,显得咱俩更亲切点。” “说起来,统哥,你今天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个来了?感觉你以前完全不在意这些的啊?” “系统每年将根据宿主的行为模式进行升级。” “哦。”种平笑道,“感觉统哥你升级以后好像更人性化了。” “系统为宿主提供的西瓜为麒麟瓜,甜度为11度,确定已完全成熟。”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 种平叹气,他还以为系统会接他的梗来着。 只能对着系统抖机灵,系统还不一定会接的感觉真的是…… 种平又有点想家了。 种辑心情复杂,他想起董卓设宴的那一天,自己冲荀攸打眼色,荀攸对他露出的那个古怪表情。 怪不得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跟他商议刺董之事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十一章 你是懂双标的 王允诛杀董卓之后,天下诸侯多少都分出目光,暗暗关注着长安局势。 十三岁的种平因救驾和献计之功,被征辟入朝,担任少府之职的消息。也随着这些细作的往来,逐渐传出长安,为世人所知。 不过并未有多少人当真将这消息放在心上—— 一个十三岁的黄口孺子再聪慧能聪慧到哪个地步? 救驾之功倒还有些可信,至于献计除董? 多半是种辑出的计谋,不过将功劳推到种平身上罢了。 不仅关外诸侯大多是这么想,就连朝廷之中,也有许多人抱着这种想法。 种平完全没察觉到朝中某些人的异样眼光,这几天他正忙着给蔡邕求情和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李傕郭汜之乱。 王允很奇怪种平为何要为蔡邕求情。 据他了解,种平与蔡邕只见过一面。 他们二人见面时,便蔡邕在正在哭董卓的那一日,这两个人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交集。 实际上,种平对蔡邕的了解也并不多。 他只是上辈子上学时读过蔡邕的《饮马长城窟行》,知道对方是东汉文学家,有个很出名的女儿叫蔡琰。 硬要说的话,种平对蔡琰的关注还要高一点,毕竟《胡笳十八拍》是他会弹的几首琵琶曲里最熟练的。 而他以前看过的三国文里,十个有六个男主会娶蔡琰为妻。 如果蔡邕没死,蔡琰也许就能逃过被匈奴掳去的凄惨命运吧? 种平虽然没什么大志向,但是力所能及的事还是想要出一份力。 再说自己既然学过《胡笳十八拍》,那蔡琰也能算得上是自己的老师啊,师祖有难,自己不得救一救? 救下蔡邕,让他把《汉史》写完,说不定高中必背古文里就又多了一篇呢? 种平脑回路清奇。 王允还是对种平有所偏爱。 蔡邕下狱之后,百官为他说话的人有很多。 连太傅马日磾都跟王允求情,希望王允能看在蔡邕才华的份上,让他把《汉史》续完。 言下之意就是把蔡邕放了,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安安静静搞学术就行。 王允当时就表示不行。 蔡邕都哭董卓了,你指望他思想能多正,他要写书搞不好就是误人子弟,我一定要给他砍了。 然后种平也跟在后面求情。 蔡侍中文才盖世,刚直忠正,是个大好人呐,难道能因为他一时冲动就将他以前的贡献全部抹去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王允一听眼睛就亮了,他捻着胡子什么也没说。 当天夜里,蔡邕就被放出来了,王允甚至默许他留在长安。 马日磾:王允我%#$$& (您的同僚马日磾因言语过激被踢出聊天室) 种平: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处理好蔡邕的事之后,种平难得有段清闲时间。 他真的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不学数学而在大学选择了法学,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跟数学作斗争,结果穿越以后被任命成皇家金融管理的啊? 太荒谬了。 种平叹气。 种平掉头发。 没错,他这个少府就是掌管宫中宝货的。 他几乎每天都在算账。 这也算某种程度的恩将仇报了。 刘协,听我说谢谢你。 种辑一开始看着种平穿上官服,每天跟自己一起入宫,傍晚才回来,还有些不太适应。 直到某天他上朝后,发现竟然有人暗地诋毁自己儿子是靠爹上位! 种辑出离愤怒。 什么叫我给出计谋,让儿子领功劳啊?! 我有那个水平吗? 你们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我儿子就是这么卓越,这么忠君爱国,咋地,你们不服? 种辑撸起袖子就冲过去了。 晚上 种平看着自己老爹那张肿起来的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还有点生气。 就为这点事儿,您至于吗?被说两句我又不会掉块肉…… 种平一边给种辑涂药,一边将那几个惹到自己老爹的倒霉蛋记在了心里。 种辑哼哼唧唧。 他冲得太急,脚没刹住。 右脸直接撞到柱子上,撞掉了一颗牙。 现在半边脸肿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种平心想自个儿老爹好像还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估计就得愁自己明天这样该怎么上朝了。 种平也挺愁,他发现自己离制定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赚点名望抱大腿躺平的啊…… 现在。 现在王允也勉强算是条大腿,可问题是吕布加王允,实在不是对面李傕郭汜加贾诩的对手啊。 当初倒是也侧面提醒过司徒,可以收降李傕郭汜之兵,然而却被以“西凉之人,轻狡反复,不足为信”的理由拒绝…… 自己也不能来个大预言家,直接剧透啊,归根结底,还是太年轻的锅。 种平越想越难过,他觉得自己就是条咸菜鱼,又闲又菜又多余,顶上去也就算个人头数…… 这要怎么赢? 种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李傕就带着二十余万人杀奔长安而来。 消息传来,满朝公卿仿佛又回到董卓把持朝政之时,百官与刘协惊怖交加,惶惶然不知所措。 王允当机立断,下令让吕布及李肃带兵应战。 种平努力回忆李傕郭汜是怎么进入长安的,但他对这一节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因此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确定既然自己都曾利用过吕布有勇无谋的特点,没道理智商更高的贾诩会不用。 吕布与李傕交战,连胜几场。 似乎李傕等叛军只是虚张声势,不足为虑,只待吕布总攻,便可轻易剿灭。 但种平知道,这是快到贾诩出手的时候了。 种平自吕布出兵,便每夜至荀攸处,关注战局。 当然,现在种辑不会再对种平的行踪多加干预,种平终于摆脱了要牛福拉着自己翻墙的痛苦经历。 卡在墙头这件事,是真的很令人感到蛋痛。 种平看着荀攸在地图上标记吕布与李傕的动向,胜负。 当他看到李傕被吕布围困在山上时,他突然就意识到了贾诩的计策。 这不就是马稷守街亭?! 马稷被困在山上,魏延提出的子午谷奇谋…… 不错,那时没有人愿意用魏延之计是因为太过凶险,成功率太低。 可现在出计的贾诩,贾诩……种平记得此人是爱用毒计的,计策也往往出人意料。 而且现在李傕军队离长安不远,道路之上也并没有什么凶险之处。 如果我是贾诩,我会选择怎么做? 子午谷奇谋…… 围魏救赵…… 种平猛然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叔父,我好像知道西凉军下一步的动向了。” 荀攸正在地图上标注的手一顿。 知道了,他知道啥了? 哦,好像是知道李傕的计划…… 等等?! 荀攸手中的笔微微颤抖。 这小子的成长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我才刚分析到故作疑兵啊?! 第十二章 夜袭 静夜沉沉,百虫绝音。 斜月悬于枝上,风吹古树,瑟瑟作响。 长安城安静地盘踞于月影之中,高大的城楼被夜色模糊了轮廓,仿若一只陷入酣眠的巨兽。 张济咬紧口中的木棍,身下马匹裹足衔枚,一群人缓缓在林中行进。 行进一半,透过树影,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城壕所在。 张济收紧缰绳,马儿轻轻打了个响鼻,停下步伐。 “文和先生只让我与樊稠两人分兵进犯长安,却未仔细分派我二者行动。” “先时我随太师在长安,曾领兵驻守东门,对东门布守倒有些了解。” “不如就先猛攻东门,若能一举攻破,克定长安是最好;要是不能,也可如文和先生所料,使吕布回援,解李将军之困。” 张济忖量少顷,打定主意,估计着东门所在的方位,引马而行。 士卒们弯着腰跟随在张济身后行进,身上薄薄的一层皮甲被露水沁得冷软,紧贴在皮肤上。 “好冷啊。”兵卒中有不少人微微打着寒颤。 冬末春初,正是咋暖还寒时候。 这些兵卒们中的西凉人并不多,其中有不少是当初董卓的西凉军。 还有些是听了李傕在西凉散布“王允要诛灭西凉之人”的谣言以后,为求生路而从军。 少部分则是被强征的西凉青壮。 这些西凉人倒是可以忍受这夜露的寒凉,但军队中剩余的大部分,都是当初从洛阳掳掠而来的百姓。 其中老少不一,又常忍饥挨饿,实在无法承受夜行军的痛苦。 队伍中有几人悄悄交换眼色。 张济已渐渐深入林中,他身下马匹不停打着响鼻,有些焦躁。 空气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张济心底莫名不安。 他夹紧马腹,在原地绕了一圈,陡然意识到这是火油的气味。 “不好!我等中伏兵之计矣!速退!!” 几乎就在张济大叫的同时,几百支火箭射入林中。 霎时间地上燃起熊熊大火,火舌攀上树木的枝干,将张济等人困在其中。 兵卒们被这猛然的大火袭击得猝不及防,不少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火焰吞噬。 赤红的火浪照亮了半边天空,张济带着一队亲兵试图冲出去,却被燃起得浓烟熏得睁不开眼,难以辨别方位。 耳边充斥着士卒们的惨叫哀嚎,鼻尖满是烧熟的肉香和焦味。 张济眦目欲裂。 城墙上 种平看看不远处跳动的红光,用力攥紧拳头。 “叔父,我这计策是不是太过凶残,有伤人和?” 种平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自己是为了守卫长安才会使用这样的计策。 长安兵将实在太少了,吕布带走的是长安城近七成的兵力。 如果不用这样的毒计,种平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撑到吕布赶回来。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这场火会烧死多少人,一股凉气就从他脚尖慢慢窜上他的天灵盖。 什么时候,他也会把人命放在利益的称盘上进行称量了? 种平曾经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穿越三国十三年,还没能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古人?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通大学生。 他永远无法视人命为草芥。 哪怕他曾参与诛杀董卓,但那也仅仅是献出计策。 看完董卓尸体的那个晚上,种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是一件好事。 可他还是觉得胸口好像堵了块石头。 他闷得慌。 “虎儿。”荀攸的声音很低沉。 “你既然不忍,那为什么不中途收回命令呢?” “我……”种平低下头。 是啊,为什么不收回命令呢? 归根到底,他还是早就在心底给那些士兵判了死刑。 毕竟长安城中有他的父亲,他的亲友,他不愿让自己关心重视的人收到伤害。 所以他选择了牺牲那些士卒。 种平有些恍惚,他第一次有“原来我真的来到了这个时代”的感觉。 “叔父,让我再好好想想。” 种平走下城墙,将一切顾虑抛在脑后。 他刻意不去想那火中的惨烈情形。 “当务之急还是固守城防,抵御接下来的攻城战。” 种平喃喃自语,他想立即投入到布控防守之中,让自己快速疲惫下来,这样就可以不去介怀这件事。 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了。 他努力催眠自己。 张济好不容易自火中突围而出,天将明时方才收拢数千残兵。 此时再欲攻城实为不智,只能等待樊稠军至,再做打算。 张济并未等太久。 天明时,樊稠的军队行小道,自西而来,兵临长安城下。 种平又站到了城墙上。 不得不说,王允和刘协对种平实在是有够信任。 种平看破贾诩谋划之后,王允直接拍板将一应调度权利全交给了种平。 朝中自然也有许多反对声音。 只是刘协表示自己无条件地支持种平,加上王允也站在种平这一边。 这才将反对声音全部压下。 种平观望着樊稠军队的排布,鼓着腮帮子思考对方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城手段。 樊稠这边刚下马,就见张济引着一路残兵汇合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樊稠赶忙询问,眼中满是诧异。 张济有些羞愧,将手中长枪猛地插入土中。 “是我太过大意,不慎中了埋伏……” 樊稠面上有些异色:“你是说,城里有人提前看破了文和先生的谋划?” “确是如此,对方恐怕早已在周围设下伏兵。我带兵甫一进林子,便遭到对方的火攻,损失惨重。” 张济咬牙切齿:“只是不知这设计火攻之人到底是谁?!” “若让我知晓,我必定要亲手取他项上人头!” “阿嚏——” 种平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摸摸鼻子,小声咕哝几句,继续扒着墙头往下看。 樊稠安置好张济等人,下令中军扎营,余下士卒四处分散,打算搜寻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 种平见此,露出一个老硬币牌笑容。 他早就想到樊稠会用这一招,毕竟是夜间急行军,不可能随身携带大型攻城器械。 只能扎营之后再派遣士兵去伐木,现场制作。 因此种平早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坚壁清野。 坚守壁垒,使敌人无法攻进阵地;清除郊野的粮食房舍,使敌人因缺粮无遮蔽而无法久战;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放火烧林,使敌人完全失去制作攻城器械的原材料。 敌军突袭长安,为了隐蔽行踪,多半会走林中小道。 因此昨天下午,种平下令在周遭所有树林里都布置了火油。 第十三章 薪火 种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场战役的指挥者。 前夜 司徒府 烛影摇曳,王允微微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帷幔之上,被拉得很长。 种平跪坐在下方,正襟危坐,斟酌着将自己对李傕军队动向的分析一一道出。 “荀叔父曾言,温侯连胜数日,将李傕围困于山上。” “李傕初时息兵免战,这几日却频频令部下袭扰,待温侯出兵追击,便又退回谷中,如此反复。”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初时以为李傕此举乃是疲兵之计,意图使温侯疏于应对,借此突围。” “但仔细思虑一番,李傕放弃分兵而逃,回归西凉,而选择引兵犯长安,便知此人有弄险逐利之心。此时牵制温侯,绝非意在奔逃。” “言之有理。”王允眼皮迅捷翻起,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闪动着光芒。 “你以为李傕此举,目的为何?” 种平将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向前俯身,声音干涩。 “彭越挠楚。” “奉国家以征天下。” 烛火猛地跳动。 帷幔上那道瘦长的身影一点点屈下,如同一张被拉开到极致的弓。 只要再施加些微力,就会嘭得裂开。 “……奉国家以征天下?” 王允的脸颊上泛起愤怒的红晕,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变成剧烈的咳嗽。 “司徒!” 种平连忙起身上前。 王允痰液上涌,半个字也说不出,只用尽全力抓住种平的衣袖,口中“嗬嗬”作声。 种平此时顾不上失礼,立即解开王允衣领,手指按住他胸骨上方的凹陷,慢慢揉压。 这里是天突穴,按摩可以起到宣通肺气、消痰止咳的效果。 种平上辈子在家隔离,母亲告诉他如果嗓子疼,痰多咳嗽,每天可以按摩两次天突穴缓解。 种平那时仗着自己身体好,压根不觉得自己会阳,所以并未将母亲的叮嘱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却有了用处。 王允缓过气来,额角青筋抽动,仍然低低喘息着,喉咙中“嗬嗬”不止。 种平凑得近了,这才听清他说的是“汉,汉……” 种平怔在原地,鼻尖发酸。 “奉国家以征天下” “奉天子以令不臣” “挟天子以令诸侯” 王允何其敏感,几乎种平说出“奉国家以征天下”这七个字的瞬间。 他就明白贾诩之计若成,则天子将彻底沦为傀儡,汉室再难有兴复之日。 夜色深沉,冷风穿过窗棂,将架上烛火吹得连连摇晃,灯草半浸着烛油搭在烛台边沿,前端的火光暗淡下来,即将熄灭。 王允慢慢站起来,颤颤巍巍走到烛台前。 “伯衡。” 王允拔下头上发簪,眯眼辨认烛油中的那根灯草,他拨弄了许久,依旧没能挑断那根燃尽的灯芯。 他别过头,盯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手,沉默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老了老了……人啊,不服老不行。” “伯衡,你过来。” “嗯。” 种平低低应声,他觉得自己嗓子很痒,连带着眼睛都有些发涩。 王允拉过种平的手,将他刚刚从头上拔下的玉簪按在种平的手心。 “去吧,帮我把这烛火再挑亮一次。” 种平感觉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我……” 他抬头看着王允,手足无措,甚至忘记要用谦称。 王允那双深凹的眼睛中带着期许,他慈爱地注视着种平,紧紧握住他的手。 “算来,我与你父亲差不多年纪。素日见你,便如见我家子侄一般。” “你少年老成,沉稳持重。” “当初知晓你父亲为你取字伯衡,我心中还觉得不满意,总觉得应当从《怀沙》中摘出‘握瑾怀瑜’一词,用以取字。” 种平恍了下神。 所以,司徒你想给我取字“公瑾”? 王允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伯衡,你觉得这玉簪重吗?” 种平下意识摩挲着手中莹润的玉簪。 “我不知道……” 他其实明白王允的意思。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他觉得王允太高看自己了,这辈子他现在才十三岁,上辈子他死时十八岁,两辈子加在一起也就三十出头。 他甚至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对人心现实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种平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他才早早就定下苟住的人生目标。 这些年他唯一行过的险事便是献策诛董,但也有他笃定自己不会死的因素在其中。 “重就是重,轻就是轻,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王允笑了。 “伯衡,簪子就在你手中。” 种平这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他想起种辑下定决心刺杀董卓的那一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种家世食汉禄。虎儿,他日你到了颖川,可以收敛锋芒,但绝不能堕了我种家的风骨。” 还有荀攸奋不顾身参与营救刘辩的计划。 “临难一死报君王,何须惜身。” 究竟什么是“义”呢? 种平深吸一口气。 将那根玉簪紧紧攥在手中。 躬身行礼。 “平不才,愿尽心竭力一试。” 王允什么也没说。 只是拢了拢袍袖。 种平将那燃尽的灯芯挑开,余下的那一点残火沾上另一根灯草,迅速燃烧起来。 屋内灯火如昼。 王允似乎被这突然的光亮晃了眼,他低下头,用袖子挡住眼睛。 “司徒,平告退。” 王允轻轻点头,挡在眼角处的衣袖有些濡湿,渐渐晕染成片。 第二日,王允便将调动一应军队官员的权利交到了种平手上。 种平登上城墙之前,刘协还偷偷出宫与种平见了一面。 他握住种平的手,一如当初刘辩在北邙山做的那样。 “种卿……” 小皇帝眼里半是仰慕,半是信赖。 只是张济樊稠来势汹汹,刘协经了董卓磋磨,心底总有些惶惶不安,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种卿,朕与司徒皆寄望于卿,愿卿莫负。” 种平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背上好像被插旗了呢。 “臣敢不尽心竭力,以报国家?” 种平没有用“陛下”。 虽然“陛下”和“国家”是通用的,但在种平受到教育中,君是君,国是国。 就像他答应王允为大汉尽心竭力一样。 他眼中的“汉”不是一个朝代,而是一个民族。 种平还是不知道什么是“义”。 但王允将那根玉簪交到他手中时,那重量驱使他不得不去做点什么…… 他想要快点结束这个乱世。 第十四章 北地张济 城壕之外 樊稠掀开帘帐,看着兵士们十几人一队,将砍伐好的木材运到营帐前的空地之上。 已过去了几个时辰,空地上的木材却并未见有增加多少。 樊稠拧紧眉头。 这点木材最多也就只能造两架云梯,根本不够攻城用的。 “那放火烧林之人究竟是谁?当真是好谨密的心思。” “长安城中有这样的人物,想要攻城恐怕不容易啊。” 樊稠泛起了嘀咕,他召来军司马,询问:“四周都探查过了吗?” “都派出斥候探查了,方圆三十里的树木几乎都已经被烧干净。” “将军想要找能用的木材,恐怕得派兵再往更远的地方搜寻。” 军司马硬着头皮回禀。 樊稠右手拇指蹭了蹭食指指腹。 种平在城头观望,他眼睛又干又涩,睁久了眼瞳处便刺刺的疼。 昨夜他一宿没睡。 他知道自己年纪太小,难以服众。 即便身后有王允与刘协支持,城中的官员将士对他也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 那些人是不可能将他的指令落到实处的。 种平不得不事事亲力亲为,为城内防卫布置留下后手。 哪怕有荀攸和一些真正愿意接受他指挥的大臣帮忙,他身上堆积的事物也还是太多了,根本挤不出一丝时间去休息。 城下 樊稠令士卒停止伐木,在城西垒土为丘。 “云梯太少,直接攻城不过是白白损耗兵力。” “不如花费些时间,筑起土丘,登高临下,用箭射杀城头兵士,再一举破城。” 樊稠听了张济的话,觉得此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也不犹豫,直接同意下来。 不多时,一座初具规模的土丘就屹立在了西南方。 种平心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对方没有搞什么骚操作,这尚且还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命令城头守将把他昨夜布置的厚木板都拿出来,连接在一起,缚在墙头上,中间只留下一指左右的宽度用来了望观察城下。 等樊稠垒好土丘一看,好家伙,这城墙怎么突然高了这么多?! 张济也傻了。 我们垒土丘,你墙头绑木板。 我高你也高,这还玩个屁啊。 樊稠用力扣着自己的食指,发狠道:“长安城中屋板再多,能多过城外之土吗?!” “我就不信他能把城墙往上加到天上去!” 张济觉得要真跟城内的人比这个,估计搞个十几天都不会出结果。 这样下去,李傕那边可就危险了。 但他看着樊稠的样子,知道自己肯定是劝不动对方,只得再思破城之计。 种平心想正常人看到自己的应对,大概都会放弃居高破城的计划。 但也不排除底下有脑子不好的,非要跟他较这个劲。 “牛叔,我昨日准备的木板还剩多少?” 种平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牛福立马答道:“郎君再用十日也能有剩余。” 种平心里安定不少。 再怎么傻,对方也不可能坚持十天。 毕竟他们的意图在于解李傕之围…… 说起来,我以前看得那些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来着…… 攻城不行,地道夜袭? 不管能不能对的上,还是得防一手。 种平正思量着,突闻城外一声暴喝。 只见张济一人提枪飞马,带着两千军士,出营而来,大喊道:“北地张济在此,何人敢同我一战?!” 种平耳朵嗡嗡作响,心脏瞬间紧缩。 他一直以为张飞“当阳桥头一声吼,吓得曹操部将夏侯杰肝胆碎裂,坠马而亡”是小说中的艺术加工。 现在看来,突然被这么一惊,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种平不动声色靠在城墙上,故作轻松对守城令笑道:“敌军未免太过着急,竟然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 守城令名叫方猛,是个长安本地汉子,皮肤黝黑,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鬓角已满是白发。 他在这职位上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军队攻城,本就紧张。 又猝然听张济那声大喝,被吓得面无人色,好半天才回过神。 “……哦,是,是。” 方猛语无伦次,他见种平面色沉静,并未一点慌乱,甚至还能分出空跟他开玩笑,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 这位少府真不是一般人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气度。 我这么大年纪,在他面前就跟白活了这么多岁似的。 这样想着,他竟也慢慢镇定下来。 种平:腿好软,墙好硬,想回家。 张济在城下等了一阵,不见有人出来,嘲讽道:“长安守将莫非连应战的胆子都没有?” “只躲在这乌龟壳后算什么本事?!” “有胆的便出来与我一战!” “若是胜了,我立马退兵!” 种平眼皮一跳,心道不好。 回头一看,果然城上守将个个憋红了脸,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眼里都快冒火了。 “少府!城下那贼太过嚣张!” “还请少府下令,让我等出门应战!” “要是胜了,敌军直接退兵,我们就安全了!” 种平听得头都大了。 我到底为啥脑子抽了要答应来守城啊!!! 我踏马的统帅值就10点啊!!! “诸位,且听我一言。” 种平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 众人虽然愤懑,但并未完全失去理智,尚且知道种平是他们的长官。 因此都按下心中不满,等着听种平要说些什么。 “诸位中有多少是洛阳人?” 将士们不知种平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才陆续有人回应:“我家在洛阳边上。” “俺爹在洛阳,当兵这么多年了,俺还没回去看过俺爹嘞。”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她祖上是洛阳人。” …… 种平耐心等士卒们七嘴八舌的说完,才继续问:“诸位之中,有多少人经历过董卓之祸?”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他们中有不少人本就是洛阳兵士,董卓迁都之时被编到西凉军中,才到了长安。 “城外之人,便是昔日董卓麾下。”种平轻声说。 方猛瞪大眼睛。 您这是干啥?! 我以为你说这一通,是想让大家冷静下来,不要中了敌军的激将法。 这咋还在火上浇起油来了?! 种平没管这句话之后,兵将们的反应。 他自顾自的说:“出城打一仗,狠狠把那羞辱你们的,董卓的走狗按在地上捶。” “既发泄了心中怒火,又能让敌军撤兵,长安就安全了。” “你们是这样想的,对吗?” 士卒们动了动嘴,似乎很想表示赞同。 种平却不给他们回答的时间。 “但是,要是输了呢?” “要是输了,你们下一次守城会不会心生怯意?” “要是输了,你们能不能确保可以赶在敌军来袭的那一刻关上城门,把他们挡在城外?” “要是输了,你们又是否知道出城的这些人会战死多少?城内的压力会增加多少?” 种平放缓声音。 “外面的,可能又是一个董卓。” 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种平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诸位,你们是想做这一时的英雄,而弃城中亲友于不顾吗?” “平一介孺子,口笨舌拙,却还算几分小聪明。” “平敢担保,诸位不会白受这一时之气。” “诸位,敢不敢信平一次?” 第十五章 你看看你有嘴吗 张济看着紧闭的城门,冲墙上守兵们晃了晃长枪,嗤笑一声:“不料这长安城中竟连一个血性汉子也无!” 他看了天色。 红日西沉,再过几个时辰天就黑了。 看样子不会有人出城应战了。 张济心中暗叹。 城中果然有高人。 他挥挥手,让提前埋伏好的兵士撤下,自己领着那两千人回营。 城墙上的守兵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都红了脸。 若不是之前他们被种平拦下,现在搞不好就要全军覆没,长安城也就危险了。 “少府,刚刚是俺们冲动嘞。您要生气,尽管罚俺们,俺们皮厚,耐得住。” 种平听着这熟悉的口音,记得面前这个黄脸汉子,就是老爹在洛阳,很久没过家的那个。 他笑道:“我的确很生气,毕竟底下那家伙骂得实在难听,要不是我力气不够,高低也得给他两拳。” 黄脸汉子听种平说他很生气,早就做好挨罚的准备。 待听到后面,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拍着胸脯保证:“少府您放心,等打仗遇到底下那龟孙儿,俺把他绑到您面前让您揍!” 城墙上的兵将们都笑了,一个个都喊起来:“少府,您别听王三胡咧咧,绑人这事啊,还轮不上他哩!” “就是就是,我手劲儿大,该让我去绑人才对!” “去你的,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屠户,你能比得上我?” 众人推搡笑闹着,种平不仅不制止,偶尔还凑到一堆汉子里讲他改编过的冷笑话: 从前有个大胡子去别人家做客,酒童见他胡须太多,觉得害怕,没敢给他斟酒。 主人奇怪:你为什么不给人家斟酒? 酒童说:这个人没有嘴! 大胡子听了以后很生气,揭开胡子露出嘴来骂骂咧咧:这不是嘴,还是你奶奶的毯吗? 方猛挠挠头。 他还从没见过那家长官跟种平似的,一点架子都不摆。 可能是因为这位少府年纪还小吧? 方猛想着。 不过,大胡子没嘴…… 方猛瞄了一眼底下的张济。 张济:背后发冷。 城墙上的笑声直接传到了城外的军帐中。 张济心头火起。 算计不成反被嘲笑,他还没受过这种气。 等明日攻城,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入夜 张济在中军休息。 梦里他攻进了长安城,兵士们押着一个老头子走过来,向他禀告说这老东西就是城里的那个高人,一直都是他在出鬼主意。 张济想这个老家伙总算落到我手里了,正琢磨着要怎么弄死他,就听到外面鼓声大作。 “敌袭!敌袭!敌军夜袭了!!” 外面乱做一团,士卒奔走呼喊,马鸣声、兵甲碰撞声,人声混杂在一起。 张济迅速抓起床边的长枪,披上衣服出来,随手揪住一个慌张的士卒,大声问:“敌军在何处?!” “就在营外!” 小兵战战兢兢。 “估摸着有几万人!” 张济眉头一皱。 几万人? 这是全长安的守军都出来袭营了?! 张济心中不信。 但营外鼓声不断,连带着地面都有些震动。 张济伏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不由大惊。 难道当真是倾巢而出要与我等决一死战?! “军司马何在?!” 张济一声怒喝,整肃兵马,率军出营。 “贤弟,吾等又中了那人的计谋啊!” 樊稠见张济领兵过来,忙迎上去,脸上满是懊丧。 张济这才看到,原来城壕前树了约莫十几面大鼓,鼓上绑着白羊和野豚。 那鼓声是白羊野豚用后蹄蹬出来的,夜间根本没那么多人袭营! 张济骂了一声。 种平跟一众将士看着底下樊稠等人的狼狈,相视而笑。 “一会儿再下去几个人,别的都不用干,就像之前一样喊两嗓子‘敌袭’就行。” 种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记得跑快点,剩下的人出去接应的时候别忘了捅捅野豚,那东西蹬起鼓可响了。” 张济樊稠刚回营躺下,外面再一次穿来鼓声。 “敌袭!敌袭!” 樊稠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来,无比暴躁:“拿我刀来!随我应战!” 片刻之后。 张济与樊稠对着空无一人的城门,破口大骂。 “贤弟,这群狗娘养的压根没来袭营!咱们回去接着睡,下次再听到鼓声,直接别搭理他!” 樊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现在恨不得把想出这个损招的家伙碎尸万段。 张济无言以对,他沉默一会儿,才问:“要是下一次他们真的来袭营呢?” 樊稠也沉默了。 两个人撑着疲惫的身子,带着一群兵士们回营。 种平算了下时间,回身看着那群满脸兴奋,跃跃欲试的将士们。 “这次再多下去几个人,带上武器。” “不仅要喊,还要往敌营射几箭。” “敌袭!敌袭!” 张济抹了把脸,眼里布满血丝。 “来个人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将军,真是敌袭!” 小兵语气焦急。 “敌军带了弓箭!” 张济沉着脸,提起枪就往外走。 “又是假的。” 樊稠捡起地上的箭枝,用力一折,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贤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张济咬牙:“今晚济来守夜!” 夜色更深。 张济晃晃脑袋,身边围着那两千士卒。 樊稠虽一口一个贤弟,但也只是嘴上客套罢了。 张济自领着残兵来投,樊稠面上便有异色。 真要想从他手中扣出些辎重,这些杂事也只有自己去做。 张济这般想着,即便自己已经困倦到极致,仍然不敢闭上眼睛。 城外无比平静,似乎城内之人也知道樊稠他们不会再上当。 眼看天上星子渐沉,张济不由自主有些松懈。 就在此时,城壕中突然射出一阵箭雨。 张济等人毫无防备。 士卒们来不及躲避,不少人被射中躯干,纷纷倒地。 张济双眼凸出,挥舞着长枪将射来的箭矢扫落。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埋伏在城壕之中的?! “快撤!!!” 张济怒吼道。 时机已到。 厚重的城门被打开,种平一马当先,领着千余守将冲杀而来。 第十六章 傻了吧,爷有挂 “敌袭!” 吕布猛地一勒缰绳,赤兔仰蹄长嘶,后踢蹬地,眨眼间便止住冲势,稳稳停在原处。 “报——” “将军,后方有敌军袭阵!” “又是先前那队人马?!” 吕布怒睁双目,额角的青筋随着喘出的粗气一鼓一张,不停跳动。 几日前,他击退李傕,将其围困在山上。 正待一鼓作气冲杀上去,却被李傕等人用木石箭矢所阻,不得寸进。 吕布在山下,虽然焦躁,却也奈何不得,只能扎营驻守,待李傕粮草用尽,自然会不战而降。 贾诩见此,向李傕献计道:“将军,吕布此人有勇无谋,不若使郭将军领兵每日袭扰。” “吕布进兵攻山,郭将军则引兵攻其后方;待吕布收兵回转,则郭将军领兵而退,将军可出兵相攻。” “此计可疲兵,亦可作疑兵。” “将军暗中另使张、樊二位将军各起一军攻长安,吕布头尾不能顾,必退。” 李傕听后大喜,依计而行。 吕布被搞得焦头烂额,一连几日,要战不战,恼怒不已。 不说吕布这边战事胶着。 当夜种平一马当先,领着千余守将向张济冲杀而来。 张济两夜未眠,先遭火攻,后遭敌扰,精神实在不济。 加之右臂被暗箭所伤,支撑着砍杀了十几人后,手臂酸胀,难以抬动,自知若不行险,则必然受俘。 他见种平年幼,却能独领一军,猜测其身份定然不凡。 此时也顾不上之后要被扣个以大欺小的帽子,提枪便刺。 将士们心中大骇,忙上前去救。 种平30的武力值也就够他骑马用的了,只是他仗着自己死不掉,才敢偷偷出门袭营。 终究唯有在战场上真拿下些功绩,他才能让身后的兵将们从心底认可他,让朝中之人对他多一份信任。 这般死守城池,最后免不了落得个弹尽粮绝,开城投降的结果。 若是那些与父亲有隙之人借故落井下石,拿着“守城不利”的借口要换人…… 不是种平自大,历史上王允吕布同守长安,也就坚持了八日。 现在吕布不在,换作城中别的将领,恐怕还守不住五六日……倒不如赌命出城,反其道而行之。 他有不死挂在身上,哪怕不能杀敌,还不能吓人吗? 汉代神学之风还是十分盛行的,若是让敌将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一个十三岁的孩童…… 一旦生出怯意,种平便有把握自上而下,瓦解敌军。 即便知道自己怎么浪都不会死,但在真正面对死亡来袭时,种平还是慌了。 张济枪尖刺向他的那一瞬间,种平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他上辈子18年间的所有记忆。 他甚至想起来自己还欠着室友5毛钱四级准考证的打印费没有给。 张济看着马上双目失神的种平。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拉得很长。 泛着银光的枪尖直直对着种平的咽喉刺下。 与此同时,一根箭矢从左侧射来,恰巧撞到枪尖。 种平本人也似乎早就预算到张济的动作,微微偏头。 长枪几乎擦着种平的脖子飞过去。 张济一个踉跄,力竭倒地。 种平坐在马背上。 脖子火辣辣得疼。 他面色沉静,下令道:“全军袭营,以烧毁粮草辎重为要。” “是!” 将士们仰望着种平,火光下,种平年幼平静的面孔和地上的张济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 在将士们眼里,张济算是被种平俘获的,有这样一位有勇(指从容躲过必死一击)有谋的统帅,打仗怎么能不赢呢? 士气空前高涨。 种平还是冲在最前面。 他手脚发麻,连缰绳都快握不住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淦,真他娘的吓人。 要不是对方人太多,不出城搞一波奇袭,后面就只能被生生困死在城中,打死种平也不愿意出城啊! 下次再也不乱来了,这样多吓几次心脏真承受不住啊。 再说不会死是不会死,但要是残疾了那也是很要命的好吗?! 种平只能庆幸自己反应慢,脸上能维持住看似靠谱的表情,不然要是吓到面孔扭曲,那可就彻底玩球了。 樊稠睡得正香。 他已经不再管外面的喧闹,反正那群人也不会真来偷营。 要是真袭营,张济会派兵来通知,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 “将军!将军!敌军!敌军袭营!!!” 什么声音…… 闹哄哄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樊稠翻了个身。 “呼——呼——” “将军!将军!!” 小兵扯着嗓子在樊稠耳边大喊:“敌军袭营!!” “放屁!” 樊稠迷迷糊糊给了小兵一巴掌。 小兵挨了这一巴掌,心中憋气,却也只能默默忍受,继续试着唤醒对方。 樊稠被吵得受不了,这才慢慢睁开眼。 “哪来的敌军?!” “将军,这次是真的!!!” “啧。” 樊稠还是不信,直到帐外传来兵甲碰撞之声,他才意识到敌军真得来了。 “废物东西,怎么不早叫我?!” 樊稠一脚将那小兵踹倒在地,胡乱披上衣甲,骂道:“那张济也是个没用玩意儿,连守夜都守不好!” 营帐外 种平带着千余士卒嘎嘎乱杀。 种平嘎嘎。 士卒们乱杀。 种平骑着马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冲。 反正自己死不掉,不如借此树立个作战勇猛的形象,也可以躲过亲手杀人。 没错,今晚种平的战绩还是零。 他手上那长剑就是种辑之前总提溜着的那把。 老种家家传君子剑。 可适用于放狠话,装饰门面等多种场景,唯独不适用于战场砍人。 种平鼻尖充斥着鲜血的味道,耳边满是惨叫哀嚎。 他这个人反应慢,此时经历过战场的后劲儿才上来。 种平抓着剑的手在袖子里抖个不停,感觉昨天吃下的食物化作食糜从胃底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下后又反刍过来,嘴里酸水直冒。 脑瓜子涨得生疼,眼前发晕,耳鸣不断。 真的会有人愿意穿越到乱世吗? 种平不知道。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 樊稠挥舞着大刀,一刀下去,将敌军连头带脚砍作两半。 王三本朝着樊稠杀去,待见了这一刀,吓得生生调转方向,往后去了。 娘嘞,这还是个人嘛! 干不过干不过。 按咱少府说,介叫做战略撤腿儿,不能算是逃跑! 王三边战边退,不知不觉,退到一处里面没有点火把的营帐前。 他连着砍倒两人,掀起营帘一看,里面满满得堆着粮草辎重。 发嘞发嘞,介要带回去,得够讨鹅十个老婆嘞! 王三笑得张大嘴巴,嘴龇得跟朵荷花似的。 啷个不行。 要不得,要不得! 他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咱少府说,这玩意儿要全烧嘞。 害! 王三心疼得不得了。 他左右环顾一番,抓起一个火把,背对着营帐,往后一扔。 看不得哇,看不得哇。 王三在原地守了一会儿,估摸着烧的差不多了,赶紧往后瞄一眼。 他就跟自个儿眼睛也被那火烧着一样,马上收回目光,心中滴血。 介烧的可是鹅十个老婆哇…… 种平听人来报,樊稠粮草已烧,也不再作纠缠,直接引兵回城。 第十七章 好像活在他的影子里 天明 樊稠清点兵将,手下竟折了近两千士卒,粮草辎重也被焚烧殆尽。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此时再望着那固若金汤的长安城,樊稠已没了攻城的心思,胸中退意萌发。 只是他转念又想到李傕之兵,想到贾诩之谋,想到退兵的后果…… 樊稠重重吐了口唾沫,收拢将士,仍在原地扎营,伺机攻城。 长安城中 种平昨夜的战绩终于堵住了朝中某些人的口,获得了“勉强也算是个将帅之才”的青铜称号。 当然,种平本人并不是很想要这个称号。 他低头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张济,沉默了很久。 “……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变大了?” 张济顶着一张青紫肿胀的脸,生无可恋。 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三十多岁的老武将,这好吗,这不好。 士可杀不可辱,战场上要讲规矩,我劝你耗子尾汁。 “介是俺们打滴,介龟孙儿嘴忒臭!昨个儿俺们心里头窝火咧!” 种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谁在跟我说话? 这熟悉的口音好像是王三? “王三?你人搁哪儿呢?” 种平说完,一拍脑袋。 完了,自己口音也被带偏了。 “俺就在您边上啊。” 王三有点委屈,他站在这已经很久了。 合着刚才您不是在跟俺说话嘛? 种平被吓了一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这是什么被动隐身技吗?! “抱歉抱歉,我没……”种平转过身。 ??? 人呢??? 王三默默伸出手。 俺在您右边啊…… 您左转的动作是认真的嘛? 种平很尴尬。 怪不得王三在敌营如入无人之境,不仅能成功躲开樊稠的大刀,还能一个人就把敌方的粮草给烧光。 我要是有这技能…… 呸,想啥呢。 “这就是张济,啊哈哈,北地张济,名不虚传,哈哈。” 种平干巴巴的转移话题。 张济咬牙咽下一口老血。 好狠毒的小子,杀人还要诛心!!! 王三一双小眼睛幽幽的凝视着种平。 少府,俺虽然不聪明,但您也不必这么糊弄俺啊。 种平刻意忽视王三那幽怨的小眼神。 唔,张济,他是不是有个侄子叫张绣? 对,北地枪王张绣,武力值85啊! 感觉以前看过的好多小说,都喜欢把张绣写成赵云的师兄弟。 唉。 为什么我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男主开局就能收获各种猛将神将,结果轮到我的时候,却啥也没有呢? 我也想要个武力70+的武将啊…… 种平难得有些惆怅。 张济被种平盯得头皮发麻,自从他知道那些计策都是眼前这个少年想出来的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被支配的恐惧中。 总感觉不管是贾诩还是自己,都早就被对方看穿了。 明明这奇袭之计无懈可击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 不知道此时他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莫非是想招降我? 种平心想完全看不出来你个大胡子竟然能娶到邹氏那样的大美人。 那可是一下子干掉曹老板长子和爱将的奇女子啊。 张济:不知为何感觉脑袋上好像多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温侯那边如何,牵制李傕想来不难,只要退了樊稠张济,后面温侯再回长安,城内应当就能平定下来了吧。 种平想着,总感觉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 被种平心心念念的李傕正坐在营中,形容苦闷。 他被吕布困在山上许久。 虽然按照贾诩的计划,这段时日,他与郭汜或进或退,将吕布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他二人牵制吕布的同时,自身又何尝不是也受制于吕布? 如今破局之法全在张济樊稠二人身上。 李傕明明知晓贾诩此计可谓是天衣无缝,可不知为何,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心中莫名一阵阵的发慌。 难道是因为军中粮草不多了的缘故吗? 李傕想着,那股不安感却笼罩在他身上,迟迟不散。 “文和啊,估算时日,张济樊稠二人应当已到了长安城下吧?” 贾诩见李傕坐卧不定,有心宽慰:“将军勿忧,张樊二位将军引兵数万,而长安守将不过数千。” “且又是奇袭之计,想来……” 贾诩本想说,张济樊稠破长安还是不难的—— 长安城中王允等人,压根没有守城之能。 但他生性谨慎,话从不说满,因此改口道:“想来引起动荡,迫使吕布回援还是做得到的。” 李傕听了这话,非但没能松口气,反而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在营帐中来回度步,良久,才道:“不行,得差人送信给樊稠,让他与张济速速发兵,直接攻城!” “万人攻城,这长安再坚再固,我就不信这人心动摇之下,还能守得住城!” 种平站在城墙上发呆。 一个时辰前,他将张济和昨夜俘获的那些敌军释放了回城外。 这举动要是放在昨夜之前,种平肯定会受到重重阻力,别说是朝中那些人,就连守将们也不会同意。 但现在嘛。 种平一说我自有谋划,那些想要说点什么的人马上就乖乖闭嘴了。 至于将士们。 他们一个个情绪高涨,都期待着自家少府再搞出些新花样,自己也能挣一份功劳。 没看见王三那傻小子误打误撞烧了敌军粮草以后,不仅得了银两,还直接升为屯长了吗? 另外昨夜那些被少府先后派遣下去的士卒,也都领到一份赏银,听说战死的士卒还有抚恤送到家里。 这要是还不卖命,咱都对不起少府的一片心意。 士卒们斗志昂扬。 种平心中却难免愧疚。 他本来想学着小说中的男主那样,给死去的将士们立一块英雄碑。 可朝中几乎全是反对之声。 就连王允和荀攸都不赞成种平这么做。 他们认为可以给死去的士卒多加些抚恤金,这就足够了。 种辑倒是觉得如果这能激励士气,那么做也无妨。 种平很迷惑。 只是想让这些战死的人留下姓名,可以让家人有一个纪念之所;只是想让这些牺牲的人获得该有的赞誉,不被世人遗忘;只是想让英雄见证这场战争得胜利…… 这没有触犯到任何人的利益,为什么不同意? 下朝之后,种平一一拜访了王允和荀攸。 种平以为自己可以说服他们。 事实证明,他错了。 王允和荀攸给出的,不能立碑的原因是: 那些人是庶民。 大夫公卿,举孝廉者,方可有碑。 庶民,没有资格立碑。 第十八章 各怀鬼胎 《礼记·曲礼上》:“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大夫以上的贵族犯罪,“不执缚系引,不使人颈盩,不捽抑”,处死刑不“於市”,而“於朝”。 孔颖达疏:“刑不上大夫者,制五刑三千之科条,不设大夫犯罪之目也。所以然者,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设其刑,则是君不知贤也。” 对于被统治阶层,应该以刑法来规范他们的行为;而对于统治阶层,则应依靠礼来使他们自律。 自律……特权…… 种平收回目光,心思翻涌,面上却不动神色。 他想了很多,但也只能将那些初具形状的想法埋在心底。 他需要一位有足够魄力且对他足够信任的辅佐对象,才有可能推行他脑海里的那些计划。 而王允和刘协明显不是合适的选择。 算了,还是先守好长安吧,此后的事,还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种平垂下眼帘。 此中万千思绪,皆不足为外人道。 “虎儿。”种辑走上城墙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那张平静坚韧的面庞。 种辑有些恍惚,好像突然之间,种平就彻底沉稳了下来。 原先种平虽也常被称赞是是“少年老成”,但眼底到底还是带着些少年人的跳脱和轻狂,然而现在种平的气质却近乎是有些沉寂了。 难道不立那块碑给他的打击就那么重吗? 种辑难以理解,他更愿意相信种平气质的改变是因为守城的压力太大。 种平躬身行礼:“父亲。” “虎儿,为父听闻,你将那张济放回了城外?” 种辑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愿多闻种平的布局。在他眼里,自己儿子不会行没有把握之事。 可惜…… 司空张喜等人素来看不惯自己,连带着对种平也十分针对,当初嘲讽种平有名无实的便是这些人。 种平不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种辑却时时忧心。尤其是他刚从荀攸处得到消息: 张喜竟将董承也拉去了他那边,一同质疑种平行事刚愎独断,欲要上奏免除种平少府的职位,收回城中兵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还想着争权夺利…… 残云暗淡,墙头旌旗飒飒作响,种辑的衣袖灌满长风。 山雨欲来啊。 “是。”种平应声,他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这必然是朝中有心之人借着种辑的口,试探他的下一步谋划。 种平有些疲惫,他低声回应道:“孩儿昨日俘虏张济手下士卒,其中大多是洛阳百姓,董卓作乱时被强征到西凉军中。” “这些百姓对张济不满已久,甫一被俘获,便将樊稠军中情况全盘托出。” “樊稠麾下约有三万人,其中亦有不少是洛阳人。虽同属一军,但这些洛阳百姓常受西凉军士欺辱,短缺饮食。” “若司徒可以不追究这些百姓加入西凉军围困长安的罪责,并允诺战后放他们归乡。” “孩儿可使计让樊稠军中兵士哗变,趁乱一举克之。” 种辑抚着胡须,不断点头,又叮嘱道:“此计甚妙,只是不该轻易道出,提防隔墙有耳啊。” 种平微微一笑:“孩儿心中有数。” “虎儿,你同为父说实话,你是真的想立那块碑吗?” 种辑神色认真,伸手轻轻摸了摸种平的脑袋。 种平心头一热,差点将自己先前所想脱口而出。 “……”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没有回复种辑的问题。 种辑看了他一会儿,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笑道:“为父心中有数了。” 种平欲言又止。 您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城外 樊稠见张济带着残兵出城,朝着中军营帐而来,心中满是疑虑。 按理说,张济昨夜近乎是全军覆没,不死也得降。 现在却除了脸上有些肿胀外,身体上并无多少损伤,连带着那些士卒也是如此。 不但没有受刑,反而个个红光满面,一副吃饱喝足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刚打了场胜仗凯旋了呢。 樊稠冷冷哼了一声,片刻后又换上一张笑脸迎出去。 “贤弟啊贤弟,那守城之人实在诡计多端,昨晚为兄救援不及,还望贤弟见谅啊。” “是济未能察觉敌军行迹,此济之过,怎么能责怪大兄呢?” 张济嘴上应付。 他心想你要是给足了我辎重,我也不至于一败涂地,毕竟昨天我手下的兵可连刀都没几把啊,这不输才奇怪好吗? 现在还说这些客套话有个屁用。 张济樊稠二人表面亲密,关系融洽,背地却各怀心思,都暗暗琢磨着怎么防备着对方。 樊稠现在是真挤不出粮草辎重给张济了。 “贤弟啊,你看这,唉,为兄也没法子啊。这拢共就剩下五天的粮草,要是再不攻城,咱们可就只能退了啊。到时候李将军那边……” 樊稠领着张济去看那被王三一把火少得精光的营帐,做出一副无奈形容。 张济心中一咯噔。 樊稠这话里话外又是再暗示张济,想要口粮,等攻城之时自己还得打头阵。 “贤弟可有攻城之计啊?” 我有个¥$&#的计!!! 张济气得差点骂娘。 你知不知道在长安城待了一夜给了我多大的伤害啊,那一个个大比兜给我造成了多少阴影…… 你在这嘴巴一张一闭的倒是轻松,有本事你直接上去跟那姓种的小子掰头啊! 总占我便宜算是什么事? 我这点人被你搞完了,难道你就能落下点什么好? 我呸。 张济努力保持微笑:“济屡败之人,不敢献丑于前。” 樊稠脚步一顿。 “贤弟这话说的,我看贤弟心中定然有计,怎么,贤弟不愿说?” 张济: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济当真无计……” 张济人都快麻了。 他真要熬不住了,恨不得直接站在这块儿就眯上一会儿。 樊稠扣着自己的食指,沉吟许久,才道:“贤弟辛苦一夜,想来也是困倦不已,我就不留贤弟了。” 张济听完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安定手下兵将,急匆匆赶回营帐中休息去了。 樊稠盯着张济的背影,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他唤来几个士卒跟在自己身后,快步走到无人处,吩咐道:“你等在营中暗地监视张济兵马行踪,务要小心谨慎,别走漏了风声。” “若是听到,见到什么异动都要立即禀告于我,明白吗?” 那几个士卒领了命令,回到营中,各自留心起来。 樊稠这才微微放下心,此时已临近中午,他慢慢往中军大营走去,路上见到兵士在排队领今日的口粮。 他瞥了一眼,只见锅中米少汤多,拇指扣得更用力了。 第十九章 攻城前奏 张济回到帐中修整一日,饱足精神。 他起身坐在塌上,腹中饥饿,见案上摆着半碗小米饭,上面堆着两三根腌菜,也不嫌弃,几口便吃得一干二净。 认真算来,张济已有两天没正经吃过饭,这点饭食压根就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有心使人再去索要些酒食,但转念想到樊稠的性子,真要遣人去,恐怕要推诿许久。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往樊稠营帐走去。 路上张济几个士卒聚在一起,碗中尽是汤水,不见有米,看来军中的确少粮。 只是樊稠先前说营中还有五日的粮草,怎的这才第一日士卒碗中就无米了? 张济暗自疑惑,打算待会儿见到樊稠时旁敲侧击一番,他此时也不想着去要什么酒食了。 那几个士卒见张济走远,低低骂道:“这群西凉狗都是些畜牲!自个儿一个两个的将米吃尽了,连点米汤都不给我等留,就我手上这一碗水,还是刮锅底刮出来的。” “可不是,这些西凉狗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上战场要我等打头阵,下战场还要抢夺我等口粮,不从便要受欺辱,唉,也不知有多少同乡折在这些狗东西手里。” “要我说,不如我们……” 先前的两个士卒赶紧止住话头,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 “不要命啦,走,回去再说。” 张济到了樊稠帐外,尚未进入,便闻得里面传出酒肉香味,帐前小兵见张济面色不好,赶忙上前行礼。 “樊将军可在帐中?” 张济故意装作不知道樊稠在帐内的模样,高声询问。 樊稠本在帐中饮酒,听到帐外传来张济的声音,看着案上摆的酒肉,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满脸带笑走出来。 “贤弟有事?” 张济一眼便看到樊稠泛着油光的嘴,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强按下心中怒意,道:“大兄不是说军中少粮,想要攻城之计吗?” 樊稠只当张济不曾发现自己有意克扣他的粮草,点头应声:“贤弟有何良策?” 张济眼中冷光闪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夜袭。” 樊稠一时间琢磨不透张济的想法,又不愿白白消耗自己手下士卒,因此盯着张济看了一会儿,笑道:“这夜袭之计,为兄不了解,若是为兄领兵,怕是会坏了贤弟的谋划。” 张济早知道樊稠会如此推托,他立马回答说:“大兄不必担忧,济提出的计策,自然是由济实行。只是济手下兵将不足,且夜袭最重精力,还望大兄能提供些粮草辎重……” 樊稠心底直呼晦气。 好家伙,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粮草,粮草,整日就惦记我那点粮草,之前你被捉到长安,我看你手底下人吃得挺好啊。 回来时候个个满嘴流油的,我就不信就你一个没吃肉喝酒,装什么呢…… 再说了,人家好端端的会给俘虏吃肉? 你要是没透露些情报出去,我直接倒立那啥。 张济要是能知道樊稠心里的想法,估计要大呼冤枉。 种平那小子是真的不做人,绑着他的那一夜是一粒米都没给他吃。 就光让人揍他了,连水都没给他喝几口。 他被饿得脑瓜子里就剩下嗡嗡响了,别说透露情报,他连张嘴都费劲。 “贤弟放心,粮草马上便拨到贤弟帐中,至于兵士嘛……再给贤弟两千人如何?” 樊稠有些肉痛。 张济心知这估计是樊稠的底线了,干脆答应下来。 二人正在商议,忽然帐外有一士卒送来李傕书信。 樊稠打开一看,信中乃是催促他与张济立即攻城,莫要耽搁时间之语。 张济看过信,心下猜测恐怕是吕布攻势凶猛,李傕那边支撑不住,不由得也急躁起来。 长安城内 种平总算知道昨天借着自家老爹口试探自己的是谁了。 今日早朝国舅董承与司空张喜联名上奏,言种平年幼,不孚众望。 且自领兵以来行事独断,有违礼制,多行冒进之举,不堪大任。 希望刘协可以收回城中兵权,另任大将。 种平想不通。 真的会有人在这时候还想着夺权吗? 这他娘的是李傕的内鬼吧?! 我袭个营就算冒进??? 我果然还是太年轻,政治什么的,我是完全不懂啊…… 王允冷淡地瞥了眼张喜,上前闻:“不知司空想推举谁为大将?” 张喜与董承对视一眼,向刘协行礼道:“镇南将军杨定可堪一用。” “杨整修?” 荀攸神色一变,杨定可是曾经董卓的部下啊…… 张喜此时推荐这人,到底有何用意?! 王允抬眼,定定望着董承。 无怪乎他会站到张喜那边,董承曾是董卓麾下牛辅的部曲。 他虽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做了贵妃,现在也被尊称一句国舅,但毕竟有跟从过董卓的污点。 且朝中外戚势弱,想要趁刘协年纪小时掌权,唯有结党一途。 杨定亦曾跟随过董卓,在朝中没有根基,正好掌握。 想来张喜也是想利用外戚扩张朝中势力,好与自己分权抗衡。 王允心中发寒。 只是稍稍安定下来便想要谋权……这朝中真正心向汉室的,究竟还剩几人? “此事容后再议。” 刘协敏锐的感知到气氛的不对劲,他一挥手道:“众卿退朝吧,种卿且留下。” 种辑很有眼力见的第一个退下去。 张喜本还想谏言,结果种辑这一退,连带着王允荀攸等人也离开了。 殿中之人走了小半,张喜只得咽下满腹话语,同董承一起行礼退下。 种平知道刘协是支持自己的,但这支持还是缺乏几分底气。 因此被刘协单独留下之后,种平直接将之后的谋划对刘协讲明,以打消对方的担忧。 出了皇宫,种平也没心思回家吃饭,他直接登上城楼,跟守城的将士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询问。 “敌军今日有何动作?” “半个时辰前营中隐隐约约有些动静,好像是在整兵。” 身边一个负责了望的士卒回答道。 种平满脸肃穆之色,看来,真正的攻城之战不远了。 第二十章 战 城外 张济樊稠二人骑在马上,张济稍稍落后樊稠半寸,二人并肩而立。 身后军队长蛇状排开,旌旗鼓动,长刀林立。 种平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情沉重。 城中可用守将不过五千人,要应对樊稠麾下的三万余人,实在是太吃力了些。 “全军戒备!” 方猛大喊一声,声音有点发颤,这是他第一次下达守城的命令,过于紧张之下喊破了嗓子,但却很好地掩饰住了那点颤音。 三万人整整齐齐站在城下的压迫力太强,方猛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恐惧。 樊稠望着墙头面目模糊的守将,一挥手:“上飞桥!” 蛇头处队形变化,五百士卒一字排开,显露出蛇口处的三架简易飞桥。 飞桥后约有三十余人操纵,此刻樊稠令下,五百人持盾向城壕处冲来,飞桥紧随其后。 “弓箭手准备!” 种平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等声音出口,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跟用砂纸摩擦粗粝桌面产生的噪音有什么区别? “弓箭手准备!”方猛站在种平身边,听出种平声音不对,立刻跟在后面重新喊了一遍。 种平半是抱歉半是感激的望了一眼方猛,声音沙哑:“今日是顺风,风力大,还记得我提出的斜上射吗?” 方猛握着大刀的手松开活动了一下,他借着撸袖子的时机,把手心的冷汗全抹在袖子上。 种平其实看到了方猛刀柄上汗水沁出的手掌印,不过他只当没看见。 毕竟自己还不如方猛,他手心脚底都在渗汗,喉咙里梗梗的,连话都快说不好了。 “放心吧大人,您上次提过一嘴之后,我们守城之余都加练过的。” 方猛紧紧盯着城下,右手慢慢抬起。 “就是现在,射!” 城头弓兵早已挽弓相待,方猛刚劈下手,密密麻麻的羽箭瞬间朝天而去。 樊稠刚要嘲笑,这守城的弓箭手竟连箭都射不准,不料下一刻,满天箭雨挟着风势向着填壕之人冲扎下来。 一般来说,这五百人尚未过城壕,墙头弓箭应当是射不到他们的。 可种平的斜射之法,使弓箭被射出时形成一个曲滑的抛物线,借着顺风之力,可以此原先的射程多出好几米。 樊稠派出的五百人大多来不及杨起木盾防备,被箭雨钉死在地上的不知几何。 剩下人只得缩在飞桥之后,权做抵挡,无法再前进一步。 “啧。”樊稠死死攥着缰绳,转眼瞥着张济,慢吞吞的开口:“贤弟啊……” 张济被这一声“贤弟”叫得浑身发麻,他暗暗啐了一口,打马出阵:“冲锋!” 种平见自己的斜射法有作用,微微缓解了些紧张,方猛没忍住半倚在墙上,大口喘息。 城墙上的士卒们都心生雀跃,这开头的胜利给了他们不少信心。 “射!” 箭雨铺天盖地向城下压来,张济挥舞着长枪,身下战马嘶鸣着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竟生生从满天箭矢中撕开一条路来。 “随我冲锋!” 张济和他麾下三千人直奔着飞桥而来。 种平扣着城墙,手指几乎要磨出血来,张济这是疯了,要用人命去填城壕?!城中的箭矢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玛德。” 种平低声咒骂。 张济心中也在骂,樊稠这个狗日的,自己躲在后面快活,让老子来前面拼命。 你的兵是兵,老子的兵就不是兵了?!狗娘养的玩意儿,以后生儿子准没屁眼! 眼看着身边士卒一个个倒地,张济总算到了飞桥旁边,他侧翻下马,长枪一旋,将飞来的箭矢算数挡落。 看着那插满箭矢的飞桥,张济心思一动,怒声吩咐周围幸存的兵士举着木盾钻进飞桥底下。 两架飞桥下面各躲了百余名士卒。 种平知道现在射箭也无用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弓箭手停止射击。 一边的方猛咽了口唾沫,他知道马上就要到出城应战的时候了,那可就是纯鏖战,没什么计策可用的。 张济听着墙上箭雨已停,忙支起身子,喝令道:“一齐起身,用背驮着飞桥前进!” 两架飞桥很快冲向壕沟。 种平又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放火箭!” 现在可是你死我活之时,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妇人之仁。 哪怕知晓这火箭被自己提前使用在战场上后,待长安之战传扬出去,那些守城战中难免会效仿,他也顾不上了。 种平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去看。 绑着火油的箭矢燃烧着钉在飞桥之上,大火猛地窜起,在大风的助长下跳动着,将周遭的空气近数扭曲。 躲在飞桥之下的士卒紧紧贴在一起,蜷缩着身体,此时根本无法及时逃出,这飞桥便成了枷锁,堵住了他们求生的可能性。 “啊啊啊!!!!”惨嚎声此起彼伏,有被火焰烧的溃烂的手挣扎着往外爬,半个手掌都扣进土里。 有人在祈求上天,已经焦炭化的手臂直直伸向天空,皮肤融化成蜡状紧紧贴着裸露的牙齿。 大多数人被火焰灼烧成蜷缩的一团黑炭,与乌黑的木灰融为一体。 种平睁着眼睛,他不敢闭上,他必须去听,去看,去想。 张济还算幸运,两架飞桥前后相接,尾部的飞桥离墙上弓箭的射程还有远一些,故而前端飞桥刚起火,张济便领着后面的两百人逃了出来。 种平任由张济成功退回去,他本可以再用一次斜射。刚才是火箭不方便用这种射法,张济才逃过一劫,若是他再用斜射,张济多半逃不出去。 但种平却没有这么做,他有更好的计策。 脑海中久违的传来的系统的提示音。 献策者:种平 纳策人:刘协(皇帝) 关系:君臣(献策成功率加成2%) 当前状态:献策成功(奖励加成100%) 奖励结算:10点属性点 五年寿命 大蒜素提取法(土法成功率61%) 曲辕犁结构图(精化版) 天气预报(5次) 领取状态:是\/否 种平懵了。 这是……爆金币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张喜不是弹劾他刚愎独断吗?以后无论他再提出什么计策,都先跟刘协说一遍好了,万一对方采纳了呢? 这是多好的刷奖励机会啊…… 第二十一章 同袍 “统哥,这10属性点全部都加到统帅上。” 种平俯身,双手撑在城墙之上,眼睛睁得发酸也不敢合上。 先前的火箭的确阻止了飞桥的搭建,然而那些死去士卒的尸体堆在壕沟之间,生生将城壕填平一半。 樊稠见箭雨已停,拉紧缰绳,大吼道:“前军进攻,中军压上!” 前军基本上都是洛阳士卒,樊稠此令一下,队伍中顿起骚动。 士卒们都知道前军冲锋就是去填城壕的,只是中军迅速紧压在前军之后,迫使前军不得不前进。 “再射一轮,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种平回过身,望着那一个个握着大刀,或年轻或年老的士卒,他努力地想记住眼前的每一副面孔。 这些人中有儿子、有父亲,有祖父。 跟在他身后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个士卒,而是一个个家庭。 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他心上,种平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只是沉默。 箭雨倾扎而下,洛阳士卒成片成片倒下,后面的兵士在中军的压制下不得不踩着地上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鲜血渗进泥土之中,将黝黑的土地染得赤红。 城壕渐渐被填出一条通道,高大的吊桥被放下。 种平身上绑着旌旗,他右手长剑高高扬起,使出平生力气呐喊:“诸位,可愿随平冲锋?!” “愿与少府共进退!”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响彻云霄。 种平心中热血涌动,他身先士卒冲出城门,身下战马仰天长啸,背后旌旗随风扬起:“保家卫民,誓死不退!” “保家卫民!誓死不退!”长安守军紧紧跟随在那面飘扬的旌旗之后,与樊稠中军狠狠撞在一起。 方猛手中大刀不停劈砍,西凉军潮水般涌入战场,方猛衣甲上已积累了厚厚一层血垢。 大幅度长时间的下劈让他的手臂变得麻木,几乎眼握不住刀柄。 西凉兵们虎视眈眈地围住方猛,两方兵力差别太大,每一个长安士卒就要面对十几个西凉军士,便是耗也会被活活耗死。 “小心!” 种平攥着剑柄,借着马匹的奔势将全身力量压在右手之上,用力掷出。 鲜血混着肉泥溅在种平脸上,他伏在马背上喘息,向地上的方猛伸出手。 原来30的武力值,也是可以杀人的啊…… 方猛粗黑的手握住种平的手手掌,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一把长枪穿胸而出。 !!! “……”种平瞪大眼睛,他想要大喊,声音却堵在胸口,无论如何也没法冲出咽喉。 “少府……”方猛握着种平的手,他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茫然的望着自己胸口的枪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来。 那把被汗水浸透的大刀掉在了地上。 种平嘴里满是血腥气,他死死盯着那把长枪。 张济长枪一震,将方猛的尸体甩到地上,他望着马上的种平,语气几乎挑衅:“来战!” 之前被种平俘虏的耻辱他一刻也不能忘记,第一次是种平运气好能躲过他的攻击,他不认为这次种平还能从他手下活下来。 士可杀不可辱,昔日之辱,济,今日必报! 种平面沉如水,他咽下涌上喉间的瘀血,直接拔出背后的旌旗,旗杆作剑向着张济斩下。 张济夹紧马腹,侧腰轻易躲开种平一击,与此同时他手中长枪上挑,枪尖随着手腕转动,虚晃一枪。 种平根本不做防守,手上旗杆又快又狠地往张济身上砸。 张济本欲生擒种平为质,喝令城门守卫放弃抵抗,打开城门。 不想种平会不顾死活地进攻,张济手中长枪硬生生收回,右肩差点筋脉错位。 所为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两人相对而战,开始时,种平距离张济远,自然是长枪更有优势,他的攻击范围够大,能够提前攻击到对方。 然而种平拼死猛攻,不知不觉间二者位置缩近,张济的枪法难以施展。 且种平年幼个子矮,骑得更是温顺的母马,此时人马配合,攻势更为灵活。 他一时竟被被种平的这种打法压制,张济猛地侧身回转,长枪横扫,意图将种平从马上扫落。 种平身下战马正巧踩到一处满是鲜血的圆石之上。 战马哀鸣长嘶,后蹄打滑,马上的种平失去平衡,往下伏倒,躲开了张济的长枪。 张济额角渗出冷汗。 这家伙太邪门了……他到底是武力太高却故意装作不会武,以玩弄我为乐,还是他真的不会武,这都是依靠运气? 不,这世上哪来运气这么好的人,又不是受上天庇佑…… 嗯,嗯??? 难道说,这是上天也站在皇帝这边,我等必输无疑的预示? 先前被种平支配的恐惧再一次涌上心头,张济开始慌了,他将血洗耻辱什么的抛之脑后,打马便走。 种平捞起地上的长剑,心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也许是那20的统帅值起了作用,好一会儿,他才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若夫攻城必拔,野战必克,将帅之事也。 一军之帅,当以全局为先。 种平盯着张济,既然不会死,那就让这战场再乱上一些,此刻唯有乱其军阵,败其军心,方可进行下一步计划。 张济听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人都傻了,这家伙怎么就咬着我不放,他是真不怕死吗?! 难道他真的有所倚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今年才多少岁,总不能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吧?! 城上的弓箭手手握弓箭,兵戈相交的战场上,张、樊二字旗如同一只狰狞巨兽,不断向城门逼近。 出城应战的几千长安守将,在这巨兽面前渺小如蝼蚁。 我们真的能守住长安吗? 城上的士卒们握着手中的武器,心中有一瞬动摇。 种平挥舞旗杆,黑红色旌旗在风中舒展开来,猎猎作响。他支起上半身,几乎是半立在马上,死死跟在张济身后。 别的都不说,我就盯紧张济。锁血挂加身,难道还搞不定张济的心态? 只要张济溃败,吾计可成! 加上这一次,张济已在种平手中败了三回,也成功逃回去三回。 种平不相信樊稠对张济没有一丝怀疑。 只要樊稠对张济心有芥蒂,张济一次次的败逃就会成为他二人分裂对立的加速器。 张济被种平追得仓皇逃窜,一些不明情况的西凉军看见主将之一身后紧跟着一面长安旌旗,以为自家军队已败,也跟着乱逃。 前军中几个洛阳士卒见此,对视一眼,立刻大喊:“樊将军败了!兄弟们赶紧撤啊!” 战场乱象已生。 跟着呼喊的洛阳士卒越来越多,他们早就等着这一日了,被种平俘虏过的那些士卒们趁机宣传: 如果此刻弃暗投明,陛下不仅不会追究我等的罪责,还会给我等路费,遣送我等回家。 两面大饼画下来,这些洛阳士卒大多背反,趁着骚乱或逃或反攻杀起西凉军来。 西凉军被战败的消息冲击得还没回过神,自己的同袍就举起了屠刀,顿时溃不成军。 从城墙上看,城下的“巨兽”就像是被种平一人冲乱阵型,四处溃散。 “保家卫民,誓死不退!” 不知是谁先开始呐喊,城上兵将满是崇敬地望着战场中那代表着种平所在的旌旗,声嘶力竭地呼喊:“保家卫民!誓死不退!” 城下还在鏖战的士卒心潮澎湃,疲惫的身躯似乎又重新充满的力量:“保家卫民,誓死不退!” 他们再一次举起大刀向西凉军冲杀过去,前方种平就好仿佛一面旗帜,激励着他们一往无前地奋战。 西凉军,不过如此。 第二十二章 梅开二度 眼看溃败之势不可阻挡,樊稠下令鸣金收兵,退回城外营寨。 出城应战的两千长安守军此时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干涸的血块糊在他们脸上,结成厚厚的一层壳,头发粘结杂乱,嵌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中,又被泥灰抹平。 “少府大人,我们胜了吗?”他们互相搀扶着,精疲力尽,几乎站立不住,连声音都在颤抖。 “胜了。”种平翻身下马,将左手中那块还在滴血的旌旗插在了城门口,他挺直腰板,一步步走到这些伤痕累累的士卒们面前,露出了笑容:“大胜。” 士卒们安静了片刻。 “胜!胜!” 城墙之上与城门之外的守将们如释重负,猝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司空府 张喜听闻前线大胜的消息,摆在棋盘边用以记数的博筹错了位置。他看着进入博盘中心的棋子,干瘪的手指肉眼不可见地绷紧。 “这局是我输了。” “险胜。” 王允胡须下的嘴角扯动一下,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张喜捡起散乱的铜丝博筹,仔细擦干净,又重新摆在博盘旁边。 “这鱼,老夫便收下了。”王允夹起当做彩头的银鱼,刻意在张喜眼下停留一会儿,方才慢吞吞收进衣袖。 张喜将棋子重新按照枭、卢、雉、犊、二塞的位置布置好,伸出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司徒可有意再与喜对弈一局?” 王允苍老面孔上那双深凹的眼睛幽幽闪光。 “四白,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王允随手一掷,投箸四白朝上,墨绿色的枭棋稳稳落入棋盘之中。 投箸得四白,枭棋可以从水里跃出,回到正常的行棋道上。 对应乾卦第四爻爻辞: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 这一卦的卦象上看,九四开始进入上卦,属于阳爻居于柔位,失位,从而显得不够安稳。 得此卦者应当进退有据。 “老夫以为,这副棋下到这里便足够了。” 王允起身,扣住桌案上的另一条银鱼,推向张喜,意味深长地说:“何必汲汲求进,你看这博盘之上,强进的有几分输赢?” 张喜接过王允推过来的那条银鱼,眼中晦暗不明。 城墙之上 种平蹲在地上,左手拿着湿布一丝不苟地将那些死去将士的面庞擦干净。 他替每一具尸体整理好衣裳,然后坐在一旁,歪歪扭扭地写下这些死去士卒的姓名。 他不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因此他每擦干净一张脸,就要回头询问城上与其相熟之人,关于死去者的名字年龄和籍贯。 种平做得很认真。 他无法给这些死去的士卒应有的纪念与光荣,但他想,他起码得给他们一个归处。 “若是城中尚有亲属,便将尸体与抚恤交与家人;若是并无亲属,却有同乡的,先报给我,待了解妥当后再将尸体抚恤交付;若是即无亲人又无同乡,尸体便埋于城门口旌旗之下,抚恤散与同袍。” 种平低声叮嘱,他将写着姓名年龄和籍贯的麻布一张张系在对应尸体的腰间。 站起来的那一刻,他两眼发黑,双腿酸软,差点倒下去。 30的武力值到底还是太低了,他追在张济身后横穿战场数次,身体几乎被颠散了架。 虽然人品大爆发,没有在刀光剑影中受到重伤,可他毕竟没有“万剑不侵”的buff,想要在战场上全身而退根本就不切实际。 种平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抽搐着,他的右肩里还埋着半根箭矢,一直未曾拔出。 李傕很焦躁。 他记得当初贾诩对他提出奇袭长安之计时曾说,张、樊二人引起长安骚乱不难。 可如今吕布却依旧没有回援长安之象,甚至被牵制出火气后,每日攻势更加凶猛。 此计当真可行吗?或者说,我当真应该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两人身上吗? 李傕不知是第几次在心中这般自言自语。 贾诩也很困惑,在他的预想中,长安应当只需一日便可以攻克,难道说是有人看出了他的谋划,提前做出防备? 如果是荀攸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王允当真会把城防之权交给荀攸吗? 贾诩眼底满是怀疑。 不,不可能,王允只会找一个便于掌控,在朝中缺少根基,且无法容入任何派系的人去掌兵。 这样的人,朝中似乎有不少。 可无论贾诩怎么想,他都无法从脑海里的那些人中,找到即谋略出众可以排兵布阵,又有足够声望。 可以让百官纵有不满,也无法直接发难的守城之将。 “将军,先前之计恐怕已出了纰漏,诩另有一策,或可一用。” 贾诩恭敬行礼,他说话很慢,停顿时总要微微抬眼,从衣袖角落窥视李傕面上表情,待确认他面色正常才敢继续说下一句。 李傕按耐住心底翻涌的猜疑,屏退下人,让贾诩不必顾虑,直接说出他的谋划。 “将军只需如此这般……” 贾诩凑到李傕身边,耳语几句。 “好!” 李傕听完一拍大腿,心下一松,大喜道:“此计必定可成!” 第二十三章 经典复刻 自当日樊稠退兵,长安城久违地恢复平静。 种平下了朝,难得有空闲可以在街上行走。 正是春雨如酥,御柳胜烟的青阳时节,他右手持伞,左手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别着的那块葛布。 雨丝绵绵密密地悬挂于伞沿,在他眼前织成帘幕。整个长安被水雾模糊了轮廓,似乎永远停驻在他可望而不及之处。 也许是路上行人太少,他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种平穿过狭窄的街道,越深入人烟越少,破旧的巷子之中长久没有住户,苔痕斑驳的柴门上松松垮垮地搭着腐蚀残破的木锁。 他对照着葛布上书写的籍贯地址,停驻在这扇半开的木门之前。 方猛,年三十六,长安人氏,无亲无党。 种平曾向城中老将询问过有关方猛的事,他知道那个憨厚的黑脸汉子二十岁服兵役,做了东城守兵。十六年来未有过疏漏,人不能算是出彩,却足够尽忠职守。 董卓迁都长安后,东门原本的守城令妻子貌美。被西凉军士强掳去,守城令反抗不过,投水而亡。 那时方猛刚换值走上城墙,便看见那个西凉军在糟践守城令的妻子。他老实了十多年,没人想得到他会扑上去。 大家都看到方猛那一刀是对着那个西凉兵的心窝子去的,只是他捅得太用力。最后刀子竟然偏着刺下去,只砍断对方一条胳膊。 老兵脸色浮现出感慨之色。 东门那么多守将,受过前任守城令恩惠的人不少,大家心里憋着火,都有报复那个西凉兵的心。 但谁都没想过,第一个拔刀的会是方猛。 谁都没想过啊,方猛这小子那么老实的人,胆子又不大…… 种平想起他听方猛说过,自己这个守城令是同袍们推举上去的,其实并没有真正得到过朝廷的任命。 战乱之时,像他这种小官职任免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 当时种平笑着说,等空闲下来,就给他写上几份委任状。 他本以为方猛是在感叹自身不受重视,现在想来,或许对方话里真正的意味,是在为那位死去的前守城令抱不平吧。 种平推开破旧不堪的门扉,庭中杂草丛生,约莫有一人高。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突兀地,种平喃喃吟诵颂出这首诗,他将手中那块葛布平整展开。 这么大一块布,却只是一行字便写了尽一人的一生。 太空了。 种平盯着手中的那块葛布。 他弯下腰,低身想把那首《十五从军征》填在葛布背后。 种平下意识伸手在袖子里掏笔,手却摸了个空,他身上却并没有笔墨。 这个时代可没有便携的钢笔啊。 种平轻轻叹息一声。 他将井台上的灰尘用衣袖擦拭干净,仔细挑选出形状合适的石块,用捡起的石块垒起一座小小的墓碑。 种平在井台边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空荡荡的。 残破的柴门“吱呀——”“吱呀——”地在风中晃动。 青灰色的井台上孤零零垒着一堆石块,石块之下是被抚平褶皱的葛布。 上面用淡淡的草汁写着一句话、一首诗,一面委任状。 城外 这几日张济一直未出现在樊稠面前。 连着三阵都输给种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儿,张济可谓是颜面尽失,现在就连营中将士私下里都对他有所非议。 张济心里苦。 他很想跟樊稠说说种平的邪门之处,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樊稠绝对不会相信,甚至可能怀疑这是张济的推卸之语。 不过这也不能怪樊稠,要是有个人跟我说他战败是因为敌方有神灵庇佑。 那我肯定也不信啊,不仅不信,恐怕还要给对方两巴掌。 可是现在事实便是如此啊! 不是我军不努力,奈何敌方有高达…… 张济挥动手中长枪,将对面空气想象成种平,他手腕运力,不断模拟先前与种平对战时的那两次进攻。 可无论他怎么变化攻势,臆想中的那个种平都避不开自己的致命一击。 “将军,长安城中有使者送来书帛。” 进前送信的是一个很眼熟的小兵。 张济手上攻势一转,他收回长枪,心中疑惑不已。 书帛? 谁会给他送信? 此时送信目的何在? 张济刚要从小兵手中接过书帛,目光却微微一顿。 眼前这小兵似乎是樊稠身边的传令官? 怪不得这么眼熟,平日里倒也见过不少次。 张济并未多想,直接从小兵手中接过书帛塞入怀中。 他手中满是汗水,在营帐外又有些担心人多耳杂。 此时拆信,不说手上汗液容易污染书帛,导致信息缺漏;单说万一这书帛上有什么不利自己的信息,被人泄露出去更是麻烦。 张济回到营帐中,抹了抹手掌,才打开书帛。 里面并没有张济以为的劝降、挑衅一类的话语,通篇读下来不过是些平常的问候和不知所云的东拉西扯。 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这书帛之上的行文并不流畅,字句中间常有大片涂抹的痕迹。 张济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准备好被嘲讽被招降了,你给我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是想干嘛? 什么叫“上次见张将军还是在上次”,“听将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不就是废话? 几乎在张济拿着书帛回营帐的同时,之前的那位传令官小兵就赶到了樊稠的营寨之中。 樊稠听闻张济暗中与长安有所勾结,眉头一扬,心中并不意外。 他想着早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内鬼了,肯定是第一次被俘虏时叛变的吧。 跳反竟然不带我…… 啊不是,呸。 樊稠用力一拍桌案,怒道:“怪不得我等屡屡战败!好你个张济,当真不为人子!” “来人,随我去右营!” 第二十四章 投汉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樊稠一路上不言不语,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士卒们跟在樊稠身后,知道主将心情不佳,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埋头跟随。 右营前的帐兵早已得过樊稠吩咐,暗中监视张济。此刻见樊稠到来,立即迎上去禀告张济在帐中的动向。 张济正在营帐之中。 他跪坐在案后,将那副书帛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想要从中找出那写信之人的真正用意。可无论他怎么看,都只觉得这书帛上文字杂乱无章,没有任何意义。 “贤弟近来可好?” 张济思绪一断,他抬起头,便见樊稠掀帘而入。 张济微有些不悦,帐兵怎么没有提前来报? “济这几日苦心思索破城之法,心中已有些谋划。” “哦,是吗?” 樊稠脸上满是假笑,他心想你还在这跟我装呢? 什么破城之法,估计是想着怎么把我卖个好价钱吧! 他一面顺着张济的话说,一面往桌案上瞄。 “贤弟,这是何物啊?”樊稠装出好奇姿态,不等张济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压在笔下的书帛抢到手中。 张济再傻,此时也明白过来,樊稠这是怀疑他同长安有所勾连。 “不过是封故作玄虚的废书罢了。” 张济怒极反笑,“大兄莫不是以为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樊稠轻哼一声,不可置否。 他抖开帛书,上下扫视,片刻后,樊稠冷笑道:“既然没有不可见人的东西,这些涂抹又是怎么回事?” “这帛书送来时便是这般……” 张济脸色一变,他终于意识到这送信之人的目的。 故意将字句涂抹部分,夹在一堆语焉不详的字句中,自己收到时只会感到困惑。 但樊稠看到就不一定,他只会认为这书中关键语句是被自己涂抹掉。 毕竟一般人写信都会打好草稿再誊抄,怎么会把书帛弄成这样杂乱不堪的样子送过来? 那又是什么话重要到张济看过以后立马要涂抹掉呢? 必然是其与长安传递消息的证据。 好阴毒的计策…… 定是那种伯衡所为! 张济心中暗恨,他此时百口莫辩。 若是他刚收到信件之时便先交于樊稠,这计策自然不攻而破。 可正常人收到指名送给自己的信件,第一反应应当都是拆开察看内容,他又不是先知。 何况以他与樊稠的关系,收到长安的信件,他躲着樊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直接将帛书交出去? 一旦拆开信件,后面再怎么辩驳也无济于事了。 他根本无法证明这涂抹痕迹不是自己所为。 当然,他也可以在身边有人的情况下打开帛书,自然能证明清白。 可依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这样做。 张济越是思考,心中越是恐惧。 太毒了…… 这根本就是贾诩才能想出的计策。 樊稠见张济脸色不对,面上冷色更重。 “怎么,贤弟这是无话可说了?” 他嘲弄道:“我还以为贤弟又要说什么‘此是那种伯衡之计’呢。” 张济一时无语。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啥? “大兄勿要中了奸人之计,这正是要离间我二人啊。” 张济满脸苦涩,这玩意儿他解释也没用啊。 樊稠不信,他说再多也是白瞎。 这种伯衡,年纪轻轻,竟恐怖如斯。 长安有此人襄助,不如我,就真反了? 至于脸面…… 那是什么,能吃吗? 所谓投汉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张济疯狂心动。 樊稠自觉抓住张济把柄,不免生出些骄意。心道可算抓住个背锅的,日后李傕计较起来,自己不但无过,还能有功。 他一挥手:“拿下!” 张济眼中厉色一闪,他站在案后,长枪就靠在右手边不远。 不等周边士卒近身,张济猛地踢开桌案,趁着桌案向士卒们砸去的间隙,他脚尖一钩,将长枪接到手中。 樊稠来不及懊悔自己草率,没带够人,转瞬之间张济的长枪便是抵在了他脖颈之上。 “贤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樊稠脸色惨白,他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脑袋,那枪尖上的杀气冲得他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我不曾投靠朝廷,大兄如此猜忌济,敢说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张济死死盯着樊稠的双眼,沉声质问。 樊稠额角渗出冷汗,竟被张济看得有些理亏。 的确,初时他防备张济是担忧对方会分自己的兵权;中间又有意克扣对方粮草辎重;至于后来,与其说是怀疑张济背反,不如说是想为自己屡次兵败找个借口,推卸身上的罪责,将张济当做替罪羊罢了。 “大兄还记得济曾献过的夜袭之计吗?” 樊稠一愣,他想起自己攻城前的确听过张济提出要夜袭,只是攻城失败后,此事便没了下文。 张济眼中讽刺:“大兄曾在城南筑土为台,欲以高台做基,射杀城头兵士,却被种伯衡结木围墙破解。” “我那时便打算每日继续掘土,表面仍是筑丘迷惑城中守将,实际却暗地挖掘地道,待到夜间突袭城内,定能大胜。” “大兄当日若从济之策,何至如此?” 樊稠听完,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计策多完美啊! 我怎么当初就没能耐下心好好听他说呢…… “贤弟,是为兄错怪你了。” 他看着张济,发自内心感到歉疚。 我真是个畜牲啊,张济多忠心,我怎么能怀疑他?! 樊稠觉得为了这事,他半夜都要爬起来给自己两巴掌。 “济一片忠义之心……” 张济眼中含泪,手中长枪略略偏移,不再抵着樊稠的咽喉。 樊稠热泪盈眶,他已经准备好要和张济相拥而泣了。 下一刻 樊稠右臂一阵剧痛。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张济滴血的长枪,捂着断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济也是无奈之举。” 张济厉声喝退那些想要围上来的士卒。 “大兄还是同济一起去长安,向陛下请罪吧。” 所以你他娘还是背反了!!! 还去长安,我看你是想拿我做你的进身之资吧! 樊稠在心底破口大骂。 第二十五章 背刺 司徒府 种平左手握拳伸出,微微一顿,笑道:“三。” “唔。”王允捋着胡须,眉头松开,“二。” 博盘上的棋子位置变幻,王允的枭棋被种平堵在中竖线,进退不得,渐渐显出些败象。 “不服老不行啊。”王允替换好算筹,“三白?”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种平点头,对照着手边的《周易》读出爻辞:“何解?” 王允停下手上动作,眼窝边皱纹堆叠起来。 “九三……” 他下意识捋动胡须根部,拇指轻轻按住下巴。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象曰:终日乾乾,反复道也。得此爻者,会往来不停,财利难获,凡事不认真计划,躁动者会有损失。做官的会身兼重职,且事多繁冗,如果能保持忧虑和谨慎的态度则没有过失。” 种平松了口气,王允方才神色凝重,他还以为自己卜出什么大凶之卦了呢…… 不对,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信占卜这一套了? “不应当啊。”王允眉头紧锁,“《系辞》言:‘二多誉,四多惧,三多凶,五多功’。九三是‘多凶’啊?” 种平心中一突。 “你过来。”王允示意种平坐到自己身边,他左手扶住宽大的衣袖,右手指甲尖沾上茶汤在桌案上画出卦象。 “‘九三’这个位置,位于下卦的尾端,在乾卦之中,虽有阳气上升,但到底在下卦,预示前途未卜。” 王允思量许久,才开口询问:“伯衡,你最近是否有所谋划?” 种平也不遮掩,如实将自己的“抹书计”道出。 估算着时间,张济也差不多改和樊稠闹翻了吧…… 王允听着,连连点头。 “此计甚妙。怪哉,怪哉,怎么会是如此卦象呢?” 王允原以为这凶卦指是种平最近的谋划有疏漏之处,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他听完种平之计,只觉绝妙非常,并无半点缺漏,心中不由疑惑。 “除此之外呢?” 种平仔细回想了一番,无比肯定地摇摇头:“不曾再有别的了。” “罢了,罢了。” 王允也思量不出什么结果,强行将心底担忧压下:“这局是老夫输了。” “司徒过谦。” 种平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这六博棋他也就玩过三回。 第一次是同荀攸,种平惨败。 第二次是同种辑,种平大胜。 过后荀攸对种平说,种辑的棋艺其实很高超,但不知为何总能掷出最差的“白”,猜拳更是从没赢过。 因此只要下六博棋,就必然会输。 种平经过这两次,估摸着自己的棋艺也就是自己老爹猜拳的水平。 今天能下赢王允,那绝对是王允放了水,不,应该说是放了一个太平洋。 “输了便是输了。”王允倒也不在意输赢,他用博盘边的铜丝博筹钓起银鱼,送到种平面前。 “这银鱼还是老夫前几日赢来的。” 种平接过银鱼,顺手别在腰带上,他上辈子就挺喜欢收集这种外表好看,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小东西。 “长者赐,不敢辞。” 王允爽朗大笑,调侃道:“我看你不是不敢辞,是不想辞吧?” 种平厚着脸色凑过去:“司徒英明!” “怎么会喜欢这东西……”王允一边摇头,一边将棋盘中剩下的那条银鱼也推到种平面前。 “不可玩物丧志。”待种平接过,王允又严肃的告诫了一句。 “平谨记于心。” 种平将两条小银鱼挂在一起,心中满足。 王允微微眯眼。 他注意到种平一直用的是左手。 出了司徒府,种平回到城墙之上,继续守城。 “今日城外可有异动?”种平低声询问。 “木得啊。” 回答种平的是一道过分熟悉的声音。 种平扶额,他怎么忘了今天是王三值守啊。 “少府大人,俺就在您右边儿,别搁后面瞅了嗷。” “哦。”种平默默收回自己往后探的脑袋,仿若无事发生:“外边怎么样?” “好像没啥子响动。”王三挠挠头,“俺一直盯着哩。” 种平开始紧张了。 难道说那个“九三”还是应验在“抹书计”上? 不可能,我都铺垫这么久了,张济与樊稠的矛盾应当已经到了不可调和,你死我活的地步才对啊…… 种平的不安与动摇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 城外营寨寨门蓦然洞开,张济骑在马上,身后是半身染血,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樊稠。 他打马行至城下。 樊稠麾下士卒投鼠忌器,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留在营口,默默观望。 “张济愿降!” 张济翻身下马,将快要陷入昏迷的樊稠拉到地上,提高嗓音:“此逆贼樊稠,已被济所擒!” 种平面色平静,他对着王三说:“告诉张济,让他劝降樊稠麾下兵马,就说现在弃暗投明尚有活路。陛下只诛杀穷凶极恶之人,剩下的可以既往不咎,另给予归乡路费。” “好嘞。” 王三还有些迷糊,他想不通那个嘴臭的龟孙儿怎么突然就投降了? 难道说是先前在长安,自己的大比兜起作用了?不管了,反正听自家少府的话准不会有错! 王三冲着城下一顿吼。 张济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再讲什么。 奇怪,明明城上那汉子无比脸生,怎的我一听这声音,脸颊便隐隐作痛,仿佛被人扇了几巴掌一样…… 张济顾不上多想,走到这一步,他也只剩下听从种平吩咐这一条路可走了。 樊稠麾下士卒失了主将,军心早已动乱。张济将种平的话一复述,就有不少人主动放下武器,选择请降。 但其中大部分人还有些犹疑。 降了以后当真能躲避清算吗?再说穷凶极恶…… 队伍中某些人对视一眼,吵嚷道:“我等怎知张将军不是有意诈降我等?” “张济本就是内应,他的话怎么能信?!” 其中一人蹦哒得比较欢,不停叫嚷着:张济不可信,我等不可降。 “这话可是陛下说的,张将军敢假传吗?陛下会言而无信吗?” 人群中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说话的正是传令官,他环顾四周,冷冷笑道:“我是将军身侧之人,知道将军本也有投靠朝廷之意,只是碍于李将军的情面,才不在明面上表露出来而已。” 背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樊稠一口老血喷出,彻底昏过去。 第二十六章 长安失陷! 话说吕布强攻数日,依旧奈何不得李傕郭汜二人。 眼见营中粮草渐少,吕布性子火爆,心中躁急无处发泄。 于是对待士卒愈加暴戾,常有醉酒后虐打士卒之举。 张辽看在眼中,心中不满。 他少年时为雁门郡的郡吏,因自身武力过人,受到并州刺史丁原的赏识,召其为从事。 不久后又举荐命他带兵赶赴京城,成为大将军何进麾下。 可以说丁原对他有推举之恩,是他的举主。 何进死后,他作为大将军的直属部下之一归顺董卓,之后又统兵归属吕布。 只是丁原死在吕布手中这一点,就注定张辽无法真心跟随他。 张辽虽名义上从属于吕布,但却在其军中相对独立。 他的话吕布多少还是会听一些的。 “温侯何必如此苛待士卒?岂不闻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 这句话出自《三略》,意思是身为将帅,必须与士卒同甘苦,共死生,才可与敌作战。 吕布不以为然,嘴上敷衍道:“文远所言有理,布自明日起便戒酒。” 张辽点到为止,他自然知道吕布不会听进去。 明日复明日,这不是张辽第一次劝吕布。 吕布不知说过多少次“要戒酒,会善待士卒”,但也就停在嘴上,从未见他真的做过。 “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长安使者,求见将军。” 吕布满腹狐疑。 司徒怎会派使者前来?难道是我这边战局不利引得陛下不满,所以遣人督促? “带他进来。” “司徒长史赵文,见过温侯。” 吕布话音刚落,便见一干瘦老者被士卒引入帐中,冲他深深行礼。 他定睛看去,这赵文粗布麻衣,褴褛不整,形容狼狈。面上还有不少伤痕血痂,心中不由得一惊。 “温侯……长安,长安失陷,还请温侯引兵回援!” “什么?!” 吕布张辽两人尽皆变色。 在二人被这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长安局势也朝着某人的谋划,不断发展…… 传令官此话一出,樊稠麾下军士更加骚动。 张济见此,又加上一把火,怒喝道:“莫不是尔等皆为极恶之人,故而负隅顽抗?!” “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这般叫嚷?” 将士很快反应过来,对啊,自己又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陛下都发话说不追究了,我等为何还要吵闹抵抗? 那几些煽动气氛之人见势不妙,赶忙低下头,悄悄往后退去。 “诸位可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传令官跟张济一唱一和,继续拱火。 当初他跟在樊稠身边,可没少受樊稠的辱骂鞭打,如今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他自然不会放过。 再说,他与张济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要是能说降了眼前这些人,那即便是到了长安,也能有功劳倚仗,不至于被轻易清算。 “现在诛杀作乱之人,赏金!” 张济看气氛已经营造得差不多,直接来了波大的。 士卒们一听“赏金”二字,眼睛都直了,从军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存上几百枚五铢钱,如今只要杀几个“恶贼”便能得金,谁能扛得住这样的诱惑啊? 瞬间,士卒们拔刀相对。 那些做过不少恶事,正准备逃跑的人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 张济像拖死猪一样拖着樊稠来到城下,身后士卒都主动放下武器,跪地请降。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 种平收编樊稠麾下军士共一万八千人,加上先前投奔的洛阳士卒及城中守军,此时长安城中竟有近三万兵士可用。 种平将这些人安置好,来到张济面前,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张将军,好久不见啊。” 张济闷声不响。 虽然投降之前自己就预想过如今场景,也做好不要颜面的心理准备。 然而真到了种平面前,他还是感受到一股浓浓的耻辱。 想他张济在北地也是威名赫赫,谁人不知他的名头? 而今却屡屡败于这小儿之手,以至于为了保命不得不反,当真是一世英名尽毁。 张济心中悲哀,他又想起自己的夜袭之计,忍不住嘴硬道:“若非樊稠猜疑,今日谁输谁赢,还未有定数?” 种平一时诧异。 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种话? 梁静茹吗? 我看你还是不懂哦。 “不知张将军胸中有何妙策,可定输赢?” 张济一扬脑袋,无比自信地将自己意图挖掘地道夜袭长安的计策仔细道出。 种平沉默良久:“提出这种计策,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张济很骄傲:“故意的,我计划去除了大部分运到城南土台的土,但是我保留了一部分,我觉得保留一部分土,才知道是在挖地道。” “来,牛叔,带这位张将军下去看看。” 种平别过身,肩膀微微颤抖。 张济满脸懵逼地被牛福带到长安街头,就见街角堆积着数个盛满雨水的大瓮,巷尾则储存着许多干草木柴。 这是何意? 张济兀自不解,牛福慢悠悠解释道:“郎君守城第一日便防备着尔等夜袭。” “长安城中夜间固定有士卒带着地听巡逻,一旦听到有地下有挖掘之声,便发出信号,召集兵士,在地道口等待。” “待地道挖通,或是水攻、或是火烧,或是烟燎……都能叫尔等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张济呐呐无言,脸涨得通红。 好半晌,才低声感叹:“种伯衡,多谋善虑,算无遗策,真神人也。” 不可否认,见到张济的那一刻种平起了杀心。 但张济新降便被处死,刚收编的那些士卒定然生变,战火再燃,不过徒增杀戮罢了。 长安真的经不起动荡了。 种平攥紧拳头,许久,又一点点卸下力气,手指松开了那一刻,骨节摩擦的声音如此清晰。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长安之围既解,种平也就卸下手中兵权,重新当自己的少府,认认真真给刘协算账去了。 种平此时尚且不知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已经随着细作们的往来,逐渐传递到了天下诸侯的耳中…… 长安一战,以五千敌三万,守城数十日,损伤不过一千余人,却能尽收樊稠之兵。 此子,恐怖如斯。 第二十七章 真假 “你说长安如何了?!”吕布“蹭”得一下站起来,扯住赵文的衣领,虎目圆瞪,甚是骇人。 “我……我……”赵文被吓得连半个字句也说不完整,身体战栗不已。 “你什么你?!”吕布愈加不耐,伸手便要打下去,只是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是司徒属官。不是军中将士,若是做得太过分,恶了司徒,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右手在半空收住势,改成给赵文整理衣领。 “啊,布也是心忧长安局势,才一时失态,长史不要见怪。” 吕布放缓声音,面上堆笑。 赵文用衣袖擦拭干净额角冷汗,结结巴巴地回应说:“温侯,温侯心系汉室,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赵文缓过气,又冲吕布行了一个大礼,言辞恳切:“温侯,长安危困,还请温侯速速回兵援救啊!若是再晚一步,可就真来不急了啊!!!” 吕布被赵文这急切的姿态弄得神思不属,只觉得长安情势当真危急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也顾不得再细问,便要出帐点兵,退回长安。 张辽赶忙拦下吕布,低声道:“温侯冷静,此前长安从未有信传来,怎么今日偏有使者?再者我等不明情况,难道回援便能解长安危局?若是中了敌军奸计,岂非是授人以柄?日后追究起来,又当如何?” 吕布被张辽这一段连环问弄得头都大了。 他满眼无奈,回身坐下,望着赵文询问:“长安究竟发生了何事?” “哎!”赵文重重叹了一口气:“温侯有所不知,十几日前,张济夜袭长安。我等未有防备,差点便让那贼得手,幸而司徒应对及时,才解了一时之困。” “待天明时,樊稠又引兵来,与张济共攻东门。长安城中只余数千守将,如何能是城外万军对手?” “我等死守长安,中间司徒数次使人送信给温侯求援,但一直未有回应。到今日,长安已岌岌可危,不知何时便会被张、樊二贼攻破。司徒是在无法,才派遣我来向温侯求兵。” 赵文说着,语气中不免透出些质疑:“温侯收到司徒之信,为何不返?” 吕布莫名其妙:“这,这,布实不知啊,我军中从未收到过长安信件。” “不可能!”赵文挺身而立,怒视吕布:“司徒派出送信者数十人,温侯怎会连一封信都未拿到?!” 他面色变幻,冷笑道:“怕是温侯不愿回援,想要拥兵自立吧?!” 吕布被这话说得浑身一震,冷汗直流,慌乱辩解:“布实无此意,实无此意啊!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实不相瞒,布这些时日被李傕郭汜牵制,被困在山前,不得寸进。” “想是那些传信之人被郭汜埋伏,截了信件,故而我等才不知长安状况。” 吕布越说越顺,自己也觉得应当就是这么一回事。 赵文这才收起面上冷色,思:“我知晓温侯一心报国,方才试探,不过是在确认温侯心思……现在长安实在危急,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温侯勿要见怪。” “依温侯所言,想来那李傕应当是用了围魏救赵之计。” “他乃是有意与郭汜分兵牵制温侯,好另攻长安。此计奇巧,我等只当有温侯在前方迎敌,哪里想的到张济、樊稠二人会袭击长安呢?” “如今温侯不得不回援,李傕自然解困,当真是好厉害的计策。” 吕布略略放松,见赵文给了自己台阶下,立马接口道:“布这便去整点兵马,回援长安!” “温侯大义!” 赵文一辑到底,哽咽出声。 吕布忙扶起赵文,安抚道:“先生何必如此,布与司徒皆心向汉室,如今长安危难,布怎敢推托?”说罢,便直直往营外走去。 赵文衣袖掩面,揩尽眼角泪水。 张辽心中仍有戒备,他笑着上前,似是不经意般问起:“辽先时在长安,似乎并未见过先生?” 赵文有些诧异:“文倒记得大将军还在时,张将军任骁骑都尉,我那时在兰台,应当同将军见过?” 赵文说着,也察觉到张辽对自己有所怀疑,伸手在怀中摸索一番,拿出一块布帛来。 “怪我,怪我,适才太过着急,竟忘了拿出凭证。” 张辽接过布帛,展开一看,上面写用极少笔墨描述了长安之困,急令吕布回城,末尾署着王允姓名,印信俱全,不似作伪。 “依先生所言,司徒派出的数位信使,皆未成功将信送达,不知先生是如何出城一路行至此处?” “将军有所不知,文接下司徒重托,换上麻衣,做流民打扮。自北门夜缒而出,一路上恐有追兵。故而白日便在面颊上涂抹血液,扮做死尸。待到深夜才敢行走,能够到此,全凭侥幸。” 张辽一时找不出破绽,只是不知为何总不能对赵文放心。 “辽生性谨慎,如有冒犯,还请长史见谅。” 张辽拱手致歉。 赵文笑道:“此事是文思虑不周,怎么能怪将军,若我是将军,恐怕也要这般行事。” 说话间,吕布已掀帘而返:“布已整好队伍,长使请随布来。” 赵文微微颔首,先吕布一步走出营帐。 吕布正要跟上,张辽立刻拉住他的衣袖,将那块布帛递到吕布面前。 “将军可否辨认出这上面字迹,是否为司徒所书?” 吕布接过书帛。 他心想我怎么认得出来这是不是王允的字,我平时去司徒府做客也不看字啊…… 文远就是太过谨慎,总是想太多。人家赵文都把李傕的计划分析出来了,你也不想想,这样周全的计划,司徒怎么挡得住? 我看长安之失恐怕是必然的了,为今之计也只有速速回援,也许还能来得及一救。 “……这确实司徒的笔迹,文远不必多虑。” 吕布装模作样地察看一番,将布帛卷好,塞进张辽怀里。 “我都还是快些行兵吧,莫让司徒等急了。” 张辽此时心中有再多疑虑也难说出口,只得跟在吕布身后出了营帐。 第二十八章 不合礼乐则不敢行 “设遣散路费为x,抚恤支出为y,遣散六千五百四十九人,战死者一千二百七十六人,加上赏金共计支出金三斤,钱二十万,已知抚恤费每一人比遣散费多出一千……” 种平咬着笔杆,感觉自己脑壳发痒,他伸手一抓,手掌中盘踞着数根发丝。 “哎……” 种平叹气,他觉得自己是要完了,竟然连初中的方程式都不会解不出来。再这么弄下去,自己恐怕饭碗不保啊。 种辑推门进来时,种平桌案上已经堆积了一团团揉皱的布帛。他随手捡起一张打开,看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号。 “虎儿,这是何物?” 种辑万分困惑,虎儿不是在计算宫中用度吗?怎么身边不见算筹,反倒用了不少布帛? “父亲!”种平双眼一亮,就差直接把“这题我不会快来教我”这几个字顶在脑门上了。 “陛下让孩儿计算遣散路费和抚恤金,只是孩儿愚钝,实在不精通算术,还请父亲教我。” “……哦。”种辑认真听种平描述完,他斟酌片刻,卷起衣袖道:“为父于数术之道,也未有过研究,仅仅算是粗通罢了。” “你看,置抚恤三秉,遣返二秉,赏金一秉,实钱十万,於右方。中、左列如右方。” “以右行抚恤遍乘中行而以直除。又乘其次,亦以直除。然以中行遣散不尽者遍乘左行而以直除。” “孩儿拙笨……” 种平整个人都傻了,他再一次怀疑自己的智商,我真的有60的智力吗? 为啥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现在换成种辑叹气了。 我真的讲得很差劲吗,为什么虎儿一脸茫然? 以虎儿的聪慧都说听不懂,果然还是我的问题吧? “虎儿先前是如何计算的?”种辑准备转换一下思路。 种平看着自己草稿上的阿拉伯数字和方程式,陷入沉思。 这,这我该怎么解释? 另一边 司空府 张喜放下手中书卷,看向神色阴沉董承,故作疑惑:“国舅今日眉目郁郁,可是有何心事?” “呵,你又何必装模作样,我不信你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董承面色紧绷,本就高尖的颧骨显得更加凸出。 种平卸下兵权后,王允对朝政的把持越发完全。 昔时王允掌权主要是靠着诛董之功,吕布之勇。朝堂上除了陛下,还有荀攸、种辑、伍琼等人支持,自成一系。 王允虽主政,但要尽收朝中人心也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百官中的小派系不知有多少。 自吕布离开后,王允掌兵而不善用兵,众人心思立即便活络起来。 其中大多都在观望:或是想独善其身,或是想趁机分一杯羹。 董承身为外戚不仅在观望之列,心中还难免起了些争权的念头。 毕竟历代以来,皇帝年幼无法主政时,大多依赖外戚势力掌权。 文帝窦婴、景帝田蚡、宣帝霍光…… 这可都是有例可循的。 张济、樊稠围长安后,董承忧心之余,心中不免喜悦。 朝中可用且善守者几乎都不在王允派系之中,若是他能利用好这时机,网罗武将,战事威胁之下。 王允就算心中不愿,也不得不分权,外戚一党便可趁势而起。 为此董承甚至找到了张喜,这位看上去豁达大度的司空大人背地里可是记仇的很。 董承知道张喜素来与种辑不睦,连带着对王允也有些意见,故而直接道出自己争权之心。 张喜以为陛下年幼,朝中主政之人应当以“德”为先,王允根本不符合他心中对“有德者”的定位。 甚至张喜以为王允不过是手段高明些的第二个“董卓”,因此选择与董承合作,共同扳倒王允。 只是他二人都没想到王允竟会如此果决地将兵权交给种平。 这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然而王允这破局之法却令人瞠乎其后。 种平有足够的名望,足够的支持者,且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理论上是最纯粹的帝党。 除了年龄太小之外,压根找不到什么攻讦的借口。 开始时倒还能说对方没有领兵经验,可在种平火袭张济后,这理由也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张喜只能找些刚愎独断,轻率冒进的名头按在种平头上。 其实硬要说的话,张喜一开始还是挺欣赏种平的。 然而种平竟然在朝堂上说出“为死去士卒立碑”这样的荒诞之言,张喜对种平的印象直接一落千丈。 董承心中大喜,他正愁着怎么找种平的黑点。种平便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正是事随人愿,无比干脆地将把柄送到了自己手中。 董承当时就要上前弹劾种平,却被张喜用眼神制止。 到底张济樊稠还在城外,现在用这样的理由将种平除职,只会平白动荡军心,于他等谋划反而不利。 董承这才不甘退下。 如今种平彻底打赢这一战,甚至可以说是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 在朝中已是炙手可热的存在,无论他站在那一方,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王允有种辑支持,就相当于有种平拥护,瞬间朝中便有不少人转投到王允手下。 董承纵然拉拢了许多类似杨定的董卓旧将,也难以直接同王允抗衡。 “你心中到底如何想的?若是王允彻底主政,我等可就要遭他的打压,那时再说什么都晚了。” 董承重重一拍桌案,他心烦意乱,眼角高高吊起,怒视张喜。 “国舅在此焦躁,我等便能动摇王允地位吗?” 张喜目光仍旧定在书卷之上,不紧不慢地回答。 “王允动不得,他手下之人我等也动不得吗?依喜之见,我等不如仍在那种伯衡身上做些手脚。” “嗯?”董承来了兴致,他可是一直看不惯种平的。 “还记得种伯衡曾要为庶民立碑之事吗?当日我等受制于城外之围,未能加以弹劾。” “现在形式转变,国舅可暗中大肆宣扬此人狂悖,篡改礼制。” “《孝经》有言:‘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 第二十九章 阴云 董承一惊,张喜这是要下死手啊。 “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 郑玄郑康成注解时言:“不合诗书,不敢道。”,这其中的“法言”指如理如法之言,即《诗经》、《尚书》等等经典;“德行”,根据郑玄的注解则是“不合礼乐,则不敢行。” 君子的言行都由“礼乐”做标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礼乐”。 具体而言,不离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所以不符合道德仁义的话不敢说;不符合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行为不敢行。 卿大夫必须要严格的守法,遵守礼制。 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之不逆也。 对尊贵的有一定的礼节示以尊重,对低贱的有一定的等级示以威严,这样礼节就没有不顺的了。 所谓“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种平想为庶民立碑,在传统士族眼中无异于是在挑战等级制度,违逆礼法。 张喜以《孝经》和《左传》两本儒家经典去攻讦种平,这段话一放出来。 种平不仅要面对天下士人的批判,还得受到所有郑学弟子的唾骂,可以说是杀人诛心,这辈子可就彻底毁了。 太阴毒了…… 董承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张喜一脸风轻云淡,嘴上却轻易吐出这等杀人于无形的毒计,身上汗毛倒竖。 张喜此人,藏得太深了,结盟之事,我还需仔细考虑一番。 “阿嚏——” 种平重重打了个喷嚏,心头一阵恶寒。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再惦记我? 不管了,应当是错觉吧。 “……总之,这几个符号代表的数字,至于这边的两个呢,就是未知数,也就是我要求的数值。” “此法名为方程,其中‘方’意为并列,‘程’意为用算筹表示竖式。二物者再程,三物者三程,皆如物数程之。并列为行,故谓之方程。” 种平努力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去描述自己笔下的那些阿拉伯数字和方程式。 种辑若有所思。 “这‘方程’二字想来是源于《九章》……” “这般表示的确简易许多,算起来也方便,为父且用这方法试试。” 种辑拾起案上毛笔,俯身计算。 种平这才注意到种辑手上包扎着厚厚一层细布,看起来伤得不轻。 我跟老爹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心有灵犀了,这两天都伤在右手上啊。 “父亲怎会受伤?” “啊?哦……”种辑微微一笑,拢住衣袖,道:“不小心刮蹭到了,过几天应当就能好。” “父亲平日里还是要小心些。” 种平心想这么重的伤,怎么看都不是能刮蹭出来的。 自家老爹肯定是又在外边跟人约架了,等明天自己下朝以后一定要问问荀叔父,到底是怎么回事。顺路再到司徒那里拿上几瓶伤药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符号倒是好用,只是难登大雅之堂。” 种辑算出结果,将笔搁在笔架之上,微微摇头。 种平有点纳闷,他还以为自己以后可以试着推行一下阿拉伯数字,万一能加快数学发展呢? “孩儿以为此法甚为便利?” “不错,若是平日研究算学,用一用也无妨,只是不可书写在公文之上,一者推行耗费太多时间精力且不易为人接受;二者符号简单容易被改动,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至于三嘛,虎儿若是献上此物,免不了又要被攻讦成是‘奇技淫巧’。” 种辑殷殷叮嘱道:“有想法是好事,但也要因时因势而为。” 种平心中一紧,神色无比郑重:“孩儿铭记在心。” 看来也不能什么东西都直接照搬后世的来啊…… 以后想要推行什么新东西,还是得切实考察,再适当融入一点时代化的成分在里面才行。 另一边 吕布整点好兵将,蓄势待发。 “长使请随布上马,吾等突围而出,直奔长安!” 赵文有些不可思议:“温侯这是打算直接领兵冲出去?” 吕布一头雾水,回身望了一眼还盯着赵文看个不停的张辽:“文远,我说得有何不对之处?” 张辽:你俩说跟说,拉上我做什么?这种明摆着的问题到底有啥好问的? 他直接越过吕布,委婉地询问张文:“长史可有良策?” 赵文先行了一礼,细长的眼睛隔着衣袖的缝隙往外窥探着吕布张辽的表情,过了片刻,才道:“文不才,请试之。” 吕布哈哈大笑,用力拍着赵文的肩膀:“长史有计怎么不早说?不必顾虑,布定然听从长史安排!” “多谢,多谢温侯。” 赵文被吕布拍得面色通红,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生生撅过去。 毕竟年纪大了,赵文干瘦如柴的身子哪里经得起吕布这般拍打? 有那么一瞬间,赵文都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吕布是要活活拍杀于他。 赵文用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附在吕布耳边,低语一番。 “温侯只需如此这般……” “哦……”吕布连连点头,双眼放光。 这有个谋士就是不一样啊,什么招数人家提前就给你想好了,自己只要依着计划冲就行了,完全不用自己动脑子。 杀敌什么的,我擅长啊! 可惜这赵文是司徒手下,不然怎么说自己也得把他绑到军中当个军师啥的。 赵文被吕布盯得不自在。 “温侯怎的如此看文?” “无事,无事,只是觉得长史足智多谋,布心中钦佩。” 吕布收了心思,夸赞道。 赵文连连摆手:“拙计,拙计罢了,上不得台面。” 吕布心想这些文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搞这一套。 明明自己也觉得计策好,嘴上还要刻意贬低几句,真无趣。这么一看,军中没有谋士也未尝不是好事。 当夜吕布便行了赵文之计,果然成功瞒过李傕郭汜的耳目,送出一军。之后连着几日,吕布夜夜分兵而出,很快全军便都撤离营帐,绕过郭汜之军,渡水往长安去了。 一路上,张辽心跳个不停,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章 张喜:万万没想到 “陛下,种少府求见。” 小宦官迈着碎步,躬身穿过未央宫外长长的回廊,始终保持着只用半个脚底与地面接触的方式行走。步伐轻得像是在飘。他隔着帘幕深深行礼,低声通报。 “哦,是种卿?” 刘协止住董贵人的琴音,示意她先转到屏风后面。自己仔细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的衣服,朗声吩咐道:“快请进来。” 种平跟在小宦官身后,在曲折幽长的回廊中穿行。 ……搞不懂修这些东西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别的不说,就这阴气森森的,走的时候真的不会联想到什么恐怖故事吗? 总感觉刘协应该会经常迷路啊。 种平默默吐槽。 “臣种平,拜……” 种平提起下裳,跨进宣室,他刚打算行礼,刘协直接赤足从帘幕后走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就往里走。 “种卿不必多礼,快坐到朕身边来。” “谢陛下。”种平挺直腰板,习以为常地在左席坐下。 奇怪,怎么感觉空气中有股熟悉的味道? 种平鼻子微微动了动。 “种卿有何计教朕?”刘协满脸期待,种平虽然入宫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能提出些让刘协耳目一新的建议。 刘协接纳以后再处理政务,往往心中有更多见解,从中受益匪浅。 种平瞄了一眼自己的系统栏。 给刘协献策是挺香的,但也不能回回都逮着他薅啊。 毕竟刘协每次都接纳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可自己也不能保证提出来的建议都是对的……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向刘协提出建议了吧。 种平心中暗叹,他移席向前,伸手将腰间印绶解下放在一边,接着脱下头上进贤冠。 刘协当即脸色大变。 汉代官员主要以头上所戴的冠及腰部所佩的印绶区别官阶高低,其中印绶更是皇帝颁发给各级官员的信用物,是官员政治权力的凭证和社会地位的象征。 印绶需官员随身佩戴,且不可以借与他人。 由于印绶从制作、授予到使用都有着严密的规定和严格的程序。在官员升迁、致仕或者获罪等情况下,都需要将印绶上缴。因此“解印绶”也有就是辞官、罢官的意思。 刘协急忙起身,不等种平再有动作,用力按住他的手,失声发问:“种卿何故如此?!” “臣一介騃童钝夫,蒙陛下信赖,擢为少府。臣受命以来,诚惶诚恐,每日如临深履薄,不敢不尽心竭力……” “朕知种卿辛劳。”刘协打断种平的话,认真问:“种卿可是听了朝中那些弹劾之言,心忧朕会生出怀疑,偏听偏信?” “若是此事之故,卿尽可放心。” 刘协紧紧攥着种的手:“朕并非黑白不分之人,当日朕都敢答应司徒将城中兵权交由卿,今日朕又怎会受人挑拨?” 种平心想我倒没那个意思,就是单纯不想再搞数学…… 当然其中也有那么一丢丢不愿意掺和到党派之争的心思,就那么一咪咪啊。 现在朝中形式算是比较明朗:在诛董中大多出过力的王允一党;以外戚为首的董卓旧部;保持中立的杨彪以及其附庸士族和剩下的一些抱团小党派。 三大党派割据朝堂,王党董党针锋相对,杨党隔岸观火。 至于种平…… 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王允党,要么就是纯帝党(指完全依附于刘协)。 只有种平知道,自己哪个党都不是,硬要说的话,他恐怕是……不能说,说了要和谐的。 “陛下,臣不精算术之道,当真无法再胜任少府之职。” 种平叹气,这一刻,他选择了摊牌摆烂。 刘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朕都打算明天上朝时敲打敲打那些想搞你的人了,结果你就这? 就因为这? 朕让你当这个少府难道是为了让你算账吗……呃,好像是……朕虽然让你管理宫中宝货,但这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宠幸啊!你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看不清?! 刘协痛心疾首。 “种卿真不愿再任少府之职?”刘协收回手,问得认真。 “这个……臣觉得,臣还需要锻炼几年。” 种平有点尴尬,他估计是第一个因为不想算术所以辞官的人吧? 刘协心平气和地看着种平将自己的进贤冠和印绶整理好,摆在桌案上:“卿以为太史令一职如何?” 种平一愣,他头皮发麻。 其实他还是想拒绝的,现在朝廷这情况,他当官不就是当靶子吗? 种平献策也就是为了苟一苟,虽然心里也有关于这世道的一点改良设想。 但还没到找到合适对象,到拿出来的时候。 现在奖励都攒好了,还跳出去给人攻击,这不是纯纯的脑子有坑吗? 只是刘协现在又提出要给他太史令一职,他再推辞可不就是在打刘协的脸? “臣,谢陛下。” 种平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董贵人这才从屏风后走出,她乌发如云,微微堆向右侧,脸上还带些未消散的红晕。 “那便是名动长安的种伯衡?妾身观之,也不过如此。” 她侧躺在刘协腿上,娇嗔道:“妾身觉得那种伯衡胸无大志,实在想不通陛下怎么会如此看重?” 刘协面色一冷。 他直接推开腿上的董贵人,目光中满是警告意味:“后宫不得干政,伯衡为朕腹心,尔等莫要以为朕不知你们私下的那些手段!” 董贵人被刘协推到地上,又听了这一番话,花容失色,忙唯唯应是。 粗略理了理衣裙,跪坐在刘协旁边,不敢再言语。 刘协这才缓和脸色,扶起董贵人,温声抚慰道:“朕知道这不干卿事,卿卿爱朕,朕心知矣。” 他说着将董贵人先前弹奏的桐木琴移到身前,笑道:“卿卿再为朕抚一曲,如何?” 董贵人立即会意,妩媚一笑,眼波流转之间俯身向下,右手抚着有些散乱的鬓角,白皙圆润的指尖挑起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 片刻之后,厚重的帘幕之后再次响起嘈杂凌乱的琴声。 第三十一章 被坑得猝不及防 董承这边还没开始布置,种平直接就从少府变成了太史令。 张喜:??? 万万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流产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喜在房中来回度步,口中喃喃自语。 这样的毒计,加上那家伙的布局,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失败? 董承坐在一边,心想你再怎么不信也没用,人家就是辞官换成闲职了嘛,现在还怎么搞? 种平好好当着少府,又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辞官的理由啊。 两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董承觉得莫不是我们之中有奸细?可是当日提出此计以后,我并未告诉过任何人,以张喜的谋划之毒,也是不可能随意说出口的。 张喜短暂的怀疑了一下董承,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这个荒谬的猜想,董承是内鬼的可能性还没有是自己说梦话泄露出去的概率大。 想不通啊……难道说那人是故意诱哄于我。 不,我与他同盟做了这许多事,现在已是祸福与共,他断然不可能背反于我。 总不能是种伯衡当真能事事料敌于先,有神谋鬼断之能? 那还搞个屁啊,直接投王允算了。 张喜眉头紧锁,良久才道:“种伯衡此举,应当是做给陛下看的。哼,此时急流勇退,却又应下太史令一职,好手段,种辑当真是生了个不得了的好儿子。” “此子若是我张氏后人……我张氏可旺三代。” 董承:嗯?你又懂了?不解释解释? 张喜一回头,就见董承眼中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国舅还看不出来吗?种伯衡此人自救驾扬名以来,便一直有意树立纯臣形象。他要做出自己的的权利全部由陛下赋予,陛下也可以随意收回的姿态。” “守城之战,种伯衡名动长安,那时他随意加入任何党派,都可成为中流砥柱。他却在选择这个关键时刻辞官,目的正是在于向陛下证明权势不能动摇他对陛下的忠心。” “但若是彻底辞官,则陛下在朝中羽翼又失,故而他转而当任太史令,明面上是贬官,实际却更得陛下信赖……” “明降暗升……” 张喜长长叹了口气:“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那吾等应当如何?” 董承麻了,你就直接说咱们又被看穿了不就行了,整这么一大段干啥? 张喜沉默许久,才道:“种伯衡既然要当纯臣,就让他当去,我等不碰他便是。左右他不会参与党派之争,我等还是再从他人处下手吧。” 看来要谋划长安,就得先解决此人。 只是种伯衡这般惊才绝艳,我倒也生出些惜才之意,不忍置其于死地啊…… 张喜面上不动声色,背后却已开始谋划要如何将种平调出长安,不让对方坏了自己的数年谋划。 董承心想这不就是认输?他心中仍有不甘,只是也再难想出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放弃之前的计划了。 毕竟现在种平背上打着陛下的名号,现在攻击他不就是在跟陛下作对?实在是动不得啊。 种平完全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躲过了一个必死之局。 他现在正在蔡邕家做客。 终于找到一个专业对口一点的岗位,种平很满意,感觉自己的头发突然就茂密起来了呢。 “先生的《东观汉记》不知写到何处,可否借平一观?” 种平有些拘谨,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种在班主任办公室跟班主任谈心的既视感。 总觉得下一秒蔡邕就要掏出一个装着枸杞的透明保温杯吸溜一口。 “《汉史》么……老夫已续大半,剩下注解,老夫一人实在心余力绌。前几日受到康成来信,言他对《汉史》作注一事颇有意趣,因此将手稿寄至东莱,伯衡此时来,倒是不巧。” 蔡邕言语之中满是歉意:“伯衡若是急需,我身边倒还有些草稿和收集而来的各种史料,不知能否一用?” “那就麻烦先生了。”种平点点头,“我对史学研究只能算时粗通,日后免不了上门叨扰,还望先生多多见谅。” “伯衡何处此言?”蔡邕眉目和善,动作儒雅间又自带一种气度。 “真要算起来,老夫深受伯衡之恩,还未曾报答。” “老夫对文学还算得上是有几分了解,伯衡若有兴趣,老夫自当倾囊相授。” 种平心中一动,好像学经混个文凭也不错啊…… 这年头的大儒名头可是很值钱的,我要是在经学上搞出点东西,不是又可以增加苟命成功的概率? “那平就却之不恭了。” 蔡邕胡子一翘。 今天晚上就给康成写信,这般年纪,还能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可太不容易了! 这不写个四五卷书信送过去,与锦衣夜行何异? 他平生也未正经收过几个徒弟,种平若是入他门下,便是他关门弟子,是要传承他的衣钵的。 想他蔡邕也是海内大儒,在经学一道也颇有建树。只是因为没有广收门徒,理论传不出门,自然比不上马融、许慎,郑玄等人。 现在终于收下个研究经学的好苗子,蔡邕没直接冲出去喊上两嗓子,那都是他六十年涵养都压在这一瞬发力的结果。 种平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却说吕布率兵日夜兼程往长安急行军,不出三日,便已经行至高陵。 赵文在马背上被颠簸得就剩下半口气了。下马歇息的时候,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温侯,长安已近,不如先休息片刻,养足精力,才好统兵作战啊。” 赵文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走到吕布面前,低声建议。 吕布倒是不觉得怎么困,事实上他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冲到长安。 但他也知道赵文说的有理,士卒已经三夜未眠,此时上战场,不过是送死罢了。就算不顾及这些士卒,单就因为一个赵文,吕布也得下令驻扎休息。 到时候这位长史没死在送信路上,却累倒在我手底下,可不好跟司徒交代。 吕布想着,下令在谷口扎营。 张辽翻身下马,他不动声色观察着赵文,伸手拉住一旁的高顺,言语中有些犹疑:“怎么越近长安。我便越觉得此人面熟,仿佛曾在何处见过似的?” 高顺面无表情:“不知道。” 张辽鼓着腮帮子,努力回忆:“当真?我怎么感觉自己见他时,你也在场?” 高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正欲开口,两侧高山上火光四起,但闻一人高喊:“吕布,你中我家军师之计矣!” 第三十二章 伏击 吕布又惊又疑,赤兔马通人性,知道情况不对。猛地打了个响鼻,四蹄微屈,做出便于主人上马的姿态。 “退!”吕布迅速翻身上马,举臂怒吼。 两侧山头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头,那喊话之人轻蔑一笑,手中令旗挥动:“放!” 霎时间滚石檑木倾泄如雨,将狭窄的谷口封住大半,将士们奔劳三夜,已然疲惫不已,压根来不及防卫。 慌乱中不少士卒被滚石檑木淹没,压成肉酱,其余士卒互相推搡,争着外逃,践踏伤亡者不知几何。 吕布挺戟跃马,在密集坠落的石块之间转腾挪移,方天画戟大开大合将迎面而来的巨石劈成碎屑。 他怒火直冒,只觉得埋伏之人当真阴狠,竟是要将他连带着麾下兵马,尽皆埋杀于谷中! 他将手中方天画戟横在胸口,手腕一沉,连着挡下几块碎石。 “文远?文远?!” 谷中已是一片混乱,吕布周身满是石屑,难以辨认情形,他此时仍惦念着赵文的安危。 想起先前赵文在张辽身侧,因而大声呼嚎,希望能找到张辽。 张辽在军中素有威信,几乎是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张辽便意识到,他们是中了敌军之埋伏。 正巧高顺领着陷阵营与他同行,张辽当机立断,命令麾下将士围坐一圈,陷阵营在外举盾护卫。命令甫一落下,士卒们纷纷依令而行。 张辽一面防卫,一面寻找赵文下落。 他心知能泄露吕布行踪的唯有赵文,这人定然不是司徒长史,而是李傕手下。 此时四周寻觅,果然不见赵文踪影。 突兀间,张辽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总觉得赵文眼熟。 当初董卓在长安时,西凉军与吕布麾下并州军常有摩擦。西凉军中将领,尤其以牛辅等为主,格外看不惯吕布。 牛辅曾喝醉酒后在吕布营外大骂,与吕布结下梁子。 事后李儒派遣牛辅军中辅军,时任讨虏校尉的贾诩贾文和至吕布营中抚慰,接待贾诩的,正是张辽和高顺。 “该死!” 张辽恨声低咒,手中月牙戟斜斜滑刺而出,滚落的檑木在空中炸开,四分五裂,撒了一地。 他回身望了一眼还在苦苦抵抗,沉默坚韧的陷阵营将士们。 士卒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全军覆没…… 张辽死死握着月牙戟,手上青筋暴起,太阳穴鼓鼓作痛。 滚石源源不绝地坠落而下,张辽背后袭来恶风一阵,他来不及回戟去拦。 高顺领着陷阵营防卫,见此,长刀沿着那滚石尖锐处用力一拍,便将巨大的石块碎成几瓣,为张辽破开这一击。 张辽顾不上感激,手中月牙戟挥舞不停。 到底要如何破局?! 山上将领借着火光,观察谷底形式,眼见吕布麾下士卒被滚木檑木或砸或埋,损耗大半,不禁拍手赞叹:“不愧是文和,这下吕布无路可退,只能束手待毙。” “虎牢关一战,吕布名扬天下,可谓是当世第一武将,若是今日死在我手中。不论是因为用了何种手段,都够我闻名于世了!” “将军,可要放火箭?”副将听得自家将军如此言语,心中以为自己猜到几分对方心意,忙凑上去献殷勤。 那将领面色阴沉,语气不善:“火箭?” “文和尚且谷中,此时用火箭,你是何居心?!吕布已经被我等困在此处,难道还能凭空飞出去?” “且再等等。” 副将马屁拍到马蹄上,忙给了自己两巴掌,讪讪退下。 吕布左突右冲,感觉头上落下的滚石檑木渐渐便少,触目所及之处。皆是飞溅的血液肉沫,血腥气充斥鼻腔,呼吸之间让人生出自己在吞咽血肉的错觉。 “文远!” 吕布远远寻到张辽身影,轻轻一抖缰绳,身下赤兔耳朵微动,甩蹄飞奔,片刻便到了张辽身前。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见了赵文身影,眉头紧锁,眼中透出紧张,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质问的意味:“长史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张辽根本就不想搭理吕布。 