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的戒指》 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坐在钢琴旁像在跟雨斗气,十根手指仿佛要扎进那黑白琴键般,唯恐琴声会被它淹没。 “这雨下得有点大啊……”没人回应我,整栋别墅除了我,还有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 六岁那年,被我妈逼着学钢琴,自觉委屈,站在钢琴旁伤心大哭,年轻的钢琴女老师,长得很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又软又好闻,讲话的声音特别温柔好听,对我一点也不凶,她总是像收到礼物般露出喜悦的表情,坐在钢琴前倾力弹奏,飘逸的长发随着叮叮咚咚的音符在身后轻舞,真的好美。 我抽抽答答眼泪汪汪的问:“老师,我以后是不是会变得跟你一样?” 老师转头对我甜笑,纤细白净的手指从我那顶着蘑菇头的圆脑袋上轻滑过。 “当然了。“ 当然我现在并没有变成像老师那般美好的模样,对她的善意我仍心存感激,至少自那以后,我便很积极地学习弹钢琴。 “婉小姐,晚餐准备好了。”沈妈走过来跟我说。 手指停在半空中,随着一声轻叹落下,合上琴盖。 “谢谢沈妈,我马上来。” 诺大的白色欧式餐桌上摆着我一个人的晚餐。 上一次爸妈和我坐在这张餐桌旁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星期前还是十天前? 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已经解下围裙,一身熟悉的朴素穿着。 “好吃吗?”她笑着问我。 “当然好吃。”我夹点芥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没什么味道。“晚上给朱朱做什么?” 朱朱是沈妈唯一的宝贝女儿,被呵护得珠圆玉润。 “说是想吃小黄鱼干。”提到朱朱,沈妈总是一脸庞溺。 “哦。” 我猜朱朱那家伙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边啃薯片边看电视等沈妈回去做美味的小黄鱼干呢!有些嫉妒,我的晚餐没有小黄鱼干,怏怏地落下筷子,净往嘴里送白米饭。 门铃响了,沈妈去开门。 我巴巴地望着客厅那边。 或许会有人来陪我吃饭? 稍后,一身深蓝色正装的林迈出现在我视线中,微笑着冲我挥下手。 “沈妈说你才开始吃。”他边走边脱下沾满雨水的外套递给沈妈,径直朝我走过来。 来的人是他,我内心抑制不住的雀跃。 我面似平静地嗯了一声,随手扯张面巾纸递给他。 他到对面坐下来,拿着纸巾轻拭落在脸庞上的雨水。 沈妈递碗筷给他。 “迈少爷,谢谢你来陪婉小姐吃饭。” 林迈看我一眼。 “婉小姐要你转达的?”林迈的普通话说得不太标准,本来普通话对南城人来讲就有难度,再加上他曾在英国留学十年。 沈妈捂住嘴,望着我笑。 “沈妈您下班吧!”我说。 沈妈求之不得。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你怎么会来?”我明知故问。 他举筷开始优雅地用餐。 “下雨天,你哪里都不会去,是个蹭饭的好机会。” 我很得意,他总是这么了解我。 “就勉强颁你一个最佳义气奖好了。” 他认真点头。 “谢谢。那我颁你一个最佳供饭奖。” 我倒是很愿意得这个奖,有他陪我吃饭。 “朱朱的毕业典礼什么时候进行?” “很快。”我正苦恼送什么礼物给她。 “那你们也快放暑假了。” “正是。” “去哪里玩?可以带上我吗?” 他每天的工作忙到飞起来 “带上你的灵魂。”我说。 我和他上次见面是四天前在小区大门口,他开车去公司,我开车去学校。 他连衣服都没回家换就来陪我吃饭,其实我已经很感激。 我吃光一碗米饭,打算再添一碗,被他阻止。 “晚餐别吃太多,你忘记胃疼的事了?” 一年前我们在日本,我吃寿司吃到肚撑才肯停,结果半夜胃疼被紧急送医,难为他从此记在心里,有机会就拿出来当反面教材。 我听话地放下碗筷,心里一阵安慰。 “迈哥,你结婚那天,我肯定哭得比芬姨还惨。” 他转头望着我。 “结婚是很开心的事。我不许你哭。” 呵! 我起身走去客厅,他是这世上除了我父母,最想依赖的人,那种心情他不会懂。 站在落地窗前看雨中的花园,秋千在雨中伤心地滴滴答答。 他收拾完才过来。 “今天过得好不好?”他站到我旁边,双手撑在玻璃上面。 “下雨天总会差一点。你呢?”我不喜欢下雨,怕水,连游泳也不敢学,我爸便将家里的游泳改造成花园,种满我妈喜欢的玫瑰花。 “工作。没什么特别。” 我冲他不停眨眼睛。 “我想喝咖啡。” 他到餐厅倒了杯白开水给我。 “少喝点咖啡,不要熬夜。” 他常常在我面前客串我妈的角色,我总能给他发挥空间。 “你要回去了吗?”我喝光水,把杯子递给他。 他接过杯子。 “要我陪你吗?” 我望着他的深邃大眼睛,有红血丝,最近一定休息得不好。 “不用。” “真的不要我陪吗?”他接过我递给他的外套,慢吞吞,再三向我确认,我催他快走,推他到客厅门外。 “你快回去!”我挡在门口,目送他穿过门廊,踩上花园的青石路。 外面雨好像停了,我听见大铁门关上的声音,心里一震,整栋别墅只剩我一个人,保姆芍姐因为家中有事回家了,还好我已习惯了这样的孤寂。 南城的雨太多了,为何我生在南城? “嘿!”我回头,吓一跳,林迈竟然没走。 “你不是回去了吗?”我愕然。 他走过来坐到对面沙发上。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怎么这么问?” “你都不要我陪你。” 我不知作何解释,我是心疼他啊! 他放下手中的外套。 “我陪你看会儿书,好不好?” 明知道我看书很容易睡着。 “不如看电视?” “看书!”他迈着大长腿跑去二楼,下来时手上拿着两本书。 “你先选。”他一手拿一本让我选,我当然选小说,另一本是我的中文专业参考书。 “你拿我的参考书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为考试作准备吗?” 我翻开小说。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考试前突击复习?” 他赞同地点头笑,拿着我的专业参考书认真看起来。 “对我的中文专业也感兴趣?”我问他。 “我的中文只有九年义务教育水平,怕你嫌弃我。” 我哑然失笑……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我被林迈抱去楼上。 “一看书就睡着,你这家伙……”他嘟哝着放我到床上。 “你应该让我看电视啊!”我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 “算了,你看电视睡更快。” 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安踏实,那是记忆中可以和我爸相媲美的味道。 替我盖好被子后,他准备离开。 “我走了,晚安。”他轻声说。 我留恋他,努力睁开眼。 “迈哥,你的新娘子会不会像你一样对我好?” 他微微一笑。 “我在等你长大做我的新娘子,你会不会对自己好?” 我满意地笑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里变得好安静,花园里的路灯光亮似月亮,我开始做梦…… 二 林迈很爱跑车,他迷恋跑车发动机的叫嚣声如同我迷恋玉兰花的香味。 四年前,我们在一棵玉兰树下遇到。 我蹲在树下捡拾掉落的玉兰花朵,他从车上下来,我以为他要问路。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我妈就会在头上戴一朵玉兰花,很香。”他的声音很温柔。 我仰望他一眼,他长得很高,高到我不想再仰头虐待我的脖子。 那天刚从英国回来的林迈第一次以继承人的身份去七家公司总部,穿得很正式,开一辆银色的跑车。 晓风说我就是矫情,搭个讪难道还要先向你报个备,约个时间不成?我说也不是那个意思,她说那是什么意思,好歹人家也是开跑车来的,我说就因为他开跑车,她吃吃地笑,难不成我希望遇到一位开拖拉机的? 我望着远处翻滚而来的海浪,没有反驳。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晓风问我。 “越简单越好。” “林迈很复杂吗?”晓风见过林迈一次,那天他刚好顺路经过南大便载我回家,晓风用尤物二字形容他。 “他是男生!”我提醒晓风。 晓风反过来把我教训一顿。 “亏你还是学中文的!尤物一词,一指绝色美女,二指珍奇之物。林迈就是珍奇之物!” 她可真能扯! “他是人!”我大声说。 晓风忽然笑了。 “你明明很在意他。据我套路你,你应该是喜欢他。” 我无语,她经常套路我,捉弄我,我还蛮愿意的。 林迈并不复杂,复杂的是我和他的背景,身份。他是七家集团的继承人,而我是风雷集团的继承人。 我用力踩脚下的沙子,攫取到一丝凉意,很快提脚轻放下去,沙面是温暖的。 “又要放假了。”晓风对着大海吼一句。 “实习公司找到了吗?”我问她。 晓风的理想是赚足够的钱给家人,我问她足够的钱是多少钱,她说足够结束她父母的渔民生涯。 “嗯,是莞城的一家公司,我答应去做实习文案。”晓风的文笔很好,我叫她疯子,一个有才华的疯子。 莞城!我也想跟去。 “南城这么大,就找不到你聂晓风可以实习的公司吗?”我希望她能留在南城。 晓风停下来,望着海平面浅笑,手里提着的凉鞋掉到海滩上,我替她捡起来。 “我不想跟你分开。”我对她说。 她接过凉鞋。 “别这样,我们又不是情侣。” “我会比你男朋友更靠谱。” 她皱下眉头。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哎。” 我笑。 “我也是。” 这大概是我们俩唯一的共同点了。 “打算什么时候结束你和林迈之间那无中生有的兄妹关系?”晓风问我。 我愕然。 “兄妹关系恐怕是不能说结束就结束吧?” 晓风拉我踩浪花,海水浸湿了我的长裙摆,吓得我一惊一乍。 “告诉林迈,你喜欢他!”晓风喘着气对我说。 “不行!他会吓跑的!” 我宁愿维持现状,至少他现在还能随时出现在我身边。 湿了的裙摆粘在我腿上,很不舒服,我拖晓风回去。 “如果是我,会找他问清楚。”晓风说。 偏偏我生性喜欢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这与我爸雷厉风行的性格大相径庭。他的果敢在投资界是出了名的。 我不在乎,当下我正享受着林迈对我的好,以后的事交给以后再处理。 朱朱打电话来通知我,她在么么甜品店等我过去一起吃晚餐,我问晓风愿不愿意,她摇头。 我开车先送晓风回学校,下车时,她说明天上午就要去莞城面试,我想陪她,她拒绝,坚定的态度告诉我,她只是出于友情提前知会我一声。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我问她。 她一怔,“有也正常。”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听完晓风的回应,我一笑而过,我怕身边空出一个位置,没有人填补。 赶到么么甜品店时,朱朱正坐在考拉办公室的电脑前看购物网站,她打算买些小礼物分发出去给即将分开的同学。 “考拉想在南城开十家店。”我落座后,朱朱表情夸张地告诉我。 “还要再开八家哦!”我看向考拉。 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翻看时尚杂志,没理我,她独自经营两家店已经够辛苦。 朱朱的理想是嫁个好男人,我问她好男人的标准,她说爱家爱妻子爱孩子,我觉得那很容易实现。 “那你的理想呢?”朱朱追问我。 我支支吾吾地含糊略过,我既想像朱朱一样有个幸福的家,也想像考拉一样有一份成功的事业。 “那你太贪心了。”晓风坐在电教楼顶的水管子上晃荡着竹竿样的双腿,将我的理想捻得粉碎。 我不服气。 “用钱结束你父母的渔民生涯!你不贪心?” 她将双腿晃荡得越来越快,水管子动得很厉害,骤然被停住,呜呜几声。 “听我讲个故事?” 我哼了一声。 “从前有只兔子,为了帮生病的兔妈妈去森林深处找猴子医生来,误入猎人布设的陷阱,受伤的兔子又冷又饿,幸好有只狮子经过救了兔子,兔子喜欢上这只狮子,结果因此丧命。”晓风一口气讲完。 我嫌她讲得不够详细。 “那狮子呢?” “兔子都死掉了,你还关心狮子?”晓风跳到地面上,手握住水管子继续说道:“秦婉,我们怎么会认识啊?” 我吃吃地笑。 “缘分。” 