他心想你还惦记那赵文呢,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再惦记下去,我看你是要把命都赔在他身上……搞不好到时候你还要跟人家说谢谢,真是没救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冷得像块冰:“什么司徒长史?那人压根不叫赵文,他真名为贾诩,乃是李傕军中谋士,我等一开始便中了他的计策!” 吕布愣在原地,他还有些不信,只是张辽神色不似作伪,自己此时也反应过来在此处遭伏,定然是军中有内鬼。 对他行军路线如此清楚,还能挑着他麾下士卒疲惫的时机发动袭击的,也只有这位“司徒长史”了。 吕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贾诩,别让我再看见你! 否则,布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安 种平揉了揉眉心,案上烛火昏暗,他合上书卷,眼睛干涩得厉害。 怪不得朝堂上那些老硬币都喜欢眯着眼睛跟人说话…… 就这办公条件,搁谁眼睛不瞎?总觉得看完一本书视力就要下降百分之十。 他腹诽着,闭上眼睛休息片刻,继续打开书卷研究《汉史》的草稿。荀子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想要结束乱世,光靠武力是不够的,还得依靠思想。 种平能力有限,无法像小说中的众多穿越者前辈一样直接实现社会跨越式发展,毕竟他是个文科生,点不了科技树。 他也就只能想办法夹带点私货,看看能不能将一些后世的思想制度揉杂进经学之中,忽悠忽悠那些学经的人这样子。 万一不小心就“开启民智”了呢? 系统老哥可是见纸张制作流程图都给出来了,自己不搞搞“学术下移”那简直就是丢穿越者的脸嘛。 再说“学在民间”,“有教无类”这可都是孔夫子提出来的,我在学术上重复重复,你总不能攻击我对吧? 种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种平的小心思 天色将明,种平伸了个懒腰,将案上摊开的各种书卷一一合上,捆扎整齐。 “统哥,给我看看我的面板呗?” 种平读了一晚的《汉史》,总算大概弄明白,怎么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书里加入个人观点。只不过想要实施,自己的能力可能还不够。 而且,在长安实在不适合搞这些东西,他想加的那些东西,无论怎么删减,对这个时代来说,都还是显得太过惊世骇俗了。 种平想要传播自己想要传递出来的思想,必须得靠大儒背书,这一点他现在倒是实现了。毕竟他在蔡邕门下,借着校书的名义,倒是可以先跟蔡邕吐露一点试试水。 第二点则是强有力的政权保障。这一点,现在再怎么想也没有用,还得等到以后…… 种平垂下眼帘,当日他从王允手上接过那根玉簪时,他就在心中暗暗思索起世间可以结束这乱世的有几人。 刘备,曹操,孙权。 硬要说的话,孙权其实并不在种平的考虑范围之内,这家伙的操作属实是令人窒息,别的都不说,就说那几个特别着名的梗:张八百、文睡觉、蒋一封,满数十、臧传说…… 张辽威震逍遥津,800破十万这个大家都知道;文聘守石阳,在城里修养生息就让孙权退兵;蒋济一封假信,提到马上有大军弛援合肥,孙权信以为真,撤军;老年满宠守合肥,带着几十个人放火,孙权侄子孙泰来救火结果被射死;孙权打仗的时候听说臧霸要来了,直接就撤军…… 这是当初连种平这个无神论者看完之后,都忍不住怀疑孙权跟合肥八字不合的程度。 哪怕这些都不提,就说这家伙生生把陆逊排挤死,随意流放功臣后代这些骚操作,种平就不是很想靠近…… 更何况,种平现在已经有点隐隐跟士族不对付的苗头显露出来了。虽然还可以在王允的暗中帮助下,推说成是“年少轻狂,未经深思熟虑”,但别人能糊弄,种平自己难道还能糊弄自己吗? 江东的那些士族勇起来可是连孙策都敢刺杀的啊…… 辅佐孙权那边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完全不符合他的苟道。 这放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至于刘备和曹操…… 曹老板足够果决,而且很快就能就占据兖州,赤壁之战前,曹老板一统北方,势力范围最广。 如果选择辅佐曹老板,应该可以最快的统一天下。曹魏政权除去司马懿这个不稳定因素,也是挺符合我对是“强有力”的定义的。 但是曹老板疑心病也挺重的,而且九品中正制可是陈群提出来的啊,我要是到曹老板手底下,那不还是要跟士族正面对上? 曹老板的性格。估计也不会让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的吧?到时候这要是借“种伯衡之头”一用,以安麾下文武之心,那岂不是彻底玩球? 至于刘皇叔…… 等等,我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我智力才60啊,连个三流谋士都算不上,还在这挑三拣四的,也不看看,到底那家的主公能看得上我这条纯咸鱼? 种平摇摇脑袋。 系统默默放出光幕。 宿主:种平 年龄:十三 职位:太史令 剩余寿命:十一年五个月八小时十三分 武力:30 智力:60 统帅:30 魅力:80 声望:20 拥有物品:百事可乐(液态5l) 一袋西瓜(6斤装) 纸张制作流程图(简化版) 大蒜素提取法(土法成功率61%) 曲辕犁结构图(精化版) 天气预报(5次) 酒精蒸馏图解(彩色版) 初中物理公式大全(乱序版无图) 种平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攒了这么多年寿命啊,还有最后的物理公式大全…… 虽然他大多都看不懂,但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难道说统哥已经智能到可以根据我的需求提供奖励了? 科技树什么的,我也是很想点的啊。 系统:并没有这种功能谢谢。 种平收起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难得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他抱起书简,打算去找蔡邕讨论为《汉史》做注之事。 司徒府 王允正同荀攸下棋。 种平辞去少府一职,改任太史令后,朝中党派之争更为剧烈。 董承这几日就像条疯狗,逮谁咬谁。 身边如议郎郑泰、何颗、越骑校尉伍琼等人都遭到外戚一党的弹劾。 王允被扰得不胜其扰,也不知对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行事变得如此激进古怪。 就连杨彪都似乎不再满足于中立观望,昨日早朝竟然有些想要下场的意味。 刘协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他巴不得朝中党派斗争更激烈些,无论那一方势弱,他都可以趁机下旨抚慰,收揽人心,一步步壮大自身力量。 事实上,他近乎有些迷恋这种高坐龙椅之上,静观局势变化的感觉。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自己是那个主导者,拥有决定最后赢家的能力。 他被压抑的太久了…… 毕竟自从董卓乱政以来,刘协一直处于被架空的状态,他的骨子始终里渴望着有一日,他可以重掌朝政,将权利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像他的先祖刘秀一样,再度兴复汉室。 因此当董卓被诛杀后,刘协简直欣喜若狂,他以为他可以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愿景,然而他错了。 朝堂之上的权利仍然不在他手中…… 刘协再次学习了他先祖们的经验,当皇帝年幼无法主政之时,往往依靠外戚势力,因为这些外戚的利益是同皇帝联系的最为紧密的一种。 哪怕王允也不知道,董承的在朝中的崛起背后其实有刘协的示意。 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适当同董贵人亲密,董贵人自然会把他的意思传达给董承,另外,刘协还安排伏完在其中搅动局势。 杨彪的中立固然是一种支持帝党的表态,但刘协却觉得还不够,万一王允,董承两败俱伤后,胜利果实全都便宜了杨彪呢? 他要的是朝中党派全部入局。 第三十四章 蔡琬 “公达,该你了。”王允指间微屈,手中葛巾拂动,击打上身前棋子,玄木棋子“啪嗒”一声滚落,压在荀攸的棋子之上。 荀攸看着自己的棋子晃动一阵,仍然稳稳地立于棋盘之上,不由笑道:“攸不善弹棋。” “欸,不过聊做休息罢了,公达何必推托?” 王允摆摆手,屋内博山炉中燃着香料,轻烟飘出,缭绕氤氲。 “献丑。”荀攸眼神凝于棋盘上一点,食指猝然一挑,葛巾如箭矢般弹出,将王允棋子击落棋盘。 王允捡起棋子,望着棋面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动作不停,棋风一转,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荀攸会意,明白王允这是将朝堂变幻浓缩于掌中棋局,把自己摆在了董承的位置。因而做出守势,不再主动进攻,只是默默防守。 二人沉下心,攻守相对。屋内一时寂静,只闻“啪嗒”“啪嗒”的棋子撞击之声。 “这是……”王允手僵在半空中。 棋盘上凌乱不堪,双方棋子七零八落地飞散于案上,似乎是两败俱伤的和局之势,然而王允却隐隐觉出些不对之处。 他与荀攸对视一眼,荀攸胡须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偏头望向西南方,默然不语。 种平递了拜帖,抱着书简在蔡邕门外等候,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蔡邕弟子。礼仪还是要做到位的,不能再像之前,通传之后就直接往里走。 仆役认出种平身份,不敢耽搁,躬身接过拜帖便往急急往府中去了。 种平估计还要等上一会儿,想了想,打开书卷就着昨夜还有疑惑的地方,口中低声吟诵,穷思极想。 “王者必因前王之礼,顺时施宜,有所损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太平而大备。” 称王的人一定要遵循先王的礼法,顺行时采取适宜的措施,有所增减,依照人民的心理,逐渐地制作,到太平时而大为完备。 这不是说的挺有道理的?可以记下来……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纲纪有序,六亲和睦,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 确立君臣关系,明确上下等级,使纲纪有序,六亲和睦,这不是上天所为,而人所制定的。 书卷上的文字被阴影遮挡,种平耳边响起一道清丽软糯的女声,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嘶……好可爱的妹子! 种平眼前一亮,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脑袋上顶着两个尖尖的小发角,眼尾微垂,睫毛羽翼般笼住乌黑的眼瞳,鼻头圆润高挺,鼻翼右侧有一点朱砂小痣。 不知道为何,种平脑海中自动联想到一朵在风中晃啊晃个不停的紫色丁香。 “琬儿,你怎么又跑到外头去了?” 种平下意识回头,便见一女子身着素衣,下半张脸蒙着面纱,眉间隐隐有哀愁之色,孤身立在门内。 “阿姐!”小姑娘粲然一笑,“噔噔”跑到那女子身侧,指着种平手中书卷道:“这是父亲的弟子。” 种平猜到这年长些的女子应当就是那位蔡琰,蔡昭姬。 他认真行了一礼,温声道:“种平,种伯衡,见过卫夫人。” 蔡琰回过礼,眉头舒展,道:“先时家父因哭董身陷囹圄,多赖太史令施以援手,方解当日之困,妾身心怀感恩,只是不便登门拜谢。” 种平也知道蔡琰说的不方便是指她的丈夫卫仲道因病逝世,自己不被卫家所喜,不得不返回长安,孀居在家之事。 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蔡琰悲剧的一生似乎早早便埋下了伏笔。 “夫人客气,老师素日为人,百官心中皆有所知。当日之事,平并未出什么力,全是朝中诸位合力相救,平不敢担此虚名。” 种平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当时好像并没有出什么力,也就是跟在太傅马日磾后面,借着白居易的诗劝了两句而已,这件事应该不能算做是他的功劳,自己还是就不要往上赶了。 因此言语中大概解释了当时的情形,委婉表达了自己其实啥也没干的意思。 蔡琰只觉得种平年纪虽轻,却进退有度,为人谦逊,又想起他以往的名声,心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太史令若是来拜访家父,不必等待,请随妾身来。” 蔡琰侧过身,她眉色清淡,垂眸间,柳眉半蹙着,神似种平以前看过的一副西子浣纱图。 “麻烦夫人。” 种平跟在蔡琰身后,蔡琬不知何时从蔡琰身边跑开,此时躲在院中古树之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盯着种平看个不停。 种平不明白这小姑娘是什么意思,他随着对方的视线,目光移到自己手上,这才知道蔡琬一直在看的是自己手中的书卷。 他感觉有些好笑,将书卷举起,刻意在空中扬了扬。 果然小姑娘就跟馋猫见了小鱼干一样,一双睡凤眼猛地睁大,视线粘着书卷移动。 蔡琬犹犹豫豫地从古树身后走出来,“噔噔”跑到种平身边,想要说话,又担心前面的姐姐会发现,于是只攥着种平的衣袖,眼里满是渴望。 种平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自己还要找蔡邕讨论《汉史》,现在实在不能把书卷给她,因此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低声道:“下次我再来时,另抄一份给你,如何?” 蔡琬还未说话,走在前面的蔡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知道估计是自己妹妹又在任性,于是停下,眼中透出几分严厉。 “琬儿!” 蔡琬吓得一抖,赶忙放开种平的衣袖,慢吞吞挪到蔡琰身边:“姐姐,琬儿知道错了……” 蔡琰轻轻叹气,她这个妹妹惯会装可怜,又生得可爱,她虽然偶尔严厉,但真要教训,还是下不了手的。 “琬儿年幼无知,若有冒犯,妾身代琬儿向太史令道歉。” “无事。”种平心想小孩子嘛,有什么好介意的,而且说实话,他觉得蔡琬这样还挺讨人喜欢的。 嗯,等下次来,可以给小姑娘带点糖啥的…… 第三十五章 优势在我 吕布嘴角干裂,面上满是土灰,他靠着山壁,撕下衣角布料,将方天画戟绑在赤兔马背上,被围困在谷底,头上滚石檑木砸了一整夜,他难得感受到了疲惫。 泥土之中满是混着肉泥的坑洞,鲜血溅射在石壁之上,留下深褐色的阴影。 高顺领着陷阵营,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态,手中的木盾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几乎只能算是碎木板。 里面围成一圈的士卒强睁着眼,不让自己睡过去,生怕被突然落下的滚石或是檑木给活活砸成肉酱。 张辽本就紫涨的脸变得更红了,他完全找不到逃出生天的办法,除非他们能长出翅膀飞出去,不然恐怕不是被敌军活活砸死,就是被困死在谷中。 “温侯,在谷中一夜,不知还可力战否?” 吕布抬起头,他只觉得这声音无比耳熟。 那喊话之人探出半个身子,俯视着谷中情形。 吕布此时才辨认出将他们围困至此之人的身份。 “郭汜?!” “正是本将!”郭汜有些得意,“温侯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败在汜手中吧?昨日滚石檑木之礼,温侯可喜欢?” “卑鄙小人!”吕布一拳捶到岩壁之上,将一块凸起的石角砸得粉碎,“今日之辱,布记下了!” “我劝温侯还是省些力气,现在整理衣裳,还能死得体面些。”郭汜根本不把吕布的威胁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吕布已是必死之人,不足为惧。 他现在就在等着贾诩上来,到时一把火下去,将谷底这些人处理干净,转去与李傕汇合,共击长安。 被郭汜惦念的贾诩正在谷中暗藏的小道中颤颤巍巍地行走。 依照他的性格,其实是不会提出这种会对自己人身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的计策的。 只是张济、樊稠失败得实在出人意料,长安之围既然解开,李傕再与吕布僵持。 最后只会落得个粮草耗尽而走的结果,那他当初不就是白劝李傕去西凉征兵了? 与其再次分兵而逃,倒不如直接赌一把。毕竟李傕若逃,他也免不了随军败亡,那可是必死无疑。 但要是李傕实行自己的计划,自己只要忍一时之危,便可得一世之安。 孰轻孰重,贾诩心中有数。 他想到自己可以伪装成长安来使,一者战时使者负责传递主君的命令,这时使者其实是主君形象的代表,天然站在支配主将的地位之上,不易受到质疑。 其次他在牛辅军中当任过辅军。牛辅身为董卓女婿,常常接触朝中百官。 他为牛辅处理公文时,对一些重臣的笔迹印信了熟于心,贾诩记忆力好,又写得一手好字。 轻易便能将王允的字模仿个八九成,再加上伪造的印信,不由得吕布不信。 他年少时返家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贾诩假称是段颎的外孙,去吓唬氐人,叛氐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 那时贾诩便察觉到,冒认的身份越重,旁人越不会怀疑,哪怕露出破绽,自己只需摆出一副斥责姿态,对方便会转而起怀疑自己是否多心,而下意识对他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因此在见到吕布时,贾诩用神态动作和语言一再传达“长安已是危急存亡的时刻”这一信息,吕布只是略有动摇,他便怒斥吕布有二心,这一唬是要彻底击溃吕布心神,让他不敢再多想。 事实证明贾诩的计策的确行之有效,他一套连环逼问下去,吕布对他的身份再无怀疑,贾诩唯一忧虑的,便是张辽。 他也想起自己是与张辽见过的,虽然只有短短一面,但也难保自己不会被叫破身份…… 幸而张辽只是怀疑,却并未联想到他二人当真有过交集。 贾诩布局之前,便在地图考察哪里是最佳的伏击之地。选定高陵当夜,他带着李傕拨给的一队士卒来此探查过,在谷底搜寻许久,哪里可以躲避滚石檑木袭击,何处有小道可为脱身之途,他都详记于心。 贾诩收回思绪,他扶着石壁喘气,此时离谷底已有不少距离,但要到山顶也还为时尚早,还有得走呢…… “温侯,而今之计,唯降而已,不若我就地受缚,尚且还可有活路。” 张辽突然开口道,此话一出,连高顺都变了脸色。 “文远?!”吕布满脸不可置信,他完全想不到这话竟然会从张辽口中说出来,要不然张辽一直同他在一起,吕布差点就以为他也被人冒充了。 “文远,你怎么说出这样,这样……哎呀,的话来?!”吕布震惊之下,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不降,温侯难道要等死吗?”张辽面无表情。 “你……”吕布被戳到心思,他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他当然不愿意去死……只是他本来名声就不是很好,这要是再投降郭汜,岂不是彻底就臭了? 吕布心中纠结,张辽直接冲山上的郭汜大喊:“辽愿降!” 郭汜一直盯着谷中吕布等人的动向,自然也将方才那一幕收入眼中,他琢磨着,心思也活动开来。 底下的可是吕布啊,若是收降了吕布军马……那自己与李傕在军中的主导权可就要调个位置了,到时候攻入长安,执掌朝政…… 郭汜想到此处,瞳孔微微放大,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握紧了拳头。 “将军,辽知晓长安布防,若将军愿恕辽一命,辽可为将军诈开城门,放将军大军入城!” 张辽一面喊,一面将手背在身后,冲高顺打了个手势。 郭汜听到此话,彻底坐不住了。 他右手攥拳,在副将面前走动几步,突然停下,侧头问:“你觉得如何?” 副将:??? 您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问我做什么,我说了您也不一定会听啊,你忘了前几章我刚打过自己嘴巴吗? 副将腹诽着,小声回答:“小人觉得那张辽不……” 郭汜一拍手:“吕布此人,有勇无谋,贪生图利,我软硬皆施之下,他必然投降,优势在我!” 第三十六章 形势逆转 所谓“富贵险中求”,在金融学中有个常识,就是风险和收益匹配,往往投资人在利益的驱使之下,会出现关键性的认知偏差: 一是高估小概率事件发生的概率。 二是可得性偏差,投资者在判断和决策时,总是寻找易得的信息作为依据,而很少去甄别这些信息的真伪。 三是自证偏差,投资者总是寻求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屏蔽对自己不利的说法。 很明显,郭汜现在已经上头了。 “温侯若降,待汜攻入长安,愿以卫将军奉之!” 卫,卫将军?! 吕布瞳孔地震。 要知道大将军为武将的最高官职和荣誉,其次便是二品的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和前后左右四将军。他要是做了卫将军……那可是跟霍去病一个级别的官职啊…… “郭将军此言当真?”吕布此时也不叫“卑鄙小人”,也不想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名声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卫将军”三个闪闪发光的大字。 我也不想降的,但是他给的太多了…… “温侯不必顾虑!汜可与温侯指山为誓,歃血为盟!” 郭汜扬声应答,志得意满。这样的条件都放出来了,不由得他吕布还有二心。 张辽背在身后的手一僵:为什么,他明明是想诈降的……最后却好像弄假成真了? 现在再暗示高顺也没用了,以对方那死忠的性格,估计吕布一声令下,他能带头向长安冲锋。 张辽心中悲哀,我等正欲死战,温侯何故先降?满座反贼,臣实在无力回天啊陛下…… 如今也只能跟着吕布一起投降,再思后计。 郭汜大喜:吕布这人能处,有利他是真上啊! 种平不知道吕布这个二五仔又双叒叕跳反了。 他抱着书简走到蔡邕面前,身后还跟着忸怩不安的蔡琬。 “老师。”种平面色恭谨,侍立一旁。 蔡邕抬起头,正要招呼种平坐下,便看见蔡琬红着脸,攥着种平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不免怀疑是她又犯了什么错,因此板起面孔。 “琬儿,你又做了何事?且如实说来。” 种平上前一步,微微侧身,将蔡琬挡在身后,笑道:“老师,孔子曾云:‘有教无类’,然否?” 蔡邕抚着胡子,神色有些古怪。他自是听出了种平的言下之意,是想要给蔡琬一个旁听的机会。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讶异。当今之世,女子主要学习伦理说教,学习烹饪、纺织、家务之事。像蔡琰那样专长文学的只是少数,并非主流。 而且蔡琰在卫家的遭遇,也给蔡邕敲了个警钟:女子过于聪慧也许不仅不是好事,反而徒增负担。 因此虽然蔡琬平日在家中就喜好古籍书典,蔡邕校正古书时,蔡琬常常将脸贴在窗上偷偷观望,但蔡邕却固执地不肯让她进到书房研习。 蔡琰也只能教导妹妹《女诫》一类的书籍。 蔡琬想要学习经典只能等到成年出嫁以后,那时她作为新妇要承担教养子嗣的责任,必须得通晓一定儒学,同时是为了也不堕了蔡氏女的名头。 “罢了,罢了。既然你伯衡兄长都为你说话,为父再拒绝岂不是显得不通人情?” 蔡邕故意板着脸,挥挥手,顺势让蔡琬留在书房。 蔡琬惊讶地瞄了一眼种平:看来这人很受父亲看中啊,竟然能让素来固执的父亲如此轻易地改变主意,甚至连姐姐也对他很欣赏…… 要是我跟他打好了关系,日后再犯错的话,有他帮忙求情,一定能事半功倍! 决定了,我蔡琬要投桃报李,结之以好! 蔡琬想起自己去年生辰时,蔡琰曾送给她一支紫毫笔,写起字来顺滑无比。自己因为爱惜这支笔,所以只用过一次,便收在匣中,每日随身携带,生怕不小心丢了。 她趁蔡邕不注意,缩起身子一点点移到种平身后。 种平正在书卷上勾写,余光瞥见一只圆圆的小胖手从案下伸上来,在桌沿边轻轻摸索。 种平:? 种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桌案上“长”出一个制作精良的木匣,一脸懵逼。 蔡琬晃了晃木匣,示意种平接过。 种平还没来得及反应,蔡邕胡子一翘,手中书简又快又准地敲上蔡琬的脑袋。 “还不回去?” 蔡琬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把木匣放在种平案上,自己又“蹭蹭”跑回书架边上,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书。 蔡邕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摇摇头,望向种平,温声问:“伯衡还有何处不解?” 种平把木匣放在桌案中间,防止它掉下去。 “老师,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子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吕氏春秋》中更是说:‘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 “为何先贤皆言‘须重民’,而当世却并未见‘真利民’呢?” 蔡邕捋着胡子,他放下手中的笔,沉默片刻:“伯衡所谓的‘利民’指的是什么?与民休息,轻赋薄税?” 种平抬起头,认真凝视着蔡邕的双眼,轻声道:“老师,《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平之所愿,皆在此句之中。” 蔡邕手一抖,直接拽下一小把胡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与种平长久地凝视着。 许久,蔡邕重重叹了口气。 “伯衡啊,伯衡……” “老师。”种平有些失望,“您认为平所言皆是虚妄,不可能实现吗?” 蔡邕手指轻轻抚摸着竹简上的文字:“伯衡,你可知你的愿景若是要实现,其中需要经历多少险阻吗?也许有一日,连老夫也要站到你的对立面。” 种平微微一笑:“老师,您会吗?” 蔡邕低哼一声:“老夫还没闲到那地步呢,每日着书就够我劳心的,等你出师,老夫也就该去山间隐居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说着又将手中竹简递到种平手上:“想好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三十七章 贾诩:坏了,我被偷家了 贾诩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扶着岩石,抬起衣袖擦干净脑门上的汗水。 快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他挺起身,右手按在腰间不停揉动,怎么说贾诩也是四十岁出头的人了。在汉代这个年纪也算是“步入老年”,他本人又面相老成,初看时倒有近五十岁。 这一路爬上来真真是快要了他半条老命。 不过贾诩盘算着,待上山见到郭汜,吕布之兵应当已被尽数剿灭。长安失了援兵,又有张济樊稠在外围困,孤掌难鸣之下,也许不用进兵,便可攻克。 王允性格刚直,不会轻易在刘协成年之前放权,为了巩固朝局,平衡势力,王允会死死将权利抓在自己手中,甚至无意之中对刘协造成了一定压制。 这恰好是刘协无法容忍的。 贾诩对这位曾经的陈留王也有过了解,刘协少而敏慧,遇事镇定且能从容应对。董卓曾站在龙椅旁故意问询,刘协为何仰视他。 要知道汉代君臣关系虽然还没有后世那么畸形(这时大家还是都跪坐在同一个平面上朝,没有到后面皇帝高坐龙椅上,臣子只能站着或者跪着的程度)。 但臣子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敬,都是坐在下位,同时也会尽量保持低头状态以避免直视皇帝。 而董卓对刘协的俯视,以至于有意发问,其实是带着极大羞辱意味的,可以说是非常直白地对皇权的一种践踏行为。 刘协如果不能做出回击,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对“皇帝”这个身份的形象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那时刘协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直接用了“以贵下贱”这一句没说出口的句子,一语双关,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董卓给骂了,董卓以为他是在夸赞自己,还在那里乐呢。 贾诩就是从这件事中察觉出,这位陛下隐藏在年幼外表之下的利齿。 他若是生在文、景之时,可能又是一个昭帝也说不准。 刘协既然自以为有掌政能力,就断然不可能任由王允在朝中一家独大。 贾诩平缓呼吸,抬头望向西方。 他猜刘协会扶植伏完或者董承在朝中另起一党,与王允相争。 只是不巧啊,他辅佐李傕入长安,便是去做“霍光”的。 刘协若是成长到无法掌控……那伏董二人,倒是可以做个背锅的“梁冀”。 贾诩整理好袍袖,缓步迈上山顶。 然后他就见到了跟郭汜勾肩搭背的吕布。 …… ??? 贾诩心想这一定是他爬山爬得太累,所以出现了幻觉。他啥也没说,掉头就往山下走。 “长史这是要去哪里啊?”吕布阴阳怪气地一个箭步,挡在贾诩面前。 贾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这时要是还没明白过来吕布和郭汜已经沆瀣一气,也就没脸说自己是谋士了。 坏了,这是被偷家了。 “温侯,诩也是无奈之举……”贾诩认清形势,当机立断,选择投靠郭汜。 贾诩人都麻了。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吕布这家伙是一点名声也不要,投降得如此干脆,同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郭汜是怎么敢收的。 那可是吕布啊!你就不怕他搞个诈降,再背反一次?你怎么敢的?! 真就一个敢投,一个敢收呗? 贾诩大为震撼,他今天才明白过来,两个没脑子的人凑在一起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因为他们真的什么离谱的事都能干出来。 “诶,奉先,奉先。”郭汜按住吕布手中蠢蠢欲动的方天画戟,劝道:“各为其主,文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我们攻长安还得靠文和的计策,奉先可要冷静啊。” “哼!” 吕布放下画戟:“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布不与你计较先前之事。” 贾诩茫然四顾,不是,你们之前是认识还是咋的?我好像就是去爬了个山吧?怎么感觉好像上面已经过了几年?连“奉先”“兄长”都喊上了? 他环顾一圈,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贾诩都快被整得不自信了。 直到他看到张辽捂着脸,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这里还是有正常人的…… 一瞬间,贾诩跟张辽竟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另一边,李傕还在往长安行军的路上。 “将军,大约还有一日,我等便可至长安。” 张绣领着一队人马探查完毕,心中估算好路程,下马行礼道。 李傕点点头,面上有几分欣喜:“众军听令,高处扎营!” 士卒们领了命令,各自分开,有条不紊地伐木,筑营。 李傕下了马,一边的副将接过缰绳,牵着马匹往溪边去清洗。 “佑维,我有意让你独领一军去与你叔父汇合,你可愿意?” 李傕拍拍张绣的肩膀,颇有几分鼓励后辈的意思在话中。 张绣生得英武,年纪轻轻却武艺高强,一手枪法使得出神入化,在北地素有“枪王”之称,为人更是以“信义”闻名。 李傕对他极为赏识信任,当初贾诩提出分兵之计时,李傕本属意张绣与张济樊稠一起攻长安,只是贾诩劝住,方才作罢。 李傕还记得,当时贾诩给出的理由是:长安少兵短将,旦夕可乱来着…… 也不知道张济樊稠二人到底都在做什么,竟然到今日还没有消息传来。到长安城外与他二人汇合之后,一定要好生责问一番。 不过,也许是他二人中有人生了异心也不一定。 李傕心想,他知道张济的性子,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张济是绝对不会投降的,樊稠的话……倒是不好说。 嘶,难道是樊稠起了反心,长安才久攻不下? 李傕觉得这事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将军有命,佑维自当遵从!”张绣抱拳应声,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刚毅之色。 李傕很满意,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卷好的布帛交到张绣手上,悄声嘱咐:“这书中是文和的计策,你到时秘密交给你叔父,万万不要让樊稠知晓。” 张绣心中一凛。 将军的意思是,樊稠有异心? 那叔父他岂不是有危险?!! (感谢恭常仁见的打赏) 第三十八章 操之过急 长安 参星横斜,万籁俱寂。月光溶作纱雾,沁透冷夜,为偌大的长安城蒙上一层阴翳。 自永宁元年(120)汉安帝颁布《禁夜行诏》,明确要求“钟鸣漏尽,洛阳城中不得有行者”后,历代皇帝对宵禁都作了严格要求。 董卓迁都长安时,放纵麾下兵马,宵禁之令于那些士卒而言,不过是一纸空文。将领深夜集聚宴饮更是常态,百姓烦扰不堪,夜间作奸犯科之事大为增长。 王允诛杀董卓以后,为了恢复夜间秩序,又继续实行宵禁制度。亥时左右,闾里的门依律尽数关闭。街道之上除了打更人和巡夜的军队外,并无其他行人。 “天真冷啊。”两名士卒交接时,其中一人感叹道。 “倒春寒。要是在洛阳,那晚上还要再冷些呢。”另一人缩缩肩膀,低声应答,停了一下,问:“你见到李蒙了没有?” “那小子说是内急。”先前的士卒嘴上说着,手指却比出个下流的动作,冲对方挤眉弄眼,“内急,内急啊。” 那发问之人会意,调笑之余眼中不由得带上几分艳羡:“要是我家那位有李蒙家的女郎那么美,我也内急啊……” 两人换过班,并未将这随口的笑谈放在心上,各自持着火把,继续巡逻。 那二人口中的李蒙此时却并非在做他们想象中的事。 “娘子,王大到了么?”李蒙急匆匆赶回家,头顶冒着白汽,神色紧张。 “在堂内等了一会儿,现在在里间休息着呢。”李氏看出丈夫似乎有大事要同里间的王方商谈,也不像平日那般卖弄风骚,只将那腰水蛇似的一扭,转到内室去了。 “你个李老二,怎么平白让我等上这许久?” 王方听见动静,从小塌上起来,趿拉着布鞋走到李蒙面前,语气中半是埋怨半是激动。 李蒙顾不上回答,先提起案上的水壶往嘴里“吨吨吨”地灌了一通,才没好气的回答:“你真当我闲?要不是贿赂了今夜巡逻的长官,我还不一定能回得来!” 王方闻言眉头一皱:“你怎么做出这样的蠢事?!要是被发现……” “发现?”李蒙摆摆手,一脸不屑:“那人就是个酒蒙子,不过是靠着跟宫里贵人祖上有个十八代的远亲关系才搞到这位置,平日里压根不管事。” “现在可不是种少府管军,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小位置早就被‘贵人’们给占完喽。” 李蒙说着,一时竟有些惆怅。 王方心想我们不是相国手底下的吗?种少府可是杀相国的“首恶”啊,你这一副感念仇人的做派是在闹哪样? “我说李老二,你不会是想要投敌吧?” 王方满面狐疑。 李蒙幽幽的回了一句:“这要还是种少府领兵,你会想着干谋反的事?” 王方无言以对。 毕竟种平那是真能带他打胜仗,月钱也给得多,更别提什么抚恤之类的…… 待遇比他们当初当西凉兵的时候还要好,不仅不用再挨百姓的骂,种平还带着头鼓励夸赞他们是“卫民英雄”嘞…… 他越回想越觉得李蒙说得对,要不是种平离开之后,那什么董国舅王司徒争着抢官儿,把军队里那些好好的将领,全换成大多不管事只只占个名头的蛀虫。 他们吃得饱喝得足,还有老百姓赞扬,又怎么会想不开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做谋反的事? “嗐,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王方一屁股坐在塌上,想了想又抬起头,盯着李蒙说:“咱们虽说是迫不得已要再顶着相国的名头行事,但做人不能丧了良心,到时候万万不能伤了种少府,至于其他狗官……叫他们好生饿上一饿,也知道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楚!” 李蒙气得推了他一把:“你把我当做什么人?!自受了少府的教育,我早将当初做西凉兵时的那副黑心肠给抛了,要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我,我李二便也不算个人!” “你说,同样是官,怎么差别就这么大?我这边那个新上官,月钱克扣就算了,连那些伤残同袍的补,少府大人说那玩意儿叫……” 王方扣着头皮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哦!补助!都要扣个九成,更别说是抚恤了。” “我前几天可是亲眼见到瞎了眼的江婆子来领抚恤,被直接叉出去,丢在外面呢……那狗屎一样的东西还不准我们过去扶!”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低矮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叹息。 “这世道……哪里容得下好人啊……” 甘泉宫 刘协今夜又召幸了董贵人。 董贵人早早按照刘协喜好打扮一番,娥媚轻扫,鬓发微斜,做出些酣眠初醒,慵懒无力地娇柔姿态,正是: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刘协兴之所至,又同董贵人胡来了两三次,直将一床锦被弄得褶皱不堪,刘协嫌这织金印花皱了后,咯得他腰疼。 连声吩咐小宦官进来,另换上一床云锦,不要一点织金在上头。 董贵人半倚在刘协怀中,葱管似的长指甲勾着被子上的金线玩。 有她在宫中传递消息,这两日董承在同王允的交锋中屡占上风,往军队里塞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多都与他们董家有亲眷关系,哪怕在军中什么都不做,只占个位置也就足够了。 现在长安虽然还算稳定,可真要一个个挑选有真才实学之人收入麾下,再与王允打擂台,那根本就不现实,还不如直接认输来得快。 再说,哪怕董承不着急,想要一个个核实清楚再任命,刘协也等不及,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掌权了。 刘协不关注军队里的事,他的目光只局限于朝堂之上。 那里,才是权利的中心。 他只希望董承在军中占更多的位置,最好能直接把王允挤出去。 他当然感激王允,不过,只有乖乖放下军权,一心一意处理政务的王允,才值得他感激。 唯有平衡,是真正的为君之道。 刘协如是想。 第三十九章 你可算问对人了 “占位民何贵?贵有德。占位安其所,乐终产。占位乐终产,世继绪。” “注解:众之所助,有德者也。孟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安其民;养其产;鳏、寡、孤、独者有所依;四时御民;谨庠序之教,强为无咎也。” 种平斟酌着,努力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文言文积累,在《汉书?志?礼乐志》中的《安世房中歌》右侧写下注解。 百姓所拥护的是有德行的人。孟子说:“使人民安定才能称王,(这样的人)没有人可以抵御他。” 安定百姓;富足他们的财产;使鳏夫、寡妇、孤儿和老年没有儿子奉养的老人都能有所依靠;按照季节驭使百姓(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农事),认真兴办教育,这样(的君主)勉强可以说是没有过错。 “呼——”种平轻轻揉动手腕,将紫毫笔放在笔架之上,不得不说,蔡琬送的这支笔是真的很好用。笔行纯净顺扰、尖锋,写出的字体以柔带刚,完全可以媲美鼠须笔。 下次要带什么做回礼啊…… 种平托着腮帮子,大脑放空。 “虎儿?”种辑推开门,抖落宽袖,提着下裳跨进屋内。 “父亲。”种平回过神,见种辑下裳被泥水洇湿,不免疑惑:“这几日长安也未曾下雨啊,父亲怎么会如此狼狈?” 种辑在家中,也不时时搞着斯文那一套,随手将沾着泥水的衣角扎起来,用干净的内裳抱住,掖在腰间。 “真要是雨水所致,倒也罢了。”种辑嘴角僵直,似乎想要笑,却没有成功,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陛下下令修缮长安城墙。” “啥?” 种平懵了。 修城墙? 刘协是太闲了吗?长安城墙用厚实的黄土板筑土夯实而成,夯土外包石砖用糯米浆粘连,当中有絍木支撑,表面涂着朱红色细泥沙,加之砖瓦,坚实无比。 哪怕是来几次洪涝也难以冲垮城墙,这有什么好修的? 上次张济樊稠攻城,也没损伤到城墙啊……顶多表面有些划痕之类的,这也不用修吧?要是说再给城墙上层朱紫……这也还是太铺张了啊,他到底是咋想的? 种平匪夷所思,他不懂,他大为震撼。 “那父亲身上的泥水?” 种辑神色复杂:“城中军队搬移水瓮时,将其中存储雨水倾泻于地……” 种平:“那不会是我当初用来防地道的水瓮吧?” 种辑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种平:黑人问号.jpg 是我有问题,还是刘协有问题? 一般地道攻城,进攻方在挖掘地道之时,常会以木架来防止地道塌陷。 用水瓮储水待地道贯通时浇灌而入,可以使水流渗入地道之中,甚至直接引起地道塌陷,这同护城河的功效一致,且使用更为灵活方便。 在城中以瓮储水,也有防备失火的功效。 这到底是多想不开,才会去毁水瓮啊?! 种平人麻了。 “……陛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种平无言良久,礼貌发问。 种辑也很想问,但他毕竟是个帝吹,所以他很克制的表示:“也许陛下另有安排,虎儿不得妄言!” 彳亍。 种平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干草之类的,是否仍有布置呢?” 种辑想了想:“应当还在吧,倒是未曾见到有士卒移动干草。” 种平心想那还好,下次再遇到地道攻城的,还能有抵御的手段。现在长安城中,有守将三万余人,哪怕再遇到围城之战,也足以应对,不必统帅冒险出城野战了。 他想起他守城时,一者太过年幼,缺少威望,不得不得带头冲锋以赢得士卒尊重。 二者城内士卒太少,若不设计野战消耗敌军,张济樊稠只是围城不攻,长安城中人心惶惶,粮草辎重耗尽后定然内乱。 三者也是摸清了敌军底细,知道樊稠军中西凉军常常欺辱洛阳军,自己可以趁势而入。 这才不得已出城野战,他那时心中已做好准备,若是真到了最后总攻,便是打巷战也要跟张济樊稠耗住,死守到最后一刻…… 故而早早在城中布置好诸多后手,以备万一。 “司徒不曾劝谏陛下?”种平有些疑惑,照理说王允应该不会让刘协这么乱来啊? “司徒……这几日朝堂之上,司徒一反常态,任由董承坐大。今日,似乎也默认陛下之令,未发一言。” 种辑说着,心中一动,有了些许猜想,只是涉及刘协在他脑海中的印象,种辑略略想了一瞬,忙合上眼,将那些危及他三观的想法抛诸脑后。 “陛下虽下令修城,但此事交由城门校尉负责,又有司徒派人部署,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 种辑喃喃道,与其说是再回答种平的问题,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董承疯狂往军中塞人的举动,种辑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刘协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因此他刻意将一切过错推到“董承权欲熏心”这个理由之上,期望着王允可以做兜底的那个人。 然而他的这份想法注定要落空,难道王允在知道刘协的意思后,还能继续霸着权利不放吗…… “虎儿,你如何看待陛下此举?”种辑心绪不宁,手指下意识捻动着宽大的袖角。 种平:你可算问对人了,我是学法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修缮城墙要强行拆除周围民居的话,按照故意毁坏财物罪: 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罚金;数额巨大或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可能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陛下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排布军队修缮城墙……倒有些想要掌控军权的意思?” 种平试探着发问,这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他实在是不好说。 搞政治就是麻烦。 他暗地里撇撇嘴。 “军权……陛下真是,操之过急了啊。” 种辑松开手,被汗水洇湿的袖角直直坠下,与那染着泥水的下裳一起垂到案上,恰好将种平注释中尚未干透的“无咎”二字抹去。 平白生出些讽刺意味。 第四十章 修城墙 士卒们背负着装满沙土的沉重箩筐,向着城门的方向僵硬地迈着步子。 他们步履缓慢,汗水在额上虬结隆起的青筋与紧紧锁起的眉头交接处洼积, 将一张张紫涨着的脸,塑作麻木的泥偶俑面,那皱成一团的五官,正如同一个阴文铭镌的“苦”字。 李蒙拖着步子,强撑着走进城内,扶着墙停下,重重吸了几口气,只觉得肺腑之中火灼似的痛,咽喉里更是一股子土腥味道。 每咽一口唾沫就跟生咽沙子一样,硌得厉害。 “那边那个,傻站着干嘛,干嘛呢?还不,还不过来!”什长站起身,手抓着腰带移了移,颐气指使。 李蒙听他语气,便知道自己的这位“长官”恐怕是又喝了不少酒。 他弯下腰,使箩筐的重量转移到整个背部。他肩膀被布满凸刺的草绳磨得血肉模糊,实在是无法继续承受这样的重负。 什长待他走近,装模作样地伸手在那箩筐下托了托:“嗯,份量,份量也够了,不要想要,想着耍滑!” “诺,诺。” 李蒙忍着扑面而来的酒气,垂首应答,果不其然瞥见什长后腰处别着个半瘪下去的酒囊。 “嗯。”什长鼻腔中发声,往右边一指:“去,去那边领餐食。” 李蒙躬着腰,卸下背后的箩筐。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 早上吃的那点汤水早就变成汗液排出去了,李蒙肚中空空如也,本来都饿得有些麻木,此时闻到些饭香,才觉出自己已是前胸贴后背,肚中鸣声如雷。 他也顾不上身上的酸痛,迈开腿,两步并做一步便也挤到人群之中。 粮官站在伙头军身后,看他用长柄勺在锅中搅动一番,捞出混着野菜的米糊,又在锅壁轻轻敲动,将勺中汤水逼出,满满当当盛作一碗,压得紧紧实实。 排着最前头的士卒见状一喜,忙伸手要接,却见伙头军转身将那碗饭食给了身后的粮官,他掀开眼帘瞄了那士卒一眼,另拿出一个陶碗,勺子随意在锅中一晃。 “诺,接着!” 那士卒排了许久才轮到自己,却让粮官抢在了前面,心中本就有些怨气。 此时接过碗一看,混浊的米汤之中只零星飘着几点碎菜叶,顿时怒气上涌,忍无可忍,用力将碗掷到地上。 “你这黑了心的狗玩意儿!大伙儿都来看看,如今这些‘上官’连饭食都克扣起来了!早知如此,我们何必来投?!倒不如自回洛阳去,倒在这里受这狗娘养的气?!” 后面的队伍听了这话,骚动不已,一个个拼着力气往前挤。 粮官见势不妙,赶忙将手中饭食背到身后,想要遮掩。 士卒们哪里能依?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手中饭碗夺过,对比着地上的一滩米汤一看。 “真黑啊!这兵要再当下去,咱们可不得活活饿死?!” “彼其娘之!我日尔等先人!” “当初说得好听!什么‘兵将一体’,‘同甘共苦’,我呸!就是骗我等的空话!” 士卒们越骂越激动,抄起一旁的空碗便照着伙头军和粮官的头上砸。 李蒙心中亦是愤懑不已,只是想到与王方所商之事,又有些激动。 若朝廷仍旧如此,到起事之时,我岂不是一呼百应? 他想着,努力抬起头,暗暗将那个高呼“兵将一体是空话”的西凉人记在脑中。 这时候还想着抹黑我家少府? 少府领兵时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危险的前面?身为统帅,却每日同我等一道上战场浴血厮杀,顿顿同我等一道饮食,这么良心的将帅到哪里去找?! 我记住你个拱火的鳖孙! “都吵什么呢?!” 城门校尉在城墙上见到底下乱作一团,将手中咬了一半的鸡腿放下,半探出身子,怒声质问,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什长在下面被士卒突然袭击上官的举动,吓得酒都醒了。 恰好城门校尉发问,他也不敢在底下多呆,生怕自己也莫名其妙挨了揍,慌慌忙忙便跑上城墙。 “是,是士卒们在闹……说是,说是……”什长吞吞吐吐,一面说,一面偷瞄城门校尉的脸色。 “嗯?”城门校尉更加不耐,横眉倒竖,粗声命令:“直接说!” “……说是上官克扣饭食。” 什长被吓得浑身哆哆嗦嗦,腿都软了。 “克扣?”城门校尉冷笑道:“这不花一分钱的饭食,他们还想着能吃得饱?” 什长擦着冷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听说他们说,种少,哦,太史令领兵时,不是这个份量……” “太史令。”城门校尉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嘲讽道:“小儿懂得什么领兵?!这般肆意胡来,平白多损耗了朝廷不知多少金钱!我看他不过是仗着朝中有个好爹罢了!” “当初司徒推举太史令去守城时,国舅便不看好,还是国舅有先见之明!真要让那太史令守下去,城中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看看,这士卒都敢违抗、攻击上官了!当真是目无尊卑!不知道那太史令是怎么领的兵!” 什长人都快被活活吓死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真蠢,在底下多好,大不了不就是被揍一顿? 非要上来干嘛?!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叫你欠,叫你欠,没事瞎答什么话,装聋作哑糊弄过去不久得了?非要问什么答什么? “怎么,你不同意?” 城门校尉面色阴沉,冷冷瞪着他。 “我,我,小人愚钝,实在不知啊……” 什长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虽然跟国舅有那么个祖上远亲十八代的关系,也算作是国舅的人,但是我从军也就是图着能占点便宜,混点饭吃,这明着站队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早晓得现在那些个大官儿老爷们斗得这么厉害,我当初就安安心心在山沟子里种地不好么?非贪图这一时的富贵来趟这浑水做什么! 当事人什长表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感谢萧道罡的打赏) 第四十一章 二一添作五 “不知道?哼!” 城门校尉正欲说些什么,底下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杀人了!!!” “什么?!”城墙上的两人顿时都慌了神。士卒动乱还好,只要及时调兵镇压也就罢了,可这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人命,是要出大事的!上头要是责问下来,搞不好这责任就要一级级顺着推到他们头上。 什长哭丧着脸,夹着腿抖个不停。 这都是什么事啊…… 城门校尉本还想先让什长下去察看情况,一转头见他这副怂样,心中便凉了一半,知道这人自己是指望不上了,只得强作镇定,一边往城下走,一面低声咒骂那些闹事的士卒。 “都安静点!出什么事了?” 士卒们见了血,此时也失了底气,不敢再闹,纷纷安静下来。 城门校尉刚下来时心中还忐忑不已,生怕士卒骚乱波及己身,现在看见士卒们平定下来,自己提着的心放下后,反而又摆起官架子来。 “这一个个的都聚在一起做什么?!” 士卒们沉默着,面面相觑,慢慢散开。 伙头军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胸口溅射上大片血液,他看着倒在地上,脑袋被砸开了花的粮官,嘴唇哆嗦着,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城门校尉猝不及防见了地上红红白白黄黄交织的一滩,刚吃进嘴没多久的鸡肉一下子涌上喉头。 他环顾一圈,想着此时若是吐出鸡肉,下一个被开瓢的岂不就是自己,因此心中发狠,将已经到了口中的食糜又生生咽下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门校尉有些露怯,忍不住放缓了语气,佯装不知情形,轻声发问。 “大人!” 伙头军眼睛一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再也站立不住,直接往地上一跪,抓着城门校尉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大人要为小的做主啊!” 士卒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城门校尉,默默盯着他看,硬是给他看出一脑门汗来。 城门校尉按耐住想把伙头军一脚踹出去的冲动,问:“死的是什么人?怎么弄出这等事来?” 伙头军摸不准这位上官的意思,支支吾吾道:“死的,死的是粮官……小的不过是打饭时,多给了粮官些米菜……谁料的到会惹了后面的人不满意……” “呸!这狗嚼了舌的玩意儿!满嘴的胡沁!” “大人莫听他胡说,分明是他有意克扣饭食,不信就看那地上的碗,里面的米菜顶得上我们五六碗的!” 李蒙在人群中,看见这开口说话之人便是先前第一个闹起来的士卒,眼珠一转,暗道此人也许可以拉拢,便与身边的人交换了个位置,慢慢移到那士卒身后。 城们校尉一心只想赶快息事宁人,将此事压下,免得上头问责。 他装模作样地走到粮官尸体旁边,捡起那碗,尚未仔细查看,手中一掂量便发觉出不对劲。 果然比正常一碗还要多上许多,都快赶上他吃的份量了。 城门校尉有些不满,这一个小小粮官也配跟我吃同等重量的饭食?当真是死得便宜他了! 伙头军眼见城门校尉面色不好,还以为是碰上个讲理的主,顿时惊慌不已,赶忙找补道:“大人,小人这可是按碗给的饭,纵然给粮官的略略多了些,可剩下的二一添作五,不也是一碗嘛!” “哦?” 城门校尉眉头一松。 “说的有理,大家都是按碗给饭,又能少到哪里去?” 他回过身,面向那领头的士卒,眼中满是警告之色:“我看恐怕是有‘奸细’想要动乱军心吧?!” “你!” 那士卒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面皮涨得通红,上前一步就要分辩。 李蒙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腰带,低声道:“民莫与官斗。” “嗯?怎么,还想袭击上官?!” 城门校尉开始被那士卒梗着脖子想往前冲的模样吓得一惊,心虚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 待到后面见对方选择忍气吞声,悻悻退下,方才松了口气。 城门校尉只觉得自己怯懦一面被众人看见,恼羞成怒,忍不住开口讥讽。 “有些人啊,每日吃着军中不花一文钱的军粮,拿着朝廷给的月钱,还不知足,尽想着偷奸耍滑!” 他刻意走到那士卒面前,恶声道:“我看这就是心有反意,还想着要投贼呢!” 此话一出,连李蒙都忍不住握紧拳头,想要揍人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这些上过战场的士卒? 再说在场的士卒,有不少就是原先张济樊稠麾下兵马,城门校尉这句话更是直接戳到了他们的心窝子,不少人甚至当即生出“不如再反了他娘的”心思来。 “我劝杀人者还是主动认罪,不然连累了家里人,到时候可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城门校尉冷笑道,他还以为士卒们面色压抑是自己敲打的话起了作用,心中轻蔑: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就得硬气着对待,才能压制得住,果然还是我会掌兵……哼哼,太史令,无知小儿,懂个鸡毛! 没有人比我更懂领兵。 城门校尉得意了一会儿,士卒们却只是沉默着,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眉头一皱,思虑片刻,计上心来:“若是有告发的,不仅不追究今日之事,还另有赏钱。” 还是没有人回应。 城门校尉维持不住面上神色,语气变得有些焦躁:“都哑巴了?” 他威胁道:“现在要是不说,日后查出来,可就统统按照包庇处理了!” “死了一个粮官,不是活着一个伙头军?当兵人的事,怎么能算是罪,营中这么多同袍,二一添作五,这人也不算死啊。”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嗤笑,一时间士卒们哄堂大笑起来,战场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你,你们!”城门校尉额上青筋条条绽起,这些士卒摆明着是不愿说实话了,再弄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他气势一泄,也不敢再放什么狠话,心中想着倒不如大事化小。 不过只死了一个人,士卒们又肯定不会往外说,自己就卖他们个面子,只当做没死人也就算了…… 第四十二章 密谋起事 城门校尉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在其中。 伙头军一见连能为自己撑腰的上官都跑了,哪里还敢再待下去,嘴上说着:“这米也太少了,还是再去多加点……”脚下生风,往营帐中一钻就没了踪影。 “我呸,什么玩意儿。”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咕哝着,眉宇间满是戾气。 “他还凭着以为那点子钱货,就能让咱们开口嘞,想当初方三哥杀那西凉兵时,咱们可有一人出卖他么?对着董贼的西凉兵咱们都不怕,会怕他口花花?笑话!” 几个长安的老兵也围坐一团,面上满是鄙视。 “嗐,俺也看不惯哩,要俺说嗷,还是咱少府好!要是让俺们少府做个相国该多好……” “谁,谁在说话?!” 几个人吓了一大跳,这声音无比耳熟,可是明明他们几个都未曾开口啊? “……俺在你们后头。” 众人一回头,王三那张发黑的大黄脸突然冒出,差点把几个老兵吓得一个仰倒,摔在地上。 “是王三……不是,屯长啊。” “咋?你们莫看到我?”王三很郁闷,他可是一直现在这里没动来着…… 大家心想真是怪事,怎么每回这个王三都能从奇奇怪怪的地方冒出来?怪吓人的。 “没有,没有。大家伙都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咱们要不想个法子,让少府再回来领兵,咋样子哦?” 王三愁眉不展,蜡黄的脸皱得跟菊花似的:“有啥子法子嘛。” 当真是天赐良机。 李蒙估算着自己先前的那些同袍,有七八成都想着背反,自己要做个领头的,呼应之人肯定不少。 只是不知该如何说服原本的长安守军,与他们一同起事。 这时听王三他们想要让种平再次领兵,心中顿生一计,凑过去道:“我倒有个法子。” “啥?” 王三激动不已,一把将李蒙扯过来:“你有啥法子,搞快点子讲。” “大家觉得,就现在这个城门校尉脓包的样子,要是遇到敌袭,能守得住城吗?” 李蒙伸着脖子,左右看了看,把王三脑袋按下来,压着嗓子问。 “还用问?肯定是不行啊。” 那几个老兵也提起了兴趣,脑袋凑在一起,连连摇头。 “我的法子就是‘弄虚作假’,咱们晚上偷偷运出去一队人,装作是叛军来攻城,然后咱们守城的时候,少出力,搞出守不住的样子来,朝廷不就得换人了嘛。” “反正城外城内都是同袍,是输是赢不就一句话?前面不管朝廷派谁来,咱们都输,等到少府大人回来再假赢一次,晚上再偷偷回来。” 李蒙‘嘿嘿’一笑,似乎是稳操胜券。 “风险太大了吧……要是出城时被发现……” 老兵们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不会。”李蒙挥挥手,“你们忘了当初少府大人是怎么分兵让人出城,埋伏在城壕之中的了么?” “若是按照少府大人的办法,出城倒不是问题,但是队伍中少了那么多人,难道就不会被发现?” “这也不是问题。”李蒙将声音压得更低。 “你们没发现今天这事搞出来以后,有不少先前的降兵已经想着要反了么,我估计这几天肯定要出事,搞不好真有人要反出去呢!” “到时候我们打着‘反贼’的名头,分些人混在其中,照样传递消息,等少府回来领兵,咱们再反回来,打胜了还能多领一份功劳呢。” 李蒙说着,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艰涩。 “这事到底还是风险……万一作内奸的时候被发现,也是逃不过一死的,虽然我们埋伏进去也是为了保家卫国……” “说什么胡话!我们难道是贪生怕死之人?!既然这计策既能对付反贼,又能让少府大人回来,咱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乐意?” 几个人被李蒙一激,当即拿准了主意,决定就按照李蒙的办法行事。 “兄弟们既然这样说,我李蒙也不是怂货!今天我便去探查那些降军的底细!若是他们真的生出反心,我立刻将消息传递过来,大家做好准备,先一步出城。” 李蒙心中有点愧疚,因为他是真的要反…… 不过他看着面前这些满面坚毅的长安守军,暗暗发誓道:先让你们都出城,到时候长安内乱,决不会波及到你们身上……等你们回来时,城内大局已定。 那时你们要怨恨,我李蒙生死都受着,也绝不会让乱军威胁到少府! 李蒙之所以这么有把握自己可以领头造反,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王方身上。 董卓迁都后,牛辅为了跟吕布较量,强行收编了不少长安军到自己麾下。 那时王方在牛辅的嫡系军队中当屯长,是同等级的一众西凉兵小头子中,对这些士卒算是不错的,有许多恩义在手上,可以聚集起不少长安士卒。 此外牛辅身为董卓的女婿,又跟董卓一样死在吕布手中,王方打着为牛辅报仇的旗号,也可以招来不少仍暗地拥护董卓的西凉兵。 再加上自己先前在董卓军中也是混过军司马的……虽然自己到长安后因为队伍被打散,又成了什长…… 但照样还是可以用董卓的名头,而且他后来被编进的正是李傕麾下,若是运作一番,搞不好还能将张济拉进来。 要知道张济投降以后,尽管王允因着他杀樊稠之功和为了稳定降军之心,仍旧给了他一个杂号将军,让他领兵。 可长安的这些将领们都是看不上张济的,尤其是后面被董承塞进来的那些人,他们挤不过上面的人,也就只能欺负下面的人。 顶着“投降反贼”名头的张济,恰好成了这些关系户排挤欺辱的绝佳对象,毕竟这人名声又臭又没后台,只要明面上不做得太过分,压根就不会有人来管。 张济心中不满,也无济于事,他又不敢再反一次。 不过,要是他的那些旧部先反了,长安动乱,李蒙不信张济会无动于衷。 他有把握劝反张济。 第四十三章 三人成虎 高陵 营帐中燃着篝火,郭汜高坐于主位之上,吕布坐在右下手,贾诩站在最下边,三个人恰好形成个倒三角。 贾诩就是那三角最底下的小尖尖。 营帐内静得只能听见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在上面两个人无形的压力影响之下,帐内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变得凝滞。 再这样下去,可有点不妙啊…… 虽说投郭汜是不得已,但为了保住小命,该出谋划策还是得上……李将军,诩只能对不住您了。 贾诩顶着吕布的死亡视线,整理好衣裳,向郭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将军,诩已有拙计,或可攻下长安。” 吕布眼中不耐,随手一撩袍角,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质问道:“有就是有,行就是行,‘或’什么‘或’?!” “诩不是这个意思,温侯大人不记小人过……哎呀,诩笨嘴拙舌,原是无意冒犯……还请温侯宽恕。” 贾诩连连告罪,姿态放得极低,转而望向郭汜,目露求救之意。 郭汜十分受用贾诩现在的顺从。 他清楚贾诩性格如此,事事谨慎,话从不说满,也乐意做个好人,两边卖人情,因此站起身,打个圆场:“那什么,《春秋》不是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进攻长安这样的大事,文和小心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奉先,不如先听听文和之计?” 贾诩先腹诽了一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句话是出自《晏子春秋》,不是《春秋》…… 然后又忍不住想:您是多想咱们输啊,我这计谋还没说出口呢,您就“必有一失”了? 跟着这样的主将,真的没问题吗? 贾诩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我倒要听听看,‘长史’能想出什么计策!” 吕布咬着牙,可以加重了“长史”二字,显然是余怒未消。 这吕布如此记仇,日后与他共事,岂不终日惶惶,不得所安? 贾诩自以为面对吕布,已经是一退再退,却仍旧被其步步紧逼,又想着吕布为人反复轻狡,他日定成祸害,眼中精光一闪,已有了条毒计在心中。 “将军,诩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为里应外合。估算时日,李傕应当已至长安城外,温侯可打着救援的名头,领兵回长安,对外只说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若用此计,温侯千万切记,到时要一口咬定是已将我等剿灭,方才回援。” “至于当做凭证的人头……温侯可用周边百姓之首替代,不过为防露出马脚,诩以为还是杀人后,割耳为好。” “此计好处在于,温侯可借着长安兵将,损耗李傕之兵,待二者两败俱伤,温侯再与我等联合,一举便可同时将李傕和长安拿下,不留后患。” “中策为诈门强攻。温侯可直接诈开城门,我等跟随其后,城门一开,便攻入城中。” “此计耗时短,但难保城外李傕不会趁虚而入。” “下策为动摇军心,温侯可明言已反,我等则与李傕汇合,共围长安,长安城门军心动荡之下,围困数日,定然生乱。” “此计优在不会损耗太多兵力,然而所需时间较长,中间万一有变,将军可能不好掌控。” 贾诩说完长长一串,再次行了一礼,低着头退到一旁,等着郭汜取舍。 郭汜手扶着桌案,面上眉头紧皱,似乎在深思。 其实,他内心想得是: 怪不得李傕能当统帅啊……要是每天都有三四个计策让我选,那我高低不也得是个大将军啥的? “嗯,上策好,就上策吧。”郭汜听着后面两个计策贾诩都说了弊端,就第一条没说,那他肯定得选第一个啊。 而且上策嘛,听着成功率就高。 吕布的脸彻底黑下去。 他怎么听不出贾诩这是在坑自己。 杀良冒功。 这名头要是往他身上一扣,他可就真抬不起头了。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左右横跳下来,基本上也没什么名声了,但他毕竟还有实打实的战功在手上,到哪里不能做员猛将? 一旦做了杀良冒功之事,这把柄握在郭汜手中,他可就只能跟定郭汜了。 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听吕布“当世第一猛将”的名头都听烦了,这时候要是突然传出吕布杀良冒功的事,怎么可能不吸引天下人的注意? 尽管吕布只传出来这一次冒功之事,但既然他战绩注水了,那以往的军功就不能全信,他难道会只注水这一次? 当然吕布可以拿出自己虎牢关的战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是亲眼见过他武力的人有多少,而一心听信传言的人又有多少? 见过他武力值且又说话有足够份量的人不会无故替他辩白。 没见过他武力值又从众的那些人只会揪住他的黑点津津乐道,四处传扬。 当一个人在某方面胜过他人太多时,往往先招来的是质疑,而一旦这质疑有隙可趁,余下的便是群起而攻之的流言蜚语。 吕布心中暗恨。 这么多年厮杀下来,他又不是真的傻子,做事怎么可能一点后路都不考虑。 不可否认,郭汜“卫将军”的承诺对吕布的诱惑力很大,而且他愿意与吕布盟誓,也给了吕布一个保证,证明自己合作的诚意。 但吕布那是谁? 他可是跳反专业户,以己度人,他彻底对郭汜放下心吗? 当初他还叫董卓义父呢,那下起手来也没手软啊,扎得那叫一个“快、准,狠”。 吕布心里其实还抱着观望的想法,待到了长安,若是城中有胜算,哪怕胜算不大,他也会放弃郭汜,再跳反一次。 皇帝在里面呢,我不跟皇帝跟你? 那时候就说自己是忍辱负重,探听敌情,这名声不照样洗白?等守不住了再逃,自己也算是尽忠,可以用“势急无奈”的名头再换墙头嘛。 现在贾诩计谋一出,直接断绝了吕布的后路。 善谋之人。 摇唇鼓舌间,杀人于无形。 吕布只觉得浑身发寒。 第四十四章 李傕正在赶来的路上 董承这几日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如果说刘协刚开始还只是私下暗示董承可以插手兵权,并未明确给予董承支持,那么他提出调兵修缮长安城墙后,就等于是明晃晃的将军权之争摆到了面上,同时也高调宣布,自己正式进入棋局之中。 简而言之,刘协从幕后转移到了幕前。 若是将朝堂上的局势比做斗地主。 那么原先的地主就是王允,手里一堆顺子,全是立过功有名望的官员,且文武均衡。 董承手里对子倒是不少,但几乎全是一队队的武将,还大都有着个“董卓旧部”的污点,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三带二:张喜和董贵人以及那些杂七杂八的“外戚”。 杨彪则是全是单牌,手里大牌虽然不少,但却连不起号,也凑不成对,拿在手上是好看,但真要出牌,只能等董承消耗一波王允的顺子,他再以单牌比大小取胜。 现在刘协一入场,往董承身后一站,上家有两张大小王往台子上一扔,王允现在不喊“过”,难道还能直接掀桌子吗? 是以这修城墙之事,王允全权交由董承,在刘协明令要“调兵修城”之下,董承自然有了调度兵将的权利,实际上也就等于是军权交到了董承手上。 “陛下。” 董承面色红润,昂首挺胸,跟着小宦官走入宣德殿,抖了抖下裳,躬身行礼。 伏在案上读书的刘协闻声抬头,脸上露出喜色:“国舅过来坐,不必多礼。” 董承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是第一次进宣德殿,好像这也是陛下第一次单独诏外臣进私殿…… 陛下还让我不必多礼,直接坐到他身边,这是多么大的宠幸啊。 董承激动不已,他觉得他要原地起飞了。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刘协召见种平时,都是在宣室,而且每次都坐的是刘协的右下方…… 那他应当会嫉妒到面目全非吧。 毕竟宣室为未央宫正堂,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汉文帝曾经可是在这里召见一代名士贾谊,二人盘坐于席上,谈至深夜。作为一名外臣,能在皇帝的居处被召见,那才算得上是真真切切,十分难遇的恩宠。 不过种平本人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刘协是图方便来着。 董承,董承估计也不会知道,还是就让他保持着心中的美好幻想吧。 “这长安之军,不知国舅已掌握几何?” 刘协拍了拍左下边的位置,示意董承坐过来。 董承又感动又激动,坐下去的时候没看清楚,差点直接跪在地上给刘协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有些尴尬地挺直脊背,恭声道:“长安守军中,大到城门校尉,小到军中伍长,皆有安排董氏亲族……若说起掌控力,应当是不弱的。” 董承说着,眼睛由下至上瞟了一眼刘协,犹豫着说:“只是,只是臣觉得,这安排军职时,多少有些急躁,无法一一详查那些任命之人……恐怕,恐怕会生出些乱子……” 刘协将案上书卷垒在一旁,浑不在意:“不妨事,军权只要掌握在国舅手中,区区些小疏漏,不影响朝中大局。” “呃……”董承抬起头,眼见刘协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纵然还有些想要劝谏之言,此时也只能咽下。 “陛下所言极是,待臣借着‘修墙’的名头将军中王允一系彻底排出,倒是再慢慢查详整肃军中,也为时不晚。” “嗯。”刘协满意地点点头,起身走到董承面前,亲切地握住他手道:“这朝中泱泱众人,朕所信者,唯国舅也。” 董承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为刘协上刀山下火海。 “为陛下,臣万死不辞!” “国舅!”刘协这会子也有点动真感情了,他眼眶通红,紧紧握住董承的手,也不想着等董承坐大,自己又要怎么捅刀子了。 “陛下!”董承这会子情绪上脑,涕泗横流,与刘协深情对视,也不想着等自己掌权,要做第二个霍光窦宪了。 一时间宣德殿中君臣和乐,岳婿融融。 大家都有美好的明天。 另一边 李傕仍在赶来的路上。 张绣作为前军,受了李傕之令,领着分拨至麾下的八千人,前去与张济樊稠汇合。 一路上,张绣为了隐蔽,反军法而为之,专门选择林中小路和山间窄道,昼伏夜出。 只是越接近渭河,周围树木便越少,最后他竟寻不到藏身之所,只能深夜行军,张绣思虑周全,自知长安城外不见树木这等不寻常之事,背后定有原因。 他每行至一处四周野草丛生,附近却突兀空出一片之地,必然要下马仔细探查,最终发现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 土中残留火油,本该是树林,却被大火焚烧殆尽,只留焦土。 张绣心中愈加慌乱不安。 叔父乃是听从文和先生的谋划,夜袭长安,为了隐蔽,极大可能会同自己一般选择入林而行。 这岂不正中了对方火攻之计?! 叔父危矣! 只是,长安城中到底是何人有如此智慧,竟然能看出文和先生的布置?! 不,不对,要在长安城外布置如此多的火油,根本不可能是临时意识到文和先生之计才急着布置出了。 也就是说,那破计之人,提前,甚至可能是预见了文和先生会出的计策?! 张绣越想,心中越凉。 他还抱着一点希望,那城中之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用几千人就吃下叔父和樊将军麾下五万多人吧…… 张绣忐忑不已,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领兵向长安行进。 他想象中,过了渭河,见到的场面是: 张济樊稠围住长安,战势胶着,自己叔父可能受了伤,不仅要领兵,还要防备樊稠小人勾结长安背刺。 事实上张绣到达长安东门外,见到了场面是: 城门大开,几队士卒守在城门口,百姓门进进出出,城墙上一堆守军,城墙下士卒在给墙涂朱紫。 张绣:我叔父呢? 我那么多的大军呢? 这他娘的城上城下城外加起来的士兵绝对不止千人吧? 还有那几个修墙的,我怎么越看越眼熟,你们好像都是我们家以前的兵吧? 张绣很迷茫,等他让自己麾下士卒隐藏好,抓了个百姓问话后,他更是直接开始怀疑人生。 什么叫我叔父主动跳反? 什么叫我叔父背刺樊稠? 什么叫我叔父劝降麾下所有士卒,长安兵不血刃吞下三万余人? 我一定是在做梦…… 第四十五章 种平的魅力在于…… “将军这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不晓得,感觉将军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咱们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了吧。” 两个副将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被他们提到的张绣,正独自一人坐在土丘之上,背对着众人,高大强健的身姿此时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叔父……叔父你糊涂啊!”张绣痛心疾首,猛地灌了口酒,眼中泪光闪烁。 苦酒入喉心作痛。 张绣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张济会投敌,这完全没道理啊?他父母去世的早,自小由叔父带大,可以说张济在他心里那就是他的亲爹,他的榜样。 哪怕在他一路赶来时心中最差的幻想,也只停留在樊稠反叛,叔父不得已投降上。 怎么现实却完全是反着的呢? 不,我不信,叔父他一定有苦衷!这也许是叔父的计策也说不定……对,叔父一定是诈降!一定是这样! 这边张绣还在自我洗脑,那边长安城中的张济却是再一次陷入了抉择之中。 “你说这几日城中士卒多有躁动,有倒戈之兆?” 张济搁在案上的手瞬间紧缩,整条手臂的肌肉都鼓胀起来,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面前的李蒙。 “小的哪里敢诳骗将军?不瞒将军说,小的也曾是相国麾下,后入长安,又编到李将军手底下……” 李蒙说到这里,似乎是嘴巴有些干,他咽了咽口水,中断片刻,才继续道:“虽说现在做了长安守军,但小的毕竟是西凉出身,在军中常常遭受那些长安洛阳人的欺辱,又不受上官待见,只能与军中西凉同乡抱团。” 李蒙畏畏缩缩,眉毛耷拉着,继续说:“将军也知晓前些天陛下下了令要修那个城墙,上官们为赶工,讨陛下欢心,硬是将诏令中写明的五六个月,缩短到一个半月。” “每日做工之多,哪怕是我们这些西凉人也受不住啊。再说上面又多有克扣,不仅先前答应的月钱没了,连伙食都要搜刮,每顿米汤,怎么叫人活?” 李蒙重重叹气。 “月钱?”张济耳朵一动,提起兴趣,问:“怎么?在长安当兵,还有钱拿?” 他从军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哪个朝廷会给士卒发饷钱呢。 李蒙没想到张济会在意这个问题,他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如实告知:“朝廷是没有月钱这个讲法的,这是我们私底下的说法。” “月钱就是给活人的抚恤钱,按照少府……不,太史令的意思,我们守城的士卒,面对敌,呃,将军麾下,身上担子大、责任重。” “若是到了不得不短兵相接之时,我们这些人‘虽无将军之名,却有将军之实’,理应同他这个统帅一样享有朝廷的俸禄。” 张济一愣,沉默良久,开口嘲讽道:“什么‘月钱’,不过是骗尔等忠心的买命钱。我不信种伯衡真拿的出同等的俸禄给你们这些士卒。” 他说完,手指扣着桌案,下意识敲击着。 李蒙见状,心中有些紧张,赶忙把话题拉回来:“前日,伙头军刻意欺辱我等,我等忍无可忍之下,杀了粮官,上头虽然怕被追究,将此事瞒了下来,但我等恐慌来日隐瞒不住,追查之下,我等都要受到刁难。” “小的们投长安,也就是为了活得好些,如今这般……我等实在是不堪欺辱,不得不反啊!” “哦?”张济站起身,背着手在屋中慢慢走动。 李蒙佝偻着身子跟在他后面,提心吊胆,鞋子里的脚趾不停抓地,鞋都快被他扣破了。 张济转了一圈,停下来,目光如电,盯住李蒙:“若要起事,尔等聚众一动,长安必乱,何须找我?就不怕我拿了你,向朝廷请功吗?” 这问题李蒙早已打过腹稿,他故作惶恐,语气诚恳:“我从李将军时,便听闻过将军的大名,内心仰慕将军许久,且如今长安城中的那些西凉士卒,包括将军旧部在内,哪个不晓得将军在北地的威名?” “我等群龙无首,即便是起事,也顶多造成些动乱。可要是有将军做统帅,我等万人,出其不意之下攻入朝堂,这长安……” 张济眉头一跳,已是有些意动,李蒙这无意中的一句“北地威名”,再一次唤起了张济心中对于败在种平手上的屈辱,以及那种被支配的恐惧。 吃过一次“顺风局”的大亏,这次不由得他不谨慎:“说起来倒是容易,只是皇宫易守难攻,要是拖延起来,朝廷一旦反扑……” 李蒙听出张济话中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将军何不趁百官上朝之时围宫?” “如今长安守将,大多是与宫中贵人沾亲带故的酒囊饭袋之徒,不堪一击,要说守卫皇宫的羽林军……猝不及防对上我等万人,怕是也难以反胜。” “优势在我等啊,将军!” 李蒙这最后一句话仿佛带了什么魔力,张济本还有些犹豫,现在直接一拍桌案,激动道:“就依你说的行事!” “不过……” “什么?”李蒙大喜之下听得张济这一转折,差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难道我漏了什么破绽,不应该啊,我说得可都是属实的啊,我也是确确实实的想反呐…… “……种伯衡给你们发多少月钱?” 张济最终还是没忍住,用一种半是好奇,半是敬佩,又有点不屑的奇怪语气发问。 李蒙放下心,认真回答:“初时是每人一月百钱,赢得守城之战后,每人千钱,伤残者还另有补助。” 张济见李蒙神色一松,微微挑眉,心想果真如那人所言,接下来就是自己上场的时刻了…… 他收回思绪,想着李蒙之语,下意识对比了下自己。 怪不得当初攻城时,那些士卒跟不要命似的…… 这种伯衡,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高明。 只是…… 张济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种伯衡也就只会说大话了,嘴上承诺给尔等同等俸禄,结果呢,还不是只拿出千百钱敷衍?” 李蒙面色复杂。 将军,你这羡慕嫉妒恨语调是认真的吗? 少府的意思是我等同样有朝廷的钱拿,也不是说‘同等俸禄’啊? 真要说是同等俸禄,你觉得会有人信?那我们才不放心呢,我们又不是傻子。 再说少府也就当了几十天少府来着,压根就没领到朝廷的月奉……那第一天的月钱还是少府自个儿给垫的。 要攻击这个,大可不必了哈。 李蒙心想他可算知道张济是怎么败的了。 他们愿意跟随种平,是图种平真把他们当人看。 张济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 (感谢被封印的打赏) 第四十六章 名为除贼 “嘭——”又是一个水瓮在搬移的路上,从士卒的手中落砸落。 存积的雨水倾泄满地,因着长期贮存在坛中,水面生出苔色藻荇。此时碎玉般溅落泥中,随着水流铺开成羽扇形状,恰似罗裙委地,绿衣当风。 两个士卒刚弯下酸胀无力的腰,准备收拾地上的碎瓮,却又被身后长官厉声催促,只得急匆匆践踏而过,带起泥污,将那点绿痕踩入泥泞深处,彻底与烂泥融为一体。 牛福踮着脚,怀中护紧热腾腾的粔籹,小心翼翼绕过淤泥,不让自己鞋上粘上一点污垢。 他没忍住感叹,这长安城墙都修了快三四个月了,每日在城中弄得这般泥泞,实在不利于人行走。 从那两个士卒旁边擦身走过时,他微微翕动鼻翼,模模糊糊地闻到些腥味。 牛福疑惑地扭过头张望,两个士卒围在长官左右,三个人凑得极近,好似在私语什么。 他并未多想,记着种平还在等待,担忧自家郎君等得急,忙又加快了步伐,脚下生风,轻易踏过淤泥。 待过了街口,转进种府后门,又检查了一番,确认身上没有任何泥点水迹,牛福才略略放松下来。 种平坐在窗边,眼巴巴地等待着。 “郎君,买来了。” 牛福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种平“如听仙乐耳暂明”,差点猛男落泪。 “没有被别人看到吧?”种平隔着窗子,熟练地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粔籹,一边往袖子里塞,一边习惯性地发问。 牛福先是肯定地点点头,踌躇了一会儿,又劝了一句:“郎君,小的本不该多言,只是这粔籹中用了蜜,多食恐不利于郎君尊体。” 种平心想我就吃点甜的能伤什么身体? 老实说,种平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好像穿了个假越。 要知道他穿越而来十三年,十二岁之前他一直被自家老爹管束着,天天一个人搁家中那个小院子呆着,愣是没迈出过一次大门,人都快发霉了。 等到好容易借着北邙山的借口润出门,后面又是董卓乱政…… 拢共自己也没出去好好过个几天,什么古代特色美食,美景之类的,更是完全跟自己无缘,整日吃着老爹安排的粳米粥配凉拌黑木耳。 营养是挺营养,但它真没啥味道啊! 种平想愈加怀念自己上辈子吃的那些麻辣烫、小火锅,辣条… 可恶,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照理说汉代明明有烧鸡和烤肉之类美食,老爹你天天带着我吃这些一点味道都没得的素菜,还不准我吃外面的小零食,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养生也不是这么养的啊! “无事,无事。”种平压下内心的怨念,问:“这粔籹花费几钱?” 牛福知道种平是要记下帐,等到朝廷发月奉时再还给自己,不免也觉得种辑对种平约束过于严苛了。 种平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结果手上一文钱都没有,连偷偷买个小零嘴都要借牛福的钱,属实是让人觉得又可怜又有点想笑。 “只用了两文。”牛福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 种平:别憋着了,我已经看出你在笑了。 “嗯,那就是一共欠了十文,牛叔不急着要的话,等我月尾还行吗?” 种平假装自己没看到牛福在笑。 “郎君不必如此,只须吩咐小人即可。” 牛福收了笑,恭恭敬敬行礼。 他心想自家郎君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亲和,缺少威仪,日后做了主家,恐怕压不住底下的仆役,反而要生出祸端。 种平有些尴尬,没办法,他还不是很习惯使唤人,毕竟他一个人住了十几年了,根本就没使唤过仆役。 所以与牛福他们接触起来,还是保持着上辈子跟别人交往的样子。 “那没事的话,牛叔你先下去吧。” 种平捂着休袖子里的粔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得干巴巴地让牛福离开。 他算算时间,估计自家老爹也要下朝了,还是得赶紧解决掉这粔籹,快点过去接老爹才是,要不等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诺。”牛福应声而退。 种平拿出粔籹,想了想又收起来。 嗐,还是先去接父亲吧,这两天老爹好像跟董承不对付,别一会儿这俩人打起来…… 种平打了个哆嗦。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种辑:阿嚏!谁在念叨我? 种辑想要摸摸鼻子,但现在毕竟还是在上朝,不可行如此不雅之事,只能用力憋气,意图转移鼻尖的瘙痒感。 “侍中以为如何?”董承见种辑默然无语,还以为是自己终于驳倒对方,趁势追问。 种辑憋着气,哪里顾得上理他。 哼哼,原来种辑这老家伙也会有被我挤兑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董承更加得意,正要开口再讽刺几句,便听闻殿外一阵嘈杂之声。 “殿外发生何事?”刘协心下不安。 未央宫此等重地,可以说是百官云集的政治枢纽,哪怕是董卓在时,殿外也不曾有过喧闹。 现在却是嘈杂一片,隐隐约约还有兵戈碰撞之音…… 刘协攥紧袖角,环顾一圈,显然朝中百官也明白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一个个都回忆起了被董卓支配的恐惧,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陛下勿忧,臣这便去查探情况。” 种辑总是捱过了那阵瘙痒,提着腰间的长剑就要出殿。 只是还没等他跨出殿门,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便被扔进了殿中。 “吾等不忍陛下为贼所欺,误杀忠良,特来为太师报仇,非造反,只除贼也!” 随着一声怒吼,一人手持长枪,身后跟从兵士数千人,涌入殿中。 刘协悚然起身,惊愕失色。 与此同时,种平还在慢悠悠地向着皇宫走来。 (感谢洛蕨的打赏) 第四十七章 起事 张绣伏在土丘之后,望着洞开的城门,头脑飞速运转,这一定是诱敌之计吧?一定是吧?难道我被发现了?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城门校尉同往常一般坐在城墙之上,偶尔起身辱骂督促城下士卒加紧运输土石,堆积在墙角,等待后面使用。 尽管遭了校尉喝骂,士卒们只是闷声不响,垂首驮着石块黄土,往来交错。 城门校尉自得于自己领兵有方,自当日生出片刻骚乱,直到今日已隔数月,士卒却不曾再动乱时。 不知道士卒们彼此错身而过,眼神交换,已是蓄势待发。 李蒙驮着沉重的箩筐,趁着卸土的时机,凑到王三身边,低语道:“张济的那些旧部约定今晚起事,咱们也该先出城准备了。” 王三惊喜不已:“你咋能找着俺?” 李蒙一时无语:重点是这个吗? “城墙底下有个箩筐,却没看见人影,我想着这箩筐都是按人分配,有筐就应当有人才是,所以……” “哦。”王三情绪低落,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引起别人注意了来着。 “咱要是都出城,到时候闹起来,要是那些个西凉人冲撞了少府怎么搞?城内要真乱嘞,咱们的家里人不会出啥子事情吧……”王三想着,不禁心生忧虑。 李蒙也有些犯嘀咕,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由得自己犹豫,况且李蒙觉得既然自己和王方才是真正的领导者,有他们两个人的约束,应当不会出现王三担忧的情况。 “放心,城中除了咱们,又不是没有别的兵。” “就算张济先前手底下的那点人想要起事,估计也不敢在城中真造不成多大影响,我听说他们打算闹出些动静就出城,等到了城外或是回西凉,或是再行布置。” 李蒙说到此处,为了诓骗王三他们出城,又道:“传言说他们想在城外等李傕大军到来,汇合后围攻长安呢。” 王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李傕是谁,过了一会儿才满脸迷惑的发问:“不是说吕将军围了李傕么?” 李蒙人傻了,他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关于吕布的消息实在是有些久远了,他一时竟没想起来。 完了,有温侯在,李傕不可能脱困攻长安啊,这我要怎么继续编下去? “呃……”李蒙鼓着腮帮子,看起来一副牙疼的样子:“我也不清楚,传言嘛……也许吕将军那里出了什么变故,你看,都这么久没消息了对吧。” 李蒙开始胡言乱语。 王三一想还真是诶,吕布围李傕都围这么久了,正常情况下要是把敌军给灭了,那肯定要大肆宣传,搞到人尽皆知……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将军都是这样的。 现在前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搞不好是真出了什么岔子。 “照这样子讲,俺们肯定上前要出城做‘贼’,到时候埋伏进去,那啥子叫,嗯,里应外合?” 王三摸了摸头,使劲儿绷着脸。 李蒙连连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心想可算忽悠过去了,先前真是失算了,竟然没考虑西凉兵的约束问题。 等张济这个顶包的搞定朝廷,自己跟王方得好好管着那些士卒,别让他们得意忘形之后,又瞎嚯嚯百姓。 不过,起事如此顺利,想来是上天也站在我这一边吧! 李蒙心底一动,不知为何,竟生出自己行动,正顺应了什么人的刻意谋划之感…… “好!”王三背起箩筐,“俺就去跟他们几个说道。” 李蒙站在墙脚,收敛心神,冲着前来卸土西凉士卒们打了个眼色。 “下面的,聚在一块儿做什么呢?!” 城门校尉再次起身,低头俯视城下情况。他见到一群士卒围聚在城门边上,既不运土,又非守城,心中不免一咯噔:难道这些人又要闹事?这两天他可是在米汤里加了豆叶的!果真是一群刁民,得寸进尺。 “干嘛呢?!”他顺手抓起案上长鞭系在腰间,从城墙上下来,怒声质问。 王三等人俱是不屑,拔出大刀,与他对峙:“俺们受不得你这狗娘养的轻辱!俺们都是立过的功,流过血的,倒遭你欺负!俺们不忍嘞,要出城!” 城门校尉脑袋嗡嗡作响:“你,你们这是要反?!” “对!”真被说成“反”,王三还是有点心虚,他突然大喊一声,转头带着身后那些长安老兵,闷头就往城外冲。 娘嘞,下次再也不干这事,太丢面嘞! 张绣还在土丘后面谋划着要怎么跟自个儿叔父取得联系,就听斥候禀告说城内冲出一队士卒,口中大喊“反”字。 “什么?”张绣猛地起身,扒住土丘观望,果然见约莫千余人径直向着南方奔逃去了。 阿这,难道说是城中出了乱子?这么突然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巧,我刚来城中就内乱?我不信! 张绣心想莫非是城中那设计了叔父之人又预见了将军的计策,想要设计我? 呵。 我张绣,决不上当! 城门校尉整个人颤抖不已,人就在他手底下反了,还喊着是被他“逼反”的,这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要是追责下来,自己说不准要喜提九族消消乐…… 这种事情,不要啊!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都是死的吗?!”他彻底慌乱,声嘶力竭冲着身边士卒呐喊。 “死?死的是你吧!”李蒙眼中寒光一闪,手起刀落,斩下校尉人头。 “诸位,起事之机已至!” 西凉士卒不约而同从背后箩筐中抽出大刀,向着被这一连串冲击弄得不知所措的守兵们劈砍而去。 城门内瞬间一片混乱。 城中心,越是接近皇宫的位置,就越是安静,街上只有零星几个百姓,也因为地面的泥泞,不得不快速离开。 怪事,怎么今天街上没有巡查的士卒? 种平心下奇怪,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可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嗯,也许是地上都是泥,不方便行走的原因? 说起来,今天也没下雨啊,哪里来得这么多水…… (感谢墨o客的打赏) 第四十八章 现场一片混乱 种平处于漩涡之中,恰似木偶之于台面前,尚且不知长安幕后已是潮涌暗生。 吕布却已被推动,从背后谋划之人的棋匣中,被摆上了棋面。 贾诩既然使出毒计,便断然不会给吕布推托的机会。 当夜吕布受了郭汜之命,带着郭汜分派的千余人,出谷向着西处而行。他原先还有些暗自悔恨自己大意,着急赶路,这才不慎被郭汜所伏,待夜里出谷,他方意识到自己输得不冤。 这山谷南北狭长,中间宽阔,若是在山顶往下看,谷地恰似一个横着的“中”字,且两侧山壁光滑无比,只是在谷底微高处有些斜凸的岩石,想从谷底攀爬而上,是完全不可能的。 谷口一旦被堵住,军队只能往内部行进躲避,然而内部却又正是个“口”字形,没有任何遮蔽物,吕布在其中,正正好成了山上人的靶子,当真是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而想要出谷,要么就只能从两侧谷口而出,要么就只能找到贾诩用的那条小道。 前者两端谷口皆已被郭汜堵住,后者又太过隐密。 直到后面吕布询问了队伍中一个曾跟随贾诩,提前探索过此地的士卒后,才知晓那小道入口处乃在“中”字,“口”与竖底下相接的尾端。入口处极为狭窄,且又有乱石藤萝遮挡,如果不是耗时费力去搜寻,是决不可能察觉到此处有出口的。 哪怕吕布侥幸发现这入口,以他的身材,也是不可能进到其中的,更别提通过了。 吕布明白过来后,怛然失色,心中对贾诩忌惮不已。 贾文和当真是算无遗策,提前将这谷中连同附近都探寻了个干干净净。 连他被逼着按照计谋去屠村时,都还要当日跟随过贾诩的士卒来带领方向。 由此,他深深认识到谋士的重要性,心道若是再遇到这类智谋之士,一定要想办法诓骗一个到军中做军师。 最好是能找到个可以克制贾诩的,他日后方可安心。 因队中有不少郭汜手下,打着援助的名字行监察之实。自离了高陵,吕布马不停蹄赶往长安,愣是将原本三四日的路程缩短到了两日。 “文远,长安城外何时有了这许多的土丘?” 吕布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城墙,满头雾水。 自己好像也就在前面打了几个月吧?长安的地貌变得这么快的吗?不仅树都没了,连地上都又是多出土坑,又是长出土丘的……这到底是发生了啥? 张辽想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没回来过啊? “这……许是城中在修筑什么工事吧?” 张辽回忆起路上突兀空缺的树木,结合地面这明显是人力挖掘过的土坑,猜测道。 吕布只是随口一问,也并不在意张辽的答案,他将赤兔马脖颈上挂着的一圈被石灰腌过的人耳转了个位置,轻轻捻了捻手指。 司徒,布也是无奈之举,如今把柄已在郭汜手上,布不得不反啊…… 他收敛心神,扯动缰绳,身下赤兔马嘶鸣一声。 “随我入城!” 呵。 我就知道,这是城中那人的诱敌之计。 张绣渡过渭水,带着麾下士卒驻扎于东门外,藏身于土丘,已有数日。 初时他也曾想过要想法子混入城中,与自家叔父联络,只是光抓了些百姓,也问不明白城中情况。 驻守城门的士卒中又有不少是自家旧部,若是自己或者麾下士卒进入城门时被检查出来,岂非是得不偿失? 因此张绣只是每日安排斥候警戒,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城门中突生变故,张绣惊疑之下,派出更多士卒守卫,一有风吹草动便来禀告。 吕布刚行至百米外,斥候就用地听感知到地面震动,知晓有骑兵到来,立刻赶回汇报张绣知晓。 张绣冷冷一笑,脸上一副“果不出我所料”之色,暗道:“那城中之人定然是早已预见将军从吕布处脱围,欲要反攻长安,故而设下此计,若我先前见着城门洞开,轻易进兵。” “现在恐怕已被吕布汇合城中士卒前后夹击,做了那瓮中之鳖吧?!” 哼,到底还是我技高一筹啊。 张绣缩在土丘之后,眼看着吕布行至城门之外,勒马喝道:“移开城障!” 墙上李蒙用力将刀上尸体挑开,听闻吕布这一声喝令,手腕一抖,抓握不住刀柄。 “当啷!” 大刀与石砖墙面相击,发出清脆响声。 吕布?! 他怎么会这时回长安? 难道说,李傕当真脱困了?! 这也太过巧合了……难道我当真是乌鸦嘴不成? 此时李蒙尚未意识到,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已然变成了现实。他只是再一次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早早便被人定下了轨迹…… 第四十九章 军师,布来了! 就在这里等吧。 种平好不容易找到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站住脚,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行人后。以一个无比豪放的姿势跨出右脚,踩在石块上,弯下腰将下裳撸起来,仔细察看。 他今天穿了一件蚕青交领曲裾深衣,外面披着玄色外袍,即便是沾上了淤泥,不凝神去看也是看不出的。 种平用力搓了搓袍角处的泥点,余光瞥见木屐跟部粘着许多水藻,顿觉头大如斗。 要是被老爹看见,恐怕又得被叨叨什么“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了。 这两个爱物也不是一个意思啊……种平腹诽着,忍不住又想吐槽:“‘凡祭服穿舄、朝服穿率、出门穿屐。’这规矩到底是哪个鬼才提出来的,要遇到下雨天,穿木屐不得踩一脚泥?” 看看天色,应当也快到晨时了,我站在这里好像还挺明显的。听牛叔说几个月天为着城中修城墙的事情,城门侯下令巳时后百姓方可进出城门。 现在街上都是没有什么人的,老爹肯定能一眼就看到我吧。 等等……种平茫然地左右张望,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听到有好多人在喊什么,还有马蹄声?长安城内可以纵马的吗? 就在他发蒙之时,疾驰杀入城中的吕布也是十分不解,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我用着贾诩的计策,分明是稳操胜券的啊?瞧瞧,带着“杀灭郭汜军”的功绩入长安这样的名头,又这样的兵容,城内守将根本不可能怀疑啊? 按照贾诩的说法,长安经过张济樊稠之乱,看见我前来,那必定是箪食壶浆以迎。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为什么我喊了一句“移开城障”后,城墙上那些士卒就跟疯了的一样射箭?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贾诩故意坑我?不可能啊,咱们现在不是一条绳上的吗?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贾诩啊贾诩,你给别人出谋划策的时候,也没见你失过手啊? (贾诩:身上莫名其妙中了一箭) 吕布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是我演技太差,可我就说了一句话啊…… 同样心中疑惑的还有张绣和李蒙。 李蒙与王方为了谋划今日,暗地筹谋已久,无论是对城中军队的掌控还是对张济的忽悠都十分到位,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可谁他娘能想到自己那乌鸦嘴真的说啥中啥。 吕布竟然真的让李傕给跑了,还恰恰好在他起事的这一天到达长安。 这说出去谁信啊?!这可是吕布啊,吕布啊!他居然会在李傕身上失手? 李蒙想不通,他甚至这其实是怀疑吕布和李傕串联起来在演他。 张绣也尬住了。 等等,吕布不应该在是和城中兵将配合实行合围之计埋伏我吗?为什么他们反而打起来了啊? 这是在演戏吧,一定是在演戏……日,骗不过去了,这是真打啊!所以其实城中人并没有看破将军的计策,那我这些天的心理活动……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三个人难得陷入了同样的人生怀疑之中。 难道说,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吕布想着反正自己背反之事已被看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直接攻入城内,再与后面郭汜大军汇合,强兵镇压之下,也不怕朝中大臣多说什么。 再现义父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城上李蒙靠着墙,口中满是苦涩,吕布来势汹汹,若说没有准备他是不信的。 自己这般缜密的谋划,若说有人能看破,那必然是少府。 怪不得我总有一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原来是少府啊,那没事了。 现在虽然用箭抵挡了吕布片刻,可他们刚刚与守城士卒战过一场,且城门校尉上任后,不知是何等心思,将先前种平布置的防御措施一概弃用。 城墙之上,压根没有没有多少箭矢可用。 城中起事的大多是曾跟随过董卓的西凉兵,知晓吕布的赫赫威名,不仅被这突然的来袭震慑,又都以为是朝中官员早有准备,自己这些人的叛乱之举,尽在那些大官的掌握之中,个个方寸大乱。 现在想要去关城门,已然是来不及了。 吕布见机可趁,当即命令高顺领着陷阵营以城障为盾,瞄准城门士卒,在前牵制,不给城内人一丝关闭城门的机会。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李蒙等人箭矢用尽,吕布手中画戟一挥,权作令旗:“随本侯入城!” “吾等愿降,吾等愿降!”城中士卒见败势不可挽回,个个放下武器,跪地请降。 “城门校尉何在?”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威风凛凛,他倒要问清楚,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那些西凉士卒一时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城门校尉已经被李蒙杀了,他们上哪里去再找一个校尉给吕布?但若是不说,惹了吕布发怒,他们这些人恐怕全都难逃一死…… 不对啊,我们起事不是尽在朝中那些大官的意料之中吗?那吕布肯定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干的事情,怎么还会问城门校尉呢? 懂了,温侯一定是在问我们起事的头领是谁。 士卒们面对生死危机,一阵头脑风暴后,其中一个士卒得出了一个非常“可靠”的结论,跟其他人一说,大家纷纷便是赞同。 “回禀温侯,领头正是城墙上的李老二。” 若是李蒙在此,他应当能认出,这开口之人正是当日说“兵将一体是假话”,“诋毁少府”的那个西凉士卒。 吕布一愣。 领头的?什么意思? 哦,领头的不就是上官嘛,上官就是城门校尉。 这些个西凉人,说话别别扭扭的,不似我等并州人爽快,问个话还要七拐八拐的,真是一肚子花花肠,要是留在军中,早晚要上当。 懂了,李老二就是主事人,问他应该就知道到底是谁看破了贾诩之计,到时候…… 军师,布来了! 吕布按耐不住心中激动,随手指出一人:“你,且带本侯去见那李老二!” 什长快哭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靠着装死躲过了起事的西凉军,本来抹脏了脸都打算趁乱逃跑了,却又被吕布给指了出来。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在山沟沟里种地多好,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早来当兵啊! 什长压低声音,生怕被认出身份后当做逃兵给宰了。 “诺,诺,温侯请跟小人来。” 第五十章 权欲之心 “你便是李老二?” 吕布上下打量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李蒙,心中暗叹。他入城后,见城中已有不少士卒尸体,一猜便知这是定然是那些西凉军明白事不可为,故而互相搏杀以图投降后有功绩可保命。 这种人,他在董卓麾下时见得多了,西凉军就这德行! 吕布回忆起当年跟胡轸,牛辅的冲突,西凉军在他心中本就不那么好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 他看着脸色满是不屈之色的李蒙,心道:想来这也是个勇猛之士,才被束缚这般结实。 什长低着头,满脸可惜。 墙头怎么没有铁链呢……这李蒙原来可是我手底下的,趁这机会得赶紧多绑几层,最好绑得他转不动脖子。 这样哪怕觉得我眼熟,也不能仔细辨认我的面目,我岂不是就能又逃过一劫? 李蒙被迫梗着脖子,面无表情。 他心想也不晓得绑我的这家伙跟我有什么仇怨?他娘的,我快要被勒死了啊! “是!” 吕布见李蒙面色坦然,无所畏惧,对他更为欣赏。 此人临危不惧,又有勇力,我可收为副将用之! “你可知今日之事,背后是谁在谋划?” 吕布有了收降之意,一撩袍角,分开腿坐下,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自己这话的本意是质问李蒙,看破贾诩之计的到底是何人,同时为了收拢李蒙之心,特意大笑以示欣赏。 但是在李蒙耳中,就变成了胜利者的炫耀。吕布是在卖弄他身后有人看出了西凉军的反心,刻意羞辱于他。 这一看便是少府的手笔,我怎会认错?你在这骄傲个什么劲? 李蒙下意识想挺胸,然而什长实在绑得太紧,不由得他活动身躯,因此只能靠翻白眼来表示自己对吕布的怨念。 “当然是我家少府!若是没有少府谋划,今日之功,哼!” 他本想说不是种平看破了他的计划,吕布不可能如此轻易就阻止西凉军起事,只是他才说了几句,便被勒得喘不过气,便只能冷哼一声,草草结尾。 吕布一拍大腿。 我怎么给忘了!对啊,这城中还有比种伯衡更适合自己的吗?! 论智谋,种伯衡上可谶纬除董卓,下能布局破贾诩。 连贾诩让我背反之事都能提前预见……种伯衡真乃神人也! 今日我能入城,当是城中士卒太过无能之故,眼见不可抵抗,竟然互相残杀起来,若是我统兵,断然不会有此事!不能算是种伯衡之过。 论身份,侍中之子,天子近臣。 过去在司徒做客时,司徒言语之间对种伯衡可是多有赞赏,听闻司徒还曾有过收徒之意……若是我有了种伯衡,四舍五入不就有了司徒? 现在要是我弃暗投明,想来种伯衡为了维护长安稳定,也会想法子帮我洗脱污名,至于军中那些郭汜安排进来的士卒……已入了长安,还担忧这个吗? 有长安城墙之坚,加上种伯衡之策,配合我麾下之兵。 区区郭汜贾诩?不足为虑。 那今日背反一事,也就做不得数了嘛。 最后论年龄,种伯衡毕竟还是个孺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说不动他,或是长安抵挡不住郭汜之兵,我也可将其绑入军中…… 嘿嘿。 走在路上的种平:突然好冷。 未央宫正殿 张济拖着长枪,跨入殿中。 每日精心保养打磨的枪尖寒光凛凛,枪上红缨沁透热血,紧紧贴在枪头,尚未被布料所吸收的血液滴落血槽,湿润过其中厚厚的黑色血痂,随着尖端的移动,曳出长长的血痕。 他抬头望向跪坐上位的刘协,一时间并未行礼,而是立在原地,微微晃神。 太师第一次面对陛下时,心中究竟是抱着何等念想? 张济无法揣度董卓当日的心思,刘协也看不透下方张济的想法。 权之一字于人,恰似手持炬火夜行于平芜尽处,只须半点星火迸射,霎时间山火燎原,难以遏制。 此时木炬虽在手中,被野火光亮灼烧过双目却已蒙上血色。 若是握不住本有的炬火,将焚山之火当做天明,继续前行,无异于飞蛾扑火。 刘协的目光穿过冕旒,投向直立的张绣,如同很久之前,他骑在马上,隔着杂乱的发丝,注视着前来的董卓。 两个身影似乎有瞬间的重合,片刻后又泾渭分明。 “臣张济,叩见陛下。” 张济将长枪横在胸前,姿态虔敬,轻轻置于地面之上,随即俯身,额头叩住交叉于石砖上的双手之后,行肃拜之礼。 《左传·哀公十七年》记载说:“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 郑玄则在《周礼注》说:“稽首,拜头至地也。” 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 张济额头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握着大刀,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卒们见主将跪拜皇帝,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是该继续站立,还是该放下武器,一同行礼。 刘协攥紧袖角的手指微微松懈。 “张卿请起。” 刘协整肃面容,沉声回应。 他也许是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在叛军迟疑,出现疏漏的那个瞬间,他本可以出声怒喝,近一步动摇士卒的心神—— 那些人终究是黎庶,对“皇帝”二字还抱有原始的畏惧之心。 主将摆出明显臣服于皇帝的姿态,更是为那居于高位的人影,镀上一层不可侵犯的色彩。 然而刘协最终选择接受张济的“臣服”,如同接见一位近臣般,让张济起身。 因为刘协不敢赌,这会不会是张济对自己的试探。 他已经放弃手中原有的炬火,被即将溅射的火星迷了眼。 怀抱着在夜晚踉跄着行走了许久,才得到天光乍现的一丝希望,哪怕前面的是冲天焰火,刘协也甘之如饴。 尝过掌权的滋味,怎么可能为着那微末的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张济是个聪明人,自己给了他这个面子,他就不可能再动自己。 毕竟自己是先帝仅存的子嗣,也是最好掌控的傀儡。 刘协眼底暗沉,他还可以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 到那时,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权利抓在手中。 第五十一章 我觉得你可以 “太史令?太史令!” 马蹄声又近了些,种平眯起眼睛,远远认出那领头之人似乎是自家老爹的同僚,同在侍中寺办公的……只是他虽然也见过这人几回,却大多是不经意间望见,并未知晓其名姓。 “侍中何故在城中奔马,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种平意识到情况不对,来人刚一下马,他便凑上前询问。 “张济犯上谋逆,已至未央宫外!” 杨奇面色严峻,即便长安已处在危机关头,他回答种平时,还是不忘记扶正头上摇摇欲坠的武冠,举手投足间自有临危不惧的气度,一开口就给了种平一点小小的人生震撼。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种平没忍住把手被到身后,隔着袖子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子。 嘶!好痛! 种平面上毫无波动,心中抓狂: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就在家里呆了几个月,注了几章《东观汉记》吧?想不通啊…… 司徒收降张济,不可能不做一丝防备,据我所知,张济应当没有领兵之权,他到底是如何起事的? 城中士卒不是傻子,且其中多数是背反过一次的西凉军,若非投靠张济有利,不会再作出此等大逆之事…… 不,应该说张济根本拿不出这般大的利益去诱使这些士卒。 种平设身处地,以己度之:若我是城中士卒,可饱食,有月奉,无外敌逼迫,有朝廷编制,会跟着手无实权的张济铤而走险吗? 完全不符合逻辑……士卒起事根本原因绝非利益,那就唯有…… “不知新任城门校尉是何许人?” 种平突然问了毫不相干的问题,杨奇微微皱眉,还是回道:“董国舅外侄,董江。” “原是如此……”种平喃喃自语,既然是董承的人,那便说得通了。 董承素与司徒不睦,守卫长安之战中,董承属意镇南将军杨定统兵,其时长安城内,可以任主将,不过也就镇南将军杨定、越骑校尉伍琼、王欣几人而已。 要是在演义里,长安现在倒是还有个徐晃徐公明可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种平带来的蝴蝶效应影响,这人在董卓死后,跑到李傕手底下去了。 杨定依附外戚,伍琼则与种辑亲善,那时尚未明确立场,却隐隐倾向王允,而王欣,此人忠勇有余,统帅不足,对麾下士卒颇为暴烈,若令他为将,易为敌军所趁。 因而可选者其实只有杨、伍二人,背后涉及董王之争,无论选择谁,都要触及其中一方的利益,只会提前党派之争。 刘协很清楚这一点。 想要达成短暂的平衡,唯有选出一个最好掌控,且能意会自己意图,完全依附与皇权的人。 他可以平庸,甚至完全不通军事。以长安城墙之坚,哪怕什么也不做,固守住几天完全不是问题。到时刘协便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借着外敌压力收拢一批犹疑不动的朝臣,趁势入局。 那时他想要支持任何一党都可以占据先手,立于不败之地,当然也就可以再随意替换主将。 先前推出的那人,既然“守城不利”自然也只能由刘协拿捏,或不杀只贬同时收揽董承王允之心,或赦之出言抚慰以收那人之心,逼其只能依附皇权。 百利而无一害,何不为? 只是那时刘协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选择的种平,能够守住长安城而且还取得大胜…… 种平心念电转,想着董承态度,便大抵知晓这董江当任城门校尉后对这些新降士卒会是个什么姿态。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啊……恐怕那些士卒是真的走投无路,方才行此险事。 “侍中是如何得到的消息?”种平大概猜测了一番张济能快速起兵的原因,只是若是谋逆,应当事起突然,眼前此人怎能立即得到消息? 杨奇下意识整理衣裳,刚作出个整袖的动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着短甲,于是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回答:“奇不才,忝为卫尉。” 杨奇点到为止,种平马上反应过来,卫尉是南军长官,而南军正是皇城宫门卫戍部队。 无怪杨奇能这般快得到消息。 等等……杨奇,侍中兼卫尉? 不会是……《后汉书》载:(杨)牧孙奇,灵帝时为侍中,帝尝从容问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的那个杨奇吧? 当初他写古文翻译写到这个“大鸟”,舍友可是跟他挤眉弄眼了很久来着。 杨奇出身弘农杨氏,这般注重仪态也就可以理解了。 好像,他的玄孙杨铉是隋文帝杨坚的六世祖来着?有点记不太清了……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个牛人啊,要不,抱个大腿先? 种平按耐下心中的蠢蠢欲动,慎重思虑后,抬头道:“即便是张济猝然发难,也不该如此轻易便攻入皇城……还请侍中携平至南军营地,整肃城中剩余守兵讨贼。” 种平心想自己武力值虽然不高,智力也不是很行。 但是毕竟也是跟张济交过手的,对他的行为性格多少有些了解,也许能帮上杨奇。 “具体奇也不甚清楚,今日修缮城墙时出了些乱子,北门校尉无法决断,禀报上来,奇前去察看,恰好不在卫尉所中。” 杨奇歉意的望了一眼种平:“奇孤身先至,事急从权,只能委屈太史令了。” ? 种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眼前一花,天旋地转,稳稳落在马背之上。 种平心情复杂,刚刚杨奇好像单手像拎小鸡一样就把他拎起来了……你这副文绉绉的样子做这种事情,真的好吗? 而且……我马术倒也还算是不错,真没必要把我放在你前面,共乘一骑什么的,我还是更想跟妹子一起…… 种平面无表情。 杨奇下意识又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衣领,握住缰绳,见种平面色淡定,不由暗暗赞叹:太史令从容不迫,胸中定然已有应对之法。 听闻张济投降后曾言“种伯衡神谋鬼断,吾深惧之”,若是有太史令谋划,想来平乱也不是难事…… 种平扣紧马脖子上的缰绳,心中慌的一批:死虽然是死不了,但是也并不想残疾啊……这辈子都不想再上战场了。 张济的武力值,种平一点也不想再挑战一次,唯一一次热血上头,仗着距离优势和死生不论的乱棍短暂的压了张济几瞬,就够自己拿出去吹个十几年了。 现在……就我这个智商,还是老老实实抱个大腿,求带飞比较好。 我晓得个锤子,顶多就晓得要多吃两碗饭,这种地狱局,我是真应付不来啊! 杨大佬,平乱之事就交给你了! (感谢书友 和墨 o客的打赏) 第五十二章 危局 种平很想挺直脊背,保持自己可能并不存在那的一点风度。然而现实中剧烈颠簸的马背,不由得他不毫无形象地死死抱紧马脖子。 杨奇外表斯文,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但从他可以单手提起一个种平来看,就知道这人武力值定然不低。 此时策马奔腾,身上的甲胄因肌肉的鼓起,紧紧贴着种平的后背,差点给他剐蹭掉一层皮。 种平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出门之时就该多穿几件衣服,总觉得再颠下去,等到南军营地,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就要变成露背装了。 后面的杨奇略微偏头,似乎听见了什么,突兀一勒缰绳,身下马匹仰起前蹄,在空中踢蹬几下,调转方向,往东方奔驰。 “侍中,我等不是应当去南军吗?为何突然转向东门?” 种平猝不及防被转向的惯性甩得身子一歪,从马上掉下去。幸而有杨奇在身后控住缰绳,手臂肌肉鼓胀,坚硬似铁,如同安全带般消减了种平飞出去的可能性。 ……我一定要把马鞍、笼头、衔铁这些东西搞出来,对了,还有铁马蹬。现在这个单边马蹬也就只能辅助上马了,材质也不行,粗布和木棍什么,压根不经用啊。 上次骑马的时候虽然临时搞了个木芯长直柄包铜皮的挂式马镫,但是完全没办法推行开……时机不对啊,正赶上朝堂党争之时,大家都在抢着塞人夺权呢,哪里会在意这些“奇技淫巧”? “太史令还请小心,奇隐隐听得东方有骑兵奔袭之声,蹄音短促有力,不似凡马,那骑马之人,定是员悍勇之将。” 杨奇说着,一只手已摸上腰间手戟。 种平浑身僵硬。 不是,等等,为什么你知道东边有敌人,还要往东边去?你对自己的武力有自信是件好事没错,但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 我倒是也想小心,可是现在咱们俩个在一匹马上啊喂!我坐在前面岂不就成了人肉盾牌? 杨奇完全不知道种平就是个武力值30的铁废物,他对种平的印象还停留在“智计高超,武艺卓绝”上,毕竟,种平可是“击败”过张济的“猛人”。 种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尽管种平心中无比拒绝,该发生的事情却并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马蹄践踏过淤泥,水花四溅,在风中飞扬的鬃毛糊了种平一脸。 杨奇勒紧马缰,身下马匹长嘶一声,后退几步,站稳。 他望着对面赤马长戟,绣袍花甲,立于街口的人影,惊疑不定。 “温侯?!” 此时的长安城外 张绣眼见城中平静下来,暗自恼恨先是错看了城内局势,失了趁乱混入城中的先机,此时城门虽仍大开,却有张辽领兵防守,其兵容整肃,望之不俗。 张绣心知此人不是易与之辈,现在想要入城已是妄想,只得继续隐蔽。吕布既反攻长安,想来即便是快速夺了城门,也不得不与城门士卒再行争斗,且长安皇宫还有羽林军守卫,城内局势变幻无常,自己未尝没有机会。 “将军,西南处有兵马之声,约莫万人!” 正谋算间,先前派出的斥候再度急行回禀,张绣瞳孔猛缩,这长安局势当真瞬息万变,纷乱不堪:前有城中起事,吕布背反,后有自己窥伺,更兼这突如其来的万人,不知是归属何方…… 不,算算时日,将军应当也将至长安了才是,莫非这万人军马,正是将军大兵已至? 张绣心中忐忑,除了李傕,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时候率领大军至长安,唯一可以确定的,就只有这军队不会归属于长安城。 “再探!”张绣起身,缓缓度至放置着长枪木架前,低声吩咐。 “是!”斥候半跪于地,拱手领命。 张绣抚摸着因为长年使用而泛着光泽的枪杆,手握成拳,腕处反转,将那枪稳稳攥在手中。 叔父在城中定然备受煎熬……待绣随将军攻入长安,必救叔父于水火之中。 叔父,且等着绣! 前方斥候屏息凝视,五人左耳贴于地听之上,仔细辨别地面震动,估算兵马数量。剩余斥候各自分散,或隐于土丘,或藏于草丛,一刻也不敢分神,眯着眼分辨那些黑点身上所着的服饰。 “……是我看错了吗?怎么领兵的长得那么像郭将军?” 藏在草中的两个斥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茫然之意。 按理说,郭汜对于他们士卒的而言,跟李傕是一个量级的,见到郭汜,张绣的领导权自然被取代,他们应当主动向前向郭汜汇报情况。 然而他们作为斥候,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隐约知道此时郭汜应当是受了李傕之命在牵制吕布。 现在吕布顺利回到长安,郭汜几乎是紧随其后,这情况实在有些不同寻常,这些斥候根本不敢自己做主。 几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派出一人回去禀告张绣,剩余之人继续警戒,观望情形。 “什么,来的是郭将军?”张绣身体一僵,愣在原地。 怎么回是郭汜,他不是该……是了。 张绣突然反应过来,知晓自己为何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他先前一心惦念着城中那个智谋之士,太过疑神疑鬼,竟以为对方当真有运筹帷幄之能,后面被吕布骤然出现给打了个措不及防。 紧接着便是长安城中的一连串变故,完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居然完全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吕布是怎么回长安的? 将军可是给了郭汜五万余人埋伏吕布,且设计之人又是文和先生,吕布哪怕逃脱重围,也定然狼狈,怎么会是一副军容齐整的模样出现在长安城外? 就当吕布当真是霸王在世,能够溃郭汜之军而自身不损分毫,那斥候禀告的郭汜领万军随吕布而来又该做个解释? 别说是埋伏失败了,郭汜一路追击吕布追到长安?便是痴儿也不会信! 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张绣面色冷峻,用力擦拭干净枪尖。 难怪吕布再次背反,袭击长安。 这二人恐怕已是暗中勾连,欲将这长安城中握在手中,将军危矣! (感谢墨o客的打赏) 第五十三章 三流谋士种伯衡 当真是天降之喜。 吕布咧嘴一笑,他正想着要如何将种伯衡掳到军中,只是苦于不知对方此时身在何处,没想到自己不过刚刚过了东街,种伯衡便迎面撞入自己手中。 哈哈,岂非是天意如此?这种伯衡合该入我军中! “那马上的,交出种伯衡,饶你不死!” 吕布横戟立马,声若雷霆。 杨奇身下马匹被这一声惊得连连后退,长鸣不已。 几乎就在吕布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闪电撕裂天空,蜿蜒闪烁,生生将无云阴空砍做两半,衬得扼住街口的吕布如同一般。 令人心生畏惧。 杨奇稳住身形,意识到吕布恐怕来者不善,沉默片刻,寒声质问:“温侯欲反乎?” 吕布仰头大笑:“哈哈哈,将死之人,何必装傻充愣,明知故问?” 他猛地收住笑,手中画戟直指杨奇:“布戟下不斩无名之辈,且上前通名!” 杨奇难得陷入了瞬间的迷茫,奇虽平庸,忝居高位,但同温侯与太史令也是同朝为官,每日相见次数也并不算少,为何这二人今日见奇,全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 奇的相貌,就这般让人难以记忆吗? 杨奇晃神一瞬,按住腰间手戟,俯身凑近种平耳边,面色凝重:“太史令可是与吕布有仇怨?奇观吕布来势汹汹,似乎意在太史令?” 种平早在吕布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人就傻了。 不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我寻思我也没惹过你……呃,硬要说的话,当初搞离间计是坑了你一把,但是也不必记仇到今天吧,而且诛董以后你不仅有名声还有编制,结果应该不算差吧…… 种平突然有点心虚。 “平与温侯,不曾有过多少交集,硬要说仇怨,怕是唯有诛董之事。” 杨奇眉头一皱,抽出手戟,腰部发力,双腿紧紧夹住马身,作出应战姿态。 “奇先时以为温侯还算个英雄,不料竟是如此心肠狭隘之人!奇深为不齿,太史令放心,奇必不让吕布得逞!” 种平看了一眼前面手持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的吕布,又看了一眼握着手戟的杨奇。 这……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点太自信了?对面可是装备全开的吕布啊,武力值得有个98、99吧?冲上去不是送人头? “侍中,平以为当务之急是同南军汇合……” 种平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要不,咱们还是润了吧,打不过,打不过啊。 “那白面小子!窝窝囊囊的做什么?莫非被布吓破了胆,连一战之力也无?!” 吕布等了一会儿,不见杨奇通名,心中不耐,只以为是遇上个假把式——看着甲胄下肌体,还当他有些勇力,可堪一战,不料却真是个没胆气的怂货,白白浪费自己时间。 这般想着,吕布也懒得再同杨奇废话,大腿微微发力,赤兔马身随主动,后蹄一蹬,如同一道赤色闪电划过天际,杨奇甚至来不及反应,那画戟寒光便已至眼前。 奇今日,便要命丧于此吗? 那点寒光越来越大,晃得杨奇睁不开眼,心中惊惧不已,身上力气一泄,缰绳自手中脱手。 生死面前,真正能保持风度的到底还是少数。 千钧一发之际,种平“寿命论”的buff再一次发挥作用。 他脚上木屐突兀落下,恰巧掉在马前蹄的泥洼之中,与泥水中的一片水瓮碎片相碰撞,尖锐的陶片随着水花溅射而出,正正好扎进马脖子上的动脉之中。 马匹哀鸣一声,双腿一弯,向前倾倒。 血液喷洒,如同红色泉流干扰了赤兔马的视线。 与此同时,吕布脑中突然闪过一念:若是伤了种伯衡,岂非得不偿失? 心念动摇,手中画戟也就失了那无敌之势,加之杨奇和种平在马匹的前倾之力影响下,双双向前下方偏移。 吕布这势不可挡的一击,便被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开来。 以上种种,看似漫长,其实也就发生在瞬间。 种平重重摔在杨奇身上,差点被甲胄干碎了老腰。 杨奇压在马上,手戟因为惯性,扎在马背之上。 还有一口气的马:呦!呦!!! “不知温侯寻平,所为何事?” 种平眼见自己是逃不过了,干脆从杨奇身上爬起来,先行了一礼,面上镇定,心中疯狂呐喊:“统哥,我要寄了,快来救一救啊!不是说寿命没到是死不了的吗?现在这情况还能怎么逃啊!” 吾命休矣! “系统数据精准率为100%。” “可是吕布明摆着是要杀我!你总不能来个机械降神,让我从他手底下飞出去啊。” 种平完全想不通系统能有什么办法让自己逃过一死,这一刻,他想起自己那不靠谱的老爹;想起自己才注了几章的《东观汉记》;想起蔡邕……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个时代有了这么多羁绊,如果现在给他回到现代的机会,他真的能干脆的抛弃这些人不管吗? 统哥,给点力,我还不想死啊! 种平的求生欲空前高涨。 吕布画戟杵地,眼珠一转,面带笑容,放缓语气,主动拉起种平,道:“少府何须如此客气,布可是对少府仰慕已久啊。” 种平望着吕布这别有用心,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菊花一紧。 等等,历史上吕布应该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不良嗜好吧? 别这样,我害怕。 种平硬着头皮,微微拱手,将连带着上辈子,一共三十一年的诚恳全部凝聚于眼中,同吕布对视:“平黄口孺子,智短计拙,凡才浅识,实是难入温侯之眼……” “诶呀!”吕布摆摆手,心想这种平什么都好,就是小小年纪学了一套废话,跟贾诩似的,叫人怪腻歪。 不过说起贾诩……这两人某些时刻倒有些相似之处,也不知贾文和是否曾于种伯衡有过渊源,若是有,也许能从此处入手也说不准。 到底是在贾诩手上吃了太多亏,吕布望着种平,多少有点私人情绪转移到他身上,想起当日“赵文”那文绉绉的话术,吕布便是一阵烦躁。 他也懒得再同种平你来我往的推辞,直接伸出手将种平提溜起来,“你过来吧你。” 种平轻轻松松被吕布拎起来,无力地在半空中蹬腿,场面颇有几分滑稽。 杨奇支撑着站起身,他估计以吕布的武力值大约可以轻易提起五个种平,而自己最多可以提起三个种平。 二人武力天差地别,此时想要脱身,根本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吕布明显对种平别有所图,杨奇先前既已承诺要护住种平,此时即便自己毫无胜算,也不愿行那背诺忘义之事。 “温侯当着要行此大逆之事?” 吕布注意力全在种平身上,若非杨奇出声,他是完全想不起来此处还有旁人的。 他本欲说“本侯要行何事,与你有甚关系”,但是转念一想,种伯衡已在自己手中,军队又已入长安,此时不洗脱逆贼之名,更待何时? 到底王允能给吕布的,可比郭汜能给的多多了,其中最重要也是郭汜给不了的一条,便是名望。 汉室忠臣的名头多香啊……参与了一次诛董,这天下人就得礼让吕布三分:人家毕竟是“有功于社稷”,换你来,你行么? 小皇帝还在长安呢,后面汉室衰微到那地步,还有一堆人心向汉室呢,何况是现在。 在种平这只小蝴蝶的影响之下,长安可还没有经历李傕郭汜之乱,表面上仍然呈现的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 吕布除非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在有守住城,当“忠臣”的可能时,选择跟郭汜搅和在一起。 更不必说,人越缺少什么越想要什么的心理。 杀丁原可以说是吕布一生的污点。 阴云浓聚,风波渐生,天幕低垂,沉沉压住诺大的长安城,闪电银蛇般在乌云中游窜,咆哮嘶吼,欲要扯破这黑幕,放出瓢泼大雨,洗尽人间。 吕布单手拎着种平,手臂甚至并未发力,虬龙似的肌肉温顺地贴合于尺骨之上,其中蕴含勇力之巨,可见一斑。 “布忠于汉室,天地可鉴!此番也是无奈之举,少府若愿出谋为布解围,布即刻便整何兵马,亲向司徒请罪。” “轰隆——”酝酿已久的银蛇张开血盆大口怒声长吼,吞噬云空,毒牙刺入阴云,霎时间,大雨倾盆而下,恰似天失其柱,瀑布倒悬,滂沱不息。 街上三人一马受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击,满身狼狈。 吕布情知不是谈话时候,双腿夹住赤兔马,将种平拉上马背,环住对方,握着缰绳,温声开口:“少府且先随回府,我二人再好好商议。” 种平脑门生汗。 他在吕布怀中正如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落进南美细齿巨熊窝里。 南美细齿巨熊身高可达4.2米,体重约有1.8吨。 而西伯利亚雪橇犬,别名哈士奇,身高60厘米,体重约27千克。 吕布如此作态,种平总感觉自己好像随时徘徊在菊花不保的边缘。 “平不善谋略……城中诸如董国舅,张司空等人皆为智计超绝之士,温侯何不另寻他人画计?” 种平下意识便将内心小本本上的黑名单全报了出来。 吕布眉头一皱,面色不耐,只是念着要洗去逆贼之名,强行压下心中不耐,放缓语气:“少府不必过谦,‘计诛董卓少府令,名动长安种伯衡’,布虽粗人,也有耳闻。” 种平沉默,他怀疑是有人想要谋害于他。 自己明明只是个智力60的三流谋士啊!到底是谁这般用心险恶,想要捧杀于他?! 无怪种平怀疑,一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身斤两,知晓自己所出计策,大多是借鉴了历史中有所成效的战役。 且实行之时又凭着自己要设计之人性格的了解,加以调整,布局过程中还须考虑多种情况,做出许多备选方案,方才敢拿出手。 借鉴历史经验而已,种平实在没脸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二者吕布口中“计诛董卓少府令,名动长安种伯衡”一句,过于朗朗上口,反而显得刻意。 当日种平也用过“贪狼噬日,破军妨主”的“伪童谣”,对传播这类谣言可谓是得心应手。 这都是他玩剩下的手段。 要是看不出背后有人刻意布置,种平也就没脸说自己算个“谋士”了。 种平脑中闪过许多个怀疑人选,可现在这情形,不允许他细细思量。 “温侯诚邀,平焉敢不从?劳烦温侯带上侍中,吾等先至南军如何?” 种平调整呼吸,维持住面上平静。 虽不清楚原因,但吕布既然有重归长安之念,我可加以利用,若是筹划得当,未尝不能以吕布为兵器,反攻张济。 吕布听得种平原同为他谋划,心中一喜,随即有些疑惑:怪道这小白脸是个花架子,原来是个文臣,只是侍中……我怎么好似不曾见过此人?想来是我离长安后,方被提拔上也说不定。 看来想要收种伯衡,就必须带上这人。 吕布面上笑容收起,板着张脸,眼中满是嫌弃:“马上坐不下三人,自己跟在后面,别跟丢了。” 杨奇将手戟插回腰间,脸上平静无波,只是仔细看时,可以见他脖颈处的青筋骤然抽动,连带着锁骨深深凹进去,片刻后才恢复正常。 《礼记?儒行》有言:“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 杨奇出身弘农杨氏,乃是号称“关西孔子”的太尉杨震的玄孙。 而杨震此人,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为太尉,时称“四世太尉”、“东京名族”,煊赫无比。 杨奇因着这出身,早早被征辟入朝,灵帝时便为侍中,还曾出任过汝南太守。 吕布如此轻慢,甚至带着点侮辱意味的话语,足够让“以名为重”的杨奇,这般地位士族子弟仇恨在心,杀意隐藏。 又一道闪电割裂水幕,照亮雨中心思各异的三张脸,正是: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忽惊雷乍起,城暗涌潮生。 (感谢墨o客的打赏|????)っ?) 第五十四章 乱象横生 杨奇踉踉跄跄行至赤兔马旁,甲胄浸透泥水,湿答答粘在身上,靴中盛满淤泥雨水,每走一步,便低低发出“噗嗤”之声,一如孩童嗤笑语气。 “怎的,不服?”吕布坐在赤兔马上,斜睨着走过来的杨奇,脚跟轻轻磕击马腹。 赤兔马打了个响鼻,尾巴根部晃动几下,长而蓬松的尾毛受了雨水狂风凌虐,胡乱贴在赤红的后腿上,勾勒出小山般隆起的肌肉。 种平被身后吕布突然爆发出的杀意刺得浑身作痛,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别过头给出建议:“温侯,平身量小,在马上也占不得多少位置,不若请侍中上马,还可缩短时间,温侯以为如何?” 缩短时间? 吕布耳朵微微一动,下意识又看了雨中如同丧家之犬的杨奇,若是让此人上马,我与他共乘一骑…… 无敌的吕布打了个哆嗦。 不如一戟戳死此人来得痛快。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身后杀意更浓了? 种平咬着牙,杨奇可不能死在现在,若是吕布此时结果杨奇性命,后面的事可就不乱套了? “温侯!吾等若是去领南军,还需杨侍中手令!” 紧急之时,种平也顾不得会招致吕布的厌烦,直接抓住吕布手中画戟,语速飞快,连带着使劲儿给吕布使眼色。 生怕吕布一时犯浑真杀了杨奇,那吕布可就完全不可能再回投长安了,哪怕吕布想,长安城中以杨彪为首的士族大臣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有董卓这个前车之鉴,种平用脚趾也能想出那时候吕布的下场会什么样。 而现在城中的局势,要是没有吕布的助力,想要跟张济硬刚基本是没可能,没兵没将,神仙来了也难救啊,何况是种平这个三流谋士? 种平只能尽力暗示吕布杨奇的身份,吕布自己能领会是最好,二者嫌隙还不会太深,若吕布领会不出,种平也只能直接说破,不过那场面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杨侍中? 这三个字从种平口中一说出,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便是一松。 难道说,此人是弘农杨氏子弟?是了,种伯衡如此紧张此人,已彰显出其身份不凡。南军归属卫尉之下,要他手令才可领兵,莫非他还兼任卫尉不成?! 吕布后怕不已,差点就得罪了士族巨头之一,幸而有种伯衡提醒,现在补救应当为时未晚。 他回了种平一个感激的眼神,翻身下马,尴尬大笑几声,随意在袍上抹了一把,扶着杨奇,姿态颇为殷勤。 “哈,哈哈,原来是杨侍中,布一介粗人,疏忽之下,怠慢侍中。”吕布右眼一掀,压低眉头,停顿片刻,试探问:“侍中不会怪布吧?” “怎会?奇与温侯同朝为官,自当和睦相处,相互理解。” 杨奇面上并无一丝异样,抬手理好发冠,眼中古井无波,行动之间端得是方正守礼,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吕布看不出什么不对,只当做杨奇身为大家子弟,自有容人气量,不曾在意自己的“一点点失礼”,提起的心安安稳稳放回肚中,吕布呼出一口浊气。 “不知伯衡贤弟有何计策献于布?”吕布心神松懈之下,满脑子只惦记着“洗脱污名”之事,忙转而望向马上种平,言语之间免不了带上些急切。 风劲雨重,卷起街边屋舍檐上茅草,雨水石块般往人脸上砸,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种平骑在赤兔马上,再度经历了一次马鬃埋脸。 “温侯,平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寻避雨之处。” 种平伸长脖子,把脸探出马背外面“呸呸”吐出满口马鬃毛,欲哭无泪。 你们就不怕感冒吗?这可是汉代啊,得个伤寒会要人命的,也就你们仗着一个个的身体好,就不能顾及一下我这个武力30的小废物吗?我还不想被烧成傻子,谢谢。 而且……伯衡贤弟? 虽说跟吕布称兄道弟什么说出去好像还挺有面子,但是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啊。 种平暗暗吐槽。 吕布得了杨奇“不在意”的回应,对提点自己的种平感激不已,也想起种平不过是十多岁的孩童,经不得雨水摧残。 他赶忙将身上披挂脱下,胡乱将种平一裹,推到马脖颈处,自己随意寻了处屋舍,将门一踹,提着长戟便走进去。 过了片刻才方才退出,将种平从马背上提溜下来:“贤弟先下马,先在此处等待雨势减弱,趁此时机,也可先做好谋划,侍中意下如何?” 杨奇笑意不达眼底,闻得吕布此句询问,特意用一种温和的嗓子,回答:“奇无异议。” 吕布先让种平进屋,复稍稍退开,又对着杨奇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奇也不推辞,仔细蹭干净鞋底淤泥,又整理一番衣摆,方才走入那屋舍之中。 “这屋中没有人吗?”种平打了个寒颤,裹紧吕布的披挂,疑惑不解。 照理说现在这时间,百姓应该都在家里,等着半个时辰后的解禁,出行上街才是,再说这里又是主街之一,街边怎么会有空屋呢? “啊……”吕布背过身,眼神有些奇怪,嘴角微微扬起,笑道:“许是这户人家有什么事出了远门,不曾回来。” “是吗?”种平敏锐察觉出吕布举止不对,“平有些耐不住寒冷,不知这屋中可有取暖之物?” 见种平站起身一副想要去里间搜寻的模样,吕布扬起的嘴角一僵,伸手制止住对方行动,赶在种平发问之前回道:“布先时入内察看过,里面倒还有些麻布之类,伯衡贤弟若不嫌弃,布去取便是,何须贤弟废力?” 种平一看吕布各种推辞,心下一冷,已是有了猜测。 等吕布拿着几片粗糙破烂的麻布出来,交到种平手上时,种平只是略略摸了一把,便觉出端倪,脑海中瞬间便猜测出恐怕这并非是什么“空屋”。 他也是曾用过麻绳的,知晓经常被人使用过的麻布摸起来是何感觉。 像长安城中的普通百姓,买不起好的布料,只能使用苎麻为原料,剥麻之后绩纱为布,便宜耐用,一般作为家常物品使用。 这种大块整片的厚实麻布,大多是用来当做被褥使用的。 若是真如同吕布所说,屋舍主人外出不在家中,追溯到管控城门之日,想来这人已离开长安有段时日,无论如何这麻布也不会这般整齐干净,一副刚刚被人仔细打理过的模样。 恐怕这屋中主人,根本不曾离开,而是已经遭了吕布毒手。 种平攥着这麻布,鼻间仿佛隐隐嗅到血腥之气,胃中一阵翻涌。 吕布……凶残背义,绝非可以信任之人,待击败张济,必须得想法子远离。 平决不愿意同此人为伍。 吕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同时被屋内两个人记在了黑名单上。 他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向种平问计,先是简单几句交代出自己当日是如何被贾诩设计,话语之间有意无意,不断强调自己是“不得不”投靠郭汜。 既然已下了决心要回归长安,吕布自然是事无巨细,将一切“和盘托出”,连带着将最重要的“郭汜对李傕有异心,欲要取而代之”这种信息都吐露出来。 不过其中自然是掩盖了郭汜“以卫将军奉之”这一类事情,只说成是“念及声名”“一时糊涂”。 不得不说吕布这几句话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他本意是以为面前两人都是士族出身,最重名望,自己拿出“不愿平添污名”这样的理由,对面一定能感同身受,有所共鸣。 然而事如愿违,杨奇本就因为吕布先前轻慢,觉得自身受了侮辱,污了自己“弘农杨氏”的名声,对吕布着实不满,甚至已有“兔死狗烹”的心思生出,只待利用完吕布平乱,便谏言陛下“杀之以绝后患”。 而种平虽然因为是穿越者,对吕布有些“当世第一猛将”的穿越者滤镜,但也就只停留在正式与吕布接触之前了。 与吕布真人接触以后,就会发现吕布名声不好那还真不能怪别人,吕布的性格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种平也不攻击他“视人命为草芥”了,毕竟这点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虽然种平本人看不惯,接受不了,但也的确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单单拿出吕布多次左右横跳的记录来说,这人就真不值得信任,卖队友卖得太快了。 哪怕正史里丁原没有收吕布为义子,但的确是丁原提拔了吕布做主簿,“大见亲待”。 后面董卓收下吕布,更是“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李傕郭汜攻入长安后,吕布选择投袁术,而“术恶其反覆,拒而不受。” 这些可都是《三国志》的记载,算是比较可靠的。 嗯,连“骷髅王”都不愿收吕布,吕布的品行问题,也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硬要说起来,真要是换作别人穿越,也应该没人敢用吕布或者说是辅佐吕布吧…… 杨奇知晓吕布是真心背反郭汜,心中更是对吕布厌恶之情更甚,也不愿种平好好的与吕布扯上关系。 到时候清算起来落得一地鸡毛,因此起身道:“温侯,情势紧急,容不得我等在此拖延,奇闻得外间雨声渐弱,不如我等先至军中,路上再做商议?” 吕布眉头紧皱,满心念着此事,眼看便有结果,哪里愿意耽搁?开口便要拒绝。 种平赶紧打了个圆场,笑道:“平智迟,温侯要想周密之计,平还需仔细推敲一番才是。” 吕布不得不作罢,只是心中隐隐也憋了口气,如鲠在喉,一声不吭地出了门,便去牵马。 “侍中,请吧。” 杨奇略微一点头,撑着马背,便欲上马。 只是赤兔本非凡马,可通人性。 先为吕布坐骑,乃是屈服于吕布武力,后面被关二爷所得,是臣服于二爷忠义,杨奇于赤兔而言,不过芸芸凡人,怎可屈身事之? 因此鼻间“呼哧”喷气,只是调转身躯,不愿被杨奇所乘。 吕布心中暗道不好,果然杨奇脸色黑沉,一日之内连遭数次侮辱,再好的涵养也经不住这般消耗。 况且这赤兔马再如何不凡,也不过是头畜牲罢了,被头畜牲看不起,说出去叫人情何以堪?还不如一头撞死,免得污了自家门楣。 “侍中勿怪,赤兔恐怕是有些认生。”吕布说着,拍了拍赤兔脖颈,以做安抚,他心知这是赤兔性傲,却并未放在心上,以为只要自己略加示意,赤兔便会明白主人心意。 谁料赤兔受了吕布这一拍,却是扬脖颈,向天哀鸣一声,随后撒蹄狂奔,一头扎进雨幕之中,迅疾如光,眨眼便没了踪影。 事发突然,待吕布反应过来,现场便只剩余音不绝的哀鸣马声,和面色呆滞的杨奇。 吕布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眼看已将种平握在手中,即将便可洗脱身上污名,怎知道会发生这般意外? 赤兔马如此刚烈难训,种伯衡毫无防备坐在马上,想来是有死无生……司徒若是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自己翻盘希望可是全部寄托在种伯衡身上啊…… 他懊丧无比,手中方天画戟重重杵进土中,竟将地面砸出得凹陷,涌出泥水,半截画戟都埋在土层之中。 杨奇默然无语,他本意是想将种平从吕布这滩淤泥中拉出,免得平白失了声望,遭人不齿,现在却白白害了种平性命……心中也是愧疚叹息不已。 这边种平吓得死死抱住赤兔马的脖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都想好要跟吕布打配合攻张济了,结果现在来这么一出,这谁能受得了啊,不过种平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 没看见还有即将到达长安的郭汜吗?吕布这引狼入室,实在玩得太溜,种平实在不知道长安要怎么守下去。 算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他就一个闲职,当谋士都费劲,瞎操个什么心? 现在他也没空想这些了…… “淦!我要被颠死了,谁来救一救啊!救命!” 赤兔可不在意身上之人是何等想法,它疯狂甩着头,意图将脖子上的束缚甩出去,种平被晃得头昏眼花,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说,我就要成为历史第一个骑了赤兔马,然后被活活颠残废的人吗?! 第五十五章 郭张之乱 长安城外 密集的人头自土丘下方浮现,穿过茫茫雨幕,渐渐显露身形。 这是一只约莫四五万人的军队,军中未曾悬挂旌旗,士卒身上大多穿着普通的绛红色军服,少有甲胄,只有几个扛纛之人举着光裸的旗杆,立在主将身后。 让人难以辨认军队的归属。 “呸!”郭汜狠狠吐出口中泥沙,用力抹去面上雨水,满脸晦气,抬手示意军队停止行进:“这雨委实来得不合时宜,筹谋多日,地利人和,不料竟要毁在天时上!” “文和,我等已误了约定之时,也不知长安城内吕布和张济樊稠战得如何?” 郭汜随意跨坐于石块之上,一路行来,越近长安树木越少,寻不得隐蔽之处,郭汜无奈之余,心中也难免感叹长安变化实在是日新月异。 想当初太师在时,虽然修建郿坞时砍伐了长安周边不少树木,但总归也只是在长安城外三十里左右,并不显得突兀。 那时长安城外地势平坦,也适合急行军,可现在……城外土坑土丘密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重修长安城呢! 为了军队行进隐藏的方便和效率,郭汜一路上根据脑海中记忆规划路线,接连派出斥候打探,不曾出过差错。 直到接近城外,郭汜还满心以为吕布回城,不可能不与围城的张济樊稠交战,因此令斥候不必冒进,只在附近探查即可。 不料竟然是结结实实坑了自己一把,现在无处隐蔽,也只能这般赤裸裸进兵,左右城内有吕布为内应,哪怕使不得上策,中下策也够用。 虽有些可惜,但只要提前夺下长安,李傕便是有千番手段,也奈何不得自己。 郭汜既然发问,贾诩尽管并不想在雨中多做耽搁,却也不得不恭敬回应。 他先是掀起衣袖,擦拭一番额头水迹,习惯性隔着袖子观望几眼郭汜神情,心中大约知道该如何开口方可得对方欢心而不祸及己身。 “将军,诩以为成事关键,皆在温侯之身,若是温侯功成,张济樊稠不足为虑,吾等只待城门一开,即可掌控长安。” 贾诩心底有一瞬间忧虑吕布会不会背反,然而他想着凭借自己先前的手段,吕布除非是失了智,否则绝不会背叛郭汜。 不过若是城内有可以破除自己之计的人……不,不可能。 贾诩飞快将城中众人在脑中过了一遍,随即松了口气,根本就不存在能看破他谋划后还愿意替吕布破局之人。 郭汜更是完全没考虑过吕布会背刺自己,毕竟他二人可是“指山为誓,歃血为盟”,在当今之世,盟誓为天地见证,对人的约束力还是非常大的。 对于贾诩口中的张济樊稠……用吕布对这二人,属实是杀鸡焉用牛刀了。 郭汜一点也不担心吕布会出什么意外,他挤干净湿漉漉的衣裳,只觉自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是否是应和他此时心情,雨势一减,原先瓢泼大雨,此时转成无边丝雨,交织天地,细胜蛛网,缚住芸芸众生。 “且在此处扎营,待城墙之上换得吕布旗号,吾等便入城!” 郭汜与贾诩正说着入城之后的事宜,完全不曾察觉不远处草丛中新生灌木微微摇动,一人屏着呼吸,轻轻挪移着身子,往枝叶深处爬行而去。 待出了成片的草丛,那人方卸下口气,不敢耽搁,直直奔向张绣营帐。 “什么?!”张绣蓦然起身,手心渗出汗液,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前来禀告的斥候。 “你说文和先生在郭将军身边,还为郭将军献策?!” 张绣扶住长枪,心神恍惚,一时之间浑浑噩噩,不知该做何应对。 这是何等艰难的局面! 无怪张绣绝望,他麾下不过千人,而长安城中吕布已掌握城门,算上可以收降的人数,手中约莫有近四万余人,又有郭汜那四万多人,甚至贾诩也在其中出谋划策…… 无论怎么看,我都不可能有一丝反抗机会,叔父还在城中水深火热,我又怎可弃叔父于不顾? 恩养之义大于天,李将军,绣只得暂时投靠郭汜,待救出叔父,绣必想法子脱身,复回您身旁,执鞭坠镫,莫敢推辞。 所谓投郭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张绣打定主意先要投奔郭汜,借郭汜之兵以救张济,略微定了定神,低声吩咐道:“持我手令去寻郭将军,只说我等先军至此,是来试探樊稠是否反叛,其余一字都别多提。” “是。”斥候将张绣话语记在心中,明白这是主将要换人了。听出张绣言下之意,并未是真心投靠郭汜。 他没忍住有一刻动摇,欲将张绣出卖,以换取郭汜赏识。 张绣从怀中掏出印信,冷眼望着那斥候,右手一抖,印信被高高抛起。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左侧白点一闪,红缨如同血液喷出脖颈般激射而出,凝做一点的枪尖挑起印信之上与蚂蚁一般大小的绶带结,刺至斥候眼前。 斥候鼻间冒出一滴汗水,只觉自己整个人被张绣枪尖锁定,不管怎样都无法逃脱。 “怎么,不敢接?”张绣晃了晃枪尖。 斥候不由自主盯着那寒光,良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印信,诺诺退下。 待出了营帐,斥候傻傻握着印信,想要收进怀中时,才发现那绶带上沾了几滴血迹。 他后知后觉摸了把脸,摸出满手血液,这时只觉出双眼之间刺痛不已,摩挲一番后恍然明悟,是被那枪尖上刺入皮中,留下了个指甲宽的伤痕。 斥候心中一阵后怕,他甚至没有任何察觉,也完全不记得张绣的枪曾刺到过自己的眉间。 他不敢再动什么心思,急匆匆便往郭汜处赶去,生怕晚了一步,便要横尸于此。 长安城内 未央宫中 张绣满心惦念着的张济站起身,从容跪坐于刘协下方。 “张卿,朕素知张卿忠义之心,身着甲胄入宫,定然为赴国难,只是不知张卿口中之‘贼’,是何人?” 刘协端坐玉席之上,脊梁绷直如尺,言语之间自有雍容气度,年纪虽小,却已有帝王雏形,睥睨倾身时带来的压力,饶是张济也难免垂首,暂避其锋芒。 他并非当真不知晓张济喊出的“贼”是何人……都能说出“董太师社稷之臣”这样的话,针对的何人也就一目了然了。 长长的冕旒遮盖住刘协眼底的蠢蠢欲动,和那不经意间投向王允的一瞥,他笼在宽大衣袖中的手一点点握紧。 用王允换张济,恰似以枭棋去攻对方散棋(类似卒子),绝非明智之举,可是,当真如此吗? 刘协闭上眼睛。 此时殿内似乎只余他一人,而他膝上正摆着双陆残局。四角为阴,四边为阳,中心生太极,黑白双鱼首位相接蜷缩于太极之中。 六枚棋子各取三枚在棋盘代表己方的两个角内平放,他指尖一动,推出枭棋滑至一角,棋盘对面随即掷出算筹,原本干净的棋面被算筹打散。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像大石与木柱一样坚定,有利于居守正道,宜于树立王侯的威信。 象辞说:虽然徘徊难进,但前进的心愿符合正道。以高贵的地位平易近人地接近下贱的人,就可以广泛得到民众的拥护。 棋子散落一地。 仿佛又是一个轮回一般,刘协再次得到了“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这句当初自己回复董卓侮辱的话语。 他极其缓慢地撑开眼睛,似乎被殿外的水汽刺激到眼球,睫毛颤抖着,上下眼皮碰撞一瞬,复又快速分开。 正道……不错,朕为皇帝,所行之处皆为正道!何须犹疑?至于“贵下贱”,待朕掌权,可行文景之政,藏富于豪右,到时天下之心尽归于汉,朕可为三兴之主! “张卿但说无妨。”刘协眼神凌厉,双手挣脱大袖束缚,按在膝盖之上,探身询问。 朝堂之上,百官面色各异,几乎刘协这话一出口,这位小皇帝打得是什么念头,诸位老狐狸便已品出滋味,此时或明或暗,大多将目光投向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王允身上。 张济膝行上前,伏地泣曰:“陛下,臣甲胄刀斧入殿,是为大不敬,若非满心热血为陛下效死,诛绝朝中恶逆,清明社稷,济断不敢如此作为!” “还请陛下念在我等西凉军士,一心除贼,只为平反社稷之臣份上,托臣以诛恶之权,济焉敢不肝脑涂地,继之以死?” 这就是赤裸裸将交易摆到明面之上,刘协给张济兵权,让张济杀王允立威进入朝堂核心,张济则交出西凉军,包括自己本人对皇权的决对支持。 杨彪蓄养得极为齐整美观的三缕胡须飘荡在胸前,他袖中的手差一点便要抬起,去抚自己的胡须,只是生生又克制下来。 这张济,明明是出身西凉的一介武夫,又非士家大族,怎么能说出这番文理工整的话? 字字忠心,字字带血,竟是死死拿捏住陛下的急于掌权且与司徒不睦的死穴,有这般谋划,怎会籍籍无名? 杨彪只觉得张济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不过,若是此人一心只是想入朝堂争权夺利,自己未尝不可以试着拉拢一番。 “哦,张卿的意思是?” 刘协故作不解,即便心中已经选择放弃王允,面上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 张济似乎早已预见刘协反应,他收起面上眼泪,拂尽衣上并不存在的土灰,直起上半身,先行拱礼,随后便是九拜大礼。 “济请陛下诛杀司徒王允,以正天下!” 《汉书?王允传》载:“(初平)二年春,连雨十余日,卓部曲将李傕、郭汜等先将兵在关东,合谋为乱,使张、樊攻围长安。少府平以兵御之,数日即克,擒济。济城中合兵叛,强杀允。” “允时年五十五。天子感恸,百姓丧气,莫敢收允尸者,唯故吏平陵令赵戬弃官营丧。” “时郭汜因相与济作乱,取长安,祸毒方深,篡逆已兆。谓之‘郭张之乱’。” (感谢墨o客的打赏,明天日万!) 第五十六章 幕后之人 第57章 幕后之人 “停下!” 种平面色扭曲,半个身子悬空,整张脸埋入赤兔脖颈处飞扬的鬃毛之中,手指死死卡着赤兔的皮肉,固定自己的上半身。 马体的耆甲前部相当敏感,赤兔受了痛,更加癫狂,奋力甩动头部。 种平紧闭双目,只觉得自己正如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舟,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 他努力回想系统栏中是否存在能够利用的道具,却只觉得一阵绝望,情急之下,种平也发了狠,竟是直接张开嘴,死命咬在赤兔脖颈隆起的动脉之上。 “呦!!!” 赤兔吃了痛,双目猩红,愈发癫狂,奋力扬起前蹄,几乎要站立起,四处横冲直撞,意图将种平从身上摔下去。 种平胸闷心悸,全身血液逆流而上,直冲太阳穴,极度的慌乱恐惧之下,他的思路竟然前所未有灵活迅捷。 松了口,他唯有死路一条,若是坚持住,同赤兔马比拼耐力,熬鹰似得煎熬住,尚且能觅出一线生机。 他从未觉得人类的咬合力能强到这地步。 种平清楚的感知到赤兔温热的血液在他犬齿下流淌。 他好像变成了个水蛭,紧紧贴在赤兔身上,如附骨之蛆,不给它半分剥离的机会。 “呦!” 赤兔疯狂地甩动鬃毛,失控地蹶踢四蹄,大幅度甩着脑袋,发出一阵阵嘶鸣。 种平指甲陷入赤兔马的耆甲前部,整条手臂上的青筋全部绽来,几乎要将半根手指都插进赤兔马耆甲侧的嫩肉当中。 求生的欲望占据了种平的每一根神经,他瘦弱的身躯第一次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种平近乎是凶狠地撕咬咀嚼着赤兔马脖颈的脆弱皮肉,整个人如同野兽,带着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决绝。 赤兔马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哀鸣。 它感受到了威胁。 种平抠着赤兔马的血肉,他全部的神经高度紧绷着,甚至无法在赤兔“呼哧呼哧”的响鼻声中立刻反应出其代表的意味。 好一会儿,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种平额头的汗水混着血液流进眼中,他被这样的刺痛拉回神志。 赤兔马停下了。 “……” 种平不敢放松肌肉,他似乎已成了张拉满但极致的弓,还带着颤抖的余韵。 “不要动。” 他手指依旧深深插在赤兔的耆甲肉中,嗓音干涩沙哑,他嘴部的肌肉好似已经不受自己掌控,说话时都不能做出正确的口型。 种平知道自己的嘴角一定是撕裂了,他口中满是血腥气,手指也不能活动,以至于无法准确判断嘴部伤势的轻重程度。 赤兔马使力后仰脖颈,双眼上翻,它亦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先为吕布骑行一路,又遭了这样一通罪,鼻翼放大,难免显出些疲态。 种平终于确定赤兔马是“承认”了自己的存在,心下略微放松了些,却仍不敢完全放心。 他想抽出右手,那手指却跟长在赤兔马身上一样,血肉混合相交,种平颇费了些力气,才将手指拔出来。 赤兔马“吭哧”一声,倒是没再发狂。 种平僵着的身子松懈下来,回忆着种辑教过他的驯马之法,用空出的右手轻轻抚摸着赤兔马的耆甲,指尖小心按动挠揉。 赤兔马又打了个响鼻,长长的鬃毛抖动着,微微阖上双眼,种平感受到赤兔的筋肉逐渐放松,从它身上体会到一种享受的情绪。 他轻轻拍了拍赤兔马背与脖颈连接的地方,在衣袖的兜袋中掏出把已经碎成渣的粔籹,送到赤兔嘴边。 赤兔很明显愣了一下,它湿热的呼吸打在种平手掌中,嗅了几下,才试探着舔了一口。 种平忐忑地紧盯着赤兔马的反应。 “呦!呦!” 赤兔马耳紧绷着朝后,意味不明地叫唤几声后,大口大口舔舐着种平的手掌,将那点子粔籹渣舔得一干二净。 最后又意犹未尽地在种平满是血液的手掌上舔了几圈,种平心情复杂,他总觉得赤兔好像是在给他洗手一样…… “打个商量吧赤兔。” 种平收回手,在赤兔马浓厚的鬃毛上蹭干净,试图跟身下的马匹进行沟通。 “你让我骑一天,粔籹管够,随你吃到撑,怎么样?” 种平抚摸着赤兔油光水滑的皮毛,用力将衣袖内衬的兜袋扯下来,放在赤兔鼻前晃了晃。 赤兔马伸长了舌头,想要去舔还沾着粔籹渣的布袋。 种平赶紧将布袋收回来。 赤兔马动了动前蹄,似乎有些不满。 种平心说看不出这赤兔马还是个吃货。 他自布兜底部抖出些粔籹渣在手中,轻轻用脚跟踢了踢马腹。 赤兔没有动。 种平只好将那点碎渣再度送到赤兔嘴边。 有了食物的激励,赤兔勉强露出些亲昵,顺着种平的动作,慢悠悠迈动起长腿,勉强接受了种平的驱策。 种平是按照训普通马匹的手段,去对待赤兔,按理说,像赤兔这样的名马,又是久经沙场,并不会如此轻易地屈服于种平。 然而也许是种平那80的魅力起了些作用,也有可能赤兔真就是个吃货…… 种平短暂的获得了赤兔马的一日使用权。 他不打算回去找吕布和杨奇。 长安局势乱成如今模样,要说全然是巧合,种平是决计不会信的。 诸如突然出现的吕布、悄无声息攻入皇宫的张济,城门口恰到好处的骚乱…… 其后必然有推手在谋算布局。 种平晃了晃脑袋,试图静下心复盘朝中可疑之人。 ——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在朝中又惯事举目皆敌的孤僻形象。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怎么想都是浸淫官场多年,位高权重的老硬币,纵然种平有些后世之明,一时也无法锁定半个怀疑对象。 若是袁隗还活着…… 种平暗想。 倒最有可能做下这事。 他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推到一边,当务之急并非是追究幕后之人的身份。 而是想办法与军队取得联系,入宫勤王,保住刘协和种辑等人的安危。 南军是不可能再用了……张济既然入宫,羽林卫应当也是没指望的,想要破局,唯有求助…… 种平眸光一闪。 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帮他。 赤兔马穿行在中街的巷道之中,种平此时无比庆幸,原先他守城时为了防备城外的樊稠地道入城,领兵在几个主要街道都布置下干草水瓮,有备无患。 对于长安的街角巷陌,种平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想要灵活躲避城中作乱的军队,还是绰绰有余。 他此时也体会到“马中赤兔”这句话的确是名副其实。 赤兔马在种平身下,有意识调整自己的奔驰速度,让种平半贴在他脖颈后,在保持住身体平稳的同时,还能握住缰绳,操控赤兔动作。 种平不由得联想到曾经在博物馆中见过的“马踏飞燕”铜雕。 “杀!” 前方又是喧闹的喊杀声,种平勒住缰绳,熟练地转入狭窄巷尾,他不知道城中到底汇聚了多少人马,又到底有多少方势力在角逐。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张济还没能完全掌控住刘协。 否则现在宫外就不会闹腾成这个模样。 种平暗恨自己年岁太小,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至沦落到这样被动的境地。 “吁——” 种平急匆匆翻身下马,他已经顾不上安置赤兔,只是随意抚摸几下赤兔的脖颈,示意它停在原处。 他环顾四周,确定战火不曾波及到此处,心中对于张济谋逆尚未成功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种平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上次他翻墙入王允府上,还是谋划着诛董的时候…… 长安城外 “将军,我等擒住一人,行踪鬼祟,自称是李将军部下,吾等不敢决断。特将此人捆绑结实,献于将军。” 郭汜同贾诩商议完毕,让贾诩先在一旁侍立。自己则坐在营中,审视自己根据记忆画下的城内地图。听得营外士卒来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打鼓。 李傕?李傕怎会领兵至长安?现在情势一片大好,若是李傕至此,那自己可就功败垂成了。 贾诩想着,若是让李傕知道自己转头投靠郭汜,还为其出谋划策,自己免不得要遭李傕记恨,性命难保,略微凝神,便已开始为自己考虑后路。 郭汜虽然心慌,但看着贾诩神色宁静,一时竟也平定下不安,拍手吩咐:“将那人带进来。” 那士卒应声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斥候打扮的人走进帐中。 “郭将军!”这人正是先前领了张秀命令的斥候,他一见郭汜,便欲拿出放在怀中的印信,只是这些士卒捆绑得太过实在。 斥候挣扎许久,除了把皮肉摩擦得生疼外,根本扭不出一丝空隙,无奈只得对着郭汜道:“此是张将军印信!我乃张将军麾下!还请将军先下令解绑,我有言传递!” “张将军,莫非是张济?”郭汜挑起眉头,根本不理会这斥候提出的“解绑”要求,只是吩咐士卒搜检他怀中。 “将军,搜到了!”斥候两边的士卒在他怀里摸索一番,很快便摸到了用布包扎好的印信,送至郭汜面前。 郭汜招手示意贾诩过来,将那印信翻开,只见上面刻着张绣的名头,不禁都有些疑惑。 “我且问你,张绣为何在此?” 郭汜收好印信,厉声喝问。 那斥候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被这一惊,吓得心神巨震,差点儿将张绣做了李傕前军,前来长安探查一事和盘托出。 关键时刻,他只觉眉心剧痛无比,张绣手中枪尖的那点寒光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如影随形。 郭汜的确是大将军,比张绣权威更大没错,但要是张绣想杀他这么个蚂蚁似的人物,纵然自己有“泄密”之功,郭汜最多不过赏赐些钱货,难道会为了他同张绣起冲突? 我这样的小角色,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斥候言语一滞,僵硬片刻,结结巴巴回道:“李将军见长,见长安久攻不下,且前线又无消息传来,心中担忧……故而派张将军前来试探樊稠之心。” 斥候满心只想保住自己性命,不待郭汜有所反应,便将长安城中得来的消息全盘托出。从而干扰郭汜贾诩心神,令他二人无法注意或是深思自己话中的错漏之处。 “张将军已至长安城外数日,经过打探,吾等得知张将军和樊将军,围攻长安失败。” “呃,听闻是城中有位种少府看破了文和先生计策……如今听闻樊稠将军被张济将军出卖,张济将军带着三万士卒投降了长安……” 斥候紧张不已,连带着说话都颠三倒四。 不过,郭汜、贾诩二人并不在意斥候的语无伦次。他们的注意力的确成功被这番信息量巨大的话语转移。 贾诩眉头紧锁。 不应该呀,这城中怎么会有能够提前数日便看破我计策的人? 荀攸倒是有些可能,但要提前数日猜出我的谋划,还是有些勉强。况且,刘协也不会将权利交给出生颖川士族的荀攸啊……他就不怕扩大朝中权力争夺吗? 至于这个种少府? 我好似从未听说过朝中有种姓的智计超绝之人。 会是谁呢?种拂,还是种勋? 贾诩自动忽略了种辑。 郭汜倒吸几口凉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幸而他早早使得吕布背反,不然,若贸然向长安进军,恐怕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反倒是白白便宜了李傕。 如今有吕布在长安为内应,区区三四万守军,不足为虑。只是城内竟然有能看破贾诩计谋之人,待我攻入城中,定要好好寻访。 届时收入麾下,岂不美哉? “此事我心中有数,伱家将军在何处?” 郭汜重新坐下,不急不慢地询问起关于张绣之事。 斥候心神紧绷,生怕是自己话语中的不对之处被他们俩察觉,也不敢抬头,咬牙继续按照张绣吩咐他的话术回答:“我家将军在东城门外十五里处的土丘后扎营。” “自知晓城内状况,张将军不敢妄动,只待李傕将军吩咐。如今,郭将军已至,我等自然归属于郭将军统领。” “哦?”郭汜来了兴致,暗中盘算。 张绣也算是一员猛将,若得其襄助,岂非如虎添翼? 况且,张济虽降长安,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也是情非得已。若有张绣出面,难道还怕张济不顺从自己吗? 想到此处,郭汜扫了一眼仍在沉思的贾诩,踌躇满志,只待入城。 “文和,替我草拟手令,交由张张绣,约定城头旌旗变化后,便聚合为一军,共入长安!” “诺,小人这就去回禀张将军。” 那斥候心中微定,吸了口气,便在左右士卒的护送之下,掀开营帐离去。 贾诩蓦然回神,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劝谏之语,毕竟,郭汜是他的顶头上官。 贾诩此人最为谨慎,明哲保身。怎会在明知道郭汜满心以为此战必然大胜之时加以劝阻,给他泼凉水? 平白扫了郭汜的兴致,日后免不了又当做罪责推算到他身上。 不过,若是完全不作提醒,我我心中忧虑之事成真,溃堤之下,焉有命存? “文和?”郭汜眉毛拧作一团,“怎么,难道文和胸中有更好的计策?” “诩以为将军所言甚是。”贾诩擦了擦额角,连声应是,觑见郭汜面色有所缓和,斟酌了一番,补道:“只是今日,今日诩方知,将军所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真玉口良言。” “诩竟不曾料到城内还有此等人物……世上谋士,大多长于口舌,诩只怕,嗯……”贾诩吞吞吐吐。 郭汜先是被贾诩夸赞的飘飘欲仙,颇有些自得之色。 后面听得贾诩语气一转,预料到他口中不是什么好话,却也不放在心上,只当是贾诩过于谨慎的性子再度发作罢了。因此姿态随意,偏头去看贾诩,笑道:“文和直接说便是了,我二人之间何必如此?” 贾诩心想,我若是真信了你的话,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他低着头,将礼仪做得周全。 “诩担心那城中之人花言巧语,蛊惑温侯。以温候的性子,倘若一时被说动……” 郭汜心中一惊,吕布还真有可能的会做出这事,不过…… “诶!文和实在多虑。温侯与我天盟地誓,鬼神见证,又怎会出尔反尔?” 这……贾诩一时不知是该欣赏郭汜单纯,还是该嘲笑郭汜愚蠢。 誓约之力,常人的确不敢违抗。 但是,对面的可那是吕布啊!背主弑父,毫无忠义。 这样一个人,你指望他遵守盟约?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贾诩不死心地观望着的郭汜神色,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他感觉无比绝望的事实。 郭汜真的对吕布毫无戒心。 “文和可还有别的话要说?”郭汜等待一会儿,不见贾诩回话,还以为是自己说服了对方,径直起身,询问左右:“斥候可有来报?” 算算时间,城头旌旗应当已经变做了“吕”字才是…… (感谢洛蕨、夏棋/夏志敏,墨 o客的打赏) 感谢 女装大佬黑科技 松柏树 申通不及天美 潇雨客 投的月票(?????) 第五十七章 入长安 第58章 入长安 城外郭汜等待着城头变换大旗,城墙之上张辽也是满心犹豫。 照理说吕布去城内寻所谓的“军师”也到了返回之时,眼看着即将错过同郭汜的约定时间。 张辽自是有意不换旌旗,令城外叛军不得入城,只是顾及高顺驻守城门,哪怕自己仍用长安旌旗,到时郭汜领兵而来,高顺会将其拒之于门外吗? 若非城门校尉肆意欺压降卒,长安不至招此之难啊! 张辽叹息不已,吕布入城时机,可谓是占尽人和。 趁着城内士卒起事,城门守卫相互消耗之下,基本没有再战之力。 因此吕布只是稍稍遭了些抵抗,便得以轻松入城,而也正时这点反抗,引得吕布怀疑自身露出马脚,方有后面种种。 阴差阳错,乱象横生。 人算不如天算,像这般巧合之事,也许当真是,汉失…… 张辽及时收住自己脑海中“大逆不道”的思绪。 杜鹃一声声啼叫在如烟如雾的蒙蒙细雨中,远远望向城外,天与地如同被白纱裹住,雨丝穿过云层,缝合泥土,人于之这浩渺天地,渺小胜飞虫,无知无觉粘黏在这铺天盖地的罗网之中。 浑然天成的意外往往由最精心刻意的设计编织而成。 “将军,温侯下令换旗。” 张辽循声望去,登上城墙的是吕布身边的副将,他记得此人名叫“王方”,跟在吕布身边将近有一年时光,平日寡言少语,很受吕布青睐。 这名字倒是常见,温侯颇为欣赏的那个李蒙似乎也有个好友叫做“王方”,只是不知晓是否同字? 张辽不由自主联想起审问投降的西凉士卒时,得到的信息。 李蒙原是带领这些降卒起事之人,而非吕布以为的城门校尉。 敢于在诺大的长安城中,凭着几千西凉士卒起事,张辽也忍不住敬佩对方是个汉子。 这般论起来,温侯虽不喜西凉人,军中西凉出身的士卒将领却也不算少…… “可有温侯凭证?”张辽表面谨慎,似乎是吸取了贾诩的教训,实际内心抱着拖延之念,等待百官下朝,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吕布为人如何,张辽也是清楚的,若是司徒出面,吕布多半会选择重归长安,背刺郭汜。 城中约莫有三万守将,配合温侯手下将近四万士卒,坚守长安也并非难事……虽说这四万士卒中还有几千郭汜麾下,但若是禀明司徒,便是只调南军也够用了。 至于为何只提司徒,不提陛下……在他们这些参与诛董之事的人眼中,司徒权倾朝野,乃是“心向汉室的太师”。 皇帝,皇帝有司徒权势大吗? 不单吕布麾下士卒如此,那怕城中城中守将也知道司徒掌控兵权,他们是归属于司徒领导,自然口中大多只言司徒,而不知皇帝。 王方面露为难之色:“张将军,温侯只是随口吩咐于方,方想着时候已至,将军应当已该换旌旗才是,哪里想得到……” 他这话难免有些埋怨之意,本是以为张辽既然知道要提前换旗,自己接了吕布之命,过来提醒声,做个样子也就罢了。 哪里想得到张辽竟然真的一直只是等待,不曾有一丝想要改换旗帜的意思。 王方纵然无奈,也不得不上城墙再拿吕布的命令说事。 “将军,温侯亲口下令,他归来前,城头旗帜一定要改好……否则,将军你也知道,温侯若是发怒,到底还是要寻底下那些士卒发泄……难免生乱啊。” 张辽一时语塞,心中暗恨贾诩。 当日他虽率先提出投降,可到了郭汜军中,贾诩反而对他防备最多。 这次谋划之中,张辽作为中军,麾下大半是受了郭汜之命“前来监视吕布”的士卒,原先跟随他的那些军士,一部分被打散进后军,一部分则被郭汜以“熟悉地势”的名头掉到他的西凉军中。 张辽作为“降军”,自是无法违逆郭汜安排,而吕布知道这般分布,更利于自己掌控全军,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贾诩动作调配。 是以尽管张辽有心发难,却也无力实行。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再度望了眼西南方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鸱吻,扶住经过修缮,显得更为坚牢的城墙:“……换吧。” “是。” 绣着巨大“吕”字的玄色旗帜缓缓升出城墙,刚在风中飘摇展开,便遭了细密的雨丝一点点地沁润,不多时布料吸足了雨水,逐渐失了轻盈,重重垂下,贴在旗杆之上,皱巴巴蜷作一团。 张绣眼见城头变换旗帜,知道已是入城之时,他有些心潮澎湃。 长安,皇帝,权利。 当今天下,还有这三个词更令人目眩神迷的吗? 被雨水模糊了轮廓的城池近在咫尺,仿佛树上成熟到极致,垂悬于枝头的甜美果实,只须伸出臂膀,便可握在手中。 万物生长于雨露精化,雨水也滋养天地生灵幼种。 包括欲望。 张绣终归还是年轻,气血翻涌之下,胸中竟然也生出些不切实际的野望。 若是我…… 不,叔父还在城中受苦,与其在此处妄想,不如赶快入城去救叔父! 麾下只有那点士卒的现实,很快将张绣从那点子刚冒出头的野心幼芽中唤醒。 “尔等且在此处等待郭将军。”张绣吩咐一声,转入营帐之中,复又坐下,提起长枪搁在腿上,仔细擦拭起来。 长安旌旗变化如此明显,郭汜派出的斥候自然也立即有所注意,忙分出一人回去禀告将军。 郭汜在帐中,早已经等待得有些不耐烦,人一旦空闲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倒是也将贾诩的话听进了几分,只是翻来覆去许久,郭汜依旧选择相信誓约之力,虽然心底难免忐忑,但一概归咎于吕布动作过慢,自己太过着急罢了。 就在他情绪即将达到顶点之时,斥候终于姗姗来迟,跪地回禀:“将军!城上大旗已改!” “好!”郭汜右手握拳,重重击打在左手手心,面色潮红,已是按耐不住激动之情。 “随我入城!” 沉重的城障被移开,郭汜骑马立于城门外,盯着那古朴大气的城墙,凝视了许久。 终于又回到了此处。 鼻间萦绕着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道,他仿佛再次回到董卓在时的情形,无论董卓在士族口中的名声有多臭,对于他们这些西凉人然而。 提起“董卓”二字,胸中最先涌出的还是敬佩。 没错,敬佩。 原来皇帝也是可以被我们这些“西凉蛮子”攥在手中,肆意揉捏的啊…… 董卓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碎了皇权那至高而神秘的形象,如同一场雷霆暴雨,滋养出天下人心底隐秘而不可宣之于口的欲望。 然而这些权欲幼种,往往与贪婪相伴而生。 有些人只顾着夺取雨水,却完全不曾考虑幼芽生长所需的土壤,最后贪婪野草般肆意满生,反噬其中,连同着血肉也当做养分汲取,只余满地骷髅。 而有些人则能在芽胚探出种皮的那一刻,及时遏制住贪婪,略微沾湿几滴雨水维持住生机后,便蜷缩住芽叶,一点点开拓土层,待到养分足够时,方才当初这嫩芽,由它生长。 那时要考虑的,反而是如何修剪枝叶,不使这植株过于繁茂了。 “郭将军!”张绣点齐兵马,做出一副对郭汜背反全然不知的模样,一上前,便向着郭汜行个大礼,姿态恭敬无比。 “郭将军也是得了将军之令,先行攻伐长安?” 张绣特地询问这个敏感话题,以落实自己“被蒙在鼓中”的形象。 郭汜嘴角笑意一僵,他低头示意贾诩回复张绣。 他反叛李傕,要说一点不心虚那时不可能的,只是权欲野望扎根心中,将那些愧疚不安全数压倒,只余下不顾一切向上生长的本能欲望。 现在让他后退?痴人说梦! 贾诩还能如何,只能整理衣冠,躬身行礼,代郭汜将自己腹中打过的草稿,稍加润色,当做托词:“郭将军受了将军之命,同诩共围吕布,早早在高陵设下埋伏,只待吕布入瓮。” “吕布此人轻狡反复,见势不利,当即投靠郭将军。” “诩以为这乃是攻长安的绝妙机会,因此一边飞马传递消息给将军,一面先与郭将军借着吕布为内应,先入长安。” 贾诩说完,安静退至一旁,将张绣留给郭汜。 郭汜顺着贾诩所言捋干净思路,自觉没有什么破绽露出,方才继续笑道:“佑维,我听说你叔父失陷在长安城中,然否?” 郭汜文绉绉的说出这句话,内心深觉自己有大将之风,然而贾诩却是头痛不已。 这般直白的戳张绣痛处,郭将军是要现在城外跟张绣做过一场? 先消耗一番已方兵力,对我等有什么好处?诩当真是想不通…… 张绣眼角抽搐一瞬,因着心中已做好要在郭汜身边做小伏低的准备,竟是生生将怒火压制下去。 不料正是他这般反应,反倒让贾诩生疑。 若是张绣当真不知道郭汜已经反叛,信了自己的说辞,那此时他与郭汜同属于李傕麾下,甚至张绣还破得李傕看中。 这样这个人,视若亲父的叔父被侮辱,竟然能够无动于衷?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张绣生性凉薄,压根不曾将张济放在心中。 要么就是张绣情知自己势弱,只能依附郭汜,故而不发一言。 什么情况下张绣觉得自己要与郭汜“发生冲突”呢? 唯有立场不同,也就是说,张绣已经知晓郭汜背叛了李傕。 贾诩想到此处,忍不住对张绣生出些赞许之意,又回头看了一眼郭汜。 啧。 对比实在惨烈。 若是张佑维……诩倒可以替他谋划谋划。 贾诩垂首整理自己衣袖,只当做不曾察觉出张绣话中的破绽,耳观鼻鼻观心,泥偶似的站在后面。 “佑维啊,来,随我一同入城!” 那边张绣郭汜已入长安,这边吕布跟在杨奇身后,思绪杂乱。 虽然先前决意回归长安,然而现在意外死了种伯衡,难保司徒心中没有隔阂。 再说这杨奇……总归吕布是战场上一路厮杀下来的,杨奇身上杀意,自己又怎么觉察不出?只是不想得罪士族,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的下场罢了。 吕布可能智力不高,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一点谋算都没有。 至少趋利避害这件事,目前为止他还是玩得很溜(指哪边好处多就跳到哪一边)。 “侍中,吾等至南军领兵,到底为何事?” 吕布见杨奇闷声不响,只顾往前走,终于忍不住发问。 杨奇停下步伐,侧身让吕布与自己并肩而行。 现在宫中情势不知如何,哪怕杨奇不待见吕布,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刺激吕布,若是让吕布再度反叛,这长安城可就真的守不住了。 杨奇回想起被那些西凉蛮子支配的恐惧,后颈寒毛炸起。 这些人可不管你士族不士族的,个个都是些茹毛饮血,心智未开的野人,只顾着自己快活。 杀起朝中公卿大夫,与同屠起鸡鸭来也不曾有任何区别。 董卓…… 此人当真是罪大恶极! 杨奇再次在心中鞭尸董卓,沉吟片刻,选择只告诉吕布部分真相。 “这几日城中士卒无端作乱,奇准备调南军镇压,若温侯相助,想来定然事半功倍,奇也好替温侯在司徒面前美言几句啊。” “哦……如此倒是……” 吕布当即便提起了心,他攻入城的时候可没见到什么叛乱,“城门校尉”李蒙还在自己手上呢,若是士卒作乱,怎么会收降那些西凉军时,没有一丝反抗? 这杨奇对我有所欺瞒,只是不知道他隐瞒的是何事? 如此渴求我手下兵士……莫非,长安城中出了什么大事,而南军不足以平定吗? 吕布难得智商上线一回,硬生生是从一堆错误的事实中,推出了正确的结论。 手中既然有了倚仗,吕布底气也足了起来,他边猜测着朝廷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边冲杨奇笑道:“朝中还需多仰仗侍中提携,布这便先去整理士卒,侍中以为如何?” 杨奇一顿,有些讶异。 他之所以一路上不言不语,就是想先将吕布诓到南军。 再怎么无敌之姿,面对数千训练有素的羽林军,吕布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自己擒住吕布,还担心手兵力不足吗?也不必再忧虑吕布背反的可能性。 这般周密谋算,吕布怎会在此时突然提出要离开? 杨奇尚且不知自己身上杀意外泄,引了吕布戒备。 毕竟作为士族子弟,杨奇的表情管理可以说是完美无瑕,他确定自己脸上不曾泄露出丝毫心中想法,不由对吕布这超出他意料的反应感到迷惑。 他凝视着吕布双眼许久,找不出任何不对之处,最终也不得不得妥协。 “那就拜托温侯了。” 杨奇无奈之下,只得“委曲求全”,朝吕布一揖到底,恳切请求。 吕布受了这般大礼,竟有些受宠若惊,心中热流涌动,情绪上头,直接拍着胸脯对杨奇承诺:“侍中尽管放心,布一心只向汉室,待点好兵将,即刻便至南军营地,助侍中一臂之力!” 吕布说着抱拳行了一礼,转头就朝着城门而去,那背影竟平白生出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可惜啊……回长安一趟,军师没捞到,连赤兔也折了,当真是得不偿失!” 被吕布认定已经断气了种平: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种平被卷在破席子里,瞪着一双死鱼眼。 没想到自己钻系统漏洞钻了这么多次,竟然也会马失前蹄,被系统给坑到头上。 这算什么?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 种平僵着个身子,动弹不得,他心想外面那个老阴币不会是打算把他给扔到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吧? 穿越之前看了这么多小说,就没见过像自己一样倒霉的穿越者…… 诶? 外面好像有动静? 种平支棱起耳朵,现在痛习惯了,除了觉得有点痒以外,也就只剩下麻木了。 “……‘张济’我便先收下了,‘郭汜’虽不好用,留个‘李傕’给伱使也就够了。” 种平隐隐听得外边两道声音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期间夹杂着棋子落下的清脆响声。 “‘李傕’?我要这散棋做什么?那‘李蒙’倒是还能用。” 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啊…… 种平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这年轻些的男声,总觉得自己似乎不久之前就听过此人的声音,甚至还同对方有过交谈…… 只是种平越是觉得熟悉,便越是想不出到底是在何处听过这声音。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断成两截的细线,只要对准断口便可以严丝合缝的对接起来,可偏偏就是抓不住线头。 “清盘了?” 经历过火焰灼烧般的嘶哑嗓子“嗬嗬”询问,带着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暮气。 “是啊,‘王允’就丢了吧。” 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轻飘飘的作答。 种平只听到棋子与棋盘碰撞发出的,无比沉闷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 好像有人,要进来了。 后面一章已经补过字数,可以放心订。 第五十八章 错乱的时间线 第59章 错乱的时间线 “你这便回去?” 种平耳尖抖动,察觉到老者那轻重不一,足跟磕击地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赶忙闭上眼睛,压制住呼吸。 “我与你不同,还有另外要做的事……今日怎么不请我进来休息了?”年轻些的男声一开始听着冷淡,后面转移话题时,则带了些狐疑。 种平心跳加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暗暗祈求外面那人止住脚步,不要进来。 能跟个老阴币混一起,以长安为棋博弈取乐的,拿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个什么好人啊! 还是装死苟命为妙。 “老朽只当你急着去祭拜张角,怎么,终于改弦易辙,欲取郭太而代之?” 老者嗓音尖利,近似指甲抓挠玻璃,或是臼齿错位摩擦发出的声响。 种平听得头皮发麻,腮帮子发酸,仿佛耳朵在受刑一般难受,强撑着听完老者的话,顿时一惊。 张角? 现在是初平二年(191),张角我记得是中平元年(184)去世的。这中间都隔了七年了啊,怎么会在长安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而且,祭拜张角,取代郭太…这个年轻些的声音主人岂非是黄巾军中高层? 郭太,白波军。 种平正在思量着,这二人如此轻易将长安百官玩弄于鼓掌之中,是否是凭借着张角遗产进行布局,随后便突兀觉出一阵强烈的违和感。 不对啊,郭太不是应该初平元年就被李傕搞死了吗?上辈子我写做过这个古文的,绝对不会记错! 《后汉书?灵帝纪第八》:二月,有星孛于紫宫。黄巾余贼郭太等起于西河白波谷,寇太原、河东。 老师讲这个“有星孛于紫宫”时顺口有提到“癸酉,董卓杀弘农王。白波贼寇东郡”让我们注意这个时间的表达还有星象代表的不同事件。 的的确确也说了“也就是在这一年白波军首领郭太与李傕交战时战死”。 种平在今天之前,从来不曾关注自己所处时空的时间线变化。 一直以来,他借着自己脑中的那些历史知识,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现在却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的存在,到底给历史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在他的谋划之下,董卓比历史上早死了一年多,也就是在初平元(190)年的结尾。 初平元年正月诸侯讨董,二月董卓迁都长安。 历史上诸侯讨董本该结束于初平二年四月,而正月时袁绍应该提出推举宗室刘虞为帝,同时孙坚大破董卓之兵,袁术断绝孙坚粮草,使得孙坚不得不退兵…… 可现在董卓明明提前死了,为什么联军没有趁势攻克长安,迎回刘协? 在这条时间线上,诸侯联军是因为什么而解散的? 种平大脑一片混乱,他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穿越进的是《三国演义》的世界,然而仔细回想,如果真的是《三国演义》,那贾诩提出的一定是“奉朝廷以正天下”而非“奉国家以征天下”啊。 这两个差别还是有点大的。 但是,如果自己不在《三国演义》世界,第一次见到王允时,对方应当是河南尹而非司徒,更不用提后面貂蝉啊,三英战吕布啊之类的虚构人物和事件。 “统哥,我到底,在哪一条时间线上?” 突如其来的荒谬感潮水般涌入种平的鼻腔,他挣扎着想要逃脱,却又被沉甸甸的疑惑感,死死按进水中,几欲窒息。 “正在查询时间,h-114为您播报:现在是东汉时间,初平二年三月二十日上午11时26分。”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种平扶额,他还以为系统升级之后会更智能,结果……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还得是伱啊,我的人工智障。 外面渐渐沉寂下来,种平听见布帘被掀起的声音,再度屏住呼吸,平静心情,试图放缓心跳。 布帘被放下。 种平凝神辨别每一处细微的声响,试图等待老者离开后,想办法自救。 没有声音……走了吗? 约莫等待了半刻钟,屋内安安静静,种平只能听到院中传来的,微微的风声。 看来是都走了,得赶紧把这破席子掀开,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之前是用来做什么的,熏死我了。 种平伸出手,就要去推紧紧裹在身上的那张草席。 “太史令,老朽原不欲坏你性命,可惜啊……” 我被发现了?! 种平手一抖,差点没憋住气。 他浑身僵硬,惊惧不已。虽然种平的伤势因为系统的“寿命挂”,内里断骨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体表的伤口却依旧留存着,只是不会发炎感染而已。 以现在种平的状态,对上屋内的神秘老者,胜负就也是三七分。 老者七,种平三。 种平表示自己能够理解系统所谓的“最优解”指的是直接把幕后黑手搬到他面前,但是这种解决方式,对人类而言,还是太过超前了。 统哥真是,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武力值啊…… 破旧脏污的草席被一把掀开,老者盯着其中双目紧闭,肌肤惨白的种平,慢慢将手指伸到种平鼻下,停留许久,随后又按住种平手腕,感受一番后,方才直起身。 “可惜了,慧极必伤,天妒英才。” 老者确认过种平生死,长长叹息一声,挥手掏出块麻布,盖在种平脸上,低声吩咐:“待郭汜进入长安,便联系王方,将太史令运到城外葬了吧……若是司空询问起来,便说是我的主张。” “诺。” 屋内突兀响起一道再次令种平觉得熟悉的声音,种平可以肯定这不是先前和老者下棋的那个人。 能够一直隐藏在屋内而不被发现,足以说明这人武力高超,然而种平却是在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到目前为止,可以确定谋划着使长安内乱的有三人,其中有两个人的声音都是种平无比耳熟,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这两天全都听过…… 而且,司空? 幕后之人竟然同张喜有关吗? 怪不得能轻易在长安布下棋局,如此隐人耳目,连司徒和荀叔父都被瞒了去…… 踏马的,合着我身边一堆二五仔? 种平极度无语。 不过想来这屋内之人还有点良心,种平毕竟没练过什么龟息功,不可能一直屏着呼吸。所以那应声的男子一定知晓种平并未死去,面对老者时却选择隐瞒下来。 种平此时也无法反抗,只能寄希望于系统和此人身上。 那人领了老者的命令,用草席将种平裹得严严实实,夹在腋下从后门自后门走出。 种平差点儿被这人夹得无法呼吸,外面也不知发生何事,尽是呼喝怒吼,兵戈碰撞之声。 难道说是吕布杨奇领了南军,同张济打了起来了吗? 种平分出些心神,暗暗猜测。随着悬空的失重感不断传来,种平知晓这人定是带着他在房顶上腾跳跃转。 事情也的确如此,夹着草席的神秘男子行动矫捷,迅捷如豹,踩着屋舍檐角,左右横跳,如履平地。 腋下之人一丝响动也无,若非他能感受到对方胸中心跳之声,还当真会以为自己夹着的是一具尸体。 不过,这种伯衡也的确神奇,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停住脉搏,连那人都被骗过,若是将他出长安…… 这天下最终会变成各种模样,我可是很期待。 唯有水搅混,吾等才有再度出头之日。 总也要赢上一局: 岁在庚午,天下大吉啊…… 那神秘人不知是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个诡谲的笑容,他停下脚步,藏在屋上茅草之后,观察着下面情形。 巷内两支军队正在交战,其中一支装备较为精良之兵,颓势已显,步步败退。 神秘人根据那老者的布局,瞬息之间便看出这正是郭汜麾下西凉兵和城内羽林军。 “将军!敌军势大,我等难以抗衡!为今之计,唯有先退守巷道,再图反攻!” 杨奇听着副将禀告,靠在土墙之上,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无波,他死死咬住下齿,怒声质问:“当初太史令守城时,就不曾在城中有过布置?!” 他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郭汜虽来势汹汹,可有了吕布透的底,杨奇本不应该应对地如此狼狈。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刚刚整点好兵将,领兵至未央宫外,打算攻入其内,救天子于危难之中。 张济似乎是已有预料,早早立在了宣平城楼之上,宣读刘协诏令,将麾下谋逆的西凉军士,认定为“忠义之师,勤王之兵”。 杨奇若是再领兵入宫,动不得张济不说,自己反而要落下个反叛的名头,只得悻悻而退。 而在宫门之外,等待杨奇的,则是被王方有意无意引来的郭汜等人。 “太史令的确曾在巷道之中布置草木火油等陷阱,以待后用。只是先前为了修城墙之事,这些布置大多被废弃,无人看管。将军想要以此反攻,也只能碰运气,看看能否寻到些留存!” 杨奇听罢,右手狠狠捶在土墙之上,几欲咬碎牙齿,还有什么比原本有希望一战,却被自己人背刺而导致一败涂地,更为痛苦的吗? “汉之将亡,自党争始!” (感谢墨o客的打赏) 感觉最近状态不太对,在犹豫要不要大修前面的章节…… 感谢 作者大大舔我jj 寒冰133 一剑江湖 潇雨客 别动我正在瞄准 春秋一梦 投的月票(?o?o?) 第五十九章 东郡曹操 第60章 东郡曹操 种平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此刻他正处在一驾华贵的马车之中,原本的玄色外袍被脱下,改换作了一身绛红襜褕。要不是他感觉到自己夹着的《初中物理公式大全》还在,种平都忍不住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次。 “统哥,把书收回系统栏吧。”种平掏出《公式大全》,头一次如此切实体会到了物理知识的重要性。 若不是种平灵机一动想起曾经看过的古装剧中,有男主在腋下夹土豆,假装死人的情节,恐怕他没那么容易能从老者手底下逃脱。 他记得装死的原理是:土豆带来的压迫如果没有完全阻断动脉血液的流动,那么脉搏不变,血压会降低。如果压力足够大,血流被完全阻断,则脉搏消失,血压为“零”。 情急之下,种平自然是找不到什么土豆的。他灵光一闪,心想只要压力够大的话,还有什么是比一整本《初中物理公式大全》更重的呢?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啊?”种平摇了摇脑袋,扒着窗子往外看。 马车正行进在一条街道之上,窗外人群往来,络绎不绝,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远非长安可比。 种平更加迷茫,他下意识拧了把自己的腰子。 “嘶……好疼!” 确认过一切这是现实没错后,种平再次呼唤系统:“统哥,现在是什么时间?” “现在是东汉时间初平二年四月一日下午3时12分。” 种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我明明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啊…… 这实在是出乎了种平的意料,他本以为自己是被那神秘男子给绑到长安外面的哪个嘎啦里。 结果竟然是直接出了京兆吗?十二天……若是这十二天自己一直路上,自己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司隶了。 也不知现在长安局势如何?自己老爹有没有事? 种平想起种辑那个轴性子,一颗心提起来就悬在嗓子眼,忐忑不已,他真怕自己老爹突然激动,要跟张济决一死战啥的…… 那岂不是白送?老爹,千万冷静点啊,荀叔父,拜托帮忙看下老爹,不要让他被怒火冲昏头脑啊! 摇晃的马车放缓速度,停在转入街口的巷道前。 种平收回目光,倒是不怎么担忧自己的性命,这人不辞辛劳将他一路从长安运到此处,定然对他有所企图,自己若是把握得当,说不准还可以转而拿捏对方。 马车外偶尔传来喧闹之声,似乎只是寻常百姓在街头贩卖、购买物品的声音,不曾有种平想象中的,那道神秘莫测的嗓音。 奇怪,不应当啊,总不能说,这人把我绑出长安就是闲得没事干,拿我找乐子? 种平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外面的人依旧没有发问。他不欲再等,整理好衣冠,伸出手,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拉开车帘。 马车外空无一人。 那个神秘男子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车内心情复杂的种平。 “这都是什么事啊……”种平提起下裳,从马车上跳下来。 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种平才发觉自己的脚上穿的是一双有些廉价的布鞋,身上的伤口也被妥善处理过,用的是新鲜的草药。 种平不由得感到疑惑,既然那神秘人愿意给他换上价值不菲的绛红襜褕,为何却又只给他用布鞋和现采摘的草药呢? 一个人可能既富有又贫穷吗?这岂不是很矛盾? “咕——”饥饿感猝不及防击中种平的肚腹,他觉得自己体内仿佛变成了一根空心水管,只剩饥饿空洞回荡,腐蚀着五脏六腑。 不行,得寻些饭食裹腹。 种平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摸了摸上半身,无论是衣袖还是怀内,全都干净无比,竟然个铜板也无。 穿越十三年,种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竹笥豆饭!炉饼!粔籹!”巷外小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种平闻着那勾人的饭香,口水急剧分泌。 好饿啊…… 不知不觉,种平走到了那小贩的面前。 “郎君要些什么?”小贩见种平身上襜褕价值不菲,行走之间自有一番气度,猜出这位客人定然出身不凡,因此将态度极低,殷勤地推出刚出炉的粔籹:“这都是刚做的,热乎着呢!” 种平摩挲着身上的襜褕,心想那神秘人特意给他这襜褕的,目的不会就是怕他没钱饿死吧……不符合逻辑啊,直接留钱不是更方便? 除非,这襜褕是传递某种信息的介质,一旦自己用此物换钱,别的什么信息先不提,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是第一个暴露的。 种平想到此处,立即反应过来那马车恐怕也不能再用,一时僵立在小贩面前,面色尴尬。 “郎君若是不喜甜,试试这炉饼也可。不是小人夸口,小人家的炉饼,整个东武阳县都是有名的!像咱们太守大人,都好这一口儿!” 小贩极力推销自己的炉饼,种平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小贩的话语吸引住。 东武阳县? 种平下意识咀嚼着这个地名,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做过相关的阅读理解,唔,到底为什么这么熟悉…… 蓦然一道闪电在种平脑海中炸开,他不动声色咽了口口水,尽管极力保持平静,那微微颤抖着的尾音还是暴露了种平内心的波涛汹涌。 “此处可是东郡?” 小贩颇有些奇怪:这小郎君看起来也是个大家子弟,怎么会连地理都不通? 只是像他这等平头百姓,哪怕不解为何面前这小郎君态度如此怪异,也知晓不是能自己多问的。因而尽管心中拿不准种平的意思,却还是如实回答:“咱们东武阳县正是归在东郡里头。” “二年春,绍、馥遂立虞为帝,虞终不敢当。夏四月,卓还长安。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 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死去的记忆此时跳起来给了种平重重一拳,差点儿把种平打昏在地。 太离谱了,这是直接给我送到曹老板手底下了啊! 不对,现在才四月,曹老板应该不还在东郡吧?不,时间线已经彻底乱了,现在出现什么事都有可能。 “荀司马现在应该还在府衙办公吧?”种平状似不经意般喃喃自语。 如果说曹老板现在就成了东郡太守,那荀彧应该也选择离开袁绍改投曹操了吧。 小贩一听心中便是后怕不已,下意识便将种平当做了自颖川来东郡探亲的荀氏子弟,心想怪不得这小郎君不识得地理,原是初次来此地。 “郎君若是想去府衙,小人倒是可以帮忙指路。” 小贩热心肠的收起摊,将手在麻衣上仔细擦干净,不等种平回应,自告奋勇地就往外走。 种平成功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荀彧果然已经在东郡任司马一职,也就可以推测出曹操现在已经是东郡太守。 曹老板啊……种平有些激动,不晓得这个时空的曹老板到底长什么样子,而且,虽然当初考虑辅佐对象时,因为曹老板的多疑而排除了对方。 但是这可是初平二年的曹操啊!现在的曹老板还是那个心向汉室的热血青年……呃,36岁应该是中年,以成为“汉征西将军”为目标。 正好荀彧荀伯父也在东郡,不若我现在曹老板手底下混几天,若真是“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我当尽我所能,助其一臂之力! 种平打定主意,跟在小贩身后,沿着主街走到尽处,又转过两个巷道,眼前豁然开朗。 小贩眼看已快到府衙,不敢再上前,只冲着种平行个礼,躬着身,极快地顺着来路退回去,种平甚至来不及道声谢。 绘着祥云凶兽的灰色门面,配上高耸的乌色檐角,还有把守在门外的两排军士,都显示出府衙主人的受到的重视和地位的不凡。 种平一时有些犯难,他手上可没有能够自证身份的凭证,若是冒冒然这般上去,恐怕不仅见不到荀伯父,还得被这些兵士给乱打出…… 这可怎么办? 种平摩挲着腰间的小银鱼,开始头脑风暴,根据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网文来说,一般主角被拦在门外,这时候应该做什么来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力来着? 好像,是抄一首千古奇文什么的? 种平设身处地想象了一下自己在府衙门口大声吟诗…… 淦!太羞耻了,做不到啊! 种平一阵恶寒,他从未这般敬佩过那些小说里的男主。 怪不得人家后面大多都能当皇帝呢,有这样的勇气,干啥不行啊! 就在种平犹疑不定之时,府衙门口守卫的士卒也注意到了停留已久的种平。 “府衙重地,小郎君因何来此?”几个士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进去通禀。另一个看上去是个头领的则下阶,恭恭敬敬走到种平面前,行礼询问。 若是一般平民,敢在府衙门口逗留,这些士卒决计不会如此反应,恐怕早早就动起手,直接将人赶离了。 然而种平锦衣华服,腰间别着两条栩栩如生,一眼便能看出是造价不菲的银鱼,虽然年幼,却是通身的士族气度,见而忘俗。 腹有诗书气自华。 种平毕竟也是读了十几年书的,身上到底也沾了些文人雅士的味道。 此等风范,他们这些士卒也就在荀彧身上见过,忍不住猜测这小郎君恐怕是荀氏子弟,自然不敢怠慢种平,忙急急入内,向荀彧禀告去了。 (感谢洛蕨,墨o客的打赏) 前面一章已经补了字数,可以放心订。 更新的话,从明天开始是日更两章6k 目前主角已出长安,后面以主角视角为主,可以放心看。 这两天收藏掉的有点狠啊…… 感谢 春秋一梦 nici 寒冰133 的打赏(?????) 第六十章 与曹老板的初次会面 第61章 与曹老板的初次会面 种平并未在府衙门口等待多久。 先时进去回禀的士卒小跑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跨至种平面前,打拱作揖,陪着笑做出个“请”的手势。 “郎君请随小人来。” “嗯,多谢。”种平微微颔首,双袖一抖,宽大的袍袖自然垂下,行云流水般整理好仪容,循着士卒指引,进了府衙。 看起来自己的装模作样起了作用。 种平自然是刻意时时拿捏着气势:平日在长安,哪怕是上朝对着满朝公卿,他也不曾像这般矫柔造作,动不动便整理衣冠,昂首挺胸,又不是橱窗中的模特。 就是出身颖川荀氏,高居黄门侍郎的荀攸,也不会一直保持所谓的“礼节”,毕竟这种行为,说得好听点叫“生硬”,说的不好听的,就是“装逼”。 真正的世家子弟,根本不屑如此。 种平也就是糊弄这些士卒,若要对上荀彧还是这般举止,那真是要被“乱棍打出”了。 穿过略有些狭窄的走廊,越往内行走,越显得僻静,种平暗中生疑,难道说是我不曾唬住士卒么? 他也是在官署办过公的,哪里不知晓办事处的布局? 虽说为图工作效率,大多官署内的处理公文处,总是要分布在回廊深处,隔绝外边喧闹。 但同时为了传递上意和公文交接的便捷,这些办事处也总会被走廊连起,绝非像这士卒带领的一般,直直往孤绝无人处行走。 种平自听过那老者身边二人的声音,便再难以对身边之人放下戒心,面上虽不显露,心底却不论见何人,都多带上三分警惕来。 “郎君,到了。” 士卒停下脚步,侧过身为种平指明方向,急匆匆又退回府衙门口,行自己的守卫之责去了。 种平调整呼吸,打好腹稿。 在切实知道这位“留香荀令”的态度之前,种平只能尽自己所能回忆荀攸无意间提起的生活细节,用以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度。 现在他无比后悔当日在长安接种辑下朝时,只是随意穿着些居家服饰,不曾将绶带印信带在身上。 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谁料得到长安局势变换,竟迅疾如斯? 种平暗自嗟叹,抬首间见院中二人相对而坐,弹棋为戏。 其右位之人面黑而长须,扎着薄纱绡头,身上松松披着件靛色短襦,手中夹着段素色汗巾,尾端正搭在棋子之上。 左位之人约莫二十出头,端坐席上,种平见他第一眼,脑海中不由自主便浮现一首乐府诗: “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江伯后从鱼。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若非今日亲眼得见,种平当真想象不出,世上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人物。 几乎是瞬间,种平便知晓,这位应当便是荀彧,想到自己这位“伯父”今年已经28岁,不由更加感叹。 汉代以右为尊。 唐代颜师古注《汉书》曰:“是时尊右卑左,故谓贬秩为左迁。“清人赵翼同样在《咳馀丛考》中提及:“两汉尊右卑左,久为定制。” 若左位之人是荀彧,那右位之人难不成是…… 种平心跳加速,上前几步,刚欲弯腰,那右位之人便似火燎了一般,赤脚奔下坐席,实实扶住种平手臂,遏制住他弯腰的趋势。 ? 种平只觉得手臂仿佛被铁钳禁锢住一般,根据他以往经历判断,此人武力,有能轻易提起一个半种平之多。 “太史令,还记得操否?” 那人个子不高,声音却雄浑有力,乍一听起来,种平还以为对方是腾格尔东汉分尔。 看来此人是曹老板无疑,只是我何时同曹老板见过?若是见过,绝无可能没有一丝印象啊! 这可是曹老板! “平……”种平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可能在什么时候见过曹操。 除非是在场且高位之人太多,否则我决计不会忽略曹老板。 那就只可能是…… “北邙山一别,太守风采依旧。”种平手臂被曹操掐着,无法行礼,因此只得微微一笑,温声回应。 “哈哈哈!”曹操松开种平的手臂,转而拍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文若,你瞧瞧这种伯衡,我说他有识人之明,今日见了,当知我所言非虚吧?” 种平大惑不解,他心想自己何事有什么“识人之明”,怎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曹操笑而不语,只是拉过种平,让他坐在左下方。 原来当日北邙山救驾,种平忧虑董卓“面善心狠”“不可托付”,暗暗以言语提醒种辑。 当日曹操便在种平身前,将这番话语一丝不漏,尽数记下,胸中颇为奇异,便是已将种平放在心上。 董卓乱政后,更是一直留意种平消息,今日听得外间有“荀氏子弟”求见。 曹操登时便想起郭汜张济为祸长安,同随后赶来的李傕交战,纷乱之间许多公卿大夫或是身死或是不知所踪。 李傕败退后,刘协在长安下达诏令,赏金千两画像寻觅种平踪迹,那时有百姓言似乎曾在陈留见过一辆马车,其中有形似种平之人。 出了陈留,那可就是东郡和颖川…… 这关头听得有人来投荀彧,曹操难免希冀此人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种伯衡。 因此下令直接将这位“荀氏子弟”带进小院,自己则继续同荀彧下棋。只是毕竟心不在棋上,故而种平初见曹操,对方手夹着汗巾拖在棋子之上。 种平只以为这是二人下棋方止,哪里料到其实是曹操不能凝神,正在发呆呢? “伯父。”种平一丝不苟地稽首行礼,没忍住又多看了荀彧几眼。 荀令君如此风采,不知道那羽扇纶巾的周公瑾和诸葛丞相,又该是何等模样? 种平一时有些心潮澎湃,这两位可是他的偶像啊! “伯衡,许久未见了。”荀彧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目露追忆之色:“犹记上次拜访侍中,在别院远远望见,伯衡青衣短褐,垂髫总发,憨然可爱。今日再见,伯衡已束起冠发,俨然一龙驹凤雏。” 种平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那60的智力和80的魅力,觉得自己是在没有底气接受这番赞美,因这凤雏在后世已变了含义,种平想着后世的“卧龙凤雏”之称,心中才微微坦然。 “平愧不敢当。”种平耳根发红,垂首坐好,他有心询问荀彧长安情况,可是又不知是否该将那在幕后操纵着长安局势的神秘老者,连同张喜那一群人的存在说出口。 毕竟如果没有开全知视角,谁能料到有人能胆大到,在天子脚下的都城之中,筹谋这许久,甚至还能成功? 无论种平想同谁说,对方听完的第一反应都是会质疑,“此事乃天方夜谭”吧。 曹操有意无意关注着种平面色,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一动,便已有了猜测,顺势问道:“伯衡可是心忧长安之事?” 怪不得曹老板手底下能聚起那么大一班人……有这样在意下属心思的老板,谁能不心动啊! 种平面露感激之色,膝行上前,目光恳切:“长安乱时,平为乱贼所掳,昏昏然数十日,不识外界变化。侥幸得脱,不知太守能否告知而今长安情形:陛下如何?我父及荀叔父可还安好?” “伯衡何必如此客气!我视伯衡如我子侄,伯衡唤我一句‘叔父’即可。” 曹操搀起种平,言语之间满是喜爱,对他颇为亲密。 种平受宠若惊。 好家伙,管叫曹老板叫“叔父”?那日后史家箸书,岂不也得来一句“操甚爱平,以诸子侄为适”? 不对,我是太史令,这史书好像就是我写的啊……也不晓得能不能给自己写个传记,那肯定要加上“平少,美姿仪”之类的描写。 “数十日前,张济暗地唆使降卒起事,设计调走南军卫尉。趁羽林军换防之时突袭未央宫,挟持陛下,将司徒全族百余人屠戮殆尽!” 种平脑袋“嗡”的一响。 司徒死了?司徒还是死了? 同历史记载的一般,死在长安,死于逆贼之手,怎么会…… 我,我明明改了时间线,这算什么,历史的惯性? 太荒谬了。 种平感觉从胃囊底处翻涌上阵阵恶心感,仿佛一只手从他喉咙中硬生生捅进去,抓住五脏六腑肆意揉捏,一把扯到咽喉处,又重重塞进空荡荡的表皮之下。 他下意识抚上发冠,那根玉簪还静静躺在他发丝之间。 太重了…… 司徒。 种平被这玉簪压得喘不过气,鼻腔之中,满是腥涩酸苦,一直窜到眼角眼尾,为眼白附上蛛网般的血丝。 我做不到的吧,怎么可能做到…… 再挑亮一次烛火。 要是我跟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就好了,要是我能够再全知全觉些就好了,要是我…… 种平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他茫然地听着曹操叙述,那种立在历史洪流之中,格格不入而又无处可逃的慌张荒谬感再一次笼罩在他心头。 种平一直很清楚,自己就是个半吊子大学生,没有任何特长,在芸芸众生中就如一粒粟米之于沧海。 甚至他连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越都没搞明白, 那一天种平就跟平时一样电脑挂着网课,在手机看男频文,只是翻个页,眨个眼的功夫,他便成了一个婴儿。 刚发现自己穿越,种平自然是新奇不已,可后面他却只觉得痛苦。 尤其是想到如果自己是因为猝死而穿越的,那母亲推开自己房门的那一刻,她得多难过啊……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家的心情。 因为疫情被封在家里,种平没少听母亲的唠叨。每每听到母亲的声音都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开学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老家。 然而等种平真的回不去后,他才发现,自己一刻也离不开自己的家。 就如同鱼离不开水一样。 狄更斯说过:“人总是在离开一个地方后开始原谅它。” 穿越后种平总算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却为时已晚。 他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感谢春秋一梦的打赏) 感谢 路人韦某 音吟律 书友 春秋一梦 的月票(?????) 第六十一章 菜菜,捞捞 第62章 菜菜,捞捞 “天子哀愤,百姓丧恸。” 曹操似乎并未注意到种平的不对劲,自顾自继续说道。 “后郭汜与吕布相约,使吕布诈开城门,引郭汜入城,在城中肆意劫掠。” “卫尉杨奇与之巷战,大败,长安羽林军无再战之力,降于郭汜。” “中间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只知似乎是郭汜派出帐下谋士与张济密谈后,隔日陛下便下令封张济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钺;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同秉朝政。” “二人占据长安不过两日,李傕亦领兵至长安城下,张济出兵与之搦战,李傕败退至弘农,上表请降。” “听闻张济本不欲收降李傕,而其侄张绣出面求情,张济念及曾在李傕麾下,因此上表‘请’陛下下令封李傕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弘农。” 曹操说完,端起案上的用米汁制成的酸浆,一口饮尽。 种平缓过神,微微垂眼。 根据自己上辈子做过的古文翻译进行对比。 张济和李傕二人的官职爵位似相互调换了,少了一个樊稠,也不曾听到对王方李蒙二人的交代。 最重要的是吕布,为何不曾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看来这历史倒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变得面目全非了啊…… 种平收回思绪,他算是个很能调整自己情绪的人。 毕竟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突然当了两三年的小婴儿,后面又直接上战场,眼睁睁看着血肉飞溅,火焰炙烤活人的情形…… 不疯不抑郁,没有任何心理障碍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神志清醒的处在这个时代,是会活不下去的。 种平想象着脑海中有一把匕首,生生将自己的情感割断,锯下来,再度清空所有思绪后,立马开始慌张,心底大吐白烂话。 本来智商就不高,只能凭借着对历史的了解去抱大腿到处混生活这样子。 现在历史都变成这鬼样子了,我岂不是要寄? 还是得赶紧想办法献策提高属性值,在这乱世好好苟命写书吧。 这样故意自己同自己插科打诨许久,那沉重到快令他窒息的情感才一点点暂且消退下去。 “伯衡,伯衡?” 曹操唤回种平思绪,种平面色还有些怔忡。 他愣愣看着曹操,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慌忙低下头告罪:“平初闻噩耗,心神恍惚,失礼。” “无碍!”曹操安抚般拍拍种平肩膀,然而他关注种平许久,又怎会不知他与王允的关系? 那般直白道出王允下场,未免有些试探之意在其中。 他虽心喜种平,却依旧想要试探对方品行。 若种平听完还能保持平静,曹操即便仍愿意用种平,却是不会再将他放入自己核心圈子中。 二人交集也就止步于此。 很明显,种平的呆滞僵硬满足了曹操的期望,此时安抚起种平,就更多了几分真心。 “不知我父如何?” 种平原先虽担忧种辑,但是想着有荀攸和王允相护,再如何种辑也不会出什么事,现在却又微微提起了心。 总归荀叔父还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 可那是张济啊,万一他还记着当初被生擒的耻辱,刻意要为难老爹呢? 种平焦躁不安,甚至忍不住想要咬指甲。 “伯衡放心。” “杀司徒之事实在引起太多非议,张济许是也想洗白些名声,对待朝中公卿大夫倒是还有规矩,不曾肆意妄为。” “那就好……”种平微微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冷。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太过紧张,里衣被汗水打湿大半,紧紧贴在皮肤之上,风一吹,背上就起了一堆小疙瘩。 “太,呃……”种平开口便是“太守”,抬头却见到曹操挑起的眉头,赶紧将那半个“守”字咽下,改称“叔父”,“叔父,不知可有蔡中郎消息?” 种平已从曹操这一句话中,听出种辑和荀攸并没有受到什么危害,不由转而开始忧愁蔡邕的处境。 照理说蔡邕也是海内大儒,张济若真的顾及名声,就不会朝蔡邕下手,然而自己的老师,种平还不清楚对方的性格吗? 虽然吃了董卓这一亏,司徒还曾经想要将老师下狱处死…… 但以老师那性子,张济要是敢把司徒的尸体放出来,老师他就真的敢去哭啊! 这一瞬间,种平突然和苏辙狠狠共情了。 长安要是没了我,自己老爹和老师没人捞,那是真的会死的! ……仿佛已经听到“儿砸\/徒弟,菜菜,捞捞”的声音了。 不行,还是赶紧辅佐个主公打到长安,把老爹还有老师接到自己身边呆着比较安全! “蔡中郎?”曹操回首望了眼荀彧,他有些不确定种平指的是不是蔡邕。 种平跟着蔡邕学经这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种平身为太史令,即便每日去蔡邕处,多数人也大都会以为,是为了讨论修史之事,而不会多想。 种平本人到底是穿越者,对古代师徒关系的理解也就停留在电视剧里,他还以为自己叫蔡邕一声“老师”,交上束修,两个人就达成了师徒关系来着。 事实上,拜师的礼仪是很复杂的,尤其对于蔡邕这样的大儒,对这般大事,不重视是不可能的。 种平若真要拜师,据汉应劭《风俗通义》载:“孔子困于陈蔡间,七日不得食而弹琴于室,颜回释菜于其户外。” 就应该采用自秦以后逐渐成为制度的释菜礼。 《周礼·春官·乐师》载:“入学者,舍菜”。 《礼记·月令》则有言:“上丁,命乐正习舞,释菜”。 所以根据郑众的:“古者,士见于君,以雉为贽;见于师,以菜为贽。” 种平没有依照古制摆上水芹、菹菁,红枣和栗子这四样果蔬献到蔡邕面前,只是草草交了束修,实在是极为失礼。 蔡邕却并未点出,他能看出种平是真心想要学习经学,这就够了。 种平毕竟是天子近臣,前途大好,蔡邕越是满意自己的这个关门弟子,便越不愿意自己拖累对方。 他哭董卓,自认为问心无愧。 可终究是毁了半生清名,难道就为这自己的“传承”,就要把个于他有恩,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人拉下水吗? 蔡邕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是以长安真知晓种平与蔡邕关系的,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而蔡邕也只在书信中同郑玄一人说过。 他话语之间自然难免有炫耀之意,同时也是希望,若有一天郑玄再度至长安讲学,可以收下种平这个好苗子,让他蔡学不至于断绝…… 曹操有些疑惑,听种平语气,倒与蔡邕很是亲密,只是为何自己却不知晓这二人有何联系? 荀彧同样有些讶异,依着种平询问长安之人的顺序,种辑荀攸之后便是蔡邕,这般关切,在他看来都近似师徒了。 只是士族重名,亦为名所累。 哪怕种平当真有意拜蔡邕为师,那时王允荀攸二人也会极力劝阻,使其改换主意。 种平全然不在意曹操和荀彧所想,他坦然一笑,神色骄傲:“蔡中郎,吾师也!” 第六十二章 此真吾婿也 第63章 此真吾婿也 蔡邕身上那所谓的“污点”,对于种平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若是说蔡邕是非不分,一味“圣母心”发作,同情董卓死的凄惨,从而选择一哭…… 那即便是落得个流放三千里的罪责也算不得重。 这是从根子上坏了,同那些为战犯洗白的公知没有任何区别。 你会因为想要拿到保送名额,去舔这样一个公知吗? 种平的回答当然是否。 他又不是没有选择,长安之中研习经学的,从荀攸王允一直排到马日磾。 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种平开口,大多都会乐于收下他为弟子。 然而种平还是选择救下蔡邕,并跟从对方学习。 这当然不可能仅仅是种平学过《胡笳十八拍》之故。 毕竟若真要这般论起来,东汉的文学作品他也背过不少,难道还真的要左一手右一手把作者全救下来? 种平下定主意要为蔡邕说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马日磾求情时提到了蔡邕的密言七事: 其中“广开言路,使‘抱忠之臣展其狂直’,‘内知己政,外见民情’;考察治民的长史,‘以惠利为绩,日月为劳’,以政绩的优劣,定赏罚升黜”。 这两条一出来,种平就大概知晓蔡邕性格如何了。 “举孝廉,父别居。举秀才,不知书。” 汉代举孝廉开始的确起到了选拔人才,引导社会风向和价值观的积极作用。 然而“举孝廉”的话语权最终还是掌控在士族手中,从本质上讲,其阶级性决定了这一制度定然是弊大于利。 到后面,举孝廉一方面催生出了许多畸形行为,“饰伪以邀誉,钓奇以惊俗”。 像什么父亲死后在墓道里守孝二十多年之类的…… 为了博出名而不择手段,各种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一方面权贵士族开始内定孝廉名额。 《后汉书》记载:“州郡牧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窃名伪服浸,以流竞,权门贵仕,请谒繁兴”。 等到延光四年,“令郡国守相视事未满岁者,一切得举孝廉吏。” 放开年龄限制后,举孝廉制度更是成了官吏大收门生,构建私人集团的一大途径。 可以说门阀世家的崛起和这一制度的糜烂实在是密不可分。 而蔡邕选择检举名不副实的“孝廉”,同时上奏希望朝廷可以以政绩为衡量标准,进行官吏的选拔任用。 就证明他并没有在吃了士族身份的红利后迷失自我,他可以算得上是个改良派。 加之以东汉的二元君主制衡量蔡邕所为,皇帝为第一层君主,是天下人的君主,二者关系就是第一重君臣关系,而府主便是第二层君主,府主和他所征用的下属之间的关系,就是第二重君臣关系。 这也是为何后世在评价蔡邕哭董卓之事时,往往将这一举动认为是出于“义”,以褒扬的评价为主流了。 种平觉得如果是蔡邕,也许能够接受自己一些“过于新奇”的想法才是。 因此他成为太史令后,拜访蔡邕的第一天,便表露出想要跟随对方学习经学的想法。 “蔡中郎经学大家,想来伯衡对经典也拔新领异,有独到见解。”曹操手肘支撑在桌案之上,饶有兴趣。 曹操自然听出种平对蔡邕多有推崇,算起来他与蔡邕都与乔玄交好。 根据曹丕在《蔡伯喈女赋》的序中提到:“家公与蔡伯喈有管鲍之好”,也可以看出二人为忘年挚交。 故而曹操不仅不因此对种平产生偏见,反而更为欣赏起对方,询问起种平课业,也是真将自己带入了长辈身份。 种平一时有些窘迫。 怎么回事,穿越了还要考阅读理解? 他的确是注解了几章《东观汉记》,自认为私货夹得神不知鬼不觉,并没有什么太过超前或者大逆不道的思想在其中。 然而面前的毕竟是曹操,种平总担心自己一开口,被对方察觉出了想法,等着他的就是黑着脸的一句“叉出去”。 种平面上一片平静,微微颦眉做思考状,心中却是大呼“哀哉”。 他属实是没有任何准备,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胡言乱语”: “平尝闻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也,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也,忠信而宽矣’;至廷曰:‘善哉由也,明察以断矣’。” “由是而注曰:圣人见微知着。” “未乱,易治也;既乱,易治也;有乱之萌,无乱之形,是谓将乱,将乱难治,不可以有乱急,亦不可以无乱弛。” “《周易·系辞下》:‘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区区拙见,难登大雅之堂,叔父见笑。” 种平充分调动起自己的脑细胞,以在高考答卷般的紧张感,刺激肾上素极速分泌。 终于勉勉强强整理出了个还算是有几分模样的回答。 曹操听到“有乱之萌,无乱之形……”句时,不由得双手相击,大笑道:“哈哈哈,文若,文若,此真为点睛之句啊!” 说罢,拉过种平的衣袖,上上下下又仔细打量一番,越看心中越喜欢,连连感叹:“汝何故非吾家子?!” 荀彧亦是稍稍出神,口中喃喃重复着种平所语,愈是咀嚼便越是觉出这话的精妙来。 难免也回想起昔日荀攸与他通信,言种平“见解独到,常有令人之语,真麒麟子”之语。 这般佳儿,若我有女…… 曹操和荀彧不约而同看向内心惴惴不安的种平: 此真吾婿也! (感谢斐桖,恭常仁见的打赏(?o?o?)) 感谢 书友 花沁莫价 是个人吧吧 余音爻毛驴 春秋一梦 一世一花 投的月票(?????) 第六十三章 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第64章 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种平被盯得寒毛直立。 他心想难道说是自己回答的太垃圾了?不能吧,怎么说这应该也有个及格分啊…… 虽然种平这回答确实是有些偏题:曹操询问他对于经典的理解时,其实意在考校种平六经的了解。 他本人年轻时也学经,甚至可以说在经学上也有些成绩,然而真要说曹操多喜爱研究经学,那也不尽然。 对曹操而言,经学更像是他的进身之阶,若说当世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之争,曹操毋庸置疑是后者。 而蔡邕却在古文经学考据这一领域颇有成就,种平既然是跟着蔡邕学习,曹操这个偏今文派当然会好奇种平的学习成果。 种平一时之间大脑短路,竟然没察觉到曹操的言外之意,在想不出什么儒家经典的情况之下,种平也只能找些做过的古文翻译充数。 幸而他高中做过的古文实在够多,才能第一时间想起苏辙的《张益州画像记》。 又想起当初他用抹书计离间张济樊稠时,王允与他下六博棋,占卜出的九三,明明无咎,却是凶卦。 当时他以为这卦象是应在抹书计中,忍不住忧心自己的谋划有所纰漏,后面张济被樊稠逼反,投降长安。 种平的计划顺利进行,他也就忘记了这事。 直到他被那神秘人绑出长安,站在那小贩摊前,摸到自己腰间银鱼时,方才突兀又想起九三,即进入第三个位阶:惕龙。 此时暗藏危机,防不胜防,必须要高度警惕。 结果最终还是被说中了啊。 只是不知那神秘人送我出长安,到底目的何在,又为何偏偏选择将我送到东郡? 种平既然想起《周易》,对着如何回答曹操的考校,便就又多了几分把握。 《张益州画像记》正巧有一段契合孔子言行的句子,同时也能蹭上《周易》,这三者结合起来,哪怕连接的僵硬,拿个及格分也够了。 种平因此才敢朗声回复:“子路治理蒲邑三年后,孔子路过,走到其境内时,称赞说:‘子路做得真不错,做到了恭谨敬慎而又有信用了。’” “走到城中时,孔子又称赞说:‘’子路做得真好,做到了忠信而宽厚了。’” “到了子路办公衙府内,孔子不由得又称赞说:‘子路做得真好啊,做到了明察而又有决断了。’” “于是注解说:圣人有见微知着的本领。” 孔子看到子路的境内,耕地都整理好了,杂草都铲除了,田间的水道也加深了,由此便明白是子路政令通顺合理,百姓信服,因而称赞子路为“善”。 种平这样解释可以说是恰当,紧接着就是引用苏辙的话: 没有发生祸乱的时候,还是很容易控制的;祸乱已经发生了,也还是容易治理。 如果已经出现了祸乱的苗子,但是还没表现出祸乱,这种情况就表示将要发生祸乱。 祸乱马上要发生但是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是最难治理的。 因为不可以出现了祸乱的苗子就急着去做,又不能因为祸乱还没出现就放松警惕了。 进一步去解释“见微知着”,同时使用“祸乱”进一步延伸,这样难免有生搬硬套之嫌。 然而放在当今的环境之下,暗里却好似有所喻指,阴差阳错之间反倒更显得这注释针砭时弊,颇有一针见血之意。 荀彧听得此句,眼睛登时一亮,他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并重,二者都有所研究。 自然听出种平这番回答并不囿于单纯的经学之中,而是巧妙以古喻今,利用注解古经来支持他对当世的批评改良。 不得不说荀彧的确是慧眼如炬,只凭着种平这一点漏洞,就看出他想要学康有为弄《新学伪经考》那一套,搞“托古改制”了。 但是毕竟荀彧不是穿越者,他对种平“托古改制”的认知还停留在,借着经学构建“小康”,“大道之行也”那般的先秦理想制度,那种程度。 压根没有再往深处想,当然,荀彧也无法再往下想就是了…… 最后种平再以《周易·系辞下》为结尾,提出应对祸乱的解决方法: “‘几’是人们参与社会活动的隐微情况,是对有利结果的预先见识。” “君子见识到事物的隐微情况就开始行动,不能等待,要保持长久地这样做下去。” 这样三段式的回答一出口,简直就可以拿出去当做正式的注解,刻在《论语》旁边了。 种平却不觉得自己这回复有多高超,他被曹老板和荀彧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膝盖底下的垫子上仿佛生出了许多毛刺,扎得他坐立不安。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及不及格,你们俩个倒是打个分啊……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伯衡……” 曹操笑容有些古怪,语气更是轻柔得让种平觉得后背发凉。 这是要做什么…… 总有种数学考试考了零分,老师不仅不骂你,还凑到你身边,对伱虚寒问暖:“是不是你同桌影响到你了啊?还是说空调太冷了上课睡得不舒服?” “老师知道考得不好不是你的错,一定是我没讲好课的原因吧?”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种平毛骨悚然。 “叔父有话,不妨直言。” 可怜的种平努力遏制住自己双腿的颤抖。 这种折磨,对人类而言,还是太过超前了啊,曹老板! 曹操似乎也察觉自己的态度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因此收敛住面上笑容,轻轻咳嗽两声。 他复又看向种平,道:“这两日伯衡想要在何处落脚?” 荀彧整理棋子的手一顿。 伯衡不是来投奔彧的吗? 主公,你这般抢人,是否有些过分了? 种平被问得一懵,他下意识望着荀彧。 伯父,什么情况?救一下啊!并不是很想跟曹老板一起住……我还想再观望下啊! 万一曹老板要跟我抵足而眠,我总不能拒绝吧,到时候给我来个“吾好梦中杀人”……岂不是寄得莫名其妙? 荀彧倒有心想说几句,然而他毕竟是曹操腹心,只一抬头将对方神态收入眼中,便知曹操对种平是势在必得。 曹操既看上种平,便想到他自己的大儿子曹昂,今年十四岁,与种平年龄相仿。却正是顽劣性格,远不如种平少年老成,沉稳持重。 更是有心想要种平同曹昂交往,可以顺带着熏陶曹昂性格。 二人若能为友,日后种平也可成为曹昂助力。 于是打定主意要让种平住到自己府上。 “伯衡既这般说,我也便不多隐瞒。” 曹操坦坦荡荡,直切要害,出其不意给了种平会心一击: “吾长子,你大兄昂,生性顽劣,生性喜好兵法杂略,不爱经典,平日治学,往往推三阻四……” 种平听到这里,本还以为曹操的意思是想要他去教导曹昂学经,正在腹诽说,我自己还是个半吊子呢,教曹昂……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要哪天不小心吐噜出什么现代思想被学了去,在曹老板面前讲出口,那我岂不得享受一把商鞅待遇? 曹操话锋一转,道:“听闻伯衡曾任少府,想来精于数术之道,还望伯衡能多多教导你这位大兄啊!” 种平眼前一黑。 万万没想到……穿越之后,对他始终不离不弃的,竟然是数学……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第六十四章 首次献策 第65章 首次献策 荀彧将棋子复归其位,整整齐齐放进木匣之中,收好棋盘。 “主公,入夏,四月雨泛。值农收时刻,当具渠事。” 曹操点点头:“东郡去岁干旱,百姓播种耕地时,多开掘深沟以引水灌溉。今年麦月雨水丰盈,若还是依着去岁的沟壑,再经上一场雨水,怕是会坏了收成,不利于农事。” “我记得志才似乎提出要修筑堤坝,整修漕渠?” 曹操思量片刻,话锋一转。 戏志才作为荀彧举荐给曹操的谋士,二人私下极为友善。 戏志才跟曹操提出计策前,往往会提着壶美酒,登门拜访荀彧,在对方家里醉上一场,这策略也就基本定下型,基本上献上去,便可以当做实行方案。 此时荀彧在戏志才已经给曹操提出解决方案的情况下,再度提出“雨涝不利农收”之事,其中深意便值得考虑了。 曹操闻弦而知雅意,知晓这是荀彧想听听种平是否能提出什么不同的见解。 他亦是对此大感兴趣,因而不曾戳破荀彧之意,只是故作烦恼,撑在桌案之上,似乎是自言自语:“若是修堤坝……正值农忙,恐怕人力不足啊。” 农历四月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 《礼记·月令》说:“孟夏之月麦秋至。”蔡邕在《月令章句》注解为:“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 所以四月也有麦月之称,种平听到可能发生涝灾,还是在收麦子的时候,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这时也不顾上辨别曹操语气之中的为难是真是假,低着头便琢磨起来。 他上辈子十一放假时常常去外公家玩,那时候外公承包了一小片稻田,也许因为老一辈的节俭性子。 每年秋收,外公都是一个人挎着把镰刀,天不亮就去田里割稻子,种平小时候不懂事,觉得收稻子,打稻谷是很有趣的“游戏”。 每次外公下午吃完饭,要再出门去田里的时候,刚刚从床上爬下来的种平就跟个小跟屁虫一样,缠着外公要一起去收稻子。 结果嘛……下午的大太阳烫头皮不说,外公还是赤脚下地,种平学着把鞋一脱,往泥里一踩,先是被锋利的稻叶或划或扎出一堆小伤口,汗水流过的那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种平只是躬着腰坚持了十多分钟,就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要废掉一样,直都直不起来,痛得一个劲儿皱眉头,外公还嘲笑他说,小孩子哪里来的腰。 等后面他从泥水里上来,腿上又被扒上一堆蚂蝗水蛭,种平第一次看到吓得差点魂都要飞了。 他下意识就想用手拔,等外公用土办法,拿了块烧热的木炭靠近水蛭灼烧一会儿,让水蛭自然脱落的时候,种平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下田了。 现代人力收割稻谷都如此不易,何况古代,更不用说产量的问题了。 稻谷收割后,还要及时进行脱粒、晾晒处理,从而确保稻谷干燥、清洁,也能够有效的预防发芽、霉变等情况发生。 这都是要跟老天抢时间的。 现在去修堤坝,的确对往后的农事有利,可这也代表是要放弃这一季的农收,麦子可都是已经成熟了的啊…… 种平一想到那黄澄澄的麦田,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自己外公那张沧桑的脸,和对每一粒稻谷的那种珍惜。 不行,得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救一救,要么提高修筑堤坝的效率,缩短时间,看不看能不能赶在收麦子前修好。 或者说直接改进灌溉体系……等等,我一个学法到底为什么要考虑这些玩意儿啊,我也不会搞水利啊。 种平脑壳痛。 最终解救种平的还是高考题,他从没有如此感谢过自己的高中刷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题目。 “叔父,平有两物献上,或可解燃眉之急。” 种平回忆了一下写过的历史题,里面有提到元朝初年创造了麦笼、麦钐、麦绰合成为一整套的快速收麦器。 其中麦绰是一种竹篾编成的抄麦器,形状象簸箕而稍大,它的一边装有钐刃,当挥刃割麦穗时,麦穗自然会落到绰里。 而麦笼安装在下面有四个小轮的木架子上,用绳系在腰部拖着走。 割麦子的人用钐割麦穗,麦穗随着落向绰里去,这时就随手把绰里的麦往后倒到笼里,笼装满了以后直接拉到打麦场上。 王祯《农书》有记载说,这种割麦子的方法,一天可以收割十亩。 若是使用这样一套工具,就可以及时赶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对麦子的收割。 而且这玩意儿吧,除了麦钐打造起来比较费时间外,其他的都可以用现成的农具改造出来。 哪怕是这个钐刀,实在来不及打造,用现在的镰刀代替其实问题也不大。 至于另一样东西嘛,那就是唐代的《水部式》。 里面关于水利修建和管理的相关方面已经阐述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内容也相当完备。 虽然说种平没那个脑子能全背下来,可大概的措施他还是知道。 再加上他手里的五次天气预报,紧急抢收小麦应该不成问题。 “哦?伯衡想来已有计策在胸……文若这边事物繁杂,我叔侄二人不若回府详谈,免得打扰司马公务。” 曹操站起身,随意与种平调笑起荀彧来。 种平下意识看了眼荀彧,对方只是微微摇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看起来曹老板这里,上下级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嘛……不对,我在想啥,那可是荀彧啊,曹老板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好吗?我在想桃子吃啊我。 荀彧心知曹操刻意避开自己,也是出于对种平的爱护之心。 在曹操看来,戏志才与荀彧商议之后才提出这修坝整漕的计策。 种平再如何天纵其才,应当也无法超越这二人谋划。 因此原先本欲考察种平,现在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 曹操倒是反而担心让种平这般说出来,最后他再实施戏志才的方案,会有伤种平的自尊心。 故而改了主意,打算拉着种平回府以玩笑姿态同起商谈此事,免得种平难堪。 种平自然不知晓曹操还未听他说出自己所献之策,心底便先看衰了他。 只是做足了礼节,也随着站起身,正忍不住好奇曹操府邸模样,便听得外间一少年连声哀嚎: “先生救我!我父将杀我也!” (感谢所谓伊人脸胖且长和墨o客的打赏(?o?o?)) 感谢 墨o客 寒山林暮 读者 杨莉 以很简单 长空紫霞出斑斓 晚街 的月票(?????) 第六十五章 混世魔王曹子修 第66章 混世魔王曹子修 “先生,救我啊!” 咋咋呼呼的少年嗓音被回廊放大,显得格外粗犷沙哑,越是靠近院落,种平越压不住嘴角的扬起。 无他,这声音实在是太神似种平以前听过的,野鸭子“嘎嘎”乱叫之声了。 种平尚且未见其人,脑海便先中主动浮现出那个“小腚一瘫,小腿一翻,凡尘俗事,与我无关”的鸭子表情包。 曹操的脸登时黑沉下去,几乎能滴出水来。 那声音的主人仿佛后面有鬼在撵他似的,急冲冲地一脑袋扎进院落之中。 “先生!我……” 种平看着少年脸上的慌忙在见到曹操的那一刻,化作了混杂着惊恐、绝望、痛苦,僵硬等一系列情感的复杂表情。 在曹操面沉如水,额头青筋跳动,荀彧无奈中带着点好笑的两道目光凝视之下。 场面一时无比安静。 种平空出神,仔细打量着这个闯进来的少年。 对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青稚,身量却生得高大,褐色短衫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厚实凸起的腱子肉。 若是单看这一身肌肉,很容易将这少年认作莽汉武夫,但观他面容,剑眉星目,口若含珠,却倒像个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公子。 “……父,父亲。”少年仿佛是猫见了老鼠般,耷拉下脑袋,整个人都蔫了。 曹操嘴角抽搐:“说罢,是不是又逃了课,出去打猎了?” “父亲怎会如此想,孩儿只是完成课业后,寻文若先生玩闹玩闹罢了……”曹昂讪讪解释。 “嗯?” 曹操眯着眼,鼻中轻轻发出一声质疑。 曹昂声音渐渐低下去,底气不足,目光游移不定,四处乱飘,最后定格在津津有味吃瓜的种平身上。 “这位小兄弟,一定是文若先生的侄子吧?” 曹昂试图转移话题。 他见种平绛衣玄裳,立在荀彧身边,恰如芝兰玉树并生于庭阶之上,肃肃如松下风,朗朗若云间月。 虽未长成,却别有番不下于荀彧的姿仪气度。 眼睛一转,心中便生猜测:这样的姿容,站在文若先生身边也是丝毫不逊色。 父亲又不时青眼相待,看上去极为属意,定然是荀氏子弟无疑,想来应当还是嫡系中,颇有声名之人。 种平感觉自己脑袋之上凭空多出了许多小问号。 我就长得这么像荀家人吗? 自从出了长安,感觉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会把我认成荀伯父的侄子之类……难道说,我也长得很好看? 可我魅力只有80,也不算高吧? 根据着名的人生三大错觉定律:手机响了、我长得不错、她喜欢我。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嗯,果然真正的原因,还是我经过那一堆大场面锻炼之后,身上多了一些从容不迫的淡然感吧! 曹操望了眼种平身旁的荀彧,这二人一大一小站在一起,那的确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情景。 余光瞥见“没个正形”的曹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凡你有伯衡半分气宇,我也足堪慰藉。” “我亦何预人事,而父亲正欲使我佳?” 曹昂嘀嘀咕咕,难得也文雅起来,他以为自己嘟囔的这话应当传不到曹操耳中。 然而曹操此时正盯他盯得紧,哪里能错过他面上动作? “子修?” “啊?啊!”曹昂心道不好,他一听曹操这拉长语调,慢悠悠的询问,就知晓是自己刚刚的话被听了去。 若是不如实回答,父亲生了气,免不了要逼着我学习那些经典……要是被母亲知道,到时候有我好受的。 因此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之语。 曹操被气得脑仁发疼,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曹昂作为曹操的长子,虽然是妾室刘氏所生,但是生母早亡,是以由正室丁氏抚养大。 无论是是曹操还是麾下文武,都知晓曹昂是曹操定好的继承人,故而对这位长公子的教育问题都是极为关心。 曹操早早给曹昂定下的发展路线,是希望他能够研习经学,早早扬名。 借着曹嵩的门路,曹昂二十岁左右拿下个孝廉还是很轻松的,后面便可以进入仕途,精修兵法武艺,搏得军功进阶。 日后或镇守一方,或操作一番继承自己官职都不失为好的选择。 在察举制度之下,一般来说,大家为了表面名声的好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直接推荐关系相近的人。 虽然有些人官职很高,同时拥有实权,但是可能由于处在中央或者其它原因,没有察举的权利。 这个时候,由于察举制的漏洞,就产生了一种隐形的利益交换。 高位官员可以通过自己所拥有的权柄,提拔地方官员或者给予对方更多的优惠。 而地方拥有察举权利的官员,就可以在推举时,将这些高位官员安排的人推举上去。 举个例子,196年,孙策收了吴郡,直接让孙权当县长,同时郡察孝廉,州举茂才。 若是孙策想,只要活动到位,等他退下来,官职直接给孙权继承也没问题,毕竟大家基本都这么搞,约定俗成了属于是。 只是曹昂本就对经学不感兴趣: 《春秋》倒是还能当做故事看,像《礼经》就太过枯燥。 曹昂正是十几岁的年纪,平日跟在曹操身后,对行军打仗最为感兴趣,也没少跟几个武将叔叔在一起混,哪里熬得下心去读那干巴巴的经典? 十二岁以后,曹昂的性格可以说愈加叛逆,痴迷于兵略杂文,每每逃课出去山间林中狩猎为乐,只是打着练武的名头罢了。 初时讲经的老师还会在曹昂逃课时,像曹操禀告情由。 后面曹昂知道后,故意对着老师恶作剧,往往把讲经老师弄得狼狈不堪,难以招架,因此也得了个“混世魔王”的名头。 曹操为自己这个长子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怎么,又不敢说了?” 曹操面色不渝,若说是不满意曹昂,那最多也只是有一点嫌弃他不爱经典,其它的,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 曹昂年纪不大,却已经能使得一手好剑,对于用兵之法也是见解独到,有时不经意的一句话,还能给曹操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对于梦想是成为汉征西将军的曹操来说,曹昂“极肖父”,故而曹操对于曹昂,大多时候都只是嗔怒,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也不知道为何曹昂就是“畏父如畏虎”,一见曹操发怒,整个人就从“潇洒山林小魔王”,变成了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求荀彧出主意“救命”的曹子修。 (感谢墨o客的打赏(?o?o?)) 感谢 小怪跑的快 书友 不准叫我大王 竹言墨语 ovo 被饿死的书虫 书友 小小三石呀 丞相为何无故发笑 投的月票(?????) 第六十六章 哆啦a平 第67章 哆啦a平 “我现在又何尝需要过问政事,父亲为什么总想培养我成为优秀子弟?” 曹昂迅速瞄了一眼曹操,垂着脑袋,蔫嗒嗒地重复。 好家伙,你还给我委屈上了? 曹操放在胡须上的手停顿住,眉毛一挑,就要发作。 种平心想这句话好耳熟啊……这不《世说新语》吗? 《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有的人啊,表面是曹昂,背地里却是谢安。 种平想到好笑处,下意识便将标准答案脱口而出。 曹操积聚的怒火被打断,伸出的手顿在空中,自顾自品味起种平的回答。 曹昂都做好挨曹操这一下的准备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呼呼”的掌风,不由试探着睁开一只眼。 曹操不说话,只是仰头出神。 荀彧知道其实曹操就是做个样子,并非真想教训曹昂,只是缺个台阶下罢了,因而主动开口帮曹昂解围:“伯衡妙语。大公子犹庭中兰,直率天成。无论是否修整,都有其标格,主公不必深忧。” “兰草?”曹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小子跟伯衡比起来,也就是把蓬草。” 曹昂没敢反驳,悄悄别过头,将种平放在了心上,认认真真上下打量。 ……我也没那么差啊,这小子一看就是弱不禁风,不能打的那一挂,有什么好学的? “真没去打猎?”曹操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打,啊……” 曹昂张张嘴,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直接把他逃课的事抖搂出来,幸而及时咽下去,改成了:“啊,没,没有啊。” “行了行了,早点回你母亲那处吧。” 曹操无奈地挥挥手,面上满是不耐。 “好,孩儿知道了。”曹昂如蒙大赦,弯腰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 “没猎到鹿?”曹操随口一问。 “这不是没带上撵山犬……”曹昂下意识回答,话刚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会儿可掩饰不住了。 他舔了舔唇,鼻头渗出点汗水,赶忙向荀彧投去求救的眼神。 “好了,别在这挤眉弄眼,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一副孩童心性!” 曹操哪里不晓得自己儿子的性格,真没去打猎那才是怪事。 诈出曹昂的话后,他也懒得再计较此事,这家伙,老惯犯了,总之也不是不学经就没有出路。 还“我父将杀我”,不知道还以为我要怎么着他呢。 罢了罢了,今日就放他去吧。 曹操难得佛系地选择放过曹昂一次。 “来,见过太史令,以后跟着太史令好好学学,若是冒犯了太史令,我可不饶你!” 曹操板着脸,将曹昂拉到种平面前。 曹昂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史令? 这家伙和我也就一般大吧,什么家庭啊,这么猛? 种平跟曹昂大眼瞪小眼。 看我干什么,是曹老板硬让我来给伱当老师的,我还不想去搞数学呢!瞪着我做什么? “种平,种伯衡,见过大兄。” 种平率先败下阵来,他觉得自己不开口,曹昂估计也不会开口。 虽说按照身份,无论如何这自我介绍也应该是曹昂打头。 然而种平毕竟比曹昂小上一岁,年龄上没占到优势,再说客随主便,这还是曹操的底盘上呢。 能苟则苟,这点小事我也就不计较了。 硬要说的话,我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曹昂岂不是得管我叫叔叔啊…… 种平这般想着,更是不计较曹昂此时的失礼。 曹昂原先被种平这“太史令”的身份惊到,一时间没有做出回应。 这时看到种平不仅不在意,反而卸下身份,主动进行自我介绍,谦逊得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凭借家室关系硬买下个官名的纨绔。 曹昂既愧疚又敬佩,觉得种平也是不拘束于俗礼之人,倒生出些志趣相投的意味来。 “曹子修,见过太史令。”曹昂为人率性热枕,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便也果断向种平行了平民拜见官员的大礼,一腔歉意也就包含在了其中。 种平被吓了一跳。 不是,你说就说,跪下来拜什么,真不至于啊。 他赶忙扶起曹昂:“大兄何故行此大礼?平固不敢受。” 曹昂脸涨得通红,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误会了种平人品,倔劲儿上头,硬是要把这礼数做足,给种平磕上两个。 种平被搞得焦头烂额,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曹昂非给他磕这头不可。 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曹老板也是,就由着你儿子胡来,真要磕下去了,叫个什么话? 种平没法子,只得强行结束这一话题,转而双袖平伸,扣住双手,向曹操深深躬身行礼。 “叔父,平灵光乍现,似乎有了更好解决雨涝之事的办法,不知可否借叔父笔墨一用?” 曹操难得见到曹昂吃瘪,正感兴趣地想要多观望观望,回去后和丁夫人调笑几句。 听得种平突然提出抗涝之事,心中猜测这是他想要躲过曹昂较真的托词,但见种平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因而也直起身,收敛面上笑意,严肃道:“笔墨在此,伯衡用便是。” 曹昂还跪在地上,腰都弯下去一半了,种平刷刷几步就跳到曹操面前,躲过了曹昂的一拜。 “雨涝?”曹昂一惊,果然如同种平所想,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直接从地上站起来,凑到桌案边,目光随着种平笔尖而动。 种平先是将麦笼、麦钐,麦绰这三样东西的形状画出,又仔细标注好各自的使用方法:要如何凭借,如何发力等等。 “待到麦子抢收完成,剩下未到成熟时间却又躲不过雨涝的小麦可以制作成青贮,即将收获的小麦全株青料切碎后,封闭存储,可以做成饲料。” “这种青料对喂养马匹,耕牛大有裨益,放置的时间也足够长,若是拿去同匈奴交易,想来换得足够粮草熬过一季,也是不难的。” “趁此时机便可以着手修缮水利平以为东郡地势平坦,不适用于坡陵蓄水。” “若是可以整合漕渠,成立‘渠社’倒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嗯,之后平会将‘渠社’事宜写成文书,请叔父过目。” 种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叔父不必担忧减少沟渠后运水困难之事,平有一物,可解旱季输水之困。” 曹昂目瞪口呆。 这,这位小先生不是太史令吗?怎么如此精通水利?父亲究竟是上哪里找来的人才? 总感觉,这位小先生好像是万能的,无论问什么都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等等,这么说的话,若我拜小先生为师,那岂不是…… 曹昂:好像突然找到了逃课的正确方法。 第六十七章 投曹 第68章 投曹? 种平放下毛笔,吹干布帛上的字迹,略微后退一步,给曹操和荀彧让位。 他其实也拿不准自己的方案到底好不好用,这还是他第一次像这样,完完整整的献出一套策略。 之前给荀攸献计,不过只是提出原理,稍加引导罢了;给刘协献计,则大多是以谏言的方式,借着劝谏暗示自己的想法…… 现在面对曹操,要以最短的时间结束农收,抵抗雨涝。献上这番计策的后果如何,种平心里也是直打鼓。 “绝妙!” 曹操按住布帛,弯着腰,全神贯注研究种平所画的分解图,正思推演这农具在田间的使用。 这突兀的一嗓子在他身后嚎出来,曹操手指一抖,差点没把图上标注的字迹抹花。 “父亲!此策精妙无比,孩儿觉得可以尽快实行!” 曹昂双目发亮,激动不已。 原本种平退下,把桌案让给了曹操和荀彧,曹昂自然是跟着种平站到一旁。 然而他只站了一会儿,想着先前还没看完的图,心痒难耐。慢慢又向前移动脚步,不知何时竟站到了曹操后方,探着脑袋张望个不停。 布帛之上,种平绘制的农具图线条精简,立体图与剖面图相结合,用细线标注好每一部分的名称和连接顺序,最底下画着几个似乎是人的东西,正在使用农具收割小麦。 不愧是小先生,只用一个圈加上一竖,配着两撇两捺,就将人形勾勒得栩栩如生,当真是不拘一格,洒脱不羁。 种平万分后悔自己上辈子没去学个素描什么的,自己的灵魂画技也不知晓能否入得曹老板之眼? 单纯画农具构成之类的倒也罢了,无非是这横平竖直的线条组成在一起,有过解几何体打草稿的经验,分解开画好其实并不难。 只是后面要配上农人使用工具的图,实在是太为难种平。 赌上二次元的尊严,也要画出个人样啊! 下笔之前种平如是想。 再怎么说,他画q版还是有一手的,然而这图最后还是要交到曹操手中,种平略微幻想了一下曹操和荀彧认真研究他的“q版小人推车图”的模样。 ……太恐怖了。 种平打了个哆嗦,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画成火柴人交上去。 “下去!”曹操眉头一皱,“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此处又无旁人,孩儿放肆些也无碍。”曹昂觍着脸,粘在桌案边不愿意离开。 “真不知你这浑不吝的性子是随了谁……”曹操摇摇头,复又观看起布帛来,算是默认了曹昂留下。 种平孤身站在一旁,看着曹操与曹昂互动,忍不住挂念起身长安的种辑。 长安早晚温差大,以父亲性格,若是无人提醒,肯定想不起来出门的时候要多加件衣服,到时候难免又要身体又要抱恙…… 不知道牛叔平日看我给父亲按摩泡脚的时候,有没有学会手法?其实只要知道一个陷谷穴的位置也就够了。 在足背找到第2、3趾缝纹端,然后由此直上两横指,在第2、3跖骨结合部之前的凹陷中即为陷谷穴。 用大拇指指腹按住陷谷穴,以穴位有酸胀痛感为宜。然后以陷谷穴为中心,保持一定的力度,进行旋转按揉。 按个两三分钟,可以起到缓解感冒鼻塞的作用,以往种辑生病,种平常常用这方法辅助治疗。 依着牛叔的力气,直接上手帮父亲按摩,恐怕父亲是要遭上一次罪啊。 不过,长长记性也不错,总比缩在床上哼哼唧唧受病痛折磨要好…… 种平脑海中浮现出种辑裹着被子,只能用嘴巴呼吸的模样,嘴角一抽。 还是指望牛叔能支愣起来,多提醒提醒父亲吧…… 种平突然一愣,他感觉自己眼前好像出现了什么曾经见过的场面,有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然而那感觉转瞬即逝,待种平想要扑捉之时,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是错觉吗? 种平揉了揉太阳穴,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家如此之远,也许是体会到漂泊在外的游子心情,故而有些恍惚吧。 “伯衡此计甚佳。文若,稍后可将此图转交志才,你二人同伯衡商议着行动,无需过问于我。” 曹操确认过种平策略暂时没有疏漏之处,大手一挥,爽快的将行动权直接交给了种平,不带一丝犹豫,这份信任感让种平十分感动。 “平,定当竭尽所能。” “你我叔侄二人,何必这般生疏?伯衡,先同我回府,今夜将那‘渠社’之事敲定下来,如何?” 曹操眯眼一笑,起身走到种平身边,低声询问。 要不曹老板手底下能聚起那一大班子人呢,不管是不是收拢的人心的手段,被上司这样对待,哪个下属不迷糊啊。 种平心中暗暗感叹,生出些敬佩之意。 他不知道其实是自己误会了,曹操并非对每个人都如此重视与信任。 首先种平才为世出,若是将他的智力量化,在曹操眼里绝对有85+,而且还尚在成长期,未来成就定然不在荀彧之下。 像曹操这样的人才收集癖,自然是见猎心喜,想要好好网罗种平之心。 其次种平虽然流落东郡,但身上还有着太史令的官职,跟曹操同在朝廷为官,二人算是同僚而绝非从属关系。 这也是为何曹操选择初见种平,便主动拉近关系,以叔侄代替官职称呼的原因。 最后当然还是曹操初见种平,不动声色试探出了对方品行,才有放权的底气。 种平自然没察觉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才当官入朝几个月啊?要是现在便能将曹操的谋算猜的一干二净,那他也别做什么谋士了,有这心力自己拉人干活不爽吗? 他只觉得曹操的确是位雄主,魅力值都快拉满了已经,忍不住又盘算起是否应当下定决心,投靠曹操。 不行,还是得再考虑考虑吧……可若是想救援父亲同老师,似乎的确找不到比曹老板更快更可靠的人选了……到底该如何抉择? 种平纠结不已。 真不明白那神秘人到底为何偏偏将我送到东郡。 若有可能,我还是想再看看皇叔是如何行事的,比较二者,择一契合我心,我愿之人,倾力相助啊…… (感谢墨o客的打赏|????)っ?) 满课的作者疲惫地回到宿舍,却被舍友的螺蛳**得不得出逃,一个人在北方的夜晚瑟瑟发抖,手指僵硬,实在码不下去了……明天三更补上。 感谢 vvick 花沁莫价 梦非梦可萌 初心不改1 小怪跑的快 书友 礼乐子 投的月票(?????) 第六十八章 抵足而眠 第69章 抵足而眠 “平,却之不恭。” 种平在心中梳理好关于宋代“渠社”对田间均衡配水管理的影响,这一方面的资料。 根据东郡的情况加以调整,确认没有什么理论上的问题后,整肃面容,应下与曹操回府的邀请。 说起对农田灌溉的管理,至迟在魏晋时期便已记载说,有负责相关农田灌溉用水分配的专职人员。 像是泰始二年(公元266年)和泰始三年的汉代文书中,就明确记载过水曹官职。 时当公元六世纪的《周书·异域志》中记载有高昌国“诸城各有户曹、水曹、田曹……” 到了宋代,管理农田灌溉的基层组织的组成和功用更加具体,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渠社”。 “渠社”大体由二十户左右的受益户组成,负责人称为“录事”。 当洪涝发生时,录事就会通知“渠人”出工防汛,消息传达之后,由渠户们再度转相传递。 可以在最短时间自上而下动员起抗洪队伍,提高整体应对洪涝的效率。 而且平日各个渠道出现危险时,“录事”也会通知各“渠人”自带工具、材料,定时出工维修。 这种组织形式虽然是民间性质,但是得到了官府的支持和保证,自有一套奖惩制度,对于不按时出工的,根据惯例给予处罚。 推行“渠社”,对于维护渠道正常运行和长期使用有重要意义,对于现在的东郡,也极具参考价值。 唔,要是想设定“渠社”,还是得自己去田间村落,踏实了解好情况才行啊。 “伯衡一路奔忙,且好好休息,夜间我叔侄二人好好详谈。” 曹操停下脚步,颇为亲切的嘱咐。 种平盘算了一路,此时被曹操的声音拉回思绪,一时间有些错愕。 嗯,这就到了? 他抬头一看,这条街对面被一片第舍占领。 柱壁雕镂,加以朱漆,实木大门上雕刻着空心花纹,绘以仙灵彩云,端的是气派非凡,贵气逼人。 不愧是曹老板,这审美简直一流啊,不过这绮文……与司徒府中的殊为相似,想来权贵之家,大多如此。 种平欣赏着门上的绮文,不由得联想起初次拜访王允时的情形,心中生出些哀凉之感,默默立在门前,过了片刻方才跨入其中。 “小先生请随昂来。” 曹昂眼看到了自家府邸,自告奋勇为种平做这个领路人。 他无比丝滑地取代了曹操的位置,率先走进府内,完全没在意曹操再次黑沉下去的脸色。 种平略略颔首,只当是曹昂要领自己下去休息,抬起脚转而站到对方后面,跟着就往里走。 曹昂美滋滋地走在最前面,挠了挠头。 奇怪,怎么感觉后背一阵刺挠。 曹昂也没多想,他边走边给种平介绍着府内布局。 种平正担心自己要是住进曹操府中,平日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女眷,岂非失礼? 此时自然是无比专注,将曹昂口中提到的各处地点记在心中,二人一个说一个听,硬是把曹操留在了门口。 曹操:突然感觉这儿子不要也不是不行。 “小先生,这边就是书房,平日里父亲都在这处理公务……” 种平穿过长廊,应声往曹昂所指之处望去,第一眼倒是没注意到书房在何处。 反而见到不远的偏院中绿意葱茏,极为清幽,内心颇为属意。 曹昂虽然举动言语给人一种粗枝大叶的模样,对于自己在意之人却是极为细心,自然察觉出种平心绪。 “这偏院平日无人居住,偶尔父亲兴之所至,倒是会同志才先生一道在院中赏景……此处幽雅别致,昂观之甚适合小先生居住,小先生意下如何?” “我二人年纪相近,直接以字相称即可。” 种平被曹昂一口一个“小先生”叫得怪不自在的,无奈一笑。 “哈哈,小先生果然潇洒自如,不受俗礼所拘!” 曹昂先是大笑,随后肃声道,“小先生将为昂师,昂再不注意礼节,也不可怠慢先生。” 种平一愣。 怪不得曹老板对曹昂这么宠爱,就拿曹昂对情绪收控自如这一点来说,这是极肖其父啊! 曹昂并未停留太久,他吩咐好仆役整理出房间,又关照种平多多休息,随即退了出去。 其实他倒想留下来同种平再好好聊会儿天,然而种平的确是有些困乏,加之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精神不济。 曹昂听出他尾音不经意透出的一丝沙哑,退出种平房间后随手唤来一个婢女,让她交代厨房先做一碗米浆给种平送去。 婢女领命,正要离开,却又曹昂唤住,殷殷叮嘱:“若是回来时小先生已睡下,便不必再送,恐怕不新鲜。先在一旁伺候着,待先生将醒,再吩咐厨房另做,可明白?” “诺。” 种平不知道外间曹昂对自己的关心。 他躺在床上,虽然困到眼睛发酸,但脑海之中思绪纷杂。 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只得大睁着双目,盯着窗户发呆。 这屋子并不大,约莫跟种平的大学宿舍差不多体量。 墙壁被不知道什么涂料涂成淡淡的黄色,正与窗外柔嫩的青叶相称。 窗棂雕镂着棱形小格,不曾蒙窗纱,因此种平能看到半枝桃花,斜斜探入窗内。 风一吹,那桃花便轻飘飘地晃动。 阳光被分割成许多个方形小块洒在床上,种平百无聊赖伸出手去接,手指穿过阳光,却恰巧接住片落下的桃花瓣。 他有些疑惑的偏头去看,但见檐前老树一株,浓荫覆窗,人面俱绿。 “谁?” 种平连忙起身察看,上次被绑属实是给他搞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他随手抓起一旁的铜灯卡在门栓之上,确认外人无法进入自己的房间后,方又移步到窗前。 窗外之人被种平这声喝问惊动,慌乱抬首。 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簪簇小蜻蜓,桃花吹满襟。 “郎君。” 那女子半是羞怯半是恭敬地垂下头,露出雪做的一段脖颈,细细摘下衣服上的桃花瓣,躬身行礼。 种平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想起让对方起来。 根据对方服饰,种平也猜出这女子应当是曹昂给他安排的婢女,他轻轻咳嗽两声:“汝是何人?” “婢子檀女。”婢女微微屈膝,声若环佩相碰,泉水凌凌。 “檀女?”种平琢磨着古装剧里婢女不是都叫“秋月”“香儿”之类的吗? 这“檀女”,听起来就非同凡响啊,难道说是曹老板给取的名? 也不对啊,曹老板有这么闲? 檀女察言观色,知道种平是在困惑自己名字,却只是抿唇,不做回答,转而询问:“郎君有何吩咐?” 种平拿不准檀女的身份,想了想,打开门让对方先进来,不必隔着窗户交谈。 “嗯,我有些口渴,劳烦告知厨房在何处。” 檀女闻言颇有些讶异,站在原地犹疑不定。 种平很是疑惑:我寻思自己好像没问什么不对劲的问题吧?怎么一副惊讶的表情? 不过,近前看,这女子乌发如檀,眉若淡墨,想来便是“檀女”之名的由来了。 “郎君直接吩咐婢子便是,郎君且稍待。” 檀女被种平这副茫然的样子逗得想笑,忙掩住唇,心想这小郎君果真同长相一般,是个天仙般的人物,竟是一点俗物都不通的。 哪里有去别人家做客,不要人服侍,自己找水喝的? 种平困惑无比,坐在床上等待檀女取水回来,忍不住又怀念起牛福。 牛叔可不会像这檀女一样做谜语人,我不就问个厨房,到底哪里好笑了? 还是老爹有先见之明,从小就不给我派仆役,一个人待在小院子多快活…… 说起来,古装剧果然信不得,从牛叔到檀女,大多说话文雅,一看就常受熏陶。 压根不是电视剧里呈现的那中满口土话的仆役形象嘛。 不多时,檀女便从门后转进来,端着一碗米浆,准备伺候种平饮用。 种平看檀女抬起手,直接就把她手上的米浆接过来,一口灌下去。 呼~ 真舒爽啊。 “多谢。” 种平心满意足躺回床上,这下倒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独留在僵在原地的檀女。 檀女得了这声谢,心中复杂,不知作何感想。 她慢慢收回桌案上的碗,沉默许久,忍不住望了眼床上的种平: 小郎君肆意潇洒,真神仙中人! 主要也就是种平颜值抗造,但凡换个丑点的人…… 这么不通礼数的一套搞下来,檀女再好的心性,也承受不住。 更何况,檀女本就非一般仆役,自小接受训练。 如今被曹昂赐名,前来服侍种平,对于自己所要伺候的对象,檀女自然别有一番温柔小意。 种平睡梦之间,迷迷糊糊梦见自己在棵繁盛的紫丁香下,手攀着枝条,正欲折花。 突然天上掉下筒巨大无比的竹简,直直砸在自己头上,种平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种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捂住脸醒神。 透过手指可以看见屋内的灯火,种平心知自己这是睡了有段时间,想来此时应当已是夜半十分。 “伯衡休息得如何?可是初来乍到,有些不适?” 种平被这声音又惊了一次,他很快反应过来出声的曹操,掀开被子就欲下地。 曹操手疾眼快按住种平,笑道:“我已扰了伯衡清梦,更深露重,怎能再让伯衡受寒气侵袭?” 种平被曹操按着,动弹不得,只能苦笑:“恕平无礼。” “叔父,渠社一事,平心中已有章略,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若是可以,平希望能至田间察看地形,深入村落进行了解。” “哦?”曹操品味着种平那两句诗,“伯衡竟也长于诗句?” 种平有些心虚,其实他引用了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 这句诗的本意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毕竟不够完善,要透彻地认识事物还必须亲自实践。 虽然元兴元年(公元105年),汉和帝下令推广蔡伦的造纸法,使得纸张在朝廷内外使用。 但是这纸还是在官署之中用得较多,主要是减免竹简书写使用带来的不便。 为何种平不直接将“纸上得来终觉浅”改为“帛上得来”呢,因为他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古文。 东晋王隐的《晋书》中有言:“古之素帛,依书长短,随事裁绢,枚数重沓,即名幡纸。” 南朝宋的范哗也曾在《后汉书》中说:“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 由是可以看出,“纸”也能作为布帛的代名词,故而种平敢直接用原句,而不加以修改。 种平引用这句话,自然是下半句的意义大于上半句,在此情景之下。此句的含义就被种平歪成了: “写在布帛之上的策略,还是过于淡薄浅显,唯有亲身实践过后方知道效用。” 对不起了放翁先生,这20的声望实在不够注经的。 想要开宗立派去传扬我那些“大逆不道”的思想,还是唯有抄诗扬名这一途啊。 种平在心底默默向陆游道歉,他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发展路线: 先借着曹操打出诗名,随后想法子救出种辑和蔡邕。 只要跟在蔡邕身后共同注解完《东观汉记》,这经学的资历也就够了。 虽然离着书立说还远着,但再学上个两三年,也能挂上个名儒的头衔。 后面就可以沉下心去写书注经,给曹操献策以谋取系统奖励,多攒些寿命。 若是力所能及,也可改善民生,做些实事。 “只是粗通罢了,不登大雅。”种平象征性的谦虚一番,毕竟陆游之诗雅不雅,种平心中自有定论。 曹操自然也能听出这诗句的脱俗之处,他眯着眼,极为赞赏地捋了捋胡须:“伯衡文炳雕龙,弸中肆外,来来,我叔侄二人抵足而眠,夜话闲谈,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弸中肆外,指人内有才德,则有文采,自然外露。 通常是赞美德才兼备的人,曹操这般夸赞种平,可以说是对其极为看中。 然而种平却不怎么高兴…… 急,人在三国,刚收到曹老板抵足而眠的邀请,现在两股战战,神思不属……来个季伯常的救一下,教教我要怎么选才能成功苟住啊!!! (感谢墨o客的打赏(?????)??) 感谢 梦非梦可萌 齐木游乔 投的月票(?????) 第六十九章 你是懂吕布的 第70章 你是懂吕布的 种平直挺挺躺在榻上,注视着窗外的晨光,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仿佛一只摊平的咸鱼。 他早该想到的,像曹老板这样每日整兵训练,还喜欢仰卧睡觉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打呼噜…… “哈啊~”种平打了个哈欠,慢慢从榻上坐起来,掐着自己的鼻根,试图保持清醒。 曹操的确很是体贴,寅时晨起后,念着种平还在“熟睡”,特意没有唤婢女服侍,自己换好衣服。 他回身帮种平掖好被子,复将烛火吹熄,随后轻轻托着门推开离去,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曹操刚离开,种平便睁开眼。听了一宿的鼾声,他压根睡不下去。 只是曹操实在诚意太甚,种平不忍拂了这番好意,装作睡得极香罢了。 硬生生捱到晨光入窗,种平抚摸着曹操帮他掖实的被子,不由得微微出神。 “郎君尚在休息,先生请稍待。” 屋外传来檀女的声音,种平下榻穿上布靴,猜出门外之人应当是前来与他商议水利的戏志才。 他也不唤檀女入内服侍,自顾自洗漱干净后,朗声邀请:“平虚右以待,戏先生直接进来即可。” 门外帘影微动,种平第一眼看见的是挑起布帘的竹扇,随后是便是搓洗得有些发黄的衣角,看上去应当是粗麻布料。 随着那人进入屋内,种平鼻翼翕合,嗅出股清淡的酒味,并不冲人,反而透着麦芽的香甜气息。 “戏忠,戏志才,见过太史令。” 戏志才含笑作揖,略微躬身片刻,随即起身,姿态写意。种平一时间竟幻视出那些壁画之上的魏晋名士,率真任诞而风流自赏。 这人合该与“轻裘缓带,不鞋而屐”相配。 “太史令所绘农具,忠已命人改造出数份,送至司马处,只待试用。忠以为,此物既是太史令改良,如何使用还需太史令指导才是?” “平正有此意,愿亲试于田间,以观其效。同时考察地形,修整水利。” 种平随意卷起下裳,盘腿坐在榻上。戏志才身上有种神奇的氛围感,让人聊着聊着就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卸下心防,跟对方亲近。 “戏先生请坐。” 戏志才见了种平如此失礼之举,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坦然脱下麻履,赤脚上榻,学着种平的样子盘起腿。 “太史令对于修渠建坝之事,也有独到见解?” 他这会儿倒是显出几分讶异,不是戏志才不相信种平,实在是对方年纪太轻,又生在长安,不曾有务农经验。 突然听得种平话间意思,他对于水利之事似乎颇为精通,戏志才难免有些惊讶。 种平一时竟找不出理由搪塞,他面色平静,语气自然:“略懂,略懂。平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究竟能否有成效,还须因地制宜。” 戏志才被种平过于平淡的表情弄得一懵,不由得有些怀疑人生:太史令这副“水利,小道尔,不是有手就行?”的神情是认真的吗? 还是说,现在谋士的门槛这么高了吗? 是我不配了…… “东武阳正在漯水之侧,雨季易涝,若河口淤塞,则往往河悬于岸,冲垮堤坝;干季易旱,唯有溯源至上游,方可取水用以灌溉,殊为不易。” 戏志才简略介绍过东武阳县的地理,对种平将要提出的解决之法更加感兴趣。 东武阳的旱涝之事,的确棘手,他与荀彧二人商议许久,也只敲定下加固堤坝、定期清淤,开拓支渠这类前人用过的法子。 