她翻个白眼。 “其实我想说就算你爸是风雷集团的董事长,你也不可能拥有很完美的人生。”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我连理想都不可以有吗?能不能实现是另外一回事。 朱朱的毕业典礼明天举行,我打电话约她来家里吃晚饭,顺便把礼物送给她,一场免费的毕业旅行,一套限量版的名牌化妆品。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我失望。 “免费的毕业旅行都不要!” 朱朱打开包装盒,嘟起嘴巴试口红,明艳的橙红色,她肤白,好看。 “要赚钱回报我妈啦!” “谁陪我出去旅行?”每年暑假我和朱朱总要一起出去旅个行。 “迈哥陪你去。”她说得轻巧,他丢下江山陪美女出去走走? 当然,我并不是美女。 朱朱还在对着镜子抹口红。 “马上就吃饭了。”我提醒她。 “知道,抹漂亮点,等下吃饭就得小心翼翼,正好可以少吃一点减减肥。” 服了她! 沈妈做了朱朱最喜欢的小黄花鱼和蘑菇汤。 “你下午去哪里了?”朱朱问我。 “晓风从莞城面试回来,我去车站接她了。”我拉她去餐厅,沈妈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招呼我们吃饭。 “晓风怎么没来?”朱朱问我。 “她什么时候来过我家?”好像我家里有妖怪,拉她都不来。 朱朱连连点头。 “我在学校经常见到你们俩在一起。好得像连体婴。” “你嫉妒吗?”我开玩笑说。 “有一点。” “那你可以放心了,她很快去莞城实习。” 朱朱一愣。 “那你呢?” 我接过沈妈盛好的蘑菇汤。 “我当然过我的暑假。” 朱朱喝了一口汤。 “其实你可以去风雷集团实习啊!” 我苦笑一下。 “明天毕业典礼之后,我和考拉打算替你庆祝一下,地点你选。” “婉小姐不要庞坏她。”沈妈难得留下来吃饭。 “就你不庞我,连我的毕业典礼也不肯去。”朱朱对沈妈嘟起红唇。 沈妈笑着问她。 “涂口红了?” “好看吗?”朱朱掻手弄姿。 “好看!”我替沈妈回答。 很奇怪,沈妈为什么不去参加朱朱的毕业典礼? “太太明天中午请客人在家里吃饭,我要提前准备。”沈妈的借口太牵强,我妈招待的客人,无非是些经常一起打牌的牌友。 “我去跟我妈讲,芍姐可帮忙,你您还是去吧!别让朱朱失望。”我说。 “不用,婉小姐。你知道我不喜欢抛头露面。”沈妈很坚持。 我想再劝她,朱朱冲我摇头,沈妈很固执,从小到大,连朱朱的家长会都没去过一次。我明白是沈妈的自卑心理在作祟。 “我已经跟董事长讲好,你毕业后就去风雷集团的财务部上班。”沈妈说。 我和朱朱都很惊讶,连我也从未听我爸提起过。 朱朱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我,等我发言。 “恭喜你啊!发了工资记得请我和沈妈到外面吃顿好的。”我一脸淡然。 沈妈在我家工作十年,在我看来,这是回报沈妈的最好方式。 “一定哦。”沈妈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我。“婉小姐,多吃菜。” 晚饭后,沈妈和朱朱散步回去,我送她们到别墅区的大门口。 回来的时候碰到芬姨的车子。 “小婉,吃饭没有?”芬姨摇下后车窗,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我笑着说吃过了,她非要我上车去她家里坐坐。 我不觉得会和她有很多话讲,不过盛情难却,毕竟她是林迈的妈妈。 林迈还没有回来,芬姨吩咐佣人给我倒了杯薏米茶。 “打了一下午的牌,好累。”芬姨捏捏肩膀,菲佣赶紧过来给她续捏。 “您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喝完茶就回去。”四年前,她比现在苗条。 她耸耸肩,林迈也有这个习惯,林迈很会长,几乎拿走了父母所有的优点,芬姨的浓眉大眼,高鼻梁,林伯父的高大身形和沉稳气质。 芬姨摇下头。 “你还有一年毕业吧?” 我说是的。 “会和你妈一样毕业后就嫁人还是进风雷集团?” 我愕然,最怕别人提起我妈一毕业嫁给我爸的事,好像我是个早产儿似的。 不是早几个月,是早了好几年。 “您有什么好建议?”我欣赏的女性应该是像考拉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事业,活得很自我,不依附任何人而活。 芬姨轻叹一声。 “我们家林迈,每天像个工作狂,我和你林伯父都催他赶快结婚成家,他总说不急,我当然不希望你像他,毕竟你是女生嘛。” 但我也不可能像我妈一样,一毕业就嫁人。 我笑一下。 “迈哥绝对有资本慢慢挑。” “我担心他工作这么忙,没空去挑。” “事业心重,林伯父才会放心吧?” 话语间,芬姨打了个哈欠,我劝她上楼休息,趁机起身向她道别。 三 我带着一支刚剪下来的红玫瑰去南大参加朱朱的毕业典礼,她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挺漂亮的,其实除了有点胖,她应该算是个美人。 “一支?”朱朱撇下嘴。 “沈妈挑选的。”我出门的时候刚好在花园里碰到沈妈,她抱着一束刚剪下来的玫瑰花,顺便叫她给我一支。 朱朱举着那支玫瑰花和我走进学校礼堂,校长慷慨激昂的致词也未能惊醒沉睡的我。 “大家都在认真听,只有她老人家睡得流口水。”朱朱向考拉告状。 “哪有流口水?诬陷我!”我承认我睡得心安理得,发言稿再精彩,也不能许大家一个精彩的未来。 考拉一向高冷范,再好笑的笑话,也不会像我们似的笑到脸变形。 “要是我,就冲上舞台抢了校长手中的稿子。直接给你们发毕业证。” 我和朱朱相视一愣,笑了。的确像考拉的作风,快,准,狠! “晚饭我请啦!”我当作弥补。 考拉没意见。 “晚上k歌趴,你陪我去。”朱朱搂住我肩膀,我扭头试图亲她肉肉的脸颊,被她一把嫌弃地推开。 “k歌估计她不会睡了。”考拉说。 啤酒一箱一箱地往包间里搬,我被吓到,这种激烈场面应该让考拉来。 平日里一向矜持的同学也放开豪饮,我没有劝阻朱朱喝酒,这样的日子,醉一场又何妨?曲终人散,我打电话叫考拉来帮忙送喝得烂醉如泥的朱朱回家。 “你怎么让她喝成这个德性?” 我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大声说:“明年这个时候,也请让我喝醉!” 考拉扣上安带,发动车子。 沈妈细心照顾喝醉的朱朱,考拉站在一旁触景生情,半天没作声。 从朱朱家出来,我问她:“多久没回家了?” 她甩甩长发,轻叹一声。 “一个多月吧。” 我不再说什么,一个多月,还不算久的,她最久三年才回去。 我开车送她回她的小公寓,一路上,她望着车窗外发呆,不发一语。 考拉五岁时,父母离异,对此,她一直无法释怀,始终不肯原谅他们。 车子停在公寓楼外面,考拉问我要不要上去吃点东西,我知道她只是想要有人陪。 她做了两碗鱼蛋粉,她的厨艺很棒,地道的南城菜,样样拿手,我和朱朱曾想搬过来跟她同住,十五岁就出来独立的人,拒绝群居。 两人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 “趁第三家店开始筹备前,我打算出去度个假。”考拉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度假,只会是那一个地方。 “又去?托尼陈会见你?”我直接戳穿她。 她无回应,托尼陈是她的初恋,五年前带着妻儿一起移民去了荷兰,从此,她跑欧洲的频率便高得吓人,我怀疑她所有的收入都花在这上面了。 “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好像他就在我身边一样。”她忍不住伤感落泪。 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她身边,她不会不懂。 “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我递纸巾给她。 她哽着声音说,“再也没碰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 真是冤孽!再好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见过像她这么死心眼的人。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不是快放暑假了吗?”她擦干眼泪问我。 我摇头。 “休想我陪你去发疯。” 她苦笑。 “真的疯了才好。” 吃完鱼蛋粉,考拉留我过夜,我趴在她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早上醒来时,考拉还在沙发上睡,我悄悄离开去学校,晓风已经给我预留了一个白水蛋当早餐。 “暑假你打算怎么过?”晓风问我。 我咬着鸡蛋说:“就一天天的过啊!”最近问的人实在太多,有点心烦。 “你都这样混了三年了。”她感叹道,仿佛我是死性不改的浪子。 “你们公司还要不要实习文案?我也想去。”她的面试很成功,即将狠心抛下我。 “有我够了。你不可以去。”她简单明了地断了我想追随她去的念头。 我们一起去北教学楼的三楼上本学期最后一节文学概论课。教室里竟然座无虚席,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空座位,教授肯定很感动。 “你看教授笑得多开心。”我悄声对晓风说,“你应该记住这笑容。” “还有一边倒的发型。”晓风悄声说。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家向我投以诧异目光。 “恭喜你的笑声出了风头。”晓风悄声埋汰我。 朱朱穿着一身灰色职业套裙,头发盘起,很有职业女性气质。她现在是风雷集团财务部的一名实习员工,即便如此,她的举手投足间仍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优越感。 “林迈最近有没有找你?”她拿着小勺子挖了一块抹茶蛋糕来吃,她很爱吃甜食,得亏她,我们才会认识身为么么甜品店的老板,考拉。 我一愣。 “有什么事吗?” “我在网上看到七家公司发布的招募暑期工计划,以为他会找你。” “没有。”我有点失落。 “他忙得忘记了。”朱朱可能看出我的失落。 我咬咬嘴唇。 “是啊,他好忙的!我以后不能再依赖他了。” “什么?”朱朱笑起来,“连我都认为你非他不嫁。” 我失笑,非他不嫁?不是非我不娶。 “他不来找我最好。” 朱朱快挖空整块蛋糕。 “哟!真酸。”朱朱故意拖长尾音。 “抹茶蛋糕啊?”我装糊涂。 她嘿嘿笑。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群众!那你走不走啊?”我起身准备走。 “考拉呢?”朱朱随我起身朝店外走去。 来之前,我发信息给考拉,她没回,估计已经去了荷兰。 “她度假去了。”我回答道。 我的手机铃响起,林迈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复兴路的么么甜品店,他让我等他,我和朱朱站在店门外等了一刻钟左右。 “他来找你了。”朱朱笑着说。 我暗自得意。 “你会去七家做暑假工吗?”朱朱问。 “看心情啊!” 朱朱撞撞我肩膀,吃吃地笑。 林迈开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我和朱朱一起塞进后车座里。 “我现在是不是比较适合开这样的车?”上车后,林迈看着后视镜里的我问道。 朱朱抢着回答。 “你开拖拉机都是帅的。” 三个人都笑了。 送朱朱回家后,林迈问我到哪里吃晚饭,我觉得好像没什么胃口,最近都是。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将车子转个弯,沿着江边往南开。 “去哪里?”我问他。 “我在江边买了套房子,刚装修完不久。” 我心里一惊,难道好事将近? 他的侧脸也带着笑意。 “你要替我保密,暂时不想让我爸妈知道。” “打算金屋藏娇吗?”我讽刺他。 “你说的那个娇,我还在努力中。” “有目标了?”我心里酸意涌动。“那你可要好好贿赂我。” “最近我爸妈催婚催得我有点烦。” 安排好事业不算,连结婚也要干涉,我仿佛看到几年后的自己。悲哀二字堵在我胸口。 车子驶进江岸花城小区,这里的房价上个月刚刷新南城的成交纪录,无敌江景是最大卖点,林迈这样大手笔,娇可贵! “芬姨前阵子找我聊过。”我随林迈走进电梯。 “聊什么?”他按下楼层键,竟然是顶层。很好奇这样的大手笔,如何瞒得住芬姨他们。 “他们当然希望你快点结婚。” 他无奈地叹气。 “唯独婚事,我想自己作主。”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几年后的秦婉啊! “听说七家有暑期工计划?”干脆将沉重话题撇开不谈。 他侧头看我。 “你有兴趣?” 我轻叹一声。 “朱朱不陪我出去旅行,我只有一个选择了。” “我可以陪你去。” “算了,你比我更加身不由己。” 顶层到了,专属于林迈的一整层,意料之中的欧式装潢。 我坐在落地窗前的皮沙发上看无敌江景。 林迈打开冰箱,里面塞满各种食物。 “我做沙拉给你吃。” “随便。”我沉迷于南城的迷人夜景。 “为什么选顶层?高高在上,也很孤独。”我吃着沙拉说道。 “我只是喜欢这里视野够开阔。”他有牛排吃,我眼馋。“下次请你吃中餐的时候,煎牛排给你吃。” 我吃光蔬菜沙拉,又喝了杯鲜榨橙汁。 “你嫌我们俩住得太近了吗?” “不是,我还是要回爱林别墅区那边住,我从来没在这房子里过夜,会让我想起一个人在英国时的孤单和寂寞。” “那我们走吧!再等下去这江边也不会有烟花绽放。”江边的周末烟花秀,向来是南城人气最高的官方活动,可惜今天不是周末。 他抓紧时间收拾碗盘,我心安理得地继续欣赏无敌江景,不时偷偷欣赏一下他做事时的帅气与专注。 他只会做西餐。 “你打算娶个洋妞?”回去时,我问他。 他一脸茫然。 “我没有这样打算啊!” “那你赶快学做中国菜。” “不急。也许她也喜欢吃西餐呢?” 我笑,如果她就是我,该有多好。 四 起了个大早,见到我爸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估计我妈昨晚又是打牌到凌晨才回。 我只想溜掉。 “芍姐今天烤的面包特意美味,过来尝尝。” 我还是慢了半拍。活生生被叫过去陪秦天吃早餐。 秦天,男,中国南城人,知名投资公司风雷集团创始人,主涉科技环保等新型行业,以投资眼光精准闻名,目前个人身价不详。 “你们快放暑假了吧?”这顿早餐的重点来了。 “是的。”我抬起头回答。 “要不要来公司做暑期工?”一针见血,投资界的大佬果然够狠。 “公司有暑期工计划吗?”我低头啃面包。 “你考虑看看,我会把申请表格带回来给你填。” 唉!他的语气明明就是:等着填表格吧!没得商量! “你爸的提议很好啊!实习是很有趣的事,我以前实习的时候……就……”我妈的声音悠悠然从二楼飘下来。 我冷笑一声,等她出现。 她还穿着睡衣,但化了淡妆,这是对别人的尊重,其实她皮肤很好,加上适当的保养,素脸也不会对不起观众。 “秦太,听说您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这位秦先生,很快就生了我。一直到现在,您的职业都是秦太太!” 妈不好意思地笑,款步到我爸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我妈真的长得很美,可我是我爸的翻版。 为何狠心不让我继承我妈的美貌? “秦爸爸,毕竟是小婉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我们就不掺和了吧?“ 爸严肃地干咳一声。 “我吃好了。”我趁机躲去学校。 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听上去特别的……伤感! 阳光很烈,我和晓风躲在足球场看台旁边的一棵大榕树下看书。 “你要不要谈场恋爱啊?”晓风问我。 “校园之恋?会不会有点晚。” 她拿手中的书本敲下我的头。 “你以为校园恋爱能维持多久?” 我双手护住脑袋。 “算了。没有心动的人。” “有,林迈!” “没有。” “林迈呢?” “我哥。” 晓风发出一声冷笑。 “哥~”肉麻程度一级,我会书还击,她举双手投降。 “中午去食堂吃吧?”我问晓风的意见。 “好。”她收起书本。 我手机响了,林迈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学校,他刚好来我们学校附近办事,所以向我打个招呼。又不是要来见我,打不打招呼有什么要紧。 “晚上来我家吃饭。”他心情似乎特别好。 “你没有应酬吗?”我问他。 “没。” “你做给我吃?” “好。” “迈哥,你要不要来给我当驻家保姆?我可以向我爸妈申请优渥的待遇给你。”我忍不住逗他。 他笑声清脆。 “驻家保姆?是不是可以和你同吃同睡?还要帮你洗澡?” 我冷笑。 “不好意思,林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本小姐已经成年,不需要如此过分的服务。” “哦,那算了,反正七家给我的待遇已经蛮优渥。” “算了就算了,晚餐你自己吃。” “这个不能算,记得早点过来。”说完,他挂掉电话。 我和晓风去食堂。 在门口听见两位学生在议论校花叶灿,说是刚才被一个开银色跑车的帅哥接走了,我很自然地想到林迈,他和叶灿? “那个叶灿你见过没有?”我问晓风。 “见过。不但外貌出众,听说还是外语系的学霸。” 这么强! 我不想吃中饭了。 “你是不是认为林迈就是那个开跑车接叶灿走的人?”晓风幸灾乐祸的表情令我更生气。 气什么呢? 林迈总要有女朋友,结婚,生子…… “是又怎么样?”我垂着脑袋拿勺子挑饭菜撒气。 “对嘛!反正你又不喜欢跑车,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去找林迈问清楚。” “……吃饭。”我低吼。 “在想什么?”吃晚餐的时候,林迈问我。 我回过神来。 “没什么,就很累嘛!”我咽下意面,顺便叹口气。 “还在为暑假怎么过苦恼吗?” “我爸今天早上已经向我提起,希望我去风雷做暑期工。” “你答应了?” “我有得选吗?”我的声音微微发颤。 他安慰我。 “别这样。相比其他人,我们已经算幸运。” 高考结束时,我用绝食来抗议爸安排我出国留学的决定,妈心疼我,陪我一起绝食,终于让我爸妥协。但妥协的条件是必须报考南城大学的经济学专业。我答应了,不过后来偷偷将主修专业换成冷门的中文,但也选修了经济专业的一些课程。爸知道后怒不可遏,打电话给我们校长,校长找我谈话,我依然很坚持,那时候,风雷集团刚好开始接洽国外的项目,爸忙得脱不开身,更换专业的事不了了之。 “你的理想是什么?”平静下来的我问林迈。 他一愣。 “现在的理想大概就是如何将七家公司经营得更加稳定。” “那你之前的理想呢?”我追问道。 他眼中闪现出一丝痛苦。 “不记得了。” 他送我到家门口。 “我有没有耽误你时间?”我仰起头问林迈。 路灯从他头顶照射下来,模糊了他的表情。 “没有。我也要吃饭的。” “我说的是女朋友。” “女朋友?” “会不会耽误你陪女朋友……” 他笑。 “我没有女朋友。” 不明白他为何不对我说实话,非要直接向我宣布婚讯那么残忍吗? 一束光射过来,是我爸的车子,林迈走过去替我爸拉开车门,和他打招呼。我爸请林迈到家坐,他很欣赏林迈,总在我面前夸奖林迈能干,无形中增加我的压力。 “填完后,放到我书桌上,不要写我和你妈妈的名字。”爸递给我一张风雷集团的新进人员基本资料登记表格。 我是孤儿?父母不详? 林迈对我笑一下,用眼神鼓励我收下。 我拿着表格上楼去,和他们道晚安。 表格很快填完,我坐在椅子上发呆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填好的表格送去我爸的书房。 考拉回南城了,看上去特别平静,平静背后说不定是惊涛骇浪。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已开口先向我提问。 “朱朱说你已经答应你爸去风雷集团做暑期工?” “他们开心就行了。”我硬撑得很辛苦。 “那你呢?” “有什么重要?”心底一阵悲痛。 “其实你很幸运,拥有别人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这样想的话你可能会好受点。” 林迈也这样讲。 自我麻痹。 朱朱下班后赶过来,穿着职业装和我们混在一起,真有点不习惯。 “礼物呢?”她毫不客气地朝考拉伸出手。 考拉拍她手掌一下。 “巧克力。小婉说她那份也给你。” 朱朱高兴得在我脸上亲一口。 “谢谢!巧克力在哪里?” 考拉起身和朱朱去车里取巧克力,我望着朱朱的背影觉得好羡慕,她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快乐的一个。还有晓风,也比不上她这样单纯快乐。 “秦婉万岁。”提到我要去风雷集团做暑期工的事,朱朱兴奋大叫。 “我可能会被分配到企划部。”我淡淡说道。 “我向你保证,这两个部门的办公室是很近的上下楼。” “你现在是风雷的发言人么?”考拉在一旁调侃她。 她嚼着黑巧克力,满足的表情仿佛在说世界属她最幸福。 “嘿嘿,我是前辈,秦婉小菜鸟,你以后对前辈可要客气点。” 我抢过她手里的巧克力。 “前辈,记得给我买好吃的!” 晚上回到家,我妈竟然在我房间。 “怎么回事?”我有点紧张,这么晚了她还出现在我房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和老公刚吵完架的怨妇,安慰一下再附和她痛骂几句可解决。不过我爸从来不和她吵架,都是她自己耍性子发脾气。第二种,很简单,她来蹭床睡。 “你爸好开心,和小刘叔在书房下象棋。” “小刘叔惨了。”我往床上扑去,谁不知道我爸一有开心的事就会拉他的助理小刘叔下一整晚的象棋。 妈抚摸着我的短发问:“那你要不要收留我?” 我抱住她的腿,有气无力地说: “欢迎被老公忽略的贵妇大人。” “这么勉强啊!” “我想睡了嘛!欢迎欢迎!”声音低到像在呓语。 “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愿意去爸的公司上班?” “嗯。不过一个暑假嘛!“ “你爸开心,我也好开心。” 没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我还是喜欢呆在学校里。” 妈警觉。 “你想考研?” 我一愣,林迈倒是建议过我考研继续学业,但我还没想好。 “目前没有这种想法。” 妈松一口气。 “并不是考研不好,不过你……” “好了,我要睡了,明天还有课。”就让我什么也不想,再享受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我躺在妈妈的怀里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很开心的梦,在梦里,我和朱朱变身齐天大圣,在办公室里弄得大家人仰马翻,好不过瘾。 五 半夜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谁啊?”妈拧开台灯。 我翻个身,继续睡。 “宝贝,她在哭。”妈将手机放到我耳边,电话里传来女生的哭泣声,大半夜的谁搞恶作剧? “谁?”我舍不得睁眼。 “考拉!”妈在旁边提醒我。 我一下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跳下床。 “你怎么样?”我举着手机去衣帽换衣服。 “他要我别再去打扰他。”考拉哭着说,早知道会这样。 “你在哪里?” “家里。” 我挂掉电话,换好衣服对我妈说。 “我要去看看她。您继续睡吧。” “我叫司机送你去。”妈穿着拖鞋到衣帽间取件外套给我。“夜凉。” 我穿上外套准备下楼。 “不用叫司机,我自己开车去,到了给您打电话。” “开车小心点啦!”妈坐在床边,一脸担忧。 深夜的清凉和宁静,让我睡意无。 车子在寂冷的马路上狂奔,很快到达考拉的公寓楼。 考拉抱着熊公仔给我开门,她脸上挂满泪水,没有酒味。 “你又吵醒我。”我无奈看她一眼,打个哈欠,直奔沙发,用手机发短信给我妈报平安。 考拉可怜兮兮地坐到我旁边。 茶几上堆满废弃纸巾。 “好些了吗?”我扯出纸盒中的最后一张纸递给她。 “我看到他的背影。”她有擦不完的眼泪。“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走掉。却喊不出他的名字。我到底怎么了?” 我松口气,很明显,她怀念的是活在过去的托尼陈。 “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他派人到酒店找我,希望我不要去打扰他。”她的眼神里爱恨交织。“可我忍不住。我爱他!” 她爱的是过去的他,可惜永远无法再见到。现在的他,让她畏惧,更让她痛苦。 “所以你就打扰我,凌晨两点十六分。”我疲惫往后一躺,“换我睡沙发。请你以后不要再为了一个已经离你而去的男人,来打扰我!” “我放不下他。”