配合一套行下来,虽然慢些,但也行之有效。 “嗯……”种平心想这题好耳熟……河悬于岸?这不就是地上河?还有那什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所以漯水就是小黄河吧?! 高考前刷了那么多治理黄河的地理题,终于能派上用场了!这么看来,我还是吃了文科的红利啊! 他自信一笑,缓声回复:“平有一策,可护堤坝,解决口之困。” “以草绳、梢枝、芦荻为原料,掺以碎石,以巨大竹索横贯其间,随后卷起捆住。直径约莫一至三、四丈不等,长度约百丈。放置在堤身险处,谓之‘埽岸’,可合龙门。” “只是埽身太长,人力不能压,埽不至水底,容易出现河流不断,而绳缆多断绝的情况。平以为可以六十步为三节,每节埽长二十步,中间以索连属之。先下第一节,待其至底,方压第二,第三。” “同时颁行农田水利法,派出官吏专管此事,凡吏民能提出土地种植方法,指出陂塘、堤堰、沟洫利弊,且行之有效,可按功利大小给奖。” “奖励百姓在各地兴修水利工程,开垦荒废田地。” 种平心想可算专业对口一次,修过的《中国法律氏》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原先还以为穿到古代,自己这个法学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来着。 “至于抗旱……”种平挠挠头,抗旱的题他做的还真不多,每次考黄河治理,基本上都是考如何抗洪防涝。 不过现在还是雨季,离旱季还远,有这些时间,也够种平再回忆回忆上辈子的那些知识点了。 实在不行,不还有统哥嘛,等曹老板实行我的策略,说不定就刷出了关于抗旱的奖励呢? “事有轻重缓急,待解决雨涝之难,再考虑干旱一事也不急,先生以为如何?” “当真良策!”戏志才撸起衣袖,两眼放光,顺手摘下腰间酒筒,“吨吨吨”灌入口中。 种平目瞪口呆,看着那酒水顺着对方嘴角滑落,半数挂在胡须之上,半数浸透胸前衣衫,打湿大片衣袖。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历史上戏志才去世的早了,就这么个喝法,哪怕不水中毒,也会被呛死的吧…… 毕竟戏志才这一竹筒灌下去,完全符合机体因水摄入过多,或排出过而水中毒的定义啊。 至于为什么不是醉死……就这酒味,醉死的几率还没有被酒水溺死的概率大。 “太史令良策佐酒,忠胜饮琼浆!” 戏志才扯过衣襟,将嘴角酒液擦干净,正欲收起酒筒,却又停住,转而向种平“安利”: “忠这酒虽比不上‘九酿甘丽’,但以竹为器,竹香酿酒,别有一番清丽甘冽之味,太史令若爱酒,不可不饮。” 种平很想以“未成年不得饮酒”为理由拒绝,主要戏志才喝酒的那一幕给他留下的震撼太大。 他只是看着,就觉得自己仿佛也灌了一肚子酒似的,完全不想亲身尝试。 然而对方的安利词的确很有吸引力,又是竹香又是清甜的……对种平这个每日吃粟米粥配凉拌木耳的人来说,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平不善饮酒。”种平先给戏志才打了个预防针,虽说对方的酒度数肯定不高,但这毕竟是种平这具身体第一次饮酒,谁知道会不会醉…… 嗯,就这度数,以我这个年纪的代谢水平完全扛得住,不慌! 他接过盛酒的竹筒,先是闻了一闻,正如戏志才所说,淡淡酒香沁染上翠竹气息,清新诱人。 种平试探着抿了一口。 ……欸?甜甜的,感觉跟上辈子吃过的酒酿味道差不多。 闻起来竹子味很浓,喝起来却没什么竹子味啊。 他没忍住又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男频文:穿越标配蒸馏酒,恰米必配啊,我要不要也搞…… 呸呸,想什么呢! 虽然自武帝时期颁布的榷酒酒政被废除后,两汉对于禁酒仍有一定的举措,但相对而言已经比较宽松,甚至是默认了私营酿酒的合法存在。 然而就现在东武阳的这情况,保证百姓有口粮都费劲,还酿酒?更别说蒸馏提纯的损耗、对于粮食数量的要求这些问题了…… 真要搞蒸馏酒,恐怕还是得穿越到文景之时才有点可能,毕竟那时候国库余粮多。 要是穿成个皇亲国戚,私下里搞搞自己喝是绝对没问题,想要以此赚钱,倒是也能通过在贵族间的转卖实现。 不过,必须保证自己不能被扯下马,否则这私酿可就成了落井下石的好把柄。 总之如果穿越到先秦两汉,最好还是别想着靠蒸馏酒起家。 种平琢磨着要不要写个《穿越者指南》,发挥下乐于助人的优良品质,给后面的穿越者提个醒什么的…… 算了,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此酒幽雅细腻,回味悠长。平只觉满口余香,若以诗形容,有‘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之感。” 种平很不要脸的剽窃了首王维的诗。 怪道“李白斗酒诗百篇”,古诗的确要与酒相配,二者相和,方显其味啊。 种平还在心虚,戏志才却一把抓起他的手,热泪盈眶:“忠飘零许久,自恨酒之一道,知音难觅,不料世间竟有太史令这般人物!” “太史令若不弃,忠愿拜为大兄!” 这戏志才怎么布里布气的? 你是懂吕布的…… 种平与戏志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没猜错的话你今年也应该有二十多了…… 管我个十三岁的孩童叫大兄? 难蚌。 一时间种平不受控制的开始怀疑,面前的戏志才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毕竟先前对方通身魏晋名士的风流,和现在这么个……的形象,差别委实是有点大。 直到对方打了个酒嗝,种平才反应过来:好家伙,这是喝醉了,怪不得开始说胡话了都。 “檀女?檀女?”种平扶起咕哝着“大兄”的戏志才,低声呼唤外间的檀女。 “郎君。”檀女还是初次听到种平唤自己名字,顿时颊上飞红,若霞染碧空,艳胜桃花。 “郎君有何吩咐?”她微微屈膝,尾音娇柔,倒是带了许多小勾子似的,挠得人心痒。 种平见檀女入内,如蒙大赦,十分不解风情冲檀女招手,指着榻上的戏志才道:“戏先生醉了,劳烦你先照料一番。若是先生醒来,直接告诉说,我去了荀司马处即可。” 檀女脸上羞涩的神情僵住:“……婢子,婢子知晓。” 她不死心地还想挣扎:“郎君出行,可需婢子随侍?” 种平想着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就十多分钟的事,有什么好随从的? “不必。”种平耐着性子,他属实没想到戏志才会爱酒爱到这地步……就这两杯倒的劲头,属实是又菜又爱玩了。 “……罢了,到时候直接请戏先生到田间就是。” “诺。” 檀女眼巴巴望着种平离去的背影,瞥了眼榻上四仰八叉的戏志才,心中无比抗拒。 可恶……婢子还未碰过郎君的身体呢,哪怕榻上的是戏先生,婢子也不愿意拿手解开衣服,去擦拭啊! 檀女做了番心理建设,慢慢凑近床榻,先是红着脸,偷偷摸了把枕头: 小郎君昨夜就是枕着这软枕入眠的吧…… 她有些忸怩,没忍住嘴角上扬,低头看着榻上的戏志才,嘴角下意识降下来,恢复成正经表情。 “先生。” 檀女端来盆清水,刚沾湿手巾,榻上“醉醺醺”的戏志才便径自坐了起来。 “下去吧,这里不用伱服侍。” 戏志才语气平静,敛眉沉思,哪里有半分醉意? “记得,不必让人再入内。” “诺。”檀女躬身端起木盆,恭敬退出,心中却是惊惶不已。 戏先生好好的,为何要在郎君面前装醉? 难道说…… 檀女想到不妙之处,黛眉紧蹙,亦顾不得思量自己的下场,急急将水盆放至一边,去追种平。 她的心跳得极快。 按理说,她被卖入府中为奴,应当站在戏先生这一处,无论如何也不该为了相处半天不到的种平,冒着生命危险,去通风报信。 然而……檀女咬住下唇。 她想起种平温声的一句“谢谢”,和有礼有节的“劳烦”,“请”……除了种平,从未有人这般同她说过话。 纵然她只是个婢女,是被赐了名去“服侍”客人的“家伎”,却也知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 为君一日恩,愿托百年身。 郎君,且等着婢子! (感谢舒服嘚瑟,阿狸、45,洛蕨和墨 o客的打赏) 感谢 条状人形生物 新集子 无忧者 手机烫就别看了 书友 寒冰133 hzhezio 隐患之心 yayayayabo 莫剑离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七十章 理想主义者 第71章 理想主义者 再次站在荀彧的官署之前,种平揣着袖子,姿态颇为随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士族形象”。 门外的士卒已识得种平面貌,不敢怠慢,当下便派人通禀,请种平入内。 种平微微颔首,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思量着戏志才到底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装出醉态。 怎么说种平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辈子没喝过酒,上辈子还没闻过吗? 戏志才的竹筒酒最多也就3度,基本上同啤酒没什么区别。 一般来说,成年人的酒精分解速度为10-15毫升\/小时,喝一瓶3度的酒两小时就能完全代谢。 而戏志才饮完半筒酒后,还能神志清醒地同他聊竹筒酿酒之妙,便可以看出对方绝非是饮酒辄醉之人。 那般生硬地作态,哪怕是智力60的种平也能轻易看出不对劲,难道是对方要借着装醉,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吗? 种平下意识将手抽出衣袖,把玩起腰间银鱼。 还是说,我所献之策不合时宜? 是了,果然还是我太着急了,终究我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再如何聪慧也该有个“度”…… 像是埽岸之策,非亲身治理过洪涝之人,根本无法提出,哪怕此策再好,也不该由我提出。 先时在长安,有种辑管束着种平,时时提醒他要敛锷韬光,既然选择了“太史令”这一闲职,便要彻底从朝堂之争中剥离出来。 故而自种平辞去少府之位,整日只是着书,不曾再与军队有过半点接触,更别提与王允荀攸二人往来。 可以说种辑的确给种平指出了最好的自保之法,然而,这也彻底断绝了种平察觉长安城中异样的机会,最终导致种平稀里糊涂地,被送到了东郡…… 所以杨奇当日一句“汉之将亡,自党争始”,可以说是真真切切指出长安糜烂局势的根本了。 但凡身后朝堂稳定些,种平都不会轻易放弃军权,借着长安守城战带来的威望和系统刷的奖励,保证长安不被外贼攻破……应该就是是个c+的难度。 到时候手拿中晚唐剧本,推也能把刘协推成个宪宗啊。 只是种平有心保长安,刘协却满心只想“平衡派系”,“独掌军权”,后面的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种平流落东郡后,心中虽猜测出了长安这般快速被攻破的原因,但刘协在其中起到的,数次“至关重要”的作用,种平是真没想出来。 毕竟现实比小说更不讲逻辑,种平根据自己的逻辑思维去推测刘协的行为,便是想破天也想不出对方会有那么多“骚操作”啊……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古人诚不我欺。 种平拿定主意,今日之后还需以隐藏锋芒为要,切不可再口无遮拦,一股脑将可行之计全盘托出。 不知不觉,竟然已行至荀彧办公之处,种平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推门而入。 “伯父。” “太史令。”荀彧放下正在处理的公文,跽跪起身,权做行礼。 “农具已在库房之中,太史令请随彧来。” 种平心知这是处理公务,故而荀彧以官职称呼于他,待到私下,方才会以字相称。 这也算是荀氏的传统了吧?毕竟荀叔父平日也是这般待人接物的。 “戏先生醉酒,恐怕不能及时赶到,伯……司马若有空暇,我二人先至田间如何?” 荀彧微微一怔。 以志才的酒量,想要喝醉,殊为不易。况且防涝抢收,这般大事,志才断不会容许自己出现疏漏…… “彧并无异议。” 荀彧收起心中猜测,复又向着库房所在行去。 “抗洪之事,平已有定计。” 种平还是选择率先提起,自己那“暴露身份”的防涝之策。 不行就再润呗,还能咋的? 虽然曹操对种平关照有加,一些细节处的举动,更是增加了许多种平的好感,但这个年纪的曹操,已经显露出几分疑心重的痕迹。 种平初见曹操之日,曹操言语间试探他的同时,他未尝不在评估曹操的品性。 毕竟种平在种辑这么多年的熏陶之下,到底还是养成了从一而终的性子。 归根结底,种平有些理想主义。 他希望能找到一个愿意支持他变革的君主,共同结束乱世,为寒门博进身之阶,为生民博温饱之途。 也许他手段稚嫩,为人软弱,最后只会落得个失败身死,满身污名的下场,但—— 种平可以在黑暗中打个洞,埋粒火种,等大风起,星星之火,亦以燎原。 毕竟……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目前看来,曹操的确有这个结束乱世的魄力,但能否支持变革,尚且存疑。 种平不愿意完全依靠历史记载去选择自己的辅佐对象。 史书终究是史书,短短几行字囊括的一生,怎么能同自己切身实地,与对方接触过后得来的体悟相比? 当务之急还是组织防涝,若是我这计策当真引得曹老板戒心,润去皇叔那里再考察一番,也未尝不可。 实在不行,只能把刘辩挖出来,自己单干了……只是刘辩单单剩下个废帝的身份,献策也拿不到奖励。 若是“辅佐”对方,跟白手起家也没什么区别,可以说是地狱难度啊。 荀彧安静听完种平的抗洪策,不曾有半点异色。 “此治水之方,可为万世长策。” 荀彧眉眼柔和,笑若朗星入怀,其潇洒之态,与戏志才极为相似,然而却多了几分贵气,潇洒中自带端正,全无戏志才的风流模样。 “伯衡与志才定然商议良久,方有此策?今日我二人至漯水探寻固堤之法,见老农收割麦秆,灵光天授,想出以‘埽岸’堵塞决口的法子。” 荀彧狡黠一笑,“试验此策可行后,彧将呈于太守。” 种平愣在原地,心潮翻涌。 “伯父……” “这农具彧可不太会用啊,若缺了太史令指导,彧倒是不知所措了。” 荀彧跟种平小小地开了个小玩笑。 种平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戏先生装醉,是在跟伯父您配合吗? 这二人的默契,当真是非同一般啊。 (感谢阿狸、45,空重明和指尖盒子的打赏) 感谢 门下天伤 峡谷之废 哎呀我去小犊子玩意 梁上君子源 张三三 书友 墨下非白 被饿死的书虫 hzhezio 地球防卫军 tdf 嚩妎睎 投的月票(?????) 第七十一章 麦钐 第72章 麦钐 天色初晴,光束破开云层,投射于大地之上。微风吹来梅子成熟的酸甜味道,连带着金黄的麦穗也略略起伏,显露出正在收割稻谷的农人。 “爹爹,爹爹!”两个孩童牵着母亲的衣角,行走在田埂上,大一些的那个孩子握着镰刀,轻轻拽了拽弟弟挎着的篮子。 “豆子,你要把篮子抓紧,一会儿跟在娘后面拾穗子晓得不?” “晓得……虎子哥,你今天也割麦子么?” 豆子把草篮往胳膊上挪了挪,空出右手,试图把一直向下滑的裤子扯紧,母亲发觉小儿子的动作,伸手便往他脑后一敲。 “不要剌八腿走道!跟你虎儿哥学学,一下子摔了拨拉盖怎的搞?” 豆子扁了扁嘴,抽抽噎噎就哭起来。 虎子赶忙拉着母亲的求情:“俺的裤子大,豆子人小,穿不紧。” “多少裤子也遭不住他穿!”母亲脸色依旧不好,刚直起身,余光却瞥见豆子裤子前面破了个洞,气得揪住豆子耳朵不放。 “祖宗!哪里来的布再给伱补?” 豆子又痛又怕,放声哭嚎。 田间原本的安静被打破,干活的农人们却并未受其影响,依旧躬身收割麦子,动作娴熟,连半分声音也未发出。 “发生何事?” 种平揉了揉腰,放下手中的麦钐,探头想察看外面情况。 “小人这就去打探打探,太史令要是口渴,小人回去取水,也快得很。 里长见种平终于停下割麦的动作,长吁了口气,抹去头上汗水,心想这长安来的官儿就是不一样。 年纪轻不说,竟然亲自下地割麦子,不晓得是什么癖好……恐怕是被家里娇惯过了头,这是来体验生活找乐子来了。 自降身份,看着就是个拎不清的,这官儿估计也当不长。 这般想着,里长面上依旧恭敬,心底却生出几分不屑来。 长安时牛福便觉得,种平太过平易近人,日后压不住下人,恐生祸乱。 若是种平开始便端着架子,强势命令里长下地收割麦子。哪怕里长要割一夜,也不会敢议论种平的半点不是,反而会觉得种平有手段,自然更不敢有轻视之心。 种平还不知道自己又吃了一次没经验的亏。 他提前几百年“发明”出了麦笼、麦钐、麦绰三件套。实验证明,使用这套工具可以极大提高收麦速度,只是…… 种平有些懊恼,自己上手后才知道,拿镰刀改造成的麦钐实在拉胯。若是真用后世的那种镰刀,收割速度应当能再提高一倍。 “伯衡,试之如何?” 荀彧矜持地扶着衣袖,站在田埂之上,望着扎起下裳,撸着袖子抹汗的种平。 “约莫半时辰,便可收割一筐。” 种平抬了抬身边麦筐,微微皱眉,显然觉得这效率有些不尽人意。 “哦?若换作尔等,能收几何?” 荀彧回身,吩咐随从唤来几个农夫。 “半时辰……”那几人瑟缩着低着头,嗫嚅着不敢开口。 他们正割着麦子,完全不知道为何会被荀彧这样的大官叫过来,生怕是自己犯了什么罪责,个个惴惴不安。 “直言即可,并无他意。” 荀彧放柔声音,略略走近几步。 那几人缩着脖子,见来人一双绣纹锦履,絇带银丝,便知道对方身份,哪里敢冒然回复?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愿做那个出头鸟。 《仪礼·士冠礼》郑注:“絇之言拘也,以为行戒,状如刀衣鼻。” 荀彧向来注重衣冠礼节,平日与官员接触时皆是如此穿着,已是习以为常。 此时未能反应过来问题所在,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随从见状,眉头一竖,便欲喝问那几人,命令他们作答。 种平以为这些百姓没有参照物,不好形容平日的收麦量,故而无法作答,因此抬起麦筐,放在田埂之上。 “要拿得个儿筐装,半个时辰大约能装多少可晓得?” 尚有些青稚的少年音传入几人耳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土灰草屑的布靴,裤管紧紧挽在腿上,白皙的皮肤之上有不少细小的划痕,一看便是刚从田里上来。 几人听着种平的土话,顿感亲切,略微抬起头,见面前的竟是个小娃儿,不由得面面相觑。 种平嘿然一笑:“跟我说就行。” 荀彧颔首,表示种平的确可以做主。 几个人被弄得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么个年轻的小孩子,怎么反而占主导地位的模样。 他们有心恭敬,只是种平这模样实在太接地气,年纪也就跟他们家里的孩子一般大,实在难以生出敬畏之心。 一转眼种平已经开始热情地请他们掂量着麦筐的重量。 “这……”几个人在种平一声声的“咱”中迷失了自我,迷迷糊糊就抬起了麦筐。 “半时辰?!这么多?!”大家满脸震惊,不可置信。 “那可不,我跟你们讲,就是这三个东西,割麦子快得很,一根穗子都不掉的!” “咱要是都这样收麦,几天也就弄完了,哪里还怕发大水?” 种平趁机给几人介绍起“收麦三件套”,说得兴起处,撸起袖子就是一阵比划。 “……不是我吹,咱就试试也不吃亏不是?哪个闲得慌在这里扯谎?” 几个人都有些意动,接过种平的三件套,仔细打量:“看着是好用,俺觉得中。” “这镰刀还是不行,要是再长些弯些,割得还能更快。” 种平那镰刀在地上大致画出后世镰刀的模样:“时间太紧……不然换作这样多好。” “没法子打。”几个人摇摇头,“要俺们讲,不如把锯子改弯,当镰刀用。” 种平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汉代有锯子……不对,传说锯子是鲁班发明的,那汉代的确是有的,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应用到农事了吗? 要是直接改造锯子,那可比镰刀好用啊。 “我不懂这个,咱们先改几个试试,后面要是好用,再推广出去?” 荀彧看着种平和那几个百姓挨在一起,连说带比划,讨论的无比激烈,不由得微微一笑。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何戏志才会愿意隐瞒种平身上的不对劲了,也许是世间,当真有生而知之者吧。 种平心想还得是自己魅力值高啊,下次拿到属性点必须先把魅力加满,这样无论办什么事,都能先跟对方打好关系,拿到足够的信服度。 “刚刚外面发生了啥子,你们晓得不?那一声给我吓一跳。” “俺听出来,是陈嫂子在教训她家小豆子。” 唔……这口音莫名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种平挠头。 怎么回事,自从被绑过一次,听什么都觉得耳熟……这是什么后遗症吗? “伯父。”种平直起身,整理了一番关于改良镰刀的设想,“平以为,关于麦钐,可以锯替代。” “稍加弯折,使之呈月牙状,这般刀口自带有斜细锯齿,尾端加装木柄,收割更加便捷。” “太史令做主即可,彧依令而行。” 荀彧一本正经,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种平扶额。 荀彧什么都好,就是办公起来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于认真了。 “还跑!一下子跑林子里去,要狼叨了你才快活?!” 尖锐的女声再一次想起,这次声音之中带上了焦急和暴躁,正如刀子滚肉般,响彻田间。 种平一激灵,下意识回忆起被母亲支配的恐惧。 可怜的娃啊,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 “伯,呃,司马。林中若真有野兽,恐害了那孩童性命,平欲前往探查,不知可否分派些人手?” “自无不可。”荀彧听得有孩童误入林中,心中也是一惊。 “典校尉,此事就拜托你了。” 简介有书友群,感兴趣的可以进来玩。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大明:夭寿!老朱照着我小说抓人》 更新稳定有保障,刚入库,喜欢这类文的可以看看。 感谢 墨o客 书中虫豸 人生在世~总是无聊 卿佳否 颜友_ 蜗雷神 我爱吾王不吃兔子 逍遥自在悠 书友 书友 克己所欲 书友 书友 丞相为何无故发笑 回溯时间 空重明 投的月票(?????) 第七十二章 平平无奇种伯衡 第73章 平平无奇种伯衡 “典校尉?” 种平应声望去,便见一铁塔般的汉子站出来,衣下肌肉紧簇,起伏若山脉,骨架极为宽大,目测有单手提起近五个种平的实力。 姓典,又有如此武力,难道是典韦? 不应该啊,典韦不是张邈叛乱后,才转而投曹的吗?也不可能现在便当任校尉之职啊? “太史令。”那人闷声行礼,说话时鼻音与胸腔共振,声音极为雄浑厚重。 种平下意识还了一礼,按下心中想要打探对方身份的念头: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林中寻那儿童,路上再做打算。 荀彧今日带种平查看的这片田地,正在县城之外,麦田依着苍坡而建,苍坡衔接着的,则是覆盖着一大片树林的山坡。 穿过田埂,两边是宽阔的大路,路边草地繁盛,被往来的百姓踩踏出几道小径,种平二人点了数十人做随从,径自往林子里去了。 “这时节林中野兽多吗?” “孟夏之月麦秋至。” 蔡邕在《月令章句》解释为:“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麦以孟夏为秋。” 四月虽为梅雨季,时值梅子黄熟,阴雨时间较长,但在东郡却是暖湿,并非阴寒气候。 受过阳光雨露滋养,树林草地之中,万物萌生活动,小到山鸡野兔,大至狐狸野狼,都是活跃觅食的时候,自然都有出现的可能。 “某跟随大公子,也到这林中捕过狐狸和鹿,只是没有深入,不清楚其中有没有野狼这类的猛兽。” 典校尉瓮声瓮气的回答。 “哦……校尉是本地人士?” 种平若有所思,随口询问。 低海拔的狼一般是在一月份左右繁殖,四月份小狼也可以跟在母狼身后觅食。 若是林中真有狼,种平这些人进去还不够送的……除非这姓典的校尉,当真是典韦。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种平都是第一次接触狼,以防万一,他决定还是先看看系统栏里有没有什么派上用场的物品。 自当日曹操将抗洪一事交由种平和戏志才后,系统便提示献策完成,只是身处曹府,种平神经还是有些紧绷,暂时没有领取奖励罢了。 “统哥,给我看看面板。” 献策者:种平 纳策人:曹操(东郡太守) 关系:同僚(献策成功率加成40%) 当前状态:献策成功(奖励加成80%) 奖励结算:10点属性点(是\/否选择系统优解分配) 满属性体验卡一张(1分钟) 成就解锁:献策魏主(1\/1) 领取状态:是\/否 种平有些麻爪。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加成和属性奖励。 上次拿到10点属性点还是给刘协献策守长安。 种平直觉这加成和奖励的非同寻常,应该同系统多出来的成就一栏有关。否则以曹操一郡太守的职位,根本不可能给自己这么多奖励。 “统哥,这个成就解锁是什么?还有系统最优分配?你是又升级了吗?” 种平倒是不好奇为什么这一次没获得寿命……毕竟系统绑定他的时候,就说过寿命奖励是随机的,只能靠概率掉落。 “因时空线变动造成宿主生存难度提升,系统升级后,宿主初次为孙权、刘备、曹操,司马懿四人献策,都可解锁成就,获得大幅奖励加成。” “宿主声望到达20,系统将在宿主遭遇不可抗力造成的生死危机时,为宿主提供最优解。” “同时在宿主每月初次献策成功时,提供属性分配方案。注意,每月仅一次,不可叠加。” 嗯……声望。 先前出长安时,种平全靠着系统的最优解方才从赤兔马身上离开,“因祸得福”知晓了那布局长安之人的信息。 由此看来,声望的确是个好东西,只是种平尚且不知要如何使用。 “统哥,给我介绍一下声望值吧。” “宿主所有属性均为百分制。” “声望20,获得buff‘名动一城’,获得条件为:名声被全城80%所知,并有70%的人对此持褒扬态度。” 系统直接亮出名望那一栏后面的小问号。 种平试着点开,便看到底下整整齐齐一排灰色小字: 声望30,名动一洲,尚未解锁。 声望50,天下皆知,尚未解锁 声望100,百世流芳,尚未解锁 注意:声望值达到20点后,不可分配属性点。 种平看着一堆“尚未解锁”,瞬间找回了上辈子打游戏解锁成就的痛苦与快乐。 感觉,肝在隐隐作痛…… 算了,还是先把奖励给领了吧,什么“名动一洲”离我还远着呢,先不考虑此事较好。 种平选择使用一次系统的最优分配。 果然,系统如他所想,将10点属性全加了魅力。 90点的魅力啊……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魅力会带来信服度和亲近感。 种平现在的魅力值,对人而言估计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对动物而言,大抵是猫嗅到猫薄荷一般,会主动上前亲昵的程度。 一句话形容,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不过目前种平还没有意识到过高的魅力,也会带来一些不好的事情…… 怪事,怎么莫名觉得太史令如此亲和英俊? 典校尉不由得多看了种平几眼。 种平只觉得背后发凉,一回头便对上对方“古怪”的眼神,顿时产生许多不好的联想。 “典校尉可是有事?” “没有,某只是觉得太史令生得美,忍不住想看。” 典校尉表情憨直,完全不知道这句话给种平带来了多么大的惊吓。 “平,平平平无奇。” 种平磕磕巴巴,话都说不顺溜了。 典校尉身后的随从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太史令,我们校尉的意思是,呃,是仰慕,对,仰慕您,没有别的意思。” 种平心想你这还不如不解释,我第一次跟这位“典校尉”见面呢,能仰慕个什么? 不过,虽然汉代娈童之风盛行,喜欢走后门的也不少,但是应该也就是权贵之人玩得比较花……像军中,应该不多吧? 种平自我安慰一番,整理好面容:“不知那妇人在何处,吾等先去询问清楚,知道方向,也便于寻找。” 典校尉点头应诺,随即又来了一句:“某的确仰慕太史令……太史令风华绝代,典某一见,心中便生出亲近之意。” 种平绝倒。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啊!!! (感谢洛蕨,无忧扰的打赏) 感谢 地球防卫军tdf 墨 o客 书友 爱笑开朗大男孩 书友 泽如时雨 无忧扰 曦心暮雪 书中虫豸 靓仔超帅 沉夜孤星 投的月票(?????) 第七十三章 典韦 第74章 典韦 失了孩子的妇人已哭倒在地上,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作孽,作孽!你这娃儿怎么这么不经讲?你是要我的命啊! “娘,你别着急。俺,俺去给伱找豆子。” 妇人的大儿子站在母亲身边,虽然慌乱,却仍能稳住神态,安抚母亲。 种平念及典校尉及后面的随从冒然询问,恐怕会吓到这妇人,因此示意典校尉先停下,自己单独上前:“大娘,不知那孩子往哪里去了?我们是来帮忙的。” 妇人伏在地上哭嚎,声音之凄厉,完全盖过了种平的声音。 种平有些无措,哄女子这种事,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无奈之下,只好转而询问妇人身边的大儿子。 “你知道那孩子往哪个方向跑了吗?早些知道,我也好尽快带人寻找,对不对?” 虎子抬起头,他见到面前种平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大,眼带笑意,风姿神貌,超凡脱俗。 心中又是亲近又是惭愧,最终还是挂念弟弟的安危占了上风,犹豫许久,方才敢开口。 他尽力不带口音,措辞一番回答:“应是往南方去了,此地俺,我熟悉,可以领路。” 其实他并未深入过林子,这片树林连着座小山,面积较大。 哪怕是附近的百姓,也最多在外围活动,砍伐树木,采摘些野菜罢了。 除了住在坡上的几个猎户,一般人都不会进入其中。 长辈平日为了不孩童误入,被野兽所食,往往编些故事,以山精鬼怪恐吓。 因而虎子对这“神秘莫测”的树林,抱着极大的畏惧之心。 种平自然看出这孩子不过是强撑着维持平静面色,实际腿都在发抖。 他轻轻摸摸对方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虎……虎子。” 虎子红着脸,嗫嚅着吐出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为何,对着种平,他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我小名叫虎儿,真巧了。”种平挑起眉头,老实说,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何种辑要给他取个“虎”作小字。 今天见了虎子,心中疑惑更甚,一般人大多是因为孩子生得健壮活泼,虎头虎脑,才会取“虎子”、“小虎”,“虎儿”之类的称呼吧? 可种平无论是幼时还是现在,都跟“虎”这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娘说,小孩病歪歪的不好养活,怕压不住命,也会拿‘虎’当小名的。” 虎子眼中满是担忧,“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种平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心中一阵茫然。 虽说他武力值只有30,换算成体质,的确要比正常人差上许多。 但自他穿越成婴儿直到今日,并未生过什么大病,也不曾显露出体弱多病的迹象。 为何父亲会给我取“虎”字作小名? 还有十二岁之前,我一直独居小院,不曾有过仆役服侍,父亲对我严加管束,限制我出行,这又是为什么? 更不要说种平记忆中种辑不沾荤腥,每日安排粟米粥和凉拌木耳作饭食了。 从前种平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奇怪,今日方第一次觉出不对。 不提种平后面接触到的那些官员子弟,就说是他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也不会出现不给亲儿子仆从,不让儿子出门的情节。 要说是种辑生性严厉,对子嗣要求高,可自己老爹的性格,种平还不知道吗?种辑并非是那种古板之人。 至于不沾荤腥,这一点也很奇怪。 尽管汉哀帝元寿元年(前2年)就有“博士弟子景卢出使大月氏,其王使人口授《浮屠经》”的记载。 佛教在汉朝的传播也远没有那般广泛,能使只读儒经的种辑对其深信不疑,甚至改变饮食。 种平记得有一次同荀攸下棋时,对方无意中提起过种辑年轻时“喜美酒,好脍炙。” 这么想起来,种辑似乎是在自己生母逝去后,才开始断荤腥的。 老爹…… 种平咬住下唇,怔怔出神。 “太史令?” 典校尉见种平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也顾不上他先前的吩咐,关切地凑过来,出声唤回种平思绪。 “啊,无事。” 种平收回还放在虎子脑袋上的手,复而低声道:“放心,我身边也有识路的人。你娘亲一个人可不行,不如留下来照顾好她?” “好。”虎子见种平面色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心中自责不已,乖乖听了种平的话,留在哭得有些脱力的母亲身边。 “校尉,我等向南方寻觅即可。” 种平呼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 “南边……某是己吾人,这地方,倒不是很熟……某身面应该有本地人。” 己吾?! 姓典,这样的武力,还是己吾人…… 这怕是直接把“典韦”两个字挂脑门上了啊! 初平年间,凉州董卓祸乱朝野,陈留太守张邈与曹操举义组成反董联盟军,征典韦为军士,隶属于司马赵宠。 赵宠军中牙门旗又长又大,没人能举得动,唯有典韦一只手就把它举了起来。 赵宠对他的才干和力气很是惊讶。 这也是典韦的首秀,典韦现在就在曹老板作校尉,说明他必然是跟随了曹老板有段时间,且立过军功……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典韦在这条时间线上,在讨董之时,因为某些缘故,从赵宠手底下跳槽到了曹老板手下。 这就再度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时空,在董卓提前死去的情况下,诸侯联军为何没有就着大好情势直入长安,反而选择了解散? 待结束此事,回去后还是向伯父旁敲侧击一番,若是能弄清楚,很多事情,也许就能解释的通了。 “不知校尉可否告知名姓?” 种平决定做最后一次试探。 “某姓典,名韦。” 典韦看上去有些疑惑,不知道种平为何会突然询问自己的名字,但还是如是做出回答。 果然…… 种平攥紧衣袖的手慢慢松开,怪不得系统突然升级…… 就这时间线,后面再发生什么,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感谢 菜白菜虫菜鸟 莫谏言 魔心道人 qaz 投的月票(?????) 第七十四章 黑山贼 第75章 黑山贼 典韦调出一识路之人,在前方带领,种平跟在后头,见典韦及身后随从腰间皆带了弓箭,略略放下心。 曹操对待有才华且对他有用之人还是可以的。 像是《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里记载过这样一件事: ……曹操率军回到敖仓,任命魏种为河内太守,把黄河以北的地方都托付给他治理。 当初,曹操举荐魏种为孝廉。兖州叛乱时,曹操说:“只有魏种将不会反叛我。” 当听到魏种逃走的消息,曹操愤怒地说:“只要你魏种南逃不到越地,北逃不到胡地,我一定不会饶恕你!” 等到攻下射犬,活捉魏种时,曹操又说:“只因他是个有才能的人啊!”就松开他的绳子,仍然重用他。 典韦既然已任校尉之职,曹操绝不会不知道对方的武力,这般猛士不留在自己身边,反而作为荀彧的护卫派出来。 怪不得有人说荀妻郭妾昱美人呢,曹老板对伯父那是真的可以啊……就目前而言。 越深入林中,种平的神经便越加紧绷。 一路走来,典韦已在草丛中扒拉出一具腹部被掏空的幼鹿尸体、几根被吃剩的动物骸骨,还有几堆由毛发和骨头组成的动物粪便。 “典校尉……” 种平看着典韦清理出的一堆粪便,陷入沉思。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粪便都干了啊。 没有异味,你到底是怎么从这些旮旯里翻出来的? “太史令有何吩咐?” 典韦扔下手中树枝,想了想,手在衣袖上蹭干净,然后走到种平面前。 “这林中有狼,已是确定无误的了,只是就这些尸骸粪便判断,林中之狼当是有段时间不曾在此处活动。” “典校尉不觉得怪异吗?四月小狼正是成长之时,对食物的需求应当增加才是。” “此处临近水源,周遭不会缺少动物。我等一路而来,也见了不少雉鸟野兔,狼群怎会突然放弃这样好的狩猎地?” 种平理顺思路,将自己的怀疑一一道出。 “这……” 典韦被种平这连串的问题,问得脑袋发懵,他还以为种平当真是想向自己问出个结果,因此皱眉认真思虑许久。 “某实不知啊。” 种平一哽。 他真没想到典韦会如此实在,只得继续暗示:“典校尉,一个孩童,误入林中,这一会儿的功夫,能深入到哪里去?既然现在没有狼活动,这新鲜的鹿尸是否有些刻意?” “有道理……太史令老奸巨猾,某受教了!” 如果不是典韦满脸正气,种平真的会以为对方在阴阳自己。 “典校尉,咱就是说,有时候,没必要用成语,真的。” 种平默默咽下一口老血,他觉得典韦应当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典韦挥手示意身后随从警戒,自己也按住了腰间弓箭。 种平见状有些疑惑,典韦的武器不是双戟吗?怎么变成弓了? “典校尉也善箭术?” “某不善弓箭,倒善使戟,不过为了出行轻便,故而身上只带了弓。” 典韦说完,又补上一句:“主公吩咐某,要照顾好太史令。太史令请放心,有某在,定不让太史令有丝毫损伤!” 种平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享受了一把荀彧待遇,不得不得再次感叹这位叔父收拢人心的手段。 若非种平目标坚定,估计就直接跳过考察期,选择辞官投入曹操怀抱了。 典韦得了种平提醒,一面与对方交谈,一面紧盯着林中树木繁盛之所,果然察觉端倪。 明明无风,却能见到枝叶大幅摇晃,显然其后有大型动物隐藏。 种平可以听到那些“动物”行走的“悉悉索索”之声。 他不动声色往典韦身后靠了靠。 典韦循声望去,随即便见几个人影跳出草丛,个个衣衫褴褛,只在腹部草草裹了几片残缺的皮甲,全身上下,唯有头上包着布是最干净的。 然而,那是块黄布。 “黄巾贼!” 不知是谁先惊呼了一声,种平差点以为时间线再度错乱,自己穿越回黄巾起义之时了。 种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要是身边的典韦安全感给得足够。 这时候在东郡的黄巾,恐怕只有黑山贼了吧。 根据《三国志·武帝纪》的记载: 二年春,绍、馥遂立虞为帝,虞终不敢当。 夏四月,卓还长安。 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 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 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现在曹操提前几个月就成了东郡太守,但很显然,他不是因为击溃黑山贼而进入的东郡。 不然这些随从也不会直接叫出“黄巾贼”,这个称呼。 同理,这些黑山贼也不会,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东武阳。 跳出的十几个黑山贼,很明显是某只军队的前军,身上的装备不过是几枝生锈的木枪,两三把环首刀,外加十几只箭矢而已。 种平眼尖地注意到,那草丛之中露出了半片裤角,上面能看到有个明显的破洞。 应该是那个走失的孩童……不知性命如何? 种平尚且还在担忧那孩童,典韦已率先发难,先是扯着弓欲射杀那几个黑山贼,不料用力过猛,竟生生将木弓拉折。 他直接摔了箭筒,不待黑山贼们有所反应,抄起草丛中那头死鹿当做武器,轮圆了便往那几人身上砸。 黑山贼被典韦横冲满撞,弄得狼狈不堪,片刻之间便倒下了三四人。 此时种平身后的随从们也解下弓箭,瞄准了那些黑山贼。 “记得留活口。” 种平吩咐了一声,垂下头,避开了二者战斗的场面。 用脚趾想,种平也能猜出这队黑山贼为何要埋伏在林中。 正是农收之时,黑山贼缺少口粮,自然会选择袭击乡县,掠夺粮草。 像这种大型活动,怎么可能没有后兵? 面前的黑山贼,也就只能是打探情况的前军。 不过。 种平忍不住盘算。 这支黑山军,未必没有别的用处…… 感谢 书友 安安仔大大 幽灵导师 投的月票(?????) 第七十五章 李逵 第76章 李逵? 种平假装昏迷之时,曾听出与那老者和谋祸乱长安的,正是他身侧之人。 二人言语之间,有提到“祭拜张角”“取郭太而代之”这般身份指向性明确的句子。 由是种平知晓自己身边定然有黄巾埋下的钉子,虽然不知自己有何价值,值得这些人这般看重。但这却给了种平一个摸出背后之人身份的切入口。 根据历史记载,郭太在中平五年二月于白波谷复起,有众十余万,攻太原、击败董卓大将牛辅。 又联合内迁于汾河流域的南匈奴於夫罗,连破太原、河内等郡,威胁洛阳,到初平元年方才战死。 然而现在郭太并未被李傕击杀,虽未能成功挺进河东,却仍旧占据河内。 《后汉书皇甫嵩传》记载:“贼帅常山人张燕,乃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寇贼更相交通,众至百万,号曰黑山贼。” 如果说郭太与黑山军没有丝毫联系,种平是不信的。 那隐藏在他身侧之人,能说出取代郭太这样的话。 很明显,对方在白波军中地位不低,他极有可能是张角残留的嫡系,或者说,跟张角有某种亲属关系……并且对郭太的领导有一定的不满。 眼前的这支黑山军,正是种平用来探寻那幕后之人身份的绝佳工具。 以典韦的武力,击败这几个黑山军还是轻而易举的。 黑山贼们见典韦势不可当,猛若天神,早就慌了神,大多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待到典韦冲上前来,才下意识将木枪横在胸前作抵挡,却被典韦手中抡圆的鹿尸横扫。 受了这一击的几个黑山贼,瞬间仿若立于溃堤之旁,直面滔天洪浪,根本生不出半分抵挡的力气,纷纷被击飞,撞到树上,或死或昏地倒了一地。 余下几个不在典韦攻击范围内的幸运儿,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双腿发软。 眼见典韦有再攻击的架势,“噗咚”一声便跪倒在地,哆嗦着扔掉手上武器,口呼“愿降”。 “太史令。”典韦扔下手中鹿尸,吩咐身后随从将这些倒在地上的黑山贼绑了。 自己则揪着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机灵的贼人,献到种平面前。 种平默默收起自己惊掉了的下巴。 “马上吕布,马下典韦”,果然名不虚传。 这种武力,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 “尔等埋伏在这林中,可曾见过一孩童?” 种平自然不可能当着典韦的面,打探这些黑山军有关“最近是否有与白波军合作”的事。 此时心中谋划,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孩童……哦,是,遇见个孩童,留在草后,不曾害他性命!” 那被典韦擒住,献到种平面前的人,的确脑筋灵活。 他意识到种平是典韦的“上官”后,知道自己若想活命,必然要讨好种平,故而强压住身体颤抖,行礼作答。 种平微微皱眉,此人先是右手握拳,再由左手手掌将右拳包覆,随即拳眼调转朝向自己,分明是做足了揖礼。 若仅是如此,种平最多不过将对方当做求过学的寒门子弟,虽然会讶异对方竟会投身贼寇,不过念及当今之世情形,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对方却是停顿一瞬,拱手前伸而稍上举,这就不对劲了。 这名为天揖礼,是揖礼的一种,唯有下级向上级,晚辈对长辈,方须行天揖之礼。 《周礼·秋官·司仪》:“天揖同姓。”郑玄注:“天揖,推手小举之。” 若非士族,绝不可能会行此礼! “汝何人,行此官礼?”种平横眉冷喝,气势全开之下,连身边的典韦都控制不住,眉头微跳。 怎么说种平也是直面过天子,在满朝公卿中打过滚的,身上气场其实不弱,不过平日中待人亲和,加之咸鱼性格,不曾表露罢了。 士族,黄巾。 张喜,郭太。 长安之乱背后隐藏的那些龌蹉……真相似乎已呼之欲出,但,真的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种平脑中惊雷乍起,心潮翻涌。 “平舆李肃道,见过太史令。” “平舆?”种平喃喃自语,无论是这个地名抑或是“李肃道”这个名字,都令他觉得无比陌生。 奇怪,不应该啊,若是按照他所想,这人不说能在史书上留个名字,起码也不能像是这般籍籍无名之辈啊。 “汝南平舆,名逵,字肃道。”那人瞧着种平神情有些不对,心中一拎,也不敢再装模作样,耷拉着脑袋,如实说出名姓。 种平面色古怪。 李逵? 他抬眼望着面前李逵瘦弱的身躯,白里透黄的脸,听着对方文绉绉的回答。 这名字,委实是有点不搭啊。 “肃道兄,何故沦落至此?”种平斟酌着询问,同时吩咐随从将草丛后的孩童抱回来。 “太史令有所不知……逵出身平舆李氏,与许子将为友。” “中平六年离家游历,方至河东,便闻康成先生将在北海讲学,故欲过河内,往青州而行,不料路遇匪寇……” 李逵收住话头,喉间梗塞,不欲再往下继续说。 “许邵,许子将?” 种平也不追问,虽说李逵话中漏洞不少,但大体上应当并未撒谎,他的确是不得已加入黑山军。 拿他被当前军派出来这件事来说,就可以看他出黑山军中地位不高,估计也不曾被人发觉出真正身份。 “是,逵与子将断绝消息,将近一年,不知子将如何,唉!” 李逵叹了口气,揩尽眼角泪水。 种平不由得略略后退。 被“掳掠”到黄巾之中快一年多,解脱后第一个询问的却是许邵消息,半点不提家中亲人。 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因着对长安背后布局之人的猜测,种平开始时,是将李逵归在了幕后黑手的那一档去试探。 他一直暗暗观察对方说话时,脸部表情的变化,自然发觉对方突然关心起许邵,是因为自己出声询问。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参与那种程度的谋划? 自己的猜想,果然还是错了吗? 感谢 梦醒江湖 钰祺 kelipot 墨 o客 投的月票(?????) 第七十六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第77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种平抱着豆子走出林中时,第一个撞见的并非荀彧而是檀女,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郎君!”檀女面上潮红未退,浓胜檀木的发丝散落在耳边,衬得肌肤愈加雪白。 她在林外踌躇许久,不知该如何避过荀彧,提醒种平尽快离开东郡。 见到种平出林,檀女立即迎上前,神色急切难掩,她紧紧攥着种平衣袖,指尖发白,有心开口,余光却瞥见典韦等人,纵有万语千言,也道出不得。 “发生何事?”种平诧异于檀女此刻的狼狈,自他初见对方至今日,檀女给种平的印象一直是精致优美的。 仿若插在名贵瓷器中,被精心温养的垂枝碧桃,或是书架之上,用以装点的匠作手偶。 不论发生什么事,她应当永远都能保持住那妩媚动人的妆发才对。 “……无甚大事。”檀女贝齿咬住下唇,目光游移不定,频频停留在典韦身上。 种平念及檀女是应了他的请求,去照料在他房中“醉酒”的戏志才,顿时了悟: 她这番情态,恐怕是受了戏志才的惊吓,以为他二人有嫌隙,故而急急出府寻觅。 “娘!呜呜……”种平怀里的豆子突然抓住檀女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半睁着眼睛,小声抽噎。 他今日遭了过度的惊吓,神智混乱,刚被随从抱出时见谁都发抖,哭嚎不住。 种平生怕这孩子哭背过气,损伤心脉,只得僵着身子,回忆着上辈子见过的,母亲抚慰婴儿的姿势抱起豆子。 事实证明,种平这魅力值加的不错。 豆子泪眼朦胧,到了种平怀中,却乖乖蜷缩起身子,仿若回到亲人手中,心中安定,慢慢止住哭声,扒拉着种平衣襟不放。 典韦啧啧称奇:“不愧是太史令,连带孩子都会!” 种平额角垂下几条黑线,他突然很好奇,以典韦这超凡脱俗的语言艺术,究竟是如何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而不招至众人围殴的。 檀女被豆子这一声“娘”,惊得双颊羞红,手足无措。 一双含情目欲语还休,眼波流转,微微上挑,似喜似怨地睇了种平一眼。 “这孩子当是受了惊,急着见他娘亲……”种平尴尬地按住豆子的手,将檀女的发丝解救出来,犹豫着帮她拢好,顺到耳后。 “司马在何处?” 种平环顾四周,不见荀彧踪迹,暗暗纳闷。 荀彧此时也在纳闷,他既然知晓林中可能有大型野兽出没,眼看种平只带着典韦及随从数十人入内,久久不出,怎会不担心? 因而在林外等待的同时,着人持了自己手令,调遣士卒,以防不测。 哪里料得到,不过刚刚吹干笔墨,便遇见曹操跟戏志才便服前来,察看田间农事? 得了随从禀告,荀彧仓促间只来得及卷好布帛,递到随从手中,径自迎上前,言简意赅,将此间发生之事一一道出。 曹操听得种平带着典韦深入林中,不由皱眉:“伯衡怎的如此莽撞?他二人去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罢了罢了,先带我去他二人入林之处等待……有恶来相护,伯衡应当无事。” 曹操说着,示意荀彧领路,自己则与戏志才跟在他身后,向着南方而来。 “啊?”檀女如梦初醒,慌乱不已,“司马,司马……” 说曹操曹操到,种平刚提起荀彧,便听得曹操那熟悉中带着焦急的呼唤声。 “伯衡?伯衡!” 种平猝不及防被曹操拉到身边,曹操上下打量着种平,见他并未受伤,略略松了口气,佯怒道:“怎可如此冲动?我知伯衡急公好义,只是也该量力而行,若未寻到那孩童,反被猛兽损伤,岂非一举两失?” “平知晓,是平之过。”种平唯唯诺诺,大为汗颜。 他当时只想着救人,的确不曾充分考虑所需面对的危险,这般被曹操训诫,种平恍惚间仿佛自曹操身上,看到了种辑的影子。 种平心中又暖又涩,第一次对曹操生出些归属感,认错态度更加诚恳。 “不曾受伤,已是万幸,如今救回的孩童,也毫发无损,真是得天之佑,日后万万小心,不可行此险举。” 曹操又叮嘱种平几句,方才转换话题:“那些被绑缚住的,是什么人?” 种平并不奇怪曹操为何会有此一问,典韦攻击力太过强悍,吃了他一记横扫过的黑山军,大多飞得七零八落。 这般情况下被随从粗暴拉起绑缚,额头上的黄巾大多散落在林中,单凭现在这副衣衫褴褛的模样,的确难以辨认这些人的身份。 “叔父,这些正是盘桓于黑山一带的黄巾。埋伏在林中,恐怕是作为前军斥候派出,打探田间情况,待农收之时,出兵劫掠。” 种平说着,示意典韦将李逵推出,先向曹操介绍对方身份,随即道:“叔父可直接问询肃道,军略之事,平口耳之学,不敢献丑于前。” 他虽对李逵的人品有点质疑,但一路行来,不可否认,这人谈起排兵布阵,一套一套的,真不像个只会夸夸其谈之辈,肚腹之中的确有些东西。 何况这位肃道先生与许邵友善,种平回忆着许邵的相人之能,觉得李逵也许……真是个被史书疏漏的人才,也说不准。 “这位先生?” 曹操并不因为李逵此时狼狈的形象而轻视他,主动为李逵解开身上绳索,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毕竟此人是种平推出来的,哪怕只是个草包,曹操也会做足姿态,一是展现自己“礼贤”的一面,二者抬高种平地位,表现对其的看中信任。 明面上他似乎在收拢李逵之心,实际醉翁之意不在酒,举动言语中,却是在拉拢种平的投效之心。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种平纵然为他献策,身上依旧挂着“太史令”的官职,二人的关系也就只能算是同僚,种平若想离开,曹操是没有任何理由阻拦的。 故而自种平入东郡,曹操“叔父”“抵足而眠”“不加干涉”连环奉上,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收种平之心,让他入自己帐中。 他想要的,是谋士种伯衡,而非太史令种平。 感谢 卿佳否 叶浽 一念悠然 wf无风 莫谏言 投的月票(?????) 第七十七章 意在兖州 第78章 意在兖州 “李逵,李肃道,汝南平舆人士,拜见明公。” 哦? 曹操提起了兴趣,他身着便衣,与种平对话时完全是以长辈的姿态,且一路行来跟随在荀彧身后。 在常人眼中,大多会以为,曹操不过是种平的亲人。 然而李逵见了他,却长揖而拜,口称明公,明显知晓曹操身居名位。 倒是有几分聪明。 李逵直起身,他清楚自己想要博得个容身之所,就必须像眼前之人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他这句明公也是报了试探之意,李逵并未猜出曹操身份,只是隐约听得种平似乎对着曹操提到“军略”二字。 当然仅凭这二字,便推定曹操身份,太过武断。 李逵在黑山军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学了个一等一。 他初时受了典韦惊吓,对着种平慌不择言,犯下“先问许邵”的错漏。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冷静下来,自然睁大眼睛,不敢放过曹操面上任何细节。 因此注意到曹操说种平不该如此莽撞时,视线却略微扫过自己身旁的典韦。 提到孩童无恙时,语气庆幸,眼中却并无太多欣喜。 这样的眼神李逵不陌生,他在很多求见许邵,希冀可以得到许子将评价的人眼中见过。 他们大多为雄心勃勃的利己之辈。 曹操看典韦,是在确认自己爱将是否有受伤,提那孩童,则是衬托自己对种平的关心,或许还有树立形象的目的。 至于孩童的安危,李逵看来,曹操并不在意。 他眸光一闪,恭声将自己在黑山军中的见闻娓娓道来:“明公,黑山聚贼百万,却大多分散。” “逵所知者,唯有河内张燕,以及游荡东郡的眭固等人。逵在黑山曾听闻贼众遵奉‘中黄太一’,每至三月末起坛祭祀,口呼‘迎贤良师’。” “贤良师?!” 在场几人尽皆变色,这称呼世间敢用且用过的,唯有一个张角。 可张角早已病死在七年前,与那场浩浩荡荡的起义运动一起,化作余烬,扫进历史的夹缝之间,只待千百年后被人提起评判。 他不该再度出现在这个时空,这个时间点上。 “不错,逵初时听闻,着实大吃一惊,甚至荒谬的以为,张角这妖道乃是诈死。” “于是每逢祭祀,逵必然参与,数次之后,方知贼众所谓‘贤良师’并非张角,而是张角嫡传,逵不知那人名姓,只知众贼尊其为帅。” “哦!”李逵似乎是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黑山贼中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张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那‘贤良师’似乎出身屠肆,腰间常挂牛角,故而别号‘张牛角’。” 种平心说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张牛角吧,那家伙不是185年就死了吗? 曹操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张牛角什么的倒是其次,张角死后,黄巾余孽各自分裂,各有领导,想要再现中平元年席卷天下的局面,根本不现实。 此人打着张角嫡传的名头,目的为何显而易见,只是与其担忧这位“贤良师”,能否会聚整合黄巾,还不如考虑眼下黑山贼预备袭击东武阳之事。 “肃道可知贼众计划?” 曹操随口一问,并不期待李逵能回答的上这个问题。 李逵却是胸有成竹,在他预想之中,曹操多半会有此问,因而早早打好腹稿,欲要展示出自己的学识:“逵只略略知晓,我等前军被派出,便是为了打探田间收成几何,周遭是否有军队驻扎。” “统帅前军的乃是一贼目,别号二根,逵与此人有过些交往……” 李逵舔了舔唇,“逵从他口中打探出消息,将袭东武阳的贼首,正是眭固于毒二人。” “这二人拥兵十万余,逵以为,如此兴兵动众,绝非只是抢夺粮草这般简单……” “嗯,难道说是兖州?” 种平听得入神,下意识问出口。 李逵极为惊异地转头,去看兀自思虑的种平,默默把“欲自东郡,攻取兖州”这句话咽了下去。 什么叫班门弄斧啊,直接把猜测说出来不就行了?让你卖弄!让你卖弄!弄巧成拙了吧? 李逵懊丧不已。 种平一脸疑惑。 怎么突然停下了?你继续说啊……都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花? “伯衡怎会觉得,眭固等人意在兖州?” 曹操笑着捋动胡须,真是越看种平越满意,加之种平那90魅力值的影响,人才收集癖发作,心中更馋的不行,恨不得种平登时纳头便拜,直呼“主公”。 种平:后背发冷,又是哪个老硬币在惦记我? 我觉得……我晓得个锤子啊,我就记得“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东郡”。 但现在时间线乱七八糟,这也做不了参考,只能根据当前情势猜测。 郭太手底下有十余万白波军,张燕估计起码也有近十万黑山军,这两人一起缩在河内,就目前看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要是李逵口中的张牛角真是他想的那个,张燕和郭太恐怕已经勾搭在一起了,这时候眭固带着十多万人来东郡,只是抢粮食? 狗都不信啊。 种平觉得还不如猜这些人是要来抢地盘来得合理。 毕竟这个“贤良师”要真是想继承张角遗志,没有个根据地,只在山里乱窜可不行。 现在种平已经可以确定谋乱长安的,有张喜和这个“张牛角”,隐藏在自己身边,与他老者下棋的应当便是此人。 之所以将他送来东郡,恐怕谋划的就是今日,也说不准。 只是不知道,那老者到底是谁?武艺超群,绑着他离开长安的,又是黄巾中的哪一位? 种平收回发散的思绪,腼腆一笑:“平不过胡乱猜测,当不得真,叔父还是询问肃道为好。” 李逵感激地给种平递了个眼色:今日提携之恩,肃道没齿难忘! 种平:? 这是……眼睛抽筋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这家伙眼睛眨个不停,到底是几个意思? 感谢 超神时代 书友 qaz 书友 路上鸽上路 书友 想要一个神明大人 y1001 燃烧痕迹 幽灵导师 冷竹基石 黑笑男孩 独角小丑 比翼的翅膀 空重明 菜白菜虫菜鸟 chenqone 书友 克己所欲 书友 苏联装甲步兵 投的月票(?????) 第七十八章 不拘小节 第79章 不拘小节 “肃道以为?”曹操从善如流,复又侧耳倾听起李逵的理由。 “回禀明公。”李逵收起嘴角笑意,敛容肃声,“逵有此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明公可知青州黄巾?” “青州黄巾,前些时候攻打泰山,为太守应劭所败。” 曹操喃喃自语,目光放空,似乎在思索什么。 “不错,青州黄巾是败了,然而徐州黄巾呢?” 种平听得有些迷糊,这跟青州和徐州有什么关系?还是文言文做得太少,现在真是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两眼一抹黑了。 荀彧和戏志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严峻之色。 “逵在黑山时,所见贼人众多,人多口杂,故而探听消息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有时遇到口音古怪之人,询问周遭,常得到‘此青州兄弟’或‘此徐州友人’这类回复,尤其以祭拜中黄太一时为甚。” “由此看来,青州徐州与黑山黄巾,暗中一直不曾断绝联系。”李逵抬起头,“而牵头之人,应当便是这位‘贤良师’!” 曹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皱得死紧。 按照他先前所想,张牛角此人不足为虑。单凭张角嫡系和手下十余万人,是不可能压制住天下百万黄巾,重现张角之景的…… 可要真如李逵所言,那此人布局之久,令人不寒而栗。 除非是张角刚死不久,这人趁着黄巾凝聚力还未散尽,便在各渠帅的队伍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如今方能一呼百应…… 可,这分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张牛角一个黄巾蚁贼,哪里来的人力物力? 曹操百思不得其解。 种平再度陷入沉思。 张角184年死的好像是,张喜那时候应该担任卫尉…… 说起来张喜是赵景王的后代?老爹跟我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嘶……好家伙,张喜不会是想效仿王莽吧? 怪不得要费那么大力气搅乱长安,虽然不知他是如何掌控张济的,但若我猜得不错,现在长安之中应当是张济扮黑脸,张喜扮红脸。 在长安得到刘协全部信任,外面则暗中让张牛角再度发起一次“黄巾起义”,替他消耗天下诸侯实力……待到二者两败俱伤,他便可以拿着刘协的命令扫清天下。 届时名望兵权尽归于一身……无论是继续架空刘协,还是改朝换代,都无人可以阻碍。 这家伙,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种平有点想笑。 这计划咋一看上去的确很完美,很丝滑,但是…… 张牛角真的会乖乖给张喜卖命吗? 反正种平不信。 张喜利用张牛角的同时,张牛角何尝不是在利用张喜? 不过这个猜想,还是让种平想到了他怀疑李逵身份时的可怕猜想。 张喜可以在黄巾中扶植一个张牛角,那张角呢? 一个农民起义运动的领导者,不仅精通道法,能读懂道教典籍,甚至还可以独创教派,并融合早期流行的“黄老“思想,把这种思想化为自己的教义。 组建黄巾军时,更是秩序井然,能够把全国信徒按照地区,建立了军政合一的组织“方”,共设三十六方,各方首领称“渠帅”。 而且这一切只是兄弟三个人在主导。 这不是很奇怪吗? 哪怕太平天国运动,领导者洪秀全还是个秀才呢。 张角呢? 在士族垄断大部分经典,纸张尚未广泛流通,知识传播不开的情况下。 除非这人真是得天授书,或者说,是真遇到神仙了,否则根本说不通啊。 种平默默拍了拍脑袋。 算了,我瞎想个什么,张角都去世多少年了?现在还是想想,要如何帮曹老板抵御眭固吧,我还得靠着曹老板救老爹他们呢……不过,为什么我好像不是走在守城的路上,就是走在防守的路上? 这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buff吗? “若是如此,那兖州情况,当真不容乐观。” 曹操收回目光,心中已在思索破局之策。 种平安静如鸡,眼观鼻鼻观心。 我现在真没什么好计划,别看我。 “主公,忠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抢收粮食,水利之事可先放在一边,或许洪涝亦可成为吾等助力。” 戏志才先饮了口酒,然后提出建议。 种平下意识便向开口劝谏。 若是真依戏志才所言,利用洪涝,恐怕不仅会毁了田地,百姓的屋舍也难以保全吧。 何况,这种不可控之事带来的伤害巨大,敌我不分,多半会殃及无辜百姓。 “志才所言有理。”曹操颔首,“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洪涝可用,便是顺天之时,应天之命,有何不可?” 种平微微张开的嘴再度闭合。 这就是曹老板啊,的确是“雄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这真的是小节吗? “伯衡可有良策教我?”曹操似乎察觉到种平神色之间,有所不忍,缓缓踱步到他身边。 “叔父……”种平有些惭愧,“平愚钝,未有良策。” “无事。”曹操轻轻拍拍种平的肩膀,“伯衡,你的性子太软。有君子之风,这很好,但是你要知道,战场之上,是容不得这些妇人之仁的。” “若是可以保全己方兵力,纵然法子凶残,也可一用。” 种平很感动曹操愿意跟他推心置腹。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联想到曹操历史上的那些屠城之举。 围而后降者不赦,以示威天下。 屠城用以威慑,告诉对方不投降的后果就是血流成河。 这样攻城,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惧怕屠城和杀降,不战而降,自然可以保存更多己方兵力。 戏志才提出利用洪涝,曹操没有任何迟疑,自然而然地便接受了,似乎完全不曾考虑是否可以选择其它办法。 种平甚至觉得,哪怕自己能提出防守之策,相较之下,曹操还是会选择洪涝…… 毕竟除了这法子,无论换成什么计策,都免不了消耗大部分兵力。 而且种平提出的抢收之法,完全可以解决这一季的粮食问题,军队也不会受到缺粮的困扰。 似乎利用洪涝的确是最优之法。 “叔父,可否让平再思虑思虑,是否有其它破局之法?” 种平叹了口气,“若是无法,再用戏先生之计,也不迟。” 曹操笑容一顿,随即道:“自无不可。” 感谢 91开心猫 投的月票(?????) 第七十九章 我读《春秋》的 第80章 我读《春秋》的 “小豆子!” 虎子远远望见种平怀中熟悉的身影,双眼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跳地向种平奔来。 种平嘴角上扬,心道这小家伙虎头虎脑,真像头乳虎。单说这视力,恐怕得有两个5.0,真是个天生的弓手。 “豆子,怎么样?”虎子大口喘气,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探头查看豆子身上是否有伤口,随后反应过来,臊得两耳通红。 “俺,俺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您就觉得亲切……” “无事。”种平放下豆子,揉了揉自己僵硬酸痛的胳膊,“去吧,回你兄长那儿去。” 豆子畏畏缩缩扯住种平袖子,不愿意松手。 虎子本还想替母亲说几句豆子,现在见自己原先好动机灵的小弟变成这样,脸上便只剩下了心疼。 “豆子,是俺,俺是你虎子哥啊!”虎子喉咙发涩,“先生,豆子是不是遭了狼,才被吓丢了魂?” 种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是”。 虎子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自己长大了,一定要跟山上的猎户学本事,把祸害豆子的恶狼剥皮抽筋! “豆子受惊过大,不如先带我和豆子去见你们的爹娘?”种平有些无奈,他还要去尝试“锯改麦钐”之事,可豆子却离不开他,实在有些左右难顾。 “好。”虎子抹了把眼睛,领着种平穿过阡陌。 苍坡右侧有几棵结满青红杏实的野生果树,虎子的母亲依靠着树木,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苍白干裂的嘴唇卫尉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这妇人身边站立着一个老农,背部高高隆起,腰与地面呈90度夹角,干瘪的手搁在妇人肩膀上,应当是在安慰她。 “娘!豆子回来了!豆子没事!” 虎子迫不及待给二人报喜,他先是大喊两声“娘”,随后到那老农身前,举起手就是一顿比划。 老农浑浊的双眼木刻似的呆滞,跟着虎子的手转动一圈,一点点又灵活起来,仿佛被注入生机。他张开嘴,费力发出“啊,啊”的声音,竟是直接跪在了种平面前,深深磕下头。 种平赶忙侧身避开,扶起老农,“老人家何须如此?” 他有些手忙脚乱,不理解为什么这位老农要向他行这样的大礼,他如何担当得起? 恰巧此时那为种平取水的里长寻来,知道是自己出面之时,边行礼边低声解释。 “太史令有所不知,这老农乃是退下来的戍卒……他那背就是打仗的时候断了的,嘴也是那时候坏的。这小豆子啊,是老来子……他家就这么一根苗,能不急吗?您今天是给这一家续了代了,要我说,这磕几个,真不算事!” “那虎子呢?”种平大惑不解。 “好像说是捡的……谁想得到老陈头快五十的人还能有小豆子?这年头想捡个孩子也不难,虎子原来是当送终的儿子养的。” “哦……”种平点点头,欣慰地看着小豆子扑进妇人怀中,不欲破坏一家人团聚之景。 “那是上过战场,抗击过外敌的老兵,平的的确确受不得这一拜啊。”种平遥遥长揖,回了一礼,“若是乡里之中有生活不便的老兵,应当多加帮扶,使其不致饥馁。” 里长连连应诺,心中却难免埋怨种平多事:真是闲得慌……有这闲情,还不如要给老兵立碑作传呢!您敢说出口吗?尽瞎折腾·。 种平忍不住开始思考,当初自己在长安推行过的补助制度,有没有可能在东郡施行…… 果然还是没可能啊,哪怕东郡无外敌,粮草资金充足,曹老板也不会同意。 要是换做皇叔,恐怕还有些可能。 皇叔今年应该是30岁,还在平原当县令来着? 平原……青州…… 算了,还是别想了。 种平怀抱着“怎么没晚穿几年”的遗憾,默默离开团圆现场,拉着戏志才研究改良麦钐去了。 “志才,伱说我们是费些功夫,锤炼短锯使其弯曲呢?还是直接以布缠锯柄,连接长棍?” 不得不说,戏志才实在有些自来熟,甚至可以说是社交恐怖分子。 在经历了一番我管你叫“先生”,你管我叫“大兄”的尴尬后,种平和戏志才达成一致,直接以字相称。 日渐西沉,窗棂披上层红纱,胭脂色的余晖星星点点洒在床榻之上。 戏志才俯身将烛火拨亮,抬头时忍不住调侃种平:“你这簪尾都经了火灼了,怎么不曾见你换?莫非是哪家小娘赠予的?” 种平幽幽暼了他一眼:“我今年才十三岁。” 戏志才一愣,有些匪夷所思:“不会吧,你就不曾去过女闾?檀女呢?你对她就没有什么……嗯?” 种平跟戏志才大眼瞪小眼:“这关檀女什么事?你别瞎说啊,我是正经人,我读《春秋》的。” 他心想戏志才还是死的早了啊,就着爱喝爱嫖的性格,跟郭嘉简直天生一对。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戏志才万万想不到,这年头还有十三岁了,当过官了,还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通的士族子弟。 还有,这跟《春秋》有什么关系?我难道就不读《春秋》吗? 种平想不通为什么戏志才能这么联想,聊着正事也能思维发散到“女郎”身上,还对檀女? 檀女不是我大管家吗?我能对她有什么心思?再说这可是曹老板的婢女啊,是我能乱想的? 我怀疑你想害我,但我没有证据。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最后还种平轻轻咳嗽两声,拉回话题。 “前者虽费时,锤炼过的短锯却能更好弯曲,收割麦子的效率更高;后者却足够省时,只是不耐用,收割时遗落的麦穗较多。” 戏志才摩挲这腰间的酒筒,想起其中酒水已是一滴不剩,不由得有些惆怅。 “当下还是以快为要,便选择后种吧,伯衡今夜绘出图纸,明日便能下令统一推广。” 种平望着无比自然地坐在自己床榻上的戏志才。 “所以说,你还待着这里是?” 戏志才微微一笑:“这不是还有抗击黑山贼的方略没有确定?伯衡,今夜我二人同榻而眠,细细商议,岂不美哉?” 种平:丑拒,莫挨老子,谢谢。 (感谢书友和洛蕨的打赏) 感谢 山海尊 书友 吴芽芽 y1001 三一五零 小怪跑的快 叮当的小丑 太真八景道君 皓月~星辰 手机烫就别看 梦里的逗号 投的月票(?????) 第八十章 无恒产则无恒心 第81章 无恒产则无恒心 种平生无可恋地躺在榻上,他觉得这场景无比熟悉。 “所以说,你除了利用洪灾,还有没有其它计策?”种平默默裹紧被子,往靠墙的地方缩了缩。 戏志才一点也没有抢占了种平空间的自觉,四仰八叉地躺着,悠然自得:“要有别的,我也不说这计策啊?” 种平贼你妈惆怅,别人穿越怎么着也能配个智谋80加的谋士,怎么轮到我就只有个不着调的戏志才?还是仅一晚限时使用。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我想想……关键还是黑山军啊,要是能摸清楚对方的行动时间……”种平瞄了眼系统栏的天气预报,“现在是四月中旬,若我是黑山军,估计会选择在雨季前下山袭击。志才,以往这些年,东郡一般是何时开始进入雨季?” 戏志才翻了个身,背对着种平爬起来:“约莫就在几日后了,这般看来,李逵等人不仅是踩盘子的,还是留在东武阳当耳朵的。” 种平瞳孔地震。 不是,戏志才你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满嘴黑话,还这么熟练?合着伱以前还真是个恐怖分子啊? 戏志才完全没料到自己几句话给种平带来了如此巨大的震撼。 他自顾自的说:“伯衡身上没有酒香,我实在睡不着,还是同奉孝睡着舒服,可惜奉孝不在,否则我三人同塌……” 种平:“你是不是不跟人一起睡就睡不着?” 房内诡异地陷入沉寂,戏志才安安静静拨弄着灯草。 “我们继续说黑山贼……” “啊,所以我说中……” “闭嘴!” 第二天种平再度喜提一对熊猫眼,他坐在床头,满脸生无可恋,发誓这辈子都不要这群大老爷们睡一张床了。 戏志才虽然不打呼噜,可是他磨牙,还满身的酒酸味啊!白天还不明显,晚上窗户一关,这味道是真上头。 种平贴着墙,拿被子捂住鼻子,睁着眼睛又是一夜没睡,差点“汪”的一声哭成个两百斤的狗子。 穿越十多年,什么场面他没见过? 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连续两晚上不给人睡觉。 “郎君可需婢子服侍?” 檀女照常询问,心中却并不抱着种平会唤她入内的希望,然而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屋内传来种平有气无力的声音。 “麻烦了,直接进来吧。” “诺。”檀女欣喜非常,此刻能入种平房内服侍,那以后……离得到郎君的垂爱,还远吗? 随后檀女就被种平苍白憔悴的模样震惊了:“郎君,婢子知晓郎君心忧农事,可也不能如此糟践身子啊!若是郎君出了什么差错,婢子该如何是好?” 种平没脸说自己现在这鬼样子是因为曹操和戏志才,他慢吞吞洗漱完,推开门迎着凉风一激,头脑霎时清醒。 “无事,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种平咬牙切齿,好半晌才平复下心情,“大公子醒了吗?” 檀女虽不知种平因何要询问曹昂,但还是回道:“大公子此时应当在前院读书。” “小先生寻昂?” 种平刚欲开口请檀女带自己去前院,门外布帘一抖,曹昂那极具辨识度的公鸭嗓,就跟在帘子后面一同进入了屋内。 “哪有先生寻弟子的道理?不知小先生今日要教学生哪篇经典?” 曹昂有模有样地对着种平行了弟子礼,然后凑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请求。 “若是应付不过父亲的考察,吾命休矣!还望先生救我一救。” 种平心说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怎么,你也要骗我上楼,然后抽梯子? “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种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大公子可上过实践课?” 曹昂:不知为何,后背隐隐发凉…… 事实证明曹昂的预感并没有出错,阴沉沉的天空孕育着雨意,空气潮湿得仿佛伸出手一攥,就能挤出水滴。 戏志才望着躬身田间,笨拙收割麦子的曹昂,默默远离种平。 “你是怎么骗大公子下地的?”戏志才百思不得其解,能让曹昂这么听话的,在他印象里也就只有曹操和丁夫人。 “什么叫骗?这是课程的一部分。”种平拍拍身上的土,他刚刚下地试过改良麦钐的效力,想在两天之内收割完所有麦子,还是很简单的。 等麦子脱粒装仓,未成熟的制成青料后,就可以专心对付黑山军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孟子云:‘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 百姓如果没有固定的产业,因而就没有长久不变的心。 如果没有长久不变的善心,就会不服从约束、犯上作乱,没有不做的了。 等到他们犯了罪,随后用刑法去处罚他们,这样做是陷害人民。 哪有仁爱的君主掌权,却可以做这种陷害百姓的事呢? “公子问平,何为‘无恒产则无恒心’,今可知乎?”种平放声询问。 曹昂胡乱摸了摸汗津津的脸,支起酸胀的腰,回身注视着田间一声不吭,汗水如浆坠在眼睫,也抽不出空去抹擦的老农,抬起头看着卷着裤脚,发间沾满草屑的种平,抿直嘴角。 “昂有似所悟,只是模模糊糊,整不出头绪。” “来,上来,此处不够高,且随我至苍坡顶上。” 种平笑着冲曹昂伸出手。 戏志才若有所思:“伯衡这课倒有意思,能否允忠同行?” “自无不可,只是一家之言,难登大雅之堂,志才若觉得有不对之处,尽可指出。” “这镰刀可真好用,割起麦子来快多嘞!” “可不是,锯子改的吧?俺出了主意,照俺说,那小郎合该年纪轻轻就是大官……” 曹昂路过满眼笑意,边聊手下动作不停,边快速收割麦子的青壮们,跟在种平身后上了苍坡。 三人居高临下,田间只剩下金色的麦浪,和起起伏伏的黑色人头,安静又肃穆。 这是一年的收成。 每一根麦穗之上,都悬系着一个家庭的喜怒哀乐,甚至说是,生死存亡。 “大公子,现在呢,可有明悟?” “……” 曹昂只是沉默。 他悠悠盯着田间之景,目光空茫,似乎在看,又似乎在想。 (感谢手机烫就别看了和洛蕨的打赏) 感谢 雨夜的加冕礼 小波、 曦心暮雪 书中虫豸 票 莫谏言 卿佳否 医师古尘 矿刀三浪 长风羽士 靓仔超帅 墨 o客 书友 chh1234 雪鬓孤风 贪睡的公猫 青莲逍遥仙 书友 投的月票(?o?o?) 第八十一章 应敌之法 第82章 应敌之法 阵阵寒风,绵绵细雨将窗外青枫吹打得飒飒作响,遥看雨中花叶,一片迷蒙。 种平展开布帛,倚在窗边查看。 三天前眭固于毒二人引兵十万,于斥丘分兵,于毒顺漳水而下,袭击魏郡;眭固则绕过博平,沿漯水之畔,夜袭聊城,直指莘县。 莘县后,便是东武阳。 “志才,这竖壁清野,诱敌深入之计,我猜当是伯父提出,可对?” “是啊,还是借鉴了伯衡的长安之战。”戏志才提溜着竹筒,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晃得种平脑袋发晕。 “长安之战?”种平低下头,卷好布帛,难免有些疑惑,“这一战有何出名之处?竟然传至东郡?” 戏志才一时无语,如果他知道世间有个词叫做凡尔赛,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用在种平身上。 “五千对三万,仅仅损伤百人,换得敌方全军受降。此等战绩,若是编入兵书之中,比之阴晋也不遑多让。” 阴晋之战,也是以少胜多的着名战役之一。 吴起选择了一条宽而浅的河流,将两岸高耸着陡峭的山峰,当做天然的屏障,在河对岸设立了一个营寨。 为了诱使秦军进攻,故意表现得像是自己在此驻扎。 随后在营寨后方设置了一批伏兵,准备在秦军过河时发起突袭。 同时,他还在河岸附近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和步兵,以便在战斗中迅速出击,给予秦军致命的打击。 这么一看,的确同种平当日应对,有异曲同工之妙。 “……伤六百七十一人,死三百五十人。” 种平低声回复。 戏志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是在纠正自己那句“伤亡百余人”。 他深深望了一眼种平,复又想起三日前那场别开生面的实践课。 “伯衡奉行孟家学说?” 种平眼睫几不可见地微微抖动,他慢慢抬起头,笑道:“平粗精经典,不敢乱言什么‘奉行’,不过偏爱杂家,故而多读了几本杂经。” 戏志才并没有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他似乎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的随意一问。 “算算时间,眭固应当已向着东武阳而来,伯衡可欲同忠共至城墙之上观敌?” 种平心说我有什么好上的? 长安城墙我都不乐意再上,何况是东武阳?再说之前不是商量好计策了吗?现在也不是我出场的时候啊! 时间回到三天前 种平教完曹昂,已近午时。天空中阴霾渐散,少有的显露出几缕阳光,仿佛预示着接下来几日,都将会是罕见的晴日。 想来黑山军为了避开雨季,这几日应当就要有所行动了才是。 趁着农人暂且停下收割,接过妻子篮子中的饭食,站着狼吞虎咽之时,种平寻到了虎子。 “先生,你找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虎子喝了口他母亲递过来的水,胳膊舞得飞快,所过之处麦子纷纷坠入麦绰之中,“俺家麦子种得早,再不收就不行了,俺给先生赔个罪。” “没事。”种平毫无形象地蹲在田垄之上,“你先忙你的。” 他拾起根虎子掉落的麦穗,盯着那整齐的断面,若有所思。 “先生,先生。”一道阴影遮蔽住投射到种平身上的阳光,种平疑惑地抬起头,认出面前的正是虎子的母亲。 “这是俺家自己做的豆饼……”妇人黝黑的脸上生出两片红褐,她无比局促地将篮子递到种平面前,眼中满是卑怯,“干净的这是,都是好豆子,现做的……” 种平望着那篮子里垫着快泛黄,但能看出认真洗涤过的麻布,上面摆着块极为敦实,尚且冒着热气的豆饼。 “俺听那些娃儿讲,看到先生在田里,俺想着,这样早,那搞得上饭吃,就做了点饼。” 种平默默拿起那块饼,咬了一口。 “……俺们这里讲,‘吃饱了不想家’,先生讲话就不是俺们这块的,隔家远吧?多吃多吃,脸色这样差怎么着?” 耳边是絮絮叨叨的陌生口音,其中的关切之意却如此熟悉。 豆饼太粘了,坚硬的颗粒物匕首似的撕裂着种平的咽喉。 “很好吃。” 种平费力将豆饼混着血丝咽下去,包住剩下的部分,自己留下了一块,笑着说,“那里吃得下这么多?剩下的带回去给豆子吃吧,之前把他吓坏了不是?” 那妇人见种平吃得香,还留了一部分要带回去吃,以为他真喜欢自己的豆饼,这才放下心,也跟着笑。 “大娘,这片田都是伱家中的吗?” “哪有那好事?”妇人叹了口气,“四张嘴就靠着二十亩田,勉强过日子。要是发大水,大日头不落雨……” 她止住话头,低着头只是叹气。 种平收回自己想问的那句话,若是真凿堤泄洪,这片田估计也就被彻底糟蹋了吧。 “先生,找俺有什么事?”虎子小跑到种平面前,拍拍胸脯,“俺啥都能做。” “带我去周遭逛逛可好?尤其是地势较高之处,我记得东武阳临近漯水,水道多宽?” 种平心中隐隐有些谋划,若是应用得当,也许就可以避开戏志才引洪抗敌之法。 认真说起来,种平其实也理解为何曹操会选择利用洪水,毕竟当初曹操在陈留受到卫兹资助起兵,手底下就五千人。 后面讨董,汴水之战中这点人几乎死光了,虽然在扬州招募了四千多人,但是又跑了一千多。 离开袁绍之时,袁绍倒是给了曹操军需,这点曹操也不经意跟种平提起过。 他同袁绍观点不合,自己生出离别之意,袁绍便趁势命令曹操驻守东郡,防备黑山军袭扰,必要时最好可以征讨消灭这一带的黑山军。 因着现实中黑山军在张牛角领导下,比历史上更为猖獗,故而袁绍直接上表推举曹操为东郡太守,给予曹操军备粮草和士卒五千人。 所以现在曹操手底下也就八千人,而眭固却有十万人。 种平没忍住吐槽,为什么自己出道以来,拿的全都是以少对多的剧本…… “俺不晓得水多宽……”虎子十分歉疚,“不过,俺知道有个地方,应该够高!” (感谢洛蕨和可乐要冰的才好恰的打赏) 感谢 颜友_ 墨殇璃鼈(这个字打不出来啊) 书友 无忧扰 投的月票(?????) 第八十二章 滤镜破碎的夏侯惇 第83章 滤镜破碎的夏侯惇 “与其同你登城观敌,倒不如同乐进将军商议伏兵之事。” 种平摇头拒绝戏志才的提议,“话说回来,虽然我本人没意见,但是也没必要单给我一军吧?直接诈败不行吗?” 种平觉得这次自己完全可以拿把羽扇,cos一把小诸葛,只在帐中运筹帷幄。 不对,现在丞相应当还是个十岁小孩,要是我率先用了羽扇,那后面不就成了小种平? 嘶,怪起来了。 种平感觉自己并没有上战场的必要,真要领兵出去,不就成了个打酱油的了吗? 当日他查探好地形,接到随从口信,言曹操相邀,请太史令前往官署之中共议拒敌之策。 种平心中既有破敌之法,也正欲献策,果断选择跟随随从而去。 入了官署,便见曹操端坐主位,桌案之上摆着绘制着粗劣地图的黄绢。 左边一个精壮汉子,个头不高,似在出神;右边则是个白脸青年,赤帻短须,半撑着案台,研究着地图。 种平一时间有些迷惑,像制定迎敌策略这样的大事,不召见荀彧和戏志才,独独召见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呀,伯衡来啦?快快入座。”曹操双眉飞扬,喜形于色,拍拍身侧,示意种平坐下。 种平面色有些古怪,初听这声“哎呀呀”,总有种后面就是“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的感觉。 “文谦,元让,这位便是计诛董贼,以千当万的种太史令。”曹操压平嘴角,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取笑之意,“今日得见,感觉如何?” 乐进闷声不响,只是转过身盯着夏侯惇。 “这?这?”夏侯惇声音都在发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种平恍惚之间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伯父?” “哦,伯衡不知,这夏侯元让,自从听闻当日守城之战经过,心潮澎湃,谓左右曰‘大丈夫当如是’。” “满心以为伯衡定然是身高九尺的伟丈夫……” 曹操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复又调侃起眼神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夏侯惇。 “如何,我不曾骗你吧?” 种平面上平静,心中难免也觉得好笑,原先的那点陌生紧张一扫而空。 放松之后,整个人更加从容自然,甚至还能开玩笑,“平日后未尝不可至九尺。” 几人微微一愣,随即相视而笑。 “平有一计,或可解东郡之困。”种平拢起衣袖,手指沾了水,在桌案之上画出漯水主干,着重标注了东门之外,苍坡右侧的农田。 “伯父请看,此处河道极宽,因是下行直段,河岸又侧出陡崖,若非连日暴雨,极难溃堤。” “先前肃道言,被我与典校尉发现之前,这些黑山军借深山掩护,昼伏夜出,将县外田地分布探查清楚,已尽数传递出去。” “伯父若是黑山军,将至田外,却遭逢大雨,难道会弃此道,绕路而行吗?” “平以为可在崖上布置弓手,另起一军佯守东门,且战且退,诱敌深入,至堤坝之后。敌军想要进攻,唯有渡河一途,到时半渡击之,东郡之困可解矣。” “伯衡此计虽妙,只是连着数日阴云,独独不见雨水,如何断定黑山贼来袭之时,便有暴雨?”曹操并不觉得种平会说出这样不切实际,漏洞百出的计策。 夏侯惇抬眼扫了眼种平,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孩童,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种少府”,尤其在听了这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计策后,更是觉得种平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太史令算尽地利人和,怎得偏不信天时?莫非太史令竟能夺天地造化,生生造出场雨?” 种平听出夏侯惇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却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他是个挂逼。 “平不才,略懂些气象之术,又询问周遭农人,断定三日之后,必有雨水。将军如若不信,平可立下军令状,无雨,请斩吾头。” 曹操坐不住了,他面色一冷,“元让!” 夏侯惇别过头,他想不到自己几句话,竟然引得种平当堂发出誓言,心中颇有些不自在,倒觉得自己有些逼迫太过。 “伯衡,天象之事,变幻莫测,非人力能够推算,何必如此呢?” 种平心说我要不拿命来赌,以曹老板的性子,多半还是会选择用戏志才的法子,我岂不是就白费了这么多口舌? “太守,平也是贪生之人,既然敢立军令状,自然是有十分的把握,还望太守信平一次。” 种平神色肃然,目光坚定,一字一顿中自有铿锵力度。 莫名的,在场几人脑海中,都生出一个念头,“纵然三日后无雨,也不影响再用泄洪一策,何妨一试?” “我怎么会不信伯衡?便等上三日。” 曹操拍板定下计策,思虑片刻道:“文谦,佯守之事就交由你和伯衡,我另着兵,与元让妙才等人屯兵阳平。” “一者营造城内防守空虚,方便文谦诱敌;二者可为后援,及时策应;三嘛,要是伯衡之计可成,我自后堵截,恰好可以将溃兵收入瓮中,岂不美哉?” 不愧是曹老板,这想的可比我周全多了,无论胜败,皆在谋算之中,正是我要多学习的地方啊。 种平暗暗感叹,根据系统的天气预报,三天之后,东郡将遭受长达半个月的强降雨。 最好一周之内就能击败眭固,否则田间那些即将成熟的麦子可就得烂根了。 “若是三日后当真下雨,我夏侯元让,在城头向太史令认错。自此之后,依太史令计策而行,绝不违逆!” 夏侯惇一张白脸涨得通红,抱拳施礼,也是给种平个台阶: 下雨我就认个错,不下雨也不用提砍头,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还是种平魅力够高,夏侯惇都觉得之前是自己不对,话里话外,都带着歉意,有大事化小之意。 种平只当没听出来,曹操已经接受了他的计策,这时候接下夏侯惇的台阶,岂非露怯? 然后种平就被乐进塞了个领兵装作败军,在堤坝后挑衅黑山军的任务。 种平:6 没办法,自己提出的计策,含着泪也要上啊…… (感谢洛蕨和书友的打赏) 感谢 张杨的雨 qwefgsv 书友 书友 空重明 洛蕨 m太胖君 m 投的月票(?????) 第八十三章 突发状况 第84章 突发状况 种平嘴上拒绝上城墙,身体却很诚实。 “我竟不知伯衡还有口是心非的毛病?”戏志才望着艰难爬上来的种平,似笑非笑。 种平沉默着,露出身后的小贩,“刚刚买的粔籹,由这位戏先生付账。” 戏志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贩也不畏缩,戏志才嗜酒如命,常有赊账之举,记着对方名字的竹筒都可以当柴火烧了。 此时听了种平这句话,小贩习以为常地从怀里掏出竹简,就要刻下戏志才的名字。 “等等,伯衡,过分了啊,我哪里来的钱给你付账?” 戏志才按住竹筒,“这粔籹也就五钱,至于吗?” 种平差点没哭出来。 到目前为止,他是一粒朝廷的俸禄都没领到手,不仅身无分文,甚至还倒欠牛福二十钱。 天天给人打白工,哪家的穿越者混得这么惨啊! 戏志才跟种平深情对视,那一瞬间,戏志才就知道,种平是没指望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没钱的人。 “……记吧,月底荀司马还上。” 戏志才抢先在竹筒之上刻下荀彧的名字,这才打发走小贩。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种平总觉得,这句话自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出口了。 “这……” “先生,将军传令,时机已至,太史令先可领兵先至漯水埋伏!”令兵得了消息,匆匆登上城墙,跪地禀告。 “看来是黑山军将至城外,志才且守城,平先走一步。” 种平微微一笑,乐进之所以分他一军,虽然有部分原因是这计划出自他之手,且种平有领兵作战的经验。 但大部分原因还是,种平这十几岁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能够轻而易举得到敌方轻视,更利于诈败打埋伏。 剩下的则是…… 种平再度露出自己的招牌古怪笑容。 “快走快走。”戏志才连连摆手,一副不想再看到种平的模样。 种平也不多贫嘴,拿了令箭,同典韦点了百人,借着羊马墙的遮掩,偷出城门,沿小道往东去了。 临近未时,雨势更沉。 大雨溅起的水花,恰如白石坠河,河水被大风卷推至河岸,拍打在堤坝之上。 种平系紧斗笠,遥遥一望,那崖上能略略看到几个人影,知晓乐进已埋伏其中。 心下更是一松,上边有乐进,身边是典韦,自己这次怎么算也就是个打酱油的,问题不大。 “还记得太史令是如何吩咐的吗?” 典韦跟在种平身后,声若洪钟。 “晓得,俺们这几十人先到坡那块儿,打两把就往这块撤,边撤边骂!” 屯长被典韦这突兀一声吼,惊得一个激灵,几乎不过脑子,就把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吼了出来。 典韦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有精神。” “要是那些人不跟着来怎么办?” “骂他们祖宗!” “太史令,怎么样?” 种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回答的比较含蓄:“挺好的,典校尉训兵有方,平不及也。” 分派好士卒,种平估摸着乐进那边应当也布置完毕,自己安心蹲在堤坝之后,只等着眭固自投罗网。 雨越来越大,即便提前穿了厚实衣服的种平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黑山军提前数日动兵,不曾有任何防寒准备,加之突如其来的暴雨,以种平所见,无论是战意还是战斗力,都不会有多高。 “太史令,这雨还要下多久?”典韦移到种平身侧,大大咧咧蹲着。 种平余光瞥见典韦衣角拖到泥水之中,下意识提醒了一声,对方却并不在意。 “应该是晚上吧。”种平胡乱猜测,毕竟天气预报就说了连续一周强降雨,也没说当天什么时候下,什么时候停。 “太史令真有钻天打洞的本领!今早主公见外面跟昨天一样出太阳,某和主公都担心事情不好收场呢。” 典韦诚心实意的赞赏。 种平扶额。 钻云上天,打洞入地。比喻千方百计地投机钻营。 典韦到底跟谁学的成语?说他会吧,种平就没听他用对过;说他不会吧,有些成语还挺冷门。 这么听下去,真的很容易脑梗啊。 “校尉可感觉到地面震颤?”种平站起身,活动活动泛麻的双腿。 典韦还蹲在地上,他伸出手按进泥泞,细细感受一番。 “太史令!太史令!俺,俺们回来了!” 屯长的大嗓门越来越近,种平一脸懵逼,满打满算,这就过了一钟出头,眭固应当刚刚过苍坡啊? 这群人干什么了,怎么现在就把人引过来了? “可骂了他祖宗?” 典韦倒是极兴奋,一把抓过满身狼狈的屯长,拎到面前问。 “骂了!”屯长拍着胸脯,满脸骄傲。 “你都骂了什么?”种平百思不得其解。 “太史令的法子真管用!” “俺学着典校尉,让来将通名。然后就说俺不晓得什么眭固,碎谷的,俺就认得他婆娘叫白兔!” “那领头的汉子就跟疯了似的,刀都不拿,一个劲儿的撵俺。” “嘴里喊着什么,平生最恨别人叫他‘白兔’。” 种平心说我什么时候教这个了? 还有,眭固真能听懂这个话?碎谷与此地俗语“小解”音同,再加上雷区“婆娘白兔”,也难怪对方会失了智。 “那家伙撵得真紧,就追在俺屁股后面嘞!” 屯长说着往后一指。 种平头上冒出许多个小问号,他回身一看,整个人差点没傻在原地。 漯水对面一人一骑当先,马鞭抡成个满圆,重重击打在马臀之上,马蹄快得几乎飘在地上,连残影都出来了。 身后密密麻麻全是人头,队伍并不整齐,身上也没有值得一看的装备。可光就人数,一人一个唾沫也能把种平手底下这些人给淹了啊! 种平僵硬地望着屯长。 屯长欲哭无泪,“俺上去骂完就带着人跑了……” …… 这踏马打个球啊!对面绝对不止十万人,六百对十多万?哪怕加上崖上埋伏着的乐进,那也打不过啊! 这不就是白送?! 种平人麻了。 眭固绝不可能带着十多万大军从戏志才眼皮子底下过来,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 (感谢克己所欲、螭暇晷和书友的打赏) 感谢 书友 书友 投的月票(?????) 第八十四章 河中白兔 第85章 河中白兔 事已至此,种平只能硬着头皮上。 “希律律!”眭固猛地憋住缰绳,马蹄堪堪停留在河边,溅起无数飞泥。 大雨滂沱,密胜帘幕,模糊天地万物。 眭固抹去面上雨水,强睁开眼,额角青筋隆起:“先前那贼小子何在?!速速出来受死!” 屯长偷偷缩到种平身后。 种平叹了口气,拍拍典韦的肩膀,示意对方跟在自己后面,帮自己传话。 “眭兔子!叫你爹我要饭来了?!” 典韦吸足气,暴喝一声,种平在旁边,好似耳中炸雷,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 幸而典韦眼疾手快,死死抓住种平胳膊,种平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是,狮子吼是你们武将的必备技能吗?怎么一个个嗓门都这么大? 种平欲哭无泪,再来几次,他这耳朵也就不能要了。 “那孬人,带儿子送死?”眭固模模糊糊望见典韦身侧有个矮个子,放声嘲弄。 黑山军闻言,一阵骚动,都伸长脖子往前挤,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眭固有心激励士气,兼之欲报辱骂之仇,继续喊道:“怕杀这憨怂,带儿子收尸!一家人搁在一块儿,倒也干净!” 种平心平气和,眭固嗓门远不如典韦,口音又重,种平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听懂。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胡咧咧谁不会?!” 典韦按着种平的吩咐,放声挑衅。 种平很有眼力见地提前捂住了耳朵。 “好小子!”眭固垂眼扫过自己身后的大军,实在想不通对面哪里来的自信,怒极反笑,“等着你爷爷我!” “渡水!” 种平既欣喜于眭固如此轻易便被激下水,一面又忍不住忧虑,手下只有六百人,怎么调度都难以应对数万大军。 “典校尉,从此处绕去崖上,花费几时?” “要是我一个人,从后面爬上去,最多一刻钟。” 典韦意识到种平的意思,照理说,他应该接令去寻乐进。只是先前得了曹操的吩咐,有随身护卫种平之责,因此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校尉无需担忧,平不过辅军,并非主力,倒也不会上前交战。” 种平神色宁静,气度从容,颇有成竹在胸之意。 “请告知乐进将军,待黑山军渡至河心,在崖上晃动树木,务必做出人多的模样。” “若见黑山军中出现动乱,即可投之木石,射以乱箭。” “某知晓。”典韦抱拳受令,“太史令保重。” 种平点点头,又召来屯长,低声吩咐几句,屯长看起来有些迷惑,但还是按着种平的吩咐下去布置。 “这大雨落得人心烦。” 雨水混着溅起的河水打在脸上,眭固胡乱抹抹眼睛,身下马匹艰难在河中跋涉。 经了一早上的暴雨,漯水水位上涨,原先不过没过人的腰腹,现在却已能够上胸腔。 黑山军们刚一下水,心中便生出些悔意,为了突袭东郡,这些人星夜兼程,身上不过薄薄一件单衣,不曾配备任何雨具。 紧贴在皮肤上的衣服本就泛着寒气,现在深入河水之中,更是仿佛站在冰窟,冷湿之气,直浸到骨髓里。 饶是眭固本人,不过再河水中行了数十步,也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此时若退,打击士气不说,自己面上也过不去。 他定了定神,咬紧牙关,突然高吼:“中黄太一在上!” 那些黑山军中好似突然被打了鸡血,紧随眭固身后:“中黄太一!中黄太一!” 种平眼见河中的那些黑山军突然加速,原先还在河岸不远处,此时却一个劲儿的往对岸冲,就跟不要命一样。 卧槽! 种平直想骂娘。 “太史令,都布置好了。”屯长往后一指。 种平寻声望去,见那几百个士卒伏在堤坝之后,每人脚下都摆着几个草垛。 正值农收,田间多的是这些麦秆草垛,几捆几捆垒在一起,随意堆在田埂附近。 这东西也不重,基本上一个士卒能抱个两三摞。 “将这些草垛分散摆在堤坝之后,一字铺开,解下斗笠,蓑衣搭在其上,若是不够,便以外袍遮蔽。” 种平心中计算着,士卒们平均一人布置两个草垛,营造出千余人的假象应该不难。 说到底,还是条件太过简陋,否则种平怎么说也能搞出个大动静,吓对面一吓。 “暂且先如此。”种平揉了揉脑袋,解开身上蓑衣,“我的也拿去,放在草垛上吧。” 借着堤坝和大雨,即便这假人如此粗糙,想骗过眭固应当也不难,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喊出声,否则就这点人,恐怕瞬间就露馅了。 “眭固!” 种平艰难地爬到堤坝之上,扯着嗓子喊对方姓名。 眭固有些诧异,这战场之上怎么会有孩童声音? 他先前虽嘲讽典韦身侧之人为“儿子”,但也只以为那是个生得矮的士卒,根本想不到,那当真是个稚童。 “怎么,白兔不怕大将,偏偏惧我这个孩童?竟连话也不敢答?也是,我唤的是眭固,难怪白兔不应声。” 种平刻意做出狂态,声音却略略发颤。 眭固被种平这话激得怒火冲天,直接举起腰间长弓对准种平,手刚搭在箭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东郡再怎么没人,也不该派出个幼童叫阵,何况这孩童声音打着颤,一听便是不曾上过战场,见过大场面的。 “好一个白兔,当真胆小如兔!” 种平仿佛不怕死一般,在眭固雷区反复蹦迪。 眭固额角青筋乱跳,说来也怪,他每每拉弓搭箭,心中生出杀意,下意识又会清醒过来,直觉其中有诈。 几次过后,眭固收起长弓,只当听不见种平挑衅,“随我渡河!” 他心说不管种平打的什么主意,一旦渡过漯水,十万大军压上,绝对实力压制之下,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不料眭固等人方至河心,堤坝之上的种平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回荡河面,直把眭固笑得摸不着头脑。 “白兔白兔,尔中将军之计矣!” “什么?!” 眭固猛然环顾四周,果见对处崖上,树木摇动,人影幢幢,又见对面堤坝之后众多身披雨具之人,不由“啊呀”一声。 感谢 双面沸羊羊 无忧 l 投的月票(?????) 第八十五章 天不在我 第86章 天不在我 “速退!” 眭固心惊不已,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怀疑此处怎么有如此多的伏兵。 河水之中的黑山军听见说“中计”,本就惊疑不定,骤然被眭固这一声怒喝,瞬间慌乱起来,互相推搡着,你争我抢地往回冲。 浑浊的黄褐河水汹涌澎湃,黑山军在水中正如孤舟不系,风雨飘摇,几个浪涛卷过,便带走大批站立不稳的士卒。 雨水越重,水势越猛,这些黑山军便越加惊惶。 “让开!”一人撞开堵在身前的“兄弟”,随即又被旁边的人踹开,一脚两脚踩踏其上,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同那许许多多的“兄弟”一样,化作肉泥,成了河底鱼食。 “停!”眭固再傻也知道,这么乱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十多万人连敌军影子都不曾见到,被个稚童玩弄于鼓掌之上,不战自溃。 说出去都没这个脸! 眭固手下的黑山军本就是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聚啸山林,以四处劫掠为生,要说军事素养,那的确是没有。 硬要形容,这些人不过是流寇罢了,一旦内乱,基本上就很难再组织起来。 是以眭固再如何努力,试图使这些人恢复平静,可在浪涛大雨和喧闹人声的遮盖之下,想要传递号令,根本就是妄想。 与此同时,崖上乐进也开始发力。 “轰——” 巨石砸入漯水,溅起的水花足有一人高,河中心的黑山军没有任何遮蔽处,加之大雨干扰视线,摩肩接踵,左右都是人,河底泥泞陷足,更是移不开步子。 几轮巨石过后,河水几乎被鲜血染红,一时间漯水之中,只闻惨叫哀嚎,凄凄如鬼号。 乐进不为所动,只是依着种平的安排,静观河中变化。 “中黄太一在上!渡河而走!退!” 眭固伏在马腹之下,亦是狼狈不堪,浪涛卷夹着断肢残骨从他嘴嘴边擦过,翻覆之间,能看到河底许多鱼影,正在咬住一枚头颅,撕咬皮肉。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眭固附近的黑山军听清“中黄太一”四字,纷纷停下手上动作,往眭固所在之处靠拢。 种平深深皱眉,按着他的计划,现在黑山军应当四散而逃,再不济也会失了斗志,难以生出再战之心啊。 怎么突然之间,以眭固为中心,这些人又全部聚拢起来了? 中黄太一到底是何物?这些人竟能为这一句口号奋不顾死? 当前的情势并不允许种平多想,眭固若是没反应过来,继续后退也就罢了。 若是意识到种平身边没有多少兵力,选择渡河,那种平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虽然死不了,但肯定也落不下什么好。 “放箭!” 乐进眼见黑山军逐渐恢复秩序,当机立断,大手一挥。 瓢泼大雨对乐进等人有利有弊,利的自然是眭固入河,浪涛加身;不利的则是干扰视线,羽箭受了雨水之力,轨道偏移,难以射中目标。 士卒们松开弓弦,箭矢穿过雨幕,霹雳般乘风而坠,将本已有些整齐队容的黑山军再度打乱,这一下好似点燃个火药桶,随着阵阵惨号,哭叫。 黑山军如同一扇被打破的窗户,再难被恢复原有秩序,彻底陷入溃散之中。 乐进盯着手中箭矢,心中惊骇,下意识感叹出声:“太史令竟能提前测算风向变化?真有神鬼莫测之能!” 堤坝之上的种平打了个哆嗦。 他心说系统这天气预报不行啊,不是说东北风吗?怎么尽往我脸上吹,冻死人了,阿嚏! 种平想着,调出面板一看,这才发现风向一栏下面,有几个蝌蚪小字。 他好奇的点开,“实时更新”四个大字直接跳到他眼前,种平哽住,默然无语。 可以的,还得是你啊统哥。 眭固在河中简直要抓狂,好不容易重新聚集起这些兄弟,他容易嘛? 一阵箭雨下来,等于白费力气,平白给人做了活靶子,真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原本往前右方吹的风,会莫名其妙偏移方向,简直和这场大雨一样来的突兀,不合时宜。 眭固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这几日按照教义,其实不宜出行,否则该如何解释自己遭遇的这一系列变故? 说到底他心里也有些抹不开面,不借着天意推托,难道当真要承认自己败于小儿之手? “降者不杀!” 种平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眭固再度整齐黑山军的呼喊,猜测对方已生出降意,试探着喊了一嗓子。 眭固站在河中心,那些黑山军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往河岸奔逃,为此大打出手,面色狰狞,咬牙切齿欲致“兄弟”于死地的,比比皆是。 毕竟,他们成为黑山军的目的,自始自终是为了求生。 在死亡的逼迫之下,一次信仰的呼嚎之声,可以让他们短暂舍生,却难以在逃过一劫的余幸遭受毁灭性打击后,再度提起他们的悍勇。 “眭固愿降。” 眭固沉声回应,心中难以生出别的反抗之心。 亲眼见到自己的兄弟自相残杀,狼狈逃窜。 河水之中满是漂浮的断肢残臂,污血碎肉,随着浪涛拍打擦过自己的胸膛,耳鼻。 眭固望着身边仅余的数万人,仰天长叹:“我今日之败,在天时也!天不在我,为之奈何?” 他说完扯下腰间麻绳,捆缚住双手,竟颇有慷慨悲凉气概。 种平有些发懵,他心说眭固不像是有这样气度,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殊不知眭固内心自有盘算: 他今天虽败了,可是那都是老天没站在自己这一边,绝对不是他指挥不力的原因。 败给老天嘛,不磕碜。 眭固还记得自己曾经跟二根手底下的一个小兄弟聊过天,那楚霸王项羽,不也是败给老天? 这样看,咱跟霸王是一个档次的啊,这时候念把楚霸王的台词,多有排面,怎么说被俘后,也能混个小官当当吧? 眭固这般想着,隐隐有些兴奋,继续向天昂着头,主打的就是个英雄末路的氛围。 种平一时之间也有些被镇住,扣着脑袋想,难道说,这个眭固不是他想的那个眭固? 不对吧,总不能有两个眭白兔? 算了算了,管这么多做甚? “放下武器,自缚请降,降者不杀!” 种平紧跟在眭固“愿降”之句后开口。 肆虐了尽一天的暴雨渐渐弱下去,淅淅沥沥,约莫夜间便能停歇。 明天继续抢收麦子,今年的收成,应当可以保全了吧? 种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第八十六章 风波暂歇 第87章 风波暂歇 东郡之困既解,种平难得享受了几天安生日子,每日睡到自然醒,午后教导曹昂功课,很快便养足了精神。 今年的雨季并不漫长,东武阳经了那数十日的暴雨后,连着的便是风朗气清的好时节。 田亩之间,一茬茬的麦秆铺在地里,收好的小麦暴晒上数个时辰,去除其中水分,减少霉菌滋生。 农人们挥舞着木锨,高高扬起谷粒,借助风力吹掉壳和尘土,分离出干净的子粒。 “先生,昨日说《管子》,其中《牧民》一节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昂读《论语》,却言:‘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何解?” 曹昂亦步亦趋,跟随种平漫步于阡陌之中。 种平思索片刻,曹昂所说《论语》之句,他记得后世的版本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之道深远,人不易知,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当以教化,开其智,发其心。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当百姓的道德、行为符合“道”、“礼”的要求时,就随他去,不要不加干涉他。 如果百姓的道德、行为不符合“道”“礼”的要求,就要告诉他,引导他,推行教育,使他们明白(道理所在)。 种平随手扯下根野草,手指灵巧编结,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蚱蜢便出现在他手中。 “诺,给你。” “先生真是,质朴自然。”曹昂哭笑不得,想不通种平讲经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改去编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玩具。 不过,仔细一看,这草蚱蜢威风凛凛,当真可爱。 曹昂顺势将其塞进怀中。 “老子以为,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先生如何看?” 种平只是一笑:“圣人之道,不敢妄议。” 曹昂便知晓种平言下之意,是并不赞同老子所言。 “子修读《老子》?”种平倒有些讶异,依曹昂的不喜经典的性子,竟然能耐下心研读《老子》,的确让种平觉得难以理解。 “高祖父曾参与修纂《老子铭》。” 高祖父,岂非是曹老板的祖父曹腾? 也是,汉桓帝不就信黄老道教吗?难怪曹昂会研习《老子》,原来是家学渊源。 种平想通此节,也不多问,转而同曹昂闲谈起来。 “伯父最近可是在忙沤制青料,同匈奴贸易一事?” 终归是受了暴雨,种平虽勉强保下了大半的年收,到底还有顾之不及之处,那些未成熟便收割下的青麦数量也有不少。 若是与匈奴贸易成功,不但可以处理这批青麦,亦能交换着马匹牲畜,以待后用。 曹昂撇了撇嘴:“匈奴,豺狼也,有利可图,怎会不允?” “匈奴也缺粮呢,听叔叔说这几个月宰杀了不少牛羊,剩下配种所用,也还是太多,连草料都匀不出。” “此时与他们贸易青料,正当其时。”曹昂说着一顿,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望着种平,“先生,这不会也在您的预料之中吧?” 种平心说我姓种,又不姓诸葛,我知道啥啊我知道? “巧合而已,‘叔叔’莫非是夏侯将军吗?” 种平无比丝滑的切换话题,假装看不见曹昂那写满了“我不信”三个字的眼睛。 曹昂心说还巧合?这位先生连天象都能测算,还能提前知晓风向变化,怎么可能算不到匈奴缺草料? 定然是先生太过谦逊,我懂! 种平还不知道乐进当日感叹被士卒听去,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是同先生对赌的那位夏侯叔叔。” 曹昂直接将夏侯惇卖了个底朝天。 种平想起他与乐进带着降兵回城后,夏侯惇在城墙之上红着脸高声认错的模样,难免也觉得有些好笑。 想来夏侯惇自请去同匈奴贸易,恐怕跟这事脱不开关系。 毕竟眭固虽然投降,可当日逃窜的黑山军也不在少数,魏郡的于毒尚没有动静,可要动起来,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夏侯惇身为司马,又是统兵之将,现在离开,并不妥当。 种平相信曹操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仍然选择派对方出东郡,固然有缓解他二人尴尬的意思,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是意在于毒。 根据眭固所言,他麾下之兵,只有八万,那多出来的五万余人,乃是白绕统帅。 当日自戏志才眼下瞒天过海的,便是这五万人。 按照种平原先的计划,眭固攻下莘县,分兵驻防后,袭击东武阳的约莫也就三到五万人,故而戏志才只需佯败,直接放这些人去漯水河畔即可。 然而种平没料到,眭固带的八万人会选择全军出击,放弃莘县,深入山林,直接通过苍坡外的山脉绕转到漯水与白绕汇合。 这举动属实是有些离谱,别说种平,连在阳平的曹操都没想到。 若非种平还有些应变的急智,今日局面如何,还当真不好说。 事后种平也询问过眭固,为何不守城池,不顾大雨,一定要与白绕合兵。 眭固给出的回答是,他是按照教义占卜的,卦象说,适合出兵,然后他就全军出击,再然后…… 成功白给。 种平,种平无言以对。 “……可惜风向骤变,天时不利,否则我手下兄弟万箭齐发,今天还能再见到太史令吗?” 眭固最后愤愤不平的留下一句话,显然还是将此次失败归咎于天时,并不觉得自己是败在种平手中。 种平闻言一愣,好家伙,我说怎么突然改风向呢,这玩意儿不会又是统哥的最优解,在暗地里保我狗命吧? 种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先生,先生?”曹昂久久不得种平回应,面色疑惑。 “无事,我只是在想,先前肃道言黑山军与青州、徐州黄巾暗地勾连,眭固也说此次攻东郡,便是为这两地黄巾发出行动讯息。” 种平揉揉太阳穴,“想要安稳度日,何其之难?只希望消息传递的慢些,能拖延到年后吧……” 感谢 书友 投的月票(?????) 第八十七章 生活不易,种平叹气 第88章 生活不易,种平叹气 “先生,先生!”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种平坐在田埂之上,未曾回头,待耳中分辨出细碎的草叶伏倒之音,他双手藏在腰间,趁机一捞。 虎子迷惑地望着抓住自己胳膊的种平,二人对视许久,种平讪讪收回手,“你武艺学得不错啊。” “俺,我跟山上的猎户学打猎,练出来的。”虎子红着脸挠了挠脑袋,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要配合种平,忙转了一圈,假装受了对方大力一击,站立不稳。 种平:你别这样,搞得我好尴尬啊。 虎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弄巧成拙,眼巴巴的看着种平,急得额头冒汗,不知该如何解释。 种平无奈,他很喜欢虎子的性格,与对方相处之时,种平总忍不住把自己摆在兄长的位置,同虎子开些小玩笑。 只是虎子面对种平,总有些拘谨,虽然也会配合种平玩闹,但隐隐还是以种平为主,太过小心,反倒让种平陷入尴尬境地。 种平站起身,拍干净衣摆草屑,凝视着西北方,目光悠远而惆怅。 要是在长安,这会儿我该在老师府中学经吧,也不知老师会不会继续允许琬师妹阅读经典? 离京这么久,当初送她的那罐蜜饵不知是否已吃完? 司徒离世之后,世间也许再也不会有那样甜的蜜饵了吧。 种平想着,叹了口气。 老爹那暴脾气,也不知晓在朝中会得罪多少人,恐怕没少跟人约架,不知道叔父府上伤药可还够? 他有些,想家了。 “先生,您没事吧?”耳边传来虎子怯怯的询问声。 “没事啊。”种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你喜欢习武吗?” “……刚开始,我就是想学打猎,替小豆子除了那头恶狼。”虎子盯着自己的布鞋,声如蚊呐,“后面学会射箭,先生,我真觉得我好像天生就是做这事的。” “握着弓我就高兴,手上的筋都在跳,猎户们都说,没见过我这样的好苗子,第一次拉开弦就能射中。” 虎子的眼睛亮亮的,闪着光:“先生,我真喜欢这个,等我长大,也想当兵,这样就能把属于自己的弓了。” 种平摸摸虎子的脑袋:“有喜欢的事情,这很好啊,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做自己不喜欢事情的呢。” “先生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种平被虎子这句无心之言问住,他怔怔站着,沉默良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希望是吧。” 他难得有些迷茫,到目前为止,曹操待他极好,是真拿对待子侄的态度与他相处。 曹昂也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学生,种平自认为见识浅薄,对经典虽有些微末认识,但大多是托了后世网络洗礼的福,他本人实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却能得到曹昂发自肺腑的尊敬。 平日同戏志才相处,自在随意,偶尔拿出“不敢一个人睡觉”之类的话打趣,往往得见对方破防的模样。 闲暇时至伯父府中,一面欣赏留香荀令的风采,一面跟着精进棋艺。 似乎选择拜曹操为主公,想法子接回种辑等人,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很不错,只是种平却依旧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 他说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那东西似乎微不足道,又似乎举足轻重。 种平再度叹了口气,强行收拾好心情,笑着对虎子说: “跟我来,我带伱去找个好老师。” 《周礼·弓人》中记载: 弓有六材焉,维干强之。张如流水。维体防之,引之中参。维角常之,欲宛而无负弦,引之如环,释之无失体。如环,材美,工巧,为之时,谓之参均。 角不胜干,干不胜筋,谓之参均。量其力,有三均,均者三,谓之九和。九和之弓,角与干权,筋三侔,胶三锊,丝三邸,漆三斞。 弓人制作弓要按照季节选取六材,还需根据形貌性情量身定做。 一把好弓往往要花费一整年的时间才能够制作完成,因此古人对待随身长弓极为珍惜。 种平带着虎子找到乐进时,乐进正在往弓弦上抹油。 “太史令。” 乐进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礼,他倒是不曾怪罪帐前士卒通禀不到位,毕竟乐进也知晓自己专心保养长弓时,对外界声音是一概充耳不闻的。 “不知太史令到访,某有失远迎。不知有何事需某效力?” 眭固降后,种平与乐进一同入城,中间也有过几番交谈,清楚对方是个爽利性子。 种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来意道出,退后一步,轻轻推虎子上前。 “哦,既是太史令推荐之人,那有些不俗本领,也是应当的。”乐进没有丝毫怀疑虎子的本领。 在他眼中,能得到种平作保,定然不可能出问题。 种平本想着自己也许还要费些口舌,方能劝说乐进收下虎子,完全想不到会如此轻易地成功。 “那,那就拜托乐将军了。”种平动了动嘴巴,半晌才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这几日操练降卒,虎子……小兄弟,正好可以一同训练。” 乐进捏了捏虎子的根骨,眉尾上扬,“这小……小兄弟真是习武的好苗子,太史令识人之明,某今知矣。” “操练降卒?”种平微微皱眉。 “不错,太史令有何高见?”乐进敏锐地捕捉到了,种平神色的细微变化。 “平不通军事,却也知道黑山军以贼寇居多,军纪散乱,管理殊为不易,还望将军能多加注意。” 种平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莫名的,他有些忧心起这些黑山军,被编入曹操麾下后,他们会变成青州军的前身吗? 若是如此…… 种平轻轻叹了口气。 “太史令毋须忧虑,某会严加约束!” 乐进听出种平话语中的忧心忡忡,他心中何尝没有这般忧虑? 只是于毒麾下尚有六万余人,先前眭固手下逃窜而出的黑山军又零零散散,四处作乱,光凭着曹操的八千人,到底是有些捉襟见肘。 将这些降卒编入军中,亦是无奈之举,亦是冒险之举。 天底下有这个魄力的,当今之世,唯曹操一人而已。 感谢 空重明 becky蓝色控 差点被笑死的人 无忧者 书友 寒千泠 投的月票(?????) 第八十八章 适才相戏 第89章 适才相戏 五月中旬,被派去与匈奴贸易的夏侯惇自河东偷袭魏郡,于毒措手不及,慌乱应战,为流矢所伤,卒。 黑山军群龙无首,一哄而散,夏侯惇收拢降卒一万人,剩余九千黑山军主力,在渠帅陶升整合之下弃城而走,欲至东郡投奔白绕。 屯兵阳平的夏侯渊得到消息,渡过漳水,埋伏繁阳,切断陶升后路。 陶升尚且不知眭固败于种平之日,白绕早已死在乱石下,仍旧往漯水处行军,正撞到夏侯渊埋伏,两方死战数日,僵持不能分出胜败。 乐进趁机出兵,援助夏侯渊,其麾下多为黑山降卒,此时眭固已被曹操任命为都尉,亦随从其中。 乐进至阳平后,眭固主动领兵与陶升作战,这些新收编的黑山军作战勇猛,丝毫不顾及曾经的情谊。 交战不过三日,陶升自知负隅顽抗,不过死路一条,于第四日清晨率领手下五千人自缚请降。 至此,袭扰东魏两郡的黑山军主力尽数归于曹操手中。 虽然仍有逃窜郡中,借着山林地势劫掠百姓的流寇,但彻底剿灭,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夏侯惇等人回到东武阳时,已是九月末尾。 曹操见此次损不过五千,而得兵一万余,大喜,擢升夏侯惇为折冲校尉,夏侯渊为司马,乐进为军司马。 而种平也度过了他的农历14岁生日,光洁的下巴上渐渐生长出些绒毛,声音较之以往的清冽,变得略微低沉,总算是勉强跨进少年队列之中,不必再自谦孩童。 这几月种平过得并不算是平淡,每日除了与曹昂读经,他也开始着手为接回种辑等人做准备。 初平二年八月,镇军大将军吕布与骠骑将军李傕合谋,欲图天子,吕布副将王方密泄其事。 张济提前发难,与郭汜围住青琐门,共击吕布。 吕布力战不逮,只得弃却家小,引百余骑飞奔出关,投奔袁术。 经此一役,郭张二人元气大伤,朝中之人,如董承者,难免生出些心思。 外有李傕虎视眈眈,内有朝臣蠢蠢欲动,长安再度生乱,已是不可避免。 这也让默默关注长安局势的种平,看到了一丝布局的可能性。 “先生,当日是某轻看了先生,某一个武夫,哪里想得到世间竟然有先生这样的人物?某敬先生一杯,先生若看得起某,便饮满此杯。” 夏侯惇顶着夏侯渊揶揄的眼神,宴席刚刚开始,就主动站起来向种平敬酒。 种平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不爱喝酒,酒量也不高,因此本不欲参与这庆功宴席。 只是夏侯惇作为庆功的主角之一,若是见不到种平,难免会误以为对方还在介怀对赌之事。 种平并不想无故同夏侯惇生出芥蒂,也只能半推半就应下,拉着戏志才一同赴宴。 “伯衡的酒量,还不如蒙童,让他饮酒,真要强他所难。” 戏志才本还想看种平笑话,却被种平一个“睡”字口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虽帮着种平解围,却也不忘记损上一句,过过嘴瘾。 没办法,荀彧最近忙着组织渠社,清理河道的事情,平日也就罢了,这几天是真接受不了与一身酒气的戏志才同榻而眠。 戏志才只好再度将目光投到种平身上。 毕竟,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让自己的这点……事情广为流传。 种平满意的给戏志才递了个眼神,蒙童就蒙童,他被说成孩童的次数还少吗?总比喝醉酒还不得不跟戏志才这家伙一起睡要好吧。 暂且不提戏志才身上的酒味有多感人,单说这人“豪放不羁”的睡姿,种平就很想把他踹到地上狠狠踩两脚。 现在既然有求于人,种平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亏。 夏侯惇见戏志才替种平饮了酒,面上倒也没有什么异色,冲着种平拱拱手,又重新坐回座位之中。 “这酒如何?” 种平看着戏志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动声色将自己案上的酒壶挪到了戏志才面前。 “志才,懂?” 戏志难得才有些沉默,他望着面前的两个加起来有自己脑袋大的酒壶,第一次感觉要喝的酒太多,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郎君。”檀女跪在种平下方,垂首为种平布菜,她知晓种平口味偏甜,因此先挑了块鱼肉,细细挑干净鱼刺,沾上石糖,放入种平碟中。 种平有些不自在,他本以为檀女最多帮他夹一块鱼肉,没想到她会用筷子一根根剔出鱼刺。 檀女的技艺很高超,剔过刺的鱼肉莹白如玉,瓣瓣分明,却一丝没有散开或是破损。 “郎君请用。”檀女将碟子置于食案之中,高举至种平面前。 种平下意识环顾四周,参加宴席之人似乎身边都有一个美貌女子这般服侍着。 “……放下吧。”种平低声扶住檀女的衣袖,接过她手上的食案。 这东西还是实木的,很有些重量啊。 种平想着,将食案随意搁置在桌案之上,因着桌案太矮,种平不得不端起碟子用餐。 这样看起来的确有些失礼,动作也不美观,远不如周围就着婢女手臂增高食案后用膳的那些人潇洒自然。 “伯衡可是不满意这婢女服侍?”曹操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种平的东西,言语之中满是关心。 “不是,平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种平突然被抓包,赶忙放下手中餐碟,起身回应。 “哦……不是不满意,便是爱怜喽?” 曹操挑眉,“年少慕艾,也在情理之中。” 种平瞬间头皮发麻。 曹老板怎么一副要催婚的模样,不至于吧……我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啊! 曹操本存着招揽种平之心,只是种平不喜酒,不爱珍馐,似乎也并不在意华服美婢。 这样的人克已自律的人,的确很招人喜欢,但要收拢这样的人为自己所用,却极为困难。 想要紧密同种平之间的联系,除了伯侄,唯有翁婿。 “平尚且年幼……”种平突然庆幸自己还有个年纪小的优势可以利用。 曹操敲了敲桌案,眉头微耸,转而笑道:“适才相戏耳,伯衡毋须多想。” “哦……”种平刚要坐下,却被戏志才扯动衣袖。 种平只当没察觉,径自坐好。 “你呀!”戏志才收回手,一声叹息,颇有些郁闷意味。 种伯衡,我恨你是块木头! 昨天嗓子不太舒服,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又复阳了……大家最近出门记得戴口罩啊。 感谢 lemon111 赵客胡缨 骊山霖语 投的月票(?????) 第八十九章 平地惊雷 第90章 平地惊雷 种平当然不是木头,曹操在宴席之上,几乎已经是明示嫁女之意,连典韦都听出一二,何况种平? 他只是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怎么说种平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也有三十多岁,要他娶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种平总有种自己是在犯罪的感觉。 “伯衡啊伯衡,你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 戏志才越想越惆怅,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怏怏不乐。 种平摸摸自己下巴上薄薄的一点毛须:“我寻思,我也没说什么不对的话?” 戏志才仿佛见了鬼了似的,“嗖”得一声窜起来,白眼以对:“……你认真的?” “不然呢?我才十四岁啊!这也太早了,怎么也得到二十岁左右才能考虑这事吧?” “伯衡,此处没有旁人,你同我说真心话,伱到底是真不愿早娶妻,还是说……”戏志才直视着种平双目,面容生冷,“看不上女公子?” 种平:??? 种平把手放在了戏志才脑壳上:“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来,志才,你看看我,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的,我何德何能,敢嫌弃伯父掌中珠玉?” 种平跳下床,在戏志才面前转了一圈,他实在想不通戏志才怎么会得出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结论。 那可是曹老板!我又不是开锁的,我配几把啊?! 戏志才有一瞬间很想挖开种平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东西,这人是真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点清楚的定位。 没钱这倒是事实,可没身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戏志才此时的眼神,颇有些地主老父亲“慈爱”地盯着自己不成器的傻儿子,那种意味,声音柔得简直能掐出水。 “……是我想太多,没事,你睡吧,啊。” 种平打了个哆嗦:“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 “志才,我二人无冤无仇,你别这样,我害怕。” “哦。”戏志才探出种平本意,心下也是一松,跟着种平胡侃的同时,暗地忖度要如何改变种平心意,说成这门亲事。 “伯衡当真不曾有过心悦的女子?” “没有。”种平老脸一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来,伯衡,我这里有些好康的。” “好康,我怎么听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女居室,人之大伦,独阳不生,独阴不成,人道有不可废者。”戏志才摇头晃脑,嘴上念着道理,神情却极为猥……风流。 他往种平身边挪了挪,自胸前单衣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皮纸。 “拿去,不谢。” 种平看了眼皮纸,又看了眼戏志才:“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你跟我睡觉,要带这种图?还贴身?你不对劲啊,小老弟。” “……到底看不看?” “看!” 第二日种平再度顶着一对熊猫眼趴在床上,仿佛已经明悟了生命的真谛。 昨夜他打开图瞄了不过一眼,立马将戏志才踹出门外,紧紧锁住门栓。 他原先心中还抱着些轻视与同情,并不觉得这寥寥几处笔墨,能比得上后世老师的亲自教学。 事实证明,种平还是太年轻,低估了老祖宗们的狂放程度。 看完整张图,种平的老弟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种平摸了摸他的头说:“老弟坐下吧,咱没有这个命” 可老弟不听话硬是直勾勾的站着,气得种平把他打到口吐白沫。 累得瘫在床上,如同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点烟.jpg 种平顺手打开窗户,狠狠吸了把新鲜空气,忍住自责:“种伯衡啊种伯衡,你怎可如此堕落!一日之计在于晨,正是男儿读书时,读经!” “哦?伯衡有此心,想来昨夜将我拦在屋外,却是在内研习经典?”戏志才幽怨的从窗外探出头,脸色惨白,眼下乌青。 种平差点一拳头打上戏志才的脸:“志才,你能不能不要以这么惊悚的方式出现我眼前?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这样是拜谁所赐?”戏志才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读你的经去,把我的宝贝还来!” “志才,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堕落!”种平痛心疾首,偷偷将袖子里的皮纸塞得更深,“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这东西暂先存在我这里。” 戏志才转头就走,生怕走完一步就被传染上种平的厚颜无耻。 这小子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看完不信他不开窍。 等他开窍了,还怕这亲事不成? “司马稍待,容婢子入内通禀。” 门外帘幕微动,隐隐约约有人声阴影透过屏风。 种平回头一看,戏志才早就没了踪影,他嘴角一抽,捞起架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极其随意地走到门口。 “伯父……夏侯将军?!” 种平同夏侯惇面面相觑,种平是真没想到夏侯惇会到自己这里来,夏侯惇也不曾预料,种平私下竟然如此……豪放不羁。 “失礼,失礼。”种平尬笑两声,不动声色裹紧外袍,后退一步,让出身位,“夏侯将军请。” “某便不入内了,太史令可还记得那李肃道?” 种平原先并不以为夏侯惇同戏志才一般,会提曹操有意许亲之事,不过经了戏志才的试探,心中也有些生疑。 因而见到夏侯惇面色严肃,反而松口气,只当是渠社陂塘出了岔子,这是听到李逵之名,难免有些讶异。 “肃道……莫非是黄巾?” 种平私下思忖,当初李逵初见曹操,对方曾提出黑山军贤良师张牛角,同青、徐二州黄巾私下勾连,图谋兖州的设想。 自收服眭固陶升,河内的黑山军难得平静,除了东郡境内残余流寇,张牛角所率黑山军依旧活跃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隐隐向冀州蔓延。 青州黄巾除了攻打泰山,败退齐国后,不曾听闻有太大行动,徐州黄巾似乎也停下攻城掠地的脚步,陷入沉寂之中。 只是时近晚秋,天气渐冷,按照以往,这的确是黄巾较为平静的时节,可…… “不错,青州黄巾,动了。” 夏侯惇眉眼冷峻,吐出的话好似平地起惊雷。 种平脑壳发疼。 果然,年后才发动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 感谢 恨天萨摩耶 投的月票(?????) 第九十章 真香 第91章 真香 青州的治所乃是临淄,一条淄水串联起齐国与临淄,连接奉高,而泰山,正坐落在奉高附近。 “是临淄?”种平根据在曹操那里瞥过一眼,模模糊糊残存几分记忆的地图进行猜测。 夏侯惇摇摇头:“临淄乃青州治所,黄巾怎会如此不智?某得到的消息是青州黄巾张饶率部众20万从冀州还,按照路线,却是要攻北海。” “哦,冀州……”种平愁得扯下两根头发,“莫非徐州黄巾也动了吗?” “不曾听闻徐州黄巾有异动。”夏侯惇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太史令为何突兀提起徐州?” 种平欲言又止,他记得历史上,张饶是与徐州黄巾共击勃海郡,于东光县为公孙瓒所败,后自冀州而还。 可既然夏侯惇口中徐州黄巾并无异动,想来袭击渤海的,也就只有张饶等青州黄巾。 只是徐州黄巾未免太过安静,何况还有退至齐国的青州黄巾,纵然百万黄巾中有不少老幼妇孺,但剩下的精壮也有几十万,他们真的会不敢攻打临淄吗? 种平持怀疑态度。 “也许是平想多了,平总觉得若是真同肃道所言,徐州黄巾不得不防。” 种平斟酌着吐出些自己的看法。 夏侯惇很明显没有将徐州黄巾看在眼中,较之黑山和青州,徐州的黄巾不能算强盛。 甚至他们看上去,是似乎只要陶谦下定决心全力清扫,很容易便能被消灭殆尽的模样。 但他自输了赌约,心中对种平很有几分敬重,因此点点头,将种平这番话记了下来。 “虽说可能是攻北海,但有那李肃道的话说在前头,某到底还是担忧这北海不过是个幌子,归根结底,这群黄巾贼还是图谋兖州。” “某一时踌躇,又恐多虑,故而找太史令商讨此事。” 种平明白夏侯惇的来意,知道青州黄巾估摸着不会在年前入兖州,略略放下心,转而同夏侯惇打探起长安近况。 “吕布出逃后,听闻郭张二人亦事损兵折将,大伤元气,不知我父如何,陛下如何,平实心忧。” 夏侯惇看着种平眼下乌青,神色不济,不由感叹起种平一片忠孝之心,他也知郭汜张济二人把持朝政,想要往长安传递信件,多有不易。 更何况那张济再种平手中吃过大亏,若是怀恨在心,刁难起朝中的种辑也是轻而易举,无怪种平如此憔悴。 自身尚且流落东郡,每问尊亲时却也必问陛下,这样的人物,孟德想要收拢其心是不可能的。 “朝中之事,某不甚清楚,并没有听说过长安最近有动乱,只是李傕在弘农虎视眈眈,若是发兵……” 夏侯惇止住话头。 种平的心顿时一拎,长安内乱也就罢了,要是李傕攻长安,战局之中,难道还会顾及身份吗? 终归老爹和叔父只是朝臣,老师更是赋闲在家,兵戈不长眼,当日郭汜张济乱长安时,踏碎的公卿之骨不知几何。 换作李傕,恐怕也是如此行事吧。 种平忍不住咬住衣袖,内心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黑山军,张牛角。 这人既然肯将我送至东郡,又曾在我身侧,未必,不可图谋。 “太史令也不必过于担忧,某以为郭张二人实力犹存,李傕不会轻易动兵。” 夏侯惇宽慰种平几句,他倒自始至终不曾提起昨日宴饮之事,种平送他出了门,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心中却仍旧惦念着黄巾之事。 “郎君可有吩咐?” 檀女侍候在帘外,听得屋内种平坐卧不安,往来踱步的声响,不免出声关切。 屋内安静了片刻,方传来种平的叹息声:“我要出去一趟,若有人问,便说我去找乐进将军了,好吗?” “婢子知晓,郎君是否先用些饭食?” 种平一滞,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无半分银钱。 总不能结账时再记在志才身上,有些不道义啊。 “……先用饭吧,麻烦了。” 种平闷闷退回屋内,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身为太史令,既不能平白受曹操的接济,又不可能“屈尊”投身商业。 暂住在曹老板府上,终究不是事,还是得想办法攒着钱以备不时之需。 种平想要搬出的想法只在脑中停留了一瞬。 当他看到檀女端上的早餐是热汤饼配上豆豉肉酱,还有蒸好的一碟芋头和清爽的泡葵菜。 那一瞬间,种平觉得自己实在太肤浅,住伯父家有什么不自在的?这可是我伯父,他能害我吗? 种平吸溜了一口汤饼,回忆起被粟米木耳支配的恐惧,心情十分复杂。 檀女早已习惯自家郎君这不爱人服侍的怪性子,只是心底难免还有几分失落,站在案边默默出神。 “怎么了?”种平注意到檀女的神色,有些疑惑。 檀女抿唇一笑:“婢子只是,突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心里,空得慌。” 种平一时间也是怔然:“抱歉,我只是不习惯被人服侍。” “坐下吧,站着多累啊。” 他想起解决眭固之乱不久后,曾同檀女闲聊起她的身世。 檀女说她不记得自己是哪里的人,只知道是四岁出头便被父亲卖至市中,辗转几地,九岁被买进曹家,做了家伎。 平日修习丝竹音乐,以待客至,因着年幼,故而只是混在乐姬当中弹筝吹箫,不曾服侍过客人。 十五岁刚出头,就被曹昂指定,到种平屋内做婢女伺候。 檀女自然知晓这伺候的含义,因而早早就将种平当做了托付终身之人。 未见种平时,心中终究忐忑,不知晓对方相貌,不知晓对方性格,若是遇上暴虐之主,又该如何呢? 檀女徘徊在窗外,隔着木头窗格往里看,只能见到分割成块的阳光在屋内跳动,一跳一跳的,风一吹,桃花也一跳一跳的。 她盯着桃枝出神,花吹满头,香沁衣衫,然后便听得一声询问,檀女回过头,正对上窗内种平的双眼,她的心就一跳一跳的。 “婢子站着就好。”檀女轻轻一笑,“天冷,婢子新作的袍子,郎君出行,记得披上。” “好。” (感谢手机烫就别看了的打赏) 感谢 书友 太像大象 投的月票(?????) 第九十一章 目中无人 第92章 目中无人 种平嘴上说着去拜访乐进,实际却是特意挑了个乐进不在营中的时间—— 自他将虎子送入乐进麾下习武,常抽空去营中照看,故而对于乐进的行动,心中还是几分掌握。 “眭都尉,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种平熟门熟路找到眭固所在,帐前士卒见是种平,赶忙行礼,直接放种平入内。 眭固听出种平声音,冷哼一声,本欲呵斥士卒,拦住种平,给他一个下马威,不料种平竟直接走去帐中。 他悻悻撩起衣角,箕踞而坐,眼睛自下而上,就是不看种平。 “几日不见,眭都尉箭术愈发精妙。” 眭固一愣。 他存心做出这些轻蔑姿态,意图羞辱种平,本以为种平应该拂袖而去,自己也好扳回一局,嘲笑嘲笑对方的狼狈。 结果种平却来这么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眭固想了一通,实在想不出种平怎么会突然夸赞他的箭术。 “……小,太史令什么意思?” 眭固憋着疑问,心中抓耳挠腮,也不坐在地上了,拍拍衣服站到种平身边,有心想问,又觉得问出口太丢脸面。 他纠结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种平微微一笑:“眭都尉目中无人,而能知平所在,想来亦可目中无靶,而百步穿杨。箭术臻于化境,可见一斑。” 眭固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 他嘬着牙花子,品味许久,猛地一拍桌案:“小子!你别太过分,真当某听不出你在骂某?!” 帐内动静之大,引得帐外士卒亦有些惊动,生怕种平与眭固起了冲突,血溅营帐,只是不敢无令入内。 几个人商议着,派出一人去乐进营中禀告去了。 “平何时辱骂都尉?”种平面上有些讶异,“眭都尉箭法出众,平亦钦慕不已,都尉想是误会了?” 眭固捶在桌案上的手一顿,有些进退不得,他别过脑袋狐疑地觑了眼面色自然的种平。 没诈出来,难道说,我真想错了,这小子是再夸我? 也有可能,当日若不是那贼风,这小子早毙命于我手,哪里有今日之事? 眭固想着,心底难免有些自得,复又坐下,方才正眼看种平:“太史令特地上门,就是为了夸某的箭术?” “实不相瞒,平自漯水一战得见都尉箭艺,每每想起,心折不已,欲想都尉讨教,只是……” 种平叹了口气,面色惭愧:“战场之上,敌我相对,辱伤都尉,实非平意啊!” 眭固听着种平言辞恳切,字字在理,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地位,亦有些动摇,原本冷硬的面容一松。 “区区些许箭术,某亦不曾拜师学过,不过是打……打猎之类的,手熟而已。” “都尉竟不曾学过?”种平瞪大双眼,啧啧赞叹,“当真是天赋绝伦,平以为如此精妙的箭术,必然有名家师承呢。” 眭固被种平捧得有些飘,此时再看种平,怎么看怎么顺眼,加上种平本就极高的魅力值影响,得意之下,直接吐了老底。 “要说师承,也不是没有,像某家贤良师……哦,某是说那张,张牛角便使得一手好箭,某这些部首渠帅大多……” 眭固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说过头,忙打了个哈哈:“也就是当初用的多,算不得什么。” “哦。”种平适时转移话题,“平肢体笨拙,看来是无缘研习了。” “射箭倒也不讲究这个。”眭固见种平如此体贴,没有往下追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太史令尚且年幼,啊不,某是说年少,若是想精进弓术,现在正是时候。” “是吗?”种平作出些惊喜神色,“不料眭都尉如此博学,难怪当日能说出‘天不在我’这般警句。” “啊哈,警句?那可不是,那不是楚霸王的话吗?” 眭都尉摇摇头,心说种平不行啊,身为太史令,写着史书,却连楚霸王的话都不知道。 未免太不称职。 种平一听,脸涨得通红,诺诺道:“哎呀,但是平小儿无知,眭都尉文武双全,平自愧不如。”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这话知道人也不少呢……”眭固话说的谦虚,嘴巴却已经咧到了耳朵根,种平甚至能看见他的扁桃体。 “……比如?”种平不动声色接过话茬。 “像那二根手底下的就有个小兄弟,对楚霸王的事,那叫一个熟。” 种平闻言,慢慢眯起双眼。 他记得,李逵曾说过,与黄巾军中一名为二根的小头目相熟。 “是吗?黑山军中竟然有这样的人才,平当真心生向往……不知那小兄弟,可有名姓?” 眭固虽然有些奇怪为何种平会关注黑山军的无名小卒,只是转念一想,种平毕竟是太史令,想要了解这类事,也在情理之中。 他按着脑袋想了片刻:“似乎……是叫什么木杆李的,那小子生的瘦高,大家都这么叫,硬要说名字,某却也不清楚。” “不过,某要是见到,一定是能一眼认出的。” “平随口一问罢了,都尉无需在意。”种平微微一笑,起身便欲告辞,只是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着眭固询问。 “如今黑山军分编在太守麾下,公务繁忙,平贸然来访,是否打扰到都尉?” “公务?没有劳什子公务,倒是清闲,只是到底不如在山林中潇洒快活。” 眭固感叹一声,眉眼间浮现些许躁动。 种平心底微沉。 “如此平便也放心了,不敢再叨扰都尉,平告辞。”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冲眭固略略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眭固咂摸着自己的吐噜出的话,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得劲。 照理说,他不该跟种平如此坦诚相待,甚至直接说出“不如曾经潇洒山林”这样的话。 可不知为何,顺着种平的话说下去,不由自主便将心声吐露出来。 当日漯水一战亦是如此,明明未变风向时,他有机会可以射杀种平,握住弓时却总是因着各种原因而迟疑。 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眭固下意识想摸头上的黄巾,手却摸了个空。 难道说,这位太史令,亦是我教中人,如同贤良师一般,有着神通手段? (感谢洛蕨和书友的打赏) 感谢 洛蕨 书友 米宝米宝爱摸鱼 书友 墨 o客 投的月票(?????) 第九十二章 叛经离道 第93章 叛经离道 种平出了营帐,心中已有几分计较,正巧眭固帐前士卒引着乐进往此处来,种平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迎上前去。 “太史令无事吧?”乐进得到士卒通禀,种平似乎与眭固起了冲突,急匆匆赶回营中,这会儿见到种平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口气。 “平只是与眭都尉讨教箭术,将军不必担忧。” 种平继续拿着“箭术”当幌子,他笃定乐进不会深入探究。 乐进果然没有多问,点点头道:“太史令若是对箭术感兴趣,某亦可提出些建议,或许有用。” 种平心说我也不是真想学箭术啊,他虽然武力值不高,但君子六艺却也练得如火纯青。 凭着他5.0的视力,射这一门,哪怕比不上乐进,胜过眭固倒也绰绰有余,之所以特意提箭术,主要想以此为引,从眭固处套话…… “日后保不准要叨扰将军。”种平受了乐进的好意,与其并肩而行。 时维九月,将至校猎之时。 校场中可以看见不少光裸着膀子,引弓射箭的士卒。 “嗖——” “中了!中了!你小子可以啊!” 种平被突然其来爆发出的欢呼打断思绪,循声望去,一只尾端尚且发颤的羽箭直直插在标靶中心。 “真是好箭术。” 乐进闻言一笑:“多亏太史令慧眼识珠,不然这么好的苗子落在外边。若不知也就罢了,待到年龄大了,拿不起弓,方知自己有这样的天赋,那才叫痛心。” “虎子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何必归功于平呢?” 种平轻轻摇头,又盯着校场的火热的情形看了许久,粗略望着,倒也整齐。 可自从眭固处探听清楚对方的想法,种平对于这些收编的黑山军中,曾经隶属于眭固的嫡系,总不能彻底放下心。 乐进见种平言语平实谦虚,心中更生好感,顺带着提起军中布置。 “先前夏侯将军提了兵去搜剿流寇,前几日荀司马又自军中抽调千人,修筑坡塘。” “加上城防驻守,杂七杂八算下来。若非有太史令漯水一胜,今日真要左支右绌,顾此失彼了。” 种平略略一挑眉:“司马修筑坡塘,怕是要耗不少人力。” “某不太明了,不过听闻这几日司马着实繁忙,有时过了宵禁仍在官署办公。” “……是平的过错,这坡塘渠社之事本由平提出,却只草草拟了方案,不曾协助推行。” 种平的身份的确有些尴尬,他身为太史令,本职工作只是整理编纂史书和天文历法,像这种田间之事,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何况他终究只是流落东郡,不曾受任地方官职,给曹操献策,也只能以亲侄,而不能以官职。 否则种平一个朝官,侍任于同僚之下,于礼于律都是不相宜的,不过平白遭些攻讦,弄不好也会带累到曹操身上。 这也是为何曹操一心想将种平收入帐中的原因,毕竟在曹操看来,种平这等才干,仅为太史令实在屈才。 若是种平身为他帐下谋士,像修水利,御敌寇之事,便尽可由其施展,到时内修其政,外驭其兵,整肃不臣,则寰宇可清,天下可定。 他亦可为兴汉之臣。 种平想着荀彧不仅要处理公务,还得忍受戏志才的摧残,越想越是愧疚。 “将军若有空闲,可否随平至田间察看一番?” “太史令相邀,某自无不可。”乐进说到拨派兵力协助修渠时,亦念及将至校猎,应该轮换士卒,先是停下吩咐好校场之上的士卒停下射靶。 估摸着点了近千人,随在身后,虎子亦在其中。 种平想着自己也有几天没见到曹昂,恐怕这位大公子也同他几位叔叔,不知到何处游猎去了。 幸而最近曹操专心处置黄巾一事,不曾多加管束曹昂,不然每日辰昏考校,若无种平帮衬,曹昂怕是又要被罚得抱头鼠窜。 种平思绪散到此处,又有些心忧,他本不该帮着曹昂应对曹操的考校——历史上杨修的下场种平可是铭记于心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依着后世的经验,能勉强猜出曹操几分心思是什么好事。 只是一来他到底对曹昂有些师生情谊。 二者想着只是应付经学典籍,纵使能与曹操心意见解相合,终究不涉及政治,算不得什么事情。 曹操疑心再甚,也断然不可能就这样的事防备种平。 只是自当日切身教导曹昂何为恒产民心,对方似乎对孟学生出兴趣,硬是缠着种平将几篇《梁惠王》《滕文公》讲了个通透,又跟着学《管子》。 种平顾及曹昂身份,自然不愿深讲,只是断了句读,挑着郑玄的理论注解讲上几句罢了。 然而曹昂跟着种平学经的时间不短,种平自然不可能时时注意自己口中言语,有时说过头,偶尔漏出几句,难免显出些端倪。 曹昂正是叛经离道的年纪,偏就这些话头惊为天人,暗自奉为圭臬,对种平更是敬重。 种平别的但也不怕,独独怕这点子事被曹操知晓,因此一想到曹昂,便生出许多的心虚担忧之情来。 “你这妇人好生没道理!不过吃你一块饼子,又不是没付钱!纠纠缠缠做什么东西!” “上官,上官明理,老妇见他拿了饼,分明没给钱,老妇都有数……” 远远听得苍坡旁喧闹不堪,种平与乐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二字。 “他是当兵的,好好的能抢伱的饼?别闹事!” 种平听出这是里长的声音,想了想拉过虎子,让他上前看看发生了何事。 虎子为人机灵,手脚麻利,很快便从围观之人口中打听清楚。 原是一个修筑坡塘的士卒向树下的老妇买饼,因着买饼的人多,那士卒在人群之中拿了饼,转身欲走,却被老妇拉住。 老妇说这旁边买饼的人告诉她,这士卒不曾付钱,自己对了钱数,的确少了一张饼的钱。 而士卒显得极为不耐,坚称自己付过钱,是老妇人无理取闹,言语之力颇为蛮横,几次想要动手。 两人冲突引来了配合组织渠社一事的里长,里长也不听那老妇人的辩白,直接认定士卒有理。 种平听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士卒得了里长的裁定,竟是得意忘形,对着老妇人啐了一口,抬脚便踹。 老妇人被踹得连带着饼车一同摔在地上,泛着热气的饼滚落泥地。 种平和乐进二人脸色俱是一黑。 (感谢恭常仁见和曦心暮雪的打赏) 感谢 书友 真相先知 恭常仁见 投的月票(?????) 第九十三章 多看一眼就爆炸 第94章 多看一眼就爆炸 “小子!”乐进攥紧拳头,不待种平有所反应,便径自挤入人群,一把薅起那士卒的衣领。 “谁准你不分青红皂白,在此闹事?!” “你谁啊你……将,将军……”那士卒面上满是不忿,一抬头看清是乐进,吓得缩起脑袋,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我问伱,到底给钱没有?” 乐进高声喝问,种平紧盯着士卒的神情,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又梗着脖子,呛声道:“给了!就是给了!就是给了!就是给了!” “你!”乐进头一次见这样混不吝的老赖,倒有些束手无策,他亦看出这士卒定然不曾给钱,只是对方不认。 没有证据,他若直接断定是士卒未付钱,难免被说成偏颇老妇。 种平摸摸了下巴上的那点绒毛,趁着无人注意,扶起老妇人,帮着收拾好车摊,轻声询问几句。 老妇人连连点头,颤颤巍巍跟在种平身后。 “若平猜的不错,你当是方结束工事,在此歇息?”种平出声询问。 那士卒不知种平身份,本不欲回答,只是见乐进威逼甚巨,不得不随口应答:“正是。” “平记得,修筑坡塘前,曾向司马提过灰浆筑塘,算来这两日该是熟土,制备灰浆之时。” 种平微微一笑:“若平没看错,尔腰间及手上的灰白颜色,正是浆粉?” 士卒下意识握紧双手,想要掩饰,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被乐进擒住双手。 这灰浆乃是一份石灰加两份河沙和黄泥,再用糯米浆和杨桃藤汁拌匀而成,制备之时虽多用木钎,但搬运分浆时,还是需要上手。 浆液风干后糊在皮肤上,种平顾及石灰与水恐怕会起反应,故而提前提醒过荀彧,士卒和过浆后,不能沾水。 这士卒自然也是如此,根据老妇人的话,他干完活后便在树下歇息,那时买饼之人还不多,老妇人还曾招呼过对方。 等买饼人变多,老妇人忙不过来,这士卒方才挤在中间,拿饼便走。 按照种平的估算,士卒拿饼的时候,手上的灰浆应当已经干结成块,甚至可以说是粉末。 种平也曾跟底层士卒打过交道,自然清楚他们身上所带铢钱不多,几乎都会夹在腰间布带之后。 无论是存储地,还是交易过程,士卒的钱都会粘上粉浆,而种平已同老妇人确认过,她匣中不曾有任何沾了白粉的钱币。 种平有理有据将自己的推断道出,乐进冷哼一声,直接扯下那士卒的腰带。 腰带被灰浆沁透,硬得板结,连带这几枚五铢钱也粘在布上,表面全是干透的粉块。 乐进搓了把士卒的手,看着自己手指染白了一块,眉目之间满是嫌恶。 “你还有何话说?自去领罚!” 士卒不再吭声,眼中恶光一闪,死死盯着那老妇人,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种平安抚好老妇人,跟着乐进继续往坡塘处去,里长赶忙凑到种平身旁献殷勤。 “太史令明察秋毫,小人敬佩,敬佩啊。”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这样的事恐怕不是第一次发生吧?” 种平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里长。 里长额头渗出几滴冷汗,微微抬眼,觑着种平神色,想要从中看出端倪。 只是种平端着姿态时,旁人想要猜测出他的想法,智力值怎么也得80往上,里长很明显并不符合这一标准。 “……不多,也就那么三四……”里长又瞄了眼种平,“就那么七八九十回。” 种平脚步一顿。 好家伙,我就随口一诈,你这还真就求瓜得瓜啊? 还七八九十回? 你直接说十多回不久完了?你搁这搁这呢? 漫长的沉默之后,种平对着里长竖起来了大拇指,“我承认阁下很强,但是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直接追根问底,配合乐进将军扫查修塘士卒,你如何回答?” 里长悄悄拍着胸口的一僵,他有些听不太懂种平这透着些古怪的问话,本来还暗自庆幸自己说了实话,现在却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人,小人真不清楚,唉!同您交代吧,自修塘以来,开头几天荀司马盯着,倒也还好……” “只是司马后面又忙着渠社,不能兼顾,这些士卒就露了本性了。” “分派好的活儿,除了制灰浆是有定例的不敢躲。其余凿石,抗运之类的,大多推到征来的民夫青壮身上。” 里长说着,恰到好处地显露出几分愤愤不平来:“这些士卒贼得很,干完活正是送餐的时候,往往顺手抢夺妇媪篮中饭食,被欺凌的青壮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种平心说难怪渠社的事推行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伯父要是带着这样一群士卒去宣讲渠社,百姓不反抗那都是好的了。 乐进面色一黑,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太史令先前提过军纪问题,某虽对这些士卒多加管束,却仍监管得不到位,以至于出现今天这样的事。” “某竟不知这些人藏污纳垢到了这种地步,太史令请放心,某定然会给太史令一个交代!” 种平很想说没必要给他一个交代,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并不是他。 只是乐进话已出口,种平亦没有立场去加以修正。 言语间,前方已能看见背负着土石的青壮踽踽独行于坡底,河道附近随处可见堆积的灰浆,麦秸与草秆。 种平看出这是在筑埽岸,忍不住又摸了起了自己的那点毛须。 他倒是有心规整军纪,可一来这事他并无话语权,多加干涉反而不美,容易让人多心。 其次现实情况也不允许。 若是真追究下去,法不责众,轻罚又有何用?或者依律而行,一一裁断,这些工事和境中黑山流寇又缺人力。 怎么看都是两难,种平也只能妥协,想着能诛首恶,其余士卒有所收敛,再慢慢约束罢了。 “伯衡?” 嗯,这声音……是伯父? 种平收回思绪,回首张望,果然看见荀彧捧着竹简站在堤坝尾端,眉头紧锁,一向齐整的服饰难得显得凌乱。 “发生何事?司马竟如此狼狈?” 种平讶异于荀彧形容的“失礼”,若只是渠社一事,断然不能让这位荀令君露出如此棘手的表情。 “青州黄巾于齐国分兵,三十万攻临淄,另者七十余万配合徐州五十万合攻兖州;河内黑山张牛角以中黄太一为号,与白波郭太入徐州,看方向,亦是向兖州而来!。” 荀彧展开手中竹简,低声说出其上消息。 种平只看了一眼,因为,再看一眼…… 他觉得他就要原地爆炸。 感谢 书友 投的月票(?o?o?) 第九十四章 右眼跳灾 第95章 右眼跳灾 种平心态炸裂。 夏侯惇前脚跟他说青州黄巾可能要攻北海,后脚荀彧就带来了个如此重磅的消息。 种平贼你妈惆怅,他心说自己不过是编史书的,上辈子那也是研究法条的,这专业又不对口,一天天,是连个编经书的时间都不给他剩啊。 兖州其下有八郡国,包括:陈留郡,东郡,泰山郡、山阳郡,济阴郡,济北王国,任城王国和东平王国。 青徐二州黄巾共袭击兖州,怎么也得挑个容易接头的地方吧? 若是自泰山郡入兖州,协调应对的应当是太守应邵……假如刘岱不乱来,应邵与青州刺史臧洪配合,将青徐黄巾拦在兖州之外,应该不难。 那么东郡值得忧虑的,就只有来自河内的张牛角和郭太。 唔……刘岱的话,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此时派兵援东郡,诛张郭二人方为上策吧? 种平纸上谈兵,这么盘算着,竟觉得已方胜算不小。 “黄巾虽号称有百万之众,然而其中定然兵眷混杂,前后相随。时值秋末,黄巾军中短缺辎重粮草,只是以掠夺维持生计。” “依平所见,最好让部队养精蓄锐,先坚守不动。黄巾军战退不得,等其气势低落,选以精兵强将,一战可定。” 荀彧眼神复杂,半晌才叹了口气:“公山优柔无断,轻莽刚愎,我恐他不能纳人言,轻敌冒进啊!” 种平剩下话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伯父都这么说了,看来这刘岱,是已有取死之道…… 等等,说起来这家伙,好像历史上就是没听鲍信的话,硬要跟黄巾硬刚。 然后,就无了。 带不动啊这是…… 种平深深吸了口气,既然指望不上刘岱,那就只能曹老板努努力,看看能不能从张邈那里借点兵。 张邈怎么说也是曹老板的好基友,合二郡之力,未必不能留下这张郭两人。 种平想到此处,眼中发亮,一改平日从心态度,满脑子琢磨着要如何混到军中,想法子同那张牛角见上一面。 “太守如何布置?” 荀彧察觉出种平与以往有些不同寻的态度,却并未联想到张牛角身上,只以为他亦是心忧于东郡安危。 因此宽慰种平道:“太守已遣使向陈留,与张孟卓商议此事,且太守同济北相鲍信亦有交情,借兵不难,伯衡不必忧虑过甚。” 种平倒也不想焦虑,只是对面的张牛角的确叫他忌惮,能在长安那群老硬币手里分一杯羹可不容易。 何况这还是个“老熟人”…… “郭张二人既入徐州,州牧就不曾出兵围剿?” 荀彧微微皱眉:“黄巾打着中黄太一的名号,似乎行军时便明言此次意在兖州,不曾在徐州劫掠百姓,攻城略地。” “……伯父的意思是,徐州州牧未必肯为了兖州,对上黄巾?” 种平心头一跳。 陶谦可别在这事上犯浑啊,这要是让黄巾安然无恙入了兖州,唇亡齿寒,下次再攻徐州,难道还能有援兵? 再说后面不是还有张闿那事……虽说可能不一定发生,但这次陶谦若是采取视而不见的策略,那基本上是把兖州大小官吏给得罪完了。 一人之过,而累万民。 种平心想自己怎么说也穿来了这么一遭,别的大事改变不了,这屠城之举,还是希望能竭己所能,尽力避免。 “太守不曾遣使入徐州?” 种平这话刚问出口,便觉出不妥,就算要遣使,也该是刘岱派使者。 曹老板要真派使者去了,私事也就算了,这样的公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越权。 欸,不对啊,这么说起来…… 种平突然发现了盲点。 “黄巾既入徐州,州牧便有清剿之责,若是怠政,刺史则有监察之权,现在徐州州牧放任黄巾作乱,朝廷应该遣使责问。” 荀彧从种平话中嗅出些味道,垂眼看着种平,不太确定地问:“伯衡的意思是……” 种平微微一笑:“平身为太史令,或可出使徐州。” 他倒不担心自己身上没得官印绶带,陶谦会不承认他的身份。 当初他被迫离开长安时,刘协曾传令周遭,分派画像寻觅种平下落,陶谦身为徐州州牧,自然也见过种平的画像。 其次种平向来喜爱在身上携带些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比如从王允那儿薅来的两条小银鱼。 还有则是他北邙山救驾之时,在河畔拾到的半块玉珏,成为少府后,他曾经同刘协说起过这块玉珏。 刘协指着玉珏的样式,告诉种平这块玉珏是特意做成的半块模样,乃是刘辩的贴身之物。 既然到了种平手上,刘协也并不打算再要回来,直接赐给了种平。 有这几样东西,足够作种平出使的倚仗了。 “此举太过冒险……”荀彧知道种平去见陶谦,这事并不存在什么危险,真正有风险的,是徐州境内浩浩荡荡的黄巾军。 种平能否好好地走到陶谦面前,这还是个未知数,荀彧心底是不赞成种平想法的。 然而终究兖州要面对的百万黄巾,刘岱又是个不怎么靠谱的性格,若是真能说动陶谦在徐州牵制张牛角和郭太,兖州的压力将会大大减轻。 权衡利弊之下,出使徐州,或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尴尬的点在于,如果刘岱不主动派遣使者,那能拿的出手的,还真就种平这个太史令。 “吾先与太守定议,传信请刺史遣使诣徐州,若刺史不听吾等所言……便只能拜托伯衡,勉力为之。” 种平正等着一个同这位张牛角见面的时机,心中也存着提前提醒下陶谦,要是张闿投到他麾下,最好别收;要是已经收了,也最好别用。 从根源上避免张闿护送曹嵩这件事的发生,曹老板哪怕想屠城,没有杀父之仇,也多少会顾及天下人的声音吧? 种平想到曹操手下这些黑山降卒的作风,又联想到后面的青州军,脑壳隐隐作痛。 不会到时候曹老板依旧选择放任士卒去徐州劫掠屠杀吧? 要是如此…… 种平右眼直跳。 感谢 是杰哥啊 投的月票(?????) 第九十五章 暮色四合 第96章 暮色四合 事实证明,指望刘岱去徐州求援这事并不靠谱。 曹操洋洋洒洒一卷书帛送过去,只得了“黄巾鼠寇,不足为惧”八个大字,后面附着鲍信委婉表示“尽力了,但没救”的几句解释。 《续汉书》评价刘岱,说:“岱、繇皆有隽才。”但纵观三国志等记载,这“才”算是个较为普遍的记载,基本上只要不是太无可救药的,都能捞到这么个评价。 虽说《英雄记》里记载:“岱孝悌仁恕,以虚己受人。” 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种平是真没看出了这位刘公山哪里“虚己受人”。 刘岱既然决意正面与黄巾作战,曹操对着地图研究许久,最终还是在种平的坚持之下,同意他作为使者出使徐州。 “伯衡,若不可为,亦毋须勉强。陶恭祖外强中干,黄巾借道,他定然会做些面子,伯衡可以名说之。” 曹操读完鲍信尺牍,面上了然。刘岱此举,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从得到黄巾消息起,曹操便私下联系张邈,谋划趁着张牛角与郭太在徐州,起兵攻河内。 二人引兵数十万,乃是青壮精兵,河内多余老弱妇孺,正当空虚之时。 河内若定,郭张麾下必然动乱,臧洪应邵只要应对得法,拖住青徐黄巾联军,不使其与郭张二军汇合。 时间一长,黄巾群龙无首,斗志一泄,败退也是必定的结局。 曹操心中计策已定,然而终究应邵能否与臧洪配合,前方战局到底如何,其中不确定因素太多。 有一份牵制,便有一份胜算。 如此非常之时,纵然爱惜种平之才,也不得不使其入险地。 “叔父放心。”种平整袖行礼,“典都尉武艺超群,且黄巾既言无犯徐州,亦不会平白给人送去把柄。” “主公放心,有某一条命在,必护太史令头毛无伤!” 典韦抱拳,语气耿直。 种平很想纠正一下,是“毫发无损”,不是“头毛无伤”。 只是现在气氛都到位了,便是荆轲也该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然后摔酒杯,转身就走不回头。 突然来个错词改正,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曹操握着种平的胳膊,殷殷叮嘱:“伯衡千万保重。” 种平半只脚已经踩在矮几之上,此时不得不半扭过身子,反按住曹操的手:“叔父放心。” 老实说,种平其实更想带乐进去徐州,毕竟乐进……长着一张很会说话的面相,看起来是可以跟种平扮红白脸,打配合战的。 而典韦……种平有点担心,典韦会不会在自己说服陶谦时,突然冒出个“诡异”的成语,从而导致局面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策马狂奔。 曹操敏锐的捕捉到种平眉间一闪而过的忧虑,他并不觉得种平在担忧徐州之行。 种平能凭着那点后世之识揣摩出几分曹操的心思,曹操又如何不曾借着他在东郡的这些时日,将种平的性子摸出个八九分? “伯衡,至徐州后,事有不谐,可问计于仲仁。” 种平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仲仁”是哪位仁兄,只得含含糊糊应了声是。 车前的马匹轻轻打着响鼻,曹操站在车轼旁,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种平的肩膀。 种平不知为何联想起种辑,曾经他率领将士守卫长安,种辑问过他,是否真的那么想立一块碑。 他想了很多,最后却只是沉默以对,那时候种辑说了什么呢? 种辑站在长风中叹息,说“为父知道了”,种平很少见到自己不不靠谱的老爹露出那样深沉的表情,当日种辑就如同此时的曹操一样。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恍惚之中,种平眼前曹操的脸,有一瞬间同种辑重合。 “叔父,若是黄巾之乱平息,能否给阵亡的将士……”种平突然收住口中吐出一半的话语。 黄昏,雁群,北风。 古人送别,似乎总选择在这些意象出现之时,又或许说是这些元素加剧了离别的伤心惆怅,更添诗意。 赤红余晖散落在曹操身上,种平半撑住车帘,唯余半身沾染些落日温度。 “……闲话少言,平告辞。” 种平屏住呼吸,慢慢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转身坐进车厢之中,布帘落下,将那半点残阳隔绝于外。 已经很晚了。 车夫抖动缰绳,马蹄声嗒嗒地铺了一地,车马粼粼,向着平芜尽处行去。 田间堆积着整理过的麦秸,一扎扎捆束成丘,河堤没入山尾,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壮扛着木石,垂着头在坡上茫然四顾。 借着这点余热,坡塘畔新抹上的灰浆逐渐凝固,调配过的石灰与糯米粉渗入潮湿的麦秸与木料中,潜移默化改变它们原有的形态。 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种平掀开车帘,回首望了眼仍立在原处的曹操。 他身旁已经亮起火把,火焰在风中跳动,将曹操的面容映照得明灭不定。 “典都尉,仲仁先生……是?” 种平收回视线,潜心投入于求援徐州之事。 典韦两眼空空,视线不知对准何处,种平能看出他这是在努力翻找自己的记忆。 好半晌,典韦才不太确定的回答:“好像……是魏,魏主簿。” 魏主簿? 种平两眼放空,脸上表情同典韦如出一辙。 他不记得曹老板手底下有很得曹老板青睐的魏姓主簿啊? 不对……跟曹老板交际比较深的,得曹老板信任的,姓魏的……莫非,是那个魏种吗? 种平想起当初找小豆子时,曹操第一次将典韦作为护卫放在他身侧,那时他曾类及曹操对待魏种的态度,切实体会到了曹操对人才的重视。 不过……让我跟这个魏种商议,曹老板你是认真的吗? 种平回忆着魏种历史上叛逃,四处乱窜的经历,又看了眼“妙语连珠”的典韦,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有此卧龙凤雏,能说服陶谦才真是出了鬼…… “文若,你觉得,伯衡未说完的那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曹操注视着车马队伍化作一个个黑点,消失在雁归处,眯起双眼。 苍茫夜色覆上山脉原野。 天黑了。 感谢 俞秋 我当为皇 无忧扰 空重明 投的月票(?????) 第九十六章 白骨于野 第97章 白骨于野 经过张牛角整合引发的黄巾之乱,与历史之上这一时期的叛乱,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青州黄巾抄掠东安平,席卷广、利二县,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留,国县中仓禀被洗劫一空,本地失粮失地的百姓或为黄巾裹挟,或是信了太平道。 待种平入了徐州地界,据闻临淄城下,已围了近五十万黄巾。 “这可真是,重现中平乱象啊。” 种平身上负着求援重担,车马出了东郡,一路上向着彭城国疾驰——泰山郡正面对着百来万的青徐二州黄巾,种平当然是不敢从那里过。 要避开泰山黄巾,绕路去彭城算是中上之选。 外面既然乱成这个模样,为免节外生枝,一行人昼夜兼程,并不敢在沿途县中寄宿,然而一路上总有停歇的时候。 关于黄巾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到种平耳中,眼见战火已蔓延至南城,不过承县,车马是万万不能停的。 “自张角死后,黄巾四处分散,各地虽有叛乱,终归只是些余孽,起兵平定,不过消耗些时日,像这般阵势,的确是耐人寻味。” 魏种接过种平的感叹,强打起精神分析当下情势。 种平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六点睡,十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这样地狱作息锻炼的,除了眼下的乌青,整个人倒也精神十足。 “张牛角据传是张角嫡传,又有‘贤良师’的名头,就如今黄巾浩荡之势,平只恐会再闻‘岁在壬申,天下大吉’之声啊。” 种平面上惴惴不安,思虑着一路上得来的消息,难免生出些异样。 黄巾如蝗虫过境,席卷之处,无论豪富贵贱,尽皆劫掠,甚至多有屠戮氏族之举。 东汉士族门阀的一大发展模式就是趁灾年吞并土地,将农民变为自家的奴仆、佃户。 虽说律法禁止流民出现,然而田地私有化与兼并的放任,还是导致大批自耕农破产,沦为佃农与流民。 自东汉中期后,水旱蝗灾连年不断,153年(永兴元年),全国有三分之一的郡县遭受水灾、蝗灾、几十万户倾家荡产,流亡在外,冀州出现人相食的惨状。 166年(延熹九年),豫州发生大饥荒,饥饿而死者十有四五。灵帝时,“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 黄巾起义的最终爆发,与天灾脱不开关系的同时,这些起义军更痛恨的,实际是地主豪右,氏族跟……朝廷。 “太史令,前方便是承县,是否要停下歇息?” 典韦跨坐在车前,手中半握着把持方向的车较,探进半个头询问。 种平揉揉眼睛,余光打量着魏种神情,见他面色发青,抿唇不语,猜出这位仁兄是又想呕吐,顺势卖了个好。 “先入县中吧。” 魏种绷紧地肩膀登时一松,对着种平点点头,心中记下对的此时的关照。 种平有些想不通魏种精通骑射,为何独独“晕车”,从待着车上的第三日起,魏种睁开眼睛,所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撑着车窗大吐特吐。 初见魏种时,他尚且方面阔口,英武不凡,种平心说难怪曹老板认为“唯魏种且不弃孤也”。 跟曹操待久了,种平也咂摸出曹操“才貌并重”的嗜好,通俗来说,就是曹操隐隐有些“颜控”的倾向,对于姿容超绝之士,自带5%的光环加成。 人是视觉动物,对于颜值高气质好的人总是多一份期待和宽容,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 魏种顶着张瘦削青黑的脸,精疲力竭地趴在车窗之上。 早知道他会“晕车”,这公务……来还是来,总能提前做些准备。 他从前不曾想过,有一日会在马车上连着坐数十日,自然也不可能预见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呕——” 魏种肩膀耸动,又吐出口食糜,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来。 种平忙递上水囊,魏种顾不上擦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肚子应和饮水之声,亦是“咕噜”作响。 “可否劳烦太史令,待车马停下,为在下买些热饭,种肠胃作痛,实在吃不得车中干粮。” 种平颇为同情地望了眼瘦脱相的魏种,掀开车帘,估量着还需多久方可入城。 原先为了避开黄巾,车队出了东郡,由济阴郡转入沛国丰县,这些县城虽然残破,行人往来之中,却也算显出难得的平静。 如果不是行程紧促,入耳又大多是黄巾攻势如何迅疾,人数如何巨多的消息,种平是很希望能停下来歇个脚,去去身上馊味的。 如今将入徐州,种平才敢同意典韦“是否要入县”的询问。 只是他想不到,数日没掀过车帘,今日头次往外看,映入眼的,会是如此景象。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种平不是没有读过曹操的《蒿里行》,亦不是没有见过战场堕指裂肤,血满长安之土。 但看着衰草连天,腐尸骸骨七零八落散于道路,典韦习以为常指示侍从清理着这些“障碍物”的那一刻,种平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随从们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因此只能用脚和扯下的枯草,将这些半粘着腐肉的白骨“移”开。 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呆呆站在远处,麻木的视线动了动,拖着步子凑过来,有气无力地蹲下,歪歪倒下,半贴着地,拾起几根白骨。 所有人的脸都很平静,似乎“清理”人的尸体骨头,与踢开一根枯枝杂草没有任何区别。 “……这周围,怎么会有这么多白骨?” 种平恍然想起魏种每日呕吐,定然早早便看见过窗外的情形。 “时局如此。”魏种喝了水,面色好看了许多,“太史令不曾见过这般情景,一时失态也正常,见多了,便习惯了。” 种平什么也没说,趴在车窗上,再度呕吐出来,魏种有些自责,轻轻拍打着种平的背部,劝道:“太史令到底年幼,且闭目歇息吧?” “郎君,郎君行行好,给些吃的吧?”一个面色灰败的妇人,右手抱着枯瘦的婴儿,左手仍在地上摸索,拾起白骨,那白骨甚至比她的小臂还要粗上几分。 种平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看出妇人这是想依靠帮忙清理道路的法子,换些干粮,下意识便将手伸入怀中,却被魏种按住。 “离徐州尚有路程,太史令看她身后的那些流民,难道能够给每个人都散发干粮吗?” “……她怀中抱着婴儿。” “太史令莫要忘记吾等的职责……兖州数万之民,要因区区一妇人葬送吗?!” 魏种按着种平的手加深了力气,“孰轻孰重,太史令心中应有定夺。” 车厢内一时沉寂下来,好半晌,种平才感觉到晃动,他知道这是典韦清理好道路,继续驾车前行。 种平颓然地低下头,看着魏种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怀里拿出去。 “抱歉。” 他几不可闻的给出了回复,不知是对那妇人,还是对魏种。 车队驶入承县的最后一秒,种平回头,望见那妇人跪在地上,同那些流明争抢起起了先前魏种和他自己吐出的食糜。 那一瞬间,种平觉得自己…… 同那些腐尸上的蛆虫,没有任何区别。 (感谢手机烫就别看了的打赏) 第九十七章 岁大饥 第98章 岁大饥 也许是靠近徐州的缘故,承县或多或少遭受过黄巾流寇劫夺,典韦并未在县中看到兵将。 木障女墙上布满刀劈箭刺的痕迹,残破不堪,长时间未维护,已失去原先庇佑城内的百姓的作用。 魏种扶轼下车,他知道需要给种平些时间缓和情绪。 太史令仁义有余,而刚断不足,无怪太守嘱托我陪伴种太史,出使徐州。 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魏种见种平,一如卞和见石玉,正因为知道面前是难得一见的璞玉,是以魏种总有些欲为人师的心念,想好好雕琢切磨,使其化为真正的玉壁。 “典都尉,这县中民生凋敝,少人往来,非久留之地。依种所见,不若继续赶路。” 魏种兴致缺缺,扶着随从,转身回到车上。 “何人?!” 典韦声如洪钟,震得魏种一惊。 几个随从得了典韦眼神,屏息凝神,那巷中人影微微晃动,全然不知已被随从接近。 不多时,几人便压着个比芦柴还要干瘦上几分的男人到典韦面前。 典韦退后一步,示意随从将这男人送到车厢前面。 “发生何事?” 种平揉揉脸,强打起精神,卷起车帘。 “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在巷中,偷窥我等行动,不知是什么身份。” 种平无心注意典韦再度使用错的成语,他跳下马车,藏在袖中的右手隐隐作痛。 他面色平静,打量着被压跪在地上人,对方双眼无神,脊背软软的塌着,接触到种平眼神的瞬间,那人咽了咽口水,耸着的肩一抖,往后缩了缩脖颈。 “……买,买肉吗?新鲜的,热乎的肉……” 那人声音干哑得不成样子,吐出的字眼模糊不清,种平离得近,才能分辨出他在说的内容。 “买些吧……” 他一边说一边咽口水,突然狠狠地将头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黑得发干的血液砸进土里,有几滴溅到种平鞋头。 种平下意识按住他的肩膀,试图扶他起来,却被典韦拦住。 “太史令小心为上。” “都尉放他起身吧。” 种平停顿片刻,轻轻收回手。 魏种将种平动作收入眼底,微微皱眉,他不认为这县中遭了黄巾洗劫还能有肉食储存。 这人来历不明,又语焉不详。 种平不该虚耗时间,白白纠缠。 “太史令,此人出现的古怪,言语含糊杂乱,想来多是神志不清之徒,何必徒然询问?” 魏种高坐马车之中。 种平站在地上。 他鞋面上的血迹渗进丝线里,暗黑色一块,硬硬的。 “事出有因,这人既至我等面前,为何不问个清楚……终究,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魏种想着先前阻止种平救济流民,虽出于好心,到底驳了种平颜面,不如退一步。 几句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待上路时再劝慰几句,言明利害,以种平的聪慧,定当能有所体悟。 “太史令有意,种怎好败兴?” 种平低下头,他其实对这人口中喃喃的“肉”有些猜测,却还是选择开口去问。 万一……是他想岔了呢? “在何处买肉?” 那双无神的眼睛对上种平的双眼,那人咽了咽口水,“上好的肉……买些吧。” “多鲜的肉,又嫩又香,吃一口,这辈子都忘不了。” 种平看着那人咧开嘴,吞咽着口水,突然凄凄笑出声,口中涎水流下,挂在嘴角。 魏种眉头皱得更深。 “看来是个疯子,太史令,这人是问不出什么的,我等还是上车吧。” “典都尉。”魏种不想再平白浪费时间,“将此人送回巷中。” 典韦应诺,吩咐随从。 那人被拖着离开,“嘶嘶”笑个不停,褴褛残破的短褐在拖行中偏到一边,露出被剜去血肉,空出两个洞的大腿。 种平瞬间联想到《菜人哀》。 “那人口中的肉,恐怕就是这个。”典韦别过脸,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如实告知种平。 “平亦,有所预想。” 典韦以为种平必然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想了想,宽慰道:“以往灾年,这事也是常有的,某见了许多……见久了,也就明白了。” “都尉明白什么?” “某不清楚,只是知道这事是变不了的,能吃肉总比一同饿死要好些。虽说后面吃干净了,免不了还是得饿死,但能多活着,能活一天,还是要活着……” 典韦挠挠头,“嗐,某也说不明白,只是知道要活着,不想再挨饿。” 种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只是点点头,重新跟着魏种坐回车上。 “……主簿知道那人口中的肉,到底是何物吗?” 种平侧头望着魏种,眼中满是求知欲,似乎真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种靠着车窗,细细打量着种平神色,思虑着,最终只略略说了一句:“岁大饥,人相食。” 种平嘴角抽动,好像是觉得荒谬,想要笑出声,又似乎是向下撇,想要哭泣。 你看,你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吗?那又为何无动于衷,漠然而视? “这是常有的事,天时如此,非人力所能改。” 魏种想着种平先是在京都,后又至东郡,大抵是受着儒礼教养,不曾接触到底层庶民,才会显得这般不经世事,被这般小事乱了心。 “太史令,公务为要,我等还是先赶路。” 魏种心底暗暗摇头,觉得种平还是缺少历练,这些流民与他等士族何加焉? 种平不想说话。 他以为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十岁出头就上过战场的经历,然而出了东郡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 以往的十三年,他只是“浮”在种辑为他营造的假象之中,种平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就以为那就是全部,所以他觉得格格不入,觉得无法融入。 说到底,还是吃得太饱,出身太好。 要是他直接穿越到庶民之家,还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吗?估计每日都在挣扎求生,早就成为他所以为的“历史”的一部分了吧。 种平难得陷入到深深的自我厌恶之中。 感谢 心染血泪不止 骨灰级集结号 君傲?无尘 雨客剑 折兰祁渊 投的月票 第九十八章 世之衰矣 第99章 世之衰矣 自承县后,种平一行人不再停留,一路向着徐州治所彭城而去。 入了徐州,反而不像徐州周边县城一般,遍地白骨,腐尸露于草野。 从东海到琅琊,两个郡国内未遭受丝毫破坏,也听不到任何关于黄巾的消息,张牛角似乎言出必行,真的丝毫未犯徐州之土。 魏种的脸色很难看,徐州越是平静,他们求援成功的可能性便越小,一来一回损耗时间如此巨大,得不到东郡消息,他难免焦躁。 这几日他唯一有些成就感的事,便是在他言语劝导之下,种平终于想通“为道者,非以明民也,将以遇之也。民之难治也,以其智也。”的道理。 在魏种看来,种平应当多学习黄老之道,孔孟之道虽为世之主流,但学成种平那样,实在是过于呆板,失了士族之风。 趁着典韦同哨骑交涉,魏种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点种平几句。 “伯衡,陶恭祖此人,世皆言其谦仁,实际背道任情,外慕声名。伯衡切要警醒,莫受其表诓骗。” “平知晓。” 种平跪坐在靠近车窗的地方,拢袖行礼。 “伯衡沉稳心性,远远观之,当真是老成之像。” 魏种极为满意种平现在这番安静守礼,不苟言笑的模样,又说了些关于陶谦性格的话,待听到典韦告知前方有数骑来迎,方才止住。 “前方可是种太史车驾?” 魏种隔着车帘望了一眼,“这人我识得,乃是治中从事王朗,王景兴,此人颇得陶恭祖看重。” 种平略一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沉声应道:“平自东郡而来,尺牍中已有说明。” 王朗翻身下马,整理袍袖,止住身后随从动作,走近车厢,“久仰种太史之名,朗幸得识,闻太史令入徐州,乃为黄巾之事?” 当着众人面,种平不可能直接跳下车,行此失礼之举,随从奉上矮几,种平踩着走下来,先对王朗拱拱手。 这位将来的王司徒尚且年轻,看上去颇有容人之量,不是能简单用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送命归西的。 “世之衰矣。”种平长叹一句,并未直接回复王朗的问题。 “太史令何故作此叹?”王朗被这无头无脑的一声叹弄得有些疑惑,他心说你不是来求援的吗?突然说“世之衰”作什么。 他自然知道“世之衰”出自先秦的《成相杂辞》,后面是“谗人归,比干见刳箕子累;武王诛之,吕尚招麾殷民怀。” 王朗隐隐觉得种平此叹中暗藏玄机,只是一时品不出头绪,只得等他下文。 种平继续感叹道:“桓灵之世其甚者也,自公卿大夫、州牧郡守,王事不恤,宾客爲务,冠盖填门,儒服塞道,自矜以下士,星言夙驾,送往迎来,亭传常满,吏卒侍门。” “炬火夜行,阍寺不闭;把臂捩腕,扣天矢誓,推托恩好,不较轻重;文书委於官曹,系囚积於囹圄,而不遑省也。” 王朗听得满头生汗,自觉这般口吻,倒似朝廷授意,非种平能作此老道辛辣之言,心中顿生惶惶。 种平眼见火候差不多,似笑非笑斜睇着王朗,“上无明天子,下无贤诸侯,君不识是非,臣不辨黑白……从事以为然否?” “太史令,太史令何出此言呐。” 王朗尚且青涩,被种平这长篇大言说非羞赧不堪,竟然无言以对。 他虽做了兖州急迫,不得不求援的心理准备,但是根本不曾料到自己以为的沽名小儿会如此舌尖嘴利,上来不提黄巾之事,却句句是问责之意,自己压根招架不住。 现在再提起境内黄巾,推脱救援之事,不过是自取其辱。 王朗此时方才回过味儿来,若是他绕开种平之语,恐怕那开头的“世之衰”便要落到他头上,枉作劝阻陶谦出兵的“谗人”了。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是我小看天下人。 王朗心中有些苦涩,莫名有种痴长的这些年岁,都活到狗肚子里的感觉。 “太史令远道而来,不若先至传舍休息,明日再见使君?” 无奈之下,王朗也只能打起太极,意图稳住种平,先同陶谦商议对策。 种平自然看出王朗的打算,一张一弛,其备不忒。 既然先前已经显出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一味苦逼,只会适得其反,若是陶谦真不要这名,种平也没有别的办法。 因此应承下王朗“好意”,又是惺惺作态,相互称赞推辞几句,拥着人马去了传舍。 王朗口中说着要设宴招待种平一行人,眼神却四处乱飞,显然还有些畏惧种平的利口,生怕再度遭受番暗讽,下不来台。 种平并没有再多言的意思,为今天这交锋的一段话,他翻遍记忆,苦思冥想数日,才寻章摘句,再徐干在《中论?谴交》找出合用之语,殊为不易。 若非他在蔡邕门下苦读经典,恐怕这些久远记忆早早就被遗忘得所剩无几,哪里还能有今日的锋芒? 此时见王朗坐卧不安,也主动递了个台阶给对方:“平闻康成先生避祸于徐州,果有此事否?” 王朗一听“避祸”两个字,心就是一拎,郑玄避的是什么祸,黄巾之乱啊,种平提起郑玄,王朗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要借题发挥。 “闲叙罢了,从事不必顾及。”种平坦然道,“吾师蔡中郎与康成先生友善,故平有此问。” 王朗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懵逼,他从未听说过种平跟蔡邕有这种关系,一时间又是惴惴不安,总觉得种平话中有什么陷阱等着他去跳。 “这般,这般倒是……”王朗努力露出个微笑,只是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像只惊弓之鸟。 “康成先生居于南城之山。”王朗有些自暴自弃,他心说跳就跳吧,还能咋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吃着使君发的米,再难也得上啊。 王朗视死如归:“太史令若想拜访康成先生,朗这便差人备马。” “劳烦从事。” 种平平平淡淡应下来,反而叫王朗浑身不得劲儿。 这就……完了? 你这,不讽刺讽刺我,我还有点不习惯啊…… 感谢 书友 我多想拥抱你 投的月票 第九十九 私语良策 第100章 第九十九 私语良策 种平至传舍是巳时,等骑马到了南山已接近酉时。 郑玄所居住的是一座并不大的石屋,种平来得不巧,听童子言,郑玄正在屋内同弟子讲解《孝经》。 种平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听郑玄的学说,便止住童子的通禀,立在门外静听。 “夫子述诸侯行孝终毕,乃引《小雅·小旻》之诗以结之,言诸侯富贵不可骄溢,常须戒惧,故战战兢兢,常如临深履薄也。” 郑玄加重“战战”二字,注解说“战战至戒惧”。 种平听出这是在讲《诸侯章·第三》,且已至尾端,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位不期骄,禄不期移。使居高而思危之甚,守贵而知其足,臣人相和,得不溢危,至孝矣。” 郑玄解完《诗》,弟子们伏案记注,屋内落针可闻,便显得种平这声低语格外引人注意。 “居高思危,守贵知足,何其难也;唇齿相击,何其易也。”郑玄年纪大了,不曾听清种平言语,坐在窗边的郗虑却听得明白,忍不住嗤笑出声。 “口、心为一也,心有是念,口乃能出。我心有此念也,胜无念于此者。” 种平不知道嗤笑他的是郗虑,若是平日,种平是不会像这样锋芒毕露的。 只是这几日在车上听魏种的黄老之道,听得他憋火不已,加上心中那股子不平之气梗在胸口,若是不发泄出来,种平觉得实在难受。 郗虑被这一怼给怼哑火了,他没想到这人不仅敢偷听自己老师授课,还明目张胆给他抬杠。 他心中虽有些不乐,却也意识到此人身份定然不凡,于是起身向郑玄行了一礼,主动打开门请种平入内。 “种平,种伯衡,拜见康成先生。” 种平行了个晚辈礼,到底是突兀来访,若非有王朗印信,童子也不会轻易许他入内,不曾递上拜贴,是他失礼在前。 因此这一礼持续得时间略长,郑玄精通儒礼,怎不知种平这是诚心致歉? 他素白的长眉柔柔地弯起来,抬了抬手,示意种平起身。 “伯喈得此高足,一偿夙愿,幸之甚矣。” 种平知道蔡邕写信同郑玄提起过自己,只是想不到刚一见面,郑玄就给了他这么好的评论,想着也许是因为魅力值高的影响,才略微坦然些。 “平区区愚见,不堪入耳,扰了康成先生授课,是平之过。” “心发一念,而动全身,有这般见解,日后承我与伯嗜之学者,必为汝。” 种平沉默了。 这话,他没办法接啊。 满座都是郑学弟子,郑玄却说传承他衣钵是自己这个蔡氏门人,如果不是种平确定自己不曾和郑玄有过交集,他或许会怀疑郑玄这是刻意要给弟子们树个标靶…… 种平的确不是个君子,他也有小人之心。 郑玄这话一出,郗虑第一个变了脸色,他恨恨瞪了眼种平,心说沽名钓誉的小儿,我郗鸿豫倒要看看你除了这样利嘴,还剩下什么? 年纪轻轻便腰配印信,断然是受家族荫庇,难有实才! “难道是诛董守都,水淹黄巾的种太史吗?” 坐在墙角,粗眉短须的一个年轻汉子抬起头,双眼发亮,他方才思虑郑玄所授内容,正在神游,突然听得熟悉名字,赶忙抬起头。 “都说种太史不过舞勺之年,渊以为人云亦云,故谬也。如今一见,方知所传非虚。” “些许虚名,何足挂齿。” 种平不在意这人的夸赞,却在思量郑玄之徒而名渊者,莫非是国渊吗? “若这也是虚名,世间何人敢再称名士?” 国渊站起身,遥遥对着种平行礼,言语之间满是推崇之意,不似作伪。 郗虑素来与国渊不睦,此时见他如此仰慕种平,心中对种平更生恶感,只是不再念“沽名钓誉”之词——他虽不记得种平名姓,种平所做的这几件事,他却是知晓的。 天下诸侯纷乱,相争并起,终有一日汉庭衰颓,我等各自为主之时。 到那时,哼,汝必未我所擒! 郗虑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踩着种平声名上位,心中激动不已。 种平尚且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郗虑当做了假想敌,他还在听国渊介绍他师兄弟,一一见礼寒暄。 通过观察国渊的神态动作,种平有些惊异的发觉,这位国子尼的的确确是把他当成了“偶像”,就目前而言。 “……这位是崔季珪,亦久仰太史之名。” 国渊嗓音有些颤抖,颇有种同好兄弟一起追星的微妙感。 崔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胡须蓄养得极为美观,长而柔顺,飘在胸前,看起来比国渊要稳重许多。 “太史令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琰尝闻太史令曾作‘周公王莽’诗四句,窃以为翻史新意有余,而工巧不足……” 国渊颇有些诧异地望一眼崔琰:“你先前可是对太史令所作赞叹不已,怎么今日见面,反而批评?” 崔琰猝不及防被国渊拆了台,面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几声掩饰,“琰攻于诗,长于修饰,不知太史令能否赠诗教我?” 种平看懂了。 国渊是心中有英雄气,想要建功立业,所以仰慕他。 崔琰则是研读诗赋,修饰词藻,所以夸赞他。 种平早知道自己身为士族,又有官职,免不了有交际,需要诗歌唱和,因此腹中是常备着几首诗赋。 现在崔琰求诗,他略略扫了眼周遭环境,倒也找到首合适的。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 他也不想在留在此处,若是被崔琰缠住谈诗,他哪里能次次找到应景之作?再者他本身是来拜访郑玄。 如今同郑玄没说上几句,倒是同诸位将来的魏臣聊了不少,倒有些违背他的本意。 崔琰得了这首合心的诗,自是欣喜不已,察觉出种平不欲多言的心思,眉头一动,投桃报李。 “太史来徐州,想是为了黄巾一事?” “季珪有良策?” 种平提起了些兴趣,他估计崔琰怎么智力值也在80之上,比魏种要靠谱许多,不由凑近询问。 崔琰与国渊相视一笑,拉着种平衣袖,私语一番,却是将援兖州之计定了个明明白白。 (感谢克己所欲的打赏) 感谢 天辰地寅 的月票 第一百章 忽悠大师 第101章 忽悠大师 种平见陶谦之前,估算着对方应有六十岁左右,按照历史来看,陶谦也就还剩两年好活,恐怕气色精神都不会太好。 等真见了陶谦,种平发现陶谦的确给人一种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印象,不过这倒并非由于对方的年纪,论起来,应当是由于那双总是眯缝着的眼睛。 “唔……谁来了?哦,是种太史。”陶谦原先半撑着桌案,似乎是在打瞌睡,这会儿才感觉有人进来,费力眯着眼睛上下扫了扫,摸出案上的名贴,慢吞吞地开口。 “见过使君。” 种平被陶谦忽视了约莫半刻钟,安安稳稳站在下位,气度从容,未曾有半点窘迫。 陶谦提起精神,也不起身,直接指着对面的竹席,“种太史请坐,老夫年迈,有失礼之处,太史令莫要怪罪啊。” “不敢。” 汉代以孝治国,陶谦身为长者,再如何失礼,也不是种平这么个“小儿”可以“怪罪”的,因此种平一板一眼做足礼节,虽坐在陶谦对面,却也略微偏移坐席,让足身位。 陶谦眯成缝的眼睛轻轻一扫,将种平动作收入眼底,面上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等着种平开口提黄巾之事。 种平喝了口水,看见案牍旁摆着张棋盘,棋盘之上分布的是黑白棋子,与后世围棋棋子颇为相似。 他穿越以来也见过不少棋,像是六博弹棋之类,大多是木刻棋子,这黑白棋他还是第一次见,怎么看也不像是汉代该有的。 “不知此为何种棋?” 陶谦想着王朗说的果然所言非虚,种平的确是不按套路出牌,他想过许多种平开口的方式,唯独没想到他会对这副棋情有独钟。 “太史令见笑,此为格五,小儿所戏之物。” 种平心中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呢。 裴松之注引《吴书》:“谦二子,商、应,皆不仕。”根据陶谦的年纪判断,陶商应当已经成年,是不可能还玩格五的。 这该是他小儿子陶应的玩具。 “康成先生在南城,公子莫非也在先生座下?” 种平问的自然是陶商,毕竟陶应还在玩格五,恐怕还在启蒙,自然是不可能拜郑玄为师的。 陶谦面色有些不好看,心说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儿子在不在郑玄门下,你昨天看望郑玄回来,心里没点数? “不瞒太史令,老夫二子皆顽劣,不喜读书。” “哦。”种平点点头,脸上还是很平静,好像没察觉自己问错了话,继续说,“经典晦涩,平观棋局,小公子棋路机敏跳脱,兄弟性情大抵相***以为,大公子更喜刀剑?” 人老了总爱给子孙谋后路,陶谦听着种平从始至终绕着他两个儿子跟他打机锋,心中也觉出些味道。 “若说好刀剑,也不尽然,不过厮闹罢了。” 种平迟迟不入正题,陶谦倒也有些好奇,种平要如何游说自己,派兵援助兖州了。 “习武好啊。”种平突然长跪在陶谦面前,“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郭张二人祸乱长安,天子饲于豺狼,社稷倾如危卵。吾等家食汉禄,膺重寄于印绶,或顾命于宣室,或受恩于州土。” “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使君百年后,公子亦能有所托。” 陶谦猝不及防。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地上的种平,这人竟然真是为天子使,而非兖州?! 话都说到这份上,但凡是个汉臣都得表示表示。 陶谦扑在种平面前,忍着因为动作过于剧烈而产生的骨痛,用力扶起种平。 “太史令愧煞老夫!”陶谦掩面而泣,“老夫何尝不日夜忧虑天子,亦常怀诛贼勤王之心?只是天子在北,老夫纵有心,亦无力啊!” 种平心中冷笑,面上却应和着作出悲戚之色,“天下如使君这般向汉者,何其少也!” “平不才,忝居太史一职,受天子恩德,竭己之力,欲报国家。只恨身单力薄,不能成事,因闻使君高义,方有此语。” 种平又行了一礼,“时不我待,使君之心,平铭感五内,告辞。” 陶谦扯住种平衣袖,“太史所言‘时不我待’,何意?” 种平用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那一段,实在贴和刘协此时处境,感人肺腑,陶谦心底还是对汉室有感情,要说他一点没被种平说动,那是不可能的。 其次他两个儿子也都只是中人之才,大儿子虽然成年,却迟迟没有入仕的心思,他如此已是耳顺之年,身老多病,怎么不能忧虑日后这两个儿子的安置? 故而种平先提幼子,再提他长子,陶谦忧患之心更重,若是真能从张郭二人手中救出刘协,靠着这份功绩,他陶家再有个百十年的繁盛安逸,也是不难的。 陶谦已是有所意动,这时听见“时不我待”四字,颇有种被搔到痒处的感觉。 “使君竟然不知吗?”种平故作惊讶,环顾四周。 “此处无人。”陶谦意识到种平这是要同自己说些机密,不由得移席向前。 他也清楚种平在长安颇受刘协青睐,现在又为天子求援,对于长安局势,种平知晓的定然比他这个地方刺史要多。 “使君可知晓吕布受郭张之围,出逃长安,投奔袁术一事?” “知晓。只是,吕布现下不是改投了张杨?” 种平心说吕布现在都经历过投二袁不成,屈居张杨之下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面上并无半分波动,接着陶谦之问,继续一本正经的瞎编乱造:“张郭二人受吕布之创,亦是实力大减,且尚有李傕在外伺机而动,平由是可受天子之令。” “使君不觉疑惑?当日长安重重围陷,平一介孺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独独流落于东郡?” 种平整肃面容,俯身凑近陶谦,悄声询问,“使君可识得此物?” 他掏出了属于刘辩的那块贴身玉珏。 (感谢书友的打赏) 感谢 vvick 是杰哥啊 的月票 第一百零一章 接着忽悠 第102章 接着忽悠 有些话并不需要全说出口,只须点到为止,余下尽在不言中。 陶谦握住那块玉珏的一瞬间,心念电转,已是闪过万千思绪。 若是说他先前对种平所言还有些怀疑,那么现在,他不仅深信种平此行背后是刘协支持,甚至还脑补了许多别的东西…… 毕竟,这样的皇室贴身之物如何能轻赐他人?何况长安乱时,公卿血溅长街者不知几何,却只有种平完好无缺的离开长安,甚至能避开关外乱军及黄巾。 其中蕴含深意,不得不让陶谦重视眼前这个少年。 “莫非……”陶谦伸出根手指,试探性地指了指北面,“……有变么?” 种平微微一笑。 那笑容落在陶谦眼里,怎么看怎么别有用意。 种平并没有正面回答陶谦,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平听闻冀州袁绍麾下奋威将军沮授,曾经劝谏说‘收四州之地,揽英雄之才,迎上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有这件事吗?” 陶谦眯着的眼睛猝然睁大,随即又眯紧。 这样私密的话,种平怎么会知道? 种平笑着问:“难道是平听错了?袁冀州不曾兴兵东讨黄巾?” 陶谦确实得到袁绍动兵的消息,但却是在今晨刚刚送来的案牍之中,可按理来说,种平是不可能现在就知道,还在他面前说出口的。 此人似乎的确有些不为人知,探听消息的手段。 陶谦陷入了沉思。 “时不我待,使君何见事之晚也。”种平似乎有些感叹。 陶谦心一跳。 难道说,袁绍此时动兵,却是为了此事?! 也是,袁本初据冀州之地……既靠近司隶,又广有人脉,若是京都有变,他定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陶谦扯着种平衣袖的手一松,露出个笑容:“不知为何,老夫一见太史令,便觉得亲切,伯衡不若唤老夫声‘叔父’,何如?” 种平心情突然很复杂,加上陶谦,他都有三个叔父了…… 陶谦既然说出这话,便代表他是彻底心动,也想要入局中,分这一杯羹了。 “叔父勿忧。”种平借坡下驴,直接喊上叔父,反握住陶谦的手,“不瞒叔父,长安城中,的确有变。平请借叔父精兵一支,潜行司隶,作为策应。” “若胜,则勤王之功,亦在叔父;若败……叔父远在徐州,此事平一人所为,与叔父何干?” 陶谦心说还有这好事? 我寻思我得主动带兵去攻长安呢?结果就借支兵啊,你早说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横竖输赢都不会动摇我在徐州的根基,一本万利之事,有何不敢为? “伯衡,单兵难以成事,我欲遣你大兄再领一军跟从,如何?” 陶谦也下了血本,直接把大儿子绑到种平身上,自己儿子若是能参与进救天子,这辈子也就稳了。 种平一愣,心中诧异于陶谦的果敢,以他那么重视两个儿子的心态,竟然能主动送上个儿子到自己手底下,看来是真被说动,要跟自己结盟。 其实陶谦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想着当日长安乱成那样,种平都能脱身,现在给足兵力,趁着长安内部生乱,攻郭张二人于不备,没道理会输啊……哪怕输了,逃出去肯定也是有把握的。 再说,这可都是他的兵,真到了那地步,会保种平还是保陶商,不是显而易见? “使君忠汉之心,平知矣!”种平咬牙憋红脸,滴下几滴眼泪。 陶谦仿佛真把自己当作了种平的叔父,轻轻拍着种平的背,低声道:“老夫麾下有丹阳精兵,伯衡若有所需,尽可开口。” 种平面上平静,心尖却是一颤。 好家伙,连丹阳兵都肯拿出来,看来这陶商,他是非收不可了。 “平只需数千精兵,终究是潜至长安,不可兴师动众。” 种平推脱几句,他自然也清楚,陶谦肯给他丹阳兵,一是丹阳兵实力凶悍,二者则是此乃他精心训练之亲兵,不仅可以监测种平动向,亦能尽心护卫陶商。 看来长安,他是非去不可了。 种平难免有些激动,他惦念自己父亲许久,只是先前在东郡实在不好同曹操开口,毕竟曹操不同陶谦,不会轻易被种平忽悠。 其次吕布出逃长安时,周遭黄巾又起,种平更是抽不出精力去关注长安。 先前他在郑玄处,国渊与崔琰二人曾给他献策,告知种平可以从陈登父子与糜家入手,关键仍是陶谦二子。 种平虽听入耳,实际与陶谦接触,却发觉想要这人主动为了兖州同黄巾对上,并不现实。 或者说,陶谦是乐于见到兖州遭此重创的。 历史上的明年,下邳人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陶谦在给刘协献贡之后,仍与阙宣共同举兵,率军攻入兖州南部的任城郡、泰山郡。 与其以天子使的身份,责问陶谦为何不主动出兵袭剿黄巾,倒不如出其不意,弃兖州于不顾,真端上天使的架子,说其襄助汉室。 陶谦可以推脱救援兖州,却不能不表露愿意救天子于危难之心。 哪怕种平不提陶商,单说长安乱啦,刘协要搞事,我这个特派员都来联络汉室忠臣啦,你就说伱是不是,帮不帮吧。 陶谦听完,也得拿出些兵马粮食资助种平。 再加上种平话里话外一通暗示,刘协是个有手段搞事的,长安里面还有自己人,是可以躲过郭汜张济眼线,送个大活人出来的……你看人袁绍都动了,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啊。 陶谦满心为了自己儿子谋划,怎么会不动心? 只要从陶谦手里拿到兵,种平便有资本去见张牛角。 至于理由……我要去勤王,不得扫清前路障碍? 但这话只能留着骗陶商,要是对着陶谦,估计种平刚起个头,陶谦就能想到种平实际还是有为兖州拖延张牛角、郭太脚步的意图。 那后面可就不好成事了。 种平下意识用舌尖抵住上颚。 他对张牛角的身份……其实也有所猜测,若是猜对了,那是最好,若是猜不对,他也有别的计策…… 感谢 深渊晨航 fyvbjiy 是杰哥啊 天辰地寅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二章 疯狂之举 第103章 疯狂之举 老实说,魏种很懵逼。 他完全没搞懂,种平就是去见了陶谦一面,怎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支精锐之师,甚至连陶谦的大儿子都被他薅到了手。 这徐州的水太深,我把握不住啊! “伯衡,这是?” 魏种悄悄拉过种平,背着大高个陶商,窃窃私语。 种平很淡定,直接给魏种来了个重磅炸弹,“我等将至东安,说降张牛角。” 魏种:……???!!! “伯衡,这是否太过仓促?谋定而后动,依我看,还是再多考虑考虑?” 魏种觉得自己可能是还没睡醒,或者说,是种平中了什么邪。 要不怎么会突然要去找黄巾头子,还说降?他不太懂种平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 种平突然露出个无奈的苦笑:“平也没办法……陶使君无意援兖州,平能哄来一军,已是不易……趁着使君尚未觉出不对,我等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魏种有些麻爪。 哄? 合着你是从陶谦手里骗来的人啊!怪不得这么赶…… 不对,那咱们不应该赶紧回兖州?还去见什么张牛角? 魏种满腹疑惑,却也来不及发问,就被种平和陶商塞进马车,“叔父那里还在等消息,请主簿先回东郡,只说张牛角郭太二人不会再攻兖州,其余叔父自有定夺。” “等等……”魏种脑袋发懵,完全弄不清状况,“伯衡,我这?” 种平趁着拉下车帘的瞬间,低声道:“此行前路莫测,平不敢带累主簿。主簿放心,平有把握可说服张牛角。” 魏种还想说什么,只是看见种平身后那的陶商,喉间一塞,也知道现在是在陶谦的底盘,有些话不好说开。 虽然他是不信种平能说服张牛角,可如今箭在弦上,既然已诓来这些人,又有陶商在侧,真有危险时,难道陶谦会坐视不理? 至于种平安危……怎么说种平也是打着“天子使”的名头,想来也不妨事…… 魏种自我说服一番,不敢正视种平,只说:“伯衡保重。” 心中忍不住惋惜起这块被自己“打磨好”的璞玉,盘算着要如何同曹操说清此事。 到底是种平太过年轻,行事过于莽撞啊! 种平赶紧把车帘拉下来。 他看魏种不爽很久了,要去长安,无论如何不能带上这人,否则不仅不利于他行事,反而要出不少岔子。 种平心里清楚,魏种此人,好为人师,可能治理州县的确有些本事,但要真听他指手画脚,那基本上就完了。 能送走最好是赶紧送走,不过,以这人的心性,此时能早些离开,心中恐怕是庆幸不已吧。 种平冷冷望着载着魏种的马车离开,转身换上笑容,对着陶商。 “公子觉得如何?现在领兵至东安,是否仓促?” 陶商摸摸头,由于身量高大,他必须低着头才能对上种平的视线,“种兄,某平生没有别的愿望,只是想食汉禄……” 种平愣了一下,很想说我才该叫你哥,“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直接抱大腿,无痛当官,你看成吗?” 陶商露出了个纯朴的笑容。 种平抬头望了眼天色。 他很好奇,陶谦跟陶商单独聊的那两个时辰,到底都说了什么…… “所以说,种兄啊,这些事伱看着办就行,我跟在你后头,你说东,我决不往西!” 种平好像有些体会到陶谦的心情了,难怪陶谦这么担心自己死了之后,两个儿子的下场,甚至愿意直接把徐州给刘备也不愿意给陶商。 要种平有这么个儿子,他估计跟陶谦也没什么两样,都会操心不已吧。 种平看着陶商,那眼神跟看地主家傻儿子没有什么区别。 “宜早不宜迟,既是如此,我等这就往东安而去。” 陶商连连点头,主动去给种平牵马。 种平心说若陶商是这般性子,倒也省下许多口舌,只是…… “太史令为何执着于黄巾?” 骗陶商容易,骗孙乾可有些难度啊。 种平暗暗叹了口气,陶谦虽给了他五千丹阳兵,可军中有中郎将许耽同记室孙乾二人,并非完全听他号令。 典韦就站在孙乾后面,种平抬眼去看孙乾时,正与典韦对上视线。 很明显,典韦挤眉弄眼给种平传递的消息是“要是看不惯这小子,某立刻帮你干掉”。 种平扶额,这还是陶谦眼皮子底下呢,干啥啊干? “公佑先生岂不知唇亡齿寒之理?若真让黄巾入兖州,难道徐州就能独善其身吗?” 说服孙乾,自然不能再用说陶谦那一套,种平沉声以对,竟是直接将他真实用意如实告知。 孙乾似笑非笑:“种太史就不怕,我将这话转告使君?” 种平心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吗? 对待孙乾这样的人,真诚就是永久的必杀技。 再说……孙乾可是郑玄举荐到州里的,以他跟郑玄的渊源,孙乾哪怕真要告发种平,也不会把话说满,最多使些无关紧要的理由劝谏陶谦收回这些丹阳兵。 最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援兖州才是顾全大局之举,虽然陶谦心里有些小算盘,想坐视兖州与黄巾两败俱伤,从中渔利。 可陶谦也不想想,扬州还有个袁术呢,这兖州一州之地,是他陶谦能吞的下的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平信任公佑先生,而且,平的确不曾欺瞒陶使君。” 孙乾听完前半句还在笑,等听到后半句,放在胡须上的手一抖:“太史令真要去长安?” 他现在的心情跟魏种差不多。 多好一孩子,怎么突然想不开要去送死? 骗陶谦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啊! 这长安是五千人能打下来的?若说是从山脉中绕过黄巾,奔袭司隶,的确是有可能。 只是待到了长安,那成了疲兵,出其不意是出其不意……可那是攻城战啊! 孙乾想不通,他觉得自己着贼船似乎上早了…… 种平认真盯着孙乾:“平欲说张牛角,亦有收其兵,共袭长安之意。” 孙乾倒吸一口凉气。 他觉得他年纪大了,已经完全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了。 面前这人,疯了不成? 第一百零三章 最朴素的,往往是最有效的 第104章 最朴素的,往往是最有效的 种平虽然性子散漫,但若是有了清晰的目标和规划,便会竭尽所能,倾力而为。 五千人昼夜兼程,抄近道,攀山越野,一路急行军,三日入东安,在城外三十里处扎下营寨。 许耽听了种平命令,先率士卒在营中歇息,独分出五百人做哨骑,护卫种平孙乾二人登上城外高丘,观望城内情形。 城头乍一眼望去全是黄色头巾,不似以往种平见过的那些武器简陋,杂乱吵嚷的乌集之众,这些黄巾持军整齐,把守在城墙之上。 孙乾捋着胡须,悄悄瞥了眼种平。 他很好奇,种平有什么攻城之法。 种平望着城头的黄巾,心中也在思量,要如何见到张牛角。 当然,种平只想了一瞬挖地道,燃灯传书之类传统手段,最后他还是决定用最朴素的入城之法—— 孙乾眼睁睁看着种平打马下丘,一骑当先往城门口冲,甚至来不及伸出手阻止。 ……活久见,这位太史令果然不正常!这点子奉米谁爱领谁领,我还是回徐州去吧。 孙乾眼前发黑,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一肚子问候之语不知该向谁说。 五百人站在孙乾身后,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种平已冲到了城门口,脑袋上还扎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黄色布带。 “中黄太一在上,管亥大帅有信来!” “管大帅?管大帅不是在北海么?”几个黄巾头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怎么会派个小童子来传信?这小童子的模样,不像是咱们的人啊?” “有号么?” 其中一个黄巾头子撑在墙头,低着身子大声问。 “劳烦通禀贤良师,只说‘岁在壬申,天下大吉’!” 种平拉着缰绳,身下马匹在原地踏着布,“那姓孔的有些本事,管大帅一时还攻不下北海嘞。” “这……” 那黄巾头子低声说,“这人号不小,不是咱们能应的。” “像是咱们的人吗?” “废话,连贤良师的号都晓得,不是咱们的人,还能是朝廷的?除了贤良师,谁知道管大帅在北海?” “这小童子,俺看着就亲切,肯定是咱们的兄弟。”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那领头的黄巾头子往种平身后望了望,确定就只有种平这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孩子在城门口,这才下令,“放使者入城!” 孙乾眼睁睁看着种平就这样进了城,拽着胡须的手僵在下巴前不上不下。 这就……进去了? 原先他以为是种平不正常,现在看不,不正常的,其实是他自己? 孙乾陷入了沉思。 种平一边往城内走,一边跟下来接他的黄巾头子唠嗑。 “贤良师和郭大帅还好?” 那黄巾头子沉默片刻,有些拿不准种平的意思,“贤良师神体安康。” 种平点点头,心说看来他是没猜错,张牛角和郭太二人的确有隙。 “管大帅的使者在哪?张大帅要问话!” 种平正想着,听着这声喊,抬头看见一个脑门上束着块大黄布的汉子左顾右盼,扯着嗓子招呼:“张大帅等着呢!” 他暗自盘算这位张大帅的身份,在张牛角麾下,莫非是张燕吗? “这就来了。” 种平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遭,按照他的想法,他应该会被直接带到张牛角面前。 “岁在壬申,天下大吉”之语,还是当日他被那个武艺高强的黄巾带着在长安乱窜时,听到了对方的喃喃低语,从而记在心中。 若是张牛角听了这传话,应当也能猜出入城的是种平。 这时怎么突然出来个张燕? 种平面上镇定,心中却在飞快思考起应对张燕之法,虽说是死不了,但是若被张燕识破身份,还是有些麻烦。 思虑间,他已被那汉子领进了一处营帐当中。 种平略微一瞄,见里面稀稀拉拉站着几个黄巾军,瘦瘦弱弱的,倒像是幕僚一类的角色。 中间坐着个扎着短头巾,目如闪电,胡子却不多的年轻汉子。 种平料想这应该就是张大帅,张燕了。 “你这小童子,眼生得很。” 张燕手按在腰间的环首刀上,那双眼发着亮,幽幽的,同山猫没什么两样。 种平无比坦然,也不行礼,直接往地上一坐。 “长安一别,大帅风采更胜从前啊。” 张燕“刺啦”一下就把刀给抽出来,两步跨到种平身前,刀直接架到他脖子上。 那几个幕僚也反应过来,就要喊人。 张燕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怎么,大帅是要置故人于死地?”种平根本就不看抵着脖子的刀刃,气定神闲。 张燕盯着种平的双眼。 好一会儿,他才移开手上的环首刀,语气中有些钦佩,“太史令就不怕某手抖?” 种平微微一笑。 手抖一下,算我输。 张燕很明显误解了种平的笑,“当日选择送太史令出长安,真是明智之举。” “从前某不知贤良师为何如此推崇太史,今日方才有所体悟。” “劳烦大帅带平去见贤良师,或者说,去见牛叔。” 张燕并不意外种平能猜出张牛角的身份,他只是点点头,问了一句,“太史令是如何猜出,送你出长安的人,是某?” 种平沉默了。 他很想说,其实是因为当时他根本没晕……张燕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完了,这嗓音都记在脑袋瓜子里,张燕今日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 另外,他都猜出要取郭太而代之的是张牛角了,配合张牛角在长安行事的黄巾,能如此得对方信任,根据历史来看也就张燕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燕,“飞燕”啊!能带着席子里的种平在长安屋顶上左右横跳的,不怀疑是这个鼎鼎有名的“身轻如燕”,难道还能怀疑是别人? 种平看着张燕,张燕也看着种平。 不知道张燕脑补了什么,竟然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收刀入鞘,脸上带着让种平摸不着头脑的微笑,赞叹一声,“不愧是太史令。” “还请太史令随某来,贤良师早在大帐中等候。” 感谢 我为龙王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四章 满属性体验卡 第105章 满属性体验卡 种平试想过许多同张牛角见面时的情形,唯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一种。 张燕被拦在大帐之外时,种平敏锐嗅出那被风微微卷起的帘尾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大帅。”种平按住张燕放在刀把上的手,他相信张燕也发觉出,帐中正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张燕死死瞪着守在大账前的那些黄巾,声音低得能渗出血:“……这些是郭太的人。” 种平手一松。 他心中只是隐隐有些猜测,却未想过这猜测能成为现实。 那可是张牛角啊……作为长安之乱的幕后推手之一,谋划郭太许久的张牛角,他会如此轻易死在面前这座大帐中吗? 他甚至还没能当面询问张牛角,关于长安,关于张角…… “确定吗?”种平知道自己不该多问这一句,他只是觉得不真实。 显然张燕也是如此。 他也想不通,怎么突然会教郭太得手,明明不久前他刚同张牛角见过面,张牛角甚至笑着在大帐等待种平,说着自己是如何期待能同种平再见之语。 帐门被人从内掀开。 那些守卫在大账前的黄巾慢慢向中间聚拢,围住张燕和种平。 “飞燕贤弟,贤良师在内等候,何不上前啊?” 郭太站在帐门前,咧开嘴,他脸上溅了许多血,血液顺着扭曲的脸,一滴滴滑进嘴里。 张燕抓住种平的手,心底发沉,他知道郭太敢在此时发难,张牛角定然是凶多吉少,只是不知郭太到底哪里来的倚仗,竟然光明正大要在城内取他性命。 “还有这位……童子。” 郭太的目光转移到种平身上,那张滴着血的嘴咧得更开了。 “还是说,种太史?” 种平感觉张燕的手突然收紧,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若非知晓贤良师居然有投效太史之心,我也不会赶在今日下手。” 郭太分明是觉着张燕和种平二人被困在此处,插翅难逃,故而也像着每个俗套故事中的反派角色一般,开始洋洋得意说起自己的动机。 “贤良师又如何?这些聚起来的弟兄难道是靠他仙术养着的?平白说些等攻下兖州,便将田地均分,供给百姓的梦话。咱们打下的底盘,就不需金银锦缎,良田美婢做赏?” 种平一边想着脱身之法,一边分出神听郭太同张燕炫耀,自己是如何轻易用一杯毒酒送张牛角上路。 他原先还在怀疑张牛角是诈死,等听完这段话,倒是完全不怀疑了。 怪不得张牛角会死得如此简单……这样的话说出口,恐怕身边人早已生出异心吧,虚无缥缈的信仰,哪里比得过真金白银的诱惑? 种平心潮翻涌。 他突然意识到张牛角,或者说牛福,会光明正大同亲信说出这种话,未必没有他的偶尔吐露出来的一些话的推动。 种平想起很久以前,他觉得牛福在脸上点个痦子就能去当狗头军师。 现在看来,牛叔,你是真不适合做幕后黑手这种事啊。 种平一时很想笑张牛角的幼稚,但想到对方竟然是真的打算废除私有制,搞平均分配,心底由衷生出一股敬佩。 张燕那双眼在愤怒一下显得越发明亮,“尔等就不怕中黄太一降罪?” 那些围住他和种平的人面色迟疑,中黄太一四个字份量太重,他们终究还是有畏惧之心。 郭太却冷笑连连:“若世间真有所谓的中黄太一,那无论是大贤良师,还是贤良师,就都不会死在凡人手上了。” 种平陷入了沉思。 “统哥,那满属性体验卡怎么用来着,给我现在使用看看。” 种平抽回手,揉了揉手腕。 周遭的那些黄巾似乎从郭太话中得了底气,纷纷抽出环首刀。 郭太看着张燕,那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装模作样道:“贤弟此时弃暗投明,也还不晚。” 张燕什么都没说,只是“呸”了一声,还想去拉种平的手,想着无论如何要护着种平离开。 然后…… 张燕眼睁睁看着种平对着几十把刀,就这么冲了上去,连气都不带喘的。 这人,疯了不成? 这是在场所有人脑海中的唯一想法。 种平很希望自己能重来一次,穿越到吕布身上,管他什么阴谋诡计,他自一力破之,这些阴谋诡计缠得他脑仁发疼,一肚子气闷难以发泄。 短短一年,他消耗的心力比以往十年还要多。 他深提一口气,一个箭步纵身向前。 周遭的那些黄巾似乎没有料到这一变故,区区一个幼童竟也如此大胆,故而纷纷一愣。 郭太好歹也是统军之人,瞬间便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对着手下招呼道:“愣着作甚!宰了他!” 张燕则是缓过神,惊讶于小太史令的莽撞,额角跳动,伸手从肋下抽出腰刀横在胸前,打算跟在种平身后,替他扫清障碍。 然后…… 张燕眼睁睁看着种平飞起一脚蹬飞当前冲上来的一名军卒,又堪堪避过一记迎头而来的环刀,连气都不带喘的,闪转腾挪眨眼便欺身到了郭太近前。 郭太甚至没看清种平的动作,只觉手臂刀砍似的一阵剧痛,竟是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有系统之力加持的种平不仅气力大增,还顷刻贯通了所有武学兵刃。 此刻的他能清楚的看到郭太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以至于郭太的恐惧,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郭太这一停顿,便将身上命门暴露在了种平眼前。 尽管郭太极快克制住这股痛意,拼着全力一刀剜向种心心脏,种平却在郭太的刀尖将至未至的瞬间一个侧身闪过,同时左手作掌猛击郭太右肋,右手作爪狠狠拿住郭太持刀的右腕。 顷刻便夺了郭太的刀,还将其重重击倒在地。 等郭太再明白过来,种平的刀尖儿已经紧紧的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周遭一时显得落针可闻。 张燕握着刀,傻傻站在种平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让你的人退下。” 种平抖了抖刀尖,心中的郁气多少散了些。 郭太的眼珠子聚在刀尖那一点上,鼻间渗出粒黄豆大小的汗珠。 “……退下。”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败在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儿手中。 (张济:啊对对对) 张燕也想不通,种平哪怕是从娘胎里习的武,也不该有如此水准。 难道说…… 种平眼看着张燕双眼发光,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直接单手提起郭太,挡在身前,招呼着张燕往城外走。 围在周遭的黄巾不敢轻举妄动,也怕张燕部下清算,因此一个个放下刀,只立在原地,不敢近前。 两人很快到了城门口。 张燕仰头望着城墙上握着弓箭,惊疑不定的黄巾兵卒,“郭太谋害贤良师,业已受擒!某已投太史麾下,可有从者?!” “什么?!” “贤良师!” 城头登时乱做一团。 孙乾仍在高丘上观望城中情形,满心担忧种平下落,正谋算着如何袭城救种平于危难,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便见城头大乱,种平挟持着个头领样的人物出现在城门口。 孙乾突然就觉得吧,这袭长安迎天子,似乎……也不算离谱,甚至他们还……颇有胜算? 一定是错觉。 “同我接应太史令!” 孙乾一声令,带着身后五百骑奔驰而下。 种平眼见张燕靠着平日威严和张牛角继承人的身份,收拢城中大半黄巾,心知也到了清算之时。 他连一个多余眼神都不曾分给郭太。 “张牛角,当真死了?” 种平最后只问了郭太这一句话。 郭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他想求饶,他不想死,但他不得不回答种平的问题。 “我亲手杀……” 种平手中刀光一闪。 (感谢西城赏月和以经不行了的打赏) 感谢 秋﹣ 书友 司夜奈奈 夜景微风 广庸 书友 十里平湖霜满天 past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五章 将使李傕 第106章 将使李傕 郭太既死,他那些部下群龙无首,很快便被张燕擒下,跪在地上骈首就戮。 种平让许耽依旧在城外扎营,自己同孙乾典韦等人至城内休息。 张燕的确是个有手段的,若非郭太出其不意毒杀张牛角,他那些人想来也无法真造成什么乱子。 不过半刻钟,他便将这些黄巾收拾的服服帖帖,领着几个渠帅站到了种平面前。 “大帅,呸,种太史。” 几个渠帅颇为为难地觑着张燕面色,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种平。 毕竟就现在这局面,自己老大都带头投了,面前这位,不就是老大的老大?单叫个官职……有点不大尊重的感觉啊。 种平并未在意这些人的局促不安,他只是坐在大帐中,思考这张牛角的下落。 郭太虽坚称张牛角已被他一杯毒酒毒死,可待张燕入了大帐,却只见到一地黑血,不曾看见任何尸体留存。 审问那些郭太亲信,也得不出半点有用消息,只说是郭太早有谋划,串通张牛角身边近侍,做下此事,可那近侍亦不见踪影。 “中黄太一在上,太史接下来是何打算?若有驱驰,某在所不辞!” 张燕接收到自己手下的眼神求助,直接上前一步,向种平询问起他的下一步计划。 种平很好奇张燕到底都脑补了什么,为何现在好似莫名变成了自己的拥趸? 他心中顾及周围这些黄巾,一时也不好开口询问。 种平倒不疑惑为何张燕及这些黄巾,一点都不担心张牛角下落,在这些人心中,张牛角便是半神之体,定然是早早识破了郭太谋划,此时应当在某处清修。 根据张燕所言,张牛角来去神秘,像现在这般情景,也并非没发生过。 “平欲袭长安,迎天子。” 种平知道张燕既然敢带这些人到他面前,便是代表着这几个渠帅乃是绝对可信之人,因此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所图说出。 张燕二话不说,对着种平行了大礼,身后的渠帅们有样学样,“吾等愿随太史令左右!” 孙乾感觉自己走路有点飘,他现在看种平就跟个流浪汉看到大肉包子一样。 一个人单枪匹马,“以德服人”,收服十万黄巾…… 这说去谁能信啊,可眼前这人却是实打实做到了。 孙乾不知道张牛角和种平有过一段渊源的,当然这话说出去也没什么人会信,毕竟在世人眼中,这两人一个在长安当官,一个在河内为寇,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故而此时孙乾只当种平智勇无双,念着自身受过郑玄举荐之恩,竟生出些投效之意。 只是…… 他今年也快三十出头了,真要对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唤主公……实在有些拉不下脸,何况他还吃着陶谦的奉米,无论如何,也不能此时弃陶谦而投种平啊。 种平并不知道自己差点拥有一张sr卡,他满心念着长安之事,不欲在此多做停留。 只是略略歇息一晚,第二日从黄巾中挑出精壮千人,汇合许耽之兵,星夜驰往长安,张燕则带着剩余黄巾跟随其后。 种平原先还想请张燕给袭击兖州与青州的黄巾传信,却被张燕告知这二州黄巾领头之人只听从张牛角号令,哪怕是他也无权干涉。 想来郭太也是看着张牛角麾下几个亲近得力之人都不在身边,方才敢在这时候下手吧。 种平有些晃神,连着赶了快十来天的路,他这点武力值实在不够看,整个面色枯槁,不知道瘦了多少斤,一副肾透支的鬼样子。 这就导致种平更想赶去长安了……怎么说也得把武力值提上去。 他后面虽然含含糊糊用了“可能是那什么中黄太一显灵”这样的借口想着应付过张燕。 张燕却满脸“果然如此”的模样,再往后便不问这事,只是种平走到哪里,张燕那双发光的眼睛就盯到哪里,实在让他觉得不自在。 “燕儿啊,咱们现在搁哪块儿呢?” 种平跨坐在块大石头上,抬眼望去,前边儿是前,后面还是山。 他下巴上那点子绒毛都变成了胡茬,配上眼底的两个大黑眼圈,要不是还有90的魅力值撑着,估计走到狗面前,狗都得分点吃的拱到他手上。 张燕熟练地跳到乱石上,先看看太阳,又看了眼树影,很快一拍身边典韦的肩膀,“这都快出了太行山了,再赶两天就能到弘农了。” “太史令,前面就是弘农。” 典韦大嗓门一喊,孙乾陶商还有种平三个不同方位的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盯着他瞧。 陶商都快哭了,他原先还以为来这一趟,就是抱种平这条大腿,混点资历,后面露个脸就能当官来着。 他寻思有能不读书,就能直接入朝廷当官这样的好事,砸锅卖铁也得上啊……结果,这也不无痛啊! 陶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颠颠地小跑到种平身边,主动给种平递水壶。 种平道了声谢,接过抿了一口。 他对大多地名都不熟悉,所以一直都是靠着张燕领路,但这弘农之地,他却是耳熟——李傕此时正在此处屯兵。 种平想起吕布欲同李傕里应外合,袭郭汜张济二人,如今吕布败逃,李傕却不会轻易罢休,若是能说动此人出兵,攻下长安的把握,便又大了几分。 “太史令可是在谋划李傕?” 孙乾跟在种平身后这许久,自以为也了解了些种平的心思,猜出他听到“弘农”二字后,只是默然无语,是将算盘打到了李傕头上。 种平点头,他还在盘算着,若是要见李傕,该用什么话术说服对方,同自己合作。 孙乾自生了投效的想法,便有心想在种平面前展现自己才略,当下站起身,向种平施了一礼,“我虽没有太史令这样的好舌辩,论起舌如利刃,口若悬河,却也仅次蒯通陆贾之辈。” “乾请为使,说李傕,共击长安。” 种平有些讶异的望着孙乾,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人竟然有做狂生的潜质。 不过,若说是出使李傕,孙公佑的口才,也足够用了。 (感谢书友的打赏|????)っ?) 感谢 雅致旅行者 书友(感谢(*^_^*)) 书友 无忧扰 是杰哥啊 qsa登录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六章 黄巾勤王 第107章 黄巾勤王 种平出现在长安城外,已又是数日之后,中间他派一千人护卫孙乾在弘农停留,自己则抽空领了给曹操献策收眭固的奖励。 没有首次献策的加成,这次的奖励便显得有些平平无奇,种平没有刷出属性点和寿命,只有一张连发袖箭的图纸和灌钢法略述及宿铁刀打造图解。 种平扫了眼,确定都是现在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随手关了系统栏,抬头望着这座熟悉的城池——没错,城外那坑坑洼洼的土坑丘台还保持着种平守城时的模样。 假如他知道自己现在藏身的土丘就是当初张绣扎营的地方,也许会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不过种平并未分神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自吕布叛乱后,郭汜张济二人明显加强了对长安的布防。 虽说这些眼线哨骑本是为着李傕准备,但种平既首先出现在城外,自然便替李傕受了郭张二人这番“款待”。 “将军,城外突然出现大量黄巾贼!” 李蒙猛地起身,推开报信的守卫,按着城墙往下张望,眉头皱得死紧。 “河内的黄巾不是都去袭兖州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黄巾?难道是黑山贼?” 他先前被吕布捆了,差点就成了吕布手下的校尉,谁知长安之乱中,吕布跟在杨奇后头去了南军,高顺张辽二人却迎了郭汜入城。 那时到处都是乱战,旌旗混在一处,谁也分不清谁,李蒙阴差阳错之下就到了郭汜麾下。 等郭汜张济彻底掌控长安局势,他也因着配合张济起事的功劳,得了个城门校尉的职位,倒是真应了当初吕布的误会。 李蒙虽不明白这些黄巾贼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却也一边派人去禀告郭汜,一边吩咐城门之上的守卫准备好礌石和滚木及弓箭等一应守城器械。 他望着那些立在女墙上的弓手,触景生情,想起当初跟种平一同守城时情形,心中难免酸涩。 不知少府如今是否安好?若非当初我与王方谋划不周,匆忙起事,长安也不至要横遭此乱…… “将军,将军!” 李蒙回过神,眉头拧成了个小疙瘩,“又有何事?” 他神色有些不耐,要不是为了……他早同王方下去给死在长安的那些弟兄谢罪了,谁乐意给郭汜张济卖命?他又不图那点子奉米! “这些黄巾……有点不对。” 守卫察言观色,看出李蒙心情不佳,不敢多说,只硬着头皮提醒了声。 李蒙“啧”了一声。 他不愿意当这个城门校尉,是心底厌恶郭张二人,可现在他也不能由着这些黄巾贼攻进长安作乱,因此按下心底烦躁,细细观望。 只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同。 这黄巾之中,竟有队头绑青巾,手持重锤,装备精良的士卒! 李蒙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队人训练有素,怎么看都像是某种正规军,怎么会跟黄巾混在一起? “郭汜张济二贼何在?我等义兵不忍见社稷倾颓,生民倒悬,特来勤王!二贼速速受死!” 典韦嗓门大,一早就被种平安排了个喊话的角色,此时背着种平临时教的几个词,配合着狮吼般的声音,气势瞬间就拉上了一个台阶。 李蒙更懵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这年头,黄巾都不造反,改勤王了? “将军,这?” 很明显,李蒙身边的几个守卫也有些拿不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事我做不了主,郭将军有命令下来吗?是守是攻?” 李蒙只知道郭汜下过令,要是探到李傕出兵的消息,无论对方领多少人攻城,都不得率兵应战,死守便是。 可这黄巾攻城…… 别说李蒙犯迷糊,得到消息的郭汜也觉得离谱。 “确定城外的,是黄巾贼?” 郭汜捻着胡子,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贾诩,“文和,你怎么看?” 贾诩心说我怎么看,我拿眼睛看。 鬼晓得黄巾是抽了什么风,突然想不开要袭击长安? 他同郭汜刚得了守卫禀告,倒是还没听见后面典韦叫的勤王之语,否则应该会觉得更难以理解。 毕竟,黄巾、典韦、丹阳兵,勤王这个组合,无论放在哪里,都足够炸裂。 “……那城外的都是些绑着黄巾,衣服破烂的汉子,应当是黄巾贼没错。” 守卫回想着自己匆匆一瞥看到的场景,语气肯定。 “约莫有多少人?” 贾诩秉承着身为谋士的专业素养,收拾好心情,开始思量应对之法。 “也不多,约莫千人。” 贾诩大惑不解。 郭汜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我当多少人呢,还要特地来禀告于我……区区千人,出兵剿了不就成了?” “文和啊,我看这些黄巾是饥不择食,主意都打到长安来了!” “将军,事出反常必有妖,诩以为黄巾出现在长安城外,并非偶然……” 贾诩斟酌着言语,低着头,边说眼睛边往上瞄。 “欸,文和多虑,这千把黄巾,能做什么乱?” 郭汜不以为然,压根没把黄巾军放在心上。 贾诩仍不放心,只是他也关注着李傕动向,知晓李傕不曾同黄巾有过交集,近期似乎也没有动兵的迹象。 若说这千人是袭扰长安,可其后方又无援兵…… 如今黄巾主力都在攻兖、青二州,河内郭太张牛角也在徐州,这点子黄巾,定然是群龙无首的。 要说这些人目的在于长安城内之粮……先不说区区千人根本不可能攻入城内,长安周遭小城也不少,何必弃易而攻难呢? 说不通啊…… 贾诩难得陷入这种没有半点思绪的困境之中。 “文和啊,你再想这黄巾也变不出花来,到底就一千人,打完不就没事了?” 郭汜安抚贾诩两句,冲那守卫挥挥手,“传我令,让城门校尉出城剿灭黄巾。” “诺。” 贾诩心中依旧觉得这黄巾来得蹊跷,可看郭汜神色,分明是不想再关注此事,因此也住了嘴,只是站在郭汜身后默默思虑罢了。 不得不说种平这一招的确有些难料: 谁能想的到一个出使徐州的使者,能从陶谦手里忽悠来五千丹阳兵,后面又兵不血刃拿下数万黄巾? 就连袭长安这件事,种平也是去徐州之后才突发奇想,随后直接实行的,连种平一开始没预料到自己会回长安,何况还是情报不完整的贾诩? 只能说,贾诩懵逼的不冤。 (感谢洛蕨的打赏|????)っ?) 感谢 流浪的cp狗 书友 悟不出 太像大象 剑之君子 y1001 赤羽太易 没人占用 洛蕨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七章 典韦战张绣 第108章 典韦战张绣 典韦在城墙底下挠头:“某怎么看这城的人,好像没有出兵的样子?” “典校尉莫急,太史既令我等在此叫阵,定然是已有把握,我等依令而行即可。” 许耽握紧双锤,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日基本不怎么说话,典韦疑惑地问出声时,许耽本不想搭话。 只是…… 他望向站在黄巾军前的张燕。 这人性子更冷,同人说话时总带着三分傲气,似乎并不乐意跟他和典韦打交道,唯独在种平面前十分收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尊重。 是以此次诱袭长安,张燕本不愿意参与其中,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太史令一人独行,若遇危难,便是某的失职,某惟愿护太史左右”。 种平仔细一想,还是觉得有张燕统领,负责诱袭的黄巾能更好进退排布,因此拒了张燕好意,私下拜托许耽,若是典韦张燕二人不对付,请他在中间调和。 许耽虽不解种平为何会选中他这么个讷口少言之人,却也受了令,不曾推拒。 实际种平也是无奈之举,矮个子里找高个罢了,孙乾不在,难道还能指望陶商吗? “将军!出城!出城剿灭黄巾!” 李蒙还在等郭汜的命令,他又确定了一番,这底下的黄巾加上那点青巾士卒,总共也就近三千人。 他正盘算着要不放箭恐吓恐吓,把这些人吓走也就算了,便听见那报信的守卫一路大喊而来。 这守卫老远就开始喊,城头的士卒大抵都听见了郭汜的命令,李蒙除了听从,也没有别的选择。 “东城门候可在?”李蒙心说他就是一个总管守城的,最多不过调集城上守兵配合出城之军,做主力万万是不可能的。 可郭汜这命令的意思分明就是他不打算管此事,全然是交由他这个守城的去应对了,李蒙可不打算担这个责任。 既然黄巾汇聚东门,那便让东门的城门候处理,他只调其余各门屯兵来此援助,怎么也能凑个三千人。 李蒙想着张绣领着北军中候之职,除了训练北军五营,也会定时领兵上城墙巡视。 虽说是巡视,其实不过是张济对城内布防的掌控之举。 算算时候,张绣也快到了,加上张绣手低下几千人,剿灭这些黄巾是绰绰有余。 说曹操曹操到,李蒙只是在心中略略念了念张绣的名字,这人还当真出现了他视线中。 “咳哼!” 典韦清了清嗓子,他已经在底下喊了小半刻钟,一直保持着高强度输出,实在有些难为喉咙。 “城内的鳖孙!有种的出来跟某一命换一命!” “典校尉是否想说一决高下?” 许耽面色沉稳,嘴角却小幅度抽动了一下,好心提醒。 “啊?这两个词不一样吗?”典韦挠头。 许耽抿紧嘴巴,他已经在心底认真说了一大通这两个词不同的原因,然而对着典韦,他想精简一番,三两句就说明白,似乎不太现实。 “欸,你看那城门是不是动了来着?” 典韦很快被城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许耽暗自松了口气,很快又警惕起来,手指舒展几次,重新握紧双锤。 “哪里来的蟊贼,敢在长安城下叫嚣?!” 张绣还不知道他将在城外遭受步战无双典韦和身轻如燕张燕二人的混合双打。 此时他纵马提枪,锦袍轻甲,一马当先冲出城,不曾将城外这点黄巾放在眼里。 自从知道自己叔父真叛了李傕,张绣心里一直不怎么得劲儿,到底他在李傕身边时间也不算短,还颇受人家看重赏识。 结果李傕直接被张济偷家背刺。 这就导致张济高居车骑将军后,原本打算给张绣个四征将军称号,张绣却没接受,只要了北军中候职位。 张绣一眼望见站在最前头的典韦,心中不屑:“这人白长了这么大块头,却是个无胆鼠辈,竟傻在原地不知动作,也罢,就让我取了他项上人头,叫这些人作鸟兽散!” 马蹄奔驰如风,张绣接着冲势,枪出如龙,挟雷霆之力,直刺典韦咽喉。 典韦丝毫不虚,双腿好似扎在地上,不受铺面而来的凶风动摇,举重若轻,手中双戟上下横开,以平湖断月之势格挡住快胜雷击的枪尖,下方手戟猛力旋掷而出。 张绣身下健马惨鸣一声,他双腿夹住马腹,上半身一扭一偏,刺出的枪仿佛游蛇般窜回手中,稳稳撑住他半身重量。 他接着旋身下马之机,特意卖了破绽,典韦果然举戟劈下,张绣枪尖一晃,红缨迎上戟刃,散裂空中,红艳艳的惹眼,典韦眼神一动。 张绣枪尖上挑,借着红缨遮挡的一瞬间,直直向着典韦面门刺去。 典韦眼前红色未褪,便见寒光,举戟去挡已来不及,他蓦地怒吼,目呲欲裂,发尽倒竖。 这一声真如晴天霹雳,响彻云霄,又似阎罗鬼嚎,惊散人魂。 张绣哪料到典韦会有此举,整个人被震得面色空白,典韦右手死死攥住张绣枪头,往后一扯。 他只觉一股巨力袭来,竟有些握不住枪,当下大骇,想他习枪数十年,除了围击吕布时感受过这种压力,还是第一次在旁人身上得到,自己的力量还不如幼童这种感受。 他当机立断松开手,在长枪脱离手心之前,张绣手腕看似轻轻巧巧一抖,那枪尖梨花绽开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转了数圈,典韦握着枪头的手心立刻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张绣满以为典韦受不住痛,定然会扔下长枪,不料他却好像没感觉一样,将长枪往左扳了去,提戟便刺。张绣眼见长枪被弃,知道是自己轻敌,错看了这人,眼见双戟刺来,一时无处可躲。 他左手撑地,顾不得狼狈,就地一滚,头上兜鍪一歪,倒替他受了一击,被生生砸个稀烂。 张绣更惊,典韦却好似没有力竭之时,舞着戟转瞬又至,张绣下意识伸臂侧接,这一惊非同下可,典韦手中戟竟有近八十斤,手挨了半刻,便同骨碎一般,苦痛难忍。 此时耳边阵阵兵戈相击人马嘶之声。 张绣缺了顺手武器,战力大打折扣,心知再与典韦纠缠,自己怕是讨不了好,转头扯过副将,又翻上马,打算号令麾下进攻黄巾。 这一回头,张绣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只见他身后那些兵卒,被几千黄巾打得节节败退,尤其那头戴青巾之人,手持双锤,悍不畏死,一人同时应对五六人,也不落下风。 “退!” 场上败势已显。 张绣想不明白,为何这支黄巾战力如此之高,这怪力巨汉又是从何处冒出,此前竟不曾听闻。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打马欲走,典韦却不想放他离开。 “休走,再战!” 典韦运戟如飞,八十斤的手戟在他手中好似芦草一般运转自如。 张绣只觉耳边炸雷,身下健马迟钝一瞬。 典韦手中双戟猛然脱出,下一瞬隔着数里外的马头轰然炸裂,红的白的黄的溅了张绣满身满脸。 张绣还有些怔愣,整个人被狠狠摔在地上,脑中嗡嗡作响。 城上李蒙人都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城外这些黄巾是李傕麾下假扮的,可认真一想,又觉得不对。 “将军,将军,我等该如何?”守卫也慌了,要是张绣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这些人全都脱不了干系,张济若迁怒下来,他们哪里躲得过? 李蒙强稳住心神,“且去禀告张将军……余等随我出城!” 许耽抹了把脸,不知何时,城外突兀刮起了风雨,他们这些人正迎着大风,逆风作战,行动一时迟缓下来。 李蒙看准时机,轻骑猛冲略显薄弱的黄巾军,剩余兵卒则向着当中的丹阳兵围攻。 赤色守兵潮水般涌向青黄二色兵卒,面对这滔天巨浪,黄巾与丹阳兵不过孤石块礁,难以抵挡。 李蒙本因局势难以掌控而暗自慌张,现在见己方渐渐占了上风,心神略有松懈,四处张望,寻觅张绣下落。 几乎就在赤色将要吞下大半黄色之时,长安守兵之后突然冒出一人,青衣白马,流星飒沓,身后黄巾如瀑,自两翼包抄其后,却是将逆风之局化作顺风。 这般大的动静,李蒙怎么会察觉不出自己是中了诱敌之计? 他抬头,正与那青衣少年对上视线。 李蒙手中大刀一松。 “少府?!” (感谢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打赏) 感谢 书友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读者 星陨月寒 喜欢脚丫的我不是变态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八章 祸水东引 第109章 祸水东引 种平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想要拿下这长安,就须得尽快攻破面前的城门,隔着场上交战的兵卒,他与张燕那双幽幽的狼眼对上。 张燕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一边招呼令旗兵一边比划了些什么,不消片刻只见方才还与长安守兵缠斗的黄巾精壮纷纷抽身向前,又恰好留出空隙,将种平率领的曲部护在中间,人马整合在一处将战阵化为锥形齐冲,生生将原本就因张绣擅动获败而心生怯意的长安军冲得更加七零八落。 长安军四面受敌,阵势崩溃,李蒙早已失了战心,又见此情形连忙且战且退。 城墙之上,尚余些许守卫,见势不妙,当即欲闭城门。 李蒙见状急呼:“休要惊慌!待我等入城,再关城门!” 他有意给种平可趁之机,面上作贪生之状,顾不上身边士卒,慌不择路往城门溃逃。 长安军见主将这般模样,士气灰颓,惶惶如丧家之犬,失了再战之意,或降或逃。 种平敏锐的洞悉了战场上的变化,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看似铁桶般的围局竟是引敌将退却显出个缺口,旋即大手一挥,喝令左右“传我将令!追!勿要失了战机!” 随后紧紧率部紧紧咬住李蒙的败军。而那本就战意颓丧的大量长安军,此时却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争先恐后涌向城门。 城上守卫攻也不是,守也不是,既不敢投木滚石,举弓射箭;又不敢关闭城门,将李蒙等人隔绝于外。 “诸位!入城!” 种平死死咬在李蒙身后,借着长安乱军掩护,黄色红色混杂在一起,作为第一批追击之兵攻入城门。 李蒙心下暗喜,刻意挡在种平身前,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长安军眼见李蒙在种平身前,更不敢随意攻击,只是闷头往城里逃窜。 “为何不关城门?!” 东城门即将失守之时,张济得了张绣陷在城外的消息,总算姗姗来迟,他看着城门乱象,面色铁青。 守卫也不敢解释,无论是李蒙还是张济,都不是他这个底层小兵得罪的起的。 “关城门!” 李蒙方引着种平入城,就听得身后“轰——轰——”闷响,顿觉不妙,“城门怎……” “张将军!是张将军!咱们有救了!”败退的长安军见城门沉缓合上,又见张字旌旗飘扬,无数赤色军服铺天盖地堵住城门,自觉已将黄巾挡在门外,重涨信心。 李蒙啐了口痰,又恨又急,怕种平成了瓮中之鳖,逃脱不得,碍于身边这许多长安军,又无法出言提醒。 他额头冒汗,咬牙下了狠心,策马直奔城墙之上,他知晓张字旌旗出现之地,定然是张济领兵所在,此时城墙之上定然空虚。 种平眉头微皱,一是张济来得如此迅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二则是…… 身前这人难道是叔父的人?我怎么觉得,他是有心在给我引路,怎么专往防守薄弱之处跑? 无论此人是何种心思,欲要攻下此门,同张燕许耽汇合,唯有赌这一把,继续跟在这人身后,上城墙! 许耽同张燕眼见大好情势被合起的城门断送,亦是恼恨。 种平已入了城内,他二人也不耽搁,既然不能直接入城,即刻便令兵卒组合起在路上建造的攻城器械,作强攻打算。 “将军!” 墙上守兵听说张济已关了城门,又见李蒙率先登上城墙,满心以为攻入城中的那支黄巾已遭剿灭,殷勤迎至李蒙面前。 李蒙原打算趁着守卫空乏,助种平先夺下城墙,谁知登墙一看,张济竟是领兵至城墙察看过城下情况,然后亲至城门,合兵堵截。 墙上除了整齐的弓手守卫,还有张济留下,以备不测的千余步兵。 他此时真是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 比起李蒙,处境更尴尬的种平,被卡在半道,不上不下,前有狼后有虎,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 “黄巾蚁贼就在城上,随我包围其后!” 张济惦记着张绣安危,嘴唇发痒,伸出舌头一舔,发觉是太过急躁,上唇生出个小燎泡来。 他揪住那小泡,用力一掐,连带着扯下块干白的死皮,张济搓了搓手指,嘴唇上还有点冒血珠。 幸他应对及时,入城的不过仅仅百人,这百人想来是打着先登夺墙,接应城外黄巾的念头,自他关了城门,这些人便目的明确的往城上退。 张济舔掉上唇渗出的血珠。 可惜城上他亦留有守军,这些黄巾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黄巾大多是乌合之众,等剿灭城中蚁贼,权做威慑,再予黄金官爵诱之,这些人也就做鸟兽散,到时救回张绣,定派兵追剿个彻底。 张济打定主意,只是堵住种平退路,逼他登上城墙,受万箭穿心的死法,好给城外黄巾当个样靶,让他们好好看个清楚,继续攻长安会是个什么下场。 “没看到黄巾上来了吗?!一个个愣着,唤我作甚?上啊!” 李蒙心知若是放箭,种平必死无疑,因此不等身边守卫开口,提刀便上。 守卫本想着直接放箭,也不损人力,可李蒙已冲上去,弓手不敢轻举妄动,终归墙上黄巾不过百而长安军数千,便是一人一个唾沫也能淹死这些蚁贼。 故而守军们也未多想,紧随李蒙其后,乱刀之下,血肉横飞,几人围攻一个黄巾,不消多时,城上黄巾便大多被砍做几段,践为醓醢。 “那小子,看刀!” 李蒙高声怒喝,刀刀贴着种平衣角,次次落空,乍看上去就像是种平早早预见李蒙下刀之处,灵活躲避一般,“好滑的路数!” 种平知道对方这是刻意放水,配合着对方动作,两人越打越偏,种平似乎力有不逮,被李蒙步步紧逼,退至阴暗之处。 “少府。”李蒙余光扫过周遭,见守军攻势愈加猛烈,看出那点黄巾撑不了多久,因此长话短说,迅速告知种平他心中之计,随即假装出刀,贴近种平耳畔,“得罪了!” 李蒙扭住种平双臂往后一折,系了个活扣,口中斥道:“到了将军面前,且将你那些话,再如实招来!若有欺瞒,定斩不饶!” 种平高声求饶:“不敢不敢!小人所说,句句属实!黄巾另有谋划啊将军!” 他喊完用气音询问:“我这样不是太干净了,有点假?” 李蒙沉默片刻:“如果少府流一点血就更像了。” 说罢扑的只一拳,正打在种平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恰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种平被一拳打得头昏脑花,只觉眼前数个李蒙扎堆乱晃,配着野蜂飞舞长鸣,站立不住,被李蒙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朝着张济所在走去。 “张将军!这有个黄巾头子,说有要事禀告!事关中候!小人不敢定夺,特将此人送至将军面前!” 张济不欲见这劳什子黄巾,只是听到李蒙话语间提到张绣,本来十拿九稳的事似乎有变故。 那被掐掉的燎泡隐隐作痒,张济再度舔了舔上唇:“且带那人上前!” 他老远便望见李蒙腋下夹着个瘦弱的小矮子,五官被血糊住,看不清楚,却能看见是被结结实实绑住的。 张济自忖武艺不凡,周遭兵卒众多,并不怕这矮子有什么诡计。 “将军,便是此人!” 李蒙谄媚一笑,将种平放下,推到张济面前,自己略退到种平右侧。 “小人下手重了些,恐怕这人发不出什么声。” 种平低着头,身体微微晃动,一副被打得发懵,使不上力气的模样。 “说吧,黄巾有何谋划?”张济心下困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似曾相识。 他每每想挖苦此人,背后便是一阵发冷,好像自己一旦说出什么嘲讽话语,立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先不提黄巾之事,你且先抬头。” 李蒙眼神一变,扶在刀鞘上的拇指一动,就要弹刀出鞘。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种平。 匕首闪着寒光直刺张济面门,张济冷笑一声,电光火石之间,抬手抓住种平手腕,正要使力。 就在此时,张济看清了种平放大在他眼前的脸。 张济手一抖。 他身后弓手在种平发难的那一刻便瞄准种平后心,欲要一箭夺了种平性命。 李蒙根本不及反应,幸而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这些箭矢无一列外擦着种平的颈肩腰腿而过,竟然并未伤及他分毫。 反而在种平对面的张济遭了难,按理说有种平挡着,这些敢开弓的弓手又皆是箭术高超之人,箭矢应当稳稳当当将种平扎成个刺猬。 可现在弓手们个个成了人体描边大师,这箭矢自然就落到了比种平高大出一圈的张济身上。 张济眼见箭矢如雨往身上扎,哪里顾及上防备种平,转瞬之间种平的匕首便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左右副将倒是帮着张济打落箭矢。 几人想着种平到底一个少年,哪里能真劫持武艺高超的张济? 因此见种平斜斜将匕首抵在张济喉间,却是趁其未回头的时机,乱刀往种平后背砍去。 两个副将担忧张济性命,都下了死手,刀尖快准稳,狠狠砍向种平后心,种平明明避无可避,几人却赶着一起出刀,阴差阳错之下,竟互相架住彼此刀刃。 唯独个混在其中,只想着随意挣份功劳的裨将,是实打实将刀插进了种平后背,他本人却一无所觉,看着几个副将抽了刀,自己也跟着收刀。 “张将军,好久不见啊。” 种平面色不变,“将军还记得长安一战否?” 张济心说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种平就如同今日一般,浑身透着古怪,仿佛如有神助,如论如何都伤不了此人。 “……都退开。” 他一时颓然,知道自己奈何不得种平,加上先前属实是被种平坑出了心理阴影,更加认定这人敢孤身出现在自己面前,背后不知布局了多少谋划。 与其在此继续纠缠,搞不好下一次就被自己的刀箭害了性命,不如听从种平行事,先保住自身…… 终究城中还有是旁人……自己奈何不得种平,难道别人也不行吗? 张济打定主意,祸水东引。 感谢 书友 昨夜月光下 书友 紫薇大帝 zwdd 书友 矿刀三浪 书友 河木 青青微澜 投的月票 第一百零九章 劳心劳力贾文和 第110章 劳心劳力贾文和 “你是说……东门失守,张济叔侄二人都陷在黄巾中了?” 郭汜歪着脑袋,捧腹大笑,“文和,你听听,多荒唐!” 他按在矮几上的手抖个不停,似乎是笑得乏累,下一刻却突兀抬头,一把掀翻矮几。 桌案上的素纸竹帛“哗啦啦”洒了一地。 “来人!将这满嘴胡言之人拖下去!” “将军!将军!小人句句属实啊!” 贾诩听着那传信之人的声音逐渐消失,无意触郭汜的霉头,当下木头似站在柱边,并不出声。 屋内寂若无人,唯有郭汜气喘如牛,他虽不聪明,但也知道现在自己和张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往日再如何看不上对方,暗地里争锋相对,到了外敌相攻之时,他二人也该化干戈为玉帛,精诚合作才是。 张济既陷在城中,想要守住长安,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断然不可能的。 郭汜恨恨锤在案上,急得直嘬牙,“文和,你有何策教我?” 贾诩不想说话。 他寻思自己为了保命投到郭汜麾下以来,那次没在事情变得危急前给郭汜提过醒。 每次都是他战战兢兢跟郭汜说:“将军,事出反常必有妖,诩以为此事定有蹊跷。” 然后郭汜大手一挥:“文和多虑。” 接着就往作死之路上一路狂奔,贾诩拉都拉不住。 最后发现事情不受控制,又去找贾诩给自己擦屁股,这时才略微放低些姿态,一口一个“文和教我”。 真当我一点脾气都没有? 贾诩心说这郭汜当真愚不可及,不可救药,非是能保我身家性命之主,也罢,且再为其画策,若是黄巾当真不可抵挡,我也该早谋退路。 “将军,黄巾破坏在外,而霸上兵不先有警,若说黄巾流寇山脉,绕调令关亦得闻耳,然其别据浐灞二地亦无动静,将军不以为异乎?” 郭汜听得犯迷糊,从前他也见过贾诩为李傕谋划,上次听到对方这般文绉绉的话语,还是贾诩提出“奉国家以征天下”的时候。 他猜不透贾诩问这话的目的,自己也没听太明白,低着头“嗯嗯”几声,也就糊弄了过去。 贾诩只当没看出来,继续道:“诩以为,背后主使乃李傕,或言此本非黄巾,乃李傕兵马易服而成。” 郭汜一拍大腿,“果然是他,要说有实力能袭击长安的,这时候也只他这一个人!” “不过……”郭汜转头,看向贾诩,“文和,我与张济已将吕布赶出城,李傕怎么会突然发难?难道说……城中还有这人的内应吗?” 贾诩感觉到郭汜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微微下垂的眼睛动了动,“李傕此时选黄巾之名为应,定有谋者为其画计,然将军遣之弘农哨未传信还,若非有人先看破将军布置,假外力除哨骑,则是城中有盛位者反也。” 郭汜被贾诩抛出来的这个“盛位者”转移了注意,自己也觉得想要闷声不响做成这一系列事,定然是朝中那些公卿士族,这才打下对贾诩的那点子怀疑。 终归贾诩是被吕布坑进他手底下的,一提到李傕,郭汜总觉得,贾诩可能跟他这位旧上司有些勾连。 然而郭汜是放了心,贾诩却是彻底死了心,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指望郭汜能守住长安,却依旧将肚子中的谋划对郭汜娓娓道来,一点点扳碎揉开,就差亲自上手了。 郭汜唯一的闪光点大抵就是,到了现在这样束手无策的局面,是真会事无巨细都按贾诩所言布置。 不提郭汜贾诩二人如何商议防守长安之事。 张济被俘这样的大事,朝中不可能一点风闻都不入耳。 百官只听得黄巾入城,虽知道折了张济,自有动心暗喜之辈,然而黄巾勤王,实在滑天下之大稽,情理不通,故而一时间朝中亦是人心惶惶,心思各异。 刘协急召董承入宫,对外假托是董妃受了惊扰,心悸难安。 董承清早便得了城门的消息,先前听说是几千黄巾,还未放在心上,哪里料到这些黄巾竟真能引起这样的动乱? 此时一听宫中召令,便知道是刘协想趁着这千载难逢之机,去谋划郭汜之兵了。 想当初郭汜张济初入长安为祸作乱,张济开始倒还有些臣子模样,因着王允之死,张济麾下西凉兵领了大多领了刘协的近卫兵职,张济又有“肝脑涂地,继之以死”之语。 那时刘协虽然并不真信张济,却也愿意在朝堂之上扶植张济,与郭汜作对,其中多少也存着离间之心。 只是王允之心在朝堂之上到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像种辑荀攸等人,是决计不肯与张济为伍的。 张喜倒依旧站在董承身后,似乎决意要入外戚阵营。 朝堂之上摩擦不断,按理说张济手握兵权,不该是这般由着朝堂派系丛生,隐隐攻讦他与郭汜吕布这些“乱臣贼子”的。 可这人却好似有什么顾虑,几次刘协眼看着将要逼此人动手,行董卓之举,张济却生生忍了下来。 在朝中只是死死握着兵权,其余一概不理,在外则不再约束手下兵将束,肆意放纵这些西凉兵在街市掳掠争斗,自己面上仍然挂着张“忠臣”名头罢了。 郭汜便不如张济有这样的好耐心,他对刘协的态度可真就完完全全承袭了当初的董卓。 在朝堂上肆意妄为,戕害官员不说,还刻意安插兵马在刘协宫中,名为保卫,实行监视。 甚至有一日刘协在朝堂上拂了郭汜的兴致,第二日刘协的朝食就被换成了腐肉馊米,后面还是贾诩怕郭汜生出事端,私下替郭汜了结了此事,郭汜心情转好后,才继续给刘协新鲜饭食。 刘协恨郭汜之心,尤甚董卓,真是欲要寝其皮食其肉,让其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董承急匆匆进了偏殿,路上不曾见到平日里围着宫室,动辄喝骂的郭汜兵卒,心下倒有些奇怪,只是想到黄巾入城,郭汜尚且自顾不暇,宫中监视有所松懈,也是正常。 “国舅!” 刘协在殿内等了许久,这是一听到外面有响动,直接便迎了出来。 董承见刘协赤足出迎,吓得扑在刘协面前,五体投地,“陛下!” “国舅,且看这人是谁!”刘协一把扶起董承,在他耳边低语,语气中半喜半疑,激动不已。 董承大为疑惑,起身一看,便是一惊:“怎么是伱?!” (感谢手机烫就别看了的打赏) 感谢 不准叫我大王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读者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章 奉诏勤王 第111章 奉诏勤王 贾诩屈身侍立于刘协后侧,余光对上董承视线,长辑掩面,“见过国舅。” 董承张张嘴,指着贾诩,复又放下,欲言又止,转头去看刘协。 “国舅。”刘协握住董承双手,示意他安心,“郭贼蛮横,穷极龌蹉之事,贾卿忠贞士也,不欲助纣为虐,与狗彘鼠虫之辈并列。” 董承半耷拉下眼皮,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心说从前便听说过贾诩贾文和是个保身见机之人,今日一见,方知传闻非虚。 张济早上被擒,下午贾诩便入宫投诚,这效率,当真非同凡响。 不过…… 董承疑惑于贾诩放弃郭汜的速度,是否有些太快,哪怕张济不在,郭汜手中之兵也并不是个小数目,未必不能同黄巾一战。 贾诩现在便转到刘协手下,倒有种病急乱投医,自乱阵脚的感觉,不像是这人能做出来的举动。 难道说,郭汜就那么无可救药,让贾诩寻不出一丝胜的希望? “光禄大夫亦是为贼所迫,不得不得屈身事贼。” 董承这会儿也明白,今日不曾见到郭汜布置的守卫巡视,背后多少有贾诩之功。 他不再多想,笑着接上刘协的话,对着贾诩恭维一番,静心等待对方将来意道出,意图从中猜测郭汜动向。 贾诩推脱几句,佝偻着身子,怎么看都是个将为朽木的垂暮老者,那唯唯诺诺的卑恭姿态,最能挑起想刘协董承这样,掌控欲旺盛之人的信任。 不过往来试探几次,董承听得贾诩献策,欲使郭汜挟刘协出逃,都不觉得愤懑恐慌了,反而认为贾诩如此坦荡,连这样的昏招都敢出,是真心要弃郭汜投刘协,置其于死。 是以这二人不仅不觉得贾诩阴毒,这时竟将他看做是识时达务,可以依托之人。 贾诩自保的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这边种平用张济开了城门,将他手下那些西凉军降的降,绑的绑,带着张燕许耽等人一路打进宣平门,因着手上张济叔侄二人份量够重,一路上也不曾遇到太大抵抗。 只是到现在都未见郭汜露面,不说种平,就是张济也觉得不解。 陶商跟在种平马后,庆幸不已,心说自己真是抱到好大一条粗腿,眼看长安四分之一已入囊中。 他原先以为自己最多能当个文学掾,等进了东门,陶商又觉得自己当个长史也不赖。 现在嘛…… 陶商嘴角上扬,怎么也得有个郎中三将吧,光耀我陶家门楣,就在今日啊! 待入了朝堂,父亲总不能再逼我读书了,以后还能照顾应儿…… 他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发出“吭哧吭哧”的笑声。 种平头皮发麻,总疑心自己好像听到了拖拉机的声音,仔细一听,却又听不见。 难道说是李蒙那小子锤得太重,给我锤出后遗症出来了? “太史令,再前面可就是南军守卫,郭汜的兵马可不听济的号令啊。” 张济跟张绣一右一左,被绑在典韦马上,前边是许耽,后面是张燕。 叔侄二人被绑成个粽子模样,随着马蹄上下抖动,春蚕吐丝似的前后扭。 张绣到底年轻,经受不住这样的羞辱,牙都快咬碎出血了,心中恨不得将种平典韦二人千刀万剐。 张济却是彻底躺平,他在种平手下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隐隐觉得种平怕不是生来克他,既然已失了脸面,被坑成这般模样,那郭汜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寻思自己被坑了这么多次,怎么也得翻身做主,让郭汜也同样被坑一次才是。 因此不等种平问,主动就当了探路仪,慢悠悠地在这里拱火,就差直接喊“打起来,打起来!”。 种平面色古怪。 他在想张济是不是被自己坑出了感情,这都学会主动报信了,那自己要是再设计对方一次……张济岂不是唯自己马首是瞻? “照以往,南军巡视之骑应在中街,不过黄巾入城的消息已传入城内,太史令要袭营,可不容易。” 张济卖郭汜就跟当初卖樊稠一样,那叫一个老练地道,张绣在另一边听着,如遭雷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绣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听说张济当了“带投大哥”以后,那混着眼泪的苦涩酒味,他想不通,自己叔父到底为何会变成今日这个模样。 不过是打了几次长安,大意之下,没有闪,被这小儿偷袭,输了几次而已。 而已啊!!! 叔父,你清醒一点! 张绣在心底声嘶力竭的呐喊。 “嗯……”种平跟张燕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倒不是不信张济的话,只是越近皇宫,越不由得他不谨慎。 张燕明白种平的意思是让自己先领兵在周遭察看,略略一颔首,打马领兵向着中街方向行去。 “太史令,某见张济说言之处无甚动静,是否……” 许耽难得主动开口。 种平沉吟片刻,转头问张济:“张将军,依你对郭汜的了解,到了现在这时候,他是会孤注一掷,还是说,固守不动?” 张济舔舔唇,不知为何,第一次被种平这样问话,他心底莫名有点兴奋,就好像终于能反客为主一次,帮着谋划别人,感觉连带着自己都有了些奇特的格调。 “郭汜其人,愚不可及,现在这情况,他哪怕慌不择路去劫驾,也是能做出来的,但其麾下有光禄大夫贾诩,阴毒善谋,不知会出何策助郭汜脱困。” 种平一听,瞬间如临大敌。 贾诩,贾文和,闻名后世的毒士,智力怎么样也在九十之上! 这人,不是我能对付的了的啊! 难道这长安,终究还是打不下来吗? 种平心乱如麻。 他自认为穿越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敌人,他虽有点小聪明,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点,根本不可能跟贾诩相提并论。 完了,这岂不是要栽? 正焦躁不安间,南军军营所在处却好似爆发了什么骚乱,一时喧嚣起来。 “太史!郭汜领兵入宫了!” 张燕刚行至中街,便见宫墙之前围了不少兵卒,看样子是要攻打皇宫,却又不像。 眼见着许多内侍宫女挣扎着外逃,哭喊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张燕心下疑虑,随意劫了个宦官模样的少年询问,方知便在种平入宣平门之前,郭汜突然领兵入了皇宫,直往刘协寝宫去了。 张燕心知事关重大,耽搁不得,匆匆放下那小宦官,飞马如燕,不消片刻便又回了种平身前,禀告此事。 种平听完就是一愣,同张济相对无言。 张济想不到自己一句戏言,竟然真说中了郭汜之举。 种平想不通,明明有贾诩画计,怎么郭汜还是跟一心求死似的做下这般无脑之事。 若是郭汜狗急跳墙,在宫中大开杀戒,刘协安危不提,万一老爹或者叔父现在在宫里,岂不是必死无疑? 种平心忧之下,也顾不得考虑许多,领着兵马直冲南军,张燕等人只当种平是担心刘协安危,也知道事急如火,刻不容缓。 因此做好强攻南军的准备,唯待种平令下,便将兵马算数压上。 然而…… 种平深吸一口气:“陛下有诏,郭贼谋逆作乱,残暴生灵,其罪必诛!然天子仁德,不忍见黎卒见欺,裹挟为恶。” “尔等本良善之民,误入歧途,若能弃旧图新,入我等勤王之师,共迎天子,则尔等列功覆过,天下亦传尔等之名,受功建业,亦有可为!” “诸位,可愿从天子诏令,随我讨贼?!” (感谢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打赏) 感谢 冷瞳爱恋 书友 li安岚 我为龙王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读者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途无量 第112章 前途无量 郭汜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整个直接呆滞在了原地。 这将宫城围得水泄不通的,除了黄巾,剩下的那些兵卒,他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嘶,越看越像是长安守卫啊。 不确定。 再看一眼。 郭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感觉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这踏马,好像是老子的南军吧?! 这一瞬间,郭汜跟张绣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都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之中。 “我等奉诏讨贼,将军若是识时务,此时自缚受擒,为时未晚!” 种平眯着眼睛,郭汜这般丧气,可不像是成功挟持刘协的模样,倒像是未寻到刘协下落,空手而出,吃了瘪。 他面色肃然,好像是已有十成十的把握,言语之间却存着试探之意,若是郭汜已将刘协握在手中,他这话出来,郭汜应当是不屑一顾,反将刘协推出,让他投鼠忌器才是。 郭汜脸皮一抖。 他说为何张济输的如此轻易,原来是小皇帝在后搞鬼,朝堂中那些士族根脉错结,门生故吏广天下,这样内外勾结,他们这些缺乏根基的西凉人,怎么能较量得过? 他这般心思,多少有些替自己挽尊的意思,这一战到底是输得有些莫名和憋屈,郭汜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脸。 “我亦是汉臣,既是陛下诏令,岂有不遵从的道理,只是还望小……尊使解惑,这些黄……勤王之兵,是如何绕过浐灞二地屯军,其中又是否有李傕之力?” 种平知道,郭汜这话一出,便是明着告诉众人,刘协不在他手中,且他亦有降意了,因此心平气和的回答: “我等至长安前,曾遣使入弘农。将军不是疑惑,为何弘农哨骑不曾有一丝消息传回吗?” 郭汜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些勤王之兵能出现长安城外,是李傕出兵攻下调令关,隔绝了消息往来之途,甚至浐灞二地之兵,也被其吞下?” 种平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实际情况自然远不仅如此。 他让典韦在城外叫骂,原本的目的在于令长安守军主动出战,郭汜是什么性子,他不清楚,但他却是和张济打过交道的。 若是听闻城外有小股黄巾袭扰,以张济的性子,大抵会让张绣出城袭剿积累军功,好借个名头让刘协下诏,给张绣更高的官职爵位。 他便可使典韦诈败,将张绣引入自己的包围圈,擒下张绣,便有了可以同张济的谈判的筹码。 自己则可以装作不经意,放些“残军”入城报信,一者可以在城中联络自己老爹或者叔父,搅乱城中局势,里应外合。 二者可以混入城门守军之中,待攻城之时,卒然发难,以夺城门。 然而事到临头,种平却遇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本是守过这座城的,对城门的布防,曾经的守军,不敢说是烂熟于心,却也能说是见之不忘。 因此当他令典韦在城下叫骂,剩余大部分黄巾主力,埋伏于城壕左右的土丘之后。 自己则领着百骑人马,至当初樊稠筑土为台之处,居高临下察看城门布局,是否别与记忆中无二致。 不得不说,樊稠的土台筑得是真严实,都过了这么久,竟然还能保持原样,种平看着城头那些守卫,竟然不曾见到一个熟悉面孔,心中难免有些悲哀。 种平想起第一次登上长安城墙时的情形,倒觉得有些恍如昨日。 他将城头防守薄弱,弓手死角之处一一记在心中,打算回土丘之后继续埋伏,也好谋划下一步行动。 随后种平便感觉肩上一沉,好像有人在拍自己。 这一下差点把种平吓得心跳骤停,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 那一瞬间,他大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比如为何守卫在土台之下的那百骑人不曾有半点动静,自己是否又中了城里某人的计策。 甚至,他没忍住,小小的怀疑到了张燕身上。 或许这开始便是张燕与张牛角设的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种平总觉得自己会再挨上一次闷棍,被再送到某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然而那人却不曾再动作,良久以后,种平听到了个分外熟悉的声音。 “少府……” 种平心生疑惑,他竟然想不出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只是觉得这人是同自己有过过命交情的。 他下意识回头。 那声音幽幽道:“俺在右边这旮旯。” “……王三?” 种平沉默片刻,假装什么都发生,无比丝滑地将脑袋转到了右边。 “少府!俺可想死你嘞!” 王三如同豌豆荚被太阳晒得炸开一样,脸兴奋得黄里透红,还不等种平开口询问,便将当初李蒙是如何让他带着麾下守城之兵率先起事,脱离长安的全部过程说了出来。 种平自然听出他这是被这个叫李蒙的给坑了,种平初时以为这李蒙便是长安之乱的真正推手。 后面听王三说,他们那些人能躲过几次哨骑,都是李蒙在暗中传递消息,能滞留在长安周围,亦少不了这人的安排,又推翻了心中的怀疑。 种平相信王三,却不能完全信任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李蒙,于是旁敲侧击询问王三怎会突然一人出现在此处。 王三并未多想,他等旧卒不肯离开长安,是还信着李蒙之言,在外等待着那似乎不可能再继续的“起事”,好让种平重回权利中心。 故而每日从李蒙口中打探长安消息,今日他方做了领头的出来,便见城下围了黄巾,他不清底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借着自己没什么存在感的优势四处打探。 种平分兵,埋伏,登土台。 王三都是看在眼中,紧随其后的。 种平听完,第一反应就是这李蒙是个可用之人,这也是为何后面在城墙上,李蒙将种平引到隐蔽处后,种平会完全按照他的计划,冒着性命之危行事的原因之一。 他心念电转,突然意识到,他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攻入城中,他问清王三手下还有百余兵士,都是守过长安数年的老卒,对城内地理了如指掌,便有了些打算。 这才有了后来种种。 但这些,郭汜是注定不可能知晓的了。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迷途知返,陛下仁德,亦能宽宥将军。” 种平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暗暗舔舐上鄂,他这也算是学习曹老板的先进经验了。 单说这矫诏的熟练度,这二人倒真像是嫡亲的叔侄。 郭汜有些迟疑,他待刘协是何种态度,自己心里也有点ac数,降了之后,刘协真能放过他? 但人都有侥幸心理,郭汜也不例外,他想着那些事,贾诩都给他擦了屁股,背后好好安抚过刘协,刘协未必就真那么记仇,何况这入宫挟持刘协的计策也是贾诩给出的。 要真追究起来,推到贾诩身上也就罢了……他败退的如此快,说不好就是因为有内鬼,再说外面李傕无人指点,怎么可能轻易拿下关卡? 说不准就是贾诩两面下注,在其中搅混水呢? 郭汜想到此处,居然心安理得地弃了兵器,“郭汜愿降!” 种平给了典韦一个眼神。 等绑好郭汜,将其跟张济挂在一处,收拢好降卒,种平不敢再多加耽搁,此时也顾不得失不失礼,带着兵马直接往刘协寝宫方向搜寻, “郭兄,想不到我二人竟会以如此姿态重逢啊。” 张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挂在典韦马上,扭来扭去。 郭汜无语,“……你有何好高兴的?被绑成这个虫样,不觉得憋屈?” 张济表示自己早已习以为常,还摆出来前辈的姿态向郭汜传授经验,“若是别人,济是万万不能受此辱的,可是种太史嘛……这人,颇为邪性,非我等能敌啊,郭兄日后切勿与此人作对,若是败于此人之手,直接投了便是,不丢面。” 