她执迷不悟,我感到头疼。 “他放下了。”我闭上眼睛,这样的话我不记得对她说过多少次,从认识她开始,她便一次又一次地孤身一人跑去荷兰,一次又一次地带着伤痛回来,疗伤,再去,再受伤,再疗伤,反复循环到我已麻木,连安慰的话都不想再讲。 考拉前世到底欠了那个托尼陈多少债?非得这么无休止的折磨她! 第二天醒来,考拉不在,我抓起手机打给她。 “我在店里,冰箱里有东西吃。”考拉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我放下心来。其实她每次从荷兰回来都会如此,但我仍紧张。 刚挂掉电话,晓风打过来,问我怎么还没到学校。 “我给你留了玉米饺子,快点来。”晓风说。 学校后门正新早餐店卖的玉米饺子,好吃到令人时常怀念,就算以后还能吃到,心情也会不同,我咬着饺子满足地笑。 “你不如和我一起去风雷做暑期工。” “那不一样。”晓风喜欢喝豆奶,习惯把塑料吸管咬得遍体鳞伤。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满足你赚钱的欲望。”我讽刺她。 “性质不一样。我靠才华进公司。” “是是是,你有才华,我只会吃饺子。”我大口吞下一只玉米饺子。 “小心噎到!”她提醒我。 晓风是班上唯一愿意和我交朋友的同学,我感激她也很依赖她。从小到大,我习惯一个人独处,跟着爸妈参加聚会,我一定是最不合群的人,宁愿一个人对着一盆草说话。我没什么朋友,也不在乎,家里多的是陪我说话的玩偶。后来沈妈来我家做事,我认识了朱朱,她虽然比我大一岁,但我更像是姐姐,因为我总嫌她脑子笨,其实她的学习成绩比我还好。 “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问晓风。 “吃过中饭就走,直接去莞城。”她站起身,咬烂的吸管和塑料杯一起被扔进垃圾桶。 “不先回家休息几天吗?”我舍不得她。 “我要抓紧时间赚钱。”她大叹一声。“我还要回宿舍收拾东西,你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帮你。”我黏着她不肯走。 第一次进晓风住的宿舍,住了六位同学,有点拥挤,见到我来,大家一脸漠然,我主动和她们打招呼。 晓风开始整理床上的衣物,我帮她清理桌上的书本。 “晓风真厉害。秦婉有没有帮你介绍有钱人呢?唉,像我们这些脸皮薄的人是羡慕不来的。” 弦外之音,谁听不出来?她们不怀好意的笑,我听过太多诸如此类的冷嘲热讽,一般懒得理会,但像这样暗戳戳对晓风人身攻击,我不能当没听见。 “你……”我才讲了一个字,就看见晓风嗖的冲到了那位说话的女同学面前。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晓风说。 对方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将手中的梳子往桌上一拍。 “你才是狗,整天摇着尾巴跟在秦婉后面,等她扔个镶满钻石的狗骨头给你么?” “啪”的一声,晓风一记响亮的耳光扔对方脸上,大家都愣住了。 叹为观止!我心里暗暗佩服,晓风比我能干! 眼看着晓风和那个女生厮打在一起,我赶紧上前劝架,旁边的人以为我要帮忙,一哄而上地拦住我,我挣扎着,一片混乱之中,有人手肘碰到我鼻子,痛得我怀疑人生,鼻血哗哗流出来,大家这才停手,晓风发疯似地跑到我面前,用手堵住我鼻子,我难受,她松开手,鼻血喷涌出来,染红我的胸前,有人尖叫,晓风急得掉眼泪,找纸巾给我,慌乱中她踩到垃圾桶,划伤了小腿。 我被晓风背去学校医务室,鼻血很快被止住,鼻梁上青了一块,校医给我涂了些红药水,我嫌难看,她就给我贴了一小块纱布。滑稽相。 晓风脸上留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还有她小腿上的伤,女生们打起架来一点也不比男生秀气。 我很气,打电话给林迈,要他带律师来帮我。 “打群架?”林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叫你的律师赶紧来学校,我要告得她们不能毕业。” “别把事情闹大。”晓风平静地劝我,问校医我的鼻子会不会有事,听到没事才放心下来。“大家同学一场,还有一年的相处时间呢!” “我要给她们一个教训。不但出口伤人,还动手伤人。有把我们俩当同学吗?”我心里受伤更重。 晓风苦笑。 “算了吧,别让她们恨你。” “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她们这次真的太过分。”我气得咬牙切齿。 “行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到此为止好不好?” 我望着晓风无语。 林迈带着律师找到我,看到我鼻子上贴着纱布,吓得脸色都变了。 “报警了没有?学生怎么可以这样暴力?” 我心中仍有气。 “晓风说不追究了,反正我鼻梁没歪。”偷偷看一眼晓风,她的脸上贴了好几块创可贴。 一对滑稽的难姐难妹。 “不追究?”林迈和律师面面相觑。 “同学一场,不想闹得太僵,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晓风对林迈说。 “没关系。”林迈转头取笑我:“想不到你还会打群架。” 我眼泪流出来。 “我不该自作主张跑去宿舍帮晓风,明知道班上同学不喜欢我。结果连累晓风。” “根本不是这样,你乱讲。”晓风说。“是我太冲动连累你。” 一想到晓风的头发都被对方扯掉一撮,我恨不得把那些人抓出来暴打一顿。 林迈让律师先回去,带我和晓风出去吃饭。 “我可以出钱给你植发。”我对晓风说。 晓风瞪我一眼。 “我又不是秃子。” 我握下她的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仍难释怀。 晓风摇头,掩不住心里的沮丧。 “不是你的错,是我先动手连累你。” 我心疼她,其实她很介意同学们的看法,不然不会那样激动。 “她们根本三观不正。不怪你。” “为你们的友谊干一杯。”林迈举杯说。 我和晓风相视一笑,举起果汁杯。 “我怕她们还是会记恨。”我担心那帮人还会对晓风不友好,毕竟大家住同一间宿舍。 “随便,反正我很快去莞城上班。” “不行!那我一个人怎么办?”我抗议道。 “晓风,想吃什么赶快点。”林迈递菜单给晓风。 “好,谢谢!”晓风拿起菜单来看。“你更好办啊,留在风雷当继承人。” 我苦笑。 晓风告诉林迈我在打架的时候闭着眼睛双手乱舞,特别搞笑。 “你不是学过防身术吗?”林迈问我。 “真的吗?”晓风追问我。 “当时脑子有点乱,没想到她们那么恨我。”原来我在同学眼中一点也不讨喜,伤到了我的自尊心。 “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林迈安慰我。 “对,事情已经过去,以后不提了。”晓风好像比我想得开,但先动手的明明是她。 吃完饭,林迈接了个电话先走,我开车送晓风回宿舍。 “如果不是你一直坚持说林迈对你像哥哥,我真的认为他喜欢你。”晓风说。 “他就是我哥嘛。” “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她拉开车门下车。 “她们不会再找你麻烦吧?”我很担心。 “放心,不会的。”晓风朝我挥下手,走进校门。 林迈站在家门口等我。 “我陪你进去。万一秦叔叔他们问起你鼻子受伤的事,我好帮忙。” 爸妈见到我鼻子上贴着纱布,吓一大跳,围过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我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林迈。 “打网球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小婉的鼻子,不过只是一点点皮外伤。对不起。”林迈的解释让我爸妈不好再说什么。 “谢谢你。”我悄声对林迈说。 “没关系,皮外伤不要紧的。”我妈说。 “如果鼻子被打歪变丑八怪怎么办?”我说。 “那我只好娶了你。”林迈悄声在我耳边说道。 妈和我上楼去,我向林迈道晚安,爸拉着林迈坐下来聊天。 “爸好像很喜欢林迈,你应该把我生成男生。” “你爸绝对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他只是很欣赏林迈。”妈向我解释道。 爸大概还是期望有一个像林迈那样能干的儿子接他的班吧。 六 我怕晓风会因为打架事件疏远我,送她到汽车站坐车去莞城,交代她一定要每天都给我发信息。 “做文案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应酬您老人家。”晓风说。 “利用吃饭时间,花几秒钟发条信息不行吗?”我撒娇,摇她手臂。 “哦。”她很敷衍。 但我仍觉得欣慰。 我去找林迈,他刚签完一份与知名电商长期合作的合同,心情很好。 我告诉林迈,晓风去莞城了。 “我会很想她。”我说。 “晓风很有个性。”林迈说。 我很得意。“就算我们一辈子再不见面,也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嫉妒她。”林迈笑。 “我也嫉妒她,有我这么好的朋友。” 林迈笑出声来。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晓风到莞城以后,遵守承诺,一到中午便发信息给我,内容只有我开始吃了几个字。刚开始我还会回她,问她过得怎么样,习不习惯之类的,但她根本不理我。后来我便不再回她,只要收到她的那条短信,安心足矣。 很快,我也要去风雷上班了,有点紧张又有点忐忑不安,哀呼太早体验职场生活,当学生还没当够。 我去七家公司找林迈寻一点心里安慰,哪怕只是在他身边呆几秒钟,也觉得接收到了某种力量。 新来的秘书小姐冷面将我挡在外面,我只得打电话向林迈求救。 “我都换了新秘书,你才来。”林迈领着我到他办公室,指着被文件纸铺满的办公桌说:“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你到旁边的休息室等我。可以吗?” “哦。“说得我好像还有别的选择似的。 新来的秘书杜小姐腿长人美,年轻又有活力,虽然对我没有好脸色,但无碍我欣赏她的美貌,叶灿会不会吃醋? 有个校花女友还不够,连秘书也要请个美女,林迈怎么可以如此俗套? 我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喝了杯饮水机里反复被烧开的白开水,到书架上找书来看,有一本书名叫狮子的戒指,封面画着一狮子,表情悲伤地举着一枚戒指,眼角边挂着两滴眼泪,我以为是小朋友喜欢的童话故事,七家公司连童话书都有,不知道风雷怎么样,虽然我爸是风雷公司的老板,可我从没去过,也许潜意识里就很抗拒。 “兔子妈妈说过,森林之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受伤的兔子望着脚边狮子扔下来的那根绳子,不敢动......”越看越觉得这本书很像晓风讲的那个贪心兔子的故事。我等不及地翻到最后一页。“人们常常看到年轻的狮子独自坐在兔子的墓前,看着戒指盒里的戒指伤心落泪。”果真是晓风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我很兴奋地打给她。 “喂?干嘛?”电话里传来晓风不耐烦的声音,工作时她才这样。 “我找到你讲的那个故事啦!叫狮子的戒指,对不对?” 她沉默几秒后说:“是啦!” “故事很感人呢!你却讲得那么吓人。” “幼稚!肤浅!”她霸气地挂掉我电话。 “看书哦!”林迈做完事过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本书?”我将手里的书给他看。 他看下书的封面。 “这本书写得很棒,通过一个童话故事告诫人们不要贪心,脚踏实地很重要。” 原来他把这本书放在员工休息室当反面教材。难怪晓风会骂我。 可我却被书中的爱情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书借我回去看。” 他二话不说,把书收回书架。“公司物品不能外借,我另外买本新的送给你。” “一模一样的。”我向他强调。 “一定。” 我们去附近餐厅吃饭。 “要不要叫上杜小姐?”我对美女不记仇。 “不必,我们私下并无交集。” “你喜欢杀熟?”我调侃他。 “不,我也不杀生!