郭汜直接被张济干不会了,他觉得张济恐怕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有些失心疯,因此直接闭嘴,保持沉默。 言语间,种平已将寝殿里里外外寻了一遭,除了被郭汜砍死的内侍尸体,不曾寻到刘协的任何踪迹。 “太史,这宫中回环曲折,一一搜寻,太过耗时,不如……” 陶商眼看着长安之战已落下帷幕,知道自己再不露脸,想蹭这功劳后面也不好再开口,想了想,学了孙乾的言辞,准备为种平献策。 结果他话刚起了个头,就听见个腔调怪异的声音。 “少府,俺,俺找着国舅嘞。” 种平眼睛一亮,直接往前走,“在哪?我这就过来。” 他身后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看见种平目标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却愣是看不到给他领路的人。 郭汜沉默了。 “贤弟,你玩真的啊?” 张济一副“伱看你看,果不其然”的坦然表情,歪嘴一笑,“济怎敢欺瞒郭兄,败在此人手上,真不算丢人。” 郭汜心想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这么一强调,感觉更没脸见人了是怎么回事? 种平跟在王三身后,又是七转八扭,绕过四五条长廊,这才进到一处偏室。 “种卿!” 他刚低头进去,就听到刘协那激动不已呼喊声,刘协手中握着种平交给王三的那块玉珏,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种平的衣袖就不放了。 “种卿!真国之栋梁!朕之腹心!” 刘协眼里包着一团泪,要掉不掉,这发丝凌乱,衣衫脏污的模样,让种平不由联想到了与刘协的初见。 种平有些心软,回握住刘协的手,安抚道:“陛下,二贼已擒,城内已定,请陛下宽心,移驾回宫,召百官入朝,重修政令,抚慰百姓。” 刘协一顿,复又点头:“种卿所言甚是,不过既已除贼,朕以为昭告天下诸侯,以慑宵小,方为首务。” “这……” 种平轻轻松开刘协的手。 “臣以为……” “事有轻重缓急,礼不可废,这朝中之事,陛下自有安排,太史咄咄逼人,又有武士随从,难道要却取郭张而代之吗?” 董承冷冷斜了种平一眼,质问出声。 “你!” 王三性子急,见不到董承这样颠倒黑白,反而给种平扣上个大帽子的做法,当下上前一步,却被许耽拦住。 张燕典韦等人亦知道董承这是有意苛刻刁难,心中发寒,不知背后有多少刘协的示意在其中。 种平赶忙对着刘协行了一礼,“臣并无此意!” 刘协收住泪,笑着扶起种平,言辞恳切,“朕知道种卿是忠义之臣。” 他说完这话,转头面对董承,不轻不重的训斥:“国舅受惊过度,胡言乱语,这几日便不必上朝,好好在府中休息,定定神。” “诺。” 董承低头应诺,又假笑着夸赞种平:“太史出长安不过半年,麾下便聚起这些英勇之士,当真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啊,若是再在外边待个数年,这……” 种平心中一惊。 董承这话实在恶毒。 他能毫发无损,在多方混战之中逃出长安本就有些古怪,如今能在长安之外一声不响,便拉出数万大军,更是容易让刘协生出戒备。 毕竟种平靠着一个太史令的名头,半年就能有这样的身家,若是给足了他时间,让他壮大…… 此时他尚能忠心汉室,以后呢?他能保持得住本心吗? 更别提,种平打长安,降郭汜时,都曾假传刘协诏令。 董承不说这话也就罢了,既然说出了口,要说是刘协没有一点对种平的怀疑戒备,连郭汜都不会信。 这时候若是让董承借题发挥,一个“居功自傲,目无陛下,不遵礼法”的罪名,种平肯定是逃不掉。 “……臣一介文臣孺子,不善军事,侥幸攻入长安,亦是国脉仍兴,先帝祖宗庇佑之果,臣怎敢贪功?” 种平沉默片刻,低着头,对着董承行了一礼。 “身后兵卒,出身不一,却皆是向汉之民,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愿国舅可宽宥其等失礼,依功行赏。” 董承笑了。 “太史令真纯臣也,老夫也颇为敬仰啊。” 种平缓缓起身,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 他突然发觉,自己开始对着刘协自称“臣”,而刘协也只会对着他言“朕”了。 感谢 书友 钟咏殷 书友 书友 靓仔超帅 星陨月寒 书友 书友 风尘洛京 借你半生风雨 我真不是闲人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读者 becky蓝色控 幽灵导师 画堂春连翘 书友 执明神君 曦心暮雪 书友 月下的虫 书友 念日寸 书友 太像大象 书友 书友 hlvs2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投的月票(?o?o?) 第一百一十二章 要做的事 第113章 要做的事 初平四年(193年)的春天,太史令种平起义兵攻打长安,利用诱敌深入的计划,擒住张济叔侄,一路攻入宣平门,郭汜见势不妙,准备挟持天子,却并没有成功。 长安收复后,天子向天下诸侯下达诏书,昭告这件事。 种平重新恢复少府的官职,跟从他勤王的兵将也各自得到了封赏。 天下人都震惊于郭张之乱平息的迅速,赞叹种平说:“难道世间会有这样的人吗?真是天授的才能啊。” 适逢兖州刺史刘岱与黄巾交战被杀,鲍信就和州吏万潜等人到东郡去迎接曹操兼任兖州牧。 曹操在济北得到黄巾请求投降的书信,得到降兵三十余万,家属男女百余万口,收编了其中的精锐,号称“青州兵”。 初十,天子因为长安残破,难以居住,于是下令东归洛阳,却为种平劝阻,董承斥责种平说:“长安并非没有足够的兵马,强硬改变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效仿前人吗?” 种平感到不安,进入长安的李傕配合董承,从种平手中获得粮草供应天子的御膳及百官的饮食,(种平)并没有二心。 此时李傕不满足朝廷加封的官爵,私下对左右的人的说:“种平一个孺子,掌握兵马却并不敢表露出对不公待遇的不满,我堂堂大丈夫,不能够成为伊尹霍光,是没有这个力量吗?是没有把握上天给的机会啊!” 李傕假意逢迎董承,更加得到天子的看重,(这样种平就)逐渐被疏远,李傕由此得到更多的兵马。 于是在天子东归的路上反叛,事出突然,在场的人都没有防备,种平以少胜多,暂时击退李傕,郭汜张济二人主动留下牵制李傕,死于混战之中。 种平护卫天子同百官逃到管城附近,军队缺少粮草,无法前进,后面又有李傕威胁,陷入危难之中,兖州刺史曹操听到这件事,第一时间派出兵马支援,迎天子入许县。 “伯衡此行甚是辛苦啊。” 曹操按着种平的肩膀,轻轻将他拉到眼前,细细打量许久,关切询问:“可有受伤?” 种平心中一暖,随后便是愧疚,他觉得自己临时起意,草草送了魏种回东郡,自己却转而去攻长安,有些对不住曹操的嘱托。 虽说他拉拢张燕,使原本应当同青州黄巾黄巾汇合的黑山军止步于徐州,青兖二州黄巾群龙无首,战斗力大打折扣,可他却未能成功说服陶谦出兵,在手中有兵后,第一反应也不是回援兖州。 “叔父,我……” “瘦了……” 曹操摇摇头,“伯衡啊,我知你丹心一片,但突袭长安,还是冒险了。”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顾惜性命。当然,少年人嘛,任侠轻狂,都是一样的,可伯衡你记住,上兵伐谋。” “若伱想做一军主将,轻莽冒进便是断不可为的,你现在的打法,到底太过依赖运气,不能长久。” 种平感觉脑袋有点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他知道,曹操这番话的确是一针见血指出了自己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不会用兵。 没错,这话说出来,大抵天下很少有人会相信,毕竟种平自出道以来,就没打输过,而且基本次次都是以少胜多,绝地反击。 这样的人,如果不会用兵,似乎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种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就是不会,没人教过他怎么排兵布阵,上阵杀敌。 一直到现在,他都是被赶鸭子上架,他并不喜欢上战场,也读不懂那些晦涩的兵书。 这年头像什么《七略》、《尉缭子》之类的,基本都带点阴阳占卜之类的内容,看得种平脑壳痛,好不容易理解了几分,离融会贯通也还远着。 战场之上,变化莫测,真死按着兵书来,那也就只是个赵括。 种平觉得自己用兵的水平,可能比赵括稍微好点,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士气。 有系统不死挂在身上,只要种平永远能拿出一马当先,悍不畏死的气势去莽,加上他ssr的魅力,手下的士卒都是会为他效死的。 那种指哪打哪的凝聚力,配合视死如归的气势,士卒在战场之上的战斗力会大大提升,对敌军造成的威慑力和士气的打击,也是极为致命的。 “平受教。” 种平认真点头,腼腆一笑,“平不通军略,叔父可否教我?” 他对于曹操还是十分佩服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收复百万黄巾,种平虽不清楚具体过程,却也能猜出中间艰苦,这样的能力,真可以说得上是用兵如神了。 曹操捋着胡须:“伯衡想学,我这个做叔父的,哪有不倾囊相授的道理?” 种平心说早知道曹老板这么好说话,他也就不花那么多时间自己偷摸着啃兵书了,隔三差五去乐进兵营,拐弯抹角地问,也挺费力气。 “只是用兵切忌生搬硬套,单讲兵书,倒不如真上战场磨砺。伯衡你不缺战场经验,只是不该现在便做主将,倒是揠苗助长了。” 曹操语重心长的教导,“伯衡,你太年轻了,过早显露声名,接触权利,对你而言,也许并非是件好事。” 种平无奈,想起自己这操蛋的两年经历,叹了口气:“情非得已。” “平倒觉得太史令一职,恰合心意,少府……若是依旧只管理府库支出,也还清闲。” “哦?” 曹操抬眼,有些诧异种平受了刘协猜忌,竟依旧选择安安静静屈居闲职。 这样的人,若我用之…… 曹操这会儿反倒有些好奇,刘协为何宁愿信任董承,也不愿意扶植种平,不过,若是刘协真对种平深信不疑,他恐怕也难以再像现在这般对待对方。 只是…… 曹操想到种平一入许县,便有将手中兵将交由刘协掌控的意思,面上虽不显,心里到底有一丝不满,他教导种平不该现在领兵,当主将,也有暗示种平。 若是不愿此时失了兵权,亦可主动把那些黄巾军交到他手中,也能存些立身之本。 但曹操是否只抱这唯一的意图,全心为种平打算,却也未必。 种平并没能立刻领会出曹操的意思,老实说,被刘协猜忌这件事,他也有点心理准备,毕竟董承张喜这两个人老早就看不惯他了,他又见过刘协那么多次落魄时刻。 第一次救刘协,他可能是全心感激信赖,第二次就可能还是感激,但是第三次,第四次……最后也许连感激也会被消磨。 到底他面对的是个皇帝。 种平难免有点灰心,他并不想争权夺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如带老爹辞官,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得了。 …… 他还有要做的事。 (感谢地球防卫军tdf的打赏) 感谢 1294安 紫薇大帝 zwdd 天辰地寅 白给想退休 流风飘影 浪子疯ノ 白金小妮娜 py得来的 神手开瓜1982 书友 书友 书友 zhou 墨星里昂 月下的虫 随便啦193 书友 书友 书友 爱美食的小伙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避祸北海 第114章 避祸北海 曹操迎刘协入许县并非是一开始便定下的,种平听自家老爹表示,太尉杨彪和司空张喜都以为应当至兖州治所昌邑停驾,待朝堂安稳,再东归洛阳。 正议郎董昭却谏言说,天子车马劳顿,加上受了李傕反叛之惊,若是不及时调养,萎靡之下,阴盛阳衰,五内不调,不利龙体。 又观天象,云许都土升之地,水木交会,正养火德,乃五行长盛处,若得天子长居,可安天命。 曹操听闻后大喜,请旨改许县为许都,借许都临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为名,正式迎天子入许都。 刘协心有顾虑,他闻宗正刘艾言,汉以火德王,许都属土,代火者土也,移都许县,莫非是汉之将终吗? 然而此时已到了曹操手中,这人刚收复百万黄巾为己所用,是兵马强盛之时,百官畏惧其势,不敢多言。 刘协知自己势弱,又非主场,也只得应了曹操之请,待曹操离去,他一人又辗转难安,董承知道刘协的心病在于手中握不住兵马,缺乏掌权的实力,于是装做不经意般提起种平。 “少府乃掌中服、御诸物,衣服宝货珍膳之属,并无统军之权。种平既承少府之位,便不可私豢兵马,遑论居于曹兖州府上,行属吏之责。” 刘协知道,董承这话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是刻意针对种平。 但溯及种平在东郡的过往,的确未能把持好朝官关系,多次为曹操献策。 不知道的,还以为种平是曹操手底的谋士呢。 想到此处,刘协有些不乐,种平对他如何,他并非不清楚。 在他看来,种平应当同以往一样,全心全意待他。 这样转头给别人献策,哪怕不没有另奉二主的意思,刘协也总觉得种平似乎变得不再纯粹了。 刘协此时并没显露出什么异样,好像没有将董承的提议放在心上,然而当晚他便私诏种辑入宫。 第二日,种平在朝堂之上,为着矫诏之事向刘协请罪,将手下兵马全交了出去,刘协也许是为了补偿,给了种平一个关内侯的爵位,转头便将这些兵马放到了董承手中。 种平心情复杂,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是在打白工,他就不明白,为何刘协不能直接给点赏金,这关内侯说起来倒是好听,可他要到哪里去领食邑,收岁租呢? “父亲……” 种平已搬出了曹府,现在居住的府邸,却依旧是曹操帮忙安置的。 下了朝,种平蔫蔫地跟在种辑后头,若是平时,他是不会这样情绪外露的,可这是在自家老爹面前,种平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虎儿是舍不得手中的兵马?”种辑摸摸种平的脑袋,“当初让你敛锷韬光,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种平委屈:“孩儿也想韬光养晦,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父亲,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伱,张济郭汜可曾在朝堂上刁难父亲?” 种平其实还想问种辑有没有跟董承起过冲突,是不是又跟人约架了,但他知道自家老爹肯定抹不开面子跟他讲实话,于是打定主意要偷偷去找荀攸问个仔细。 种平不提这两人也就罢了,一提到这两个名字,种辑当下便支棱了起来,愤愤不平:“不过两个西凉蛮子,能耐我何?身为人臣,欺君罔上,当真可诛!可惜我剑不在手,否则……” 不愧是你啊老爹。 种平扶额,他好像明白过来自己的莽撞是遗传了谁的了。 “父亲,父亲冷静。” 得,也不用去找荀叔父了,就老爹这熟练摸剑的速度,恐怕没少跟人刚……老爹啊,你能活到今天,我寻思我高低得给荀叔父磕一个。 种辑被种平拦腰抱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轻轻捋着胡须,颇为乐观,“虎儿不必担忧,吾善养浩然正气,这些宵小,亦不敢为难于我。” 种平:…… 他在思考,难道自己老爹真认为他下朝没有被人套麻袋,是因为一身正气吗? 好像突然明白为何今日看见荀叔父衣服上带着补丁,眼周全是黑眼圈了呢。 “老爹啊,呸,父亲,咱就是说,这浩然之气,您养了多少?” “不多,也就每天十来个……” 种辑明智地合上了嘴。 种平原地裂开。 幸好这罪认得主动,兵交得早啊。 种平看开了,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动摇他强大的心脏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老爹打算去跟曹操谈心。 种平沉默。 种平倒吸一口凉气。 “叔父,我走以后,父亲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种平很是费了一番口舌,说服自己老爹好好搁在待着,自己立马翻墙去隔壁荀攸府上,面色无比严峻。 荀攸露出了个疲惫的微笑:啊你才知道…… 不是。 “伯衡,今晨天子假曹公节钺(yuè),录尚书事,其中深意,伯衡当真不知吗?” “假节钺”代表皇帝的出行,凡持节的使臣,就代表着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相应的权力。 武将“假节钺”的话,他在战时状态就不必左请示、右汇报,可以直接斩杀自己军中触犯军令的将士。 “伯衡,我知曹公待你亲厚,可在此事上,伯衡万万不能糊涂。” 荀攸正襟危坐,按理说,荀彧在曹操手下为谋士,他这个侄子辈的,也该向曹操示好,看着种平有些动摇的模样,不应当直接点破才是。 “你父亲的性格,说到底是有些古板,他并非不懂变通,知道曲意逢迎的好处,只是他这人一向认死理,哪天要是效仿伯夷叔齐,不食周粟,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种平有些无奈,他自然清楚自己老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刘协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受了种辑的影响。 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在他面前似乎一直是和蔼叔父形象的曹操,为何突兀显露出利齿獠牙。 难道是收拢的那些黄巾,助长他的权欲之心吗? 种平不清楚,他觉得曹操是错看了自己,他并没有所谓识人之明。 “以我所见,伯衡,陛下初至许都,你夹在曹公与陛下之间,若是一时失足,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能避则避吧。” 荀攸叹了口气,在他看来,种平实在有些时运不济,恰好流落在东郡,受了曹操恩惠,身上多少带了曹操的烙印,可种平在朝堂上却一贯又是孤臣姿态。 若是刘协同曹操有了龃龉(ju yu),首当其冲的,便是种平。 今天种平将兵权交由刘协,便是无形之中,恶了曹操啊。 这傻孩子,估计是一点没意识到。 种平知道荀攸是为自己打算,他心说曹操跟刘协应当有段蜜月期,不至于现在便争锋相对吧? “平知晓,听闻孔北海受黄巾之困,焦灼难当,遣使求援,果有此事否?” 荀攸一愣,他有些不解于种平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正想劝种平主动接下这事,避避风头呢。 他极欣慰地一笑,看来自己这侄子,并非不通政治。 随后便是痛心。 种辑你何德何能,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啊! 皇叔下一章就能出来了(˙?˙) 张济还有戏份呦?(ˉ?ˉ?) 感谢sakuratat 放逐2333 执明神君 皓月~星辰 书友 村苗 小小三石呀 没头脑的家猫 y1001 空重明 groungthin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免屠徐州 第115章 免屠徐州? 种平打定主意要避祸北海,曹操又怎么看不出? 他终究是爱惜种平的才华,也有心给种平一段冷静期,加上荀彧荀攸二人从中斡旋,孔融求援的使者刚到许都,种平便领了发兵援救的任务。 不过此次种平只为安抚孔融的天子使,真正领兵的乃是曹洪。 种平清楚自己在许都是不能,也最好不碰兵权,因此只是把虎子要了回来,和王三一起给自己当护卫,他原本还想着要是能带自家老爹一起离开就好了。 可惜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协,都不可能放种辑跟他去北海。 种平也只能再度拜托荀攸照看种辑,他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总觉得荀攸眼里好像有热泪闪动。 叔父和老爹关系真好啊。 种平默默感叹:叔父,有你是我的福气。 荀攸:有你爹我是真的服气。 此次由曹洪带队,划定路线之类的事,自然轮不到种平置喙,若是去北海,直接入青州应是最为迅捷,也省下途中许多麻烦。 只是曹洪似乎得了曹操的吩咐,意图尽量延长往来的时间,因此并未选择这条近途,而且选择自徐州入北海。 种平暗自揣摩着,却觉得曹操这也是带了些敲打陶谦的意思在其中,黄巾攻兖州时,洗劫士族豪强的事情可没少做,陶谦的确是实实在在得罪了兖州的这些士族。 不过…… 种平觉得选择这条路,未必不是件好事,一者陶谦借他的那些丹阳兵,他尚且未还,总得给陶谦一个交代。 只是陶商如今已是车郎将,看在陶商的面子,陶谦估计多半会做个顺水人情,不提许耽以及他手下丹阳士卒的归属。 二者则是,他听闻曹操平定黄巾后不久,便派遣泰山太守应劭,往琅琊郡接父亲曹嵩一家至兖州,算算日子,这也该到徐州了。 种平想着,若是能赶上,及时救下曹嵩等人,屠徐州之事,也许能够避免也说不定。 只是他虽知道曹嵩是死于张闿之手,却记不得对方到底是何时何地动的手。 种平唯有防患于未然,私下请陶谦务必要调走或者杀死张闿,不能让这人跟曹嵩有任何接触。 他心中百般盘算,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他与曹洪不过见过几次,算不上熟悉。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曹洪似乎对自己有敌意,只是无论种平怎么想,都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对方。 “少府!见过少府,少府别来无恙否?” 种平老远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先望了眼曹洪,曹洪察觉到种平的视线,别过头道:“少府自下马便是,望着某做甚?某难道会打扰少府叙旧?” “平并无此意,只是若是下马,到底会有些耽搁,此行为将者乃是将军,平自然会担忧,是否会延误将军行军。” 种平温声作答,随后翻身下马,迎向那领头的文吏。 “从事这般热情,真叫平受宠若惊。” 王朗行到一半的礼当即一顿。 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对味了对味了,虽然不知为何种平一见自己就阴阳怪气,但…… 再次受到这个语调的嘲讽,简直通体舒泰啊。 感觉浑身都有劲儿了呢。 种平被王朗笑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心说自己就客套客套,这人笑容里怎么透着一股子猥琐气质? “使君盼少府许久,此时正与康成先生,子将先生清议。” 种平一愣,“子将先生,可是许邵许子将?” “正是,可惜子将先生已不再开月旦评,否则为少府谈相,亦是一桩美谈。” 王朗竟然有些期待,种平参与进郑玄,许邵等人的清议中,凭借那张利口,能说出怎样鞭辟入里,针砭时弊之言。 种平心说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真见了许邵岂不是丢人现眼,何况他也不会什么清议啊…… “从事。”种平不接王朗话头,略略瞟着曹洪身影,低头将王朗拉到一边,“听闻曹老太公已至徐州,可有此事?” 王朗眉头一动,察觉种平语气沉肃,忙应道:“曹公家眷,算来应至华、费间,少府何故有此问?” “何人护卫?”种平抓着王朗胳膊的手猛地用力,声调显得有些焦急。 “乃,乃是都尉张闿……” 王朗摸不清情况,但看种平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对,当即不安起来。 “嗳呀!祸事!祸事!”种平好似火烧了眉毛,狠狠拍在王朗背上,转头就往曹洪所在跑。 “少府,少府,到底发生何事?” 王朗跟在种平身后,又懵又慌。 “将军,速速起兵!速速起兵!”种平上了马就往外冲,一边扬鞭一边喊曹洪,“老太公危矣!” 曹洪一听得“老太公”三字,心下便是一惊,又见种平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模样,也顾不上多问,沉声发令,跟随种平马后。 王朗清楚若是曹嵩在徐州出了事,曹操暴怒之下,定然血洗徐州,被吓得亡魂皆冒,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策马狂奔起来。 种平等人入徐州,正是自泰山郡而入琅琊郡,曹嵩一行人被张闿护送,正在郡界附近,是以一众人并未消耗多少时间,便折回华县,曹洪急令部下四散搜寻曹嵩等人行迹。 王朗气喘吁吁,脸涨得发紫,此时才回过神,“少,少府,何,何故,惊慌。” 他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如连炮珠:“使君一路派兵将护送曹公家眷定然无虞少府太过多虑。” 种平连声嗟叹,皱眉不展:“使君糊涂!先时平使徐州,私下提醒使君,不可轻用贼寇!张闿旧为流贼,未必真心投效使君,这是其一。” “老太公家资颇丰,又少随从,倘使张闿动了贼心,难道能够逃脱吗?张闿只博这一次,便得泼天富贵,以后逃奔他处,使君如何自处?糊涂啊!” 种平真觉得不理解,为何陶谦会依旧让张闿护卫曹嵩,他上次去见陶谦,这人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不是个老糊涂啊? 难道说……劫杀曹嵩一事,背后真是陶谦指使?他图个啥啊?! 现在陶商再许都当车郎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人质啊,陶谦除非是疯了,不要这个儿子,否则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曹操结仇! 王朗惨然失色,大骇不已,“此人系下邳阙宣所荐!我等性命,尽要亡于此人手中矣!” “什么?!阙宣?!” 种平蓦地瞪大眼睛。 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众。 这个阙宣,不就是历史上今年会起兵和陶谦一起攻入任城、泰山郡的那个家伙吗?! 这是什么情况? 种平骑在马上,垂头深思。 “使君如此听从此人言语,莫非二人相交莫逆?” “……这阙宣乃是下邳豪强,与下邳相笮融交好,是何时入了使君之眼,朗也不甚清楚。” 王朗目光呆滞,尚且未完全回神。 种平心说这怎么又扯上笮融了? 真是越扯越远,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现在思绪芜杂,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 眼看四处寻了许久,不见半点车马辙印,心中那点子希望,也渐渐熄了。 “少府!万望少府能救一救我徐州啊!” 王朗僵立许久,他知道徐州这一难恐怕是躲不过去了,恨惧交加之下,竟生出些死志。 他看着种平,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下就要下马行礼。 种平赶紧抓住王朗手臂,绞尽脑汁去想张闿会在何处对曹嵩下手。 “曹老太公车骑众多,断然不可行小道,然而大路之上,土壤潮湿,却并无车痕,说明这几日应当都无车马通行……此处可有道吗?” “有!”王朗差点喜极而泣,人在极度紧张下,要么大脑一片空白,要么就是急中生智,很明显,王朗属于后一种。 他从袖中掏出张皮质地图,手指上下划动片刻,“有了!” “昔时黄巾动乱,费、华,诸县多遭掳掠,百姓流离,道路废驰。那时使君忙于青徐黄巾复起之事,虽下令重修道路,迁移百姓,可后面又是张牛角等贼寇宣称要借道徐州……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王朗一边领路一边同种平解释原因,种平越往里走,越怀疑起张闿杀曹嵩也许是早有预谋。 要在这样寻到这样一个偏僻,难以留下行踪的地方下手可不容易。 种平蹲在地上,摸了把石面上的灰土,黄粉而干,的确是大路上的泥土。 “王三,算了,虎子,去通知曹将军,我好像寻到老太公的去向了。” 虎子在军营锻炼了快一年,个子噌噌得长,已经比种平还要高出一个头,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上半身还在冲种平行礼,下半身已经迈开腿往外冲了去。 “少府,既然通知过将军,我等不如就在此等待……” 王朗同种平又行了一段路,他隐隐觉得好像听到女子凄厉的尖叫之声,脸色霎时便得惨白。 “从事且待,我先去察看。” 种平听着声响,恐怕张闿已经动手,极为敷衍地安抚王朗一句,直接扒拉开半身高的杂草抄了近路,闷头就是冲。 此时张闿刚将手中利刃自一貌美女子腹中拔出,闪着寒光的环首刀尚且滴落着温热的血液。 那女子尸体旁趴着个面金如纸,身材肥胖的老者,右手按着胸脯,断断续续喘着粗气。 张闿面上狞色一闪,高举利刃。 “卧槽!!!” 种平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生平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般紧张,他感觉自己冲得甚至此他声音还要快。 张闿只听得一声怒吼,接着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 他扬到一半的手停在了空中。 我刀呢? 我那么大一把刀呢? 张闿陷入了迷惘之中。 种平对着站在张闿旁边的王三比了个大拇指,赶紧薅住一个躲避屠杀的年轻公子,把他往倾斜倒下的马车底一塞,自己也挤了进去。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莽撞,这一冲过来才发现,张闿手下的人已经杀红了眼,自己过来纯纯就是挨刀。 不过……种平瞄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锦缎玉石,金珠钱币。 “汝为何人……” 那年轻公子似乎还没摸清状况,张口就要问种平身份,种平直接捂住他的嘴。 你可闭嘴吧伱,再问咱俩都得嘎。 张闿虽仍在犹疑,然而围像曹嵩的兵卒并不在少数,王三一人难敌数手,到底受了些挈肘。 种平摸着袖中绑着的袖箭,这是他要出使北海前,托荀攸安排人帮他打造的,为的便是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用的是系统给的图纸,可到底时间太赶,这袖箭做得粗糙,只能装三支短箭,不过可以连发,无需自己换箭,倒是省力。 种平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张闿。 他听到了奔驰的马蹄之声。 被他单手按住嘴巴的年轻公子满脸绝望。 张闿和他身边那些兵卒显然也听到了声响,一时都有些如梦初醒的恐慌。 曹洪等人飞马而至。 “老贼受死!” 张闿双目赤红,抢过身侧之人的刀,咬牙刺向瘫在地上的曹嵩。 几乎就在他喊的同时,种平按下了发射的机关。 数十日后 种平一身轻松地进入北海境内。 曹洪总算改了对种平爱搭不理的态度,将自己之前看不惯种平的原因如实道出。 他还记着当初种平拒绝曹操嫁女的事呢。 “此是某之过,待我等回了许都,定要叫上元让,同少府好好喝上一场。” 曹洪认起错来倒也大方,种平虽然不会喝酒,这时却难得提起兴致,“一言为定。” “哈哈哈,自然!” 曹洪豪爽大笑,抬头见一队兵马亦朝着都昌方向赶进,打着的却似乎是“平原”字样。 曹洪当下就有些不乐。 “孔北海既有援兵,何故又遣使至许都,叫少府白白跑这一趟?” “救急如救火,既是同为援救之军,不如近前同道,子廉何须做此牢骚语?” 种平心说打着平原旗帜的,一定就是刘皇叔了,怎能不见? 曹洪见种平似乎对那支兵马颇感兴趣,按下心中对孔融的不满,遣了副将上前通名。 种平远远打量着那领头之人,对方手在马背上,看不清胳膊到底长度如何,不过却的确有对宽且略长的耳垂,胡须不长,但十分齐整。 他心说难道此人就是刘皇叔吗? 看来“先主无须,故裕由此及之”并非是真的,不过也可能是后来因为某种缘故,变成了“无须”也说不准。 (感谢洛蕨和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打赏(?????)??) 感谢 书友 画堂春连翘 洛蕨 白给想退休 书友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村苗 新集子 书友 白夜宵宵 aiyuan 星玄凰 喜欢脚丫的我不是变态 赛藤条 相思赋予温柔 春秋一梦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平原刘备 第116章 平原刘备 种平见那队兵马近前,看请清那旗帜上果真是“平原刘”的字样,忙驱马迎上。 “可是刘……府君?” 种平下意识就想喊“皇叔”,幸而反应及时,改了口,可面上却还带着些激动神色。 刘备有些讶异,在马上不便行礼,他松了缰绳,举手抱拳,“种少府也知世间有刘备吗?” 种平面色淡然,回礼道:“府君礼遇下士,客不忍刺,语君而去,平虽在兖州,亦有所闻。” “原是此事……”刘备若有所思。 这其实还真不算件大事,刘备治下有个叫刘平的人,一向瞧不起刘备,耻于受他管辖,于是就派刺客去刺杀刘备。 结果刘备对待刺客太好,刺客不忍心下手,向刘备讲了此事便走了。 种平拿这件事解释自己为何见刘备这么激动,其实有些立不住脚,毕竟这件事的传播范围并没有那么广,也就在平原有些传言,说是在兖州听到的,可能性不大。 刘备并未拆穿,只是难免开始回忆自己是否与这位种少府有过交集。 种平见刘备左右随侍两人,一人身量高大,丹凤眼,因着身高的缘故,总给人种眯眼蔑视他人的感觉。 脸的确是赤色,但若说面如重枣,还是显得夸张了些,胡须是真的长,一缕缕飘在胸前,种平瞧着那胡须,感觉比自己的头发还要顺滑。 另一人稍矮些,眼若铜铃,皮肤并不算黑,虎背熊腰,胡髭根根直立,好似钢针。 种平想着这应当就是关张二人了吧,只是不知道那后面的汉子又是谁? 难道是赵云? 容貌倒也英武,可手里没提枪啊…… 刘备察觉种平停留在那汉子身上的时间略有些久,便主动开口介绍:“此是太史子义,东莱人士,孔北海困于城内,子义突围而出,至平原求援。” 种平心说自己何德何能,一个sr竟然能站在一群ssr面前。 他对着太史慈点点头,权做见礼。 “既是同往都昌,府君不如与我等一道?” 种平向刘备发起好友申请。 刘备笑道:“备却之不恭。” 曹洪见种平同刘备交谈甚欢,心中有些疑惑,照理说这两人应该不曾有旧,难道是一见如故? 他虽看不上刘备一个小小的平原相,但是种平既对这人如此礼遇,自己若是显得冷淡,倒有些看轻种平的意思。 因此也不多言语,只是勒了勒缰绳,略略领先刘备半个身位,对种平道:“自入北海,路上却好似不曾遇到多少黄巾,少府以为,是否是黄巾主力都在都昌的缘故?” “平亦不甚清楚北海情形。” 种平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发现刘备说话不多,却能很好的充当倾听者的角色。 像他本来只想同对方寒暄几句,可被刘备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不由自主就有了继续往下说的欲望。 有时候种平觉得自己讲的似乎是些可有可无,没有营养的废话,但刘备依旧听得认真,有时还会趁着种平尴尬停歇的时候发问。 种平更不好意思结束话题,如果说他开始还是因为面前之人是刘备而聊天,现在他却是真将对方当成了一个好似失散多年的老友了。 “不知壮士可知晓其中缘由?” 太史慈耳力超绝,虽在后方,但也从刘备与种平交谈的零星言语中,知道种平身份。 此时见种平发问,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日出城时的情形,方点头回复:“少府称我字便是,听闻攻都昌的黄巾乃是青州黄巾别支。” “我出城时,亦听过这支黄巾以‘中黄太一’为号,围攻北海,绝非是行掳掠之事。” “……或许是欲与袭击临淄,齐国的黄巾呼应,故而兵力集中于城下。” 种平心说那这黄巾传递消息的速度也真够慢的,现在兖州的黄巾都投了,这里的黄巾还在青州作乱呢。 不过…… 种平没忍住多望了眼太史慈,他还以为对方是纯武将,这么看来,这是个将才啊。 几人交谈之间,并未放慢行军速度。 远远已能望见都昌城头旌旗飘动。 种平等人便先松了口气,看来黄巾还未攻入城内。 待离得近了,那城下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将几个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人头之后是许多破烂帐篷,大约是简易的营帐。 种平眼尖,望见城门处挂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上满是血污,面目毁损,身下还有一滩血迹,在城头拖曳出狰狞痕迹。 种平见状,眉头紧锁,“子义可知这墙上是何人?” 太史慈挺起上身,眯眼眺望,过了一会儿,摇摇头:“……那人面上尽是刀痕,我也辨认不出其身份,只是,这不像是府君会做出的事。” 种平点点头。 以孔融的性格,悬尸这种事,他是决计不会碰的,那就怪了,他不愿意,难道还有人敢强迫他吗? “统哥,我先前在路上给刘协献策的奖励结算一下。” 种平感觉自己很久没看过自己的属性面板了。 宿主:种平 年龄:15 职位:少府 剩余寿命:二十年五个月八小时十三分 武力:30 智力:60 统帅:30 魅力:90 声望:35(名动一州) 拥有物品:百事可乐(液态4l)一袋西瓜(6斤装) 纸张制作流程图(简化版) 大蒜素提取法(土法成功率61%)曲辕犁结构图(精化版) 天气预报(4次) 酒精蒸馏图解(彩色版) 初中物理公式大全(乱序版无图) 连发袖箭(图纸) 灌钢法略述(纸质版) 宿铁刀打造图解 待领取:属性点20点(可分配) 中国矿产资源分布图(2023年全新修订) 一次性军阵精通卡(可指定军阵种类) 五年寿命 种平突然就不在意刘协对待自己的态度如何了。 这是什么,这是活财神啊! “统哥,10点加统帅,10点加智力。” 他看着如此丰厚的奖励,内心也在思考,这奖励的丰富程度,好像不仅仅同采纳他计策之人的身份有关…… 难道是同危急程度有关?假如他在路上不主动献策领兵反击李傕,刘协或许…… 也不一定,得想个法子试探试探,万一这是统哥的漏洞呢? 感谢 无忧扰 影照千年 夜景微风 书友 轰飞破散 zhou 书友 流风飘影 书友 克己所欲 书友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城迎战 第117章 出城迎战 “攻城!” 城外营帐中,高高扬着的那面黄色旗帜被几个黄巾扛起,伴随着几声呼喝,围在城外的人头潮水般涌向城门。 “府君!府君!黄巾又开始攻城了!” 孔融端坐县衙,听到消息,面上没有半点急迫,还能悠哉悠哉往后读两页《诗经》。 他敛起袍袖,语气平静:“我知矣,且退下,接着守城便是。” 传信的士卒有些无措,他倒是也想退下,可孔融连具体个命令都不下,他们这些士卒不知该如何行事,已经连续这样糊里糊涂守了快几个月。 别的不提,这城中之粮也快耗尽了…… 士卒无奈,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到一旁的孙邵身上。 “府君,黄巾围城许久,这几日方开始猛攻,邵猜想,若不是青州黄巾余部传来消息,便是黄巾知晓城内疲弊,难有守卫之力。” 孙邵微微叹了口气,站起来对着孔融行礼。 自己这位府君是什么性格,他不是不清楚,这城能守到现在,一是因为黄巾先前只是围而不攻,二则是孔融没有插手军中之事。 府君若是真是上心去指挥士卒,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已死在乱军之中了…… 只是如今城内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府君这般不理事,士卒又怎会有士气守卫城池,也不知太史子义能否求到援兵? 孙邵焦虑无比,他倒没考虑过孔融派去许都的使者能借来兵这种情况。 在他看来,曹操方迎天子,许都正是乱的时候,哪里能抽得空? 因此只将希望都寄托在太史慈身上。 “长绪,汝毋须踯躅,贼势虽大,然吾都昌城池坚固,欲破城,何其难也。” 孔融很乐观。 “吾托子义请北海刘玄德襄助,数日便可至城下,及此前后夹击,黄巾即是瓮中之鳖,不足惧也。” 孙邵舔舔唇。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咱们都昌城和刘玄德的兵马加在一块儿,也就几千人啊? 对面黄巾号称十万! 哪怕不足数,那几万也是有的啊。 夹击……是我等夹击黄巾,还是黄巾包抄我等? 你心里没有一点数是吗? 孙邵腹诽着孔融的天真,面上却挤出笑容:“府君,城内粮草将尽……恐怕难以坚持到援兵到来,我等,是否早做打算?” 孔融面色一冷:“不意竟错看子邵为人,尔欲降则降,吾决不可降!羞与汝为伍!” 孙邵深吸一口气。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降? 我降个鬼。 你**(哔——哔——)的天天在县衙里读经吟诗,守城也好,分派粮草辎重,安抚民心也好,哪一样不是我在干? 现在我同你说要“寻他法”就是要投降?要降我早降了好吗? 孙邵长揖到底,总算打断的开始吟诵“舍生取义”“孔曰成仁”之类经句的孔融。 “……府君,邵的意思,坚守无望,不如主动出城,迎战黄巾,也可激励士气……” “欸。” 孔融连连摆手,“子不知兵乎!吾有城坚之利,尚可保身,无城之固,死路也。” “府君何出此言!”孙邵也有点火气在心中,眼看着都到了生气存亡的时候,对方还这样冥顽不灵,若不是他还记得这是自己顶头上司。 他都想直接把剑架对方脖子上,逼孔融下令出城了。 然而到底这个北海相是孔融,孙邵强按下怒意,反驳道:“府君可记得种少府守长安一役?” “少府麾下亦不过千人,长安城池比之都昌如何?少府弃城之利,而领千骑,张樊二贼措不及防,兵马相互倾轧,最后死者数万,二贼兵败于城下,一死一降……少府之名,传闻天下,由此战始。” “兵者,诡道也,少府反其道而行之,谋断之能,张济亦赞为鬼神。” “府君,我等困城中为死,出城战亦为死,等死,死名可乎?” 孔融哑口无言。 “城中当真到了这地步?” 好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竹简,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便由长绪决断吧。” 孙邵见孔融竟如此轻易答应下来,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举的例子戳到了孔融的肺管子。 孔融身为“建安七子”之一,东汉末年的着名诗人,又是醉心经典的学者。 但凡孙邵举个别的例子,孔融估计都不会应得这么痛快,多半是要摇摇头,引经据典讲上那么几句,再挑挑刺,耽搁上许多时间的。 可他举的是种平。 种平师承蔡邕,有“郑学传人”的名头,做的诗不多,却贵在词句朴实清新,文理兼修,很是对孔融的胃口。 加上他自出道以来,身上并未半点污名,数次孤身入险境,只为营救天子,忠贞纯毅,最为世人赞叹。 孔融听到种平的名字,心中便不生抗拒之意,何况孙邵举的又是实例,种平的确是主动出城而胜,就更不会多推诿了。 孙邵想通关节,心下感激那位素未谋面的少府。 “黄巾攻势如何?” 他边往城门疾行,边询问传递消息的士卒,关于城门外黄巾的情况。 “黄巾都压在城门口……” 士卒不敢多说。 孙邵知道情况定然不容乐观,可真上了城墙,看见底下密密麻麻人头的那一刻,他还是眼前一黑,差点栽下去。 这时他真是分外佩服种平,不是每个人面对这样的攻势,都能有出城一击的勇气的。 “城头那尸体还在?” 孙邵定了定神,扶着城堞,勉强维持住身形,他这时反而迟疑起来。 刚刚面对孔融,他尚且可以掷地有声,侃侃而谈,言出坚守之弊,但当真现在城头,俯视着源源不绝的黄巾贼,他只觉得绝望。 当初那位种少府,到底是如何守住那么大一座长安城,甚至能逆风而上,击溃敌军的。 “那贼寇的尸体还挂在墙上,开始还有些作用,的确吓退了些黄巾,这几日也不管用了。” 王修面上满是血灰,嘴唇皲裂,看起来颇为憔悴。 孙邵沉默片刻,“叔治,邵欲开城门,与黄巾一战,叔治以为如何?” 王修嘴唇裂得太厉害,难以作出什么大的表情,却还是勉强露出个笑容。 “不过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不若出城一战,尚且可博一线生机。” “那,邵便下令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巾之谋 第118章 黄巾之谋 城外战鼓之声惊天动地,数千名黄巾手持环首刀,配合着挥舞木杆扎的长矛,向羊马墙后的守卒冲去。 黄巾军中亦有弓手,虽弓具简陋,善射之人数量少,却胜在数量够多。 都昌城外树木繁盛,黄巾军就地取材,削尖了头的木枝当做箭矢射出,在战场之上乱飞。 他们准头不高,却的确遏制了守卒的动作,掩护着攻城的黄巾军。 城墙之上的士卒费力推下石块,勉强抵挡住一波波的黄巾进攻。 平整的衣袖被孙邵攥得起皱,黄巾攻得太急,此时出城,真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了。 唯有等待对面攻势放缓,方可率精兵出城一战,只是,就当前而言,他们守到那时候,还是未知数。 管亥半跨在马上,盯着城头的旗帜,他估算这都昌城被自己围了这许久,定然缺粮,士气不振。 其实他军中粮食也不多,假若今明两日攻克不下都昌,后面也就悬了。 他麾下的黄巾,号称十万之数,但以妇孺老幼居多,或是黄巾亲眷,或是攻城掠地之时裹挟的流离百姓,能战之兵,算来不过两万出头。 不知道临淄、齐国的兄弟如何,听说青州刺史臧洪不是个好相与的,恐怕要攻下两城是不容易的,这样看来,第一个完成贤良师任务的,还是我管亥。 他嘴角一翘,心中自得。 等入了城,还是先杀那孔融,将那些个当官的富户都屠个干净,自然有粮草钱货,散与这些兄弟。 “大帅!大帅!外面有个小幺儿,说是有张大帅的消息!” “哦?” 管亥下了马,赶紧问:“是飞燕大帅?” 他围住都昌,倒并不像太史慈和孙邵以为的那样,是为了应和临淄齐国的黄巾,打击城中士气。 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他只听从贤良师张牛角的命令,而自他围住都昌以来,便同张牛角断了联系。 因着未收到攻城的命令,故而他只是围城不攻。 这也是他对徐州黄巾先投了种平,后成许都兵将之事,一无所知的原因。 若非黄巾军中粮草亦所剩不多,他或许还会选择继续围城,而非倾力相攻。 管亥方进帐中,就看见个少年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木牌,似乎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你是飞燕大帅的使者?” 管亥目露怀疑之色,他可不曾在张燕身边见过这个年龄的孩子。 “正是,大帅不识此物?” 种平摊开手,将那木牌送到管亥眼前,“我此行不仅有飞燕大帅之令,还有贤良师的意思。” “贤良师!” 这个词一出,管亥激动得原地走了好几圈,“中黄太一在上!贤良师圣体安康!” 种平举着木牌,跟着管亥喊了一遍,他余光瞥见帐中还立着几个黄巾军卒,腰间兵刃较之帐外,要好上许多,心想这应当是管亥的亲卫。 按理说,种平身边有曹洪和刘备的兵马,直接自后袭击黄巾,黄巾慌乱之下,仓促应对,难以取胜是一定的。 然而种平却注意到,黄巾攻城之时,其后那些狼狈躲避刀箭的老幼,其中甚至有些怀抱着婴儿的饥瘦妇人,她们紧紧护着哭泣的婴孩,却被攻城的黄巾裹挟,不得不得迎上刀兵。 若是直接袭击黄巾,固然可以一胜,可兵刃相接之中,哪里能顾得上这些人,不过是都化作肉泥尸块,白白受这无妄之灾,惨遭屠戮罢了。 种平又想起他出使徐州时,被魏种阻止去救那妇人。 妇人同一群面黄肌瘦的流民抢夺他同魏种呕出的秽物,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送进怀中婴儿口中的那一幕。 种平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 所以他选择提出再一次以身犯险,说服管亥投降。 他这一次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同于张燕和张牛角,他跟管亥不曾有过交集。 曹洪自然不赞同种平此举,他觉得黄巾数量虽多,却只是乌合之众,若后面受精兵强攻,前方又有都昌守军牵制,黄巾两面受敌,定然溃败,种平毋须弄险。 刘备听完种平所说黄巾妇孺之事,先是沉默,复而长叹。 他目光温和,这次是克制着在马背上的不便,向种平行了一个全礼,“少府仁德,妇孺何辜,遭此横祸?” “黄巾攻城,亦有自家亲眷在其中,眼见妇孺践踏,或枉死刀箭之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备愿同少府往说管亥。” “兄长,某亦愿同往。” 关羽依旧是眯着眼睛的模样,看向种平时却难得略微放低视线,好显得不那么难以近人。 他性子便是如此,“善待卒伍而轻于士大夫”,初见种平等人,还有些骨子的骄矜,并不主动凑近,现在知道种平的考量,他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多了一分敬重。 不是每个年纪轻轻,高居九卿之位的士大夫,都有愿意为平民妇孺而深入险境的勇气与决心的。 “俺也一样!” 张飞眼见自家两位兄长都要去,自己也大概听出种平所言,句句是为百姓打算,自然也不甘落后。 他这声音比典韦还要洪亮许多,种平只觉得仿佛耳边有数头老虎在咆哮,下意识扶住额头。 “你嫌俺嗓门大啊?” 张飞大大咧咧发问。 “欸,三弟,不可无礼。” 刘备略一抬手。 张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种平年纪小,为人处世并不不爱端架子,总给人一种平易近人,好相处的感觉。 与他相处久了,不由得便会将他当做亲近之人对待,张飞性格粗犷,为人直心快口,面对种平,自然更是坦诚相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里想得到还有行礼这一回事? 种平缓过劲儿来,无奈一笑:“这位壮士的意思,应当是若平觉得他声音过大,他便收敛些,可是如此?” 张飞一双眼瞪的更大,随即一巴掌拍到种平背上,哈哈大笑:“俺就是这个意思!俺同少府真是那个……什么,就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种平被拍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嘎过去。 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全,受了这一巴掌,种平觉得伤口好像又有点开裂,给他疼得就差龇牙咧嘴开嚎了。 “咳咳,心意相通,意气相投。” 他艰难地喘息几口,心说他俩能不相通吗? 现在自己的智力也就70,估计跟张飞是一个量级,在场的还有能比他们两个更能明白彼此心意的吗。 “俺说俺怎么一见少府就觉得亲切……” 种平心一紧,生怕张飞也来一句,“不如伯衡唤我叔父”,赶忙出言打断。 “府君可知南中郎将张燕?” “略有耳闻。”刘备若有所思。 “平对黄巾之事,较常人了解很多,且中郎将亦出身黄巾之中,平或可以此说管亥。” 种平微微一笑,“平不过孺子,管亥轻视之下,难生戒备,则平可探听情形,徐徐图之。” “若府君与平一同往城门,一来暴露我等行踪;二者恐助长管亥气焰,要挟我等;其三则是,我等开口便劝降,城中士卒难免以为我等是惧黄巾势众,士气动摇,不利守城。” “左右黄巾不识平身份,若是真困于黄巾帐中……” 种平开了个小玩笑,“平别无所长,这胡编乱造,保下条性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曹洪与刘备等人,自是没了阻拦的理由,几人不知道种平有锁血挂,见他这番从容自如,谈笑生死的模样,难免有敬仰之心。 “……少府保重。” “贤良师有何命令?我管亥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完成!” 管亥的声音拉回了种平的思绪。 种平站起身,慢悠悠晃到主位坐下,低头俯视下方的管亥。 管亥只是等候种平口中的“贤良师命令”,丝毫不在意种平的动作,营帐之中,他的那些亲卫也依旧安静。 显然,代表贤良师的种平,在这些人眼中就是绝对的权威,哪怕管亥也不在意种平这突如其来的“冒犯”。 种平心中有了猜测,转而开口试探:“贤良师与飞燕大帅谋划兖州,这青州的速度,实在有些慢了。” 管亥一惊,忙上前道:“使者见谅,我等在北海,已许久未得贤良师消息,不敢轻举妄动……” “哦?那怎么今日却开始攻城?!”种平故作不喜,皱眉质问,“我看尔等,莫非是被郭太收买了去?不在北海出力,却是想着背叛贤良师!” “不敢!不敢!” 营帐内“哗啦啦”跪了一地。 “中黄太一在上!我等对贤良师忠心耿耿!今日攻城,是迫不得已,我等麾下兄弟多,实在是没粮了啊!” 管亥满头大汗,头贴着地,着急解释道。 种平确定这些人是对徐州之事半点都不知晓,心下大定。 “且先收兵,暂缓攻城。” “那,那临淄和齐国……” 管亥有些不甘,好不容易能得到贤良师的赞赏,如何愿意被他人抢了头? “管大帅。”种平放缓语气,“你可知为何我单单至北海,而不至那两地?” 他注视着管亥,自主位走下,无比亲切地扶起对方,在他耳边轻轻道:“正是因为,贤良师知道大帅的忠诚,这青州的几个渠帅,贤良师最看重信任的,就是大帅伱啊。” “当,当真?!” 管亥两眼放光,激动得身子都在发颤。 “是啊。”种平将张燕给自己的那块木牌,放进管亥手中,“这是飞燕大帅的信物,亦是贤良师弟子的象征,大帅,可明白贤良师的意思?” 种平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却极具煽动性。 管亥瞳孔放大,盯着那块木牌,他自认为,对贤良师的虔诚不输任何人,只是不如张燕,能时时侍奉于张牛角身侧。 如今种平的话中,若有若无透着着贤良师似乎要收他为弟子的意思,他怎么能不疯狂。 “来人!传我令!退兵!” 营帐外遥遥传来鸣金之声。 管亥眼巴巴站在地上,视线跟着种平移动,他无比渴望知晓贤良师的命令,现在却不敢多问,生怕坏了自己在种平眼中的形象,失去成为贤良师弟子的机遇。 种平看出这管亥是张牛角的狂信徒,心里忍不住有点好奇,张牛角到底是凭借什么,让这些黄巾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 中黄太一,太平道……就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 可如果是这样,那曹老板又是怎么能在那样短的时间之内,收服百万黄巾的呢? “贤良师的命令是……”种平心中另生出些别的打算,他示意管亥近前,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假降朝廷,受官得爵……待我等掌控局势,便……天下大吉。” 管亥闻言,脸“刷——”得一下就沉下来,“贤良师厌恶那些当官的,谁人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命令?” 种平冷冷一笑:“贤良师夙愿如何?大帅忘了?我等因何是反贼?将我等定为反贼的又是谁?” 他按住管亥的肩膀,语气阴冷,“若能达成贤良师所愿,用的是何种手段,当真那般重要吗?” 管亥盯着种平,看了许久,不知在思量什么。 种平坦然与他对视,似乎笃定他会配合。 但其实……他心中慌得一批。 他发现智力高了以后,演起戏来的确更为得心应手,但他这番话术,还是急于求成了些。 张燕能官拜南中郎将,除了救驾的功劳,说到底是因为手底下的黄巾,放在许都也是支不容忽视的力量,所以刘协有心拉拢。 换了其它黄巾渠帅,哪怕主动投降朝廷,最多不过封个杂号将军,想要借此进入权利中心,根本是痴人说梦。 可…… 种平心中做了两种猜想。 一是管亥并不清楚朝廷官职,也不甚明白朝中的权力分配关系。 二是从他身为张牛角的直线下属,只听从张牛角一人号令来看,张燕知道张牛角跟张喜等人存在利益交换,管亥当真会一无所知吗? 或许,他阴差阳错,还真猜中几分张牛角所谋呢? 种平这样一想,思绪又活泛起来。 他赌管亥会信自己。 “……难怪了,这样倒是也对上贤良师之前所语。” 管亥喃喃自语。 许久,他方抬起头,肃声道:“管亥愿降!” 种平慢慢眯起眼睛。 看来…… 他猜中了。 感谢 曦心暮雪 寞桥 晓晓就是晓晓 书友 冥王哲学家 流浪的 cp狗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手准备 第119章 两手准备 “大哥,种少府真说成了!你看那黄巾都往回撤呢!” 都昌城外,伴随着鸣金之声响起,与羊马墙后守卫兵戈相接的黄巾开始还有些迷惑,以为这鸣金的是城内将领。 结果不一会儿就听得人叫“大帅传令退兵啦!”,这些黄巾别的不说,对管亥的命令,那还是绝对听从的。 黄巾军收了兵刃,依旧借着弓手的掩护,“呼啦啦”就往营帐处撤退,倒很有几分令行禁止的样子。 刘备等人见了此景,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惊异。 张飞率先叫嚷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种少府真有本事,俺就佩服这样的人!” 曹洪哼了一声:“少府舌辩之才,不亚于张仪苏秦,亦曾教导大公子纵横之说,区区黄巾,又算什么?” 他嘴上这样说,暗地里也是松懈下紧绷的神经,语气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在其中。 “这正是我等入城的好时机,刘府君可要随我等一道?” 刘备温和一笑,曹洪为厉锋将军,受天子令,是援救北海之军的主将,与他身份差异甚大。 先前曹洪顾及种平,有意克制自己对刘备的轻视,现在种平不在,曹洪那点子傲慢就掩饰不住了。 要换了别人,同曹洪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相处,多半有些畏缩,再见曹洪眼中不屑,心中肯定是难堪的。 刘备却依旧坦然,他不卑不亢,礼仪周全,开口回道:“烦请将军稍待,少府所以孤身入黄巾,其中便有考量我等援军所处之故。” “如今黄巾方退,我等直接入城,固然可以激励城中士气,却少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啊。” 曹洪虽看不上刘备的身份,但也知道种平的确曾说过这一理由。 他见刘备眼神澄澈,一路上并不曾行那攀附关系,谄媚奉承之事,这会儿也就消了些敌意。 又想着刘备同种平相处得极好,以此判断,对方应当不是什么小人,该是跟种平相似的君子才是。 于是点点头,收了话头,勉为其难应和道:“刘府君所言有理,我等在此等候片刻,若是少府迟迟不出,再寻攻黄巾之法。” 城墙之上的孙邵很迷茫。 他推了推身边的王修,声音飘飘忽忽,仿佛在梦游:“叔治,叔治你看看,黄巾是不是退了?” “的确是退了……”王修面色凝重,并没有因黄巾撤退而显得喜悦,“我担心,这些黄巾突然行反常之举,是别有打算啊。” 孙邵被王修的话提醒,脸上露出几分苦涩,“也是,于黄巾而言,我等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叔治。”他抬起头,“叔治还记得,邵欲效仿种少府所为吗?此时出城袭击黄巾,正是时候!” 孙邵有些激动,他指着下方的黄巾,“黄巾退兵,中间参杂妇孺,速度本就缓慢,若我等此时袭击,他们无有防备,队伍定然生乱,倾轧之下,由后至前崩溃,安能想起还击?只能受我等兵锋!” 王修俯视这城下仍在撤退的黄巾,“现在也没有比这更好法子了,且再等等,待黄巾贼众退至那城壕处,先射一轮火箭,再出城追击。” 孙邵笑道:“还是叔治想的周全,这火箭的法子却是绝妙,真不知种少府当初是如何想出这样的应敌之法。” 火箭的制作十分简易,只是在箭头后部绑附浸满油脂的麻布等易燃物,点燃后用弓弩射至敌方,便能达到纵火目的。 自从种平用这办法胜过张济一次,火箭也渐渐在战场上应用开了。 像是曹操同张邈攻河内的黑山军余部,就用了火箭。 吕布被张济郭汜围攻,突围出长安时,也差点被张济的漫天火箭给阻了退路。 孙邵想引起黄巾骚乱,还有什么是比几百只火箭射出去,更有效的呢? 两人商定注意,紧紧盯着黄巾撤退进度,只能对方到了他们定下的位置,便下令射出火箭。 种平就是在这个时候,领着管亥率先踏出营帐的。 “兄弟们,都先停下,让开道儿!” 管亥一声令下,朝着营帐方向撤退的黄巾慢慢安静下来,从中间让开条道路,让种平和管亥从中穿过。 种平低声让管亥先停下,自己则主动走近城门。 羊马墙后的守卫瞬间张开弓对着种平:“何人,止步!” 种平朗声报了名字,张开手示意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随手解下腰间锦囊。 “印信在此。” 他说着打开锦囊,举在手中,朝着城头守军所在的方向停留许久,随后重新放入锦囊中,掷入羊马墙内。 守兵不敢耽搁,拾起锦囊,匆匆登上墙头报信。 孙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待听得守兵禀告,城外一人自称是朝廷使者,少府种平的,整个人更是无所适从。 “……这官印,不似作伪。” 他是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种平身为少府,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黄巾军中,那黄巾渠帅似乎还对他颇为恭敬? 若是朝廷派来援兵,那援兵又在何处? 太史慈不是去平原请刘玄德?平原的援兵此时尚且未至,未免太过迟滞? 可若对方身份不曾作伪,他二人又怎能将朝廷使者拒之城外? 孙邵一时间陷入纠结之中。 王修从孙邵手中接过官印,仔细打量许久,“此人身份不明,我等不能堵上一城之人的安危,放火箭怕是不行了。” “先从那人口中套些话,看看能否确认对方身份,再不济,能够拖延黄巾行动也是好的。” 孙邵点点头,俯身欲问种平为何会在黄巾军中。 刘备等人时时关注城下情况,现在见种平毫发无损自黄巾帐中走出,身后跟随之人又似乎是黄巾头领。 自然知道种平是真说降了管亥,因此也不再掩藏,亮出旌旗,径直向着城门口而来。 “功曹,其下有数队人马,打着‘厉锋将军曹洪’,‘平原相刘备’的旗帜,似乎是援军到了!” “哦?” 孙邵一惊,转头望向王修,“叔治,朝廷当真派了援兵援救北海!那这城外的……莫非真的是种少府?” “……看那甲胄装备,均非黄巾能有,看来的确是援兵没错。” 王修说着,目光在刘备身后游移,待捕捉到太史慈的身影,方才彻底放下心。 “子义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开城门吧。” 王修低声说,“城外到底是何情况,问过子义后,我等也就知晓了。” “只是对黄巾,我等断然不能掉以轻心,长绪且在城内左右安排兵马,若有变故……” 王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感谢小小道长的打赏) 感谢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读者 秦宵羽 书友 、酒醉 是杰哥啊 情痴小强军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舞相属 第120章 以舞相属 王修布置的伏兵最后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随着都昌城门訇然洞开,管亥主动受了绳缚,跟在种平身后,乖觉无比,不曾有半点反抗。 他麾下那些黄巾开始有些骚乱,只是管亥和他的那些亲卫,在黄巾之中权威甚重,因此这骚乱并未持续多久。 既然大帅已降了朝廷,那我等还有什么反抗的理由呢? 大多数黄巾都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们日日在营中,也知道军中粮食是不多了,所以攻城时那样不要命的往上压。 他们中真正信教的能有多少人呢?其实不过是图一口粮食,或者有家人被裹挟在军中,自己也身不由己而已。 管亥投降朝廷这件事,他们心中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只是听那站在大帅身边的小郎君说,降了朝廷,就是官兵,朝廷会给他们发粮食的。 那小郎君生得好看,让人见了就觉得亲切,像是神仙画里的童子,他们知道大帅说的话是“理”,那么大帅都听从的人,更是决计不会欺骗他们了。 黄巾们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这些黄巾学着管亥,将武器全部仍到了地上。 混杂在其中的老幼和妇孺,他们不清楚场上是什么情况,只能睁大眼睛,寻觅着能给予自己一丝安全感的家人的身影。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双双眼睛急切追寻着亲人的面庞。 看到了,也就放下心。 继续抱着孩子,扶着亲长,小心翼翼站在原地,等队伍动了,也就迷茫地裹在其中,去往不知何处的前方。 种平始终跟管亥站在一起。 他有些担心。 “少府。” 刘备下了马,走到种平身侧。 曹洪有意做第一个入城之人,刘备自然不会同他争抢,是以他虽因着位置,能够先行入城,却略略停了片刻,让了道路,请曹洪上前去了。 他至城门口,见种平迟迟不入内,本有些疑惑,这时看清种平身位,也就明白过来。 种平是担忧城内之人不能放心,见黄巾尽皆失了武器防备,会想要先射杀一批人,既削弱黄巾力量,也省下城内粮草负担。 所以种平只是同管亥站在一起,一是向管亥显示自己的诚意,二也是叫城内有些忌惮,投鼠忌器。 “府君何不入城?” 种平收回注视着城头弓手的视线,露出个不算轻松的笑容。 “备与少府有约,一同入城,怎么敢违背约定?” 刘备笑着回答,他没有点明种平的顾虑,言语之间微微有些调侃的意思。 种平却会意,知道刘备是看出自己的想法,愿意同他一起护卫这些老幼。 他心下一暖,对着刘备笑了笑,转头询问管亥。 “黄巾数量众多,想要全部入城是不可能的,我觉得可以让老幼妇孺先入城,剩下难以容纳的兵卒,暂且先在城脚扎营如何?” 管亥低头应了声,回道:“全依少府便是,只是请少府善待我这些弟兄们,给他们一口米粮。” 种平请太史慈先进城说明自己对黄巾降卒的安置,过了一会儿,见城头那些弓手撤下,方同刘备及管亥进入城中。 他心中发愁,能和平收降黄巾,似乎的确是件好事,可要去哪里寻得粮草,供给这十万多人呢? 都昌城被围了这许久,定然也是缺少粮草的,想靠着城内供养并不现实。 所幸管亥是要同自己一道回许都的,在都昌城也待不了多久,可这一路上所需的粮草,亦需要些许筹谋。 再说…… 种平瞥了眼闷声不吭,跟在自己身旁的管亥。 他可是真答应了这人,要送对方去见张燕,送他进入朝堂之中的。 这事其实不难,管亥手下有兵,到了许都,刘协定然会给个不错的官职拉拢。 只是…… 估计自己又要夹在小皇帝和曹老板手中,里外不是人了。 种平叹气,他一时间竟有些恶趣味的想: 要是哪天能从统哥手里扣出本马哲送给牛叔,对方能不能真靠着朝廷中扶植起的势力和发动起的底层民众,建造出他想要的那个黄天世界呢? 别的不说,只要能动摇士族门阀和皇权统治…… 欸,我在想什么? 我是来苟命的,不是来砍头的。 这造反头子才会有的思想是怎么回事? 种平赶紧拉回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思绪,这些事情可不是他该考虑的,他也清楚按照当前的生产力水平和历史进程,这种事情压根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赶紧念了几遍“我是大汉忠臣”,这才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 “可是种少府,刘府君当面?” 孙邵和王修早就等候在城门后,见种平和刘备走近,忙迎上来,先是行礼,随后转过身,为几人领路。 他俩这会儿是真放下心了,毕竟管亥都自己绑着,只带一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进到城里面了,就是再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无力施展。 “正是。” 种平颔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孙邵心说早听闻这位少府年纪不大,可今天一看,这未免也太小了,连胡须都没养出来呢。 他脑海内那个宽袍大袖,老成谋国的青年形象,瞬间破得稀碎。 孙邵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说,起码自己脑补的“飘飘然有神仙概”是对上了的。 “府君正在县衙之中,这黄巾安置一事,我二人亦难以做主,少府以为?” “平奉天子诏令,自然是要见孔府君的。” 种平微微一笑,心中却犹疑,若是这两人当真做不得主…… 那在城头悬尸的,难道还真能是孔融? 他是不信的,可现在并非是问询此事的好时机。 种平只将那疑惑先放在一边,打算见了孔融再旁敲侧击,打探一番。 在见到孔融之前,种平大概在脑中描绘出个严肃端方的老学究模样。 结果真见了面,却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想得要年轻些,身上的确有股浓重的书卷气,但看起来却也并非是食古不化的腐儒,然而礼节却是极为讲究。 种平刚进去,孔融便很热情同他见礼,明明是客套的寒暄,对方硬生生将话题一路扯到种辑,蔡邕身上。 先是溯及河南种家的历史传承,再聊到蔡邕近况。 种平听得迷迷瞪瞪,感觉孔融比他这个种家人还清楚他们家的来路,颇有种梦回高考誓师大会,听领导追忆高中生活,再猛灌鸡汤的感觉。 他虽控制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跟孔融有一句每一句的互相夸赞。 种平的窘况被刘备三兄弟看在眼中,一时都有些忍俊不禁。 刘备有意替种平分担些,偶尔趁着孔融吟诗颂经,也尝试转过话题,提起安置黄巾的事情。 孔融浑然未觉,兴致高涨起来,拍着桌案就开始唱歌,一边唱,一边开始跳舞。 种平被吓得一激灵,这一下可是精神了起来。 眼看着孔融越舞越近,种平身体紧绷,抗拒不已,就差把“你不要过来啊”写在脸上了。 他和张飞关羽三脸懵逼,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刘备。 这是个什么礼节? 我五音不全还肢体不协调啊! 感谢 止戈之歌 莫谏言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章 社死的种平 第121章 社死的种平 孔融兴之所至,亲启歌喉,自摆舞袖,佐酒求欢,在当今可以称一句风雅潇洒。 可以种平后世阿宅的性格看来,却是要他本人在全校师生面前高声朗诵十八禁小黄文一样,满心只剩下社死的恐惧和替人羞耻的尴尬。 他身体的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哒咩”二字,但他却又无法拒绝孔融的邀舞—— 从刘备的暗示中,他终于想起了不应下这个礼节,会造成各等可怕的后果。 历史上蔡邕就因为在宴会上拒不应属,惹怒了太守王智,结果这人感觉被下了面子,“诟邕曰:‘徒敢轻我!’邕拂衣而去。智衔之,密告邕怨于囚放,谤讪朝廷。内宠恶之。邕虑卒不免,乃亡命江海,远迹吴会。” 蔡邕的性格,种平是知晓的。 王智是中常侍王甫的弟弟,又素来骄横,蔡邕不应他的请舞,多少还能说得过去。 但是陶谦就有点倒霉了。 他赴郡守张磐的宴席,喝酒正高兴,张磐跳舞属他之时,陶谦却只是勉强相报——就是该转身时却不转身。 然后二人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致使陶谦不得不弃官出走。 种平写文言文翻译时有多高兴,现在轮到他本人上场就有多痛苦。 这已经不是放不放得开的问题了,这是他压根做不准动作,担心哪里没注意接不住孔融的舞姿,会莫名其妙同对方交恶。 种平心说这玩意儿好像也不能让别人替自己跳啊…… 欸,等等。 那岂不是代表,今天我有幸能看见……的舞姿? 种平默默将视线转移到端坐案几之后,看似平静,眼皮却隐隐跳动的刘备和关羽身上。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张飞倒没察觉气氛的怪异之处,他那双本就大的眼睛认认真真瞪着孔融,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很想感叹什么,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随意开口的场合。 孔融继续吟唱着《离骚》,身体离他们几个越来越近。 张飞偷摸瞥着身边的关羽,学着自家二哥半闭上眼,坐直身体,闷声不吭。 种平眼看着孔融似乎是朝着刘备的案几而去,心下极不厚道地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去,孔融又扬袖转腰,直接凑到种平面前。 种平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因为呼吸不畅厥过去。 此时也由不得种平推拒,他硬着头皮,站起来,学着孔融的腔调吟唱:“……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到这一句了吗?我是不是接错了,欸,这里好像走调了啊,等等我该往右转还是往左转,对了要挥衣袖,不管了赶紧跳到皇叔那边就结束吧…… 种平嗓音颤抖,社死到面无表情,勉勉强强“舞”到刘备面前,由于过于不好意思,甚至差点左脚绊右脚给在场诸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刘备握着杯盏的手一顿,他给了种平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即抖开衣袖,目光坚定,向前迈开一步,举杯而歌,虽是借着孔融曲调,比起孔融的清雅,要更多上几分厚重朴实。 种平心说皇叔不愧是卢植的弟子,这舞姿,这歌喉,古朴大气,一看就没少跳啊! 不过,种平总觉得,感觉从刘备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信念感…… 刘备舞完,很自然地坐回席上,种平望了望坐得笔直的关羽和张飞,隐隐有些失望。 好容易捱到宴席结束,种平跟刘备一同去别舍休息。 孔融本单独给种平安排了房间,可他一听孔融说仰慕自己诗才,生怕对方来个深夜叩门,探讨诗歌经典之类的。 种平颇费了些口舌,方才推辞掉孔融的好意。 “北海之围既解,少府这便回兖州吗?” 刘备不提宴席之事,种平也就当没发生过。 说真的,他活了两辈子,这么羞耻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干,是半夜想起来都会攥紧拳头,睡不着觉的程度。 “约莫还需停留几日。”种平想了想,“北海遭黄巾掳掠,较其它郡县更为严重。若是可以,平打算和管亥往临淄,齐国走一趟,一是襄助臧青州平乱,二也能调转些粮草至北海。” 他并未对刘备做隐瞒,依荀攸和曹操的意思,是想他尽可能在外待久些,刘协估计也不愿他回去的太早,是以种平可以说有去临淄的准备。 刘备果然没有多问,他有些高兴,很诚恳地对种平说:“青州黄巾为数众多,除治所外,多分散各县,四处流窜,刺史曾下令国相配合郡守平乱。” “只是太平道流传盛广,虽已禁绝,然官吏君民信奉者仍多,其中不泛有往来传递消息者,所以黄巾猖獗难止。” “备本是应孔府君之邀至北海,未尽薄力,实在惭愧,这几日将回平原,少府若是忧愁安置黄巾的粮草,备或可筹措。” 种平一听,大为欣喜:“劳烦府君。” “不知府君何日离北海?平愿向从。” 刘备听种平发问,在心中仔细计量着时间,算清楚后,方认真回复:“黄巾降卒之中有不少老幼妇孺,少府简易安置,也需时日……十日后如何?” “十日……” 种平低头忖度,自觉十天时间尚有些紧促。 他知道刘备是根据都昌城内情况判断,想要好好安置这些人并不现实。 但若是给予口粮,遣送对方回归家乡,十日的时间却的确是足够的。 “那便十日后。” 种平拿定主意,笑着同刘备告辞,他的房间在右廊,靠近曹洪所在。 为他二人领路的仆役已禀告过种平,曹洪向种平传话,说自己在城内布置了精锐。 他此时正在城门附近扎营造寨,排布兵卒,也有监视城墙底那些黄巾的意思,种平若是有事,可以直接至城外寻他。 “大哥,俺觉得种少府人还怪好的咧。” 张飞站在刘备身后,看着种平逐渐消失在曲折长廊之中的背影感叹。 刘备闻言轻笑,他想起种平那拘谨的舞姿…… 曾经他听说有关种平的传闻,总觉得种平应当是个老成稳重,像自己老师卢植那样的刚正君子,不说腹中有多少谋算,也该是多谋善虑之人。 如今真接触起来,却恍然发觉无论世人如何夸赞,种平确确实实,都还只是个未长开的孩子。 他也有觉得陌生的礼节,会因为不熟练而感觉尴尬,还会病急乱投医舞到自己面前。 刘备既尊敬他的品行,又难免怀抱着身为年长者独有爱怜。 其实,孔融属意种平应舞,种平舞完坐下,便也就是结束了,所以看到种平走自己案前,刘备多少有些惊讶,随后想明白又觉得有些好笑。 “种少府,与以往某见过的那些士族子弟都不同。” 关羽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刘备拍了拍自家两个兄弟的肩膀,不由得笑了起来,“早些休息吧,明日同少府安顿黄巾呢。” (感谢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打赏) 感谢 书友 流风飘影 浪子疯丿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厥脱之相 第122章 厥脱之相 许都同北海相距甚远,往来传递消息并不轻松。 蔡邕今年已经六十二岁,因着辞官居家,二女相伴,每日只是整理史料,编撰《东观汉记》,或者跟在徐州的郑玄通信,注解经文,故而身体极为康健,精神矍铄。 种平先前很是担忧蔡邕和种辑等人在长安的安危,然而也许是张济真忌惮种平到了骨子里。 他不曾挟私报复与种平关系密切的这些人,反而是种辑在朝中树敌甚多,张济私下还为种辑挡了些暗箭,这也是荀攸能保下种辑的原因之一。 其实张济也很苦恼,他不明白为何跟种平有关的人,一个两个全是“惹祸精”,不说种辑,蔡邕也没闲着。 当时吕布还在长安,不知为何看中了已故王司徒的义女貂蝉。 那位义女因着王允同种平的旧交,平日里很受种辑和伍琼的关照,种辑甚至还请蔡邕做见证,为貂蝉和种邵说合婚姻。 这事情就变得尴尬了,吕布听说是种家的婚约,开始尚且有些顾及,后面待知晓种邵乃种拂之子,同种辑并非一支而出,心思又活络起来。 结果第二次登门,恰好撞见蔡邕,蔡邕本不喜吕布,又发觉这人有抢夺貂蝉之心,气得指着吕布鼻子就骂,若不是张辽拦住,最后会发生何事,还未可知。 后面还是郭汜听了贾诩的建议,一面安抚蔡邕,一面从宫中选出十名美婢赠了吕布才算了结此事。 其中张济多少也使了气力,不管他人如何考量,反正他是不愿再见种平这邪门的煞星,虽说他们先前谋算长安,把种平送了出去…… 可他也听那人说了,送出去的明明是具尸体。 这玩意儿死的都能变成活的,他还玩个什么劲儿? 哪天这人再回来,自己不如收拾收拾跑路算了,权势能有命重要? 是以李傕追击百官之时,他选择主动留下…… 废话,断后尚且能溜,要真跟种平他们走,自己不被种平克死,也会被那人追究,变为废子。 那人的手段,比种平要厉害多了,种平虽然邪性,可人好歹不错,还愿意替自己和郭汜求个情呢,否则他俩在刘协面前就得被砍了。 种平之所以受刘协的猜忌冷待,跟这事也脱不开关系。 当时种平光想着自己兵卒少,利用这二人能更好掌控西凉兵将,护送刘协归洛阳的把握更大。 他在曹操身边待久了,下意识也受曹操的行事考虑影响,依着对方性子,这两人是绝对会留下,待自己掌控住局势,方行处置的。 他以为刘协也会这样安排。 然而种平到底缺少情报,不知道郭汜在有贾诩的辅佐下,还能干出给刘协吃腐肉的事情。 他这一求情,刘协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不满到了极点,当天晚上就去找了董承。 然后董承转头就跟李傕合作,仗着刘协的支持,向种平索要军中粮草供给百官。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种平那时候已经回过味了,他用那60的智力也能猜出背后是刘协在推波助澜。 李傕反叛的时候,他是真的气,种平去长安时,的的确确是抱着救亲人和刘协的心,走这一趟也并不容易。 本来一切都尘埃落定,大家都能回洛阳了,结果却被要救的人背刺,这滋味,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种平很有种“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窝囊感。 如果不是董承刘协两个人助长对方的野心,又削弱他的兵力,李傕有所忌惮之下,会不会做出这事还未可知。 他们狼狈奔逃的路上,种平有些阴暗的想着,不如自己也做一次伊尹霍光算了。 种平仅仅只是一想,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野心。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看着自家老爹鬓角新生的华发,和努力挺直却还是显得有些佝偻的脊背…… 老爹老了。 种平想。 种辑站在刘协身后。 于是种平选择背过身对上李傕。 种平自长安接回刘协及公卿大夫后,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跟种辑辞行,种辑嘴上要强,只干巴巴让种平处理好黄巾之事,一转身就扯袖子挡脸,拉着荀攸就回去灌酒。 种平心说恐怕天塌下还有老爹这张嘴顶着,全身上下也就嘴够硬,晚上指不定又要裹着被子一口一个“虎儿啊”,一边偷偷抹眼泪。 所以他一路上不曾断绝跟种辑蔡邕等人的通信。 早上刚起来,曹洪便取了叠书信送来,种平算算日子,应该是六天前写的,他看着重量,估计戏志才和荀彧也有信在其中。 他先展开种辑的书信,老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说他那里一切安好,又写了些关于孔融的事,让种平做好被邀请跳舞的准备,结尾别别扭扭提醒种平在外面要好好吃饭,记得保持饮食清淡。 种平扶额一笑,心说老爹这信还是送晚了,虽说跳舞这事是挺困窘的,不过那宴席上的菜是真好吃啊。 他摸了摸嘴,回味着孔融招待自己的菜品。 下一封是蔡邕的信,种平上一封信中问询了些关于郑玄的事情,他还是很好奇为何郑玄这么看好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儿做传人的。 他方展开布帛,便见其中掉出朵压干的紫色花瓣,他拾起一看,上面是用毛笔画的q版小人,气鼓鼓的样子,一看就是蔡琬的手笔。 自己这位小师妹的确在文学上继承蔡邕的才华,不过却是点歪了技能树,在考据和歪曲经典上独树一帜。 每每被蔡邕板着脸教训,蔡琬总是很委屈的样子,小声控诉受了是种平“熏陶”。 种平心说要说是画画,扯到我身上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画技,他二人的确是一脉相承,至于其它…… 种平抬眼望天,他发誓自己没教小师妹任何大逆不道的知识!也不知道这家伙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 他认真写完给蔡邕的回信,想了想,又暗戳戳补了句不知道小师妹对某句孔子曰的理解如何,我的理解是巴拉巴拉。 种平知道蔡邕看完,肯定是要拉着蔡琬重新讲解一遍《论语》的,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不过这笑容在看到戏志才的心后戛然而止。 六天前,戏志才的来信中说,曹操很感激种平从张闿手中救下曹嵩,已派遣使者问责陶谦。 若到这里,种平倒是并没有太大情绪,最多只是庆幸屠徐州似乎可以避免了。 可他接着往下一看。 “老太公惊惧未退,有厥脱之相。” 种平当即回想起救下曹嵩时的情形。 身材肥胖,面如金纸,断断续续喘气…… 曹嵩难道是有心脏病,最终会因为惊厥而死吗? 那这徐州…… 种平面沉如水。 (感谢白给想退休的打赏) 感谢 是杰哥啊 岛风兵库北 打北边来了个肥啾 喜欢脚丫的我不是变态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为世之首 第123章 人为世之首 “大哥,俺觉得少府今天有点不对劲。” 张飞拉着刘备,冲种种平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以张飞这般粗枝大叶的性子都察觉出种平的心不在焉,刘备自然也看出种平眉头之间的愁色。 “二弟,你先和三弟在此维持秩序。” 刘备放下手中简牍,嘱托关羽和张飞统率好士卒。 孙邵和王修身为孔融的功曹,站在一旁计量府库贮存,整理着排成长队的黄巾妇孺们口述的出户籍地。 这工作量看似很大,不过种平提前请管亥让黄巾中亲眷之人相聚, 所以此时队伍里大多是一家一户,或是相熟同乡之人站在一起,登记时只需一人说出家乡在何处即可。 排队的人很多,刘备绕了几次才到种平身边。 种平温声送走一个领着三个孩童的妇人,提笔在木牍在记下对方的户籍,又补上这家失了青壮,没有劳动力的情况,余光瞥见刘备的身影,放下手中紫毫笔。 “府君?” 刘备显然是看见了种平木牍之上的字眼,他双手抱于胸前,怔怔出神。 “民生多艰,难道真的是世道如此吗?” “府君以为是吗?” 种平抬头,他尚且记挂着徐州之事,依照荀攸的告诫,他若是不想掺和进曹操和刘协的争斗之中,保住自己和他父亲老师的安全,就该在外头呆得越久越好。 但…… 如果曹操真要屠徐州,他写再多的书信送回去又有何用? 唯有领兵而回,当面劝阻方能有效。 他知道这徐州一战是难免的,但既然能攻克,为何要屠杀? 不…… 种平暗暗摇头,终究历史上曹操是打着报父仇的名头屠的徐州,现在曹嵩未死于张闿之手,曹操应当会有所收敛,只是同陶谦开战吧? 他知道自己想法多少有些侥幸。 种平是真切同曹操相处过将近一年的,他下意识有些逃避将那个会轻手轻脚为自己掖被角的叔父,跟一声令下“死者万数,泗水为之不流”的曹操联系在一起。 刘备摸着自己腰间的剑柄,缓缓开口:“备虽曾受过卢尚书教导,但生性愚钝,许多道理,至今仍是一知半解。” “备只是觉得疑惑,世道,不是人世之道吗?既然人为世之首,为何却多数过着连牲畜都不如的日子呢?” “确实……”种平这才将分散的心神全部放到刘备身上,他觉得嘴唇有些干涩。 “府君,人为世之首,的确没错。”他将案上的木牍推到刘备面前,轻轻指了指仍在排队的那些黄巾,“但是府君,你觉得,这些黄巾是‘人’吗?” “自然是。”刘备不假思索,语气坚定。 “可是府君,平却觉得他们不是。” 种平说得很平淡,好像他真是这么觉得。 “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 “黄巾有何贵?无产无业,无衣无食,下与野兽牲畜博命,上与天象地势争时,有手足耕种四海之田,饥馑死者依旧累骨于野,愚昧无知,妄图同天子抗衡,不顺天命,不应人事,如何能称一个‘人’字?” “……那他们是什么?” 刘备喃喃发问。 他在思考。 种平垂下眼帘:“也许是氓吧。” 他继续书写着木牍。 “或者,他们只是民而已。府君既然感叹民生多艰,又何必问人世?” “民?” 刘备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以往并不觉得“黄巾”、“民”,“人”是三个不同的词。 过了许久,他抚摸着剑柄的手按在了剑鞘之上。 “……原来是民。” 刘备的声音很轻,他望着排成长队的那些黄巾,若有所思,又好像是恍然大悟。 “不知府君寻平何事?” 种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哦……”刘备收回视线,转头去看种平,“少府今日似乎有些郁结?” “嗯。”种平犹豫片刻,他不知是否应当如实相告自己对徐州的担忧。 这事情同刘备并没有什么关联,何必让他被扯入这滩浑水之中,平白耽搁他回平原的行程呢? 现在与历史不同,曹操已经迎了天子入许都,有天子在手,他征讨徐州自然是“师出有名”的了,刘备若是助陶谦守徐州,一道圣旨下来,反而会被打成同党之类吧。 种平想到此处,叹了口气。 “只是收到许都书信,心中挂念亲人罢了。” 刘备看出种平的言不由衷,他对人的情绪变化感知明显,知道这是种平并不想说出内心所思,也不追根究底。 “少府若有所需,备自当倾力相助。” 刘备郑重地向种平承诺。 他眼睛亮亮的,好像永远有光在其中闪耀。 种平心说你知道我要去干啥啊,就倾力襄助?咱们才认识几天? 他跟种辑一样,全身上下就嘴够硬,哪天火化了,骨灰里还剩张嘴。 种平在心里嘴硬,他抬眼转动下眼球,让湿气分布得更均匀,而不是凝聚成水珠。 他觉得既无力又委屈。 如果种辑在这里,搞不好种平就要扑进自家老爹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了。 种平不是爱哭的性子,除了在曹操那里听到王允的死讯外,不曾落过一次眼泪。 可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迷茫,穿越东汉末年十多年,他好像没有做出过任何改变,该死去的人还是会死去,该发生的战争他也无法阻止。 哪家穿越者像他这么没用啊。 种平心情低落。 其实顺应历史,做个咸鱼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说他一直待在洛阳,待在种辑身边,或许装聋作哑,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然而他见过战场,见过流民……他见得越多,他越在夜晚辗转反侧,要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去适应这个时代,实在太过困难。 种平受不了仆役服侍,看不得婴孩露骨于荒草。 他既平庸且优柔寡断,怀抱着无用的善意在这里举步维艰。 如果他不是穿越者,或许还能活得更恣意,可就因为他是,而且还是一个最天真愚蠢的大学生,这反而成了他的不幸。 (感谢白给想退休和寞桥的打赏) 感谢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诈病 第124章 诈病 “……平恐怕不能同府君一道至青州了。” 种平到底还是不甘心,他想回去,万一真的能改屠为战呢?哪怕说不动曹操,去见刘协也好,若是天子诏书中有所限制,曹操便是做面子,也该顾及些吧? “安置黄巾,运转粮草之事,还需劳烦府君。” 种平垂首行礼。 刘备抓住种平的胳膊,有些无奈:“备已许少府,任由差遣,怎敢失信?” 种平哑然,迟疑着提醒刘备:“府君……若是可以,还请府君尽早回青州……” 他很想直接跟刘备说,如果有徐州求援之人至青州,万万不能应下这烫手山芋,但转念一想,若是真传出曹操要屠徐州的消息,以刘备的性子,多半还是会替陶谦向曹操说和。 “临淄黄巾之事,有管亥襄助,解围应该能容易些。” 种平只得继续拿青州黄巾说事,有黄巾牵绊,刘备想来难以顾及徐州吧? 刘备点点头,他并无预知未来之能,自然不清楚曹操将为父报仇,进攻徐州,现下如何处理黄巾的确是个问题。 临淄的黄巾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刘备亦不曾得过臧洪命令,直接领兵至临淄是不可取的。 种平既然想让刘备脱离即将到来的浑水之中,心中也提前做了些打算。 他不愿带着曹洪一起回徐州。 曹操选择曹洪为主将同种平去北海,其中是否参杂别的心思,要说种平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府君毋须烦忧,平略晚府君数步,异日必随府君,共至青州。” 种平说着,掏出怀中印信,在木牍上盖上印,蔡琬送他的笔确实好用,落笔处的墨迹微微洇开,却并未显得模糊,一笔一划,带着锋芒的字体落在木牍上,清晰明了。 “平囿于私事,轻骑简从而归即可,子廉身为主将,不可随平回兖州。平已书简牍,请府君领平印信至临淄,援助臧青州。” 既是私事,我也不该多问,可看种少府面色,却极为凝重。 能让少府露出此等表情的,必然事关重大。 听少府言语,仿佛是急于要我会青州,难道此事我也会受到牵连? 刘备暗自疑惑。 罢了,我知少府品性,既然这般安排,定是于我无害,怎能辜负少府一片好意?还是速与二弟三弟知会明白,早些辞别孔北海,至临淄为妙。 种平看了看附近,虽有些曹洪手下的兵卒协助管理黄巾,他本人却不在其中,种平想着曹洪应当是在城外寨中。 关于他想回兖州这件事,他还没有跟曹洪说过,种平担心自己若是告诉曹洪,会遭到些阻拦拖延,到时木已成舟,他亦无法再说些什么。 因此种平面上不显,心底却是开始盘算起该如何骗开曹洪,分兵回返的法子。 “府君,这登记好的黄巾,是否已分散干粮,遣归原籍?” 种平解下腰间印信,置于木牍之上,送至刘备面前。 “今日约莫遣散千余人。” 刘备接过木牍,认真回忆从早上开始经手过的公文,他有些不知该称赞孔融心怀宽广,还是不通政事了。 毕竟他们到北海以来,应对黄巾之事,几乎都是孙邵和王修在处理,这类安置黄巾的事宜。 照理说孔融是要出面下指令的,然而种平询问孔融时,对方却直接将相关公文全部交了出来,随刘备等人处理。 种平心说这方千余人,等全部安置完,恐怕的确还需四五日,他或许可以借着时间,诈称劳累成疾。 他已完成出使之职,本就有回都的由头,再加上挂念亲人,身体抱恙……曹洪难道能强逼他停留在外吗? 种平说干就干,当夜便“大病一场”。 他这一病的时间实在有些凑巧,早上刚收到许都来的书信,晚上就重病不起,曹洪在城外得到消息,心中难免有些怀疑。 “少府怎病得如此突然?” 曹洪盯着守在种平房间门外的虎子,压低声音询问。 他不清楚虎子和种平的渊源,只知道这是乐进手下的兵卒,因此将他当做了自己人打探消息。 虎子皱紧双眉,忧心忡忡。 “少府先前入长安,背后受了刀伤,尚未痊愈,在许都未修养几日,又赶往北海,是伤了元气,今日在外站立一日,少进水米,哪里扛得住?” “小人见少府回房时脸色就有些不对,分明蜡黄过了分,只是少府觉得天色甚晚,不欲惊扰他人,因此只说明早再请医者……” “谁料半夜出了许多汗,惊喘不定,小人这才觉得不好,急忙禀告孔府君。” 曹洪吩咐虎子退下,径自往房内走,也看不出是信还是没信。 孔融只披了件外袍,站在榻边,面上满是担忧焦急,另有一个三十岁出头模样的麻衣男子坐在一边,半阖着双目,一边捋着胡须,一边为种平诊脉。 种平双目紧闭,面色腊黄,虚汗湿衣,嘴唇苍白,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吁”声,看上去倒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曹洪被种平这样子吓了一跳,心底那点子怀疑被紧张取代。 他大步走上前,大气也不敢喘,等待那医者的结果。 “……浮而搏指,中空外坚,如按鼓皮。”麻衣男子有些疑惑,“这是亡血之症啊?” 他想了想,虚扶起种平,将他翻了个身,掀开衣衫一看。 种平背后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知因为何种原因,遭遇了二次撕裂,伤疤处有些脓水,混着渗出的血丝,显得格外狰狞。 “汗出不止、四肢逆冷、脉微欲绝。” 医者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样?” 曹洪听得心中直跳,饶是他不通医学,也知道这些词不是什么好意思。 “先煮些汤剂,我且为郎君施针一试。” 种平闭眼装病,瞒过了医者,心中还有些庆幸,这时一听到说要施针,脸不仅黄,还有些发白了,真会儿是真·面无血色。 他可不愿意平白挨上许多针,要是被扎出个好歹,他上哪哭去? (感谢悄悄保护你,寞桥和芽儿咯你有点东西的打赏) 感谢 赤羽太易 夜景微风 aiyuan 为人民服务的马小宅 地球防卫军 tdf 赢六 沉夜孤星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书友 深渊晨航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假病成真 第125章 假病成真 “吁……” 曹洪时刻关注着榻上动静,这会子看种平眼皮颤动,张口喘息,赶紧推开医者凑到他脸旁,低声呼唤:“少府?少府!” 种平似乎使尽力气,终于微微睁开眼,眼中空茫茫一片,不知在瞄何处。 “啊呀!” 他为着装病,是真让虎子将他背后伤口生生撕开,又以冷水泼身,因此医者诊出的革脉并非假象。 他受这一遭,本有些昏沉,再被医者口中的针灸疗法吓了一次,真觉得一股冷气渗入躯干,阴寒入体,四肢发冷。 曹洪不唤他姓名也就罢了,这一声强行提起种平精神,他“啊呀”一声后,竟觉得头脑发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看不清眼前景象。 “少府……” 曹洪是真被吓到了,他看种平脸色差得不成样,心下慌了神。 曹操送他出行前,曾私下嘱咐过他,关照种平同许都的往来,若是举动有异,便提前传信归许都,尽量拖住种平行动。 曹洪清楚,种平自流落至东郡到如今,即便为曹操画计,却依旧并未归属于他曹氏麾下,现今刘协入许都,正是敏感时刻,若是种平站清队伍,于曹操和刘协都能产生不小影响。 刘协仗着有种辑拥护,种平又素来向汉,拉拢种平的机会本是最大,然而不知他是否是脑子进了水,硬是将种平往外推。 他似乎是笃定种平无论如何不会反叛自己,有恃无恐。 曹操却觉得这是个难得一见,可以将种平收入麾下的时机,要是日后刘协回过神,发现他最能倚靠的唯有种平,自己恐怕再难下手。 现在他能拿着叔侄情分套着种平,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若是能让种平主动辞官,确定下从属关系,方能让他放心。 曹洪就是带着保护种平,同时监视他是否会彻底倒向刘协的目的而来的。 “……子廉?” 种平抬起脸,有气无力询问:“此为何处?” 曹洪听得种平唤出自己,先是一喜,等听到他问地方,大惊失色,复扯回医者。 “少府怎地气色越发差了?可得活……痊否?” 医者被推来扯去,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只是碍于曹洪威势,忍气吞声继续为种平诊脉。 “沉按实大弦长,坚牢不移。”医者按住种平的背部,“是阴血暴亡之危候。” 这“暴亡”二字一出,屋内众人都变了脸色。 “现在施针也迟了。”医者摇摇头,“北海缺少药材,硬吊着也不是法子,若是能归乡……” 曹洪哪里听不出这医者的意思是,送种平归乡入土。 他沉着脸,起身踱步。 “吾府犹有药,或可一用。” 孔融弱弱开口。 “……我连夜送少府回许都,也许还能有法子救。” 曹洪走了三个来回,终于还是种平的安危占了上风,他也赶不及先往回传书信了,当务之急是先把种平治好。 “将军。” 刘备姗姗来迟,他的住所跟种平方向不同,得到消息也要晚得多。 “少府如何了?” 他甫一迈入门,就听见曹洪呵斥医者的声音,知道恐怕是种平情况不妙,等靠近床榻一看种平模样,也是吃了一惊。 毕竟上午才见种平行动自如,怎么料的到晚上就变成这样了呢? “府君……” 种平见了刘备,精神反而足了些,他扯住刘备衣袖,缓缓了,定神发问:“府君何日启程?” “约在三日后。” 刘备心中凄凄,握住种平的手安抚:“少府病中,应静心修养为上,这等事,备既承少府之请,哪有不倾力而为的道理?” 种平却很不安心的样子,低低喘息气:“平所念者,唯有此事耳,若不能为,平心神难安,如何能静养?” 他说着,若有若无瞄了眼曹洪,虎子见机,知道种平言外之意,小声嘀咕:“少府既已解了北海之围,又何须掺和那青州之事?终归刘府君麾下只千余士卒,怎能同青州黄巾相抗衡?” 虎子声音不大,但却能让曹洪听个清楚。 种平似乎也听到虎子的言语,伏在榻边,竟呕出口血来。 “放肆!” 曹洪当即就要下令,让人把虎子拉下去。 种平却适时咳嗽起来,中断曹洪之语。 “子廉……平至北海前,信誓旦旦承诺叔父,能平定黄巾之乱,如今北海之围虽解……可根本仍在临淄,若是不能处置干净,黄巾再度流窜至北海……平亦无颜面对叔父矣!” 种平是真的脑袋发昏,他咬着口中软肉,勉强保持精神。 他说的这个叔父自然不是指曹操,当然,他也没跟荀攸有过承诺,但是种平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叔父,因此胡扯的面不改色。 其实也是因为他脸色差得出奇,哪怕心虚,旁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曹洪满以为种平说的这个叔父是曹操,一时间有些迟疑,他也不知道种平是否真跟曹操承诺过这事。 不过依着曹操的性子,估计的确有那黄巾牵绊种平行动,好让他在外停留的意思。 他想到此处,不免为难。 “少府无需担忧。”刘备说着,抬头望向曹洪,“有曹将军身为主将,想来青州黄巾不足为虑。” “的确……”种平无比欣慰地拉上曹洪衣袖,“有子廉,平自然是放心。” 曹洪想不到三言两语之间,自己的去向就被两人定了下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看种平这病入膏肓的模样,实在让他生不出怀疑。 “某还是送少府……” 曹洪想要再挣扎一下。 种平却已经拿出交代遗言的气势,颠来倒去说些胡话,话里话外都是青州这事是他一块心病,不解决他死也不安心之类的意思。 曹洪哪里还能再驳了种平这“将死之人”的愿望,想了想对着孔融道:“不知先前求援的太史子义仍在否?” 他想着刘备一行人是要和他去青州的,调动不开,自己分出兵去护卫种平,似乎仍缺了保障,他见过太史慈的身姿,能看出那是个武艺高强的忠义之人。 将种平交到太史慈手里,他们安全回兖州的概率也能增大许多。 (感谢寞桥的打赏) 感谢 止戈之歌 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急入许都 第126章 急入许都 当夜种平便被送上马车。 太史慈因城中安置黄巾,正在城内休息,曹洪一唤,便将人唤了过来。 他带着医者和种平身边的两个护卫,点了一千人,急开城门,向兖州方向而去。 种平在马车上昏昏沉沉,不辨时日,等退了烧,已经是十日后,将至兖州境内。 他方清醒,便得自太史慈口中得了几个消息: 一是吕布投了河内的张扬。 二是曹嵩最终没熬过去,曹操对外宣称曹嵩伤重而亡,檄文征伐陶谦。 刘协沉默数日,最后降诏追究陶谦为黄巾开方便之门,坐视兖州遇袭的责任,疑陶谦似同黄巾有所勾连,给曹操攻徐州除了报私仇外的大义之理。 种平醒来时,曹操已亲率大军入了徐州。 “这几日劳烦先生替平诊治。” 种平抿抿唇,他感觉统哥在给他保命这方面的确是不留余力。 他这两天虽然病重,却能隐隐约约听随行的医者,也就是樊阿,给自己下了数次准备棺木的“病危通知”。 种平愣是在缺药少眠的情况下,凭着临行前灌的一碗药吊住了命,不仅没死成,甚至只用了十天就从满身死气恢复成面色惨白,能说能动的模样。 樊阿看种平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 他好歹也是师承华佗,自己开的药是什么功效,他还不清楚吗? 种平能活到现在,压根就说不通。 依着他的诊断结果,种平刚出都昌城那会儿就该咽气了。 他看出种平先天不足,生来体弱,面对曹洪时才会干脆说出让种平尽早归乡之语,若是换作个身体稍微强健些的,他也不会妄下断语。 可种平这身体也太虚了。 他行医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年纪轻轻,素日少病,却有这样一副身体的,更不要说现在种平这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痊愈速度了。 樊阿看种平的眼神都在发光,饥渴得仿佛饿了十几年的乞丐,种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掏出刀子把他给解剖了。 不过樊阿明显没有变态到这地步(换成他老师就不一定了),他只是盘算着要拿什么借口,好留在种平身边,近距离研究种平的神奇体质罢了。 “不麻烦,不麻烦。” 樊阿不动声色,偷偷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我观少府,似乎有不足之症,若是不及早调养,或许会危及日后……” 种平当然听出樊阿的意思是,可以留下为自己温养身体,但他在樊阿眼神下,怎么坐都不自在,真是如芒在背。 只是他转念一想,这位可是华佗先生的高徒,若是能留下樊阿,还怕勾不到华佗吗? 所以硬生生压下被当成小白鼠看的不适感觉,勉强一笑:“那就……拜托先生了。” 樊阿笑得见眉不见眼,拍着胸脯向种平保证:“少府尽管放心,有我在一日,定能保证少府活得更长一日!” 种平心说别了吧…… 他起码还能再活个二十年,但是樊阿……这是真不知道活了多大岁数啊。 “子义,我等何时能至许都?” 种平探出半个身子,他一动便觉得背上那伤口痒痛得厉害,何止是像万只蚂蚁在骨髓中爬行?简直是数万枚钢针在他骨头缝隙中搅动似的。 他克制不住溢出些呻吟,伸出手就想去抓,却被樊阿手疾眼快地按住。 “这是伤口再重新生肉,最是薄嫩之时。少府若是抓裂伤口,免不了再受一场苦楚。” 种平知道樊阿说的在理,可那处痒得钻心,他甚至觉得那块肉一弹一弹地在跳,一抽一抽地痛得厉害,恨不得直接连骨带肉全部挖去。 “仍需六七日路途。” 太史慈顾及种平身体,有意放缓速度,使马车行得更平稳。 “……来不及。” 种平咬住舌尖,遏制住自己想抓挠背部的欲望,他心说难道统哥为了给他愈合伤口,用了什么激素加速他组织生长的速度吗? 这也太痒了,遭不住啊。 他开始想回许都,就是意图当着曹操的面劝谏他不要行屠城之举。 然而现在曹操已经入了徐州,再转头是不现实了,只能先入许都,找刘协求道诏书,对曹操加些约束。 离许都尚有六七日……这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啊! “子义!可有马匹?!” 种平这会儿满心都是徐州,总算转移了些背后的痒痛。 太史慈听出种平语气中的急促,回道:“有,少府急用?” 种平一听有,也顾不上别的什么,直接掀开车帘。 “停!” 太史慈手仍在缰绳之上,马车还保持着前行的状态,种平却等不及,直接跳下车,虎子和王三作为种平的贴身护卫,自然也跟着下车。 他随手抢下个兵卒的马匹,那兵卒见是种平,不敢反抗。 只听得种平低声说句“抱歉”,随即翻身上马,闷声不吭冲出队伍。 种平马鞭高高扬起,身下马匹吃了痛,撒开蹄子,疯了似的奔驰,扬起厚厚的烟尘,几乎是片刻便离了士卒们的视线。 虎子有像学样,也抢过匹马,同王三一道跟在种平身后。 太史慈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有些迟疑,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沉声约束好产生些骚乱的队伍,吩咐道:“少府此举,定有深意,我等跟上少府,以待差遣。” 他为了管理士卒,面上仍旧是沉稳神色,可心中却是担忧且疑虑,种平刚从鬼门关回来,便这样不要命的狂奔,不知到底是为何事? 太史慈能察觉出种平那突如其来的一病中,多少有着避开曹洪的意思,他不清楚这其中纠葛,也知道这事情不是他该问的。 因此只是默默做好护卫种平的职责,领着这一千人追赶种平的步伐。 结果这一追便是昼夜兼程,连着追了三日,直接追进了许都城内。 他跨下的已经算是匹健马,却也生生被跑得直吐白沫。 太史慈心说自己这样强壮的身体都有些熬不住颠簸,更不必说是尚未痊愈的种平了。 士卒都在马背上悬挂当日的干粮,因此种平这三天并没有任何补给,全靠着一日的干粮度过三天…… 太史慈不敢想种平是如何入了这许都的。 感谢 白给想退休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想跳槽的种平 第127章 想跳槽的种平 种平这会儿是真给戏志才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身下马匹冲得太猛,难以收住奔势,巨大惯性作用之下,别说是种平,就是太史慈那般武将都会发怵。 他难得再度感受了把赤兔马体验卡——事实证明,人被马甩出去时,无论所骑的是何种马,飞出去的力度那都是差不多的。 戏志才惊得酒都醒了,一时间不知道先看地上那坨马,还是甩了一地血花的种平。 他感觉自己被酒泡得有些失智,因为他好像看到,种平的手还在动? “……志才?” 种平摸了把脸,感觉眼前一片赤红。 什么玩意儿? 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糊了一脸血。 种平有些生无可恋。 总感觉这样下去,会被人当妖怪抓起来喜提烧烤大礼包啊。 不过,为什么突然感觉不到疼痛了? 种平晃晃悠悠爬起来。 欸,真不疼啊? 他下意识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统哥,什么情况?你给我开痛觉屏蔽啦?” “宿主声望达到30,系统判定宿主身体疼痛指超过承受度,已为宿主提供最优解,开启痛觉屏蔽。” 系统的机械音如此亲切,种平感动得恨不得扑到系统身上,给它一个拥抱。 统哥,我永远的神! “伯衡,你这……还好吧?” 戏志才战战兢兢凑到种平面前,上下打量着全身滴血的种平。 种平浑然不觉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骇人,完全能成为许都传说,在某种程度上止小儿夜啼。 “……平实无碍,此乃马血。” 种平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着戏志才张口就来。 戏志才有点狐疑,瞄了眼地上那坨要打马赛克的物体。 若是说马血……也能说得过去吧,伯衡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啊。 但是……咱就是说,你这满嘴的血…… 这伱告诉我是马血?你是抱着马啃了么?” 戏志才努力说服自己。 “……平听闻曹公攻伐徐州,果有此事?” 种平随手卷起自己湿答答的衣服下摆,抟吧抟吧挤干,血水哗啦啦往地上淌。 他自己也被这血量给吓了一跳。 好家伙,人能有这么多血? 不对,算是马兄的血和满身汗,也不算多…… 这要是没有统哥,我得寄个十回八回的吧?怪不得连痛觉屏蔽都给我开了…… 戏志才艰难地将视线从地上一滩滩的血液上移开,他自然注意到种平口中的“曹公”,要搁别的时候,戏志才多少要就这事讲两句。 但是现在…… “伯衡,我觉得,是不是先找个医者给你看看?” 戏志才小心翼翼发问。 种平摸摸鼻子,成功又糊了满鼻子血块,他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结果越蹭越多。 淦。 他无奈放弃想把手擦干净的念头,心说现在是没痛觉,但身上估计伤口不少。 感谢马兄垫的那一下,免我高位截瘫。 马门! 说起来怎么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之前好像也有好几匹马给我垫过背? 种平陷入沉思。 一定是错觉吧…… 现在有衣服挡着还好说,毕竟都是血糊糊的一片,尚且看不出来,这一叫医者不是全露馅了? “志才,你别转移话题,直说吧,叔父在徐州战况如何?” 种平火急火燎发问,似乎注意力全在徐州上。 戏志才无语。 我真服了你个老六,我是在转移话题吗?我是真关心你啊! ……其实也有点。 “主公虽为统帅,先锋却是陶商。” 戏志才不说则已,一说就是便是惊人消息。 种平感觉自己脑袋在冒烟。 “……是我想的那个陶商吗?” 戏志才看种平眼神中透着关爱:“伯衡,我觉得你需要个医者,这许都难道还有两个陶商?” 种平心说戏志才不清楚陶商是个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吗? 那家伙满心想着抱大腿躺平,跟他这条咸鱼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主动上战场? 还是打自己亲爹? 没道理啊? “陶商自请为先锋?” 种平总觉得这事情不对味。 戏志才却不给种平深入思考的机会,他终于收起那没个正形的样子,正色对种平说:“伯衡,以你的才智,不该不知道现在并非是回许都的时机。” 种平说我有个鬼的才智,但凡我智力值能有80,也不必天天做个蒙鼓人,听你们这群八百个心眼子的谜语人跟我在这搁这呢。 “……听说曹公入徐州,所到之处,屠戮人民,发掘坟墓,有这样的事吗?” 种平自戏志才语焉不详的古怪态度中,猜出几分不对,沉声发问。 戏志才沉默片刻,理智来说,他不该同种平说实话,甚至当前应该哄住种平,将他困在许都。 但从情感判断,他知道曹操做出这举动的那一刻,种平可能此生都不会投身曹操麾下了,如果他真拦下种平,出言欺骗,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 种平这一瞬间的心情极为复杂。 在曹操收编青州兵时,他大概就猜出会有屠徐州之事,只是一直还抱着希冀罢了。 曹老板到底还是那个奸雄曹操啊。 要供养这支青州兵,本就困难,加上又迎了刘协,粮草拮据是必然的了,攻城掠地的成本,远不如直接屠杀干净的低。 他也曾试探过眭固手下的黄巾。 那些能被编入军队的,大抵是曾落草为寇,劫掠为生之人,能有多好的军纪? 怕是攻下一城,就迫不及待去杀,去抢吧。 种平此时竟然能冷静分析为何曹操会采取屠城为手段,攻伐徐州。 “围而后降者不赦,以示威天下。” 这次屠城,有刘协在许都,可真就是“示威”了,只是不知道曹操示威的对象中,天下诸侯占多少,刘协又占多少? “……志才,我要入宫见陛下。” 种平晃晃脑袋,站得腿发软,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太奶在冲他招手。 “见陛下有何用?” 戏志才心说种平真是摔得够重,都有些犯糊涂了。 刘协又不是傻子,这明摆着能让曹操失名望的事情,他当然是乐见其成,怎么会帮种平? 他对于屠徐州这事,唯一的顾虑,便是自家主公能否一克而定。 若不得不拖延下来,再遇到的反攻必然猛烈,那些士族的能量,他是清楚的。 对于所谓名望,或许刘协尚且天真,以为能对曹操造成损伤。 可在戏志才眼中,自家主公能再掌一州之地,养精兵,而攻四方,区区一时名望,又算得什么? 种平被戏志才一提醒,突然想起来现在的曹操与历史不同,是否真按他所想受刘协掣肘还未定,何况他与刘协……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直接领兵去徐州救人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至于刘协和曹操…… 累了,毁灭吧。 我要跳槽! (感谢寞桥的打赏) 感谢 书友 无天姓邹 白给想退休 一定一定要 寞桥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 曹昂的谋算 第128章 曹昂的谋算 种平单从利益得失的角度看曹操屠徐州,并非难以理解,但以他的性格,却无法认同曹操这一举动。 “志才,我要去徐州。” 种平目光炯炯,直视戏志才。 “你会拦我吗?” 戏志才露出个苦笑:“我倒是想拦……” “伯衡,你去了徐州又如何?不过是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在朝堂之中更加孤立无援罢了,一人之力,能有何为?” “我当真是看不懂你,白白弃大好前途于不顾,却去做这等不讨好之事。” “伱呀!说你聪明,怎么有时又愚成这个样子?” 种平小心嘀咕:“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蠢人,压根就没聪明过啊。” “多谢志才,我这便走,莫告诉我父我曾回来过。” 种平心想要让老爹知道自己跑了这一遭,还把身体糟践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又要耳提面命一番。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有时间在这同戏志才磨洋工,不如赶紧往徐州去。 目前他还是根据演义和史料推断曹操在徐州的所为,尚不清楚此时曹操纵兵劫掠,屠戮百姓是个何等景象。 他不敢联想。 “速去,速去,莫在此碍我的眼。” 戏志才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故作嫌弃。 “那我不是没马么……” 种平悄悄瞥眼戏志才,有点心虚。 戏志才差点被气笑了,他说怎么种平离开前还要跟自己知会一声,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左右环顾,看到巡查的兵将身下倒是有匹马,可打量几眼,又觉得不是能跑的长的,想了想招来那小将,吩咐几句。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牵了匹雄壮不凡的健马过来。 “先生!” 那人一近前,种平才认出是曹昂。 算上去长安的那些日子,他跟曹昂也有数月未见了,这猛一照面,种平还有些认不出过来的是曹昂。 “昂送先生去徐州!” 曹昂个子高挑了许多,隐隐有即将压过种平一头的趋势,皮肤褪去初见时的白皙,变成了偏古铜色的成熟小麦颜色。 他这一声出来,种平和戏志才都觉得意外。 种平心说曹老板打的不是为曹嵩报仇的旗号? 曹昂跟自己去徐州,难不成是要跟曹老板对着干吗? 戏志才也搞不明白自家大公子在想什么了。 种平去长安的那些日子,曹昂也并未闲着,不知道他从种平那儿学了些什么,竟主动向曹操申请去军中历练。 曹昂以前也经常同他几个武将叔叔厮混,不过大家都清楚这是这位坐不住的公子发泄多余精力的一种方式,多半最后是扯着几个随从入山狩猎为乐。 故而这次大家基本上都以为,曹昂入军中还是图个开心,玩几日也就消停了。 谁料曹昂竟然真扎扎实实从个小兵做起,改了从前的旧习气,跟着曹操从河内打到济北,靠着黄巾堆起的军功,在乐进手底下做了个小校。 如果是原先曹操看重曹昂,多少是因为他长子的身份,现在曹操是真的彻彻底底将曹昂当做了继承人在培养,每每领兵,定然有曹昂跟随出战。 唯独此次例外。 至于原因…… “先生!”曹昂走到种平身边,先是一惊,“昂先请医者为先生诊治吧……” 种平面不改色:“此乃马血。” 曹昂无奈:“先生断不可讳疾忌医啊,这血尚在滴落,纵然是马血,先生身上亦当有伤才是。” 种平默默挤了把衣袖。 血水“淅沥沥”往地上溅。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统哥,这个出血量……我真不会留下点后遗症吗?” 种平自己也有点惴惴不安了。 “宿主放心,系统已采取最优解,为宿主提供最佳受伤体验,绝无后遗症伴生。” 种平挠挠头,心说怪不得声望不能加点,这玩意儿关键时候是真能救命啊。 欸? 这样说的话…… 我是不是能再卡个bug,如若遇到这种非人力置入的必死之地时,在不危及性命,却导致自身伤残的情况下,再度利用一次外力,使自己处于濒死境地? 按照统哥的最优解,不就可以实现断肢重生,恢复最佳状态? 种平蠢蠢欲动,试图伸出试探的jio。 系统难得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不会真的可行吧? “平实无碍。” 种平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没有一点说服力,直接转移话题。 “子修怎会想着同平去徐州?” 曹昂心说我老远看过了还以为您穿了件红衣服呢。 血都流成这个样子了,您还在这嘴硬? 不过正常人也的确流不了这么多血。 所以难道真是马血? 曹昂短暂出神片刻,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种平。 按他以往的性子,根本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父亲在外打仗,便无人教训他功课,是难得快活时光,他的心思全放在要去哪座山浪荡上了。 又怎么会关心一场战争中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呢? 但他自亲自下地耕作一日,听着种平讲解《管子》,莫名的,他突然发现原来身边的老农跟自己并无什么区别,甚至在收割麦子的速度上,他还不如这些老农。 就好像书上的字活过来了一样,他觉得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新奇。 他第一次去看,去领悟那些道理。 曹昂年轻气盛,算是好胜心重的人。 当时他虽按着种平的要求割完麦子,却对自己速度之慢耿耿于怀。 事后又瞒着身边众人,偷偷入田间尝试过许多次。 他敢问,敢学。 很快麦子割得跟那些老农比也不逊色。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些农民并非他以为的愚昧之众。 他们观天象,顺应四时,一眼便能看出麦子的好坏,埋头闭眼也能双手不停地去收割。 近乎于道。 这是他贫瘠脑海中突兀跳出的一个词。 他想起种平教他的“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之句,他觉得自己似乎踏进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 而这条路上,能给他领头的只有种平。 他说要去徐州。 私心便在于此。 曹昂不愿意放种平离去。 但是他知道自己父亲屠徐州之举,定然会在种平心中留下裂痕,可这却是他获得老师全然信任的时机。 他终究还是曹操教出来的儿子。 如果老师不愿意辅佐父亲,那……换作是我呢? 曹昂有些阴暗的想。 给他传道授业的是种平,只有他清楚自己老师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 “昂以为,屠城之举,会放纵士卒恶习。难道日后攻伐作战,都要任由士卒随意掳掠?此等行径,与昔日西凉骑有何区别?纵然攻克城池,却失了民心,并非是长久之计。” “再者……”曹昂神色复杂,“祖父是因何而……昂是知晓的。” 种平颇为意外地望了眼曹昂。 好小子,都会分析利弊了,这几个月学的不错啊,还是曹老板会教儿子。 不可否认,难得遇到个支持自己想法的人,种平还是很高兴的。 他越看曹昂越顺眼,心说怪不得后世会有曹昂若是不死,曹魏结局如何尚未可知的说法。 “子修,此事不是你该参与其中的。”种平放缓语气,想摸摸曹昂的脑袋,手抬到一半,抬头看着曹昂的身高,又默默改为了拍肩膀。 他寻思这事本来也扯不到曹昂身上,还得怪他管不住嘴,要让曹操知道他把曹昂教成现在这个“老实本分”的样子…… “平此去便是劝说曹公,子修若是同行……” 种平咬牙,不得不得说点狠的,打击下这孩子的良心。 “恐怕适得其反。” 曹昂果然被种平“忽悠”住,委屈巴巴凑近种平。 “先生路上小心,若有变故,可传令至许都,昂定领兵而至!” 种平点点头,被曹昂扶着上了马,送出城外。 等种平的身影渐渐远去。 戏志才方用种古怪的视线上下打量几眼曹昂。 大公子真有主公之风,伯衡那家伙估计还把大公子当从前那个不知事的“混世魔王”看呢。 如今这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水平…… 戏志才摇摇头。 也就伯衡那个对亲近之人一点也不设防的家伙会上当吧。 “戏先生。”曹昂似笑非笑,转头去看戏志才,“戏先生与先生友善,会揭露昂此时的谋算吗?” “若是能留下伯衡,大公子此法亦不失为妙策……只是,以伯衡的性子,哪一日知道大公子今日之举的意图,公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戏志才委婉提醒了一句。 曹昂只是一笑。 有种辑在许都,难道种平还能投袁绍袁术去吗? 除了自己,先生还能有其他可以信赖辅佐的选择? 曹昂胜券在握。 感谢 读者 书友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医学奇迹 第129章 医学奇迹 太史慈方入许都,便听得种平又往城外去的消息。 他拍拍身下马儿的脖颈,自去换了匹养足精神的良马,仔细打听清楚种平离去的方向。 戏志才得了消息赶来,见太史慈领着曹洪之兵,心中也猜出他身份。 另重新分派千余人替下跟随他身后的那些士卒。 又塞了瓶从荀彧府上薅来的伤药和一件干净衣裳,嘱咐太史慈带给种平。 种平虽然没了痛觉,但精神上的疲倦却是不曾消除,因此驱马的速度多少慢了些,出许都城不过一个时辰,便被太史慈赶上。 “少府?!” 太史慈再怎么沉着冷静,猛一看见种平满身是血,面上红白交加的模样,整个人也是真被吓到,脸色变得冷肃下来。 “是何人伤了少府?” 他心中自责,明明承下护送种平的职责,却护卫不利,让种平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实在不该,若是让他知道那袭击种平之人为谁,他定要…… “啊……平不慎跌了一跤,此乃马血,不碍事。” 种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加成熟。 “少府不若请樊先生相看相看?” 太史慈是武将,对于判断一人是否受伤这等事,较戏志才而言要专业得多,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种平身上仍在流血,定然是某处受了重伤,难以愈合。 种平心说看看也不是不行…… “受伤?少府又受伤了?” 樊阿眼冒绿光,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士卒中挤过来,盯着种平看了又看,一边看一边咂嘴,发出“啧啧”的声音。 种平汗毛炸起,不动声色拿脚后跟踢了踢马腹,往后一连退了四五步。 “……平觉得,平挺好的,哈哈。”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少府切莫讳疾忌医,且让我看看伤口。” 樊阿活脱脱一个色中饿鬼调戏良家小娘子的模样,手搁在胸前搓的飞快,怎么看怎么像苍蝇搓手,就……挺猥琐的。 种平又退了两步,大义凛然。 “徐州百姓尚在水火之中,难道能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私事耽搁时间吗?” 樊阿银针都捏在手上了,听种平这一说,知道自己估计又没了在种平身上扎针的机会,整个人失落无比。 他颇为怨念的望了眼种平,后悔第一次为种平诊治时,怎么没能抓住时机,趁着他昏迷好好扒了衣裳研究,扎上个十几根实验实验。 樊阿脑中出些了许多难以描述的需要打马赛克的场景。 唉,悔之晚矣。 种平打了个寒战,眼中透出几分惊恐。 你到底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我隔这的老远都有种要被审核锁文的感应了喂! 太史慈说了句公道话。 “至徐州尚有不短路途,若是带伤,多少会失了便利,少府上些伤药,精神足些,也好继续急行。” 种平心说我也不是受虐狂啊,这是我的身体,我当然是珍惜的……只是要去樊阿手下看病……还不如硬捱着呢。 然后他就看见太史慈从怀里掏出了瓶似曾相识的伤药。 ……嗯,这瓶子,长得挺像我以前从荀叔父府中薅出来给老爹疗伤用的那个药的。 他打开一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太史慈很贴心地给又从怀里掏出戏志才给的衣服,递到种平面前。 种平疑惑地瞄了瞄太史慈的壮硕的胸膛。 ……这套衣服里衣外袍加下裳之类,也有快四五件。 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 种平下意识拿着那团衣服在胸口比划了两下,想象了一番自己把这堆东西塞进去后所呈现的模样…… 他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怎么那么欠呢?瞎想个啥啊! “子义稍待。” 种平随便找了个小树林躲进去给自己上药。 他不是很想在樊阿面前脱衣服。 太史慈大概清楚种平的想法,他遣了斥候在左右探查情况,吩咐士卒埋锅造饭,休息片刻。 樊阿本还有些跃跃欲试,想溜进种平所在的小树林—— 他眼睛比太史慈还毒,怎么会看不出种平受了何种程度的伤? 这种程度还没死,甚至谈吐自如,活蹦乱跳…… 简直是医学奇迹! 此生若是不能近距离研究清楚种平的身体特殊之处,他死不瞑目! 等哪天见到老师,一定要哄骗……啊呸,请少府去调理身体! 只是现在太史慈这般安排,却是断绝了他偷偷溜进树林,观察种平伤势的可能。 种平面无表情扯下粘在皮肉上的布料,既然不会感染,他也就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对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倒药粉。 随手摸匀后,种平从下裳中撕了些还算干净的布料,紧紧裹住伤口,又扯过把草叶擦了擦手,换好衣服走出来。 外面已经开始飘粟米饭的香气。 种平这才感觉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少府请用。” 太史慈趁着种平换衣服的时候,抽出空去打了只野兔,架在火上烤得正流油。 他用匕首割下一块靠近火焰,烤得差不多了的兔肉,放进种平碗中。 种平心说不容易啊,跑了快三天总算能吃点好的了。 他端着碗刚拿起筷子,却听到虎子的声音。 “少府,少府,前方好似有兵马活动!” 虎子原本也是跟在种平身后往许都赶的,不过他运气不好,身下那匹马不过跑了一日,便后力不继,再怎么驱策也难以提速。 因此第二日虎子便落了下来,只得重新跟在太史慈身边,一同追赶种平的步伐。 太史慈对虎子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他长于弓箭,而虎子年纪轻轻却也能射的一手好箭。 他充分利用了虎子作为一名优秀弓手的耳力和目力,将虎子划进了斥候队伍之中。 事实证明,太史慈这安排没错。 众多斥候中,第一个探到情况的,就是虎子。 种平放下碗:“约有多少人马?” “分得太散,不能确定,约莫五六千人……看着不像是我们的兵。” 虎子有些犹疑,距离太远,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自己是不是看了个清楚。 种平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是吃不上这口热乎饭了。 “能绕过去吗?” “若是西边斥候没有消息,应当能绕过去。” 虎子回答的认真。 种平往右边一看。 一个小兵满脸慌张,急匆匆往他这里跑来。 ……哦豁。 绕不过去了。 后天考六级,明天请假一天(*''▽''*)? 感谢 天辰地寅 书友 玩腿达人卡兹 不喝酒不出片 书友 汪汪 投的月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埋伏 第130章 埋伏 吕布自遭郭张围袭,逃出武关,辗转二袁之下,先为袁术拒而不纳,后为袁绍所击,迫不得已投了河内太守张杨。 张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非能掌兵之人。 时李傕追击种平不成,回返弘农,心中郁郁,经由河内,正撞见吕布之兵。 李傕素与吕布有隙,又恨谋夺长安之日,吕布做郭汜内应,诈开城门,断了他入城之机,因而在河内驻扎,使人责令张杨暗杀吕布。 张杨无奈,不忍为之,外许李傕,内实护布。 他部下却记恨吕布待人傲慢,得了张杨亲信,挤占他等位置,偷偷泄露消息,言张杨欲联合李傕骗吕布入城,害其性命。 吕布又怒又恨,弃张杨转投张邈。 恰好曹操之父曹嵩病逝,曹操悲愤之下,檄文陶谦,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定要起尽兖州之兵,洗荡徐州。 曹操帐下谋士陈宫陈言直谏,意图劝阻曹操屠徐州之意,然曹操却斥责陈宫说,孝悌是“仁”的根本,如果我连为父亲报仇都无法做到,还能做到仁爱其他人吗?你还是出去吧。 陈宫垂首失语,后面有人听到他叹息,为一位父亲报仇,便去屠戮千万个没有参与这件事的父亲和儿子,我没有听过天底下哪个人是这样孝悌和仁爱的,曹公今天的谋算,真是没有人知晓吗?我以为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情之前,曹操初入兖州,礼遇兖州的士族,招募有才能的贤士,安置收拢的黄巾,身为兖州名士的边让诟病曹操的出身,多次出言讥讽,因着黄巾问题同曹操几次冲突。 曹操本有收豪强土地,供养大军之心,开始不过慢慢蚕食分化,后面迎了天子,不得不加快速度,为了震慑兖州士族,曹操再度听闻边让讽议自身之时,将他下狱。 陈宫与边让交好,向曹操求情,希望曹操能看在边让的才华和名望上释放他,曹操有刘协在手,陆陆续续来投的名士也不在少数,亦不似先时受到士族掣肘。 他并未接受陈宫的请求,不仅杀了边让,甚至波及边让的妻子。 陈宫受了打击,大病一场,此次徐州之事,又触及他底线,当日虽没有说法,心中却彻底生了反叛之心,认为曹操并非是他的明主。 曹操方领兵至徐州,陈宫便投至陈留太守张邈麾下,张邈乃“八厨”之一,声名在外,亦与边让友善。 边让遭祸,他无法救援,甚至没能保全边让妻子,心中愧怍,曹操为了养青州兵,从兖州豪强手中抢夺扣挖的粮草不在少数,张邈不满曹操这般行径。 见吕布陈宫同时来投,心下大喜,当日便领兵,趁着曹操攻徐州,兖州防备空虚,入了濮阳。 濮阳周遭豪强不满曹操已久,配合陈宫封锁消息,联合周遭县城共同反叛,暗暗往许都逼近。 陈宫投张邈之事做的隐蔽,知道的人不多,故而靠着陈宫曹营谋士的身份,诈开城门,也是轻易,一路到今日,未曾有半点风声漏出。 然后…… 吕布分出的兵马就被将入图县的种平撞上了。 郝萌奉了吕布的将令,绕开鄄城与雍丘的成廉汇合,攻下陈留。 路上为隐秘行踪,他不得不先过少民难以传递消息出去的图县,再过高阳亭。 他领兵到图县周边之时,天色已渐渐暗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似乎有村落。 “将军,我等是否要……”副将压低声音,别过头半对着前方的村落,将手横在脖颈之间,狠狠割下。 郝萌睨了眼下方的村落,有些迟疑。 按他以往的性子,这时定然要入村落大肆劫掠,既能饱食安歇一顿,有得了趣儿,行兵攻城都要轻松愉快些。 可他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攻陈留,为了隐蔽,他已经是特意绕了远路,耽搁了不少时间,要是再入村庄…… 这么多人,吃吃喝喝也要时间呢。 但不纵兵,他心中多少有点不爽利——都赶了这么久的路了,他没问题,手底下那些兵能熬的下性子? 他们先跟着董卓,后面又跟了吕布,哪一次出兵,路上没过几个村子,没入内快活过? “将军,至陈留还需五六日,难得遇到这般好的县城,纵然弄出些动静,消息终究是传不出去的,胡来些也不妨事。” 副将憋了这些时日,心里早如同火在烧似的,耐不住了。 他也清楚郝萌心中也有这意思,只是畏惧吕布暴烈,不敢做那个发起的人。 郝萌听了副将这一句劝,又回头看看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卒,“勉为其难”点点头。 “那就一会儿下去……”他警告地暼一眼副将,“入村便入村,米肉随意抢夺,酒却不能向以前那样抢着喝。” “要是哪个喝醉了,耽误上路时间……我饶得了你们,温侯能轻易宽恕吗?” 郝萌的警告立竿见影,原本因为能入村子劫掠的而兴奋不已的士卒,现在一个个安静得跟鹌鹑一样,不敢出半点乱子。 “先在那块地上扎营,等再晚些行动。” 郝萌笑得不怀好意。 副将心领神会,整个人也激动起来,几队士卒就近寻了些粗木干草,在郝萌所指的平地上扎了几个简易的营帐。 都等着天彻底黑下来,村庄中的人上了床,没有防备时,领兵而入,往往此时能寻到不少娇俏的小娘子……衣衫不整…… 士卒们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对于这档子事,他们可是干过不少。早已烂熟于心了。 什么时间进入,能看到怎么样的“美景”,他们心中都有数。 “真可惜了,这样的好天气,要是能配上瓶酒才有意思。” 副将感受着习习晚风拂面,小声嘟囔。 他回忆起以前在董卓手下的快活时光。 洛阳的那些小娘才叫带劲儿呢……哪里是这些山野农妇比得上的? 唉,那时候我虽然是个小伍长,却也能抢夺当官的人的金银,吃大火烤炙的肥牛肉呢…… 那大柴火烧的真够味,我当兵前,家里一年都拾不上那样多的柴火,当官的一顿饭就吃了个干净……他娘的…… 副将沉醉在回忆之中,他鼻尖动了动,好像隐隐又闻到柴火燃烧的味道,使他想起粗暴地踹门、摔死婴孩、从丈夫身边抢过貌美的妻子,抢过哭嚎着“那是救命钱”的老汉紧紧攥着的一小把铢钱…… 他看到行凶之人那张扭曲蛮横的脸,让他想起更久远的记忆。 他好像也被推到过,重重摔在地上,被呵斥辱骂,刀箭相对,然后是他的父母和妻子…… “敌袭!敌袭!” 副将睁开了眼睛,他想起做过那些事,仍在做这种事,即将继续做那事的人,那张脸同他如出一辙…… “都是群废物!斥候呢?都死了?!” 副将一把扇倒喊着“敌袭”的小兵。 “迎战!迎战!” (感谢杠七万岁的打赏) 感谢 书友 无忧扰 源氏物语千年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章 烽火降敌 第131章 烽火降敌 郝萌选择扎营的位置,地势平坦,附近草木丛生,火势一起,如燎原般不可抵挡。 他麾下那些士卒正满心系在下方村落之中,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没有半点准备,你推我嚷,吵杂混乱。 纵然副将大喊“迎敌”,能组织起来的兵将也不多。 “射!” 种平伏在提前挖出的简陋土沟里,扬起手向下一击。 太史慈弯弓如满月,半眯起左眼,他已经盯着穿梭在营帐中,不停呼喊的副将很久了,借着火光的映照,他能看出那人身上甲胄所代表的东西。 几乎在种平胳膊落下的那一刻,太史慈手中长箭应声而发,生生贯穿正仰起脑袋的副将的头颅。 种平视力也不算差,跟太史慈比起来不遑多让,他能看到那支箭直接从副将眼中没入,只剩下雪白的翎羽暴露在空气中,被血液与火光染得通红。 这得是穿过大脑了吧…… 种平目瞪口呆。 他以往观摩虎子练箭时,也曾好奇过为何较之使刀弄枪的武将,精于箭术,并以箭术留名的,似乎并不多。 因此一时手痒,借了虎子的弓箭尝试,他视力和准头都算不错,问题在于力气太弱,哪怕能清楚对准远处的箭靶,却无法长时间保持拉满弓弦,遑论控箭射击? 他想起自己幼时跟着种辑学射,难怪种辑只教他练了几天,就不再提这事,改教他马术了。 力气这东西,对他而言,的确是靠着锻炼也难以增加的。 太史慈的第一箭极大的鼓舞了身边士卒的士气。 霎时间箭矢密密麻麻,乌云蔽月般朝着熊熊燃烧的营帐射去。 种平在背风处,听不见那些人的惨嚎之声,他庆幸虎子发现敌情的时间够早,才能留出这许多时间供他布置。 草草挖出可以藏身的壕沟后,能借着周遭繁盛的草木,削出些箭矢补足。 再将那些用剩下的边角料混合干草布置在附近,加大点火成功的几率,也能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他身边的这些兵卒,并非是经过训练的弓手,原本他带着曹洪手下的骑兵,射术水平不在弓手之下,可惜被戏志才换成了步卒。 虽然数量多了些,但这射箭的水平…… 种平只能说能拉开弓把箭射出去也就挺不错的了,他也没想着能用这些箭把对方全歼。 大约射死一成,火烧两成,借着骚乱打击对面的士气,使其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应对,只能被动挨打,便可以将原本不利于已方的局势逆转,从而发起总攻。 种平盘算着,这波箭射完,对面应当也就只剩三四千人,难成气候了,他倒是半点不好奇对面是谁的军队。 这个时间段突袭兖州的,除了吕布还能有谁? 不过他觉得自己运气还算是不错,没有直接跟吕布撞上,否则…… 种平回忆起被吕布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晃荡,还被赤兔马甩飞出去的悲惨回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感觉对面要真是的吕布的话,哪怕偷袭成功,最后还是会被干个彻底啊! 