杜小姐是我爸朋友的女儿,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出国前临时找份工作打发时间而已。” “我还以为是林伯父指定的儿媳妇人选,不过,杜小姐真的长得好漂亮。” “漂亮的女生不止她一个。” 对,叶灿也很漂亮! 吃完饭,林迈开车载我们回家,车子先停在我家门口。 “谢谢你的晚餐,别忘记买那本书给我。”我解开安带下车。 “明天你第一天上班,我送你去?” 不提还好,我心里越发惶恐。 “你讲真,我会不会是个好员工?”我靠在车门上问他。 “一定会,你是我的偶像。”他嘴真甜。 我表示赞赏。 “给你颁个最佳安慰奖。” 他笑。 “多谢!我相信你会做得好。” 第二天早上,穿上我妈为我准备的职业套装,坐姿端正,神情严肃地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妈特意起早为我加油打气。 “看把我们婉宝贝吓得,秦董事长,你这算不算是虐待员工啊?” 爸的脸上有喜悦之色。 “这证明她很紧张。” “紧张就代表她很在乎?”爸妈在我面前一唱一和,我当然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 “放轻松,公司里的人并不知道你的身份。”爸这算是安慰我。 “嗯。我先上班去了。”也许真的很紧张,完记不起自己吃过些什么东西,反正觉得肚子很饱,心跳很快。 “婉宝贝加油哦!”妈在身后大声说道。 朱朱第一次去风雷上班时只有激动,我的心情太复杂,所以紧张。 刚走出大门,看见林迈正朝我走过来,一脸笑意。 “你……”他停在离我一米处,上下打量我,表情怪异。 我紧张。 “很差?” 他摇摇头。 “像个小孩子大人。” “啊?”他的评价也挺怪异,害我差点站不稳。 他赶紧上前扶住我。 “小心点,穿什么高跟鞋,还不是那么矮?” 我气得跺脚。 他笑。 “你一向只喜欢穿平底鞋,怕你不习惯嘛!” “嗯,真的很不习惯,明天不穿了。”说完,我挺直身子往前走。 “不用紧张,只管做好份内事。不要八卦也不要和同事走得太近。”一路上,林迈无视我耳朵里塞着耳机,叮嘱的话说了一堆。 我闭着眼睛在听歌。 在离风雷大厦最近的一个路口将我放下,林迈仍不放心。 “要不要我陪你走过去?” “不用。” “那你走慢点,明天记得不要穿高跟鞋。” 我转过身扬起手。 他怕我穿不惯高跟鞋?还是看不惯我穿高跟鞋? 我来到企划部所在的五楼办公室,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估计大家喜欢踩点来上班,我打算先逛完整层楼。 逛到走廊尽头,发现有扇门半开着,里面有灯光,我好奇地走过去看。 刚推开门。 “你是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冲进我耳朵。 吓得我心脏差点跳出来,站在门口不敢再动。 “呃……” 他走过来,打量着我。“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暑期工。”他的突兀害我无所适从。 “暑期工?”他很惊讶,上下打量我,“你没看到外面的提示牌吗?” 我一头雾水。 “提示牌?” 他很高,脑袋越过我的头顶伸到门外。 “提示牌上写得很清楚,非网络部的工作人员不能随便进去。”他用手指指他脚上的青色拖鞋。“进门必须换防静电拖鞋,你识字的话应该看得很清楚。” 我抬头,他一身深色西装,白领蓝格衬衫,胸前挂着蓝色的工作牌,据我目测他的身材跟林迈有得一拼。 “对不起。”我自觉往后退。 门外果真挂着提示牌,怪自己太鲁莽。 他挡在门口再次提醒我。 “机房里面有很多重要的数据,你随便闯进去,万一不小心碰到数据线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风雷集团工作系统的正常运转,所以,请你记住,以后这里你不可以进来。” 我又不是文盲,提示牌上的字我已经看得好清楚! “知道了。”我悻悻离开。 网络运营部主管——陈牧野。 顺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七 中午到公司食堂用餐,我把早上误闯网络部机房的事当趣闻讲给朱朱听。 “那你打算给陈牧野来个致命一击吗?”朱朱紧张问我,她的反应哪是听了趣闻。 “致命一击?”我愕然。 “你是董事长的女儿,对陈牧野来讲,不就是致命一击?” 站在陈牧野的立场,他又没做错什么。 我白她一眼。 “我会那样做的话,何必来做暑期工?” 朱朱放松地继续埋头苦吃。我很快吃完,可能因为紧张,早上根本没吃多少东西,虽然吃掉了一份中餐,感觉肚子还不够饱,眼睛自然盯着朱朱的餐盘,她来得比我晚,里面的食物还剩很多。 她警觉护住餐盘。 “你们主管给你很多体力活做了吗?” 我摇头否认。 “不可以哦!要尊重前辈!”朱朱夸张地用手臂围挡住她的餐盘,生怕我会抢食她那份。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朱朱硬拖着我到休息室聊天。 “不如睡觉?”我伸手朝脖子上一抹,头一歪,靠到沙发上休息。 “陈牧野可是公司里很多女生的理想对象呢?” “他?”我惊得睁开眼,凭什么?“没看出来。”头一歪,闭上眼。 “他那个人对女生体贴有礼貌又有分寸,为人相当低调亲切。适合当老公啊!“ 我冷笑一声。 “讲重点。” “听说他的身材是黄金比例,篮球背心套在他身上都能穿出大牌风的感觉……” 一群色女…… “我要睡觉,不许再讲话,否则我灭了你。”我怕朱朱再讲下去,口水都要流出来。 “好,你睡吧。”朱朱顺手拿本杂志来看,她最近总结出发胖主因是睡午觉,她决定以后都不再午睡。 下班十分钟前收到林迈发来的简讯,他在早上我下车的那个路口等。 “我的书呢?”上车后,我朝林迈摊开双手。 他恍然。 “我忘记买了。” “怎么可以?”我很失望,昨晚还梦见那只兔子。 他伸长手臂从后座上拿书给我。 “不过杜小姐替我买到了。” 我像得到宝贝,将新书抱在胸前。 “替我谢谢杜小姐。” “是我拜托她,已经跟她道谢。” 我迫不及待翻开书本看。 林迈强行合上书。 “乖,回家再看。” 我仍舍不得放下,抱在胸前。 “刚才看你走路的样子不太对劲。”林迈说。 我夸他好眼力。 “脚后跟可能被高跟鞋磨破了。 林迈俯身脱下我脚上的高跟鞋,查看伤口。 “这样你也可以忍?”他到后备厢拿小药箱给我处理伤口。 只是破个皮,难得他这么煞有其事,我故意假装很痛叫得很大声。 “小声点,别人还以为……”他竟然脸红。 “怎样?”我不想放过捉弄他的机会。 “没事。”他拿着棉签给伤口小心地涂消毒药水。 “去哪里吃猪脚给你补一补?”处理完伤口,他问我。 我望着他忙活了半天,最后就弄张创可贴贴上去,很想笑。 他拎起我的高跟鞋。 “我现在要把罪魁祸首扔去垃圾桶。” 是的,我没有阻止,像巴不得有人了结它,我那可怜的高跟鞋没有遇到个好主人。 鞋子是我妈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第一次穿出来就惨遭抛弃。鞋子被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我只能找机会捡回来。 我记住垃圾桶的位置。 他问我想到哪家餐厅吃饭。 “不如你先去餐厅订位子,我刚想起来忘传一份文件给客户,不用很久,你等下来接我。” “我可以等你。” “不用。南城的餐厅真的很难订到位子啦!”我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一下!” 我关上车门。 “有事?” “你光着脚怎么去?” 我盯住垃圾桶,生怕会有人捡走我的高跟鞋。 “没关系,反正南城的卫生状况很好。” 他摇头。 “你等我一下。”他下车绕到后备箱拿出一个黄色的鞋盒。“这双鞋本来打算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看来要另外再选一份!”他打开盒子,有一双白色的平底皮鞋,似曾相识的款式。 “它长得好像我在普天商场看中的那双,记得吗?你当时说它用的皮料不够好。” “款式一样没错,但你摸摸看,这双的皮料比之前那双好很多。” 我已顾不得那么多,赶快穿上新鞋下车。 忘记对他说谢谢…… 我躲在拐角处等林迈车子开走,赶快到垃圾桶找回高跟鞋再送去公司。放好鞋子出来时,在电梯口遇陈牧野。 “暑期工,这么拼?” 被贴上暑期工的标签,听来有点心酸,我对他笑一下,算作回应。 “还有多久毕业?”陈牧野问我。 “一年。” “那你真的要好好表现,可以争取实习生的名额,会有很多同学羡慕你的。” 我心里讶然,风雷集团在南城的影响力何至于此?凭我,如何能担此重任?我爸真的太看得起我。 电梯门开,他让我先进去,我刻意站在角落里与他保持距离。 “我刚进来实习的时候,也像你这般努力,早到晚退,我不是南城人,想留在南城,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陈牧野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他可能觉得我不太爱讲话,不再作声。 电梯停在一楼,他要去地下停车场,我急着出去,没注意到刚拖过的地面相当湿滑,脚下一滑,右脚不小心踢到放在门口的不锈钢提示牌,痛得我叫一声,陈牧野扶住我,问我有没有事,提示牌的咣咣声惊动了正在不远处拖地的保洁阿姨,吓得赶紧跑过来询问。 “我没事。是我不小心啦!”我安慰歉疚的保洁阿姨。 陈牧野让我往前走走。 我强忍住疼痛往前走两步,感觉到鞋子里面湿湿的,有个脚趾头可能在流血。 “我脚真的没事。”保洁阿姨这才放心走开去做事。 陈牧野扶我到公司大门外。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停车场把车子开出来送你回家。”陈牧野说。“我知道你很痛。”他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忍耐一下,我马上就来……” “不用了!”是林迈的声音。 “迈哥?”我惊呼一声。 林迈神情严肃地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把抱起我就走。 “去看医生!”林迈说,没得商量的语气。 我望见陈牧野还站在原地,冲他挥下手道别,他微笑点头回应。 把我塞进车里,林迈再次拿出药箱。 “这次你真的很好发挥,对不对?”我蛮不在乎地说道。 “都流血了你还闹?”他手里沾着消毒液的棉签差点碰到我鼻子。 “会难看的啦!”我捂住鼻子说。 “宁愿你难看。” 这是什么逻辑?我难看对他有莫大的好处? “你的右脚现在伤痕累累,你对得起它吗?”他一边给流血的大脚趾头消毒一边数落我。 “我对不起你送我的新鞋子。” “先简单处理下,再去看医生。” “吃完饭再去吧!我饿。” 林迈看我一眼,摇头。 他带我去医院,医生开了些消炎药水给我。 “根本小题大作。”我嘀咕道。 “你对自己太马虎了。”林迈教训我。 车子开到餐厅门口,林迈坚持抱我进去。 我装作不好意思地笑。 “别人会不会以为……” 他放我到椅子上。 “别人会以为你是残疾人。” 噎得我半天不想再理他。 年轻的女服务员站在林迈旁边,两眼放光。 “除了猪脚汤,你还想吃什么菜?”林迈问我。 “哥,你作主啊!”我招手叫服务员过来,悄声问她:“我哥帅不帅?” 女服务员害羞地看一眼林迈。 “好帅!刚才他抱你进来的时候简直帅到没朋友!” “我可以给你他的微信号!”我坏笑着望向专注看菜单的林迈。 “真的?”她开心地悄悄塞给我一张优惠券。 我快速在她递来的点单纸上写下林迈的微信号。她向我道谢,蒙在鼓里的林迈已经点好菜。 “你笑什么?” 我收敛一点。 “就,把你的微信号告诉那个服务员了。” “什么?”他一脸黑线,我得意洋洋。 “你在公司是不是常常要应付一些?”用餐时,林迈问我。 “应付什么啊?”我追问道。 他跳过去问另一个问题。 “今天工作顺利吗?” “嗯。凭我的聪明才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我自信地吹嘘一番,免得他又对我啰嗦。 “你们女生不要以为男生多和你讲几句话就是喜欢你。” “我没有那样以为。” 他尽讲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他刚才在吃醋吗? “有男同事找你搭讪吗?” “没有,谁会想要搭讪矮冬瓜?男生应该都会喜欢像杜小姐那种长腿大美女,对不对?” 他浅笑。 “小傻瓜快喝猪脚汤补一补。” “傻瓜不是要补脑么?”我笑出声来。 吃完饭,我并不急着回家,爸妈一定有一堆问题等着我。 “附近有个商场,要不要去逛?”我问林迈。 “想要礼物?” “看得中再说。”我不顾脚疼,健步如飞。 商场里人很多,我不喜欢凑热闹。挑人少的地方看看。 我看中一款手袋,觉很适合朱朱,她入职以后还没送过礼物,顺便买了。 “你的礼物呢?”林迈帮我付款。 我指着脚上的新鞋子。 “已经收了。” “这个不算,你可以再挑别的。” “我的生日还早,到时候你再送嘛!” 付款后,他交代我。 “不要告诉朱朱是我付的款。” 我笑。 “怕她误会你暗恋她吗?” 他一愣。 “女生的逻辑真可怕。” 八 朱朱收到我送的手袋,爱不释手。 “我请你吃饭。” “可以不用的。” “我没有送你入职礼物。” 我自嘲。 “俺只是个暑期工。” “那等发了工资,请你和考拉吃饭。” “就这么办吧!” 快到中午时,爸突然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中饭,我拒绝了,如果被同事看到免不了问长问短,写字楼的职场生活其实蛮单调,工作之余,各种八卦满嘴飞,也是种消遣。 “难道你就不想陪我吃顿饭巴结巴结我,给你升个职?”爸开玩笑说。 “算了,像我这种小职员,还是不要异想天开,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吧。” 刚放下电话。 办公室的一位中年女同事一脸怒气地进来质问道:“刚才谁用过复印机?” 我记起接电话前曾复印过一份文件。 “我……”我站起来回答。 女同事板着脸冲到我办公桌前,我本能地后退一步。 “你是不是用的回收纸?”大事不妙,回收纸上的订书钉好像忘记取下来!叹自己蠢。 用眼神向周围同事发出求救信号,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 “是的。我好像忘记取订书钉……” “你工作不带脑子来吗?恭喜,复印机被你当掉了!”她冷冰冰地宣告坏消息。 意思是我要准备赔偿公司一台新复印机吗?后悔刚才和我爸通电话时没好好哄他开心。 “总监交代我,下班前一定要把这一季的营销企划案交到他手上签字过堂。现在怎么办?” “公司应该不只这一台复印机,可以先用别部门的吧?” 她很生气。 “暑期工,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做错事情还这样理直气壮的,显得你很没素质!人事部那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谁招你进来的?” 眼看这把怒火烧得就要殃及池鱼,周围同事纷纷手持文件夹、茶杯、笔等物,逃离办公室。 我也很生气,当众被羞辱,自尊心碎一地,但我还能忍。 “复印机我已经修好了。”陈牧野走进办公室,衬衣袖是卷起来的,朱朱说那是他非常感帅气的工作标志,恕我愚钝,一点也不觉得。 “丽姐,消消气,谁还没有过当菜鸟像脑残的时候,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她吧!” “真的修好了?”生气的女同事见到陈牧野,态度转变迅速,换上一副笑脸,谁说人生不是戏,靠演技,她演技一流。 “我陪你去试试嘛!”陈牧野看我一眼,脸上分明写着你要感谢我。 两人一前一后说笑着离开办公室。 谢天谢地,警报解除,我又活了过来。逃走的同事们手持文件夹、茶杯、笔等物,纷纷回来办公室,职场生存法则之事不关己,绝不插手。陈牧野跳出来挑战此法则,因为他有修好复印机的本事,可以另当别论。 陈牧野刚才说我像脑残?要不是他救场有功,我非把他骂成脑残不可! 我坐下来继续工作,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被羞辱,对风雷集团的好感度简直跌到谷底。 下班后到考拉店里找她诉苦,朱朱不但没有丝毫同情我,反而替陈牧野邀功。 “你要感谢陈牧野。”朱朱说。 “凭什么?修理复印机本来就是他的工作范围,而且他还骂我脑残。” “修理复印机怎么会是他的工作范围?”朱朱完忽略陈牧野骂我脑残的事。想不到她也会重色轻友,区区一个陈牧野已经让她分寸大乱,以后若是有了男朋友,估计我们也就友尽了。 “上次办公室里的电脑坏了,也是他修的啊!”我很不以为然。 “大小姐,复印机有厂家的售后跟进啦!” 我将头扭向另一边。 “反正我不会谢他。” “我的小主人,你以为冰冷的写字楼里处处充满温情?陈牧野对你拔刀相助,很难得的。” 我丝毫不让步。 “反正他不修,也会有人修。” “那个丽姐出了名的泼辣,你现在能活着坐在我面前,都是有侠义心肠的陈牧野的功劳。” 我捂住耳朵不想听。 考拉在一旁敲桌面。 “不是小婉的诉苦大会吗?怎么变成一个男人工作范围的辩论大会?”考拉穿着一件简单宽松的白t恤,墨黑牛仔短裤,微卷的长发束个马尾,气色很好。 “考拉说句公道话,朱朱是不是重色轻友?”我气呼呼地说。 “陈牧野是谁啊?”考拉问。 “同事。”我和朱朱齐声回答。 “无聊。”考拉表情不屑。“他的工作范围当然由你家小主人说了算,朱朱,你输咯!” 朱朱送个白眼给我。“她以权压人,不公平。” 我搂住她脖子。 “没有没有。你若再帮那个侠客陈,我就告诉你男朋友,你睡觉喜欢打鼾还有磨牙。” 考拉笑出声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男朋友。”朱朱不屑。 “总会有的嘛!”我威胁朱朱。 “好了,到此为止。我请你们去吃炖粥。”考拉说。 小小的炖粥店里人满为患。 “很久以前一个朋友带我来这里,我特别喜欢它家的猪脚粥,没有更好。”考拉表情回味,我明白她回味的是那个朋友托尼陈,她到底要回味那段感情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嗯,我听同事讲过这里。”朱朱说。 “原以为小婉会约我出去度个假呢!结果跑去当白领。有趣哦?”考拉说。 朱朱往我肩膀上一靠。 “你是在嫉妒我们俩每天能够在一起上班。” “好,我承认。”考拉笑着点燃一支绿色的薄荷味香烟。她一向偏爱黑色系装扮,长卷发一般披散在脑后,耳朵上挂着夸张的大耳饰,南城四季不分明,身材姣好的她时常一身黑色紧身长裙,女人味十足。 最近好像有些改变,打扮年轻化。改变对考拉来说是好事。 考拉和林迈一样,喜欢跑车。 她有两台不同颜色的跑车,一台黑色,一台红色,摆在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里,红色那台落满灰尘,是托尼陈送给她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两人分开以后,她便没有开过那台车。 吃完炖粥回到家,看到我爸坐在客厅里等我妈,等下他们要去参加傅伯伯的生日宴。我记得傅伯伯有个女儿,和我年纪相仿,小时候常常在大人们的豪华聚会上碰到,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模样,那个时候她总喜欢跑过来问我,草对我说了什么,现在想来仍觉得好笑。 “你去不去?傅颜和你不是很久没见了?她上个月从巴黎回来,在黄沙区那边开了一家礼服定制店,听说经营得还不错。”爸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对我说道。 我不禁仰天长叹,连大学都还没毕业的我有什么好去的。 “不去。”说完,我上楼去,妈正在她的衣帽间里挑选礼服。 “亲爱的秦夫人,您在做什么呢?”我溜进她房间,调皮地牵起她的一只衣角。 “你快帮我看看选哪件?”妈的衣帽间被各种衣物塞满,我看了觉得头晕。 自认我的品味不足以应付妈的需求。 “哎呀,我突然口渴。” “餐厅里有沈妈熬的凉茶。”妈信以为真。 “那我去喝。” 我趁机溜走。 睡前,林迈发短信来问我睡了没有,我没回。 我真的困了。 早上起床后感觉没胃口吃早餐,直接去上班。 空腹加上开车时车窗没关吹了点凉风,感觉有点不舒服,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我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休息。 陈牧野拎着早餐找到我。 “听楼下保安讲有人比我还早,我来瞧瞧是哪位大侠。原来是我们青春无敌的暑期工啊!” 我勉强挤出点笑意。 “不好意思,是只小虾米。” 他将一碗白粥放到我桌上。“白米粥,喝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喝红糖水?休息室有红糖,我给你倒一杯?” “不用,我喝粥。”他以为我生理期么?连女生生理期要喝红糖水都知道,他肯定有女朋友。我喝了一口白粥,进到胃里暖暖的,蛮舒服。“谢谢你。” 他只有叉烧包可以吃。 “你男朋友很帅。” 我一愣。他以为林迈…… “他是我哥。” 他的表情耐人寻味。 “我可没听说董事长有儿子。” 我愕然,他知晓一切?马上想到朱朱…… 朱朱避开我的视线,低头认错。 “根本瞒不过他嘛!我们公司今年根本没有暑期工计划,所以......” “所以你就出卖我?”我低声愤愤然。 “对不起嘛!你不会跟我绝交吧?“朱朱一把扯住我工作牌上的绳子,不肯让我走。 我掰开她手指,扬起另一只手中的杯子。 “我要倒咖啡喝啦!” 倒好咖啡,准备回办公室,在门口遇到陈牧野,朱朱趁机从门口挤出去跑掉。 陈牧野挡在我前面,低头看着我的脸。 “是我问的她。你别怪她。” 以高欺矮,我干脆仔细把他看清楚,他的五官长得很秀气。 “当然不会怪她,我和她的友情并不会因为某些人的自以为是而左右摇晃。” 他笑。 “见识过了。” 我无语。 他接着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保洁部那些小心地滑的提示牌?部更换成塑料的了。应该是你男朋友的杰作。” “我没有男朋友。” “哦,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有机会吗?”他挺直身体,讪讪地笑。 “对,你想要这个机会吗?”我挑衅地朝他仰起头瞪他,长这么高想变成树吗? 他指墙上的挂钟。 “你再不回办公室做事,就要挨骂了。” 我一阵风似的刮出茶水间。 下班后,我去保洁部求证。 墙角堆放着很多黄色塑料提示牌,林迈的杰作?我站在提示牌前胡思乱想。朱朱正好路过看见我:“你在这里看什么?” 我指着放在地上已经换成黄色塑料的提示牌。“这东西真的换了。” “你改做行政?” 我回头瞪着她。 “行你个头。你出卖我的帐,慢慢跟你算。” 她吐下舌头,赶紧转身走掉。 我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九 关于被换掉的提示牌,行政部给出的答案是公司物品的正常新陈代谢。 巧合而已。 看来陈牧野擅长讲故事。 从行政办公室出来,我去八楼送文件,暑期工的职责其实跟打杂差不太多,企划部的各种文件我参与最多的就是复印多几份分发出去,所以对各个部门的小助理们慢慢有所熟悉,例如财务部总监助理说话的时候喜欢扶着她的黑框眼镜,行政部的助理刚刚结婚不久,戴着婚戒的左手无名指总会挡在她脸前面,格外的晃眼…… 等下我要将文件送给跟企划部关系最密切的营销部,总监助理阿菜喜欢在头发上别不同颜色的发夹,讲话娇声娇气,我还蛮喜欢她的,她对我总是很客气,因为只有她接到我的文件后会说谢谢。 “很喜欢爬楼梯吗?”陈牧野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落进我耳朵里。 我讶然停住脚步抬头,看见陈牧野正靠在七八楼之间的平台栏杆上。 “你去行政部问了吗?提示牌的事。”不等我回应,他继续说道:“他们一定告诉你,那只是公司物品正常的更新换代。” 他不但擅长讲故事还擅长扰乱人心。 我没好气地对他说:“猜对了又怎样?我又不会给你发奖金。” “啊,原来我猜对了。”他得意地笑。“暑期工,应付你当然是官方说法,想听听我的民间说法吗?” “不要不要。”我不耐烦地摇头,继续往上爬,很快越过他。 “我敢肯定有人往行政部打过投诉电话,因为那批不锈钢还很新,不可能这么快就换新的,除非那批不锈钢提示牌存在安隐患。不得已要更换。”他在我身后说得头头是道。 我停下来,转过身,俯视他。 “你很闲?行政部的工作怎么做你也管?林迈打过投诉电话要求更换提示牌又怎么样?关你事?” 他浅浅地笑。 “不关我事,只是觉得你很幸福。” 我觉得好笑,我幸不幸福需要他来评判? “林迈对你那么好,你却说他不是你男朋友,好奇怪,你们这些财阀二代不是最喜欢搞联姻吗?” “奇怪?你对一个女生好,难道一定会娶她?” “好到一定程度当然会娶了。”