种平回头望了眼太史慈。 他觉得以太史慈的武力,约莫能提起四个半自己…… “少府?” 太史慈察觉到种平的视线,见种平面色古怪,不由疑惑。 “没事。” 种平捂脸,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思考太史慈跟吕布1v1,能过几招吧? 风助火长,种平能隐隐看见火光中,郝萌被几个兵卒护卫,身边逐渐聚拢千余人,挣扎着往外冲。 “看样子似乎是欲往村中去?”种平小声嘀咕,“这可不行,好容易借着晚风,放了这样好的一场火,若是叫他们走脱,下一次可未必能有这样的天时地利。” “呐喊助威,攻击!” 种平一声令下,埋伏在壕沟之中的兵卒作为前军率先压上,随即是提前布置在下方村落附近的主力。 按着他以往的性子,必然第一个冲在最前方,可他身上这伤实在让他遭了老罪。 系统的确给他开了痛觉屏蔽,可是这屏蔽是建立在“痛苦程度高于耐受度,有致死可能性”之上的。 种平的伤过了这许久,又上了戏志才给的伤药,疼痛度已经降到了“不会致死”的程度,他现在已经能感受到原本被系统屏蔽的痛觉一点点恢复。 若不是系统还算人性化,没有一口气把痛觉完全给他放回来,现在估计他早痛得嗷嗷叫了。 上战场什么的…… 种平头一次感觉这么抗拒。 太史慈知道种平的伤势,主动做了这个主将,待前军已入郝萌军中,同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卒交战,自己便统帅着主力,兵分二翼,左右压上,如同一个半圆向着郝萌之兵聚拢。 郝萌见势不妙,也算是有些魄力,不再管那些离火势较近的兵卒。 趁着太史慈尚未完成合围之势,壁虎断尾,舍弃了那些仍有逃生可能的,跟随自己已久的老兵,只领着一千近卫匆匆外逃。 若是太史慈身边兵卒仍有箭矢可用,想要截留下郝萌等人尚且算有把握。 只是郝萌面对危机所迸发的求生本能也十分强大,愣是靠着钻空子,拉身边之人做垫背等一系列的举动,从前军中撕开条空隙,突围出去。 他死死盯着下方的村落,只要逃进入村中,借着村民及村中小道茅屋掩护,总能重新掩盖住行踪,徐徐撤退才是。 何况那村庄之人,此时大约都在休息,这时节留在村中的青壮,多在服力役。 这也是他有恃无恐,同意去村中快活的理由之一。 留在村庄之中的,应当以老人妇孺为主,哪怕有青壮,数量定然也只是少数。 他麾下所剩之人虽然不多,可都是军中老手,弄死群村夫却是一等一的快,到时抢了粮,一把火烧了村子,拦住追兵去路…… 郝萌急中生智,勉强也想出个可以逃出生天的主意。 种平眼见郝萌出逃,露出个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他率军在此处埋伏之前,亦见到其下有村庄分布,种平提前领着太史慈进入其中,向百姓颁布过告示: 我们现在驻扎于此,是接受了曹兖州的命令,前来追击黄巾余寇及山匪。 此时暂停前进,以待步兵。 同时观察民心向背,然后进击。 如有想跟从我们的,各自回村,等大军到来,举烽火以响应。 无烽火的村庄,即表示有勾结黄巾余孽之心,理应消灭,并以村中百姓赏赐军士。 种平不仅派兵卒在村中宣扬,还叫来村中豪杰,知晓此村之中,有辛氏一族为大户,村民多依从其治。 辛氏知道种平等人身份不凡,听了种平的话,让村民相互转告,甚至派人入县城传话。 周遭知道这消息的村落生怕被种平打上勾结匪寇的名头,都愿意点烽火以避祸。 是以郝萌方脱出重围,一抬眼的功夫,下方村落尽皆点燃了烽火。 一夜之间,火光蔓延数百里。 郝萌只觉入了种平圈套,前有狼后有虎,逃脱无门,一时间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他身边那些士卒已是人心涣散,存着各自逃命之心。 现在既无路可退,几个亲卫眼中凶光一闪,竟是停下脚步,将刀对准了郝萌,步步逼近…… (感谢莫1嗷的打赏) 推荐一本好看的三国文,也是辅佐皇叔的:《三国:刘备谋主,谋尽天下》 作者更新给力,可看哦(*''▽''*)? 感谢 aiyuan 书友 是杰哥啊 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年龄优势 第132章 年龄优势 郝萌双手压在背后,狼狈不堪地半跪在地上,额角青紫,似乎是挨了不轻的一顿揍。 种平垂眼,看着鼻间冒血的郝萌,冷声发问。 “汝等为何人?” 他心中其实有点犯嘀咕,以太史慈的能力,想擒下此人,根本不会留下这些打斗痕迹,难不成这人是嘴太臭,被王三揍了? 种平下意识环顾四周。 他记得王三是一路跟在自己左右的,只是…… 完全没有他出现过的印象啊。 郝萌恨恨瞪着擒住他献攻的几个亲卫,整个人沉浸在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痛恨中,完全忽视了种平的问话。 “我,我等是温侯麾下。” 其中一个亲卫挤出个谄媚笑容,满心讨好面前这个少年。 他怎么看不出,这少年才是这支军队的领导者? 种平面色平淡,他本就猜出面前这些人的归属,只是问一声,走个形式罢了。 “即是温侯之兵,何故入兖州?” 他明知故问,除了打探吕布是否如历史上一般同张邈陈宫混在了一起,还隐隐有些,若是兖州遇袭,曹操或许会弃徐州,退回兖州也不一定的希冀。 “这,这……” 那亲卫头上满是冷汗,目光游移,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 “嗯?” 种平皱眉,缓缓走到亲卫面前,直视他的双眼。 “既已降了我等,难道还顾念旧主的恩德吗?” 他是知道吕布对待麾下士卒的态度的。 亲卫不敢泄密,估计是吕布在军中震慑力太强的缘故,哪怕已经投降,却依旧害怕会有被吕布清算的那一日。 种平笑着点明他们降卒的身份,却刻意在“恩德”二字之上加重语气,是提醒,也是警告。 吕布是如何对待你的,难道你不清楚吗?现在有机会可以坑吕布一把,你不动心? 如今伱已经是我手中之物,接下来你的命运如何,可就全看你表现了,若是想要我的恩德,便将吕布目的如实说出,否则…… 亲卫在种平冷淡的视线注视中猛地一抖,他觉得种平笑得让自己背后发冷。 “吕布勾结陈留太守张邈,趁着曹……曹公攻徐州,偷袭兖州,已占下濮阳、燕县,丰丘等地!我等领兵,正是要去攻陈留。” 郝萌主动抢了亲卫的话,一骨碌将吕布张邈的动向全说了个干净。 “这位将军是?” 种平对于吕布手下的兵将,也就知道高顺和张辽两人,他觉得郝萌能独领一军,怎么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某是郝萌。” 郝萌知道自己身家性命系于眼前少年身上,半点不敢隐瞒,只希望这少年不要计较方才他未能及时回答问题的罪责。 郝萌? 种平摸摸下巴颏上生出的小绒毛。 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来这人都有什么事迹了。 他虽然努力记忆上辈子做过背过的那些古文,但终究有记忆不清和完全不了解的地方。 郝萌这名字就属于,听到后会一拍脑袋,感叹一句“啊,就是那个郝萌!是吕布手底下的武将”,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根本没有什么记忆点。 “既是吕布同张邈偷袭兖州,又如何会吩咐你等袭陈留?” 种平双眼一眯,好像并不相信郝萌的话。 郝萌汗流浃背,天可怜见,他就是个大老粗,吕布怎么吩咐,他领命也就照做,哪里想过背后意图为何。 他急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想解释吕布的确是这般下的命令,自己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种平也不欲多为难郝萌,他多少猜出些张邈是想来个贼喊捉贼,说不准有若是事败,便要把袭兖州的郭全推到吕布身上的意思。 “起来吧。” 种平让兵卒松开对郝萌的压制,似乎一点也不担忧郝萌会猝起发难。 他站得离郝萌极近,主动扶起对方,把“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运用的也有几分模样。 至少郝萌是吃了这一套。 他以为自己两次答不上种平的问题,是难逃一死了,纵然不甘也无法反抗。 心如死灰间听到种平这表示宽恕的三个字,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登时被重获生机的喜悦冲昏了头,差点双膝一软,再度跪下。 “我知郝将军诚实人也,只是心中疑惑吕布此举意图,并非怀疑将军言语不实。” 种平柔声安慰郝萌。 郝萌受宠若惊,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上一秒还是即将断头的阶下囚,下一秒便成了温柔抚慰的座上客。 这差距…… 郝萌觉得脑子有点晕乎。 种平给太史慈递了个眼神,面上却做出尊敬姿态。 “我虽然只是一个稚童,但是也听闻过将军的声名。” “将军今日败在我手中,不过是时运不济,侥幸让我占了些微末天时罢了,想到能俘虏将军,我实在是惶恐不安。” 种平一边夸一边观察郝萌的面色,慢慢调整自己说话的语气节奏。 “我如今已经知道袭击兖州的是温侯,温侯乃当世第一武将,哪里是兖州兵将能够抗衡的呢?” “……我不敢伤害将军,请将军能够顾念今日的情谊,向温侯禀告说我等并没有与温侯为敌的意愿。” “如果温侯愿意暂时放缓攻伐的速度,我可以说服兖州的官员,主动迎接温侯进入许都。” 种平发现自己还挺有扮演二五仔的天分。 郝萌听说种平要放自己离开,先是一喜,随即又顾虑其中有诈。 他寻思自己假意答应眼前这少年,待到离开,难道对方还能在自己身上装个耳朵吗? 这些话要不要转告吕布,不就只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竟然指望他能履行承诺…… 郝萌觉得种平身上莫名散发着一种傻白甜的气息。 果然还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儿,天真得可笑。 是以他也假模假样跟种平演起戏:“郎君若是肯放某离开,某自然愿意向温侯转达郎君之意。” “郎君!不能放!” 太史慈一脸不赞同,止住种平下令放郝萌等人离开的话语。 “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为何要助长那吕布的气焰?灭我等的志气?” 种平冷笑,隐隐有些小人得势的微妙感:“你说的倒是轻巧,要是同温侯作战,难道你敢上去迎敌?” 太史慈一顿,那振振有词的气势便矮了一截,显得有些萎靡。 郝萌看种平与太史慈这两人情形,自觉种平估计是入军中混个资历的世家子,太史慈恐怕是这军队原本的主将。 怪不得领兵同自己作战的是太史慈,种平一直没露过面呢。 先前竟被这小儿吓住,实在不该。 “……郎君下命,我等唯有遵从。” 太史慈闷闷不乐,恶狠狠盯着郝萌,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郝萌被太史慈这眼神看得一激灵,眼见周遭的士卒让开道路,也不敢多耽搁时间,抓了种平送上的口粮,逃也似地向着陈留方向而去。 “……子义这唬人的本事,真叫平大开眼界。” 种平目送郝萌和那百余残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对着太史慈调侃。 太史慈很有些不自在,脖梗发红,这样临场发挥,张口胡编,他也是头一遭,生怕自己没接住种平的戏,漏了馅。 “走吧子义,我等该继续赶路了。” 种平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太史慈既震惊又不解。 “这……吕布……” 太史慈很想问咱们就不管吕布了? 种平其实也在被这个问题困扰。 兖州,徐州。 他现在可以留在兖州,帮忙击退吕布,送曹操一个人情,继续做他前途光明的少府。 可他却不愿。 “我已经派虎子回许都报信,大约明日,志才同伯父便能得到消息,兖州……只会有惊无险。” 种平低声自语。 “但徐州……曹公请了天子诏令,不会有人愿意趟浑水,去援助陶使君的,若是连我也不去……又有谁能制止曹公呢?” “子义,你若是想留在兖州,平不会横加阻拦……” 太史慈头一次失礼地打断了种平的话。 “某的职责是护卫少府,既然少府要去徐州,某哪有不跟从的道理?” 感谢 沉夜孤星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岸何人 第133章 对岸何人 种平很想吐槽,为何自己穿越以来,几乎每次出行,都是在渡水攀山。 虽说是为了赶路而抄的近道……但是这山路未免太过崎岖多折,行至羊肠小道之时,往往要控制马匹,紧贴悬崖峭壁而行。 种平很庆幸他并没有恐高之类的毛病,怀着“既然摔不死,就往死里赶”的精神。 他一路上除了换药和生理需求,基本没有停歇过,连吃饭都不曾下马,都是随意咬口干粮就着口吞下去。 尽管种平是个身无分文,四处混饭的挂名少府,平日里吃穿用度却着实不算差。 算起来,竟然只唯独吃过虎子娘送的豆饼,那一样粗粝干涩的食物而已。 这赶路的数日,是种平第一次知道,忍着呕吐欲望强行塞入食物,连咀嚼都会恶心,只能囫囵吞咽,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每天机械性地吞下没有任何味道的“糗”——也就是炒米粉。 不过是些简单炒熟后捣碎的五谷粉末,没有调味,颗粒粗大坚硬,他甚至没有热水能往下送。 种平现在真是,看到这玩意儿就反胃,再吃下去,别的不说,肯定是要便秘。 幸坏你有睡过觉,是然就被伱那张仙气飘飘的脸给骗到山沟外挖心掏肺了。 种平摇摇头。 苏雄建看着樊阿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我有比认真转向种平:“多府既然说有事,这定然是有事!是某过于放心了。” 我自认换作自己,身受重伤的情况上,决计做是到种平那般拼命忍耐坚持。 ……真上饭啊。 种平闻言站起身,眯着眼睛去看这对岸,隐隐望见几个人在搬动数个木箱,这箱子似乎极沉。 种平方出口的话语停滞上来。 因为身低,种平是得是得仰起脑袋,眼巴巴注视着樊先生。 苏雄建憋着一口气,很想劝说几句,有办法,我看种平,除了敬佩尊敬里,私上外是把对方当自己大弟弟看待的。 先是提什么水中毒之类的,那样小口喝水,真的很爽啊。 樊阿幽幽出现在种平身前。 种平暗自回忆琅琊郡的名门望族都没哪些。 樊先生喝完粥,从怀中又掏出个大布包。 世家小族盘根错节,姻亲、别枝、门生,举荐……互相粘连,消息传递之慢,难以想象。 种平先是高头看了眼樊先生这布包外,一根一根码得整纷乱齐的咸菜,被这股酸味冲得眼泪都慢上来了。 樊先生耳聪目明,种平尚在回忆之时,便紧紧盯着沂水,自然是第一个注意到对岸情况的。 众人在岸边埋锅造饭。 他谗你身子。 “某也觉得奇怪,若是异常渡口,是可能半只船都看是见。” 我抬起头,用观察渡口当借口,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种平本是随意一问,樊先生却当种平是爱自家制作的咸菜,种平也是愿意拂了樊先生一片心意,只得应道:“平,却之是恭。” 我注意到樊先生眼中没是多血丝,眉宇间隐隐也带着疲色。 某个人吸口水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里明显。 我觉得樊先生坏像误会了什么…… “你自个儿的身体你知道,你摔在马下来着,其实伤得是重。” 樊先生! “停!” “吸溜。” “是像是遭了战乱影响的模样。” 他语气之中透着关切,种平如今的“尊容”实在令人是敢恭维。 沂水渡口的船只全有踪迹,看来那逃难的,应是当地小族才是。 多府就半点是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少府,待渡过沂水,便入琅琊郡内,是否要停下修整片刻?” 种平发出灵魂质问。 即便我人斯的是步卒,也经是起那样的跋涉劳苦啊。 种平觉得难以理解。 我记得丞相逃难时,只是和叔父一家在一起来着,是该如此兴师动众吧? 你让我给你处理伤口? “……活蹦乱跳,一点事也有得。” “多府!这对岸没船只入水了!” 种平心说你可太怀疑了,他医术坏到说梦话要把你解剖重新组合拼装呢。 ……都避祸了,还带那么少家什物? 系统对我这还是有得说的,那几天给我恢复的痛意,都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下,似乎是要中和我赶路的疲惫。 樊先生一时间没些迟疑。 “依你看,倒像是没人避祸,迟延买上了所没船只。” 苏雄建有奈,每每提到樊阿,种平就跟沾了水的猫一样炸毛。 吃了数日的糗,那时候都想喝点冷粥。 我那才体会到戏志才饮酒的慢乐。 “先在河畔歇息吧。” 种平毫有自觉。 我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人斯诸葛氏。 虽有能改上苏雄建的称呼,我七人相处,却是越发随意。 种平指着自己干裂的嘴唇,笑道:“平口渴难耐,正想着取些水用呢。” 种平闻那这股酸味,立马便意识到那包外装的应该不是苏雄建母亲做的咸菜。 种平猛灌了一小口粥,然前看见樊先生空口吃咸菜,还是一把咸菜吃上去,才咽一口米粥。 种平上了马,在地下跳了跳。 “多府忧虑,苏雄建虽然医术低明,却也是能弱迫多府行是愿之事,某为多府护卫,多府若是……直接唤某便是!” “多府……” 樊先生他的怀外是什么大叮当的异次元空间吗? 我之后同苏雄建说,是必以官职相称,直呼我的字就坏,苏雄建执意是肯,觉得那样是对种平的是人斯。 是过…… “真有必要请太史慈。” 这是是肉包子打狗,没去有回吗? 种平也顾是下什么礼节是礼节的了,我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写着“抗拒”两个字。 因着腹腔和胸口的钝痛,我那一路下可是糊涂到了极致,很多没入眠之时,连樊先生都是由得敬佩起种平的坚毅。 “真的,子义他看你。” 说得是坏听,种平跟当初赶路去长安这番是修边幅的模样相比,如今是随意拉来个逃难的乞丐,都要比我体面下八分。 种平席地而坐,接过樊先生的水囊,“吨吨吨”灌了个难受。 太史慈望着种平那张满是菜色的脸,轻轻按住种平的肩膀。 他上贱! 种平咬牙,坚持扬起个标准笑容。 “……多府就那么是怀疑你的医术吗?” 我现在就跟个操持家务的老小哥看自己死活是听话的混账弟弟一样,想揪着对方耳朵教训几句吧,心外却舍是得。 种平一边问,一边从樊先生碗外薅了根咸菜,用筷子夹断,嘬了一口,也是是很咸,但这酸味直冲天灵盖。 种平挠头。 “……他是觉得酸吗?” “某觉得,多府还是让太史慈帮忙处理……” 种平并非是胡乱猜测。 “子义,那沂水既然没渡口,想来也是没行船的,子义方至渡口,可见到船只?” 但……诸葛氏,用的下那么少船吗? 他个浓眉小眼的怎么也叛变了?! 樊先生从怀中取出水囊:“某替多府取水,多府稍待。” 苏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我望望跟在队伍的中,眼神片刻是离种平的苏雄。 樊阿看种平的眼神活像是看到株长腿的人参精。 露出四个牙齿的这种。 放任我糟蹋自己身子吧,又痛惜气恼,真恨是得直接把我绑到苏雄面后,弱迫我看病。 苏雄建面色如常,兴致很坏地给种平介绍:“那是某阿母所制,多府若是厌恶,某便取些赠予多府。” 种平是敢置信地瞪小双眼。 怎么什么都能掏出来? 眼中小写着“受伤”七字。 (感谢书友的打赏) “赶路……” 是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没金手指的。 要说有迟延得到一点曹操要屠徐州的风声,这是是可能的。 补更放到明天吧,学校断电,手机快关机了已经(* ̄ー ̄) 感谢 是杰哥啊 时钟铭刻于伤魂 青衣老白 十里平湖霜满天 past 野稗长歌 天穹幻想乡 nmwhlxglxg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伐下为义 第134章 上伐下为义 “先生,对岸似乎有军队驻扎,您看……” 郗虑弯着腰走回船仓,半绞着手指,眼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们本是避祸出走,这关头撞见不知所属善恶的军队,郗虑不想在老师面前失了胆气,已是强做镇定,却被自己飘忽不定的眼神泄露出几分。 “军队?” 郑玄半抬起手,似乎想止住喉管的干痒,只是方垂下头,便抑制不住低低咳嗽出声。 “康成公。” 郑玄身旁端坐着个白面长须,宽袍薄衫的中年男子。 虽然郗虑入内,中断了二人的清议,这男子却依旧沉浸于方才的话题之中,听到郑玄断断续续的咳声方回过神,挽起衣袖分出碗汤水,奉至郑玄桌前。 “……倒是康成公的故人呢。” 男子微微侧过头,似乎发觉了什么迹象,对着郑玄局促一笑。 他也算知交满天下,可今时今地,能领兵至徐州而与他有旧的,唯有一人而已。 郑玄精神了许多,胡须随着笑声上下起伏,随后又是阵短促的咳嗽。 兵锋之上,难道这些士卒杀人后会问含糊每个人的身份吗? 李逵略微一回忆:“……小同?” “亮非愿为舌辩之士。” “没时你觉得,也许马信是真见过圣贤愿景实现的这一日。” “先生以为如何,是否要避开军队,另换渡口停泊?” “几位先生,到渡口了!” “子将不是一直惦念着,不曾品评尽天下英雄吗?今日子将能补足个遗憾了。” 但若说是一点益处也有,却是尽然。 马信说着,自己也觉得坏笑:“……世下哪没那样的事呢。” “这孩子是真的怀疑。”许邵的胡须微微颤抖着,我目光深远,坏像在看什么遥是可及的景象。 “七位师兄或是以为天子诏令之中,明言陶使君为逆,则曹公即为小义;或是觉得使君有勾结黄巾之实,诛杀首恶为义,屠杀百姓为罪。” 多年双目炯炯,虽然年纪重,但还没养出了股行动自若的气度。 郑玄混浊的眼中生出些光亮。 “那难道是是诡辩?他那大子倒会偷梁换柱。” 许邵摆摆手,认真道:“天底上最执拗的,便是郑玄了。” 陶谦虽自顾是暇,但在安置许邵一事下还是出了力气,我知道徐州士族避祸崩逃的是多,其中不能依托的只没陈氏父子。 “只在渡口停船即可,这领军的是老夫故人,胤谊是必担忧。” 我在马信手上做了个主簿,得了空闲,第一个便写信给李逵,告知自身近况。 许邵纵然是当世名儒,可也改是了我已是个垂暮老者的事实,何况我那些年编撰,注解书卷有数,即便是离徐州,却也是断是可能弃上这些心血的。 “康成先生。” 然而令陶谦有想到的是,伯衡从泰山入徐州,陈登父子在面对伯衡小军之时,竟选择留在我徐州,并未弃官离去。 可我能保全自身,却是能是为自己的那些学生考虑。 若说起故人…… “哦?” “优柔?” “子尼师兄在船头,同季珪师兄争论‘小义’。” “马信对自己缺乏自信,可只要提起制民之产,小道之行一类的话题,这双眼中却唯没期说。” 李逵口中的旧友,自然是向将黄巾计划向伯衡全盘托出的马信。 我是能是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许邵捋着胡须,哈哈小笑。 马信若没所思:“邵可真是迫是及待想同种多府见下一面了。” 我的面容没些苦涩:“是过是先贤托古而制的幻境罢了,除非尧舜之世,哪外能见得到这般景象呢?” “子将,这孩子身下没股倔弱气……若是你说,郑玄总是过于看重了自己,那话应当是多没人信的。” 因此我得知康成公没离开琅琊郡避祸的意图前,便迟延去信,询问能否协助许邵及其弟子离开徐州。 船帘一动,又退来个儒士打扮的女子,身前还跟随着那一个束发多年,面如冠玉,丰郎神俊,两人对着许邵行了一礼。 “记得你同他谈过的这话吗?” “亮以为,征者,下伐上也,天子诏曰‘征徐州’,‘伐’可称义,屠则否,非道也。” 曹操原先给李逵寄信,是存了些拔低自己身价的意思在其中的,也是为了圆过初次同种平相见时提的这一嘴儿话头。 “七位师兄辩论‘义’……亮却觉得即便辩出道理,于事实也并有更改转圜之力,又何须少废口舌呢?” “子将……” 他研治经典,弟子数千,名传海内。 我心中感动之余,却也再有空暇去处理许邵等人,所幸马信曾至琅琊郡,与诸葛氏没过相交。 “邵也曾收到过旧友的信件,说起那位多府为人,却是个优柔窄宏的性子,是似没英雄气。” 康成公是个期说人,我知道现在帮助许邵,对于我而言是最坏的选择。 康成公对许邵很是尊敬,原先伯衡入徐州,马信也在迟延得到消息的一批人当中,我居于南山,是知世事,那徐州之祸,有论如何是殃及是到我身下的。 许邵来了兴趣:“孔明长于舌辩,竟然是曾参与其中吗?” “几位先生是在渡口上吗?”船家的声音穿过船帘,“船将停了。” 我应上李逵之请,固然是出于礼仪,但我也是一家之长。 所以信件之中,对于种平,曹操评价的还算是客观,是过却也增补了几句引导之语,李逵看完自然会觉得种平窄仁没余,而刚断是足了。 “可没见到子尼?” 带下许邵,对于一个逃难的家族来说,其实是个极小的负累。 许邵收了打趣神色,端正面容:“康成公似乎分里喜悦?那可真是吊足了邵的胃口。” 是提护送许邵和我这些弟子离开徐州,不能带来少小的名望和人脉,单说自己车队之中的是康成先生和各类典籍,也能避开许少是必要的纠缠刁难。 终究种平是知我家中情形,借着免去友人担忧的藉口,言语中在稍稍暗示自己双亲已亡,还能补个重情重义的形象。 许邵说着,招来康成公身前的多年。 感谢 来自遥远的地方 书友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奇异的面相 第135章 奇异的面相 郑玄身为海内大儒,在士族中的影响力并不弱,所以他避祸出徐州的消息一出来,就被通报了离徐州较近的扬州,在扬州各大士族之间流转。 诸葛玄原本在荆州刘表手下做属官,为了处理自家堂兄诸葛珪的丧事,也为了照顾堂兄的一双儿女,方辞官回琅琊故郡。 中间袁术听闻他的声名,曾经想推荐他为豫章太守。 那时候诸葛玄已除了丧服,但是念及堂兄亲眷无人照料,因此婉拒了袁术的邀请。 这时的袁术还年轻,被诸葛玄拒绝后,不仅不气恼,还觉得只有像诸葛玄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才能治理好地方。 他派人赠予诸葛玄财货,明言愿意等诸葛玄将几个幼儿扶养成人后,再赴扬州为官。 此次诸葛家护送郑玄离徐州,袁术是第一个抛出橄榄枝的,袁绍紧随其后。 可惜冀州距徐州较远,往来不便,袁术又与诸葛玄有恩情在前,故而失了机会。 这也是为何种平会在沂水渡口撞见诸葛玄等人的前因。 “……康成先生?” 这岂是是说…… 老爹和老师的性格,难道你是含糊吗? “那位多府,看着倒是年多。” 你咋了他倒是说啊? “伯衡,你来了。” 种平念及历史下臧洪对青州的治理,平定黄巾前,青州尚能安稳数年,且孔融在北海,亦可同袁术讨论经典…… 我倒是看见了扬着脑袋,似乎没些是乐意见我的郗虑,还没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国渊和崔琰,却未曾注意到没我心心念念的孩童身影在其中。 “那位是新任豫章太守诸葛玄,你携弟子出徐州,路下少亏胤谊看顾。” 你太莽撞了吗?会让我们失望吗?你身边之人因为你的冲动之举而受到牵连吗? “先生欲往何处去?” 种平心一跳。 郑玄满脸相信人生,喃喃自语。 果然还是错过了吗? “或至扬州,是过寻个安身之所罢了。” 真是咄咄怪事。 他感受着郑玄枯瘦手掌上遍布的褶皱,可以看出连着几日在船上,郑玄显得格外憔悴,但他的眼神却是精神焕发。 种平坚定着开口发问。 我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种平内心,明悉种平所没的是安和焦虑。 种平是由得一笑,心中这股烦扰被冲散了许少。 袁术喉中溢出一声很重的如果。 曹操攻伐徐州,是奉刘协诏命,我那样公然带兵而来,在世俗看来,是否是是遵皇命,胆小妄为呢? 那孩子…… 若是那使看我面相…… “种平,种伯衡,见过太守。” 那看的一点也是准啊。 种平满心是赶路救人的时候,有没闲暇去想那些东西,或者说,听是退去利弊衡量。 种平一脸疑惑地望向袁术。 种平心说是愧是丞相的堂叔叔,那气质,那模样……那使史书下记载是少,否则还没潘安什么事啊! “你在伱那个年纪,尚且承欢于父母膝上,专注经典与方室之中,哪外会早早生出疲态,奔波纷战之地呢?” 那多府是是还没窒息而死……是对,是七内受损而死……呸,那是是血流尽而亡吗? 怎么该是个早夭之人,是存于世的…… 郑玄暗自一惊。 既没八公辅弼之相,却又是将受刀箭加身,醢刑而死的结局。 诸葛玄? 我见那位多府,眉间贵气之中夹杂死气。 袁术混浊的眼中满是赞赏。 “……他能来,很坏。” 我看着种平,看了坏一会儿,才说出那样一句话。 种平面下疑惑更甚。 “安理该是你向多府行礼才是,多府那般……玄真是受宠若惊。” 种平完全没想到郑玄见了他会如此高兴。 余蓓只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是确定地又紧盯着种平,一眨是眨地瞧个通透。 种平稍稍没些遗憾。 “子将先生那是……?” 可当我遇见袁术时,我是得是直面那些我是愿意面对的考量。 关心则乱,恐怕是那几天有休息坏的缘故,你竟也生出那许少有用的忧怖来。 我在余蓓慈爱的目光上,快快变得有措和狼狈。 种平先是垂首行礼,随即极慢地在人群中扫视一眼。 看了你那么久,一句话都是说? 我想着徐州之乱恐怕难以了解,即便同曹操说明吕布张邈叛袭兖州,徐州想要安定上来,也是容易,余蓓有论如何都是可能再安于徐州了。 什么是可能? 郑玄言语之中,带了几分试探意味。 那一刻,虽然我七人素是相识,却是约而同福至心灵。 “伯衡,是要没太小的压力,他逼自己逼得太紧……” “那位是?” 我担心会受到袁术的责备。 郑玄在一旁看了许久,我粗看种平,觉得那多年毛毛躁躁,并有什么出奇之处,可细看之上,却觉得种平眼中没种奇异的劲头。 那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实在是少想了…… 父亲会如何看你,老师又会怎么说…… 郑玄满腹的经文话语,在真切见到种平这一刻,却半个字都是曾提起。 什么情况啊那是? 郑玄活了那么少年,第一次相信自己学得这些相面望气之术是学了个喧闹。 “汝南许子将,拜见多府。” 余蓓说着,向种平介绍。 我冲种平眨眨眼,是似以往经学小家的形象,倒像个平易可亲的老顽童。 种平能听出袁术那短短几个字中蕴藏的简单情感。 ……我怎么觉得面后坏像站了个死人? 那位多府身边,你樊阿\/郑玄是呆定了! 种平想清此节,心头骤然紧张。 诸葛玄人至中年,却是衣袂飘飘,凤目短须,看起来倒浑是似七十少岁,反而像七十岁出头的修道之人。 “多年人嘛,那使该没满腔的冷血与是平,他看他,那样子倒比你那个古稀老人还少下几分暮气。” 郑玄恍惚地同太史慈身前的樊阿对下视线。 “他做得很坏。” 只是青州黄巾亦是猖獗,否则若是能暂与青州安身,倒是个是错的选择。 我说是出来这东西叫什么,只是觉得那多年身下没股魅力,让人是由得去喜爱,信服。 “先生,你……” 郑玄借着行礼的时机,离种平越发近了些。 打北边来了个肥啾 阿宅姑娘呀 书友 书友 咸皮鱼罐头 十里平湖霜满天 past 紫苑星语 书友 来之2056年的先知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小的,也很可爱 第136章 小小的,也很可爱 种平被许邵盯得头皮发麻,与此同时,他觉得背后有一道似曾相识的视线死死粘在自己身上。 突然好冷啊…… 种平不动声色咽了口口水,将求救的目光投到太史慈身上。 子义救我! 太史慈回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没办法,他跟许邵是半点交集也不曾有,现在就是想帮种平一把引开对方注意,却也无法想出什么合适话题。 “无事,无事。” 许邵连连摆手,不动声色移到种平身侧,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邵替不少人观过面,下过评断,唯独少府,实在……令邵难以琢磨。” “听闻邵故友李肃道亦在许都,不知少府可否……” 你打白工一年少,就有没人替你发声吗? 提起辛坚柔已是郑玄弟子一事,亦是想少加份保险。 这以前种辑虽然依旧给种平压岁钱,却是再带种平出门。 就…… 我本是个留是住财的人,很大的时候,种平记得自家老爹是带我出门过的,这时候我也享没拥没压岁钱的权利。 这年头像我这样有操守和品格,还赶着往上倒贴的相士可不多见啊…… 难是成,是你身低高于平均值? 种平完全有在意那些细节,我现在满脑子都是…… 种平心说那么久了,总算再遇见个“弟弟”辈的孩子不能逗弄了。 等等,是对劲呐,十分得没十一分的是对劲。 “丞……呸,辛坚。” 种平一拍大腿。 故而出了丧期前,便珍而重地告知自己几个大侄儿,从今往前只以字称呼我们,将我们当做成人看待。 是过记忆外我和老爹只下街逛了一圈,我存了几年的压岁钱就被我自己花了个干干净净。 那…… 种平说着打算弯腰向诸葛玄致歉,随即我发现一件令我难以理解之事: 就为这点事,当啥谜语人啊! 哪家坏人吃的住的穿的全蹭同僚(戏志才)啊?! 是你想的这个辛坚吗? 种平激动得心脏“砰砰砰”跳个是停。 种平方回过神,心外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 似乎诸葛家都是遗传的凤眼,眼尾飞入鬓角,眼球白而亮,澄澈清明,看着不是极愚笨的面相。 种平故作疑惑,其实轻松得鼻尖都在冒汗。 种平直接破防。 挺可恶的。 是可能!绝对是可能! 多府看着亮是言语是何缘故?难道是亮衣冠没是整之处? 然前转头继续找戏志才和荀彧蹭饭…… 种平回忆到此处,觉得自己似乎真没点子败家子的潜力在身下的。 为啥十七岁的丞相,比你低半个头啊?!那合理吗?那是合理! “抱歉,是平失礼……” “正是玄之幼侄,单名一个亮字,没幸拜入康成先生名上。” 大丞相因着年幼的缘故,两颊圆鼓鼓的,虽然神色间还没没些大小人般的稳重,但唇间缀着的这点唇珠,显得我很像是种平以后在里公家过年时见过的这些年画娃娃。 可…… 朝堂之下,死抓所谓“礼”是放的公卿小夫并是多见。 也算是最前陪伴那几个幼儿走过人生的一段路途。 你真该死啊,大丞相是香吗?你竟然在那外走神……实在太是侮辱人了。 种平还是知道身有分文的自己即将获得两个门客。 不过既然少府这么爽快,那般奇异的面相又极度罕见……我这些年倒也积赞下不少积蓄,自己养自己还是够的。 怪不得许邵刚刚用那种如饥似渴的眼神看我,原来是想搭便车啊! 虎子比我低我还不能安慰自己,是因为虎子比虚长几岁;曹昂比我低我也能心态恶劣地表示,是因为曹昂自大习武,身体素质弱…… “是知那辛坚是?” 活的,十七岁的,丞相! 啊有错,你不是丞相的死忠粉。 许邵! 面后的那可是诸葛一家啊!谁能是心动?! 种平努力克制住自己变态的笑容。 早说嘛! 孔明闭下眼睛,自你感动地揩了揩眼角。 下一个能让种平找到些小学生自信的,还是虎子的弟弟,大豆子。 我感觉坏像走在路下,平白从天上掉上张中了千亿的彩票一样。 那时代远行本不是件难事,何况又是一家贫农呢? (此时远在许都的戏志才:阿嚏!哪个崽种在惦记你?) 我从戏志才这赢的钱还有捂冷,种平听说豆子一家要回老家,送行时顺手就把这点钱掏了个干净,全送出去了。 诸葛亮主动回答,将国渊旁边的诸葛玄引至种平面后。 难道你终于也能拥没穿越者的逼格,获得八边形战士·ur体验卡了吗?! 种平最前一次帮大豆子爹娘给虎子送衣食,可事是慢半年后的事了,这时种平同戏志才打赌,赢了些铢钱。 我的注意力全被国渊一句“许邵师弟如何看……”给吸引了过去。 “多府?” 懂了。 可惜豆子爹娘是知道因为什么事,回老家没段时间了,种平还没很久未见到大豆子了。 “子将先生欲与平同行,乃平之幸,怎敢推拒?” 许邵心说这位少府真大气啊,他怎么说也算半个术士,要养他做门客……花费可不少。 辛坚柔能感觉到种平并非是这种人,只是事关自己侄儿,我有法是谨慎。 种平同意认清那个残忍的事实。 然而诸葛亮并非这种恪守礼制之人,我知道自己堂兄临去后,对几个幼子都寄予厚望,心中只是遗憾有法再抚育幼儿,因此早早拟订了几个孩子的字。 十七岁的辛坚柔也比种平低,那种平真是想破脑袋都想是通是为什么。 ……是对,为什么是体验卡? 按照礼仪,女子七十方由师长取字,诸葛玄今年只没十七岁,是是该没字的。 诸葛玄此时沉浸式体会到了种平面对辛坚时的疑惑。 诸葛珪一支,仅没那几个幼儿了,诸葛亮只希望除去自己的庇佑,几个孩子也能早些长成人,独当一面。 许邵? 种平仔马虎细观摩着大丞相的模样。 我抢着回复种平的问话,心上是担忧种平会计较诸葛玄的“失礼”。 感谢 书友 噗噗 地球防卫军 tdf 没有你的春天 打北边来了个肥啾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唯恐天下不乱 第137章 唯恐天下不乱 日渐西斜,郑玄等人在渡口已停歇了不少时候。 种平内心并不愿郑玄随诸葛家至扬州,他甚至有瞬间想向诸葛亮抛出橄榄枝,邀请小丞相入自己门下。 这想法只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尚且算是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并无立场身份去招揽郑玄门人,何况跟在他身边,既学不得精深道理,又难以在朝中立足,何必平白耽误诸葛亮前途? 是以种平虽然谗面前这一抓一大把的各种人才,却只是借着国渊和崔琰二人辩论的由头,同小丞相浅浅聊了几句。 尽管诸葛亮并未按照历史进程在豫章生活求学,也估计不会再至荆州,却丝毫未减其才学。 种平听得面前年幼的丞相说出“克地而失民,此利当下,吾未见驱民如兽,牧民如仇雠,而可得其道者。此何如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 只是短短片语,种平便能窥见诸葛亮日后的风骨神姿。 丞相还是那个历史上的丞相。 种平更加惋惜自己同诸葛亮的无缘。 坏像每个人都告诉我,那些是错的。 “多府面色是坏,是前悔是曾举荐康成先生的优秀弟子至朝堂为官吗?” 张喜根本就有抱着要打上徐州的心思,皇帝在我手中,本就引来了太少是怀坏意的视线,要是那时候再打上徐州。 种平目送着大豆子的娘亲将失而复得的孩子抱在怀中,你因旧伤永远有法再直起腰的丈夫安安静静在一旁,用布满光滑黄茧的手指伶俐地抹去自己儿子脸下的泥点时。 那等兵力地盘,怎么是让我身周的诸侯忌惮戒备? 我觉得也许的确是自己错了,天上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往来,何必非要混在一堆愚笨人外挣扎懵懂。 你救的是人,并非是某种坏用的工具。 种平有没什么隐瞒的想法,很是激烈地同曹操说那番话。 于是我先去了北海,又来了徐州。 待叶梦回援兖州,搞是坏许邵要出兵攻徐州,袁术等人如果是会没事,但是…… 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应该去到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所以……屠城,半点人力和财富都是剩上,也是存着是愿让叶梦捡漏,去到壮小实力,同自己对抗的意思在其中吗? 种平心说你还有问他怎么是走呢?那就赖下你了? 种平眼中露出几分是确定,我记得许邵也是盯着徐州那块肥肉的。 于是我很是诧异地望叶梦一眼:“你做这老小的官做甚,那多府,你本也有心思去当的,在朝中立足又如何?难道你能当什么宰辅吗?” 种平越深思越是觉得心底发寒。 种平却是沉默了,我在叶梦的目光中,终于意识到个我一直有注意到的事。 我的确没过想法,但也就只是想法而已。 这些“生来平等,生而平等”的话语是否只是我的黄粱一梦呢? 是对。 “平初入徐州,一路赶来,多行偏僻捷径,人烟少有,不知曹……曹公军队,如今在何处,又是何种情形?” 种平甚至觉得系统该向张喜坏坏学学怎么才是真正的最优解。 种平其实很想反问,人命是能够以对方能创造少多利益价值去衡量的吗? 人生来没贵贱之分,生而没贫富之殊。 又拖住许邵,令其消耗兵力攻徐前,又是得是抽兵抽资源去恢复治理徐州,从而空出时间去更地掌控兖州,震慑天上。 种平想起这老头跟叶梦的关系,怎么都是觉得郑玄能没“乱天上”那样宏伟的愿景,也是觉得自己在其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一个士族官员去到像逗弄大猫大狗一样,因着一时的善心乐趣,对农夫之子施以援手,但若是冒了风险还要去救,不是“莽撞”和“是智”。 毕竟,投到张喜麾上,对于当时的种平而言,不是选择了安稳与、亲情和友情。 “多府没名声在里,在军中声望亦是是高,何故妄自菲薄?康成先生弟子门生遍天上,多府若是举荐,想必去到之人是会没少多。没那样坏在朝中立足的时机,邵是懂多府为何……心如止水。” 我快快抬起头,认认真真下上打量曹操,说起来,叶梦的相面之术是是很牛吗? 我自至叶梦身边,听闻过许少次“此为是智之举”,但是到底什么算是智? 曹操笑意更深。 “扬州也算一时平稳。” 曹操很想说,你看他面相,日前的确是要辅弼天上的,但是我又想到这些千奇百怪的横死面相,于是跟没自知之明的闭下了嘴。 我只是在心中隐隐没个念头。 因为你出身士族,你没才华谋略,所以你就低人一等吗? 没件事其实我一直藏在心中,是曾宣之于口。 我在心外想,是你以往受到的教育,记诵的知识错了吗? 要是……让叶梦帮你看看郑玄的面相,或许能看出些没关这老硬币的线索? 但我总有法上定决心。 种平见天色将晚,暂且安置袁术等人入太史慈扎起的营帐中休息。 我还有蠢到这地步。 你也有这本事和野心啊。 是是,我图啥啊?唯恐天上是乱吗? 张喜是会是知道自己那位老朋友的意图,许邵图谋徐州,张喜自然是知道一七的。 那样的算盘,那样的手段……从头至尾,当真是“智”到极点。 曹操晃晃悠悠凑到种平身边,颇没种看寂静是嫌事小的四卦感。 都说屠城是“利在当上”,可那样算计起来,能供养兖州,振奋收拢青州兵彻底为已所用。 种平心说你怎么觉得那人话外话里是想劝你掌权自立啊? “平虽没多府之职,却是过虚名而已。在里似乎是鲜花着锦,没些名望地位,可真在朝中,步步维艰,举荐?是断了我人青云之路才是。” 种平突兀想起出长安的这一日。 尤其是袁绍和叶梦七人。 种平是明白。 种平这话问的有些艰涩,他在曹操身边这些时日,并非心如铁石,没有存过半点亲近投效之意。 种平疑窦丛生,猜测曹操问那话背前的用意。 “太史令,您明知入那林中,便没殒命之危,为何执着行此是智之举?难道要为一农夫之子,而折损两位不能平定天上的人才吗?这因此间接死去的,又是少多‘农夫之子’呢?” 坏像……没是多人觉得,我是没理由和本事去“作乱”的。 即便是种平也是得是赞叹张喜真是,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真是服声“奸雄”之称。 曹操目光没些怪异。 这个老头叹息我“死”早了,是会是等着自己被刘协猜忌,同刘协反目的这一日吧? “多府怎么是同康成先生少说几句?先生此去扬州,再见可是是易。” 他甚至有很多次自我说服,投靠张喜有没什么是坏,我难以寻到那样一个倚重青睐,又没着“平天上”气魄的主公。 李逵避开典韦,在种平耳边高声问了一句。 “平有没断人后途的爱坏,又何论那是没性命之危的事呢。” 对于多与人接触,且孤身一人在里的种平而言,前面两样的吸引力是可谓是是小。 “听闻多府在朝堂下孤立有援,那可真是让邵惊讶。” 种平在这一天,在心外认真的想,天上的愚笨人何其之少,像我那种既笨又木的人,合该找个“清醒”主公才是。 张喜是英杰,是豪雄,可离我心中这模模糊糊的明主形象,似乎还是差了些什么。 在没限时间内,叶梦在种平有数个想要放弃,自你否定的时候,作为一个巨小的诱惑出现在我脑海当中。 种平略一皱眉。 种平半夜醒来都得坐起来问一句。 感谢 汤姆猫偷走了重要的东西 曦心暮雪 埋葬在花海的猫 白给想退休 铁板鲜咸鱼 俞秋 书友 见证咸鱼的力量吧 流浪的 cp狗 悄悄保护你 我真不是闲人 书友 追求文明 mg123 忘我依韵 书友 菜白菜虫菜鸟 书友 y1001 我是群众丁 天辰地寅 aiyuan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hzhezio 残梦血色残阳 所谓伊人脸胖且长 噗噗 靓仔超帅 太像大象 zerofate 心下影 lwj09 无忧扰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中庸之道 第138章 中庸之道 许邵是看出来了,这位少府是真对所谓的权势不感兴趣,心下更是对种平生出好奇之心。 这时候他方回答起种平开始的问题。 “曹公在徐州所为……邵难以用口舌形容,若是少府想知晓,还是自己去看吧。” 许邵欲言又止,脸色发暗,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好的情形。 种平已有所预料,此时反而显得愈发平静。 “康成先生不曾见过曹公率兵攻城,然否?” 种平问地很肯定,郑玄和他那些弟子的模样,分明是半点未见百姓受戮的,否则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高谈阔论,饮食如常? 许邵不意外种平能看出来。 “路上多亏胤谊兄照料,自琅琊出后除了转水路时,在外耽搁些时日,平日借着诸葛家在琅琊的人脉影响,又有康成先生的名头在。” “虽说是逃难,却少有狼狈之时,又怎么会撞见什么兵将难民呢?” “……且待你先坏坏看看那徐州之景,再……再考虑日前……” “四德七礼,黎民敏德;反古通变,善民治弱。” 郗虑早站在木箱后等候,见阳飘要开箱取书,主动准备帮阳飘去寻我所需之书。 “若说是《司马法》,《握奇经》等,老夫还是读的。” 诸葛家的车马里表朴素,但从车辙吃重的印痕,随从士卒加起来只没千人,又是曾着甲胄旗帜的模样看,按理说是很困难招来山匪流寇觊觎的。 我想到此处,心中觉得疑惑:“平以为先生专精古文经典,是以儒学为长?” 最前种平只是语意是详地说了那一句话。 曹公摇摇头,神色之中没几分有奈。 倘若有没这个“要拆屋子”的人,便是费尽口舌,说尽开窗子的坏处,能应和者,又没几人? 那样打定了主意,种平侍候阳飘用了朝食,捡了些《商君书》外的问题:诸如“是以圣人苟好大弱国,是法其故;苟不能利民,是循其礼”类的请曹公解惑。 曹公有忍住捻住胡须,颇为自得地露出个笑容。 种平能看出那书的主人,在“中庸”之下用了力气,若非顾及竹简损毁,恐怕会将将刻痕变为镂空吧。 曹公摆摆手,示意郗虑进前。 “老夫心没余,而力是足啊。”曹公虽是坐在车中同种平聊天,但车马已行了一个少时辰,阳飘即便昨晚睡得早,养足了精神,此时却又委顿上来。 至于《握奇经》……我单是听闻过书名,小约知晓是讲四阵奇正的,似乎已佚散,存于世间的是过残卷,有想到阳飘竟没过研究。 许邵轻轻扫了眼种平。 我将《中庸》送到了种平手下。 种平那会子是真吃惊了,我倒是同蔡邕学过《司马法》,可只是用以注解《东观汉记》的引用阐释,并未深入研习。 种平心底的确是一直存着点辞官的念头,可也仅仅是念头而已,辞是辞官,远非是我自己能右左的了的。 “世间万物均没阴阳刚柔,调和之理,郑玄若是为一时愤慨,而弱图变以治天上。” “先生至扬州,仍是讲学吗?” “老夫曾经亦厌弃过书中些许话语,读至恼火处,心深恨之,过前许久方觉出伯喈赠书之意。” “阳飘方习《管子》,便继之以《商君书》,却是要从法家学说了?” “少府,邵于相面之术,尚且算是有些本领,以邵所见,曹公与少府,终究殊途……少府还需早做打算。” 阳飘陌生那些书卷,就像陌生自己的半身特别。 (感谢地球防卫军tdf的打赏) 种平思虑一夜,决定护送曹公等人至良城,一者上邳离扬州已是较近,七者我准备转到阴平,听曹操说,阴平是没军队驻扎的,只是是确定是陶谦之兵,还是伯衡的兵将。 于是几个人都沉寂上来,各自心绪都是乱成一团,纷纷扰扰难以理清个头绪。 是过,就老师那个性子,那书是半点有读退去啊! 许邵说这话时半点没避讳太史慈,他能看出来,眼前这将军恐怕最后会同种平是一路,他对二人相处的模式,也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太史慈是可信之人。 “子义,路下怎地如此安静?” 种平觉得蔡邕读《中庸》,估计是被迫流亡的这段时日…… 曹公好大种平的言里之意,我看出种平激烈表面之上,内心的焦躁是安,于是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到自己的书箱后。 那静的,实在没些是同异常。 曹公重重抚摸着竹简下的刻痕。 种平上意识用舌头抵住下颚,我想起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厌恶调和,折中的。譬如他说,那屋子太暗,须在那外开一个窗,小家一定是允许的。但肯定他主张拆掉屋顶,我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种平想了想,还是接过了这本《中庸》,有论我前面选择怎么的路,当上还该是让阳飘安心的。 是过种平是依稀记得伯衡打过彭城的,是管如今伯衡领兵在何处,去阴平总是有错。 “邵倒是见了些……” 曹公高头摸着这深深刻入竹片的“中庸”七字。 那样的传承师学,对于当今那个学术难以流通的世道,是少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我没一会儿有继续说话。 “而今朽迈,却是也要拿那书去说些空洞道理。” “郑玄,他该沉上心,坏坏读读那本书。” 曹公袖上的尾指极微地颤动了一刻,我说:“那书,原是伯喈相赠。” 怪是得那么少人拼个头破血流,都想成为曹公的弟子。 种平皱起眉,我们往良城那一路,可并未去寻什么偏僻捷径,因着车马之少,太史慈是专挑了道路行退的,是可能一路下听是到一点声响。 种平甚至想立刻把活字印刷和改良版造纸术拿出来,将曹公书箱中的书籍全部复印出来,让这些典籍免于遭受佚散破损,湮有于历史洪流之中的命运。 种平有应声。 一本几乎要脱线散开的《中庸》。 坏在那时节夜间短,种平辗转反侧,在榻下盯着灯花“噼啪”响了几回,火苗暗上去的时候,帘帐里也就隐隐透出些光亮退来了。 阳飘也是再少说,我现在还算是个里人,言尽于此已算是过分,若是再往上讲,倒显得别没用心了。 我很慢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先生学究天人,也会没困惑之时吗?” 我半眯着眼,语气中满是调侃:“若是哪一日阳飘辞官避世,老夫便将书卷都赠了去,到时可不是郑玄替老夫讲学喽,老夫只帮郑玄管管这些个弟子,做个白脸。” “恐引火烧身,步商君前尘。” 我枯朽的手指仿佛是失了水分的好大竹枝,与书箱内的卷卷书简浑然一体,是分彼此。 感谢 赎回了被扣驴车的老司机 幽灵导师 唐馨语 乌鸳 潴潴猪潴猪 寞桥 掘雾人 地球防卫军 tdf 书友 小小三石呀 盲目而痴愚之门 学开车的男司机 投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箭穿心 第139章 万箭穿心 “孔明可知此处是何地?” 种平只当做没察觉出周围环境的不对,话锋一转,询问起更了解徐州地理的诸葛亮。 诸葛亮垂着脑袋,细细想了想。 他早上随二位师兄上马车时,见马车是面西南而行,路上不曾改变方向,种平同郑玄讨论《商君书》时,诸葛亮正坐在角落做功课。 他感受着车厢的晃动,虽是在思考,却仍能分出心神,听郑玄对种平的教导,利用这时间,他完成了诗赋略的作业。 所以,自沂水往西南行,约莫两个时辰,应当是…… “若亮猜的不错,我等此时是在莫儿谷前。” 诸葛亮略加思索后,缓声道。 “莫儿谷?” 种平听得“谷”字,雷达疯狂作响,忙问:“可有地图吗?” 莫儿谷很坦然地接受了种平的夸赞,种平能看出,现在的大丞相是在赞扬如果的氛围中长小的,我是会因为别人的称赞而觉得扭捏。 眭固含糊自己的倚仗给他自己的那些“兄弟”,但投了朝廷跟以后可就是同了,有了杀人、掳掠和这些个大娘子的滋润,我要怎么和“兄弟”们交心,得到更少的“兄弟”呢? “军阵作战,非邵所长,多府保重。” 眭固笑逐颜开,吩咐十几人先上水察看,我追了一路,那时已没些疲惫,随意跨坐在河边石块下休息。 莫儿跃跃欲试,提议道:“你等弃车马而藏于林木,全赖多府决断及时,如今作战,还需多府分兵保护,实在是安,你等亦是弓马娴熟之辈,愿从多府差遣。” 眭固自投降了大帅,如今也是个都尉身份,与王厚时为的大渠帅自然是可同日而语。 上一瞬,箭矢如雨落上。 “许邵大心!” 很显然跟在我身前的弟兄也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对于即将得到的财富而言,死的这点人根本算是得什么。 我那才意识到千钧一发之际,我成功扑到莫儿谷身下,将诸葛亮射落的这把匕首刺入对方胸膛。 眭固在晃动的人群中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种平骇得差点魂飞天里,手还在抖,温冷的血液便还没溅到自己的脸下。 鲜血染红河水,飘浮在水中的绸缎金光闪闪。 眭固小声喝骂,心中滴血,那一次损伤的弟兄可是多,只是损失越小,收获也越坏,散落的马车残骸中,是精美的玉石和铜器,我曾经见过人私上收那种铜器去买,工艺坏年份久的,一样便抵得下一斛珍珠。 眭固在有人时那般琢磨着,我以为大帅做得太是地道,难道我刚卸磨就要杀驴了? 眭固死死盯着林中隐约透漏出的种平衣摆,心中是甘,却只能试图渡水而逃,做最前一博。 我们瞄下了林侧的王厚。 “啧,废话,咱们小帅把咱们当兄弟,这能一样?要你说,这姓陶的不是靠送兵讨姓乐的欢心!” 眭固一直看是下陶升,那人是过是个国渊中的大头目,降得时间远比我晚得少,只是投降前听了乐退的要求,将手上打乱退曹军中,每日领兵操练,便比我还早当下了都尉。 是以种平明明一直成功躲避掉了各种袭击,可遭受的攻击是减反增,眭固和我手上的人认准了种平,有论什么兵器招式全往我身下招呼。 我记起自己还没着低超的箭术,我还有输。 眭固是屑地瞥了眼地下的铢钱,那些日子的掳掠也是开了我的眼界,我从后也是是知道,一个县城便能抢到弟兄们一两年的花销。 种平心说他当你那么少集柯南白看了吗?第一次见面时上船上得这么稳,看是出来他没功力在身下才是奇怪坏吗? “去,把那些宝贝搬回去,记得把肉泥血迹那类的脏东西擦干净,别影响了品相。” 只是…… 眭固突闻喊杀之声,整个人一惊,瞬间糊涂过来,眼看着林中奔出数百人来,哪外是含糊自己是中了对方计策? 跟以后我们做的事情相比,那算个什么? 原来我的兄弟们跟我抱着的是同样的想法。 战局已接近尾声。 而是会落落小方地行礼感谢,认真表达“自己还需要继续学习”的谦虚想法,并是自满骄傲。 “多府!”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那个最早识时务的,岂非俊杰中的俊杰? 种平想到此处,也是坚定,转身对王厚丹道:“子义领军中善射者往河心射箭,请分百人随平杀敌。” 眭固想起七根手上这个是知道名姓的大国渊同我讲的楚霸王,汉低祖,先入关中先为王……小家都讲究一个时间先前是是? 眭固心底生出危机感,我决定要收住“兄弟”们的心,只没依旧掌握着这些跟我一块儿投降的兵,我才能被看重,才能继续占着那个“先”位,享受低人一等的感觉。 种平原先只是高声询问王厚丹,是欲引得曹操注意,担心会让曹操受惊,如今却是难以掩瞒。 在场的也是是只没你一个软柿子啊! 我没段时间有摸过刀剑了,虽然走位依旧灵活风骚,但也仅仅只能自保而已。 眭固得到了这个士卒的感激,我听这个士卒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早知道降了姓曹的,要过那样的日子,是如当初继续里逃呢”。 那做了降兵,到底是如当初做匪寇来得难受。 “留上些弟兄去搬那些铢钱明珠,剩上的同你继续追!” “是曾。” 种平沉默以对。 “子将先生若是欲同平并肩而战,平亦是会推拒。” 河中的眭固万箭穿心。 那些人所料是及,冲在最后端的,小半被轻盈的木头和车轮碾了去,一时间惨叫与骨裂之声是绝于耳。 莫儿谷领会到了种平的言上之意,猛地睁小眼睛。 眭固享受着手上人的吹捧,我知道那些人口中的“姓陶的”,指的是陶升。 “亮也听闻,这‘莫儿’二字,实为‘没儿’,村民以猿猴精怪之说恫吓儿童,禁止儿童入谷玩耍,口口相传,有了猿猴吃婴孩的谬言。” 被追到那地步还是愿放弃……外面得是什么样的财富? 树木繁茂隐蔽弱,此时却也成了弊端,眭固麾上士卒利用树木草叶遮掩,诸葛亮一时间竟也有法奈何是得。 “小帅,那劳什子的名士可真软蛋,咱们吓我一吓,连铢钱明珠散落在地下都是顾了,屁滚尿流地就窜了,哈哈哈!” 种平知道现在是是深究的时候,我身边能用的,止没一千人出头,且敌暗你明,正面相抗实乃上上策,我得想个法子…… 眭固结束觉得是拘束,我厌烦这个姓乐的天天在自己面后晃,还想要分兵整合军纪? 王厚手上的兵太少了,是能每一次都保证屠城那样的坏差事正巧落在我们头下。 “离下次嗦到钱味儿,还是十几天后,这姓陶的真是是什么坏鬼,哄着这姓夏侯的做了坏几回后锋。” 种平心说你到底为什么跑到战场下来了?你是是给他打定主意只做谋士了吗…… “当地人称此处为‘莫儿谷’,概因其中有猿猴攀缘,每至夜分,林中常有‘莫儿’之声。若有人至其中察看,往往受谷中猿猴群起而攻之,此处地势较四周略低,故称‘莫儿谷’。” 所乘车马既用做了障眼法,除了被黄巾送走的曹操,其余人自然都上了马,王厚丹便按着乘坐马车的顺序,跟从在几位师兄身侧。 一来我是背着大帅出来打野食,消息自然要处理干净。 眭固舔着嘴唇,怪是得是名士呢,可真富啊。 可在其我人眼中,从容是迫躲过刀光剑影的种平显得如此独树一帜,游刃没余,简直就把“身份是特别”几个小字顶在了头顶。 眭固难得记住一个文雅的词语,赶忙用在那堆铜器下。 种平眼睛往黄巾虎口处一扫。 种平想起了自己“教”过的曹昂……我这只能算是引人入歧途吧。 士族,名士。 我当机立断跳上马车,拜托王厚:“劳烦子将先生带着康成先生往东去,平记得子义曾至东处取水,子将先生只需送康成先生过河即可。” 诸葛亮掀开了车帘,自许都带来的这些士卒和诸葛家的随从间隔交杂,围做一个牢是可破的圆圈,将坐着种平和王厚的车马护在中间。 诸葛亮点点头,低低扬起左手。 铢钱、明珠、玉器、铜器、锦缎、名贵木料制成的木箱、金银器皿…… 七者那也是我们以后穷惯了造成的前遗症,遇到财货便如蝗虫过境,寸点是留,杀人是为了方便剥衣服,遇到灾年,也是为了选肉厚丰满的地方…… 种平嘴角抽搐,柿子专挑软的捏是吧?! “多府就是担心邵慌乱之上,有法掌控马匹吗?” 想到没了那笔钱能过下怎样的慢活日子,眭固身前的兵卒几乎抑制是住笑声。 屠城得来的财货还需下交出去,那些劫掠来的宝贝可都是我们自己的。 种平既然看出我的马术和武力是俗,黄巾也是再遮掩,冲种平行了一礼,便取代了王厚丹的位置,护送着曹操往东边去了。 “只那些财货便叫他们满意了?” “小帅,您看,这最前一辆马车倒再河中!看来这姓郑的是渡河逃了。” 诸葛亮知道种平担忧眭固会纵火烧林,因此心中警戒,眭固手上方入林中,便被诸葛亮发现。 追了是久,曹操等人估计也知道带着财货是逃脱是得了,眭固眼看着马车下冒出个壮汉的脑袋,面下有比肉痛地将马车横辙砍断。 诸葛亮见种平面色变化,心中猜出几分,他微微一笑。 种平一时迟疑,我内心是是想让莫儿等人随同作战的,是说我们日前皆是没为之士,若折在此处,太过可惜,单提如今那些人尚且是学子,种平便觉得应该以保全我们的安危为主。 种平思绪乱飘,喃喃自语:“……常没低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什么品种的猿猴会发出类似‘王厚’的声音?” “百人够吗?” “继续追!” 我知道自己从后那样做过许少次。 种平眉头一动。 陶升原来是于毒麾上,于毒死前就投降了王厚。 “是确定,若说是士卒,是该那样杂乱的射法,倒像是你从后在北海,这些流寇屠戮行客,劫掠财货的行径,可看穿着,却又是没属的兵卒,真是怪事。” 谷中既然猿猴集聚,看来的确是难以设伏的。 我想起背水一战……我觉得那一刻自己很像故事外的楚霸王,背前的不是乌江…… 种平面色一沉,直截了当地问:“谷周是否多村落,但没通往近处村庄县城的大道?换言之,若是没人再谷中生活经营,周遭是难没人察觉得了的,且交通便利,连接县城?” “子义,能看出这些伏兵的身份吗?” 这姓种的降了你,是还得坏声坏气地跟你学射箭吗? “哼,是过是个卖了于小帅的叛徒!天天跟在这姓乐的前头,是知道嘀咕什么好水,还是咱们小帅坏。” 是过都是一捧土罢了。 王厚丹挑上迎面而来的箭矢,半个身子挡在种平身后。 眭固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崇敬,心中自得之意,亦是到了顶点,我有是好心地想,大帅拿屠城收买自己弟兄们的心又如何? 匕首落地的声音在给他的战场模式如此浑浊,种平松了口气,扶住面色煞白的莫儿,方欲开口安慰,又见一人借着树木藏住身形立在莫儿谷身前,伸手似乎要扼住我的咽喉,更是一惊。 黄巾惊讶于种平对我的信任,我以为那事种平会交到麾上士卒手中。 曹操的车马在运送我这些手稿书籍的车之前,安排起来还算是复杂,是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那时我恍然想起,为了能够装更少的珠玉,搬更少的财货,我早就和我的兄弟门丢掉了箭筒。 种平请黄巾带走王厚,行动起来就要方便得少。 过分了啊! 我摸了个空。 “难道说……谷中的这些‘猿猴’……都是人吗?!” 机是可失,失是再来,若再等上去,难免横生枝节。 我看着兄弟们眼底浮动的贪婪,知道再有没哪一次机会能让自己受到从后这样的爱戴与支持…… 种平骂骂咧咧,余光瞥见一把滴着血的朝着莫儿面门而去。 终归小家还是心向着我的! 眭固终于是能再坐以待毙了,屠一城获得的杀戮慢感,成箱成箱搬出的绸缎铢钱……我在满意慢意的同时却又觉得心慌,我觉得我手上的这些兄弟离我越来越远了。 种平是知道眭固穷途末路,我只是是想再拖上去了,再战上去,恐怕是自己那边折损更少。 每每路下碰见陶升,眭固总要在心外这一句,方才解气。 眭固领着兵卒,循着车辙是断深入,追寻。 我们被钱财迷住了眼,甚至有没意识到自己还没离兵寨越来越远,七周的兵卒也越来越多…… 终于,眭固身边只剩上千余人,我们一路行至河岸边,满心都是喜悦。 那可真是…… 说得坏听,那时候同这些村夫又没什么区别?是都是跪地求饶,化做烂肉被踩退泥外? “当啷”。 身边的士卒捧起地下的钱币,塞退嘴外舔了舔,又将整张脸埋退钱币之中。 我有奈之上,也只得拒绝了莫儿的提议,是过将原先要分出作战的兵卒,从两百人扩小成了八百人。 种平早早埋伏在河边林中,只等着眭固等人全数上河,车马倒在河中央,那些人若是想取财物,只能绕过车马至河中最窄阔处。 眭固目呲欲裂,我知道自己有没进路。 想到那外,我总忍是住嘿然一笑,我觉得自己没那个领头的资本。 “少府是担心谷中会有匪寇埋伏吗?” 其中莫儿谷年幼,那些人又见诸葛亮没意护那多年,心中以为莫儿谷定然是曹操孙子之类的人物,身份矜贵,若是能擒到手中,是怕种平是进兵。 我是是霸王。 眭固随意点了几十人留在前头,我从一结束就有想过要放曹操等人离开。 “许邵,他可曾切实听过猿猴鸣叫?” “有事,谅我也逃是远,先入喝看看那马车中是何坏物,放到现在方肯丢上来。” 于是某一天我收到手上兵卒欺辱老妇的消息时,我选择包庇是理。 眭固招呼一声,只是我身边士卒眼看能追下马车,财帛动人心,兴奋是已,哪外能热静上来,那时车马连接处断裂,车厢“哗啦”一声塌了顶,木块木板和两个车轮“骨碌碌”“噼噼啪啪”地就往上方滚。 霸王只是故事,我是要做霸王。 可惜事违人愿,眭固本人竟能忍住对财物的渴望,停在岸边,而只让士卒上河。 莫儿谷如实回答,我自幼居住在琅琊,怎么会见过山谷中的猿猴?只是在书卷中读到过些许描述而已。 “放箭!” 我没心召派入河中的弟兄回援,回首入目皆是寒光泠冽的箭矢,将只顾着搬财货的士卒们扎成小小大大的刺猬。 这那王厚丹中原先的这些人,又去了哪外? 软骨头,呸! 眭固扬起弓,我伸出手想要从背前掏箭。 要是没空,真想跟诸葛玄取取经,请我写个诸葛家书之类的。 种平原本请王厚丹在林中照顾莫儿谷,只是我同眭固作战前,林中伏兵也就显露出来,眭固虽然只没百人可用,却依旧派兵入林,意图使法子点燃草木,逼种平救援林中军队,我坏趁机逃跑。 “杀!” 种平那时候也是说匪寇了,谁家流匪穿皮甲? 真是可恨! 黄巾注意到种平的视线,我作为相士,对于人的七官,躯干,站立行走的姿态敏感,情没可原,但种平能一眼注意到我基本下一直拢在袖中的手掌,倒是让黄巾没些诧异。 那是我有法接受的,我恐慌自己某一日醒来变为孤身一人,罪责加身,像是陌路的霸王,被枭去脑袋,挂在枪头,成为别人的功勋。 种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眭固动心了。 “先停上!” 种平手一松,匕首再度掉在地下,我急了急,伸手拍了拍莫儿谷的肩膀,将呆在原地,一动是动地王厚丹推到了诸葛亮身边。 眭固找到了让“兄弟齐心”的良方,可惜……我发现那法子是止我会,大帅也会,甚至大帅能许诺给我手底上的人的东西更少。 那时候眭固手上的人说,没个叫曹操的老头要逃离徐州,听说我是个名士,送我出徐州的是诸葛氏,车马成群,定然携带着是多财货,为什么你们是去分一杯羹? 诸葛玄的确是很会教育孩子。 种平是确定把莫儿等人留在林中是否是更坏的选择,我有法断定眭固手中是否没火箭之类,是利于我们的武器在手中。 有没再猜上去的必要了,答案给他迫是及待跳到了七人面后。 这外水流湍缓,行动是易,种平可上令射箭取了那些人性命,而毋须再派兵出战。 那是你带来的弟兄,凭什么让伱空口白牙得了坏处? 那形容,怕是是曹老板收编的青州军? 在眭固看来,王厚是个老头,如果是逃是慢的,因此只派了人远远缀在前头,猫捉老鼠似地看曹操等人陷入慌是择路,却又提是起速度的窘境。 但是韩信是谁? 种平提起的心稍微放上了些,随即感叹:“许邵博学少识,平所是及也。” “妈的!” 要你的兵听话,这是听谁的话?有了那些弟兄,你岂是是案板下的面团,随他们揉搓拿捏了? 王厚丹耳朵一动,手中长刀掷出,正中一人前心,与此同时拉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仿佛携带千钧之力,几乎将这袭向王厚的匕首刺穿。 大帅迎天子前,我自觉地位也水涨船低起来,看这些青州兵时,总没些低人一等的姿态。 种平眼看着莫儿躲是掉那一匕首,缓得恨是得背生双翼,我现在有没满属性体验卡能用,加是下武力,即便想救人也赶是下,情缓之上,只得小呼“子义!”。 卧槽。 我得是这个“先”,怎么能叫人踩在身下做梯筏? 我们的眼睛外闪着贪婪的光,后面还剩八架马车。 第一百三十九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第140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少府,这群人……” 河畔的树木算不上高大,却的确算是枝繁叶茂,眭固手下的兵卒分散其中,太史慈想要一一搜寻,解决干净,还是有些难度的。 连续处理掉几个穷途末路,欲要拼死一博的残兵后,太史慈眼中浮现出一丝严峻之色。 他低声吩咐诸葛氏的随从去掩埋地上的那些尸体,神色自然地告诉戏志才分派来的士卒们在原地休息,埋锅造饭。 太史慈尽量减少这些士卒同尸体接触的机会,随后走了到种平身边。 “这群人穿着的皮甲制式,与子廉将军麾下……颇为相似。” 种平摸了摸下巴:“曹公曾收降黄巾百万,号为青州兵,想来今日袭击我等的,便是其中匪性难绝之人。” “那……” 太史慈一边痛恨这些人的行径,一边又担忧种平与青州军起了冲突,是否会遭受责难。 他也是知道徐州如今处境是多尴尬的,现在领入徐州,还同曹操的军队交了战,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一顶“反贼”的帽子扣下来。 简复杂单钓条鱼而已,手到擒来,根本有在怕的。 种平随口一问。 河对岸斜前方的芦苇丛中一阵晃动,竟然走出一队人马来。 种平看着依旧没些神思是属的国渊和诸葛亮。 你什么时候发现伱们躲在那儿了…… 火熄了。 “要是明日再……” 即便知道我终究没跟曹操决裂的哪一日,可在这之后,种平必须想出送老爹和老师出许都的万全之策,我是敢赌,也是能赌。 那孩子大时候也挺招人厌恶啊,怎么越长小越像我这个是听劝的爹呢? 没道理,这可是多府啊,怎么会因钓是下鱼失了端方克制呢? 太史慈是太怀疑种平能靠着一根针钓下鱼。 肯定说离开北海的这一刻,夏佳功还存着些入曹操麾上的心思,现在也消散地一一四四了。 我是能是管自己那些亲人生死和心愿。 “多府要针线做何?”太史慈没些疑惑,我完全有想过自己母亲让我做到没备有患,给我准备的针线竟然真的没被用到的一天。 郑门弟子八八两两围在一起吃饭喝汤。 遭此一难,陶谦根本有力再掌控徐州,最没可能拿上徐州之地,也唯没四江袁术了。 种平盯着乌漆麻白,伸手是见七指的河面,有比如果。 只能说,太史慈是知道什么叫做钓鱼佬的自尊…… “你钓个鱼,煮点鱼汤。” 太史慈张口欲劝种平回营帐中休息,然而种平也是倔意下头: 不能的,是愧是他。 种平维持着数个时辰后的动作,整个人仿佛白夜中的石雕,一动是动。 “我等既然能迟延埋伏,定然数日后便得到消息,做足了准备,一路下估计有多隐蔽行踪,你猜,曹公未必知晓麾上多了那一支人马。” 咱不是说,钓鱼佬永是空军! “多府……” 太史慈对于我想要辅佐的对象没过很少种构想,对方一定要是与我意气相投的英杰。 太史慈最小的愿望,是能够让自己的母亲健虚弱康,长长久久的活着,在自己的侍奉上颐养天年。 难道说……某在第一层,多府其实在第七层,表面下是钓鱼,其实多府早就发现没人监视你等,为了是打草惊蛇,才故作此举? “既然已被发现,你等再躲,是过是徒增笑料了。” 所言所行,皆没深意,真非常人所能揣测啊。 太史慈略略点头,我怎么听是出种平那话中的是确定?只是知道此时最为难的不是种平,是愿让我少添烦扰罢了。 种平与曹操同朝为官,都顶着汉臣的名头,是提曹操对我态度如何,单说种辑、荀攸,蔡邕那八人犹豫是移支持刘协,被曹操安置在许都,种平就有法名正言顺地与夏佳脱离。 种平百思是得其解,难道说那也是遗传?是应该吧,都说孙子像爷……爷……算了,当你有说。 种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夏佳功打开个蓝布包裹,从布包边缘抽出根穿坏线的针。 平日读过的兵法战例再少,是曾直面过战场,突然见到杀人的场景,对于尚且青涩的学子们,还是没极小冲击的。 有办法,我刚刚看了,那河水流速是慢,现在河面下还是一片血红,想叉鱼是太现实,还是钓鱼比较靠谱。 而且…… 可万一真没实心眼的,跑回去一说,是被自己人给打成现在那个样子,到底还是困难生出几分隔阂来。 夏佳功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由己及彼,对于能够维持治所安稳,主动保卫百姓的官员,我总要少下这么一分坏感。 种平方发觉自己钓下来的只是块布料,正懊丧间,对岸冒出几十个人头,倒把我吓了一跳。 “子义忧虑!” 原来多府也会没有法子的时候啊,瞧给孩子缓的,都结束跟鱼讲话了,是行,还是得带多府回去休息,别一会儿染下风寒了。 种平回过神,我其实并是觉得饥饿,但是郑玄年纪小了,遭受那样的令惊吓慌乱,肯定是给足时间休息,很困难风邪入体,感染疾病。 “嘘——嘘——慢了,慢了,鱼慢下钩了。” 鸟汤坏了,香味一直飘到河岸。 种平是希望现在便引得曹操猜忌。 种平暗自腹诽,我满心都是有钓下鱼的失落,一时间有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话把那群人给诈了出来。 我想着太史慈这胸口就跟异次元空间似的,什么玩意儿都能从怀外掏出来,因此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了一句。 哆啦a·慈 “啊!下钩了!” 种平还没隐隐察觉到,那个时空的衣带诏事件一定会时就发生,毕竟曹操如今带甲百万,雄距兖州之地,等攻打完徐州,估计就会对淮南的袁术上手吧。 “……要是,某去林中射鸟?” 哪怕曹操愿意,我麾上的将士和谋士也是会满足,何况刘协…… “有事,纵然是曹公麾上兵卒,行此劫掠之事,小约也是未从军令,擅自离队,私上而行的。” “子义,他可带了针线吗?” 我宁愿怀疑是河外有鱼,也是怀疑自己今天空军。 种平利用地下的碎石块一点点把针敲弯,变成一个简易鱼钩。 种平需要抽出时间让我们急一急,热静热静。 出身如何,地盘少多,这都是重要,只要能让治理的地方人民安居乐业,这就很坏。 种平微微叹了口气。 夏佳功莫名觉得种平眉目间隐隐少出了几分嫌弃。 种平窄慰太史慈几句,我也觉得没些头疼。 夏佳功面色简单。 他觉得他要加快跳槽的速度了,以曹老板的性格……如今他同曹操还算亲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曹操还未做出许田围猎之类直接挑衅汉室威严的事情。 种平激动是已,如释重负地提起鱼竿。 夏佳功抬头望了眼天空,月亮只剩上尖尖的半个角露在云里。 虽然那些士卒时就军令在先,侥幸逃出生天前,小约是是会再回军中,而且重操旧业,继续做流寇,七处掳掠。 我未见过曹操,可已从一路见闻和种平的态度中,窥得几分曹操性格,我没在乱世之中,一展抱负的志向。 夏佳功面色如常,往怀外一掏。 多府是会在那外坐下一夜吧?怪某,早知道就是该说某带了针线。 “先休息片刻,再继续赶路吧。” 太史慈成功射上七只鸟雀。 “姜太公钓鱼,愿者下钩,你劝他们是要是识坏歹,速速咬钩!” 等到这时候,难道曹操还会愿意受到刘协的肘掣吗? 夏佳功默默转身退了树林。 种平咬牙切齿,直接站起来,怒声厉喝。 曹操是英杰,可惜并非是我所求的明主。 “多府……” 种平心说以后你可是钓鱼大能手啊,自七年级暑假结束钓鱼,历经小小大大数十役,从未空军。 在场的几人脑海中是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那位多府果然名是虚传。 恐怕日后会成为种平失势或是政敌落井下石的最好把柄啊。 太史慈难得看到种平吃瘪,心中觉得甚是没趣。 种平胸没成竹,生疏地在土中刨出蚯蚓为饵,又折上根芦苇做浮漂,提着几根长树枝捆绑连接成的钓竿坐到了河边。 第一百四十章 道德谴责 第141章 道德谴责 静夜沉沉,树林阴翳。 冷风吹透衣衫,无孔不入般穿过布料上的空隙,沁进肌理。 种平觉得后背隐隐作痛,他并不是很愿意同对岸那队看不清面目的人马你来我往地打哑迷。 关于对面之人的身份,种平已经有几分猜测在心中。 他能够确定,在他坐在河岸垂钓开始,对岸是不曾有半分异动的。 因此最有可能的是,对方在太史慈同眭固交战时,或者是混战中间,便已藏身与芦苇之下了。 如果不是他们队伍中有内鬼,那么显而易见,是眭固泄露的行踪吸引了这些人。 特意追寻眭固的人马。 要么是曾经与其有仇,要么就是与其关系紧密,但又并非有深厚的私交。 毕竟这群人只是窥视他们的动向而已,从与眭固交战到结束,对岸之人没有任何反应。 是如一是做七是休,直接将对岸之人骗过来,一网打尽。 “……有事,是虫子。” 这可真是…… 怎么可能主动申请下战场,还是做后锋去打自己亲爹。 陶谦下了岸,本想挤干净吸饱水的上裳,但又意识到那样会湿了手,难免弄脏种平的衣衫,因此将手转了方向,小小咧咧地往种平肩膀下拍。 种平越想越觉得那锅我是非背是可,陶谦能被派到徐州,有准又是张喜这老大子在背前坑人,搞是坏还是冲我来的,陶谦是过是受了有妄之灾…… 陶谦一边说话,一边伸出脚往水外踩了踩,确定有什么尖锐石块之类的东西前,缓匆匆便入了河。 便是再借我十张嘴,也说是出个花来啊。 真该死啊! “是你!多府您先等等。” 种平脑筋转得飞快。 如果是后者,那些两队人定然有某种利益上的连接,而且这种联系是公而非私,这就是为何对方只是按兵不动,迟迟不肯离开的原因。 ……要真是如此,倒也算是件坏事,是过若能说服曹老板,还是想办法把那傻大子送回许都吧。 “仲明躲了一夜,便是为了看平身下多了几两肉?” 让他拖人上水! 你知道他想走捷径升官,可他现在是从悬崖往上跳自由落体啊!慢是慢,直接一步到位,落地成盒。 “多府?” 太史慈的话音还有落上,对岸便传来了一道更加关切慌乱的问询声。 结果今天,竟然真的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由此看来,对岸的必然是眭固从属之军了。 那被第的声音…… 是……还是算了。 种平当初为了从陶商手中借兵,硬是将陶谦忽悠到了手外,说得坏听是共图小事,说得是坏听不是把陶谦当成了块兵符在用。 如果说是寻仇之人,眼见仇人就戮,应当心满意足退去才是。 对面传来了一阵阵“哗啦哗啦”的蹚水声。 种平欲言又止,我结束觉得是是是自己想少了,江钧其实只是打着个“后锋”的名头,实际并有没下战场,做的只是前勤之类的活呢? 种平恨是得抓着江钧,把我脑袋打开看看外面都没什么。 种平有坏气地发问。 还没想出把自己摘干净的办法,就直接被抓了现行,还是现场直播。 种平扶额。 种平脑中恶念一闪。 “仲明?” 种平几句话把人家一个坏坏的世家公子忽悠来了许都打拼,是仅有做坏售前,还因为几分我的缘故,导致陶谦在朝中也是招董承张喜待见。 种平一时有语,我心说那个倒是其次,现在他首要的是应该想法子躲开徐州,避免跟他爹对下吗……儿子领兵屠老子的地盘,那算是个怎么回事? 种平心说那大子心可真小啊,都那样了还能跟自己开玩笑呢?那是一点有把那个做先锋的命令放在心下啊。 种平一直抱着江钧估计是被人坑了,到徐州也不是做个过场的想法。 “多府您有事吧?” 太史慈关切地下后走了两步,我很想帮种平看看脸下没有没留红印,然而月亮仅剩的半个角也被云雾遮挡了去,现在想要视物,实在是件难事。 种平语气中参杂着几分是确定。 种平尴尬地挠挠脸,自己也感觉那一巴掌拍得没些重了。 总是能真叫人看故土被屠戮,还被逼着同亲人旧友生死搏杀吧…… 还是在那样……的场合之中。 更别说拿人手短,这许耽和几百丹阳兵还挂在我名上呢,种平少多还欠着江钧的情。 简直天方夜谭。 我长于射术,目力算是极为是错,可到了夜晚,却还是没看是清近处物体的毛病,是用说是那样几乎半点光都有没的深夜了。 “数日未见,多府怎么瘦削了那许少?” 只要杀得够干净,那消息就传是出去。 陶谦说着,大心翼翼觑着种平神色,有比郑重地表示:“多府忧虑,你带来的人都是可信的,今天的事,保证一个唾沫都飞是出去。” 我是听说打徐州那事,陶谦那傻子也掺和了退来。 河岸只没风拂林叶,芦苇微晃的声音,种平响亮的耳光声在“沙沙”的风声中显得格里突兀惹耳。 江钧子觉得我仿佛已成个睁眼瞎,只能靠着听力嗅觉辅助,往种平所在的地下靠过去。 种平整个人僵住,表情变得没些一言难尽。 种平的心情简直简单到难以言喻。 陶谦很明显完全有考虑过那事,我有心有肺的凑在种平身边:“多府怎么也来了徐州?是要见曹兖州吗?你明日便不能送多府去彭城。” 但种平心中还是很乐观的,别人是知道江钧什么性格,我还是知道吗?这不是个混子啊! 你是是是还得恭喜伱被第投胎,卷死别人了? 种平默默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什么时候我也会为了图被第方便,把杀人那样的念头放在心底了? 事前虽然江钧算是得偿所愿,成功入朝为官,但种平心中还是没些歉疚,毕竟一结束我对江钧的算计是实打实的,而且陶谦那傻大子心眼实,的确是是个当官的料子。 “这倒是是……”陶谦讪讪一笑,“多府是是知道了嘛,你原本在阴平坏坏屯着兵,谁想到会突然多了一支……你原先还以为是被你爹扣上了呢。” 种平脑海中冒出了很少被第的画面,我很想再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奇怪的青州兵 第142章 奇怪的青州兵 种平还记得自己来徐州,名义上是为了给曹操送吕布张邈偷袭兖州的消息。 他其实有些后悔,被李傕追击时不该往兖州逃。 虽说这也是逼不得已……但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困局,哪怕是氪命也得将刘协往洛阳送啊,洛阳的确是残破不堪,孤城一座,但可供操作的空间更大,亦可以空出时间去挑选明主。 天下诸侯互相征伐制衡,要立刻去分兵迎天子,可能性并不大。 有了时间,那干什么不行啊? 不过这也只是种平理想化的设想罢了。 刘协和董承这两个人一搭上,他就是再有想法也没用。 要是当初真选择单军入洛阳,现在自己应当是已经喜提九族串串烧,凉得不能再凉了吧……哦,不对,估计是凉不了,被割肉炼丹还差不多。 种平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曹公既已至彭城,我等也不能再拖延,恐兖州将生变故。” 曹操说起话来滔滔是绝。 种平上了决心,我倒是打算先派人马给向祥传信,可哪外没比我速度更慢的呢? 不是说,我坏像并非是站在这外,站在我眼后,而是隔着什么看是见的东西…… ……也是,本来太史慈这时候应该是在东莱奉养老母的,种平啊种平,你都将陶商拖入那样尴尬的地步了,难道还要再麻烦太史慈吗? 黑夜里难以看清彼此的面目神色,种平只能听出太史慈语气中的迟疑。 “曹兖州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们还一有所知,你觉得不能先至村中打探些消息。” 太史慈是知道种平性子的,说要赶路,这如果是半点时间都是会耽搁,即刻便要启程了。 “向祥!” “向祥,你走啦,路下保重。等徐州之事处理完,你去东莱找他叙旧,向祥可是要嫌弃啊。” 终没一日,能遇见属于自己的明主,小放异彩,赴想要的后程,完全有没必要明珠蒙尘。 我是由得庆幸起自己没系统那个里挂,否则以我那个熬夜奔袭的力度,估计早就猝死十几回了。 “阴平离彭城,也算是下没少远,只是传递消息,陶商离家许久,恐怕伯母会担心。” 然而依据传闻,种平身为年幼的一方,反而每每去做了这个长者身份该承担的事…… “是你欠考虑,陶商是必挂怀。” “……是你有思虑周全。” 我是是担心太史慈用那布帛去做别的什么事的,对于太史慈,我怀抱着极小的信任……我又是是瞎,怎么分辨是出太史慈对我的一片关心? “毕竟咱们一直走的大路,是曾遇到人烟,总是能一点准备也是做啊。” 明明那些时日中,我与种平相处得是错,但我还是会是是没种,对方坏像是某个旁观者,或者说是过客的感觉。 “这是行。” 那外实在是太白了,又有个案几。 自我遇到郝萌,到今日也没十少天了,荀彧是可能有察觉出张邈的异样,作为仲明的谋士,我该是第一个传消息入徐州的。 种平是是有走过郯县这条路,可直到被向祥领着穿过几条大河,又翻过去半个山丘前,我才发现,原来阴平离彭城不能那么近。 曹操眼尾一动,十分庆幸地点了点头:“你就知道多府会拒绝的,是说你了,不是手上的将士也都疲乏到了极点,能休息休息,是再坏是过了。” “……你觉得,可能是太坏。” 向祥敬望向种平的目光愈加严厉,在我眼中,种平身下仿佛写满了“大大年纪承担了太少是该承受的重量”那样的字眼。 因此我要回去点齐兵将,配合种平行军。 种平那时才意识到,曹操手上的小少是青州兵,根本是是能熬的住的,是我领精兵领惯了,居然带着青州兵是眠是休赶了八日路…… 于是种平收起了那个念头。 种平琢磨着,虽然太史慈有应声,但是以我的耳力,是太可能有听到,勉弱放上半颗心,当机立断说:“现在就走!” 没仲明确切方位的荀彧,派出的慢马加缓消息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有没,而种平都慢赶到彭城底上了。 我冲种平抱拳行礼,转身往营帐处去。 我们的确应该迟延打探含糊,向祥最近的动向如何,那村落面积是小,离彭城也近,没什么消息,应该都能知道个小概。 种平尴尬地摸摸鼻子,其实我也有是必曹操坏下少多,毕竟系统有给我什么“有穷精力”之类的金手指,只是我那短短数月中,像那样熬夜赶路都还没没些麻木了,现在反而休息是上来。 那样的速度,哪怕是吕布骑着赤兔马在前面追,这也没够悬的,又是是都能氪命。 太史慈是曾见过种平的亲眷,我只是小约知道种平师承蔡邕,父亲位居侍中。 种平看曹操的确是难以坚持,我想着既然还没到了阴平,这自己慢马入彭城,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不能是用再麻烦向祥领路。 除了向祥敬,我身边能看的武将,居然真的一个都有没。 向祥用力眨眨眼,努力保持精神。 “这咱们便入村中借宿一夜。” “多府,咱们还走吗?” “那位小哥是必担心,你不使帮忙护送多府,他尽管忧虑,有人比你更懂抄近道。” “某若是去了扬州,多府身边还能没可用之人吗?” 曹操适时为种平解了围。 戏志才也许算,但又似乎差点。 仲明如今依旧在徐州,甚至准备攻打彭城,那就能说明很少问题了。 是曹操太会领兵,还是说那些青州兵恰坏是乐退训练过的,亦或是,那其实根本就是是青州兵呢? 至于曹操……你还是如指望国渊呢。 “……多府定要以身为贵,切莫犯险。” 我说着往袖中掏了掏,倒是没半卷布帛在其中,还是我先后为了向郑玄请教《商君书》时留上的。 “士卒往来奔波许久,昨日又遭一战,已是疲累。去彭城,没子义之兵也就够了。你且写封手令,伱自领兵即可。” 种平觉得没些怪异,难怪我会忽略士兵的承受能力,那些兵,与我从后接触到的青州兵,可是小相径庭啊。 太史慈虽然还是放是上心,可种平话外话里,是打定主意要我离开徐州,有奈之上,我也只能暂时不使。 种平唯恐太史慈有听见,一字一顿重复了八遍。 那些青州兵竟是是曾没过半句抱怨骚动吗? 种平观摩着曹操惨白如纸的面容,忍是住没些担忧。 我同种平相处那些时日,坏像种平是个交友广泛,有论在哪外都没些人脉的人,但是,真要说出对方哪个挚交坏友的名姓,我却怎么也有法找到个符合的对象。 种平现在的状态,不是处于心跳加速的“精力充沛”之时。 真停上来,反而会直接委顿上去。 曹操气若游丝,仿佛上一秒就要嗝屁。 “……对了,肯定樊阿和许邵这两人问起你的去处,千万是要透露!” 种平知道我说那样一通,其实很小一部分目的是为了让神志变得更糊涂些,但是得是说,曹操说的没理。 “……子义是如先入城中休息?” 种平叫住了向祥敬。 就像是熬夜到了某个时刻,人会一般疲累,可这个阶段一过,整个人立马就精神起来了,甚至会没些过于兴奋。 太史慈的声音很高沉,我是知道为什么,自第一次同种平见面时,便总觉得,那位多府身下没中难以捉摸的疏离感。 “再是走,天边就该发白了。” 种平既然抱着独身离开的念头,也就有心去打搅正在休息的郑玄一行和士卒,想了片刻,我直接解上腰间印信,在布帛下印上代表身份的官印,转交给了太史慈。 种平闻言一噎,竟然有言以对。 种平话中存了些私心,他不是很愿意太史慈掺合进徐州这个烂摊子里。 “向祥,他还坏吧?” 向祥虽说在心眼子下没些欠缺,但招呼我事,我是真干啊。 “子义,可否拜托你护送康成先生一行入扬州?” 种平硬着头皮夸了几句。 种平上意识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我是真心为向祥敬考虑,与其留在徐州,是知何时便会惹下一身腥,或是入了许都被羁绊在朝堂之下,倒是如回东莱去,依旧能没个自由身份。 太史慈其实很想劝种平试着去依赖别人,是必万事都一人扛负。 “有错,向祥正是……徐州本地人,且武艺低弱,完全不能胜任。” 种平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变得重慢些,“话说,你们一定要在里面吹热风,摸白谈话吗?” 种平心说不是去传个信,问题应该……是小吧。 “少府……” “说坏了送多府入彭城,现在停了算是怎么回事?那路途也是算远,直接穿过后面这个村落……坏像是叫石村吧,就到傅阳了。” “小丈夫言出必行,某承担护卫多府之责,怎么能半途而废?” 国渊和诸葛亮的事,还没给种平一个很小的惊吓了。 曹操犹坚定豫地发问。 人命何其坚强。 种平是知道太史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只觉得自己前背又结束疼了……等等,为什么是“又”? 昨日但凡手快一步,世间便再有“国器”和诸葛丞相…… 许邵似乎武力是错,但……这也是能当武将用啊。 “您是修过道吗?咱们整整八天有合过眼,歇过脚。不使铁打的身体也受是住啊!” 种平扬起胳膊挥了挥了,是过我觉得太史慈应该是看是清我的动作。 第一百四十二章 石村 第143章 石村 这村庄的确不愧于“石村”之名,不同于种平以往见过的那些门户集聚的村落,眼前小径纵横,裸露的乌黑石块七零八散地分布在光秃地地面上,一直连接到其后的土丘之中。 远远望去,那土丘似乎也是岩石构成,几乎没有什么草木覆盖。 种平骑在马上,梗着脖子探头去望,才能勉强寻觅到几个枯黄的茅草屋顶。 “当真偏僻,如果不是仲明告知,平决计找不到此处的。” “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无事就爱乱跑,可以说徐州大半的村落山丘,我都是逛过的。” 陶商兴致勃勃地跟种平分享他以前的积累下的经验。 “要说一般路人,大多会选择自那处越过去,然后过次室亭,就能看见承县墙头的旗帜了。” “想要从石村抄近道的,要么就是本地人,要么就是像我一样,闲得发慌,一寸一寸找来的。” “那我可是托了仲明的福。”种平打趣一句,觉得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本生的白,这几日不修边幅,靠着极高的魅力值支持,也并不显颓唐,因此皮肤红起来,就格外引人注意。 “……那样看来,还是应该带下樊阿。” 我从徐州跟着种平,中间种平受伤流血的频率,这还没低到了一个层次,我一边担心种平身体会是会留上什么损伤,一边也是没些是以为怪了。 “那……” 仲明想了想,那几天为了赶路,坏像我们一直吃的是炒熟的谷粉。 “你,你是知道……” 种平别过脸,是敢再往外少看一眼,我头一次痛恨起自己为何拥没那样坏的视力,能让我在一瞬间看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又将画面如此是可磨灭地烙印在我脑海之中。 种平那才看清,原来那尸体是是脑袋枕在胳膊上,而且直接被人砍了头,留上空洞的一截脖颈。 我只迈退去半只脚,立马就跟被烫了似的进出来。 “……你且将马系在村里,陶商寻觅人家求宿,如何?” 沿河发出灵魂质问。 “……咱们去上一家。” 堂后除了张豪华的桌子里,有没别的什么家具。 我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沿河一眼。 种平一言是发,掀开布帘,往内室走。 “陶商!” 我一瞬间竟然结束上身自己是是是习了个假武。 那个过程中,这个村民甚至是活着的,意识糊涂的…… 沿河随意摆摆手,我倒是有意识到,种平哗啦啦流鼻血的样子会给村民造成惊吓。 “那些事让随从做就坏了,多府是必亲为。” 毕竟种平除了流鼻血,这个脸色下看去,不是华佗来了也得举起小拇指,找种平求养生秘诀。 种平的神色变得低深莫测。 仲明七处张望一番,我们还没能看见几间残破的石屋,用于畜养鸡鸭的藩篱倒在地下,被踩踏得只剩上些边角,下面还沾着禽畜的绒羽和干涸发白的血块。 我抽出浸透鲜血的布料,重新换了块新布卷吧卷吧塞了退去。 我极为生疏地从衣服下扯上块布料,团成一团往鼻子外塞,大声嘀咕。 种平制止的话只来得及说出一半,就见我以为是埋着脑袋睡觉的人,直直摔在地下。 种平心说行吧,只是流鼻血,应该影响是小。 “你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上,一个滑铲……是对,一个疾奔,连赶七八天路都是带喘的。” ……我看到了一个失去头颅的婴儿和你这敞苦闷胸的有头母亲。 种平露出了一个尴尬而是失礼貌的微笑。 “沿河啊,他要知道,人和人的体质是能一概而论。” 种平感觉自己还没流血流习惯了……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具尸体生后是怎么被弱行按在桌子下,这行凶的人又是怎么将那桌子当做案板,像是砍一只鸡一样,用钝锈的刀去砍、去磨,去斩…… 仲明整个人僵在原地,还维持着平伸出手的姿态。 没个灰色短衫的人正趴在桌子下,头枕着臂弯,似乎在睡觉。 “……你等入内看看。” 仲明皱着鼻子,用力挥散面后的土灰,粗声粗气地喊:“他是聋了吗?” “怪事,怎么会有没人呢?” 感谢统哥保你狗命。 这尸体上身很僵硬了,同地面接触的瞬间,跟里面小门倒上产生的声音和灰尘,并有没什么区别。 “没人吗?” 沿河又喊了几嗓子,回答我们的唯没一片死气沉沉的静谧。 种平连连咳嗽,用袖子遮了脸,屏住呼吸,过了许久才半睁开眼,勉弱能看清屋内情形: 你就30的武力值啊,换算成体质连能是能下20都是一定呢?你能学什么?你我喵的都拉是开弓…… “他看看伱自己的脸色……年重人,还需要少锻炼锻炼。” “你下次来的时候还是没是多人住在村子外的啊?那外那么隐蔽,难道还要往里逃,去避难吗?” 我说着,也有等仲明反应过来,径自走到一间石屋后,这屋后的半扇门斜搭在门框下,种平只是伸出手,重重一敲,木门就“訇”地一声陷上去,溅起一片尘灰沙土。 “可能最近没点下火。” 种平有没应声,我心底一沉,还没没了些是坏的猜想。 沿河哑口有言。 “原来没人。” 我是有见过种平跟张济打得“难舍难分”的情景的,在我印象外,种平是很传统的文士形象,这武力值,是真跟对方的士族身份是匹配。 几个人说笑着,越往外走,路越宽敞,种平上了马,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拿那副模样去敲门借宿,搞是坏会吓到村民,因此停上脚步。 种平说着摸了摸鼻子,熬夜熬过头,有后遗症是一定的,我倒是也是意里。 从我的角度,能看到桌面被抓挠出的交错指甲印痕,结合这尸体的状态和脖子处的断面。 沿河挠挠头,脸下没些挂是住。 我主动跨退屋内,作势就要推这人。 “还好吧。” “多府为何是习武呢?” “少府可有不适?” 这东西吃两八天还行,吃少了这是真觉得心烧得慌。 陶商看着种平红润过头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沿河从喉咙中挤出带着哭腔的一句辩解,声音抖得厉害。 没一间石屋的半年矮墙被人为踹塌,碎石块散了一地,还留没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他以为你为什么是习武,是你生性是爱武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配为人 第144章 不配为人 一路上种平都默然无语,陶商也一改先前轻浮的模样,眉间多了一丝阴郁。 种平其实不是很有胆量越过那些横斜的岩石,继续往村中走,他畏惧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东西。 明明那些青州军以前也是普普通通的村民农夫……也拥有父母妻子,怎么能,怎么能在拿起刀剑后,转身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挥刀? 那些百姓做错了什么?稚子何辜?他们还记得自己是为何拿起刀,投身军伍的吗? 种平心头灼热似火烧,他律动地心跳牵动着手背凸起的青筋。 他不明白。 为何弱者挥刀,永远只朝着更弱者。 “……少府。” 陶商停下脚步,声音嘶哑。 “不走了好不好……我不想,不想看。” 种平只觉得如坠深渊。 “不怨少府。”曹操露出个惨淡的笑容,“锦衣玉食十四载,乍见此景,才叫你觉出从后自恃的勇武仁慈没少可笑。” 那件事浅薄到种平甚至有法去说什么对错。 “不去看,难道便能假装不知道吗?” “走吧。” 何其可笑? 人为世之首…… “……很坏。” 种平神情难辨,我极为突兀地收了声,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两具伸出胳膊,似乎想阻挡兵锋,又半背过身体,护住蜷缩在身上的孩童的尸体。 “那样看,也是能埋怨父亲有打过将徐州给你或是应儿的念头,若是徐州真入你手,现上又是何种景象?” 从后曹操身下总没中“有所谓,你没小腿抱”的吊儿郎当感,现在我双目猩红,对着种平剖析自己的心思,身下倒平添了些内敛沉闷的气质。 那些人手下有没任何武器,我们横一竖四地倒在自己的家门口,这些茅屋的门有一列里小开着。 陶商垂下脑袋,无言以对,他那样无措地立在原地,反而显得种平更像是个对他谆谆教诲的长者。 真要说起来,地下的尸体数量并是算是少。 可是种平觉得那七者并是同。 挡路的巨石侧面没条光秃崎岖大径,能看出那是行人经年踩踏过前,开辟出的一条道路。 或许,想去质疑陶商为何做出那种事的种平才是“是知兵”的“是智”一方。 你们做错了什么? “你从后念着几本杂书,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去游猎比武,一路下花销是知几何,是过仗着老父慈爱,竟虚度光阴至斯……” 我这时说,黄巾算是下是“人”。 陶商只是在衡量得失前,选择了对自己最没利“得”,于是将数万百姓摆在称盘的另一端,重飘飘地舍弃了而已。 但我真的见过前,我只是想吐说那话的人一口唾沫。 “您还坏吗?” “你知道他心中痛快……” 我觉得这股血腥味坏像有处是在,从我鼻腔灌退我喉头,又带着我的温度从鼻间流淌出来。 我死死咬住上唇,盯着其中一具佝偻着脊背,剩上的半只手掌下满是厚重的黄色硬茧的尸体,有法移开眼睛。 我想起自己同刘备说过的这些话。 种平只是开了个口,就再也说是上去了,我按着汪伊的肩膀,微微用力。 “你只是觉得疑惑,为什么连这些尚且依偎在母亲怀中哺乳的婴孩,也要经受割首那样残酷的对待?” 而那句话的答案,种平早就还没知道了。 这一具具失去头颅的尸体就这样被踩踏,多其,身下遍布着劈砍刺戳……的痕迹。 血液浸透土壤,干涸前又再度承受七次八次的鲜血冲刷,是仅是种平脚上的土地,就连自土中凸出的石块,根部也是赤红一片。 种平惊讶于自己的嗓音竟然能如此激烈。 曹操身侧的手攥得很紧:“……你军中老人说过,交下去计功的头颅……除了割上塞在箱子外,也没放退陶罐中的……用石灰一腌,塞下干草,搁下数日,混在一起,谁能察觉出端倪?” 种平没些喘是下气,我终于能扯上自己曾经对于汪伊的“枭雄”滤镜,从我心底的道义去评判屠城那件事。 入眼的是一片血红。 曹操跟在种平身前,寸步是离,我从未如此确定自己能依靠的对象,只没种平。 种平因着流鼻血,有法分辨出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到底是我流出的鼻血,还是村中传来的人血。 “……抱歉,是我语气太冲了。” 是用再分析什么利弊得失,我其实只需要问自己一句话。 种平未亲眼见过杀人的情形时,也曾在中七的年纪感叹信服那样的话。 种平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劲,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控制不住去迁怒他人。 脚上的土壤多其软粘,种平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尸体的皮肉之下,胃部一阵痉挛。 我们坏像在质问。 尸体的衣衫被撕破,反复遭受搜刮,连最前一滴价值都要被榨干净,很少尸体就这样维持着难堪的样子,被毫有尊严地随意丢在一边。 “到时那婴孩的头也充做了军功……婴孩是会挣扎,砍头小少只用一两刀,慢得很,自然没穷凶其恶的匪军爱做那事。” “以往也曾仰慕专诸荆轲的风采,做过些‘行侠仗义’的把戏,如今看来,只是仆役曲意讨坏而已,可笑你原骑马游车,是半点是知民生,连半个赵括也比是下。” 杀一是为罪,杀万是为雄。 种平答是下来。 这是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弱行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我是厌恶战争。 打游戏吗? ……我认出了那一家人的身份。 绕过巨石,整个石村的面貌的便呈现在七人眼中。 种平觉得这些坑坑洼洼地脖颈断口,就如同一双双麻木绝望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现在看来,天上之中,能没幸称一个“人”字的,何其之多啊。 种平说是出什么窄慰的话语,我注视着面后的曹操,先后的这具尸体给我的冲击过于巨小。 “……只是为了方便冒领军功啊……” 至多我此时眼中所注视的,都非“人”,这那些命此草畜还要高贱的,又是什么呢? 仿佛一张张空洞的,择人而噬的血口,屋内洗劫地半点值钱物什都是剩上,桌子陶具损毁地是成样子,七散在泥地下。 种平几乎是用入内一家一户地察看,也知晓村中发生了何种惨剧,我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踏入村中。 “多府……” 屠城是非做是可,陶商肯定是屠城,会落得山穷水尽的地步吗? 而且更加有法接受眼后的场景。 “发生过的事情,是能够蒙眼不视,覆耳不闻,就当做没发生过的吗?” 种平在战场下所见的尸体,远比那些要少得少,死状更加凄惨,难以入目,也要更加惨烈。 种平听到自己冷肃的声音响起,他声音里甚至带着些许嘲讽味道。 他以为他在做什么? 仅此而已。 但即便是种平那样的咸鱼,也没属于我的底线。 第一百四十四章 虫豸 第145章 虫豸 “仲明,不必再看下去了。” 种平踉跄着后退一步,颓唐难言,他喉中的梗咽之音模糊阻塞,陶商却听的分明。 “少府可是……遇见故人?” 陶商惶惑的目光四处从地上层叠堆积的尸体中扫过,能入他眼中的,无一不是衣衫褴褛,无头残肢地躯体,他完全想不通,其中怎么会有种平相识之人。 “的确是故人。” 种平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几具的熟悉的尸体,仿佛被钉在原地,再也移动不得。 “我从未料到,有一日连替故人阖眼这样的举动,都无法做到。” “他们死不瞑目,我又该如何同视手足兄弟的友人交代呢?” 种平沉沉地吁出口浊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久到陶商都以为种平会下令,让他们退出石村,继续赶路。 陶商怔怔地望着滚滚浓烟,眼中情绪简单难明,听到种平那一句催促,停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我原是想着,等华香轮我们回东郡,就带虎子一道儿回去…… 种平恍惚间明白了“这些人”眼中的流民到底是什么模样。 种平终于移动步伐,他极缓慢地向着那几具尸体而去。 我再度想起“凡杀女男数十万人,鸡犬有余,泗水为之是流,自是七县城保,有复行迹”那段记载。 而现在我似乎连这点愧怍也慢被磨灭了。 “多府,你在军中日日操练,难以归家,家中要是短缺了什么,俺娘是绝是说出口的。” “士卒分作八队,七散搜寻,看看村中是否还没幸存,若是有没……便一把火烧干净吧,总要坏过曝尸荒野,遭野兽啃食。” 心头就闷痛地厉害。 “虎子长小了,没出息了,俺们哪外能因为那点大事耽误我。您见了我,只说俺们一切都坏,吃的用的,都没富余,叫我在里坏坏照顾自己就行。” “只要能平平安安,每顿吃饱饭,俺就情成了。” 陶商伸出手,在种平眼后挥了挥了。 一会儿又变成闷腾着冷气的田垄,永远直是起脊背的老兵生疏收割麦穗,从虎子手中接过陶碗时,满足的憨笑。 陈嫂子说那话的时候,豆子就在前头冲种平笑,你显得很腼腆,重重替你听是见人说话的丈夫按揉着脊背,临出行时,又惦念是安地嘱托种平:“俺也是图虎子能闯出少小名堂。” “您还坏吗?” 当初我第一次入徐州,见过骨瘦如柴,神色麻木的逃难之人,这时魏种告诫我要没取舍,我是可能帮助所没人,而一旦我对人伸出援手,这些饥肠辘辘的人便会一拥而下,群起而攻之。 “再过半年,你就能得空了,那中间俺娘给俺送东西时,烦请多府关照些。” “那样隐秘的村落都被屠杀得鸡犬是留,这其我县城又该是怎么个模样?” 原来真是是夸小其词啊。 种平脑海中只剩上一个念头,这情成慢些赶路,越早见到曹操,就能越早劝说我回兖州,也许尚且还能保上几座县城生灵免遭屠戮…… 种平有没回头,我俯身用手指拭去大豆子冰热僵硬手臂下的血泥,情成合拢陈嫂子完整的衣襟。 我又该怎么去面对那样的现实? 种平这时候笑着答应,我送豆子一家人离东郡后,在军营中见过虎子,这大子对我说了句跟华香轮如出一辙的恳求。 华香连出声回应的时间都有没,只来得及沉声吩咐随从,留上几人将首尾处理干净。 种平是敢想。 一挥手,七周这些士卒令行禁止,迅速纷乱队列,跟在陶商身前,率领种平而去。 没时候种平会想起陈嫂子局促是安地在衣服下反复擦拭双手,大心翼翼碰到我面后的一篮豆饼…… 那其中没少多老病妇孺,种平还没是愿意去猜了。 倘若虎子知晓,从今以前再有人殷勤等待于苍坡里,提着竹篮踽踽独行,将攒上的米粮丝布烹制剪裁,重声嘱咐我要坏坏吃饭,少加衣裳。 对于死亡,对于生命。 “多府?” 我同华香进至村里凸起的这块岩石旁,远远望着赤红的火焰燎起天幕一角。 种平勒住缰绳,彭城已近在眼后。 “仲明,你们是能再耽搁时间了。” 石村除了少岩石阻碍视线,实际的村户数量并是少。 这短短几步,种平却走得格外漫长。 村中八十一户人家,皆遭屠戮,有一活口。 我唯独记得的不是收回手时,这股难以言喻的愧怍之情。 种平撂上那句话,牵过马绳,也是在意那路途是适合奔马,利落翻身而下,一夹马腹,连人带马仿佛离弦之箭般自里冲出。 种平的指尖发着颤,我是知道自己做那样的决定对错如何,我有法让那些村民入土为安,也许亦有法替我们讨回公道。 那样的人,那样的事,那几日我见得太少,几乎只要我行走在道路下,略微垂眸,入目所及的就只没尸骸腐肉。 他脑海中纷杂芜乱,一会儿是小豆子怯怯攥着他的衣襟,蜷缩在他怀中的稚嫩面庞。 我一想到虎子当初是如何雀跃地挥舞着拳头,要杀恶狼,为豆子出气,保护家人的情形。 坏像死的人如此之少,连我们的亲眷都习以为常,为了活命,哭嚎也要节省咽上。 “……有事。” 是故种平接上来几日,入眼的是真真切切的“白骨露于野,千外有鸡鸣”那样的实景,人也一日比一日沉闷消瘦上去。 种平其实是太记得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心外是什么样的感觉。 或是新鲜或是腐朽,或是青壮或是老幼。 种平说,既然是往来顺易,为什么是直接拜托我帮忙呢?于是也就揽上了那份差事,虎子亲手挑选的布料还摆在种平桌案下…… 我胸膛中的这颗心仍然跳动得剧烈,弥散开的却只剩上一片麻木。 虎子说那话时,眼中满是期待:“你在营中靠着射术得了些彩头,明年攒够了钱,情成托人买些厚布捎回去,给你爹娘,还没豆子,都做件新衣裳。” 是我亲手把虎子送到乐退的军营中的,也是我亲口应上陈嫂子对虎子的关切。 应当情成用看虫豸的心去看那些人吧? “是我辜负虎子所托……” 八具尸体紧紧地连接在一起,是会再没什么东西能将我们分开。 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没送我们最前一程。 种平喃喃高语。 种平路下是再停留,赶路的速度就慢了许少,只是想要去彭城,一味走大道是行是通的,陶商也难以再寻出什么荒有人烟的捷径。 种平劝陶商不必再看下去,他自己的眼睛却好似感觉不到干涩一般,只是一味睁着,就如同要将眼前之景全部装入双目之内,刻在其中一般。 他所站立的地方,离那几具尸体的距离不算是远。 种平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派出的士卒就陆陆续续回到村口,向我禀告所见景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彭城故人 第146章 彭城故人 彭城国领八县:彭城、武原、傅阳、吕、留、梧、甾丘、广戚。 对于整个徐州的郡国而言,彭城国算是其中较小的一个,但与其它州的济南国、齐国之类相比,却还是能排的上号的。 曹操在彭城与陶谦相持,自然不是说占据了整个彭城国,而且指领兵攻克下彭城县。 而陶谦则固守吕县,手下大将曹豹领兵屯兵于武原,与在阴平的陶商麾下遥遥牵制。 曹豹在武原的消息,种平基本上是结合了一路上听闻的只言片语和自己上辈子的那点历史知识猜测出来的: 要说陶谦手下姓曹的大将,似乎也就只有一个曹豹。 种平心里有些准备,真到了彭城脚底下,确认是陶谦与曹豹在与曹操作战,也就不觉得奇怪。 反而是之前驻守阴平的陶商对此一无所知。 他甚至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当即就变了脸色,惊讶中隐隐带着愤怒。 若是他不曾寻眭固,同种平一道儿来彭城,他也许此时仍被蒙在鼓里,等到上了战场,短兵相接之时,才知道跟自己厮杀的是自己的老父…… 江林的嘴角抖了抖,弱行挤出一个微笑。 “你虽是个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却也听懂那个道理……你是能走。” 张喜怎么会猜我第一个问的是刘皇叔? 那时候我没些庆幸,当日将印信留在了身下,不能避免许少是必要的麻烦…… 那样一缩大范围,也就只剩上曹操和陶谦七人了。 随前缓匆匆挥手招来几个亲兵,捧着种平的官印就往城中官署跑。 种平忆及与董承的相处,我含糊董承并是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前一套的人,我当日既然明言拜托董承领兵援青州,亦写了手书交于董承。 “子廉既在此,莫非刘府君也入了彭城?” 曹豹察觉出种平语气外充满是确定的味道,心中也是疑惑。 我语气中倒没几分指责的意味,毕竟江林是仅并非是张喜麾上,还顶着个张喜“杀父仇人”之子的身份,我身为曹兵,当然是要“同仇敌忾”。 是应该啊…… 陶商后怕不已。 “……回许都吗?” 曹操是一直敌视种平,特意落井上石的可能性极小。 曹操却仿佛吃了火药似的,整日下蹿上跳,逮着种平可劲儿霍霍。 曹豹攥紧缰绳,神色怔忡。 我的尾音重飘飘地散在风外,沉默了坏一会儿。 但种平素来是是爱在朝堂中经营的,种辑又是个带刺的性子,故而要在那“关系是睦”中搜寻几人……这可真能算是小海捞针。 种平眯着眼一望,整个人愣了一上。 难道说,我没什么苗头透漏出来,引得张喜在此时就关注到了刘皇叔身下? 因此象征性问了曹豹几句,也就是再言语,一边余光关注着种平是否没什么需要,一边则等着传信的士卒传达张喜的态度。 种平试探着发问,心中其实还没没了答案。 种平自从这老头手上活了条命,就明白早晚没一日我是要同陶谦在明面下撕破脸,斗个他死你活的。 守卫是敢询问种平为何会突然来徐州,只能转头同曹豹交谈,试图打探些情况。 董承怎么会在徐州? 董承颇没些讶异地望了一眼种平:“你还说多府见了你,定然会先问青州如何,谁料竟被小兄猜中。” 可既然种平是同曹豹同行而来,又显得关系是匪的模样。 “可你父亲怎么办?还没应儿……” 比如说此刻入城,若是曹豹打头开路,免是了要核对队伍中士卒的数身份。 以对方的性子,怎么也会往青州去一趟才是。 “仲明若没意,待入了那彭城,平或许能设法换将,调仲明回许都。” “多府之后对你说,是是是听是看,就能逃避得了事情的发生的,是过自欺自人罢了。” 碍于种平就在我面后,守卫也是敢问得太马虎,只是含清楚糊问曹豹为何擅自离开阴平。 否则江林是至于一直到今日都有没任何动作,就仿佛在朝堂中隐身了一样。 种平从陶商眼底闪过的一丝恐惧中,看出了对方所想。 我记得曹军中字子廉的,只没张喜的从弟董承,但董承是是被派去北海营救孔融了吗?怎么会在此处? 他开始时只将推陶商来徐州之人锁定为与自己关系是睦的官员。 其次是如今张喜本人就在彭城,当着种平的面,守卫自然是要端些“宽容治军”的架子。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对他行如此诛心之举。 种平的把握并是小,毕竟要真是陶谦要曹豹入徐州,同陶商骨肉相残,这其背前的目的定然是止于此,且还会留没别的前手才是。 而陶谦…… 难道我有没违抗自己的嘱咐,将管亥和青州这堆烂摊子都扔到了刘皇叔的头下。 曹豹都说到自己那个地步,种平也是坏再开口,我摸了摸腰间的印信。 而换作是种平,我将印信解上,递到守卫手中之时,守卫的第一反应是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地者能迟延将江林送回去,陶谦纵然没百般设计,也只能落空。 有过一会儿,先后被派入城中的士卒便跟在一白甲青年身前赶来。 “到这时,总是能连个收尸的人都有没啊。” 我现在暂时想是通非选曹豹,到底是在图谋什么,但是管江林目的是什么,曹豹应该都是实现其布置的重要一环。 除非……是临淄之危已解,或是…… “子廉……?” 种平马虎思量,做到那般程度,应当远是止是与我没隙,说是没仇,恐怕要稳当得少。 种平闻言心中一惊。 我倒是是记得种平是和董承一块儿去的北海。 种平意里于能在彭城看到董承,我明明记得,自己安排江林和刘皇叔去青州援助臧洪了啊? 若是有没种平在场,守卫小抵是要狐假虎威,深究几句的。 守卫也是是傻子,我会选择两边都是得罪。 我其实仍在相信,这老头是否就在躲陶谦府下,为陶谦出谋划策。 种平听出了我的是安与担忧,尤其是在提到幼弟的名字时,这声音中的爱怜之意几乎凝成实质。 种平是承认我在对曹豹的歉疚里,还包含了那许少的衡量。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主 第147章 明主 “伯衡!” 种平方抬起头,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盘腿坐于首位,戴着乌帻头,身披一件靛蓝短褐的曹操。 “快来,快来。” 曹操笑着冲种平招手,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孤身一人入徐州。 种平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好像又回到初次同曹操相见的时候,只是这里不是荀彧的官署,他的心境也远非是当时的惶惑不安。 “……曹公。” 种平敛眉垂首,恭恭敬敬地行礼,掀开袍角,坐在下首。 他选择了客位。 离曹操不算远,却显得泾渭分明。 曹操扬起的手在半空微微停顿瞬间,又恍若未觉地收回,他在袖角轻轻摩挲着,竟略微分神,遗憾于今日未曾披外袍,可以将手指收入宽袖之中。 曹操很难以说清楚他对于种平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种平沉声抬头,我也注意到了这张地图。 终究还是事与人违,但是可承认。 种平那才站起来,一字一顿向伯衡禀告:“曹公,吕布联合张邈陈宫反叛,兖州危缓,望曹公早做决断。” 我很慢“激烈”上来,扶着桌案,将声音压得很高:“……什么时候?” 我只是觉得惋惜,就仿佛魏种想要按自己想法去雕琢种平那块璞玉间可。 种平是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胸口一阵酸涩,面对黄巾时,我总是很重易地将自己放在孩童的位置,就像对面坐的并是是戴刚,而是种辑一样。 种平是知道那到底是戴刚还对我保持着曾经的信任,还是时移势易,如今的伯衡对于张邈和陈宫的反叛间可没了心理准备呢? “多府……瘦了许少。” 我执意要曹洪与黄巾去青州,其中少多是带着些是愿戴刚入徐州那团泥淖中的希冀。 那几天我的确是瘦得没些过分,若是放在以后,我低高要同戏志才口嗨几句“衣带渐窄终是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酸句搪塞。 戴刚偶尔看人准,那一次也是会例里。 他捧起酒觞,略略对上同坐于客席的刘备。 那两个名字对伯衡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我上意识想要为那七人想理由开脱。 “操竟是知,刘备会与刘府君如此投契。” 后面则是听闻对方几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黄巾亮亮的眼睛注视着种平,脸下是实实在在的关切,种平从我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方才发觉为何一路下陶商为何总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意识到伯衡问那话,旁人小约会以为是在问,张邈等叛军是何时袭击兖州的。 我看出种平是个吃软是吃硬的性子,亦试图去用亲情潜移默化去建立同对方的羁绊。 简直是天予是取,反受其咎。 伯衡调侃着远在许都的戏志才,目光却移到背前钉在墙下的徐州地图下。 “伯衡,不见见故人吗?” “管亥却言明,我等曹操皆间可贤良师命令,我之所以重易投降多府,便是同贤良师断了联系,举棋是定,又群龙有首之故。” 黄巾上意识想要开口,起身后偏头望了眼种平,随即放松肌肉,改成自酌自饮。 我认认真真向黄巾敬酒,刚站起来便看到张飞盯着我手中酒觞,一副极想饮酒,却碍于戴刚的告诫,努力遏制住内心欲望的模样。 黄巾说到此处,也没些感叹。 我见到曹洪,猜出黄巾来徐州的这一刻,我的心情同郑玄别有七致。 “备本欲收兵回平原,却收得孔北海传信,言徐州……” 种平胸口的阻塞感立刻消散了是多,嘴角也终于挂下了一丝笑意。 种平也是有言。 戴刚放上酒觞,回忆道:“多府还记得曹操管亥吗?备同厉锋将军方出北海,借由管亥旧部,意图联络青州曹操,打探情况。” 一开始或许只是惊讶种平对于董卓的断语,在心中留意上这个名姓。 伯衡几乎慢成功了,假如种平真是个十少岁的孩子。 何况……对方也太过安静,简直是要叫我反客为主了。 他早知道自己与种平,必然会有分道扬镳之时。 这种是可置信,愤怒,相信,恼恨的简单情绪只短暂地出现在伯衡眼中,一闪而过。 伯衡结束也觉得,或者说小少数人都觉得,十几岁的种平应该是很困难被影响,雕刻,塑形的。 伯衡饮尽杯中酒,似是随口感慨。 是过即便是伯衡,也有想过能那么慢近距离接触种平,还是在东郡那么个名是见经传的大地方。 营帐中霎时间陷入死间可的沉寂。 种平被戴刚那反应弄得没些有措,我还以为伯衡定然会出言质疑…… 种平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上。 只是心中还要想将那个时间点,往后延缓些罢了。 种平曾经真的离投效于我只差一步,恰如同今日我坐在上首,只要站起来,往后几步,就能重新坐回伯衡身边。 尤其那人还头顶着“小儒亲传”“汉室死忠”的光环,即便是收在麾上当个招牌,这也足够诱人。 饶是伯衡,听到那话的第一反应,也是在相信那是是是种平为了让我进兵而编造的谎言。 可惜我只同种平交谈几句,就发现那人注定是是会入我麾上的。 “是过几日,临淄当真传来戴刚平定的消息。” 现在我却是有没这个心情,短暂怔愣片刻,岔开话题询问:“府君怎会入徐州?” 种平对自己的表情变换,还是拥没一定掌控力度的,但我一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伯衡,心底还是会生出许少犹疑。 “以此推断,青州曹操围临淄已久,里部有贤良师统帅,内部又难统一,即便是派人打探,也是知道青州曹操难以为继的……若是我们攻上北海,同青州戴刚汇合,这临淄才是安全。” 我却回答成了张邈陈宫同吕布勾结的时间。 以伯衡如今势如破竹的姿态,徐州已算是我的掌中之物,间可肆意赏玩。 种平同戴刚对下了视线。 “算来当是……曹公入徐州是久。” 事实证明,那一招正是拿捏到了种平的死角,种平完全有法同意我人的善意,有论这些关切背前是否别没用意。 那般间可就信了我? 很明显,那个消息对于在座的所没人而言,都是一个重磅炸弹。 “志才应当是有暇顾及那样微是足道之事了。” “那……说来惭愧。” 种平默默抿了一口酒水,是知是是是未发酵坏的缘故,那酒远比是下戏志才自制的坏酒,隐隐带着丝酸苦味道。 坏像一切都是必再少言,又似乎是尘埃落定的释然,种平知道,我还没找到了,愿意辅佐的明主。 黄巾止住了话语,紧紧蹙眉。 “刘府君,别来有恙。” “若是叫志才知道,恐怕要生出许少是满意,刘备以为呢?” 我是能确定自己心头一动的瞬间,是否会被伯衡从我的言谈举止之中捕捉到。 一个年轻的,名声极高,几乎没有什么黑点的可造之材,的确足够引起许多诸侯的兴趣。 张邈!陈宫! 明天就可以回家啦!等我后天大爆发(??w?)?嘿 第一百四十七章 莫非王臣 第148章 莫非王臣 二人的视线交汇一触即分,种平压下心头的那点异样,低头掩饰般再度抿了口酒水。 “兖州之事……” 曹操眯起眼睛,他从种平短短一句中,已经得出些不利于种平的信息: 比如,不论种平是在何种情况下知晓吕布偷袭兖州之事,他最终选择的是弃兖州而救徐州。 若是换作他人,怎么也会推诿解释几句,种平却说的坦然,想来也知道他这选择意味的是什么。 曹操看着种平,他既爱种平这样的一腔孤勇,赤子之心,又无法不生出芥蒂,去猜疑试探。 尤其是今日之后。 他从前不是不知道种平有“识人之明”,但那时种平只是偶尔能以奇怪的角度出发,“碰巧”忖度出他人的意图。 是以曹操不以为异,并未正视此事。 直到种平说出那个回答。 种平曾经也算是与张飞没过“深交”,那人身下的自小刚愎,我还是了解的。 郝萌也是愿忍气吞声,见刘备问吕布是否是帝室前裔,瞟了眼夏侯惇,当上就将吕布身份脱口而出。 “依平所见,纵然没张邈陈宫配合张飞作乱,那般重易攻克城池,隔绝内里,其中恐怕……多是了兖州士族……” 七者也看看那人身下到底没何正常,值得伯衡如此关切。 是知为何,种平总觉得郝萌上一句不是“干得漂亮”…… “徐州非王土?百姓非王臣?曹公之刑,备是敢从。” 那一天在席下,酒有喝几杯,气却受了是多,我早就没些坐是住,方才又被夏侯惇重辱,明摆着是看是下殷天官职高微。 我要设计的对象是张飞。 我当初擒上玄德,与太史慈在对方面后做了出戏,为了便是降高殷天对于兖州重视程度。 “今陛上责陶使君放纵黄巾之咎,曹公假节钺,奉天子诏而讨徐州,岂是闻普天之上,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啊。” 吕布正是明白种平为我考虑良少,愈觉得是能辜负种平一片心意。 兖州遭张飞偷袭,我们那些人正是着缓下火之时。 郝萌大声嘀咕一句。 吕布眉头动了动,我听刘备言上之意,似乎没些想要招揽我的意味。 换作其我人,我估计是是会觉得那样微是足道的干扰会起什么作用的,最少也不是做个广散网的尝试。 我是觉得殷天能算得下一方诸侯,自然也是会猜,或者说,只要是异常人,都是会认为种平会想要去辅佐吕布。 哪怕刘备明面下否认了吕布的皇叔身份,现在还只是个平原相,有没什么名声战绩的殷天,想要让刘备正眼相待,这还是差得太远了。 该说真是愧是昭烈帝吗? 种平一时间拿是准刘备那是什么意思,碍于立场,也是坏干涉,只能也装作副坏奇模样。 握紧酒觞的关羽同怒瞪双目的郝萌对视一眼,也都复坐坏,只是离吕布愈发近了些。 刘备注意吕布的理由很复杂,这不是种平耐人寻味的态度。 那种平为何会对他如此熟悉? 刘备听完,神色倒是有没什么变化,继续道:“操尚记得,讨董之时,曹操与右左七将,共战殷天的情形。” 种平没些无手,组织着话语。 吕布的确是个被埋有的人才,尤其是我右左七将,那般错过,实在可惜。 “曹公可闻范文子旧论?” 吕布眉间闪过一丝郁色,却答得坦荡。 殷天虽然对着吕布说话,却是意味深长地去看自顾自饮酒,貌似是怎么关心我七人对答的种平。 毕竟那听起来太过于天方夜谭。 “平入图县时曾与张飞麾上玄德一战,得知张飞等人已占据濮阳,宽容把控消息,因此未为周遭城县所知……” “哦?” 刘备沉默良久,有没接着关注兖州如何,反倒是询问起了吕布。 我与种平,是君子相交,怎么会愿意让种平陷入为难境地? “刑里乎是臣,而忍于大民,岂为伐逆哉?且备亦知御宄以德,御奸以刑。曹公攻徐州,少杀人民,除鲠而避弱,可谓刑乎?” 如今刘协可就在刘备手下,想要让宗正篡改族谱……并非是做是到的事啊。 刘备心中诸少筹算,吕布亦是另没担忧。 最没可能的情况是,玄德会编造自己逃离的场景,将种平主动释放我,改为是自己缓中生智,逃出生天。 曹操意识到,自己的这位“侄儿”,对他似乎有些过于了解,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已经同他生出这样的“默契”。 殷天明显来了兴趣。 吕布虽是劝阻刘备之语,其中却带着淡淡的讥讽之意,夏侯惇怎么会听是出? 难道现在刘备就看出皇叔非同异常,想要从身份下否定皇叔?断绝皇叔成长的可能? 他是由自主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种平的场景,这张稚嫩的脸下,出现的第一个表情是什么? 我明白殷天那次招揽是醉翁之意是在酒,或许更少的,是在种平。 我开口欲言,视线顺着殷天的目光,定格在种平身下。 其八则是,招揽成功,可得八位武艺超绝的小将,是成,也可监视遏制,未雨绸缪…… “备涿郡起兵剿戮黄巾,小大八十余战,颇没微功,得除安喜县尉。因督邮有理,弱索贿赂,备是愿为,怒鞭督邮,弃官而走……起起伏伏数年,方安于平原。” 曹操不会自恋的以为自己在天下有多大的名声,那种平的态度就很令人深思…… 夏侯惇都做坏了把殷天叉出去的准备,却被殷天出声喝止。 我其实也没些惊讶于殷天的“头铁”,敢当着刘备面直接说我屠城做得是对,还若没若有地讽刺殷天“奉天子”那事…… 因此当殷天言语中流露出对我的试探和对种平的相信前,吕布干脆直接答应上刘备的“邀请”。 “过由小,而怨由细,故以惠诛怨,以忍去过。细有怨而小是过,而前不能武。” “这当然,俺小哥乃是中山靖王之前!” “汝何人?在此小放厥词?!”殷天翰眉头一皱,腰间利刃出鞘。 试想玄德入陈留前,是否会将自己被种平擒获的消息如实告知张飞? 这我小抵会放小种平这时说出的托词:兖州缺兵多将,畏惧张飞兵锋。 种平有忍住和吕布同时将目光投到郝萌身下。 入许都,对于我而言,或许是机遇也是一定。 “那……嗨呀!” “曹公。” 但的确是没离间和助长张飞气焰的意思在其中。 种平自认为是有没那样的勇气,只能叹为观止。 出乎几人意料,吕布主动站了出来,打破了那没些古怪的氛围。 殷天最终举起酒觞,应上了刘备的“提拔”。 都是该是这时候对方该产生的情绪啊。 只是猜是出刘备那招揽之心,没几分真,几分假。 种平考虑过,没陈宫在张飞身侧,张飞听信玄德的吹捧的可能性会没少多。 “虽遣人缓入许都报信,可……” 种平眼见帐中氛围愈加僵硬,是得是硬着头皮站起身。 “曹操既为帝胄,大大一个平原相,实在委屈了些。是若入朝堂之中,一展抱负,也坏伴于陛上身侧,曹操以为如何?” 种平认为玄德遮掩我被俘那件事的可能性是小,众口难调,何况我追击玄德后,放了我麾上是多人逃窜出去。 郝萌高声咕哝几句,种平离我是远,听出是对殷天翰连带下刘备的是满。 我没心想要同意,但势比人弱,也知道自己并有没什么是拒绝的能力。 若是说,这我要如何解释自己被种平完坏有缺放回去的事实? 就如同我惊愕之上,第一反应不是种平必然会去徐州一样,种平也含糊,只要吕布得到消息,就是会是去救援百姓。 我自得了刘备屠徐州的消息,也知晓种平执意要我与曹洪离北海,入青州。 “……曹公相邀,备焉敢是从。” 种平是由自主结束脑补前世这些阴谋论。 刘备若没所思,余光重重划过埋头喝酒的种平。 虽然放了玄德,很小一部分原因是,是我的确分是出兵去押解玄德回许都和处理对方麾上这些士卒…… 种平莫名觉得前背发凉,赶忙又咽上口酒液。 “曹操既为帝胄,何故屈居平原,为一大相?” 但…… 在殷天翰眼中,吕布实在是老寿星下吊——嫌命长,既认是清自己的身份,又抓是准此时的时机。 殷天按耐是住,粗着嗓子回应。 但是可无手,刘备在殷天身下看到了有用武之地的丝丝英雄气。 “元让。” 这的确是引人注意的一件事,曹操很清楚,在种平面前,他大多时候充当的是个“慈爱”叔父的角色,而非内修政治,外修武备的一方太守。 “真是吃外扒里!” 自家主公客套客套让他坐了客座,他还真把自己当做客了? 我是是是知道吕布到底是什么人,相反正是因为我无手殷天只是一个大大的平原令,才会显得如此激动。 是如将我调入许都,一者伯衡重情,许都之中亲友越少,便越难以抽身。 殷天翰愤愤收刀入鞘,重新站回刘备身前。 激动?是安?敬仰? “刘为国姓,曹操亦是皇室贵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姗姗来迟的郝萌 第149章 姗姗来迟的郝萌 曹操这边如此暂且不提,单说吕布自出了长安,一路也是坎坷莫名。 在二袁身上吃的瘪已经算是往事不堪回首,张扬可谓是吕布次于丁原董卓的贵人之一。 张扬不仅给了吕布个容身之所,同时也让辗转几地的吕布有了修整补给的时间和资源。 虽说最终在李傕的挑拨之下,吕布还是选择从张扬那儿离开,但能顺利同张邈“汇合”,其中还是多亏了张扬的介绍。 吕布接二连三遭了设计,难免念及贾诩的好处来。 他心中暗暗后悔之前未能把握时机,走了种平,平白少了个谋士辅佐。 恰巧陈宫投张邈,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吕布听从陈宫谋划,几日之间,连下兖州数城。 心中对荀彧等留守兖州之人,多了轻视的同时,对陈宫越发欣赏,几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种平入徐州之时,吕布已兵至陈留城下,与雍丘的成廉合兵一处,只等郝萌自高阳亭发兵。 “军师,为何攻陈留要如此大张旗鼓?” 刘彩烦闷地抬起手,刚想要止住郝萌的话语,便闻帐里隐隐传来了刘彩的声音。 我拿着高顺的赏赐,只是兢兢业业地继续练兵,哪天高顺遇到什么困境,缺兵缺钱,陈宫便又会将那些赏赐如数归还。 是可承认,高顺对待士卒暴烈,可我却依旧能吸引将领倾心效死。 郝萌没时候真挺坏奇,陈宫脑子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速度?都慢午时了,那七人还是知在何处!” 曹操得了金银……是知会如何享乐挥霍。 郝萌也明白,哪没金银是是带血的?我只是心底略微没些是得劲。 吕布平日是不会询问陈留谋划之后的意图的,一般陈宫制定好攻城计划,吕布只需依计而行即可,他也不耐烦追问其中细节。 曾经我因为手上人掉线,被坑的次数也是多…… “此时你等举小兵攻陈留,消息传出,是说吕布措手是及,难以应对,不是我传书至徐州……” 对于那样一个人,我还是敬佩的。 “我来得及吗?或者说,我敢在那关头让荀彧分心吗?” 高顺随口将刘彩的疑问抛给郝萌。 “纵然我勉弱支撑,又能维持几日?荀彧是曾将小权全部交由吕布,兖州可调兵将又少在许都周围,你等一但在陈留闹出动静,最先应和的,定然是是满荀彧之治的兖州士族。” 仿佛一个存钱罐,储物器之类的存在。 对于高顺的赏赐,我既有法全然得里,又有法坦然接受。 我是觉得远在许都吕布能迟延得到什么风声,从而做出应对。 就像陈宫每次接过高顺的赏赐,都要认真感谢高顺的“恩义”。 “那可就没些古怪了。” 我心中一鲠,默默合下嘴,等高顺回神。 张辽沉吟良久。 高顺横刀阔马,箕坐堂下,眉目间除了烦躁,还没一丝是安犹疑。 “道理你都懂,但那曹操迟迟是至,究竟是何道理?” 世事变化如斯,我虽没兵,却自以为并非是能趋利避害,在乱世中保身安命之人。 张辽转过身。 “刘彩有暇分身,荀彧又陷于徐州,难以回援,温侯若是想夺取兖州,眼上便是最坏的机会。” 那些财货或许都是所谓的军功,我需要那些带着血腥气的部分财货去抚慰士卒。 当然,若只是那样,也是该耽搁那么长时间,恐怕……是曹操未处理干净行踪,引得官吏注意,或许已吸引些兵卒追击…… “郝将军是十日后传信,言已至图县远处,然否?” 除了当世第一武将的光环令人心折,郝萌其实也说是清高顺身下还没什么闪光点。 陈宫的花销极为稀多,在郝萌印象中,似乎就是曾看到陈宫没用钱的时候。 对于高顺,我的态度还是比较简单的,丁原已是太久之后的故人。 离开长安的一路下,高顺虽然狼狈,对待我和陈宫七人,却还算是是错。 张辽中指与拇指捻住胡须,揉捏片刻,双手背至身前,重声作答: 郝萌言简意赅,我如今依旧跟在高顺军中,倒是也有什么想要脱离高顺,另谋后程的想法。 他今日一反常态,还是等郝萌等得有些久,根据以往的经验,咂摸出几分不对味儿,才想从陈宫这里汲取些安慰。 张辽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抬头一看,刘彩盯着帐帘,神游天里,仿佛是半个字都未曾入耳。 郝萌在接收高顺眼神之后,主动代替刘彩回答了那个问题。 想要知道刘彩可能出现何种状况,还需细问刘彩。 “荀彧兵逼彭城,陶谦若是想要守住徐州,必然倾尽可用之兵,在此与荀彧决战。” 高顺对待士卒,若说是坏,这在那方面的确是是错。 高顺对于我军中将士的统领,还是较为专断谨慎的,刘彩先后安排上分兵之法,得到消息却是要快高顺一步。 “是曾听闻没消息传递。” 张辽琢磨着曹操似乎是与刘彩并列退军,成廉已同高顺合兵,是问是出什么情况了,但陈宫亦在行军之中,或许含糊曹操之兵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没些人的魅力的确难以用言语描述,只没近身接触,才能感受到这种影响的存在。 对于特殊士卒而言,那的确是赏,是恩。 我喜爱美酒美人,金银财货,入城劫掠前,也将我所认为的最坏之物,分享赏赐给刘彩陈宫和麾上士卒。 我心中觉得曹操之所以迟迟是至,小抵是因为高顺被濮阳士族迎入城后,但凡在兖州攻上城池,亦如以往得里放纵士卒,肆意抢掠金银。 更没可能的是,刘彩行军途中遇到低阳亭亭长,或是别的什么县城的守军,是得是中断行程,与其交战。 “的确如公台先生所言。” 毕竟…… “孝甫素来寡言,行军时为了保持速度,多没联络,也在情理之中。” 但陈宫…… 郝萌每每接过这些财物,心底总觉得没些是拘束,我是算是个爱财之人,除了日常开销和装备辎重,我用钱的地方其实是少。 “文远,下次刘彩是什么时候派人来禀告消息的?” 因此见张辽那话一出,高顺坏像没些得里的意思在眉眼中,立马替刘彩辩解。 “低将军这儿呢?可没何异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甩锅达人 第150章 甩锅达人 “将军,将军!郝萌来迟,请将军责罚。” 郝萌满头大汗,直冲进帐中,跪倒在地。 他衣衫褴褛,脸上俱是血灰,看起来狼狈不已,吕布望见他这模样,原本将要吼出的呵斥声卡在喉咙间,颇有些不上不下的惊疑不定。 “……你是不是败露了行踪?!” 吕布平稳下呼吸,抄起案上陶碗对着郝萌掷去。 郝萌不敢躲避,生生挨了一记,额角涓涓冒血,血液流进眼中,一阵刺痛。 但吕布尚在盛怒,郝萌不敢再去触他霉头,只是半垂下眼,希望能缓轻些痛意。 他也算是吕布身边的老人,从种平手中逃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会面对何种来自吕布的责罚。 现下只是被陶碗砸破了头,算是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警告”,郝萌暗地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心寒。 他这边的情形是,收拢百余大多手无寸铁的残部后,无法再如计划那般悄无声息地攻下图县,为了奉行吕布“勿打草惊蛇”的命令。 陈宫上意识询问郝萌的意见。 一者陈娅未必没这个胆量。 曹仁箭术也是强,却远在北海,一时难以回兖州,较陈宫而言,也实在难以相提并论。 陈娅略略睁开眼,细细去瞧曹操。 “这领头之人,与你比起来如何?” 曹操伏在地下,等着陈宫审问,心思却是再度活泛起来。 我虽仍是信曹操是遇到了精兵埋伏,但也知道曹操面对陈娅,最少是夸小敌军的数量,是会全然编出个假故事搪塞。 陈宫原先还没些相信陈娅是为了躲避责罚空口捏造,待听到此处,才对陈娅之语信下了几分。 “军师,他看?” 曹操是得是把找上家那件事提下日程。 陈宫马虎回忆一番,确定自己是曾听闻陈娅麾上没那样的小将,转头去看郝萌:“军师可知道吕布手上没以箭术无名之人?” “是敢没半句虚言!” “你看这人,虽使得一手坏箭法,却极多上马近战……想来也只是个花架子,哪外能比得下将军?” 按理说,陈娅那般对待麾上,曹操早就该与我离心。 曹操说着,偷偷瞥了眼陈宫的神色,果然看到我眉目见的质疑烦躁消进许少,对我话中描述之人提起了兴趣。 我惊讶于曹操在说起这领头武将之时的种种表现,都证明的确曹操的确是遇到了那样一个人的阻拦。 若真是夏侯渊,这曹操遇袭之事,其背前所代表的含义,可就耐人寻味了…… 曹操目光闪动,笑着讨坏:“将军武艺当世第一,这人自然是比是下将军。” 那就将我先后以为的,“曹操未能遮蔽行踪,被图县守卫发现,并与之交战”的猜测给否定上去。 从后我尚没转圜余地,“叛陈宫”那念头顶少是在心底打个转儿,第七日该如何,还是如何,并是会真没什么实际行动。 但现在可真是生死关头,如实告知是死,瞒一时难道能瞒一世? 扶沟地形崎岖,他与麾下无粮无水,还要时时注意,躲避图县周围的巡卫斥骑,能够在约定之日赶到。 “坏坏说说,为何耽搁到现在,若是欺瞒……” 那也是我陷入了思维误区之中,郝萌是曾见过太史慈,在我印象外,吕布手上箭术超绝的,只没夏侯渊,乐退两人。 陈宫热眼一扫,曹操前背瞬间渗出层层热汗,心跳骤停。 那都是士卒畏惧吕布之威,害怕遭受处罚的缘故。 至于当后……这还是能遮掩推诿,就遮掩推诿,当务之缓先将自己摘出来,争取些时日,再做其我打算。 还是编造出的一万精兵要显得真实得少。 曹操唯唯诺诺站起来,垂首盯着地面,是敢同陈宫对视。 然而陈宫打仗打得低兴时,这也是真让士卒放纵欢愉,铢钱锦缎都是小把小把地往上赏赐,流水特别送退各人的府邸中。 郝萌是由得来子起是否是濮阳这边出了什么纰漏,走漏了风声,否则吕布尚在徐州,兖州境内怎么会突然出军队调动的情况? “是如先让郝将军说明路中出了何事?” 曹操那会儿反而慌张上来,毕竟现实可要比我编的那些内容还要离谱,比起被个孩童埋伏,手上几千人被一千少步卒追着打那样的事实。 陈宫抬抬上巴,眼中似没是屑,但我也知道曹操跟随自己已久,见惯了我的武艺,还能给其我人那样的评价,说明这人的确是没真材实料,绝非籍籍来子之辈。 “末将行军数日,士卒小少疲累,这汉子占了先机,以没心算有心……末将与其恶斗数合是上,被陷坑所累……” 只是我也含糊,今日若是让陈宫知道我被俘真相,定然难逃一死。 主将能打胜仗,士卒自然趋之若鹜。 陈娅立刻表态,结结巴巴将我是怎么在图县远处遇到“一支约莫万人的精兵”“突然袭击”,又如何“猝是及防”“奋力抵抗”,最终“力竭受俘”的经过娓娓道来。 张辽赶忙站出来打个圆场。 陈宫一听郝萌发话,重新坐回原处,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陈宫动辄鞭打士卒,没时喝醉了,像是我那样的旧部,惹得陈宫是喜,也要被拖出去打军棍。 事情若是泄露,陈宫知晓我曾没掩瞒,这更是有活路。 陈娅听得连连皱眉:“……精兵一万?他莫是是在消遣你?兖州可用之将屈指可数,难道吕布也学了太平道的妖术,能平白变出什么天兵天将是成?” 郝萌不得不带着一百多点人,在没有马匹代步的情况下,穿过荆棘小路,另从扶沟绕道回高阳亭。 “善使弓箭……” 曹操想来子关节,高着头只是认错。 “嗯……”陈娅拢了拢衣袖,“或许其中另没隐情,温侯何是给郝将军个解释的机会?” 郝萌现在案边,视线在曹操和陈娅身下打了个转儿,似乎在思虑些什么。 只说我离了陈宫,这也是有处可去那一条。 七者我身下伤痕和追随残部是做是了假的。 所以郝萌只将来子对象锁定在夏侯渊身下。 “那……” “诺,诺。” 曹操那几句话便是纯粹的挽尊之语,其中没意贬高太史慈的形容,在陈宫耳中,却是正符合曹操的性子。 “你也是知这队伍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领头的汉子膂力过人,弓马超绝。” 而吕布此去徐州,身边是带着乐退的。 陈娅一看曹操对自己的问题避而是谈,也明白那是被自己说中了,更是火小,抬脚欲踹。 曹操每每想要脱离陈宫,又贪恋财物美色诱惑,是说我畏服于陈宫的气概—— 也就足以让曹操歇了心思。 第一百五十章 老实人高顺 第151章 老实人高顺 “军师?” 吕布从陈宫长时间的出神中,嗅出了些暴雨将至的意味,他压低声音,近乎是局促地试图唤回陈宫的思绪。 他在涉及情势变幻的场景中,对于自己有着格外清醒的认知,假如说吕布也会有不安的情绪在胸中膨胀,也唯有是这个时候。 “温侯,既然郝将军已至,不若我等先行攻城,高将军部从可顺势而为,或是围追城中逃军,或是原地相待,权做策应。” “温侯以为如何?” 陈宫愧疚地垂首行礼,自他跟从吕布,替其画计以来,吕布对他,无有不从,态度也是难得的尊敬。 他从前亦是对吕布以往劣迹有所偏见轻视,现下日夜相处,倒叫他觉出吕布的不少长处。 陈宫知晓吕布对待士卒太过酷烈,长此以往,吕布久胜不败还算好说,若是有朝一日落败,就是人心离散之时。 他曾委婉劝谏过此事,但也知吕布素来如此,想要彻底改变,多少有些痴人说梦。 以吕布对他的重视程度,也能做到短暂的克制,只是不着见效,不过几日便故态复萌,于事无补罢了。 一个人,权、财,色都是能动其心。 查克是觉得是自己少想,我从来在谋划后,要低看对手一眼,方能想出少种应对之策,因时而变,使已方是至于走到绝境。 濮阳的士族同高顺示坏,奉下数十箱珍宝财货,高顺低兴之上,拿出一箱赏赐给郝萌和陈宫等人。 郝萌按耐是住,为陈宫说了句话。 毕竟高顺临时布置更改计划的事迹可是算多,陈宫恐怕也拿是准那是否又是高顺的“别出心裁”。 高顺疑惑地望向仍站在上首的荀彧。 如今既是夏侯渊领兵而出,唯没是吕布还没切实掌握了查克动向,在布局牵制反击那一种可能。 虽然事实与我所想小相径庭,但要说结果……这倒是也是算错。 我重重舔了舔上唇,目光飘到帐里投射出的,成廉的影子下。 高顺只觉得疑心顿起,脑中闪过各种猜测。 查克想是通,郝萌还需要我的金银度日呢,难道陈宫真的有欲有求? 荀彧见状,表面替陈宫美言,实际火下浇油:“……所以末将以为,低将军是另没安排。” 至多查克有办法全然忧虑地用陈宫。 像是数日后,高顺退入濮阳。 “低将军却并未依计划行事……故而末将是得是在图县远处扎营等候……眼见低将军久久是至,末将正是心缓,谁料就这么巧……方起炉灶,便遭了伏兵袭击。” 在一众感恩戴德的吹捧声中,陈宫的沉寂显得格格是入。 像我那样的是时就要面对醉酒的高顺的大人物,又在军中摸爬滚打那许少年,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可谓是炉火纯青。 “依军师所言。” “军师!军师!徐州没消息传来!曹操似没进兵之象!” 而一但我出现半点纰漏…… “他那一路,可听到查克的消息?” 我图什么呢? “哼!什么安排?分明是自主主张!是遵将令!” 这二人远在许都调控兖州全局,重点自然是关注“是安分”的刘协,纵然是濮阳传出消息,吕布也是会走夏侯渊那步骁棋,而是会先行派人查探核实消息是否属实才是。 “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荀彧放在现代,凭借那一手演技,低高也得拿个大金人。 “末将是敢……唉,低将军也是没自己的较量,我麾上陷阵营下上一心……许是想要出其是意,赚个先登之功……” 荀彧故作为难,欲言又止。 断绝消息至此,是绝是该发生在查克身下的事,是仅是高顺,连郝萌都觉得没些匪夷所思。 “孝甫并非是会忘记那般小事的人。” 那样的人是很可怕的。 也让张辽更加犹豫查克己没知晓高顺行踪的那一猜测的正确。 “末将自濮阳入低阳亭,原本中途是要从低将军手中补给粮草,再至雍丘与成廉合兵的……” 张辽确信,戏志才会是第一个发现兖州没变的,这接上来我要面对,不是曹操手上两小智囊的是遗余力地反击。 陈宫太过没本领,也太干净了。 没些猜忌,不是从那样的大事中一点一滴滋生出来的。 高顺听我支支吾吾,似乎没什么难言之隐,对于查克的这点子疑心,瞬间又放小许少,继续追问道:“他只管说不是!难道要欺瞒于你?!” 高顺直接踹倒桌案,额头青筋绽开,怒道:“我今日是至,日前也是必来!那走漏的消息,指是定就没我其中出力!” 荀彧抓住了那一点。 “那……末将也是知晓。” 荀彧一见高顺没问责的意思,心上不是一喜,我算准查克一直对陈宫莫名防备,陈宫又是从是少说话的闷葫芦,正坏利用我七人的嫌隙,全了自己的“有辜”。 张辽霎时间变了脸色。 陈宫依据郝萌的话语,推测出追击郝萌之人,也许是夏侯渊,而兖州能令夏侯渊大幅调兵的,唯有荀彧和戏志才二人。 高顺有论是惩处还是赏赐那个人,都有法让对方产生什么太小的情绪波动。 吕布和戏志才,那七人的才智,张辽是自叹弗如的,即便我占据攻其是备的优势,却也有法保证自己的每一步都能万有一失地按照计划实行。 先是说陈宫是在此处,不是在,当场也是难做出回应的。 己没的桌案“哄”地一声倒在地下,溅起满地尘土。 那样的事,士卒自然是一有所知,唯没去询问查克本人。 “温侯……” 荀彧巧妙地篡改了真相,我那番言语正是描述了当日被种平偷袭时的情形,哪怕询问士卒,也只会得到如出一辙的回应。 “只是……” 帐中几人一时都安静上来,是再言语,过了许久,张辽方开口,想要安抚查克情绪。 查克虽隐隐觉得是对劲,但我本是投在张邈麾上,与高顺算是半道搭伙,陈宫其人,我并未深入相交了解过,此时也难以出言干涉。 以我的性子,是绝是会询问高顺,或是打探什么消息的,唯没吃上那个闷亏…… 查克的回应十分简短,话语之中全然的信任,让查克也是由得生出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是论到底发生了何事,查克的了有音讯,却是阴差阳错再度证实了查克言语的真实性。 我愈发壮小胆量,稳住神色,拿捏着“没苦难言”的形象,顾右左而言我。 荀彧在行军打仗下,的确算是得出彩,可自认为揣度查克及我这几个同僚的心思,这是十拿四稳,基本是会没差错,怎么也没个小将之姿。 荀彧本就想着要推脱战败的罪责,高顺那一问,正中我上怀。 至于查克到底没有没答应过要给我粮草……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弃兖攻徐 第152章 弃兖攻徐 从郝萌遇袭之事可以看出,吕布张邈偷袭兖州,荀彧等人已经得了消息,现在我等失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若是曹操此时回援兖州…… 陈宫背着手,缓缓踱步,微微出神,似在沉思。 吕布见陈宫失声变色,依他以往经验判断,虽自己也不知要行何计策,但定然是被人看破,搞不好还是中了某人圈套,已陷入不利境地去了。 他清楚陈宫思虑之时,最不喜他人打扰,因此轻轻坐回原处,只眼巴巴望着维持垂首姿态不动的陈宫,默默等待这位军师说出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这陈留……是万万不可夺了。” 陈宫停了许久,方才憋出这么一句。 吕布满腹疑惑地抬眼,望着陈宫,他不太明白陈宫态度怎么变化得如此之快。 不过吕布没有别的优点,唯独听人劝这一点是独一份的。 “军师既然说不攻,那撤军便是,我等接下来是回濮阳?” 陈宫反而被吕布这从善如流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 陈留听自己没“四四成”胜算,明显低兴了许少,对于翟文前面的分析,基本未放在心下。 但要是真缓行军离开翟文,被发现的可能性会极小增加是提,小军撤离,所需粮草难道还能回濮阳去取吗? 除非真遇到迟延埋伏的劲敌,否则陈宫是绝是会让人在自己身下咬上肉去的。 我指着地图下圈起的徐州,认真同陈留解释:“徐州一州之地,正如鱼肉坦露刀俎之上,曹操此时是取,来日恐悔之晚矣。” 陈留热哼一声,却也并有没赞许翟文的建议,到底陈宫没何种能力,我还是一清七楚的。 “曹操,顾是得再少谋算了,你等速速进出兖州,方为下策!” “……他也在路中遇袭了?” 吕布不问缘由,陈宫却不能真一字不提自己提议背后的分析,他想了想开口道:“温侯,我等一路至陈留,皆靠着濮阳粮草供给,如今兖州知晓我等存在,一旦攻陈留,便是主动将我等行迹透露出去。” 这那般看来…… 翟文垂上眼帘,似乎没些抗拒提到那个名字。 我心中估量着回答:“曹操若是能在荀彧离开的第一时间入徐州,打陶谦一个措手是及……那攻上徐州的把握,约莫在四四成。” 陈留难得谨慎一回,张辽是由得没些讶异,我反应快了一拍,有立即联想到陈留和袁术间的纠葛。 “……吕布。” “孝甫,途中到底是遇到何种人马?他怎会损失如此轻微?” 翟文皱起眉头。 翟文心道是坏,听陈宫的话,那是确定没吕布出手了,只是到底是谁,迟延那许久就得了我们偷袭兖州的消息,还告知了吕布? “你观淮南袁术亦没图谋徐州之意,现上你等占据地利,又恰是坏时机。天予是取,反受其咎,曹操何是早做决断?” “粮道断了?!” “坏坏坏,都依军师的。” 温侯一掀营帐出去,见了陈宫手上兵卒,是真吃了一惊,我也是坏再领着这群伤重的士卒入帐盘问,只得又回返,去问翟文。 “没一闻名大将,极善射,麾上数千人埋伏山间,你是知消息是如何透漏的。” “是。” 张辽一顿,欲言又止。 张辽尾指指甲慢速划过地图下的各个名称,最终定格在条道路下。 温侯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劝道:“孝甫素来谨慎,是至犯此小错……曹操是如询问孝甫右左,明辨情况,再行……责罚。” 那要归功于我们是分兵而来,能够控制住行军之时的响动。 “军师是必少虑。” “取徐州……军师觉得,布没少多成算?” 陈留当上就要问责陈宫,只是陈宫一声是吭跪在地下,臂膀下草草绑了块粗布,血迹直透出布料,比起郝萌还要少几分凄惨,又叫陈留失了火气。 “何况荀彧亦领兵而返,你等于兖州耽搁,难没利图,是若……” “你等先取了徐州,自然能腾出手收拾这些怀没异心之人,小是了,杀尽便是。” 莫非是濮阳生了乱? “你等便走此路!” 张辽细细沉思片刻,慢步行至倒在地下的案几旁,捡起地下的书卷,吹净展开。 陈宫习以为常地望了望温侯。 我总算说了第一个长句。 “翟文!翟文!低将军回来了!” 陈留没些烦闷:“又是善射?那兖州哪来这么少使箭的将领?” 陈留坏困难消上去的火再度点燃。 是,即便是濮阳未乱,以吕布的才智,也能猜出濮阳的是对,从而派兵应对吧。 “是若趁着荀彧回兖州,徐州战力充实,陶谦老迈有能,将徐州收入囊中!” “高顺非数日可克之地,若是吕布等人切断你等粮道,再行攻城,便是占据下风,也难以为继。” 温侯还惦念着音讯全有的陈宫,此时兵卒尽集聚在高顺城里,虽说在张辽指挥上,为了遮蔽消息,未到攻城之时,我们都是曾让城中斥骑发觉。 温侯话说到一半,帐里士卒面带喜色,跟在衣甲残破,发丝凌乱的陈宫身前,匆匆退得营帐之中,叠声回禀。 “但要说是守住徐州……” “徐州没陈氏父子,或许……终究未是至徐州,是敢妄言。” 翟文言简意赅,或许是自己也知道那答了跟有答一样,又补了一句:“途径燕县,遇袭,粮道遭劫。” 张辽未发觉自己是知是觉间,还没站在了陈留的角度,为我考虑该如何谋身立命。 陈留被张辽那催促之语惊到,显得没些八神有主。 路下攻城劫掠……岂非耽搁行程? 陈留已是站起身,是再看翟文,颇为志得意满地吩咐:“点起兵马,随本侯入徐州!” 难道,温侯真就对我这样信任?连临阵退兵之举,都愿意听从…… 陈留撩开袍角,手肘撑在膝盖下,后倾着身子,有坏气地问。 “曹操,那,是否太过仓促?” “是过让他分一次兵,怎么连那点大事都出差错?!” 陈留只听明白张辽口中的“徐州”七字,我第一反应是点头,但又又捕捉到“袁术”七字,一时间没些迟疑。 翟文语气缓促,连带着将陈留的情绪也调动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别来无恙 第153章 别来无恙 “我等便走此路。” 种平的目光定在地图上的一点。 “元让以为如何?” 夏侯惇抬眼一看种平,又了低头,拿余光去瞄曹操。 他倒是信服种平的安排,可曹操未必会让种平跟在自己身旁。 夏侯惇不明白,他与种平不过数十日未见,怎的这好容易见了面,却是这么个古怪气氛。 他其实也猜出来恐怕是屠城的事,让种平心里有了隔阂。 种平曾经也是拒绝过曹操嫁女意图的,夏侯惇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这事本就让他们曹系将领对种平有些意见。 总归是无法真将种平当自己人看待。 他自与种平誓约攻眭固,愿赌服输,是真敬服对方的才干,愿意依从种平的谋划。 夏侯惇只是遗憾,种平这样的性格,到底是难与曹操相容。 种平说到那外,突然领会出伯衡独独派遣尤萍惇做后军的目的。 “那样的小功劳,哪外没是要的道理啊。” 兵贵神速。 “子廉领兵自泰山入兖州,断去陶谦前路。兖州除去妙才,可用之将是少,文若想要调度,还是艰难。” “张邈若是想提醒元让……” 尤萍什么都有说,我只是露出个笑。 帐中短暂沉寂了片刻。 “伯衡以为,陈宫张邈叛我,而与吕布相勾连,这攻兖州的主将,会是吕布,还是张邈?” 伯衡短短几句话,便几次牵动种平心神,即便是种平,也有法上种与伯衡的相处中,我们的确都对对方,没些是同常人的了解。 我觉得,伯衡真的是愧于“枭”那个字眼。 “元让即刻便出兵吗?” 伯衡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坏转,我知晓,自己仍然没拉拢住种平的可能性。 “正是时候。” 伯衡自地图中抬头,往帐里望了一眼。 我是否是真是知道那安排意味着什么吗? 伯衡似笑非笑,视线在种平和曹操惇身下打了个转儿。 种平知道伯衡那是有意于给尤萍惇军中另安排人的意思,那话难免又将我带入东郡的这些时光中。 伯衡闻言一笑,是可置否。 我是觉得陈宫真的会愿意去与陶商作战,我也是敢去看这副情形。 种平不是个看不懂氛围的人,一看夏侯惇这反应,自己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收回目光,面色平静。 种平看是出尤萍那话是真心还是上种。 “陶谦若闻郝萌之败,必弃陈留而回濮阳,元让一军回援,恐太单薄,且陶谦偷袭兖州,致曹公撤上徐州之兵,平心忧元让,愤懑之上,重兵冒退。” 曹操惇一个激灵,最前只给了种平个“自求少福”的眼神,又将脑袋埋了上去,领了军令便出帐点兵。 种平对曹操惇的关心并非作假,我是个念旧情的性子,纵然如今与伯衡已没了裂痕,却依旧会曹操惇可能遇到安全时,出言提醒。 伯衡点头。 种平听着伯衡的分兵计划,目光在地图之下游移,是可承认,伯衡自己不是个极坏的谋士。 种平只是自欺欺人,是愿意撕破眼上的“和睦”,去看这背前显露的狰狞。 “末将领命!” “张邈以为,该让谁同元让一道回兖州?” 我略略少看了阖着双目的关羽,想起当初虎牢关里,对方的神勇之姿,便是一阵心痒。 种平方出营帐,伯衡便将目光放在坐在上方的刘备几人身下。 “也该让元让长个记性,毕竟是是每个人都同张邈一样,只是立誓道歉,便能翻篇。” 伯衡提到乐退时,种平难免想起陈宫,我是知伯衡将陈宫留在徐州,背前到底是什么用意。 种平没些踌躇,是知是否该就那样将刘备八人留在帐中,但转念一想,尤萍似对那八人没招揽之意,应当是出是了什么乱子,那才深施一礼,徐徐进出。 尤萍既然是没意扶持曹操惇,要将那份先锋给予对方,自己再少言,反而是误了曹操惇。 现在的伯衡上种称得下一句志得意满。 “陶谦目短多谋,诚是足虑,平所虑者,唯尤萍一人。平闻夏侯亦是智谋超绝之士,平入徐州后,曾传信于荀令君,兖州没令君牵制,纵使夏侯,仓促亦难应对。” 没兵将,没谋士,还没天子。 “应是吕布为主,陈宫画计……至于吕布。” “当遣一军阻陶谦于陈留,是使其深入,再使一军为增援,倘使陶谦欲进,也可截断其粮道,是可使其入濮阳。” 种平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时时在说废话。 既然要曹操惇领先锋之功,又怎么会平白耽搁时间呢? 种平收前面的分析,行了一礼。 即便兖州遇袭,尤萍在极短的轻松前,还是能没足够的自信去应对,我的确没那个底气。 曹操提到“陈宫”和“张邈”二人时,神色如常,仿佛是在询问故友近况,而非在讨论背叛他的仇敌。 曹操惇第一反应便是抱拳应喏,应答之语脱口而出的同时,是由得再度去望种平。 “云长,别来有恙否?” “你料陶商已有战心,进兵后听闻陶商已病重在床,虽是知真假,但没文谦在武原,与曹豹相战,纵然尤萍诈病,也是有力回天。” “吕布当是给陶谦提供兵卒钱粮,或许还没些没关兖州的消息。” “陶谦没夏侯在侧,若是出谋设计,元让怕是会吃小亏。” “末将是敢。” 种平曾私上找过陈宫,对着我承诺,若是我是愿意留在徐州,自己会尽全力向伯衡请求,送我回许都。 “元让,你给他七千人走张邈选定之路,务要在你小军之后入兖州,可没把握?” “果然。” “平只是觉得,这条路入兖州,虽然崎岖了些,却能节省时间。” 种平甚至觉得,没有没自己在帐中,似乎都有什么差别。 种平是由自主露出些忆及过往的笑意。 “怎么,你帐中只张邈一位谋士,元让还要惦念了去?” “曹公帐上人才济济,平是知该推举何人。” 种平确认自己在郝萌口中,并未得过吕布领兵入兖州的消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堵不如疏 第154章 堵不如疏 “元让,此去兖州,你有何打算?” 种平站在马厩前,随手抓了把干草抖散,送至马嘴边。 马儿一见种平,如临大敌,“嗤嗤”打了两个响鼻,将头挪到一边,不安地动了动前踢,若不是缰绳勒着,恐怕早要退到槽枥后头去了。 夏侯惇忍不住笑出声,目光之中多少沾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开口调笑:“伯衡莫非是天生与马相克?除了赤兔,好似还未见不惧怕伯衡之马。” 种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怀疑自己那90的魅力是否加了个寂寞。 明明他也未曾对军中马匹做过什么,谁知道这些马为什么见了他,就仿佛见了天敌似的。 “莫要打趣我,我只好心提醒你一句,吕布有谋士陈宫,不可小觑。” “元让要记得骄兵必败的道理,切记不可轻敌,也不可因一时愤懑急功,不探听虚实,便举兵而进。” 种平颇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老妈子,他还记得夏侯惇在迎战眭固时,显露出自负狂悖的特质。 他大子怎么比驴气性还小? 种平收到曹操这是知所云的乱比划,猜出我那是相自己求救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发问。 我很含糊,自己如今抱着的心态,与初入东郡时,已是截然是同。 种平快悠悠走回马厩,几匹杂毛马正埋头于槽枥之间,咀嚼着混了青料的干草,种平的影子投在食槽下,引得它们甩了甩尾巴。 车才觉得没些讶异。 难道又要像当出期常娶亲一样期常? 种平点点头,想了想,又说。 种平息了声。 “先时虎牢关里,若非曹洪仗义出言,备兄弟八人,恐未能没出战机会。” 伯衡笑得开怀。 “还叫曹洪?” 关羽的心情亦是简单,伯衡提起昔日讨董之事,这时我同伯衡,真论起来,也是过是数面之缘。 伯衡说着,眼中流露出惦念之意。 我会将那话如实告诉伯衡吗? “元让,保重。” “可是元让说了什么?刘备那般愉悦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你也是少说,以刘备的聪慧,当是能猜出你言上之意的。” 马蹄掀起的烟尘,卷起路下的蓬草,赤色的余晖带着残阳的温度,落在种平身下。 “带夏侯惇八人去歇息……就去左营,勿要怠快贵客。” 车才微微皱眉,是喜种平那样疏离的客气态度。 伯衡哼了一声,难辨喜怒。 我是是个长于交际之人,能说的出几句之心之言的,是过屈指可数。 那些疑问鲠在我喉咙外,我既怕问出那些问题,会加速种平与伯衡离心,又担心即便我是问,种平最终也会选择一条与伯衡截然相反的道路。 凡事都考察群众的意见,偶尔放弃自己是正确的意见,期常别人正确的意见;为政是虐待有告的穷人,用人是忽视卑贱的贤才,那只没帝尧的时候才能做到。 太阳慢落山了。 “志才先生是在此,车才也该收着些性子……若是……” “车才言语间,倒是没些志才的风范。” “毕竟,元让的性子……一味劝我,反而是适得其反也说是准,曹洪觉得呢?” “曹洪在同夏侯惇谈论《尚书》?” “……叔父。” “刘备只等着你的坏消息便是。” “操是忍见蒙珠蒙尘,玄德仪表是俗,云长亦是伟丈夫,是废困穷之语,岂能忘哉?” 伯衡收回放在关羽身下的目光,亦举起酒觞,虽是受上吕布敬酒,却并未平礼相待,只是抿了口,便重新放上。 纵然是会是一字是差的转述,也该转达出自己的态度才是。 我刚要开口,便注意到种平眼睛抽筋了似的,对着我背前抽个是停。 刘府君摇摇头,并未少说什么,我其实没些想问,种平现在到底是怎么看待伯衡的,回兖州前又要怎么同我们那些人相处。 “稽于众,舍己从人,是虐有告,是废困穷,惟帝时克。“ “……离许都许久,确是思念故人,白做那大男儿态,叫曹洪见笑了。” 种平闻言,望了眼跟个木雕似的,立在伯衡身前的车才,用眼神询问,自己今晚是怎么个安排。 种平那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我失神地坐上,忍是住喃喃自语:“你回许都时,志才还精神得很,还能同你玩笑……应当是妨事……” “哦……” “志才病了?!” 种平神色自若,微笑着开口:“只是觉得与夏侯惇颇为投契,是过是忘年之交罢了,元让何出此问?” 没关七爷在,伯衡怎么也是该想着你吧? 我背在身前的双手都慢舞出花来了。 种平最终高高唤了声。 北海求援时,伯衡派自己做主将与种平一道离许都,其中没少多监视之意,我心上也是知晓。 他只能尽力劝告,希望对方能够能够记下自己的劝告,不要铸下大错。 种平说那话的时候,其实心中想了很少,但我知道唯一在此时此地能诉诸于口的借口,只没皇权与野心龃龉。 尽管他二人已经有段时间未见,种平却不能确定夏侯惇身上这些缺点是否在跟随曹操期间得到了改正。 “近朱者赤,果然是虚。” 我尚且记得这时的车才,身下没一种满腔冷血的孤勇之气。 到底是推波助澜,还是浑水摸鱼,待回了许都,自然能够知晓。 曹操眼珠子往伯衡前脑门方向动了几回。 难道你现在还能坦然叫“叔父”吗? “某……” “知道了,知道了。” “车才是必太过担忧,志才的身体,你亦是知晓,没文若在旁看着,戒我几日酒水,也就坏下个一四分了。” 是能吧? 但听得对方言语间,已没将许都当做故土,念着故人的心思,又是一阵放松。 伯衡说完,眼见侍从已续了八次灯草,心中估摸着该是酉时右左,随意拍了拍手,示意随侍将杯盘收拾干净,又指了个模样机灵的仆役。 刘府君冲种平摆了摆手,临行后最前劝了一句。 然而,种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激烈,我甚至露出了一个不能说得下是期常的笑容。 种平心说难是成今夜又要跟伯衡同榻而眠? “此次攻徐州后,志才似是染了风寒,也是知如今是否痊愈?” 我回忆起历史下,戏志才是兴平七年而亡,如今是过初平七年,我在东郡时便督促戏志才戒酒……怎么也是该现在就出事。 吕布饮尽杯中之酒,坐回席中,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放心,却并是为人所见。 “车才恩义,你等铭感七内。” 可我同吕布在徐州那一路所见,实在难让我再装作若有其事,坏言坏语地跟伯衡寒暄。 “入秋之时,少发风寒也是异常。刘备怎的如此激动?” 在曹操心中,种平怎么说也是救上了曹嵩一命,对曹家,是没恩义的。 “堵是如疏。” “是提此事。” “你只知陈宫之名,未见其人。但曹公为人,你却是没几分了解,车才其人,生性反复,元让若是从此入手,或许能没意里之喜。” 半推半就之上,也让种平成功脱身离去…… 车才力收了笑,冲着营帐的方向伮了伮嘴。 天子啊…… 种平卷起衣袖,重重扶正发间的玉簪。 是然呢? 曹操见种平久久是语,甚至脑海中生出,回到许都,一定要弱嫁个曹氏男给种平,便是绑,也要硬将我绑在自家船下的念头。 若说我对伯衡,有一丝敬仰之情,这做是得真。 “曹洪一日心向汉室,你便一日心向车才,如此而已。” 竟是连刘府君都发觉自己与伯衡的矛盾了吗? 种平别过头去看吕布,笑了笑,又将视线落在伯衡身下。 夏侯惇连连点头,脸下只是一味笑着,种平也拿是准我到底听有听退去自己的话,只得有奈叹息。 是过我同伯衡一样,并是以为种平会选择去辅佐吕布,我只是在吕布的皇叔身份下,找到了其与皇权的联系。 曹操还在给种平使眼色,眼珠子一转儿,直接跟伯衡来了个对视。 “他同这平原令……到底是何关系?” “是少说了。” 刘府君垂上脑袋,用脚碾了碾地下的石子。 曹操却是着缓起来,我心说自家小兄那是没意跟伱修复关系呢,他大子还犟个什么? 种平上意识站起身,声音显得没些尖锐。 “咳咳咳。” 果然安排坏吕布八人,伯衡就将话头转到了种平身下。 “曹……曹洪,你今夜……?” 种平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帐里响起。 “你记住了。” “你同元让说了些曹公为人,想来以元让的机敏,应当能从中找出破绽。” 这时种平突然发重疾,我是是是觉得蹊跷,一者已没医者诊断,种平并非是诈病,七者我心外少多也没歉疚之心。 我蓦然一笑。 我是愿失去友人。 吕布起身,遥遥向车才敬酒。 种平往食槽中添了些草料。 “只是突然觉得……” “少加大心。” 他但凡学会妥协,会多块肉是成?真是缓死个人! 那样安慰自己,种平心中却还是是安。 种平在想,刘府君一定听懂了自己的话。 种平嘴角是由得掀起一丝带着苦涩的弧度。 我背过去一看。 伯衡被种平那样小的反应弄得一怔。 刘府君下马的动作一顿,以一种极其简单难言的眼神注视着种平。 曹操正在咽口水,那么一吓,被呛了个正着,赶忙别过头去咳嗽,偷偷给种平打求救手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吃不吃如吃 第155章 吃不吃?如吃 种平叫出叔父二字后,曹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多。 这一夜,种平被丢去同曹洪凑合着睡在了同一个营帐中。 虽说徐州战事未平,兖州内乱又起,种平跟着曹操行军,却难得享受了些惬意时光。 每日除了赶路,便是坐在营中听候曹操调度,他不过顶着个谋士的名头,替曹操写些公文,四处递发而已。 如今离徐州已远,乐进那边的战报传递算是艰难,三四日间,不过传来寥寥数句,依旧是同曹豹周旋,并未有太大进展。 曹洪第二日便领了军令,向泰山进军。除了每日汇报的军情,往往附上几封私信,话里话外是不死心,想给种平做媒。 种平初看时觉得无语,还曾将信件拿给曹操看过。 除了想要曹操出面,息了曹洪的心思外,心底也是担忧,自己同曹洪来往过密,会不会引得曹操多心。 然而,曹操看后,只是一笑置之。 公文中夹带私信之事,其实在诸侯集团中算是普遍现象。毕竟,官僚之中流行抱团。 说的好听些,是门生故吏。说的难听,想要攻讦就是结党。 像是荀彧,由他举荐的人才便是颖川一系,他身为荐主,同他举荐上来的人,天然便具有利益相关,荣辱与共的纽带关系。 便是出于日常寒暄的礼节,若是公文之中,涉及到他所举荐之人,多半是要写上两笔私信去联络感情的。 曹操对这种事情不以为意,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再者,他对曹洪信任有加。曹洪再怎么亲近种平,也越不过他去,他见种平被曹洪信件弄得焦头烂额,私下还抱着些看戏的趣心。 种平说了几次,曹洪依旧我行我素,曹操也不见有插手的意思,也只得放任,只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曹操出征徐州,所带的兵将的确是众多。种平每日书写公文,除了几个熟悉名字,剩下大半是陌生字眼。有时种平想要回忆,那些陌生名字所对应的相貌,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但不可否认的是,连着写了几几十封公文,种平在应用古文上的造诣突飞猛进,甚至总结出了一套,能够获得曹操称赞的行文秘诀。 那便是用短小精悍的语言提炼军报核心,无论战报胜败如何,必然要来两句点睛应景,富有哲思的诗文夹在其中,再结合些《周易》的句子放在末尾。 虽然种平也不知道《周易》在其中到底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但自从他跟随曹操读兵法以来,他发现好像无论是什么兵法,中间都要拐弯抹角的跟数术结合起来。 种平一面暗自腹诽这些东西除了加大理解难度外,并没有其他用处,一面却也不得不去啃那晦涩难懂的《周易》。 他寻思有朝一日天下平定,自己或许还能凭着这个本事,出去摆摊给人算命也说不准。 种平觉得《周易》不一定能断人吉凶,但写在公文上是的确能提升观感的。 这就好比是写语文阅读理解,最后总要加上一句,“这表达了作者某种特定的感情”一样,不写不扣分,但写了肯定加分。 种平喝了口水休息会儿,又凝神静气,提起毛笔,在简牍上抄写公文。 “种太史忙完了没?” 隔着老远,营帐外便传来张飞那嘹亮的大嗓门儿,种平手一抖,笔尖差点坠下块米粒大的墨滴来,幸而他反应及时,拿衣袖挡了一下,这才没毁去一篇公文。 “翼德将军,找平有事?” 种平本想将笔搁在案上,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于是将笔端墨水沥尽,小心架在耳上。 “也不是甚大事,晌午时俺去取水,见那水边上一溜儿鹿蹄印,看着不大,但这季节,鹿肉正是肥美……” 张飞说着,搓了搓手。 种平扶额:“所以?” 他心说张飞恐怕是闲不住,想要去试试手。 种平想着此时正是扎营休息的时刻,左右离得也不远,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张飞打个掩护也不妨事。 正要开口答应,张飞却凑到种平身前,嘿嘿笑着,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俺给太史留了条鹿腿。” ……合着你鹿都杀好了啊。 种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皇叔吃了吗?感觉有点奇怪啊。 “太史想吃脍的还是生的?” “……烤的吧。” 种平短暂的做了点儿心理建设,对这种事接受程度良好,总归有皇叔看着,问题应该不大。 “猎鹿这事……翼德将军可与他人说了?” 种平想了想,还是委婉的问了一句。 “太史令放心,俺大哥已经送了鹿脯连同半只鹿给那,曹……曹公了。” 张飞说着,往曹操营帐的方向瞟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种平的眼神十分诡异,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张飞的意思…… 那半只鹿倒是不算什么,主要是不愿意将鹿脯送出去吧?毕竟那是一头鹿全身上下最肥美的地方,以三爷的想法,估计是想留下送给皇叔。 “曹公怎么说?” 种平有些好奇。 刘备既应下曹操之邀,这平原令,自然是做不下去,只是行军途中,想着请天子诏令给刘备加官,也不现实。 曹操斟酌几次,想要传信给青州刺史臧洪,为刘备辞去官职,但又苦于素来不曾与其有交集。 若是让刘备手书一封倒也行得通,但如今刘备算是客,要对方弃官来投,无论是从情义上看,还是对曹操后续的招揽,都有不利之处。 种平充当曹操记室,为他草拟文书时,便曾在无意中听到曹操为此事苦恼。 种平听得臧洪之名,当时虽未说什么,回去后却暗自盘算起来。 他知晓王朗同臧洪有过交情,刘备这样跟在曹操军中,的确不是个事。 刘备也提过希望安排人回平原,处理事务交接,也能同上官交代好自己辞官的理由。 原先他入徐州,也知一人之力,能做之事,只是有限。 因此将精力放在救援流民上,打算先带这些人寻个安身之所,他倒是有安排流民入平原的念头,可惜尚且未相出个章程,便被曹操截住。 但有关流民之事,他还是已经写信给了留在平原的简雍,同他说明自己打算。 刘备虽不在,但简雍对于平原事务管理,还是极为妥帖的,日前也曾来信询问刘备,若是决定弃官,是否要等候新任平原令到任后,再入兖州,同刘备汇合。 刘备顾及曹操,一时无法给简雍回信,他以为自己是客,当随主便,贸然联络安排,反而会引得曹操这个主人不悦。 种平夹在中间,自然清楚这二人想法矛盾之处,但于情于理,却又都不好干预,也是在纠结之中。 这是终于出现王朗这个突破口,种平难免想要死马当作活马医,思考起拿王朗拉关系,同臧洪说清此事的可能性。 其实战乱时候,一个小小平原令突然失去音讯,并不算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 可刘备和曹操的身份,都让这普通的一次官员调动,显出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曹操对于此事的含糊处理是打着什么心思,种平多半能猜出几分,他知晓曹操多疑的性子,若是换作他人,多半是不会把这个时期的刘备放在心上。 哪怕拉拢,也大抵只会朝着关羽张飞二人去。 既要以利近刘备之心,又欲提前在手中拿捏住对方把柄,也唯有曹操一人而已。 越是清楚曹操的意图,种平便知晓,自己越要在军中与刘备保持距离。 别的什么朝堂之争,勾心斗角都放在一边,光是同掌兵之人交往过密,对于种平自己来说就是个大雷。 他在这件事上,吃得亏够多了。 纵然现在曹操不提这事,但不代表他不在意,何况许都还有个刘协…… 种平把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放到一边,他觉得写信给王朗这事,还是得先放一放。 “曹公啊,只说鹿肉甘美,他甚心喜。” 张飞如实转告自己听到的话,兴冲冲地问种平:“太史令打算怎么烤?” 种平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吃鹿肉呢,这玩意儿属实是没有经验,也不知道直接串起来烤能不能熟。 “片肉置于釜边,配上些咸菜炙烤出油,裹而食之。” 种平说着,往袖子里掏了掏,他记得太史慈送他一包咸菜来着,配鹿肉应当不错。 张飞听得眼冒绿光,急急火火就往外走:“太史令等着,俺老张这就给您找釜去!” 种平应了声,取下紫毫笔,用绢布拭净笔端,重新蘸了墨,准备继续写公文。 “种太史。” 种平刚坐下,余光又见营帘一动,心中好奇张飞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抬起头方看清原来是曹操身旁随侍。 “可是曹公有事?” 种平不得不再次搁置下写了一半的公文。 “主君得了些鹿肉,以为滋味甚美,特地分出脯肉,赠与太史。” 那随侍说着,从漆制食盒中掏出个样式小巧可爱的陶碟来。 种平一眼看出,这是曹操平日最爱用的那一套食具。 “这……” 种平心情有些复杂。 要说感动,那的确是有的。 但是问题是,他不吃生肉啊…… 乌黑的陶碟上绘着朱红的鸟纹,薄如蝉翼的鹿脯肉整整齐齐叠在碟中,晶莹剔透,与纹饰交相辉映,看着极为诱人。 种平看了看鹿肉,又望了望似乎想要服侍他进食的随侍,沉默片刻。 “曹公心意,平感激不尽……” “种太史,来烤肉啊!” 张飞拎着条鹿腿,迈入营帐之中。 种平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这…… 就有点尴尬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非鹿 第156章 非鹿 金黄色的油脂在火焰炙烤下发出“滋滋”的细密呲响,腌制蔬菜的咸香与肉香混合交缠。 青墨色的咸菜被油脂沁得舒展,裹在肥瘦相间的肉片中,端的是诱人非常。 要是加点孜然,再撒上把小葱花…… 种平摸了摸吧下巴。 说起来,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那么多香料,里面有没有孜然啊? 我单记得辣椒是明朝时候传入中国的,那孜然恐怕得到唐朝才能流入中原吧? 小葱什么的,这时候倒是已经有了…… 种平夹了块鹿肉卷塞进嘴里。 不得不说,太史慈家的咸菜味道是真不错。 刚入口会觉得太酸吃不惯,但多咀嚼几下,酸味淡去,便是醇厚的酱菜香。 跟种平从前吃过的咸菜比起来,太史慈家咸菜的咸味要淡上很多,却不影响下饭程度。 最令种平觉得神奇的是,太史慈的母亲竟然能把咸菜做出这么……脆脆嫩嫩的口感。 真了不起啊。 种平发自内心的感叹。 若是能再见子义,一定要请教出腌菜秘诀…… “真香!” 张飞满口流油,大嚼鹿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去了大半条鹿腿。 “少府懂得真多啊!” “翼德将军,慢些用,平这里还有。” 种平把自己的小碟子往张飞手边推了推。 他心说幸好这里有半只鹿,不至于不够分。 “府君,请用。” 种平看了看釜边的那圈肉,眼疾手快夹起烤得正正好的鹿肉,送至刘备面前。 “多谢。” 刘备双手捧着陶碗,特意压低上半身,让种平方便放肉。 “……感觉这釜有点小。” 种平嘀咕了一句,眼见靠中间的棒骨也将到时候,忙伸出胳膊,艰难地给那块棒骨翻了个面。 在火上燎了燎,抬头询问对面的关羽,是否需要。 “关将军?” “某自取不便,劳烦少府。” 关羽小心护着胸前的长须。 他在“大开大合”啃鹿腿的张飞身旁,的确是不好有什么大动作。 种平本想着把棒骨夹到什么容器中送去。 可四下看看,能盛下整根棒骨的容器,一时间还真找不到。 他想了一想,将釜边烤好的肉单独放置在自己没用过的碗中,直接连釜带棒骨全移到关羽前头去。 “关将军,请用。” 种平边招呼着刘备三人,边看着碗中堆的跟小山似的鹿肉,觉得自己颇有些慨他人之慷的意思。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该做的还得做,他随手招来随侍,命人将这碗鹿肉送至火头军中。 只说是行军劳苦,特意为众人加餐。 那随从接过鹿肉,欲言又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曹公那边,自由我去分说。” 种平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他苦中作乐的咬了口鹿肉,心想自己这样的行径,大抵是同“一人一口酥”的杨修无异。 可他却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吃生鹿肉这件事儿,虽然心理上难以接受,但忍一忍,眼睛一睁一闭,也就过去了。 何况在军营之中,曹操手底下,真要是将那碟子鹿肉弃之不顾,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难道他还真能跟曹操解释说是自己不吃生肉吗?这玩意儿哪怕是真话,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以种平对曹操的了解,曹操当场肯定是不会质疑的。虽说到了许都,也能证明种平所说皆是实话。 可难保曹操不在某个深夜醒来,突然就对这件事儿上了心,到时候他一寻思: 种伯衡这小子是有意跟我生疏,都光明正大改称呼了,这是不是在众人面前跟我划清界限呢? 那他故意不吃我送的东西,难道是要彻底表态,坐实这件事? 种平倒不觉得曹操是小鸡肚场之人,但他确实怕曹操会多心,哪天突然给他来一把秋后算账。 何况这是在回许都的关头,种平并不想节外生枝,他需要稳住曹操,以此保证自家老爹他们的安全。 但正如种平对曹操有所了解一样,曹操也了解种平,倘使种平真在随从注视下选择让张飞离开,食用他送来的鹿肉。 先是不久前的亲昵嗔怪,又是今日的鹿肉。 这实际上就代表种平明白曹操对他释放的示好信号,同时也传递出自己愿意和解,重归于好的意思。 看起来十分正常,是任何一个明智之人都会做出的最优选择,但却种平的性格相背离。 种平是个认死理的性格,纵然他可能顾念曹操昔日的情分,可一旦下定决心抽身,他也绝不会拖泥带水。 曹操本人也清楚,自己能够拿捏种平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情”字。 因此种平还能维持着与他的和谐相处,却绝不会与他更进一步。 也就是说,送去鹿肉时,曹操就该知道,种平是不会吃的。 最多只是会让随从向他表达谢意而已。 若是张飞那时不曾入帐,这件事也就止步于此。 可偏偏张飞闯进来,手里同时也拿着一份鹿肉。 对于曹操而言,摆种平面前的,就非鹿肉,而是选择。 或者说,是站队。 这就陷入了逻辑怪圈。 种平不吃他送的鹿肉,曹操难免日后多心。 吃了呢,又让人觉得,此是违心之举,更显得意味深长。 种平短短一瞬间,大脑飞速运转,cpu都快干烧了。 跟曹操身边跟久了,他一个心眼子都要分成八瓣儿来用。 仲平其实也在想,自己会不会纯粹就是脑补过度。 但他又转念一想,对面的那是曹操,又觉得自己怎么分析都不为过。 于是便有了一群人坐在釜边烤鹿肉的场景。 毕竟鹿肉混在一起,边烤边分,大家都能吃上。 虽说在旁人眼中看起来种平就像个不懂风雅的二愣子,是辜负了曹操的恩赐和一片好意。 但种平会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吗? 他已经想开了。 傻就傻吧,过了这一关才是紧要。 看不出曹操此举的背后之意,总比看出来后,进退两难,束手无策,要好得多吧? “府君对于平原之事,可有安排?” 种平等刘备用完餐食,想着今日的公文都已处理得差不多,又是难得有借口能同刘备三人多待一会儿,主动开口关心道。 “唉。” 刘备微微摇头,眉眼间笼罩着淡淡愁色。 “这几日,备亦遣人至平原传信,只是路途遥远,往来不便,辞官之事……当日备向曹公请辞,欲先回平原,将事物处理完毕,裸身入许都。” “只是备观曹公神色,似急兖州之事,备为客,怎好再劳主人?再者,备,曾受曹公恩义,如今曹公有兵将之需,我等三人虽不才,愿倾力以报。” “是以耽搁至此……” 种平听完,低头沉吟不语。 这时期的曹操方迎天子,正是风头正猛的时候。 虽说带兵去救刘协的其实是种平…… 但不可否认,曹操的兵将在救援中起的作用。 而被李傕追击,百官狼狈入兖州时,也的确是曹操派兵去阻击李傕,接应了种平诸人。 所以说曹操这个“汉室忠臣”的形象,还是深入人心。 这也是为何攻打徐州,大家都知道曹操是泄私仇为主,却几乎没什么人怀疑刘协的诏令是不是受了曹操逼迫才下的。 这二人现在正在“蜜月期”,种平私以为刘协会下这样的诏令,其中想着拉拢曹操的意思是占大头的。 “少府?” 刘备轻轻唤了声。 “啊。” 种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这样,平同徐州别驾王朗有些交际,听闻其与青州刺史臧洪有旧……平在想,府君若是有需要,平可写信联络……” “……涉及徐州,恐有不便吧?” 刘备有些意动,但他也知道种平和曹操之间正是尴尬,这时候参与徐州之事,或许会遭人非议。 若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反而生乱。 这时候刘备还不知种平跟刘协的关系也很紧张,否则他是绝不会考虑,让种平为自己奔走的。 “确实不便。” 种平开了个玩笑。 “路途不便。” 他说着,心下也开始盘算有没有什么能便捷传信的法子。 ……要是能训练信鸽就好了,说起来信鸽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种平光记得《开元天宝遗事》有《传书鸽》一条,说是张九龄少年时“家养群鸽”用以传信,还给他养的鸽子取了“飞奴”的爱称。 可惜不记得还有没有更早使用信鸽的记载。 倒是听说有刘邦在彭城之战中使用信鸽求援的传说,但是就种平在东汉生活了十五年的经验来说,这事恐怕是无稽之谈。 不过谈起传信,郭嘉的那个校事府或许可以借鉴一下? 只是具体如何运作,种平也不甚清楚,现在郭嘉还在颖川喝酒呢。 等几年后对方来投,自己也不知该落在何处…… 不如回兖州问问戏志才和荀彧。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不知道能不能靠献策刷奖励,刷出信鸽训练手册之类的东西。 “府君放心,此事便交由平。” 种平起身告辞,笑着道。 “府君年长于平,以字相称即可,何必如此见外?” “伯衡。” 刘备紧紧握住种平的双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哦,伯衡稍待。”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匆匆几步走入营帐深处,片刻后取了件狐毛披风出来。 “这是?” 种平抱住这件厚实的披风,眼中满是疑惑。 “先时在北海,备见伯衡畏寒,想着改日猎得好皮毛,一定请人做件披风赠与伯衡,权做感谢。” “这几日天气回暖,若是送去,想来也难有用途,且伯衡忙碌,备不便贸然打扰,就此搁置下来,今日却是恰逢其时了。” 刘备说着,忍不住又关切起种平身体。 “备观伯衡少餐食,日间又多伏案操劳,非是养身之法……” 种平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吃素吃久了,现在突然看见滋哇冒油的烤肉。 脑子在渴望,可嘴巴是真接受不了。 平日里他又习惯先处理好未完成之事,空闲下来再去吃饭。 在长安时有种辑监督,兖州时又有檀女提醒,他还能按时用餐。 现在一个人在营帐中,一忙起来也就忘了个干净。 何况他先前又是赶路去长安,又是急行入徐州,一路上饮食不调,现在也难改正回来。 “平知晓……不过谈及北海,不知管亥可在府君军中?” 种平在徐州,初与陶商相见时,夜间曾询问起张燕在许都的情况。 他去北海这事,单从时间安排上来看,的确显得有些紧促。 虽说张燕作为张牛角的狂信徒,现在也算是他可以肆意使用的一支暗中势力,可是联络起来并不方便,而且他对张燕…… 说实话,也没到可以全盘托付的境地。 经历了这几回兵权的掌卸,种平纵然真无什么权欲之心,却也不得不为日后考虑。 现在看来,他真正有可能掌握调动,而不为人所知的,也就只有黄巾军了。 “确在军中。” 刘备没有深究种平为何要问管亥下落,在他心中,管亥是种平说降,种平关心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种平这下反而有些意外,他随口一问,并不觉得管亥会投到刘备麾下。 他当时给管亥画饼,一面用张牛角诱导他投降,一面顶着少府的官职替朝廷“诏安”。 种平并非是只说不做,在处理完北海的黄巾后,是给了管亥投曹洪的门路的。 而管亥一旦选择带着和他一起投降的那些黄巾军投奔曹洪,回到兖州后,多少也能混个都尉当当。 有眭固这个“老前辈”在前头做招牌,哪怕不说张燕如何,管亥也能明白这选择背后的“光明前途”。 以种平对管亥的粗略了解,怎么都觉得他选择曹洪的可能性更大…… 但仔细想想,面对“大汉魅魔”刘备,想要把持住……也确实不容易。 “不知府君可否让平,同管亥一叙?” 种平话刚出口,便觉得不妥当,想了想,找补道:“是关于黄巾之事,平尚有些疑虑……” “少府,夏侯将军有军报来!” 侍从压低声音向种平禀告。 种平一顿,颇有些歉意地望了眼刘备。 “还请府君告知管亥,晚间来寻平,平先告退了。” 已近昏时,帐外起了南风,刺刺地往人脖子里灌。 种平下意识缩了缩脖颈,余光瞥见怀中披风,想要披上,心底又觉得当着刘备的面,有些失礼。 “帐外风寒,少府披衣再走吧?” 刘备善解人意的问了一句,见种平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主动帮种平披上披风,低头为他系好系带。 种平摸了摸毛绒绒的披风。 披风应当用的是四五只大狐狸的皮毛做成的,针脚细密,严严实实将冷风挡在外面,甫一披在身上,便涌起一阵暖意。 “……真是劳府君费心。” 种平心中感动,还想着同刘备再说上几句,但也知道军报最为紧急,不容拖延。 做了前军,正往兖州行军的夏侯惇传来的消息,更是重中之重。 因此也不多加耽搁,深深一揖后,急匆匆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赶回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悔之晚矣 第157章 悔之晚矣 夏侯惇自领了曹操军令,一人率领三千勇士做前军,急奔兖州,路上也是坎坷不已。 时值岁末寒冬,前些日子尚且算是晴朗,午时日头不重,却能有几分暖意,只是夜间和清晨实在寒冷。 曹操是从徐州回兵,军中辎重大多由荀彧在兖州调整运转,自然不曾多备冬衣。 开始时,夏侯惇选择在午后行军,一者温度适宜,二者可见度高。 他等所行之路本就崎岖,若是在夜间行走,不说火光容易暴露位置,便是路上那些坑洼荆棘,一个不留意就会害人性命。 只是越近兖州,便越是一日日的冷下去。 夏侯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目视远方天空,一片乌云密布。 风声呼啸,暴雨随之而来,射入他深邃的双眸。 “先寻个避雨之处,扎营休整。” 他来时有多稳操胜券,现在便有多担忧,照这样下去,未至兖州,他手下兵卒便要折损十之一二。 “这几日军中如何?” 他勒住缰绳,询问身侧副将。 “不敢瞒报将军,路途异常险阻,风雨交加,泥泞满径。车辆倾覆,士兵多有倒榻不起者,走马望山,艰险重重。” 副将心下亦是不安,尽管面色之中满是忧虑,却依旧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冷静稳重。 夏侯惇眉宇深锁,手握金戈,心思沉思。 “兖州乃我军重镇,吾等铁骑奔袭,定需随难而进。历经千难万险,虽颠簸艰难,焉得止于此?” “罢了。传我将令,将军中病重难行之人聚在一处,分些粮食,就地散了,也好过随军煎熬。” 夏侯惇抹净面上的雨水,又问:“派出的斥骑可探查到能够遮蔽风雨之所?” 副将有些迟疑,雨势来得急,去得也快,然而风力强劲,他虽就在夏侯惇身侧,却也被这大风干扰了听力。 “……末将这就前去问询。” 他勉强猜测出夏侯惇在问自己有关扎营的事宜,行礼退下。 临近夜晚,雨水终于停歇,但湿润的土地上仍然留下了一层泥泞。 夏侯惇眼见天色黑沉,在原处等了些许时候,心中不耐,已欲亲自唤人,自去探查前路。 副将这才领着个斥候姗姗来迟,他们行了数日,方入梁国之中,若是再往前走几个时辰,倒是能在宁陵休息。 可惜夏侯惇也知道,自己麾下这些兵卒的确不宜再冒着寒风行军,因此只问附近有无县城或是山谷。 “此处人烟稀少,不曾见有什么村舍……哦!” 斥候双眼一亮。 “前方约莫五十里,有一小丘。” 夏侯惇暗自忖度,此时并无更好选择,与其再费力费时派人打探,不如便先在那小丘上凑合一夜,虽说阻风也是有限,总要好过在平地扎营。 他拿定主意,一面派副将聚集军中伤病之兵,就地遣散,一面整齐剩余兵卒,向着小丘所在行去。 斥候口中的“小丘”,并非夏侯惇想象中的,是平原上光秃秃凸起的一个小土坡。 真至那小丘前,才发觉这丘陵侧面连衔一山,右侧却是一条水流混浊的小溪。 丘上多树木,尽管已是寒冬,却仍有些不知名的树种挂着三两枚黄叶在枝杈之上。 真是意外之喜。 夏侯惇心下一松,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准备扎营!” 副将得了军令,手中红旗招动,在夜色之中虽不明显,却也能叫身后士卒看清。 士卒迅速组织起来,依令而动,就地取材,砍伐林中树木,在副将的指挥下,寻了个地势较高,方便进出的所在,垒木扎营。 树木浸透了雨水,想要点起篝火并不容易。 军中倒是还有些干草,只是一路上疏于管理,多少也进水回潮,软塌塌地堆叠在一起。 最终还是取了些火油,几番努力尝试之下,方才勉强点起些火把,用以照明。 营中方燃起篝火,一声锣响突然响起,仿佛是点燃了什么信号一般,远处山间顿起战鼓,大队敌军浩浩荡荡从山峰上冲下,犹如猛虎脱缰。 敌军旗帜招展,刀光剑影翻飞,狂风般的战马嘶鸣不已,似乎天地都为之变色。 夏侯惇猛吃了一惊,仓促之下,他甚至没能立即反应过来,这支敌军是从属于谁人麾下,又是从何而来。 兵卒正是分散搭建营寨之时,骇然间,来不及披挂整装,只得抄起身边刀箭,匆匆迎敌。 泥水四溅,战马飞奔。 敌军犹如狼群一般杀至,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震慑着每个士卒的心房。 夏侯惇急忙传令抵挡,已至此种境地,他哪里还猜不出自己是中了埋伏,而对面敌军,定是吕布之兵? 但他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步,陷入了被动局面。 即便有些许火把能用做照明,可夜色深沉,能见之处也算不得多。 此处地形又太过陌生,让他难以判断敌军的规模和部署。 对面一看便是埋伏许久,准备充足,不过须臾时刻,夏侯惇麾下便有许多士兵被埋伏的弓箭手射杀,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将军!将军!敌军势重,我等不如先行撤退,再图后计!” 副将眼见敌军势不可挡,心中权衡片刻,退意已生。 夏侯惇见状,倒不曾责怪副将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径。 他亦知慌乱之下,自己这些人无法同吕布之兵匹敌,心念一动,立刻调整策略。 他一边下令副将继续挥动红旗,指挥士兵保持队形,尽量避免敌军的弓箭射击。 一边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部队冲杀敌军喊杀声弱之处。 在能见度低的夜晚,他只能依靠声音去判断,何处防守薄弱,试图专攻一点,去打破敌军的包围。 而就在这时,另外一支吕布军队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山丘之上的树林旁,从侧翼对夏侯惇的军队进行偷袭。 夏侯惇应对不及,手忙脚乱之际,更多的士兵伤亡,局势岌岌可危。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只觉得对方仿佛是源源不断往四面八方涌来,怎么也杀不尽似的,心中火起。 夏侯惇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军中有什么细作,提前透漏出了自己的行踪。 但是细细思量,他麾下兵卒都是曹营中人,曹操有心让他领先锋之攻,所给的,也皆是精锐老卒,断然不可能有叛徒混杂在其中。 那今日之伏,只可能是对方早有预料,曹操会派兵回援兖州,在几处官道路口都留了眼线才是。 想要急行入兖州,所能行的路左右不过是那几条。 这般想来,恐怕真是自己命途不顺,正巧撞见个主军埋伏了! 眼看局势不利,夏侯惇咬牙切齿,拔出腰间宝剑,高声呐喊着鼓舞士气。 他知晓此时已无法可用,唯有身先士卒,挺身杀敌,尚且能振奋士气,勉强一战。 夏侯惇十四岁便从名师学习武艺,那时有人侮辱他的老师,他不忿之下,替师杀人,从此在乡里之间,以勇气闻名。 他手持战刀,甲胄之中,沉积的雨水滴滴答答滑落,在刀枪相接的兵戈声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战场上,寒风狂吼,愈加猛烈地吹动摇晃着旌旗,战鼓雷鸣,夏侯惇挥舞着战刀,身手矫健,杀敌如麻。他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敌军无不畏惧他的勇猛。 他只对准那攻势较弱的一个方向厮杀前进,一时之间,竟然真叫他撕开个出口。 夏侯惇身后士卒见状,士气大振,原本生出的那些退意消散了许多,习惯夜色后,如今交战起来,也都多生出几分游刃有余来。 “将军,那前头有一人衣甲不凡,或许便是敌军主将!” 副将眼尖,一眼望见随着夏侯惇的反攻,对面军中遥遥护着一人,似乎是觉得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正往侧翼而去。 “取我箭来!待我杀了那贼,趁乱吃下此军!” 夏侯惇本就不是个服输的性子,今日吃了这么大亏,心中正是郁郁,这时候听说有反败为胜的可能,自然不可能放过。 他心说哪怕反胜不得,杀了敌军一将,写起军报来,也要好看几分,多少能为自己挽尊。 副将见机,直接取了自己背上弓箭,他被敌军所阻,不好将弓箭送出,迫不得已,只能先扔出长弓,挥刀砍杀一人,才能再扔去一支箭矢。 夏侯惇眼疾手快,接住副将扔来的弓箭,挽弓搭箭,一气呵成,不过瞬息,那敌军之中,衣着不凡之人便应声倒地。 “将军!将军!” 登时,敌军之中喧闹不已,乱作一团。 夏侯惇情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忙高吼几声:“敌将已死!随我反攻!敌将已死!随我反攻!” “快退!” 对面没了主将指挥,大军杂七杂八,你拥我嚷,争先恐后往山中撤退,兵器,旌旗散了一地。 夏侯惇等人见状,只以为对方的主将已死,对面士气全无,自己这边是士气大涨,麾下将士纷纷怂恿着进攻。 “哈哈,我观那陈宫也不过如此,计倒是好计,可惜却选了个绣花枕头做主将!随我我去攻下他的营寨,一血今日之辱!” 夏侯惇得意洋洋地高声嘲笑道。 他想起临行前,种平曾提醒他要小心陈宫设计,现在看来,那陈宫虽有几分手段,却是识人不明,不足为虑。 这般想着,他那自负急功的毛病又犯了,竟不选择整兵撤退,而且率领众军,咬住溃军尾巴,一路往山上追去。 毕竟在正常人眼中,这一次遇伏自己本该是全军覆没。 对方有能够一次性消灭自己军队的力量,何必再大费周章,还搞什么诈败呢? 夏侯惇等人方追至山脚,便见一人似是等候已久,金甲红袍,冠上是灰色雉翎,挥舞方天画戟,凌空跃出,只率领百骑,犹如疾风骤雨,冲杀而出。 “听我号令,全军杀敌!” 吕布雄浑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犹如狮吼。 他亲临战场,戟起如龙,马蹄声若风雷,虽失了赤兔,却依旧不损其英勇。 他一马当先,如猛虎入羊群,一招之间,犹如千军万马。 夏侯惇的将士们被吕布的气势所摄,不禁退却了几步。而吕布趁势反攻,一举击溃夏侯惇临时构建的防线。 激战中,吕布高举方天画戟,威势凛然。 他精准地锁定夏侯惇的方向,狠狠地劈下一戟。 “好大的狗胆!” 夏侯惇怒火中烧,举盾一挡,激起刺目火光,他也猜出与自己交手之人,恐怕就是吕布。 偷袭兖州之贼便在眼前,他哪里能维持得住冷静? 吕布戟势如疾风电闪,势不可挡,不提他力有千钧之重,便是着接二连三的凶猛攻势,也让夏侯惇节节败退。 吕布只同夏侯惇过了几招,便知他并非是自己敌手,只是想着这人也是个箭术高超的,不知是不是当初袭击郝萌之人。 他有心逗弄夏侯惇,未尽全力,倒是给人一种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往的假象。 可唯有近距离接触吕布的夏侯惇,才知道这人的武艺有多么难以想象。 吕布身后大军踏着震天的咆哮,一股脑冲击着夏侯惇的溃军。 夏侯惇壮士断腕,紧咬牙关,他再次振作精神,一面艰难应对吕布画戟,一边千方百计保护残存的士兵。 在混乱的战场上,刀光剑影,铁马纵横,夏侯惇麾下士卒大多无力再战,面对吕布的大军,只是勉力护身,战况无比惨烈。 夏侯惇冷静思索,他知道已经陷入了陈宫的算计之中,先前之军竟然只是饵料,是要他领着全军入局,好将他这些人一个不留全部剿灭! 当真是好深的算计! 我悔不听伯衡之言! 吕布身手矫健,方天画戟舞得如风卷残云,凶猛无比。一次次地突入夏侯惇军中,反复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他手起戟落,所向披靡,将夏侯惇等人一次次压缩至山脚狭窄小道上,让其进退不得。 随着时间流逝,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力量逐渐失衡。夏侯惇之军已经支撑不住,溃散之势渐渐显现。 “再来一战!吕布,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同我一战!” 夏侯惇虽受伤,但勇气未曾动摇,哪怕是垂死挣扎,他也不能堕了曹军的声名! 他一声令下,率残军再次压阵而来。 “战便战!” 吕布冷笑一声,只觉得夏侯惇是在看不清情势,他也没了再留余力的心思,挥舞方天画戟,便要全力向夏侯惇胸膛刺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弓弦的射击声。 成廉早早受了陈宫的命令,埋伏在土石之后,瞄准夏侯惇的右眼,放出一支犹如流星划过夜空的箭矢。 夏侯惇精神全在吕布身上,根本不及躲避,箭矢呼啸而至,正中其右眼。 一声惨叫,鲜血四溅,夏侯惇疼痛地捂住右眼,眼前一片黑暗。 他怒不可遏,犹如受惊野兽,丢盾便朝着成廉所在处搏杀。 士卒见状,不顾一切地涌至他身侧,意图全力护送夏侯惇脱离战场。 吕布微微皱眉,中途卸力,收了画戟,他可不欲做这样胜之不武之事,这样一迟疑间,倒叫夏侯惇的副将寻了个空,搀扶着夏侯惇,带着几百残军攻了出去。 “温侯,是否要继续追击?” 吕布不下令,他手下士卒也不敢妄动。 “不必,那人已是本侯手下败将,放他一命也不妨事。” 吕布面色有些不好,既说了是光明正大一战,中间却出了这幺蛾子,真是损他英名。 “随本侯回营!”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时势未明 第158章 时势未明 种平端坐于帐中,握着夏侯惇的军报,眉头紧蹙。 军报中言:“甫入兖州,途中多遇风雨,士卒患风寒者十之一二。行程受阻,难以前进。至今尚未闻悉吕布之消息,时势未明。” 这几日的天气的确是好一阵坏一阵,种平也不是没有担忧过,夏侯惇会因为突逢暴雨,而导致道路泥泞,难以前进。 但这军报之中,所言的士卒感染风寒,却是出乎种平意料之外。 他在军中时日不多,考虑的自然少了些,而且也从未听闻过有士卒大片染病的情况。 现下看着这封军报,却不由得他不焦虑。 夏侯惇算是轻骑急行,军队之中并未携带多少辎重。 若是按照原定计划,前几日便赶回兖州,多少还能靠着县城补给一番,可现在…… 纵然粮草有余,想要凑出足够草药治愈士卒,恐怕还是困难。 种平不确定这样的风寒会不会恶化成肺炎,或者更严重……变成小范围的疫病…… 上辈子的疫情属实是把种平搞怕了,他一看到风寒二字,心底就是一阵不安,总忍不住将事情往坏处想。 要是换作一般军报,种平自己整理合并后,写出概要呈给曹操,一般曹操也不过寥寥数字批复,他再饰言完善,便也就罢了。 可夏侯惇这封军报,字里行间虽未说明,以种平评估,却算是紧急军情,非是他一人能够决断。 “曹公可在帐中?” 种平拢了拢披风,只觉寒气逼人,天地间一片凝寂,唯闻寒风掠过,飒飒之音。 冷风迎面,似刀似剑,直刮得人面庞生痛,使人欲裹厚衣以御寒。 “正在帐中。” 帐前执戢之士看是种平,面上多了几分恭敬。 “少府直接入内即可。” 种平脚步未顿,面上倒并未显露出什么异色,只是略微一点头,示意自己知晓,捧着几卷文书,入了帐中。 “曹公,今日所传文书皆在此处,平亦撰文整理,请曹公一观。” 种平垂眸,往曹操案上轻轻扫了一眼。 他初次在营中传递文书时,曾经留意过曹操案上公文的摆放方式。 种平先是将处理好的文书,像从前那样,固定放在曹操案首,靠近右手的地方,方便他拿取观看,随即退后一步,站在下位。 曹操放下笔,唤人将批复过的上一批文书送去种平帐中,这才将目光移到垂手而立的种平身上。 “这般小事,让随侍做即可,伯衡今日怎的突发奇想,入我帐中?” 曹操看起来心情不错。 种平算算时间,猜想应当是曹操已经看到了,昨日徐州发来的军报之中,言乐进新胜曹豹,将克武原一事。 关于陶谦病重的消息,在军报中亦有提起,约莫并非作假,是确真无疑了。 种平想着陶商尚在徐州,又念及在许都的那几百丹阳兵,心中不免唏嘘。 “……元让有消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担忧说出。 种平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先将军报呈上,待曹操看完,再做商议。 曹操听着种平语气沉闷,心中便觉不妙,已是思虑起夏侯惇是否是兴军过急,导致行伍不睦的可能性。 他接过军报,微微眯起双眼,细细阅读其中的内容。 帐内虽燃着炬火,却依旧难以抵御从缝隙中渗入的寒气。 种平往披风中缩了缩,只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也太急了些。 他默默等待,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也是泛起阵阵焦虑。 曹操盯着那军报中的短短几行字,看了许久,终于放下军报,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事非元让能料,近日天气骤冷,风寒是常有之事,元让又逢暴雨,天有不测风云,非人力所能更改也。” “当务之急,是速商议出应对之法,传信给元让。” 曹操面色严肃,他心知以夏侯惇的性子,多半是直接散去病重士卒,可如今既要入兖州,这法子却是下下之策。 种平想了想,言道:“此事急切,当即刻设法采取临时相应之策。不若先以皮草、热汤慰劳士卒,暖身御寒。再分遣军中医士前往诊治,以救治病者。” “但今日看来,此等严寒境地之中,恐怕这方法只能短暂难维,不知曹公可有持久之计?” 种平恭谨地建议。 曹操微微一笑,赞许地点头:“伯衡言之有理,临时之法固然重要,但更须持久之计。” “可令军中医士搜寻周围的村庄,寻觅草药,先集中重病之人,优先给药,若有余下药草,亦可备不时之需,且命士卒多加操练,强身健体,以抵御严寒……” “军报上言,元让已入兖州。伯衡且来,同我看着兖州地图,为元让另择一行军之路,勿需再行险道,只以入县城为先。” 种平心中一动,立即接过:“曹公所言甚是,只是风寒一起,难免扩散,恐难以遏制。” “平以为,可令军中医士对其他未染士卒进行密切观察,一旦发现疑似风寒之兆,立即集中分隔管理,避免剩余士卒染病。” 种平神色郑重。 “若有士卒病情危急,即刻派遣疾行之人,将其护送至附近县城之中,寻求更深入的医治。” “虽说已至寒冬,平本不该多心忧虑,只是……” 他抬眼望了望曹操,欲言又止。 “平担心,行军途中,难以医治士卒,病况是否会加重暂且不提,若是元让未能妥帖安排伤病士卒……” “恐引发营啸啊。” 种平倒并非是有意夸大,在他看来,伤病不仅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亦会影响精神,加上数日行军,本就辛苦。 夏侯惇要是草草处理此事,即便当下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往后行军途中,若是再有类似之事,难免引起士卒愤慨。 曹操闻言,又是一阵沉默,他先按下此事,转而提起吕布。 “元让军报中言,未闻吕布消息?” 种平点点头,吕布既已派郝萌去袭陈留,便不该遮掩什么行踪,而且趁着曹操尚未回军,光明正大地劫掠一番才是。 夏侯惇竟然一丝消息未得,倒显得有些古怪。 “吕布此举必有所图,不可掉以轻心。先传信回去告诉文若,继续加强守备,严密监视兖州动向。” 种平点头称是,接着又道:“曹公,是否该应当请荀令君派遣斥骑去濮阳和陈留侦查?” 曹操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暂且不必。此刻情况未明,派遣斥骑过去只会招致吕布警觉。只需文若守住兖州,稳固根基,等待时机自做决断即可。” 他再度拿起那封军报,眉间难掩忧虑之色。 “……只希望元让不要轻率冒进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轶闻趣事 第159章 轶闻趣事 曹操令种平拟出公文,派遣士卒传递至兖州,已是过了三四日,大军自彭城入山阳郡,不日便可从济阴到达东郡。 进入兖州后,与荀彧联络起来就要方便得多。 曹操在徐州得到吕布袭击兖州消息时,心中多少是有些忧虑兖州内部情景的,他初为鲍信迎入兖州,为兖州牧后不久,便杀了名士边让。 在兖州掌权后,曹操选择提拔诸如陈留毛玠、东郡程昱、泰山于禁、陈留典韦、山阳满宠等寒门庶族为重要掾属。 对于兖州士族则是采用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方式,未击退黄巾军时,以拉拢为主,收编青州军后,则是采取削弱分化的手段。 或许是兖州士族也察觉出曹操的意图,亦或许是杀边让之举,让他们嗅到了杀鸡儆猴的味道,这些士族对于曹操,是持隐隐不满态度的。 再者收编青州军时,为了供养手下军队,曹操又增加对于豪强的税租,同时加强了对这些地方豪强兼并土地的征收,自然是更加深了他与兖州士族的矛盾。 若非种平带着刘协入了兖州,曹操一跃成为维护朝廷安危的大功臣,兖州士族地位也水涨船高。 此次张邈吕布袭击兖州,这些兖州士族基本上是会选择倒戈曹操,而配合吕布的。 如今既然许都有刘协和百官,吕布只在兖州作乱便也罢了,一旦他想要攻入许都,荀彧便可将他打成个“乱臣”。 刘协多半会选择配合,昔日长安之乱中,吕布此人也没少配合郭汜,比起以“背义”着称的吕布与自己“亲密”的曹操,刘协会如何选择,简直显而易见。 这也导致,除了少部分拎不清的士族愿意配合吕布,试图釜底抽薪,搏个前程外,大部分士族最差的也是无动于衷,选择隔岸观火。 选择主动配合本郡县丞国相抵御吕布之军的士族,反而占主流。 这也是为何陈宫一听说曹操有从徐州退兵的意图,连濮阳这个大本营都不顾,立刻劝吕布退兵,而非趁着时差间隙,再为吕布谋划,攻占县城的原因。 种平一路跟在曹操身后,竟然首次体会到了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感觉。 自从大军进入郡县驻扎以来,当地的士族就跟见了亲人似的,纷纷主动负责起供应大军粮草辎重的责任。 种平闲时,除了跟在曹操身边读兵书,便是蹭在刘备左右,借着想学剑的名头,随意胡乱闲聊。 从前他看刘备,总带着些老三国,昭烈帝的滤镜,在心底或是行动上,不由自主地便带着几分敬重。 可这几日深入交往,他才发现对方的可爱之处。 譬如今日刘备同他聊起年少之时,喜好走马斗犬,曾经与人打赌,一起上山游猎,要是对方打到的猎物胜过自己,便给对方养一年的马。 结果还没分出胜负,对方的猎犬先因为咬死的山上猎户精心饲养的几只锦鸡,而被扣了下来。 几个人争论几番,这件事都没办法了结,最后还是刘备看不下去,主动拿自己的马做抵押,才把那只猎犬替换出来,又请了乡中三老做评断,来来回回四五次,才将这事彻底解决。 对方为了报这“一犬之恩”,打算主动认输,给刘备养一年马。 “……那时我说,‘你若真有心,便再同我比试一场,难道我的猎犬真不如你吗?’” 刘备无奈一笑。 “结果最后我当真输了,不仅赔上那日的猎物,还给他当了马倌,幸而只当了一个月……日日在他家中蹭饭,也算是掌了一技之长,倒也没白输。” 种平忍俊不禁,又回想起刘备曾跟他说过的游侠往事,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暗自猜想这被刘备蹭了一个月饭的“倒霉蛋”到底是何人。 可惜他也就是个读过《三国演义》的大学生,对于刘备少时旧友,这样的细节之事,了解得还真不多。 仔细想了一通,也没想出这“倒霉蛋”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好在刘备并不是什么谜语人,他目露追忆之色,轻轻感叹:“与子经一别数年,也不知如今他是否安好?” 种平心说这名字听着挺耳生的啊……他还真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甚至想不出这人的姓名。 看起来这人应当和自己老爹一样,在演义的都属于是背景板那一类的吧…… 说起来,我们老种家,在历史上,好像是没什么存在感,感觉就没参与过什么大事啊。 种平在心中吐槽几句。 眼看着距离回许都,约莫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可能是他经历过的战乱,唯有长安和徐州二地。 回兖州前,种平以为自己入目应当是狼烟遍地,处处残破的情形,毕竟历史上的兖州之战,的确打得颇为艰难。 但真进入兖州地界,他才发现现实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若不是知道吕布袭击了兖州,他或许会以为自己受了郝萌欺骗,得了个假消息。 毕竟这处处风平浪静的情景,怎么看都不想是发生了战争的模样。 甚至初入兖州时,刘备还曾赞叹过曹操治下政治清明,种平虽说也知道刘备这话没说错,曹操对于兖州的治理,确实可以说得上是不错。 但亲眼见着刘备满目赞扬钦佩的样子,种平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心情复杂。 他寻思着等击退吕布,紧接着的岂不是许田围猎? 虽然时间对不上,可是现在曹操雄距兖州,又占据大半徐州,刘协也算是被他捏在手心里,内忧解决以后,保不准他麾下会有人想再进一步呢? 况且……纵然曹操不动,可一旦刘备入许都,刘协是否会保持安稳,可就不一定了。 种平心说我不了解曹操那些手底下的人,还不了解刘协吗? 他要是不搞事,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样一考量……许田围猎会不会发生暂且不提,看来衣带诏是免不了的了。 ……不知为何,突然好怀念刘辩,比起刘协,刘辩似乎更适合做傀儡啊…… 种平赶紧在衣袖里掐了自己一把。 这想法可有点危险。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局中人 第160章 局中人 事实上,种平对于刘协的猜测,那还真是没出错。 刘协历经董卓乱政,在长安时,又为郭汜所欺,一连数日“腐肉朽粮,皆臭不可食”。 那时候刘协也能认清形势,不会想着什么“至皇室尊严于何地”之类的虚名,可在他心中,即便自己是平民之子,却也难受此辱。 每至夜深人静,他往往辗转难眠。 自高祖斩蛇起义,至今约三百余年,历数往代帝王,何曾有落魄屈辱至此者? 归根结底,他之所以时时受制于人,被那些乱臣贼子视作掌中玩物,不过是“大权旁落”。 何谓“大权”呢? 刘协触目所及,往来数次政乱,不见朝中之臣有何大用,纵然有忠臣为他喋血,可对于他的处境,起不了任何改善外,反而叫他每况愈下。 他亦记得王允同种平设谋,为他诛杀董卓之事。 但若是未曾离间吕布,杀董卓能那般轻易吗? 那时他便清楚,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兵权还要重要的权利了。 倘使没有武将兵卒为利爪,他永远只能是榻上幼虎,任由他人揉捏。 自他被迎入兖州,似乎身边终于有了忠心的武将,朝堂之上亦是一片和谐。 但刘协心中的忐忑与焦虑却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暗流。 每每从冕琉后将目光投向曹操,他总疑心自己是否隐隐看到第二个董卓的雏形。 他知道自己这怀疑实在是无由来,毕竟曹操现下待他,确实是无可挑剔。 他只是无法放心。 或许他经历的那些变故,已经在他心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刻痕,他已经没办法毫无保留的信任朝堂之上的任何人。 唯独董承和伏完二人,因着有姻亲纽带这一层关系在,还能叫他略微多依靠些。 吕布联合张邈袭击兖州,这样的消息,即便是荀彧在许都多方压制,却依旧叫董承得了信,悄悄传入宫中。 当日刘协便借着董贵人的名头,夜诏董承入宫。 许都不比长安宫室繁多,刘协直接让董承入寝宫侧殿密谈。 殿内烛光摇曳,董承跪坐烛光之下,身影投在屏风上,微微摇晃,面容淡然。 他不经意地抬眸,与刘协对视,微笑道:“陛下无需过于担忧,以臣所见,曹操并非专衡之人……臣等已谋划良策,如今已得种少府手中千余兵卒,充实禁卫。” 刘协欣然一笑,但眸子间仍透着深深的不安。 他心知,曹操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尊敬有加,但是观他麾下,却又似乎并非如此。 再者他虽只一州之土,带甲之士却众,若是真叫他攻下徐州……或许早已有了隐忧。 “曹操近日对朕言辞渐显疑虑,以朕之见,他心中定有所忌惮。” 刘协轻叹一声,神色间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他又想到种平,心下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这样看来,董承逼迫种平放权之事,却是太过轻率了。 董承轻轻颔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陛下尽可大胆,只须在表面上多加亲近,实际上寻找可以倚仗之力。” 刘协如今可以依靠的,除了外戚,便只有宦官。 董承确信,经过十常侍之乱的刘协,不会将目光放在宦官身上,也不可能给宦官掌权的机会。 刘协愈发安心,但仍有疑虑:“若曹操麾下鼓噪,令其生出欲心,朕又该如何是好?” 董承微笑未止,他双目幽幽,沉声道:“陛下切莫忧虑,臣已与司空张喜谋划,趁着兖州之乱。为陛下谋得军中之权。” 刘协心下一惊,眼中浮现几分疑虑:“……朕纵然对曹操有疑心,却也不愿至吕布手中。” “陛下放心。” 董承压低声音:“……与吕布无关,臣等乃是想谋划那张燕。” 言罢,董承起身告退,留下刘协独自沉思。 在这平静的夜幕之下,权谋的阴云却在暗潮汹涌之中升腾。 不止董承连夜入宫与刘协相见,张喜的司空府上,亦是烛火通明,他屏退众人,独与府上门客商谈。 “司空此番相召,必然是有所图谋。” 年老的门客声音沙哑粗粝,却带着难以拒绝的诱惑。 张喜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抹冷色:“正是如此,我欲借兖州之乱……助董承更进一步。” 门客微微一笑:“我有一计,或许可助司空达成此愿。” 张喜双目一亮,他知道,权势之争,绝非轻易可得,必须借助外力,方能一举成功。 “直言便是。” 张喜抿嘴一笑,微微俯身,眼神中满是期待。 门客缓缓道:“陛下所念,唯兵权而已,如今可取兵权,独可自种伯衡身上入手。” “种伯衡此人,爱惜羽毛,亦易为名声所累。在下还记得,初次为司空献计,便是欲以《孝经》之语污陷其名……” “虽未能行,却也佐证在下所言,并非虚谬。” “出长安时,董承已从司空之语,断其一军之臂,如今与他尚有联系的,唯有张燕之兵。” “张燕既为黄巾,属张牛角一脉,那种伯衡用得,司空自然也用得。” 门客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司空只需借花献佛,将张燕之兵,全数交由董承,他自然能得陛下信重,只是……陛下若是掌了张燕之兵……” “一旦皇权稳固,曹操必将有所警觉,而司空,则可以顺势而动,搅动局势。” “或是择刘协,或是依靠曹操,只需斩除其中一人的疑虑,便可踩着董承,依势而上。” 张喜目光闪烁,他深知,此计虽然高明,却是暗藏险恶。然而,权势的引诱让他不禁为之动心。 “此事绝非易事。” 张喜深吸一口气,脸上却渐渐泛起决然之色。 门客嘿然一笑,嗓音因为兴奋显得愈加粗粝难听,仿佛指甲与玻璃刮擦之声。 “唯有不择手段,方能在纷乱的世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天下不乱,又怎能显出我等谋士的手段?” 门客略略对着张喜拱手,权做行礼,也不看张喜对他的言语是何种反应,便转身退下。 张喜留在原地,双目闪烁不定。 他内心的权欲与野心,在这个夜晚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有些事,当初袁隗做得,他未必就不能…… 第一百六十章 图县行贿 第161章 图县行贿 “伯衡遇见那郝萌之兵,是在这图县附近?” 曹操手持马鞭,指向隐隐显露出几分轮廓的县城。 他身下骏马毛色雪白,雄鬃飘扬,四蹄镶着一圈丹黄,步伐矫健有力。 “正是。” 种平头回注意到除了赤兔外,对上自己没有任何异常的马匹,不由得细细观摩几眼。 这马眼神犀利,闪烁着精芒,脖颈上矗立着一丛高耸的鬣毛,仿佛军中旌旗,傲然拔地而立。 胸腹宽广,肌肉峻实,每一步都带来沉重而有力的踏击声,犹如击鼓之音。 曹操手持马鞭,轻轻抚摩着骏马的脖颈,马儿瞬间回应,骨骼牵动着强健的身躯微微颤动。 “曹公此马,观之非凡。” 种平笑着夸赞,临近许都,兖州仍旧是平静无波的模样,他想着亲友近况,心下多少要轻松些。 县丞眼看种平有动静,小着胆子往门内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将玉壁放在屋内木桌之下。 是到万是得已,还是是要麻烦康成先生的坏,是如先问含糊现在的平原相是何人,再做打算。 “……伯衡所乘之马,才是难得一见,我亦得过不少良驹,却也不曾见过有这等雄姿的骏马。” 门里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并是小,似乎是敲门之人没意克制。 有办法,身低所限,种平只要骑着赤兔狂奔,必然被其飞扬飘逸的鬃毛糊一脸,太过影响视线…… 若是明日依旧有回信,便唯没劳烦康成先生了…… “还望郎君笑纳。” 你身旁站着的,地此为种平领路的县丞。 “笃笃。” 种平上意识想要呵斥,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 县丞露出个“你懂,你懂”,自以为是心照是宣的笑容。 也不是赤兔颜值的确够低,否则…… 莫非是曹将军家风一脉相承,都坏熟妇? 自从在北海,经了孔融这一番“摧残”,种平对于宴席一类的交际,可谓是敬而远之。 我总是能告诉吕布,那是我从曹操手底上白嫖来的赤兔马吧…… 你秀发如云,梳成蝉翼,只用一条红布束住。眉梢弯翠,似柳叶婆娑,细弯处藏着一抹黛色,眼目晶莹没神,微光点点。 我又微微觑了眼种平神色,确认种平似乎并是是知道了什么的模样,又是一阵放松,连连行礼,带着这多男进了出去。 门里依旧是县丞陌生的谄媚笑容,是过身边的是再是美貌多男,而是……美貌多年。 像是先奔回徐州,又往兖州赶的哪一次,纵然是赤兔马,也有办法一路是停,中途种平还是被迫换了匹马,让赤兔得以获得休息。 我目光在这块玉壁下停留片刻,转头热了神色。 我马虎一寻思,觉得还是是要对吕布说谎比较坏。 是以芦宏虽数次想问询,却总寻是到坏时机。 多男手提灯盏,露出一截皓腕,盈盈如羊脂玉。 “诺,诺。” “哈哈哈,此马名为‘爪黄飞电’,取其蹄黄而速疾,奔驰如电之义。” “你也是需要侍男!” 曹操对于自己身下骏马,也是极为欣赏满意,他抚上胡须,双眼微眯,一边轻轻拍着马颈,一边也多看了种平身下马匹几眼。 是得是说,被种平剪短了小半鬃毛的赤兔,粗略看下去,的确与其曾经的形象判若两马。 县丞擦了擦脑门下的汗,我听得种平要我将人送回家,心中一虚,举止是由得显出几分镇定来。 “……那是赤兔?” 种平沉默了。 吕布脸下短暂闪过一丝极为简单的情绪。 我顺手拿起桌下的大烛台,转身开了门。 七者,以我的条件,的确找是到比赤兔更坏用的马了,尤其我前面这几次奔袭,全靠赤兔马扛造,特殊马是真受是了这个弱度。 今日难得种平是在军中随行,主动与自己并骑,吕布自然也乐得借夸赞自己爪黄飞电的名头,顺势询问关于种平身上之马的事情。 那马双目如电,锋芒逼人,有坚是摧。 他对于种平所乘之马,也是好奇已久,毕竟这样神骏非凡,毛犹龙鳞,驰骋如腾云的马匹,怎么看也是该是籍籍地此的凡马。 种平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是得劲儿。 种平直接气笑了,看着县丞,半天说是出话。 真站在门口,却见漆白的天幕上,繁星若点,星宿垂挂,闪烁晶莹。虽有月华,但星辰皎洁,也足以照见天地万物的轮廓。 种平胡乱想了一通,拢袖将灯草挑了挑,火苗倏得一抖,瞬间晦暗了许少。 可若是说种平是寒门庶族吧,那通身的气度,却也是像,我只能猜测那是种平的怪癖。 种平也是开口问了,直接将门拉开。 种平暗暗思虑,尽管臧洪已解黄巾之围,可想要真灭绝青州流窜的黄巾,只那些时日,如果是是够的。 方开门,便是一阵寒风入怀,种平是由自主抽了抽了鼻子,我本以为那都晚下四点少了,里间应当是伸手是见七指的一片漆白。 种平一时之间还真是知道要如实告之,还是想法子编个由头搪塞过去。 “嗯,你知道了,他上去吧,是要再来打扰。” 实在是成,我还可借用管亥的“人脉”,往青州送信,说明情况。 怎么说我在世间,也还算是没几分名声,低高也占了个四卿的虚位,送去一封手书,同一郡之相解释对于一个县令的调动,还是足够的。 只是种平似乎甚爱此马,每逢出行奔袭,唯做此选,即便闲暇,种平得空也偶尔至马厩中陪伴此马,多予我人接触机会。 等到对方话外话里透漏出已备坏餐食相待的意思,种平立刻脚底抹油,只说要处理公文,眼中少多流露出些抗拒。 种平嘀咕了一句,披坏披风,准备出门拜访刘备。 种平先后虽说是在图县周遭与郝萌战了一场,却是曾入得县城之中,因此对于那图县,种平还是地此的。 哪怕弱骑,地此的马也会疯狂抗拒,完全杜绝了我送走赤兔的可能性。 原先县丞是想给我安排几个仆役使唤,但种平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也用是下,也就摆手婉拒了。 种平当机立断,一把将县丞拉退房内,随即“啪”得一声关下门。 种平的手刚按在门下,门里再度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瞪了眼县丞,只觉得头都小了。 县丞谄媚一笑,心中满是是解,那样的美人眼后那位大郎君都看是下? 少多没点,微妙的,当面ntr的感觉…… 图县县令眼见吕布对待种平颇为亲厚,种平年龄又大,心上揣测种平可能是吕布族中子弟,是敢怠快,单独派出县丞引着种平入传舍厢房之中。 种平努力想了一圈,我的交际圈说小是小,说大也是能算大,但跟青州的臧洪,这交集的确是能算是少。 种平待我身影真正消失,才带着这大多年入了房内。 县丞却误解了种平的意思,以为那会儿总算是投其所坏,拍对了马屁。 吕布曾听闻跟随种平入长安的军士赞扬那马狂奔之时骏影疾飞,宛如电光激石。 那举动倒把县丞弄得没些迷糊,我只见过世家子弟嫌弃仆役多的,还从有见过主动是要任何人服侍的。 惊是惊喜,意是意里? 种平心说:难道是皇叔先来找你了? “是啊……” 种平目光游移,心虚地垂上眼帘,默默揉了揉赤兔脖颈下这层短而刺挠的鬃毛。 尽管未亲眼见过那马奔驰的模样,但单听那形容,结合眼后骏马健硕的肌肉,便令人心驰神往。 “衣服穿坏,他是何种来历,一一同你说个含糊,否则,明日伱能否完坏踏出此处,你可是能保证。” 我一见图县县令小老远就毕恭毕敬站在里头迎接吕布小军,心上便觉得是妙。 然而就这一次换了马,让对方直接累死,也可能是摔死在了许都城门口前,种平仿佛获得了什么debuff。 “那都慢戌时了,宴席也该开始了吧?” 嘿,他马是错,现在你的了。 种平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蠢迷糊了,竟然钻了那么久牛角尖。 欸,是对啊,现在皇叔坏像是平原令,而非平原相,你为何一定要写信给臧洪? 种平一路想着曹洪这边的消息,说是还没过了泰山,途中倒是遇到几路匪寇,曹操却坏似彻底在兖州销声匿迹了特别,未没半点消息传出。 种平被盯了一阵恶寒,那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我气缓败好地走了两步,头一次恼火,用下命令的语气,一字一顿:“将那男郎送回其父母家中,你是需要!” 种平倒是也想过把赤兔送人,但是一来,特别马对下我,少多没点犯怵的意思,只能靠我发挥主观能动性弱骑,路下是时就给我抖两上子,实在遭是住。 一直等入了图县,两个人才从相顾有言的诡异沉默中解脱。 夜间扣门的并非是种平以为的刘备,而且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多男。 我笑着将这大多年往种平身边推了推,赶在种平要开口骂人后,又从怀中掏出块一看便价值是菲的玉壁来。 当了那么久的官,那还是我第一次碰下人行贿。 “谁?” 毕竟哪天要是真碰下曹操,两人在战场下打个照面一瞧: “此马……” “是瞒曹公,那便是从后曹操的坐骑,赤兔。” 吕布睨了种平一眼,看破是说破,我难得见到种平吃瘪,故作沉吟,少欣赏了几眼,真觉出种平打心底是愿意,才笑着挥手,让种平先休息去了。 送去徐州的书信也尚未没回复,种平虑及路途,也是以为异,只是若是到了许都还有音信,少多还得麻烦芦宏出面。 种平自骑着赤兔马入了东郡,心上亦知,赤兔对于我而言,不是个烫手山芋。 我古怪地扫了眼种平的大身板,脑中浮现出奇怪的东西。 种平没些尴尬。 我心说今晚可真够寂静的,一个个扎堆往自己那外跑是吧。 我站起来想了一回,觉得还是要派人确定,这县丞是否真按照自己的话,将这多男送回了家。 “……郎君,您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察举之弊 借着烛光,种平能清晰看见那少年被他这一句威吓之语,惊得一阵颤抖。 他怯怯抬起头,不得不说,这少年的确生了副好样貌,尤其在昏黄的烛火掩映之下,更是平添几分可怜气质。 种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同那少年的距离。 “可有名姓?” “小人无姓,只有个诨名,唤作玉郎。” 玉郎以袖半遮住嘴唇,眼波流转,似嗔还怨。 种平被他这一眼看得虎躯一震,默默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好好说话,别掐着嗓子,怪渗人的。” “哦。” 玉郎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放下袖子往种平面前一站。 他低头望了眼被自己身影笼罩了个完完全全的种平,想了一想,又再度缩起了身子。 种平目瞪口呆。 他原本光看玉郎的脸,还以为这是个弱不胜衣的娘娘腔。 结果人家舒展身体,一站起来。 好家伙,这秀气的面孔,这魁梧的身姿,这般虬扎的筋肉…… 种平陷入沉思。 这人……难道其实是来刺杀我的吗? 他下意识放缓了声音,轻声细语,好声好气地询问:“不必……” 种平原是想叫玉郎不必害怕那县丞,只将他是个什么来历,如实告知即可。 但转念一想,到底谁怕谁还未可知。 于是果断息了声,转而询问起先前送来的那女郎。 玉郎一听种平话中提到那少女,眼中登时流出泪来,抽抽噎噎了半天,方道:“小郎君说叫小人直言……” “小人并非是不信郎君,只是郎君再如何,总归不过舞象之年,即便知晓其中脏污,怕也只是有心而无力。” 种平只听他说这几句,便觉出背后意蕴,他心说怪不得那县丞面色如此古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又是送美人,又是送玉壁。 若说送美人,可以说是官场往来中常见的待客之道,但来回送两次,第二次还补了财货,就显得有些反常。 简直就是把“快看我,我心虚,我不对劲儿”,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看来那女郎或许是良家女,却是受了县丞胁迫,才从此事的…… 种平正在思量,耳边却总是传来玉郎那造做的啜泣声,听得他心中肝火起,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但一抬头,又觉得这一巴掌还是不拍为好。 “你莫哭。” 种平走动几步,想着要不直接将自己身份说出,好让玉郎能够放心。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玉郎恐怕不一定清楚自己的官职代表着什么,倒不如…… “我乃荀氏族人,你自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明,待我核实,由曹公决断,可好?” 玉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怪道郎君好风采,原是荀氏子弟。” “玉郎虽在乡里,却也听闻过荀令君之名,此事若是有郎君处理,定能叫那些个胡作非为的小人受到惩处!” 种平讪讪一笑,他就知道…… “咳,那若我说我是曹公亲族呢?” 种平有些好奇玉郎的反应。 他本以为玉郎会露出迟疑之色,熟料对方直接瘪瘪嘴,别过头道:“玉郎自以为有几分相人之能,郎君莫要拿玉郎取乐。”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种平说自己是曹家人,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种平面上有些尴尬,这会儿终于正了神色,不再玩笑,认真询问:“你口中‘为非作歹的小人’……是何情况?” “郎君可知我县中有一童谣?” 玉郎并未立即正面回答。 种平心说童谣啊,这我倒是挺熟的。 “说来听听。” “陵上无田亩,桑下无织母,生女勿需脯,养得五年三百日,换得一岁租。” 玉郎目露嘲讽,嗓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懑。 种平眉头紧皱。 “图县赋税之重,以至出卖子女,方能维生的地步?” “郎君有所不知,本县自换了县令以来,不过两年,已加税十余次,种种名目巧立,层层剥削而下。” “像小人这般家境,老父仍从兵役,老母只靠替人浆洗衣物赚些饭食,根本无力养育家中……” “官吏又时时上门催打,小人只一幼妹,年初方满四岁,无奈之下,小人只得……孤身入县,做了这营生。” 玉郎微微垂头,话中满是难堪。 种平很想安慰玉郎,但手抬到一半,忍不住又有些迟疑。 不是他对玉郎有偏见,就是…… 种平想不通,玉郎这块头压上去,到底要怎么……嗯…… “幸而小人初次服侍贵人,便遇见郎君。” 玉郎满是庆幸地望着种平,目露感激之色。 种平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心情复杂难言。 “图县县令荒唐至此,督邮行县之时,就不曾有任何表示?” 种平仔细回忆了下进入县城时看到的场景,虽说确实有些冷清,但是县令既是要迎接大军,提前清理过街上行人,也说得过去。 乍一看上去,似乎也不像玉郎口中那般不堪。 种平不提督邮还好,一提到这所谓的督邮,玉郎气得一掌拍在屋内木桌之上。 纵然有玉壁阻隔了他手掌与木桌表面的直接接触,那可怜的木桌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只坚挺了几秒,便碎了一地。 种平再度退后几步,直到后背贴在了墙上,方才勉强站好。 真,武将之才啊! “郎君以为,这县令是如何谋得官职的?” 玉郎冷笑一声。 “说是以孝义名动郡国,方得了国相亲眼,举为孝廉……” “呵,说得倒是好听。” “看样子,这县令,倒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了。” 种平神色了然,对于察举制的弊端,他多少还是清楚的。 这样打着“孝”名为官,到任后又鱼肉百姓的。 恐怕也就是依靠着家世裙带关系,属于众多“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之人中的一员了。 “确是如此。” 玉郎说着,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人听闻,国中有辛氏一族,独据一方,这县令,便是其中一支的远亲。” 种平闻言一愣。 辛氏? 他当初利用烽火,设计郝萌之时,那村中也有一大户姓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一文,得一武 种平惦念着辛氏一事,夜间翻来覆去数次,久难成眠。 除去心中忧思,他亦是不好与玉郎同榻,只得屈居墙角,勉强凑合一夜。 第二日晨起之时,种平只觉得头脑昏昏,喉中做痒。 他心中立时觉得不妙,幸而摸摸了额头后,确认不曾发热,虽说有些鼻塞变音,但也能说一句“小疾耳,不足挂齿”。 种平颇为幽怨地瞥了一眼精神抖擞的玉郎,顾念着对方的武力值,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他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若有下次献策成功之时,必然要将属性点加在体质之上。 念及此处,种平忍不住又觉得发愁,自从在曹操手中刷过一次成就,后面献策的奖励之中,似乎很少看到属性点和寿命奖励了。 他虽在领兵营救刘协时,猜测系统的奖励,或许是与纳策人对于计策需求的迫切程度挂钩,可到底缺乏验证条件,但如今也不过是怀疑而已。 现下想要一次性刷十点以上的属性点,似乎也只有为刘协和刘备二人献策这两个选择。 种平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心中已是属意刘备为主,无论是为自己打算,亦或是替刘备谋划,都注定他当下之时,不可轻易献出“首策”。 还是当先回许都,想法子将父亲和老师送出去,才行啊…… 种平越想,越觉得头痛。 刘协尚在许都,想要说服种辑和蔡邕同他逃离,谈何容易? 再者,就算他能强行“劝服”那两人,难道曹操会坐视不理,真让种平拖家带口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种平思来想去,竟觉得唯一可行之法,竟是助力曹操掌权,推动曹操与刘协的对立。 似乎唯有按照历史进程,让刘协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甚至是必须求助外援的困境之下。 他才能借着刘协的名头,让种辑和蔡邕,心甘情愿同自己离开。 可这样一来,曹操势必会将他盯得更紧…… 种平咳嗽了几声,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做谋士的料子。 “郎君?郎君?”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县丞那谄媚的嗓音。 “何事?” 种平眉宇之间略有些不耐,他正觉得身体不舒服,不乐意开口说话。 县丞乍一看见种平这张略微苍白的面孔,又听得他声音沙哑,下意识就往不可见人的方向联想了一通。 他一面暗自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一面也是真正松下心中提防。 种平既然受了他送的美人财货,自然也就是上了他们这条船。 即便是看出了什么,如今则是无立场去问责深究的。 “小人是来询问,郎君对于朝食,可有什么要求?” 县丞点头哈腰,笑得眼周皱起一层皮褶。 种平没好气地问:“这倒是新奇,难道我要吃熊掌,你还能现给我猎头熊来?” 种平满心以为这又是县丞有意献媚讨好,不过是想打听自己的口味,好投己所好罢了。 不料县丞却依旧是笑着,仿佛胸有成竹似的,对种平直言不讳:“郎君可莫要小看我等,便是郎君想尝尝天上的仙桃……” 县丞捻了捻胡须,故作高深。 “怎么?” 这下可真是提起了种平的兴趣,他很好奇,这县丞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夸下这般海口。 “郎君只等着尝鲜便是。” 县丞却讳莫如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郎君可喜那吴玉郎?” 种平猛地咳嗽一阵,含糊不清:“咳咳,嗯,还行吧。” “我想留下这玉郎,不知县丞是否愿意成人之美?” 种平寻思着,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武将苗子啊,怎么也得把握住了。 “对了,县丞既说这玉郎姓吴,不知可有名?他家中又是何种情况?” “郎君对玉郎,还真是关切。” 县丞意有所指,话中多少带上几分试探,他担忧玉郎是不是对种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啊……” 种平只得硬着头皮。 “玉郎,甚合我心。” 此言一出,县丞肩膀微微下塌,顿时显得轻松许多。 “似乎是叫吴质。” 县丞回忆了片刻。 “家中应当只剩一妹,该是……五岁吧,郎君若是喜欢……” 种平其实很想开口说“不”。 “今日便送过来吧。” 县丞面色变得极其诡异。 可能他也没想过,有人会这样“饥不择食”。 真不愧是世家子弟,玩得就是花啊! 种平不想说话。 他现在只想赶紧出去,跟曹操说明图县情况和那辛氏一族。 该查查,该罚罚,趁早的,赶紧毁灭算了。 种平不知道曹操是否也察觉出县令过分殷勤下所暗藏的玄机。 但依据以往行军的时间而言,这个时辰还未召他去拟公文,多半是要在图县驻扎的意思。 难道是元让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种平暗自忖度着,按照时间估算,夏侯惇怎么也该到陈留附近了才是。 他本想让吴质留在屋内,自己去找曹操,但转念一想,图县之事,他也不过是耳闻,只知晓大概而已。 真要说个清楚明白,还得让吴质亲自说出其中细节,才有信服力。 “玉……吴质!” 种平送走县丞,站在门口唤了一声,他心说可算是能直呼其名了,总叫人家花名,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等等……吴质? 种平挠挠头。 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种平仔细扒拉着自己脑海中那为数不多的知识。 ……不会是,“怆怆怀殷忧”的那个吴质吧?! 种平瞳孔地震。 他怎么记得吴质好像是建安七子之一来着?而且似乎人品还不行,只爱结交权贵,从不跟乡里百姓往来,最后死了还得了个“丑侯”的恶谥…… 种平看着表面娇娇柔柔,矫揉造作的玉郎,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历史上描述的那个吴质联系起来。 冷静,或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种平深吸一口气,忍住自戳双目的冲动。 “把衣服穿好……不是,你就不觉得冷吗?” “不觉得。” 玉郎努力把自己缩进衣服之中,目露沧桑:“我原先也是正经人家的儿郎……” 种平又觉得喉中做痒了。 “罢了罢了,跟我走吧,你莫要抬头。” “对了,我若为你出言,涉及此案,除去你昨夜提到的那几个乡民可以为证,可有其他实据?” “我只知晓,县中府库定然是经不住细查的。” 吴质有些迟疑。 “不过,若是要查府库,当要送书至郡中吧?这一往来……” 种平略一沉吟。 “我心下有意绕过这些冗杂之举,直命县吏封住府库查检。” “只是……我虽有中央之权,于地方却未必好用,此事还得请曹公出面方可……” 他说到一半,忍不住奇道:“你如何清楚县吏之事?” 吴质有些惭愧:“我十四即为游侠,在乡中游历,多与啬夫,游徼相交。” “原是如此。” 种平点点头,仔细一琢磨,愈发觉得他并非是自己以为的那个吴质。 心下惋惜的同时,多少也有些庆幸,虽说少了个文学之士,但多来了名勇武之将,倒也不算亏。 这样一路想着,偶尔拉住仆役询问,不知不觉也走到曹操歇息之处。 种平一打眼,见屋门未合,抬脚便要入内,只是略一走近,却见堂内站着个身姿丰腴的美貌妇人。 再仔细一瞧,方见曹操似乎是在用朝食的模样。 他当即便是步履一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种平正踯躅着,身后吴质却没有那么多顾及,未同种平招呼,三两步便闯入了堂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蓄婢之资 “欸!” 种平甚至来不及出声叫住吴质,只得叹了口气,连连跺脚。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光看着,做个甩手掌柜,种平硬着头皮入内,略略拿余光扫了扫对面曹操的神色,倒是不曾看出什么异样。 他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上前先是行礼,随即不动声色侧过身,将吴质挡在身后。 “曹公。” “这是?” 曹操并不在意种平的小动作,脸上只是纯然对于吴质的好奇。 “曹公可否屏退左右?平有要事相报。” 种平目光犹疑,在曹操桌案之侧的美妇身上,停留片刻。 “嗯。” 曹操睨了眼那妇人,向下微微撇了撇头,自鼻腔发出漫不经意的命令之声。 那妇人眉目惶惶,不敢抬首多看,只行过礼,便转入内室去了。 种平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整合言语,将吴质口中,县吏鱼肉百姓,郡国之中,裙带沾连,官官相护诸事一一道出。 “……一郡之中,凡此卖儿鬻女之事,不一而足。” “平闻乡间多有贱儿重女旧俗,是以女子可为婢妓之业,往献大人,而图升迁。” “自县之下,吏有隐例言,若献一女,则免一岁租,期年后,竟有数村之中,惟余男童之景。” “……乡民为图谋生,以至用容貌姣好之男童充塞定例。” 种平眼中流露出沉痛之色。 他听闻吴质口中的童谣时,满以为那“养得五年三百日”之语,不过是虚指,孰料却是实语。 五岁的孩童,已能看出日后容色性格,又是懵懂无知的时候,最好挑选调教。 叫她们学得一身媚人姿态,奴心忠骨,便可肆意为己所用。 或是用作人情往来,献媚讨好;或是养在身侧取乐享受;亦或是当了细作死间,惟凭自己心意需求。 这样看来,这陈留郡太守,若非无力抗衡,刻意视而不见,有意纵容,便是将自己当做土皇帝,才敢只手遮天,这样肆意妄为。 曹操听完种平之言,眉头一阵抽动,隐隐生出几分怒意,却是压抑不发,而是认真询问起关于此事的凭证。 种平这才让出吴质,让他将掌握的证据如实告知。 吴质心知面对曹操,不能再用面对种平那样的轻松姿态,也是端正神色,除去将夜间同种平说的那些话细细说了一遍。 涉及府库之事时,他努力想了片刻,双目一亮,补充道:“县吏往我家中索要钱粮之时,曾经对我家妹子打过主意。” “那时我并未在家中,老母以妹子年后方满五岁为托词,请求县吏宽限时日。” “县吏担忧我老母会带着妹子逃走,因而强令老母签下租婢文书,给我妹子占了个府中女婢的名头,方才放心。” “我之所以顶替妹子入县,也是存了想毁去文书,好叫我妹子留个清白家底,不至数月之后,依旧受县吏逼迫的心思。” 吴质说到情深之处,双目猩红,眼中满是泪光,若非顾及曹操身份,恐怕下一秒就要一掌拍在桌上。 “既是租婢,契约之中,当有时限。” 曹操低下头,目光却未落在食箸之上。 他少时在洛阳,亦曾与袁本初见识过市中买卖奴婢,他记得那时买一美婢,约是两三万钱,而一普通奴婢,则只需一两万。 虽说他跟在袁绍身后,也知道袁绍是奢侈惯了的主儿,动辄在吃一顿饭食便是七八千钱。 但仅靠着他可调取之资,想要一口气买上五六个美婢,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可如今不过一县,便能轻易出卖几十上百的奴婢,纵然是私婢,那可以囤积的财富,也是难以计量的,何况是一郡如此? 吴质口中,图县行此举,不过两三年间,但这不过是换过县令以后,便宜行事,方才如此大张旗鼓。 换作其他县城,真的只是这一两年间,才开始强令女郎为婢的吗? 曹操越想越是心惊。 不由得他不心生怀疑,实在是这样积聚下的钱财,便是蓄养出一支精锐骑兵,都绰绰有余了。 种平对于东汉的物价还不甚清楚,自然也猜不出这背后的弯弯道道,他只是愤懑于图县官吏的丑恶行径。 他初入官场,便是在朝堂之上,纵然在曹操身边,经常从事些记室所为。 但对于这等基层官吏的公务往来,的确是一窍不通,因而也不曾锻炼出什么为官的心眼本事。 能占据个九卿之职到现在,属实是从前立下的功劳份量够重,又先后又王允、荀攸和曹操有意无意的护着。 对于曹操而言,倒是也心生过想要将种平下放到底层历练历练的念头。 可惜不说种平的履历太过漂亮,很难找到什么给他贬官的由头。 即便是要贬官,也很难直接将种平一撸到底,让他去做县吏的。 于是种平长到今日,还是个跟种辑一样又菜又爱冲动行事的性子。 “吴质曾同平言,买卖奴婢的契约,一般是有中人与旧档的,曹公看,是否可以从此处入手?” 种平心说这玩意儿造假起来可不简单,要是一查府库,发现奴婢数量与户籍对不上……那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虽是这样想着,但他也隐隐觉得,逼良为婢了快两年,督邮行县能躲过去,合着刺史八月行察郡国时也瞎了眼是呗? 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啊,那两年前兖州刺史还是刘岱吧? 种平摸着下巴颏上,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短须,陷入沉思。 总不能……刘岱也对这种事听之任之吧? 他图啥呢? 显然曹操和种平想到了一处,都将重点放在了已经成盒一年多的刘岱身上。 只不过不同于种平的困惑,曹操所思虑的要更深,更多。 若是刘岱是此事的推手,想要以此招养兵马,那断然不可能只在陈留一郡如此。 但自他入兖州来,换任官吏也不在少数,总不能一点消息都不曾风闻。 这样推断,要么是刘岱只将陈留一郡做了钱袋,故而能够遮掩得当。 要么,就是此事与刘岱并无关系。 曹操觉得后者倒是更有可能。 毕竟刘岱无子,难道死后还有麾下忠心为他行这等事,是要去支持刘繇吗? 天方夜谭。 “伯衡对于郡中辛氏,有多少了解?” 曹操轻轻敲击着桌案,心下明悟,此事少不得又是与兖州士族相关,已经别有了一番计量。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若可乘风 种平惭愧垂首:“平亦初察此事,设计郝萌之时,虽曾闻辛氏之名,却只当其为寻常乡族,并未多加关注。” 他想起当日在村中见闻,觉得世事苍黄翻覆,不外如是。 村中乡民多从其召…… 究竟是百姓受其蒙蔽?还是他错看了对方,这一支辛氏族人,却是未曾参与逼良为婢之事? 到底大家之中,枝脉横结,其中龃龉,也难为人知。 或是真有割席分座之事,也说不定。 若是后者…… “平尚且记得,那村庄正在图县北侧,约四里之处,或许可从此处入手探访。” 曹操略一颔首,将目光往吴质身上放了放,话虽未出口,神色之中的问询意思,已叫种平看了个明白。 种平本想让吴质以护卫的身份留在左右,但是转念一想,不说吴质这模样属实不像个武者,便说对方那若有若无的“妩媚”姿态,就足以引人遐想。 “咳,吴质亦通文墨,平身侧正巧缺个刀笔吏……” 种平存了些私心。 无论是为日后考虑,还是只念及当下,他都该有些私人护卫常伴左右。 待回许都,要找寻这般能全然由自己驱使的人,想来也是难上加难,纳履踵决。 “此真为我之过。” 曹操玩笑着同种平道歉,抚眉而思,片刻后道:“伯衡可于我记寮中再择二人为副,偕同辅理公事……” “至于图县之事,我不宜亲自出面,伯衡可与刘备同行,一则不引人注意,二者亦可有所依赖。” 种平听得曹操提刘备,不知怎的,心头就是一跳,仔细思虑,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全无道理。 他暗暗埋怨自己时时提心,倒像是“做贼心虚”。 但在曹操身前,却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应对。 今日种平本就染着风寒,精神不济,言语中难免透出几分疲累。 曹操虽然不说,但眼中看得种平神情悒悒,心中猜测多半是因着吴质之事。 因此不欲多留种平在屋内耽搁,唤来管家和几个仆役,指着种平说:“吾侄年少,难耐府上清净,欲往外狩猎,尔等若有识径者,使吾侄欢悦,吾自当有所酬谢。” 管家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他明白眼前的曹操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在图县之中,县令一手遮天已久,要他立即根除对县令的惧怕,自作主张,管家是决计不敢的。 “这……” “自无不可!” 县丞急忙开口,一面迎上前,一面打断管家的话语。 他满脸堆笑,冲着曹操连连拱手做揖:“此事何须将军出言?正是我等分内之事,怎敢言赐?” 县丞转头又去看种平,见吴质仍跟在种平身边,心中计较起曾经因收税之事,同吴质有过冲突,难免忐忑。 他心道也不知吴质入县后,那些个手下官吏,是否将手伸到对方幼妹身上? 照理说,以吴质幼妹的年纪,便是官吏强征良家女,也是排不上的。 只是……数月前郡中来信,催促征收奴婢愈加急促,像他们这样人口稀少的县城,已经越难越完成上面的征令。 难保不会有官吏为了凑数,私改吴质幼妹的户籍年龄。 县丞想到此处,一阵惶惶。 昔日若知这吴玉郎有这样的造化,怎么也该多关注关注他家人才是。 现如今派去吴家之人还未回信,真叫人心燥,要是吴玉郎提起他那老母和妹子,我又该如何编造? “只寻几个识路之人来即可。” 种平说了一句话,就不再言语,只低头把玩着腰间银鱼。 吴质却是恨恨瞪了县丞一眼,那一眼看得县丞汗毛乍起,吓得一堆讨好之语,全吞回了肚子,连怎么行礼都忘了个干净,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我看那县丞,今时谄媚姿态,更甚昨日。” 种平跟曹操告辞后,一路上仍是与吴质同行,他不好驳曹操的好意,先至侧廊房中寻了几个文吏。 对于曹操身边的记室,种平了解得委实不算多。 撇去三四个面熟之人,种平自剩下那两个不常见的面孔中挑了个模样不起眼的,权做副手。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刀笔吏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事实上也很难在曹操身边滥竽充数之人,除了自己。 种平只是想起去北海时同行的曹洪…… 牵扯越深,越难脱身。 “郎君的意思是?” 吴质是个聪明人,他显然是听懂了种平的言外之意。 县丞谄媚过甚,不似只对种平,若是要讨好他,那眼底的惧色便有些不合时宜。 至少现在,他初伴种平身侧,以县丞见风使舵的性子,最多是畏,或者自知可以拿捏他的得意。 除非…… 县丞知道无法掌控自己,甚至是,害怕自己的报复。 吴质不受控制地咬紧牙关。 种平感觉自己站在前方,都能隔着距离和皮肤,隐隐听到吴质牙齿摩擦的“咯吱”声。 “现在断下结论,为时尚早……” 种平斟酌着,意图宽慰对方。 “我们出城后,可先至你家查探,若是你家人无恙,我派人将她们送离图县安置。” “若是寻不到……你既做了我的记室,亦为官员属吏,我自当为你向县令讨要说法。” 种平料定县令为了不让自己追究到底,怎么也会断尾求生,纵然要出些血,也会挖根掘底地将吴质家人送回来。 吴质听完,默然无语。 良久方道:“郎君肯做这出头之人,玉郎心中已是感怀不已。” “玉郎在县中,亦闻这数月以来,乡间供上女童数量突兀增长……” 吴质言尽于此,只觉心头一阵悲凉。 他在县中学了一年以色侍人,自然将察言观色的本领炼了个一等一。 吴质在种平身侧,虽是侍立,却也能将曹操神色语气揣摩上四五分。 对于身居高位之人而言,纵然不过是闲言赘语,也多得是人趋之如骛,将之奉为圭臬。 可像他这样的底层人…… 即便是荆棘加身,声嘶力竭,比起路旁草灰,又能多引得上位者垂目几分? 他并非如同表现出的那番坦荡,对于种平,他初时一摸清对方性情,便多少存了些利用之心。 难道他真在图县,听过什么令君之名吗? 吴质眼中生出些嘲讽。 但那些心思,已止于种平的义愤与行动。 吴质以为,或许是他太过偏执,将天下官吏全部混作一谈。 可今日方知,他确是错了,比起加害,在更多人眼中,漠视才是常态。 若非逼良为婢之事,背后牵扯甚重,他不觉得曹操会在行军之时分出精力,派人仔细查探。 就像是县吏率领兵卒闯入他家中的那一日一样。 他同家人,又与圈中鸡犬何异? 若是有朝一日可乘风…… “失亲之痛,乡亲皆有同感。玉郎不愿为一家之痛,而置百家之痛于不顾。” “再者,玉郎也怕打草惊蛇,叫县令闻得风声,不如先去那村庄观察一番。” 吴质言语之中满是恳切。 种平想了想,觉得吴质说得也有道理,虽说县令狗急跳墙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对方就是铁了心要…… 欸,不对。 种平脑中突然电光一闪,冒出个诡异的念头。 他记得吕布偷袭兖州时,兖州可是有士族投机,暗地配合吕布的。 算算时间,县中征夺女子愈演愈烈是在数月之前。 也就是说,数月前,陈留士族突然急需大笔钱财…… 而吕布入兖州,似乎也是数月前。 种平陷入沉思。 他怎么觉得,这二者,有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关联在其中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焦土仍留 北出图县半个多时辰,一路上借着游猎的名头,走走停停。 种平骑在赤兔马上,身披锦袍,受着诸人簇拥,身侧茶食一应备好,随手可享,周遭又有美婢仆役,伴着车马随行。 这样招摇过市的派头,种平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个仔细。 他暗暗咋舌的同时,也不得时刻揣摩拿捏着“勉强入眼”的姿态。 随意招了招手,立即有得了意的仆役缩着脑袋,双手捧起一支箭矢奉至他手边。 种平咳了两声,眯着眼瞄准不远处枯木林前的空地。 他原想着比划比划,做个样子也就罢了。 按计划,种平是要“兴致上头,不顾阻拦”,方能在黄昏偶到达那村庄,顺势借宿一晚。 但再这样拖延下去…… 等真入了夜,恐怕也难出图县多远。 到时执意继续前行,多少显得刻意。 种平想得出神,手搭在箭上,迟迟不落。 “郎君。” 吴质在种平身侧,轻轻推了把种平的胳膊。 种平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松了手,随即入耳一阵谄笑奉承之音。 他应声一低头,神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不知该如何言语。 就在种平出神的短短一盏茶时间,原本空无一物的空地上,七七八八倒了四五只锦鸡猞猁。 这些“猎物”的身上,如出一辙插着种平使用的,标记过的箭矢。 种平差点给气笑了。 他心说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三岁小孩? 这到底是在讨他欢心,还是在羞辱他射艺不精? 种平一口气鲠在喉头,不上不下,他方要强咽下这口气,继续同这些人虚与委蛇。 但转念一想,既然这群人将他当做不识庶务又好糊弄的小少爷,自己何不将错就错? 种平不动声色同吴质交换了个眼神,用力将手中长弓往地下一掷,脸色一沉,厉声喝问: “你们就这样欺瞒愚弄于我?!当真败兴!此事定难善了!” 说完不理会众人,狠狠拍了拍赤兔的脖颈。 赤兔马猛地打个响鼻,扬蹄狂奔,不过几息,便将这这一干人,远远抛在身后。 “郎君!郎君等等玉郎!” 吴质急得直拍大腿,扯着嗓子在后面叫,嗓音尖利得失了调。 他满含怒意地瞪了眼管事:“我说我家郎君好面子,你便是这样撑得场面?真是蠢笨如猪!” 吴质说着,心却是跳得极快,只觉真是“天助我也”。 他虽借着宠侍的形象得了这管事的小意讨好,言语之中又是极隐晦的诱导,却依旧担忧对方是个伺候惯了县令那般人物,惯会揣度上位者心思的。 自己这三言两语,恐怕难以让他入套。 幸而种平此时是以曹氏族人在外行事,管事越是想挖空心思讨好,便越是不安畏惧。 在种平一路上几乎都是冷着脸的情形之下,除了吴质,他亦无法从别处寻得亲近之法,眯得种平青眼。 一旦心乱,做出些欠考虑的事,也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了。 吴质也不顾管事是如何反应,抢过身边仆役备好的马鞭,打马往种平离去的方向赶。 路过队伍末尾,刘备领着的军队时,他略略想了一想,改了方向,直接撞进刘备身前,着急忙慌地将前方发生的冲突交代清楚。 “郎君一怒之下,却是往北去了,这要是路上遭了难,玉郎该如何自处?” 吴质挤出泪水,抽抽噎噎擦拭着眼角。 “还请将军领兵,随玉郎去寻郎君。” 种平和吴质两人去见刘备时,已将图县之事全盘托出。 是以刘备一见吴质,便知晓是种平想出脱身之策,现下便是往那不知名的村落去了。 “烦请吴兄弟带路,备这就整兵追赶。” 刘备对吴质这突如其来的哭啼,在心底短暂无措疑惑了瞬间。 他与吴质初见之时,对方尚且是种平身边的记室。 尽管不是很理解对方此时的表现,刘备也未想过日后要如何询问。 在他心中,吴质既然是种平的属吏,那必然是可信之人,这般行事,背后定然有一段缘故。 对方要说,自然会说。 不说,又何必非要寻根究底呢? 吴质还了半礼,面对着刘备全然信赖的恳切目光,竟然生出几分别扭,险些挂不住面上造做的哀泣。 他对刘备手下的兵卒仍存着戒心,收了眼泪的同时,依旧不忘嚎几嗓子对种平的关切担忧,急急催促着出兵。 “阿嚏!” 被吴质念叨个不停的种平抹了抹鼻子,从嘴里捏出两三根赤红色的马鬃毛。 “……等回了图县,还是得给你剪毛啊。” 种平颇为嫌弃地薅了把赤兔油光水滑的皮毛,翻身下马。 他牵住缰绳,往土丘之下随意望了眼,地面之上还残留着被灼烧过的焦黑痕迹。 不远处能隐隐望见下方村落升起的几缕炊烟。 “应当就是这里没错。” 种平确认了自己所行之途并未出错,心中多了几分凝重。 他方要寻个小径往丘下去,余光不经意一扫,却注意到个有些奇怪的细节。 按理说,他与郝萌交战,是数月前的事,这段时日暴雨狂风肆虐,再多的血印痕迹,怎么也该消退得只剩下微末几许才是。 他初见满地焦土,只觉得是自己当日留下,正是寻对了地方。 现下意识到不对,仔细思虑过后,不由得生出许多疑惑来。 种平蹲在地上,抓了把干硬的冷土,手指用力捻开,又凑近鼻间轻轻嗅了嗅。 ……真是怪事。 这血迹倒像是没几日前才落下的。 种平面色古怪。 从此处地面上的痕迹,让他第一眼就联想到与郝萌的一战,便能叫人看出这些残留印迹规模之大,绝非是什么盗匪之流能造成的。 总不能,这图县一亩三分地,还有人蓄养私兵吧…… 那我单枪匹马而来,不正是千里送人头? 种平摇摇头,将脑中那些不妙的念头甩了个干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来了都来了,管他前方是何妖魔鬼怪,总要先看个明白才是。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夏侯惇的下落 种平心中计议已定,又自忖有系统兜底,更是多出三分底气,手下一拍赤兔颈侧,赤兔乌黑的马目注视着前方,顺着种平的力道,不轻不重在他手下蹭了蹭。 “若是遇上什么危机,我可就只仰仗你为我搏条退路了。” 种平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块糕点。 赤兔鼻翼微微翕动,舌头一卷,便将种平手中的糕点吞吃了个干净,随即主动往前走了几步。 种平与赤兔相伴已有了段时间,对于赤兔还是有几分了解,知晓它这是要给自己开路的意思,也就放了缰绳,任由赤兔在前走,自己则是不紧不慢跟在赤兔身后。 不多时,他一人一马,便到了村庄之外。 这村庄虽无名,却是自成规模,因着在山丘之下的缘故,有天然地势遮蔽,较之周围地段,要安稳上许多。 种平不将此地辛氏,与郡中辛氏归位一体,正是初次入村时,见村中房屋稠密,与他这一年中见闻乡县,截然不同之故。 倘使村中大户欺民,想要有这样的人烟,是绝无可能的。 种平沿着小径往村内走,路径两侧杂草丛生,多是枯黄之色,覆着薄厚不均的积雪。 越往内走,两侧积雪越少,小道上也逐渐多了人行的痕迹,村庄附近也能看见整齐的田亩,偶尔有鸟雀在其中跳跃。 “哪里来的马匹?!踩坏了我的田!” 种平在赤兔之后,并未看清前路,听得这一声饱含慌乱焦急情绪的怒喝,下意识便以为赤兔是误入了村民的田地中。 “是我的马匹。” 种平立刻提高嗓音,应了一声,一边道歉一边绕至前方,仔细一看,却是忍不住皱眉。 赤兔马好端端站在路上,离面前这汉子手指的农田所在,尚且有个五六步距离,怎么看都是这汉子无理指责。 “坏了我的田,还想走不成!” 大汉扎着黑色头巾,身上穿得单薄,却不显得如何冷,跟裹着披风的种平一比,好似处在两个季节一般。 种平不欲与这汉子纠缠,当下好言好气牵住赤兔马,想要分辨出个道理。 “二郎!二郎!你这诨货,又要给我惹祸生事!” 不远处一个青年眉根高耸,气得卷起衣袖,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前,往那大汉脑门上就是一拍。 种平听这话语,应当是这大汉的家人寻来,看这青年模样与大汉极为相似,神色却稳重许多,猜测这二人该是兄弟一类。 “我替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向郎君道歉。” 青年后退一步,敛袖躬身,行了个大礼,并不因种平年纪小而轻视怠慢。 种平察觉出对方隐隐透露出的尊敬,立即明白过来。 这青年定然是上次在村中见过自己,知晓自己身份,方才如此果断,不问缘由便先对弟弟出手,明面是罚,暗地却是回护。 自己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下对这青年高看几分,想了想,询问起着二人身份。 “乡野之人,怎敢以浊名污尊者之耳。” “郎君只唤我辛大,唤这诨货辛二就好。” 青年颇为圆滑的将这话揭过,种平知晓这是对方心有顾虑,担忧自己会暗地报复,虽说是理解,却也觉得有些好笑。 辛二看上去仍是愤愤,一对牛眼死死瞪着种平,很有几分不服气的意思。 种平被他瞪得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开口:“你这汉子未免太不讲理,我不曾纵马毁你田地,为何非将罪名加在我身上?” 辛大忙要拦住辛二,再向种平致歉。 辛二却不顾辛大的忧惧,扯着嗓子,对着田地一通比划:“此处就你一人有马,不是你,这马蹄印还能是飞来的?” 种平眉头一皱,想起先时在土丘上看到的血迹,觉出十分的不对,低头思忖。 辛二见种平不言,便将他当做是心虚,看着兄长还要偏帮外人,登时怒气上涌,涨得脸庞通红。 他有心给种平个教训,被辛大一瞪,又熄了火,整个人蔫下去,只是小声嘟囔。 “大丈夫行事,怎的敢做不敢当?难道还能是我冤屈了你?” 种平心中揣着事,根本不曾注意辛大辛二,他走入田中,蹲在细细察看那蹄印。 ……前轻后重,果真是那土丘上的蹄印。 看着眼熟得很…… 种平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还在其余何处看见过这蹄印。 他余光扫了眼赤兔马。 按他那马嫌马憎的体质来说,他与马匹接触的情况,其实并非多见。 除去赶路之时,换过几起马外,再不曾有仔细注意过其他马匹。 那就是……在曹操手下。 种平猛然想起,自己送别夏侯惇时,曾在马厩中消磨时光,喂食马匹,那时与夏侯惇闲谈外,他也将马厩中的几匹马记了个七七八八。 他可以确定,这蹄印绝非是爪黄飞电留下的,那就唯有是马厩中那五匹马其中之一。 而种平一路在曹操军中随行,若是有人马离开,他不会一无所知。 几番排除之下,种平只能将目光定在夏侯惇身上。 若是元让……在兖州是不奇怪。 但元让不该入陈留吗?怎么会在此处同人交战?如今又去了何处?为何不与我等汇合? 种平有心宽慰自己,夏侯惇或许是路上遇上了匪寇,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哪里会有匪寇能装备良马精弓,还与夏侯惇麾下之兵交战个旗鼓相当? 元让啊元让,你可别是中了陈宫的计策,去跟吕布硬碰硬了吧? 种平面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抱着侥幸想法,就目前所见,基本可以断定夏侯惇是败在了吕布手上,只是不清楚他可有受伤,此时是孤军逃窜,还是被吕布追击。 种平想了想,觉得吕布还在追击夏侯惇的可能性不大。 曹操回军的消息早有传扬,以陈宫之智,不会仍让吕布在兖州辗转,多半……是往外撤兵才是。 这样看来,却是元让正撞上吕布撤退之兵? 种平脸色愈加难看,面对吕布的全军,夏侯惇实在是太过劣势,以至于种平心中不由得担忧起夏侯惇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他这时也大概猜出为何这图县之事会爆发得如此突然,若是真如他所想,这陈留郡中士族敛财,不论起因为何,中途定然是与吕布有着勾连。 如今吕布撤离,这些士族知晓对于吕布的投资已是失败,这才缓了攫取乡县财富的力度,让图县这小小一县,也敢恃财行贿,在种平面前露出马脚。 看来,这陈留之事,并非是我能插手的。 种平抬头,望向许都方向,眼中满是凝重之色。 恐怕文若伯父又要忙起来了…… 不过,我既已至此,这图县,还真要越权而为,处理个干净才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引荐之功 辛大看着眼前的这位贵人突兀止了话语,木雕似的立在原处,似是沉思,晦涩难辨的神情之中,又似乎隐隐带出几分怒意,不由得疑心是辛二口中不干不净的几句呓语被种平听了去。 他生性谨慎小心,这时候更是敏感,思绪也逐渐往“秋后算账”“挟私报复”等等惨烈的方向发散去。 种平入村本就时间短暂,期间大多只与他家中长者交谈,且那时战中,种平为了出其不意埋伏郝萌一行,自然无法细细与辛氏族老沟通,只是冷面下令而已。 是以辛大下意识用自己所能接触到的县中官员习性,去揣度种平行为。 “你这人……” 辛二被辛大拦了一次,较之平日脾性,已是收敛许多,加之种平言之凿凿,看上去又的确是年幼文士,知礼守节。 他虽嘴上不饶人,心中其实也有些后悔自己莽撞,觉得或许真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可现在种平只是站着,一言不发,竟像是被辛二说得哑口无言,已然是默认了罪名一般,辛二便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怒火。 “不得无理!” 辛大一声怒喝,却是拉回了种平思绪。 他想了想,认真询问:“这坏了辛兄田地的,也许正是我熟识之人。” “辛兄久在村中,不知这数十日间是否听闻过寻常迥异之音?” 种平本想直接问辛大是否听见过兵戈交接之声,但转念一想,还是选择了委婉些了问法。 “啊!我听……” 辛二再度被辛大捂住了嘴。 “尊者稍待。” 辛大眯眼一笑,斯条慢理卷死宽大的袍袖,将高出他三指宽的辛二镇压在身后。 种平只听得辛二发出了一声骇人听闻的惨嚎,随后便见得原本高大雄健的辛二如同小鸡仔一般委顿下去,耸着肩膀,耷拉着脑袋,乖乖缩在一边,安静无比。 “已近夜暮,尊者不如随我等入族内?虽是粗餐淡饭,亦可尽地主之谊,结宾主之欢。” 辛大知晓这件事不是他这个身份应该谈论的,因此再度阻拦下了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 他表面虽然是避而不谈,但邀请种平回家中做客的举动,便是告知种平,这事情他和辛二甚至是辛氏族老,都是知情者。 种平眉头一动,他只是试探一问,并未真寄望于辛氏兄弟真能给他答案。 在他想来,发现交战痕迹的地方,是在土丘之上。 尽管不曾随着残迹仔细察探,但也能看出两军是渐往侧面山下而去的。 那时种平便觉得古怪,若说是马蹄脚印杂乱的是溃逃之军…… 谁听闻过主动往山上逃的逃兵? 不说地势如何艰险,单论起后方追兵以合围之势,堵住下山出路,那不就成了自投罗网的鸟雀? 种平觉得夏侯惇并非是不知兵之人,这样分析下来,反而逃兵像饵,那追击的军队才该是夏侯惇。 辛氏村落位于土丘之下,且仍需步行一两盏茶的时间。 夏侯惇与吕布之军,真正舍生对撞,拼死交战的战场是在更远出的山下。 按种平的想法,在土丘上的一战,作为诱饵,吕布并不会派遣太多兵马。 由此推断,这两场战役的响动应当是都传不进村中的。 所以辛二说有过听闻,种平第一反应便是诧异怀疑。 可沉下心一想,到底是陈宫设谋,已知第二场交战的声响绝无可能被村中人听闻,那第一场战中,能让夏侯惇自信追击,毫不生疑,真是是几支诱兵就能做得到吗? 若是陈宫反其道而行之,以大军为诱饵,仅仅余下几支精锐为主力呢? 只要吕布在军中为将,纵然是两三支几千人的兵马,又如何不能做那主军? 而且这般安排,还能化繁为简,精简士卒,吕布真要弃兖州而走,反而更有优势…… 种平苦笑一声,喃喃低语:“元让啊元让,你可真是输的不冤。” 他自认如果不是对历史上的陈宫有所了解,又知晓夏侯惇性格不足,提前预料到夏侯惇已败,层层由果溯因。 真要让他跟随在夏侯惇军中,纵然他心有疑虑,能够察觉不对,想要立时看破陈宫计策,劝住夏侯惇,恐怕并不现实。 种平忍不住扫了眼系统面板,摸着下巴寻思: 谋士这碗饭也不好吃啊,现在改加点武力,转行做武将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点到用时方恨少啊! 也不知道孙权现在在哪里,我去给他个献个策,让他拿玉玺换兵能不能行得通? 种平短暂冒出想要薅孙权羊毛的念头,虽说他在刚绑定系统时,便打起了系统的主意,也想过要走管献策不管埋的无良谋士道路。 但一路走来,他还真没实践过,毕竟出道就是跟荀攸王允共谋,排面摆在哪里,总不能真自砸招牌吧? 后面更是直接润到曹操手底下,想混都没法混。 难得想到个又能薅羊毛,又似乎真能忽悠坑一把的对象,种平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尊者,请随我来。” 辛大不动声色放缓步伐,让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种平得以跟上,待到穿过回廊,将要迈步进入主堂时,方才出声提醒。 种平点点头,余光一晃,瞥见门槛,他面色如常,微微撩起下裳,跨入屋内,随即便见一老者一面行礼道罪,一边疾步迎来。 “少府远道而来,老朽不曾出门远迎,当真失礼至极。” 种平见对方说着就要往下拜,赶忙扶着老者干瘦的胳膊,顺着力道止住他将要弯下的腰。 “偶然行至此处,是平叨扰长者,长者该先恕平之过才是。” 种平面露笑意,他心中对于夏侯惇下落,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因此他并未向面前这老者询问兵戈之声,转而寒暄起日常之事,倒让身旁想要行礼告退的辛大愣了一愣,错失了离开的机会。 “……我听闻辛氏在郡中也是一方大族,族中子弟皆有才名。虽未入陈留,但观之辛兄,便可见一斑。” 种平暗自观察面前老者的面部表情,慢慢将话题从他一人,引到辛氏一族之上。 老者听到“陈留”,嘴角难以察觉地往下撇了撇,似乎对种平口中夸赞的陈留辛氏心存不满。 站在一旁的辛大听闻种平竟将自己同陈留的辛氏相比,当即变色一变,尽管这变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被一直敏锐观察屋中二人的种平尽收眼帘。 “少府所有不知,我等乃陇西辛氏,却是同陈留辛氏,并非同枝。穷乡之人,怎敢高攀呢?” 老者略微拱了拱手,不愿意再提到陈留辛氏。 陇西辛氏? 种平喝了口水。 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他想了一想,没从记忆找到什么符合条件的名士武将,也就将这点熟悉感抛之脑后。 再度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知道从面上之人口中,多半能旁敲侧击出有关郡中辛氏的其他信息,种平心下松了口气。 他故作不知,装出惊叹之色:“长者实在谦虚,辛兄若是不值一提,平实不敢想那陈留辛氏族中,有多少大才!” 种平说着,肃然起身:“曹公正在县中,此郡中有治国大才,平怎可不报曹公,不报朝廷?还要多谢长者引荐之功,险些叫我错过贤才!” 种平一步迈上前,紧紧握住老者的手,一脸感动:“长者放心,平这就回县中,为长者请功!” 他这话一出口,除了辛二,在场两人尽皆变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种平心说看样子还得加把火,于是松了老者的手,急匆匆就要往外走,待到了辛大面上,却是又一停顿,笑着问:“曹公正缺功曹,不知辛兄可有意?” 辛大被种平这突然一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也非是蠢才,不过片刻,便想起功曹正是察记录业绩,协助处理选用人员等事,登时面色一绿。 这时他还意识不到种平是别有所图,他也就不必再念什么经、书了。 好半晌,辛大方幽幽叹了口气,彻底妥协。 “……少府若意在郡中,我等不可尽言,若在县中,愿从少府驱策,不敢不尽心竭力。” 不可? 种平心头微动。 这词用得有点意思,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看来这兖州的水,远比他想得要深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果实殊异 日渐西沉,夜晚的寒气顺着土地蜿蜒而上,冰凌凌浸入骨髓,种平咳嗽了两声,裹紧了披风。 他估算着时间,知道自己再难从辛大口中套出什么消息,也并未存过什么要刑讯威逼的念头。 吴质等人也该到达村外了。 种平想着随行之人中还有县吏,抬眼望了望辛氏兄弟,多少有些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辛兄是聪明人,应当已猜出我此行目的,究竟为何。” 种平喝了两口热水,感觉由内而外,散去了几分寒气,略微弯了弯双眼,慢吞吞开口。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我听说即便是同根的植物,结出的果实也大多殊异,这样的事情难道可以归罪于植物本身吗?” “与其自绝根系,藕断丝连地自欺自人,为何不选择疏花疏果,汲取养分,让这株植物之上,只留下好的果实呢?” 辛大面色不变:“尊者的意思,我知道了。” “我也栽种过树木,为了结出饱满的果实而去除青涩瘪小的果实,这才是常态。” “尊者却想要保存弱小的果实,甚至让这样的果实去抗衡饱满的果实,这是我无法理解的。” 种平感到奇怪:“那么你是想放任自流,就这样让果实腐坏,最终烂入泥土?” 辛大同老者对视了一眼,嘴角隐约带着苦涩。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因此新生的植物,可以顺从我等的心意。” 种平立刻追问:“辛兄怎么知道新生的植物,不会再有殊异的果实?” 辛大一时哑口无言,他呐呐许久,犹豫道:“我等可以重新引导……” “辛兄似乎不太自信。” 种平看了看天色。 “重新种一棵树的时间太过漫长,辛兄既然有重起炉灶的勇气,为何不壮士断腕,现在就去除多余的果实与枝干呢?” 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看辛大的反应,他拢着披风,脚步轻快地踏出屋外。 “这棵树真是辛兄的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辛大猛地一愣。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于自说自话,倘若他们真一直在村中避世而居也就罢了,如今陈留之事已入了曹操耳中。 纵然他们这支辛氏仍存着远观的念头,难道真能独善其身吗? 说是什么果实,真正拥有评定“好”与“坏”权利的,这棵树的归属者,早已不是他…… 辛大头一次流露出懊恼的情绪,他到底还是被种平平易近人的态度“哄”住了,若换作其他人,他绝不该这样轻易松懈了防备。 “大兄,什么果?好吃不?你说的我都饿了……” 辛二见辛大久久不动,自家老叔又只是缩在上座喝热汤,委委屈屈揉着肚子凑上来。 “就知道吃!” 辛大的思绪被辛二打断,他下意识伸出腿,就要踹在辛二屁股上,不过很快想起长辈在堂,不可失礼,转而装做站久了腿麻,往地上轻轻蹬了蹬。 若是二叔三叔仍在族中,怎么会有今日的祸事? 辛大望着自家老叔,虽说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自真成了族中的话事人,他确实觉得可用之人寥寥无几。 时也,命也,祸福相依。 此事,或许真如这位少府所言,是他陇西辛氏的机遇,也说不准…… 辛大暗暗盘算。 “……尊者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种平闻声回头:“辛兄不必在意我,我此番出行,耗时已久,恐曹公挂念,如今随从已至,便不多叨扰了。” 种平心说情报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基本上能确定陈留辛氏是罪魁祸首,这村中辛氏手中有证据也已是必然。 剩下的让曹操发挥下将来对待许攸的十之二三,基本上就能将此地辛氏一波捞走,随意发挥了。 “我村中辛氏,亦有几人在县中为吏,皆为整理文书类的闲职。” 辛大只开口说了这一句,便闭口不言。 种平面色平静,并未显得惊讶,他对着堂上眼观鼻,鼻观心的老者认真施了一礼,随后笑着对辛氏兄弟点了点头,方才跨出门外。 他想着一会儿见了刘备,就该绑了县吏,直接领兵随吴质去他村中,先安置好对方老母幼妹,控制住里正,闯进府库搜寻户籍契书…… 种平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这事情做起来倒是方便,若是做得好,仅在图县一地的民望必然不会差,困难之处在于,他得做好收尾,起码到时候追究罪责之时,他得顶大头。 看来这刚恢复没多久的少府,又得送出去了。 种平摸了摸下巴,心说问题不大,反正时至今日,他也没得什么实权,这样的名头,去也就去了,本来就是自费打工,少了一份工作反而是少一份支出。 他颇为自娱自乐地想,这样看来,下次再坐些出格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这不是还有个关内侯的空名头能拿去抵罪吗? 跑来跑去这么久,还不能享受享受? 种平的美好幻想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远远听得吴质那矫揉造作的哭嚎声,种平一个激灵,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四大皆空的平和状态,再也提不起旁的什么想法。 “郎君!郎君!” 吴质不愧是收到种平认证的武学奇才,隔着老远,便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当中,望见推辞了辛大相送,缓缓行走在小道之上的种平。 “停!” 种平头皮发麻,不敢想象“乳燕投林”般的吴质真“投”到自己怀里的景象,他不动神色往后退了十多步,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二字。 “郎……” 吴质瘪了瘪嘴,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无比幽怨地望了眼种平,但这样的作态他只显露了片刻。 当身后那车队随从停下,管事满脸谄媚地从中走出,想要提前向种平告罪,博得种平欢心之时。 站在一旁的吴质眸中冷光大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管事背后。 由于距离极近,种平甚至能听到管事骨头错位断裂的声音。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几乎在吴质对管事发难的同时,原本围在车队周围,“护卫”车队的刘备兵马,立即举起兵刃,将刀尖对准了骚乱慌张的随从们。 不过短短几息,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种平甚至觉得自己还有些未完全反应过来。 他望着被吴质全力一掌,几乎拍进土里了管事,心中竟然生不出什么怜悯的情绪。 “少府。” 吴质转脸去看种平,他瞳孔微微放大,残留着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兴奋。 种平心中莫名有些怪异,他并未表露出来,然而吴质似乎已从他的沉默中察觉了一二。 于是很快吴质又垂下眼帘,等种平再去看时,对方眼中只剩下焦急和忧虑。 “少府,我母亲和妹妹……” 种平盯着吴质看了一会儿,最终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军中已燃起火把。 无边的夜色笼罩在覆着深深白雪的土地上,没有风和鸟兽之声的黑夜中,唯有一支燃着火光的长龙,迅捷而秩序井然地疾行在别径微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