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继续这毫无意义的讨论,噔噔几步爬到八楼,一口气跑到营销部总监办公室,将文件交给总监助理,她刚好拿起电话机拨号码,笑着嘟起红唇对我说谢谢。 她今天戴了个红色樱桃发夹,好看。 “喂,请问是陈牧野主管吗?我这里是营销部总监办公室,我的电脑鼠标突然动不了了,你来帮我看看啊!哦,你马上来对不对?谢谢陈主管!” 我一听陈牧野要来,生怕走楼梯时又碰到他,改搭电梯下楼。 电梯门开,陈牧野从里面走出来,我笑,我怔一下,低头冲进电梯用力按关门键。 “不好意思,我们那边的电话机来电显示功能坏掉,有位客户的电话号码没办法找到,幸好我们主管记得他昨天上午打过你们部门的这个号码,所以主管让我来记下那位客户的来电号码。”我想到借口去行政部办公室查找昨天上午的通话记录。 “哦,你看吧!”行政部的职员大方地把电话机往我面前一推。 我竟真的从电话机里翻到林迈打来电话的一条记录,时间显示是我脚趾头碰伤后的第二天上午,我拿手机拍下来。 陈牧野搞间谍活动?神算子? 下班后我直接去七家公司找林迈,没有见到杜小姐,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女人接待的我,她比杜小姐亲切许多。 “你好像很关心那位杜小姐,需要她的联络方式么?”一来就问杜小姐的去向,林迈忍不住打趣我。 我不甘被他这样调侃。 “难道我不可以关心你的秘书吗?” 他笑。 “新来的秘书杜姐,是我通过猎头找来的公司日常事务处理高手,我很满意,你呢?” 我鼓掌两下。 “你来不是为杜小姐吧?”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问我。 我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 “我脚受伤后的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五分,你往风雷公司行政部打过电话,这是物证。” 他怔住。 “物证么?”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打电话到风雷公司的行政部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唯恐错过蛛丝马迹。 他的表情很平静。 “哦,只是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员工福利的安排,和七家公司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嘛!” 他的解释倒很合理,我无话可说。 “我不用加班,等下一起吃晚饭?去我家还是你家?”他问我。 “行政部换掉了不锈钢的提示牌,我以为是你打电话向他们投诉了。” 他望着我摇头。 “真的不是我。可能是保洁阿姨把你脚受伤的事反映到了上面。” 我苦笑。 “算了,我还以为你会关心我细致到那种程度呢!” 他一愣。 “我当然关心你。” “哥哥对妹妹嘛。”我失望地转过身。“考拉在等我吃饭。”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办公室,杜姐向我打招呼。“秦小姐这么快走?”我勉强对她笑一下。 一个人怏怏地走出七家公司大楼,以前总觉得林迈离我很近,是只要伸出手就能牵到他衣角的距离。 其实不是。 坐在广场喷泉前的台阶上打电话给考拉,她开车来接我。 我们到黄塘路找了一家小餐厅吃晚饭,餐厅的装修很简单,总共才五六张桌子,客人也不多,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朵紫色的花。 “是桔梗……”考拉抽出花朵来看。 “喝酒,我要喝酒。”我对服务员说。 “酒不能帮你解决烦恼。”考拉把我要的白酒换成无公害水果酒。 “麻醉一下也蛮好,假装林迈还是我的。”我靠在沙发椅上,失望与失落填满心间。 考拉将手里的桔梗放回花瓶,一脸淡然。 “你认为他有女朋友了?” 我喃喃自语:“狮子将受伤的兔子带回家,给它喂东西吃,给它喂水喝,细心照顾它到天亮。” “狮子没错,如果不看结局。” 我端起红酒杯一口喝掉。 “但大家就是最看重结局嘛!” “林迈真的有女朋友了?” “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叫叶灿。这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美女?还是个学霸美女!你看我!矮冬瓜一个,学习成绩一般般。” 考拉收回我的酒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林迈?” 我大叹一声。 “谁说我喜欢他?他是我哥。” 点的菜有点辣,我不停喝水。 考拉却吃得从容。 “他喜欢吃辣,我跟着他吃辣,呛得流眼泪,他笑我逞强,现在习惯了吃辣,他却不在我身边了……”一滴眼泪顺着她高挺的鼻梁滑落。 “说不定那个人早已经不吃辣椒了。”我喝光一瓶水果酒。 考拉叫服务员拿牛奶给我,连酒杯也收走。 “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他,十八岁那年跟着他开始学做生意,后来他鼓励我创业,还教会我如何在人前世故,他离开南城去荷兰那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三夜,他的心好像变成了石头。那时候我好恨他,甚至诅咒他。但现在已经不会,他的选择很合理,我的要求根本很无理,所以我不怪他,怪自己没本事留住他。” “错的是托尼陈。你该彻底忘掉他,过得更好。”我很佩服考拉,像她深情守望的人,这世间大概很少见。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餐厅里只剩下我们这一桌。 “你不是我,不会懂。”考拉说。 劝是没用的,她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 许久,她用一双泪眼望着我问:“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何出此言?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我拼命摇头。 “你什么都好!向你学习!”试问有几个女生可以像她这样有份成功的事业,心里守着自己喜欢的人? “林迈如果知道你喜欢他,他肯定会很开心。”考拉说。 “怎么会?我并不是他的理想型。”我很自卑,甚至觉得如果我不是秦天的女儿,大概连个路人都不如。 “你真的太小看你自己了。” 我笑。 “我没有,若我没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谁会羡慕我?” “你有你的优点,娇小可人,皮肤白净,不但对朋友好,对周围的人也很善良。” “因为你是我朋友!别人看不到!” “林迈呢!他会看不到这些?” “我不在乎他看不看得到。” “那你的烦恼从何而来?” “从心里来。” “对,你在乎林迈应该对你百依百顺?” “好了,我错了。”我抓起牛奶瓶来喝口牛奶。“他庞坏我了,纵容我的坏脾气。” 考拉不介意我任性。 “你已够幸运,珍惜才对!” 每个人都这样说,可我想要的幸运在哪里? 这顿饭像吃了一个世纪,最后浑浑噩噩的结束。 考拉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大家都各怀心事,只字片语。 我想向林迈说对不起,也许心里会好过一点。 “晚安!”终变两个字发出去。 他很快回信。 “我刚回家,准备洗澡睡觉,晚安!明天继续加油!” 庞我,因为他把我当妹妹看,我早该清醒。 恃宠而骄,听起来像个笑话。 十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适应这种写字楼生活,花一整天的时间和一群口是心非的人在一起,重复又重复的工作内容,日复一日的任凭时间流逝却心安理得。 我不适应也不喜欢。 送完手中的最后一份文件,我已疲惫至极,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蓝色走廊上,似晃动的假躯壳。这是二十一楼,走廊尽头有个平台。 推开门,平台上可见蓝天白云,我忍不住张开双臂跑上去,站在栏杆旁仰望天空,大舒一口气。 “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视野最佳,风向最佳,阳光照射度最佳,离门口的距离也是最佳,嗯,你和我一样有眼光。”突然有人说道。 倒是一番有趣的说辞,我回头看去,陈牧野手里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纸杯正走过来。 他总是不经意间出现,这也很有趣。 “那还给你!”我故意配合他。 “你还欠我东西哦!”我们擦肩而过时,陈牧野说。 我扭头,挑起眉毛一脸狐疑望着他。 “上次你擅闯网络部,我好心提醒你,你没说谢谢,之前你当掉复印机,我帮你解围,你也没说谢谢,这次占了我的地盘说走就走,秦大小姐,你喜欢欠人情不还哦?” 我愕然回应他:“怎么还?” 他却话锋一转,笑着问我。 “在公司里呆的习不习惯?” 我不置可否。 “还好。” “通常来这里的人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公务避难者,比如做错事被上司骂,和同事吵架,遇到工作难题等等,另一派是私事避难者,比如买菜的时候被多收了几毛钱,和男朋友或者老公吵架、分手,你属哪一派?” 我,不过是来这里透透气而已。 “都不是。你呢?” 他重叹一声,“另一派,分手。” 他真的有女朋友,此人只可远观。 我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失恋的人?不好,我们又不熟。 “你该下楼工作了,暑期工!”他提醒我。 暑期工这个标签听来还蛮亲切的,我回办公室继续去工作,这个下午,我工作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愉快,这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下班后我打电话给晓风,无人接听,她到莞城以后,除了每天中午发的那条信息,证明她还存活于世,我只剩等待。 我们的友谊一定会天长地久。 “和钱谈啊!”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公司楼下,晓风终于回电给我,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 “谈得都快忘记我了吧?”我戏谑道。 “信息不是每天都有发给你?你工作怎样?” “每天按时按点的上下班,比上学无趣。”我坦言。 她大笑后叹气。 “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卖脑力,不比你苦?不过,听听你的声音,大笑几声,真好。” “我可以去莞城看你。” “算了,等我休假去南城找你。要上班了,再见。”她挂掉电话。 我想问那是什么时候。 “又比我早?”有人在我身后说,我回头,是陈牧野,手上拎着早餐。 我笑着主动闪到一边。 “让你得第一。” 他提着早餐走进电梯。 “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可以分你一点。” 我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用,谢谢。” 他扭头望我一眼。 “听说你在南大念中文。我也是那所学校毕业的,计算机系。” “哦。”我随便应一声,并不打算在电梯里和他畅聊。 “秦大小姐打着暑期工的名号来微服私访,访得如何?有没有被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普通生活震憾到?” 他有时会讲些话,令我生厌,不回应也罢。 他大概觉出我有不悦,不再作声。 “你有没有试过碰见一个很讨厌的人,却想要了解他?”我趴在沙发上问正坐在另一头往手指甲上涂指甲油的朱朱。 “讨厌他还要了解他?除非有病!”她举着指甲油瓶问我:“快讲,到底是谁让我们小婉觉得讨厌又想要去了解他呢?” “没有谁!臭美的叛徒!”我抄起抱枕朝她扔过去,她躲闪成功,一脸得意。 “我领到薪水了,本周末请你和考拉吃川菜。” 我不同意。 “麻的不行。” 结果她选定一家江边的餐厅,新张不久,湘菜为主。 “辣的也不行。”我反对道。 她两手一摊。“真的不行了,我已经订好位子。随你去不去。第一个月的薪水,仅此一次。” 反对无效,我恨得直咬牙,明明能吃辣的考拉说有事不能去。 等我到了餐厅才知道,考拉的缺席已经有陈牧野代替。 “为什么要请陈牧野?”我质问朱朱。 “拉拢他嘛!”朱朱眼里闪过一丝迷恋。 “那你不如拉拢我爸。” “可陈牧野年轻又单身。”这是重点! 我心服口服地笑。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朱朱害羞地捂住脸笑。 “一点点好感啦!” 果然意义非凡,原来是拉我来当电灯泡,难怪沈妈稍加推辞说不来,朱朱便立马顺水推舟叮嘱沈妈好好在家看粤剧。 “陈牧野......”我刚说出这三个字,眼见一身便服的陈牧野闪进餐厅大门,我赶紧闭嘴,第一次见到他不穿正装的样子,很显年轻。 陈牧野走到我旁边落座。 “各位女士,我可没迟到。” 意思是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么? “你放心,我们纯粹是想多聊会儿天。”我冷笑一声回他。 “路上堵车没有?”朱朱看陈牧野的眼神,令我汗颜,迷恋一个人一定要如此的显现么? “有一点。”陈牧野拿菜单给朱朱。“你们都能吃辣椒?” 我在喝茶,摇头。 从陈牧野进来开始,朱朱便对我视而不见,她关切地问陈牧野:“我能吃的,你也能吃吧?” “无辣不欢。”陈牧野回答。 “我不能吃辣。”我故意提声向朱朱强调。 她的视线已经在陈牧野脸上生了根,我根本如空气,她点的那些菜,光听菜名就知道很辣。 菜上齐,我只有青菜和甜品可以吃。连喜欢的鱼汤都被触目惊心的一整颗一整颗的红椒铺满。 “你对我不公平。”我直接向朱朱抗议。 “我刚刚点菜,你也没反对嘛!”她的意思,我咎由自取? 陈牧野跳出来解围。 “辣椒没那么可怕,为什么那么多人吃辣椒,肯定有它的可取之处,你可以慢慢尝试,其实我刚到南城的时候,也吃不惯南城菜,现在也喜欢吃。” “我可能没你那么坚强。”我略带嘲讽。 陈牧野扬起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你不需要坚强。” 我表情怔住,看起来比别人拥有比较多的我,恰恰是需要更坚强的人。 他真不善良,硬要刺我的痛处。 “你女朋友是不是南城人?”朱朱问陈牧野。 也许我看错,陈牧野握着酒杯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无所谓。我们喝一杯?”他举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用酒来掩饰失恋之痛?我冷眼旁观,朱朱自然豪爽回应。 “我们等下去酒吧玩?”朱朱兴奋得忘乎所以。 “我想回去休息。”我用冷静提醒她一下。 她却巴不得我不去,对陈牧野说:“小婉不喜欢去酒吧玩,我们俩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去酒吧玩? “好啊!”陈牧野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答应道。 那眼神,像是挑衅,我很不放心。 “沈妈问起来怎么办?”我继续拆台。 “你说我们一起去的嘛。”朱朱冲我眨眼,提醒今天晚上我对她的用处所在。 我无话可说。 我们在餐厅附近的十字路口分开,我叮嘱陈牧野千万不要让朱朱喝醉。 “放心!我有分寸。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以为的那样。”他满口答应我。 我只想骂他神经病,我以为的哪样? 刚回到家,林迈打电话来,说他还在公司,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声音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 “没事,想你了。” 他总能逗我开心,我干笑几声。 “不知道我能为林大少爷做点什么?” 他沉默几秒。 “好了,我要做事了。”他挂掉电话。 他很反常,难道和“女朋友”吵架了?还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我不放心,开车去找他问个明白。 去七家公司的路上,又懊恼自己,为什么要不放心还去找他? 但妹妹也可以关心哥哥,总算可以说服自己不那么纠结了。 林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吃外卖,我心里涌起一阵心疼。 “你真的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了。” 他吃掉最后一块寿司。 “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爸妈头发都白掉吗?” 他舒口气,喝了口矿泉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灯光下的身影被拉得细长。 “我计划三十岁结婚。” 还有三年时间。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三十岁?”难道那是他和叶灿的约定? 我胸口被苦涩填满。 “因为三年后,我才可以向她求婚。” 果然,她让他等三年,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挣扎着没有力气再讲一句话。 “她真幸运,遇到你。”我发誓,我希望他过得幸福快乐。 “真的?”他转身看着我,眼底一抹喜悦之色。 “我,要回去了,希望你......早点下班。”我站起身,艰难迈步。 “我送你。”他却一脸轻松,心情似乎已经很起来,他送我到楼下,目送我驾车离开。 车子驶出不远便停靠在路边,神情仍恍惚的我不适合开车,我靠在座位上,终于开始流泪,放下林迈,放下我的初恋吧!秦婉。 手机铃声响起,是陈牧野的来电,通话的人却不是他。 “打扰了,我是大地酒吧的服务员,我身边这位男士叫我打给您,他和他女朋友都喝醉了,麻烦您来接他们回去。” 我有些生气,为什么陈牧野答应我的事做不到? 急匆匆赶去酒吧,陈牧野和朱朱两个人果真喝得烂醉如泥地瘫倒在沙发上,我叫陈牧野的名字,他许久才应我,递手机给我。 “麻烦叫这个人来接她朋友回去。”喝醉了还知道翻出我的号码来,我哭笑不得。 我夺过他的手机,生气地质问他:“你不是答应这个人照顾她朋友,为什么她朋友喝醉了?” 他没有回答我,垂下脑袋砰一声碰到桌面上,也不知道喊疼。 “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懊恼地踢陈牧野一脚,他毫无反应。 “需要我们帮忙吗?”准备下班的两名酒吧服务生过来问我。 “那就麻烦你们帮我把他们弄到车上去吧!”我们合力将两只醉鬼塞进我车里。 考拉接到我电话后立刻打车过来,我坐在车里等她,深夜了,南城的喧嚣告一段落。 手机铃响,我以为是考拉,却是林迈。 “我刚到家。”他问我。“还没睡吗?” 在这样的氛围中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好温暖,好想依赖。 “等下就睡。你是不是有事?”我仍不明白他反常的表现。 “也许年纪大了,患得患失。” “你才二十七岁。” “我计划三十岁结婚。” “嗯。你说过了。”用得着又提醒我吗? “我去洗澡,你别太晚睡。晚安。”他挂掉电话。 我的眼泪无声流出来,好想问他,是不是会永远这样牵挂我?哪怕只是像哥哥牵挂妹妹。 考拉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到我车旁,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上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接过考拉递来的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你最近都不见人影。刚才打电话给你,好怕你不接。” 她握下我的手安慰我,发动车子。 “我在忙第三家店开业的事,真的很忙。” 我接受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很合理。 “什么时候开业?” “争取在开学前,忘记告诉你,店址在你们学校附近。” “你故意?那么好!”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送朱朱回家后,车子停靠在路边,我和考拉就陈牧野的去向问题展开讨论。 我不知道陈牧野住哪里。 “你带他回家吧!”让考拉住我家,然后把陈牧野暂时寄放在她的小公寓里,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合理。 她坚决不肯。 “真的没办法。” “就一个晚上,通融一下啦!总不能把他扔在路边或者酒店自生自灭吧?万一出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再说你可以住我家啊!” “不行,我发过誓,不允许别的男人住。” “难道那个小公寓也是托尼陈买给你的?” “不,我自己买的,他从来没去过。”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我打给林迈。 “你身边有个男生要住我家?”林迈惊呼道。 车子开到林迈家门口,考拉见到穿着家居服的林迈,神情发愣。 他们第一次碰面。 “你从来没告诉我林迈长得像托尼陈。”考拉神情忧伤地对我说。 我觉得很意外。 “托尼陈的照片你给我看过?” 十一 第二天在公司走廊碰到陈牧野,他看上去有点憔悴,我很冷淡地向他打招呼,失信的男人不值得同情。 “晚上可不可以请你吃饭?”陈牧野问我。 佩服他的勇气。 “为什么?” “昨晚的事,想向你道歉。” “你该向朱朱道歉。” “早上我已经买蛋糕向她赔罪,她很开心的原谅我了。” 朱朱这家伙,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 “那我声明,我真的不能吃辣椒。”我应该接受他的歉意。 “喜欢吃披萨吗?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在美景路那边,披萨做得很好吃。” “可以。”我面无表情地朝企划部办公室走去。 吃中饭时,朱朱无精打采地随便吃几口。 “看来是年纪大了,上学的时候明明很能喝,喝醉了睡一觉起来照样有胃口吃东西。” 我抬头望着她。 “你吃了速老丸?” “我去睡会儿。”朱朱端着餐盘起身,她不是戒了午睡吗? 林迈打电话来问我陈牧野的状态怎么样。 “你们昨晚发生过什么?”我问。 “没有,早上他不肯吃早餐,精神状态很差似的。” “放心,他挽着袖子干得很起劲呢!”我放一颗薄荷糖到嘴里。 “晚上一起吃饭?” “有约了。” “和谁?” “同事。” “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我提高声音。 “迈哥!” “好,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休息。再见。”林迈挂掉电话。 他一向对我管得宽,我现在要慢慢纠正,哪怕我曾经很享受这种待遇。 下班后坐陈牧野的车去吃披萨,他的车子很旧,不过空调运转还正常,就是座位太硬,我坐得很不舒服。 “好吃吗?”我咬下第二口披萨时,陈牧野问我。 “挺不错的。你经常来?” “没有。只来过一次。” 餐厅里客人很多,我们的位置靠中间,周围嘈杂不堪,我只想赶快吃完走人。 “外面是不是舒服多了?”从餐厅里出来,陈牧野问我,他也是个细心之人。 我毫不掩饰地深呼吸一下。 “确实有点闷。” “我们再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一会儿?”陈牧野问我。 我看附近绿树成荫,路边繁花盛开,环境挺好的。 “走走吧!” 他走在我旁边,左顾右盼。 “你看什么?”我问他。 “我看是不是有保镖跟着你。” 我愕然。 “保镖?” “我至今没见过董事长本人,却和他女儿在大街上散步,你能体谅我这种心情吗?” “抛开身份,大家都是普通人。” “身份就是一个人的标签。” 他给我贴的标签是暑期工,我不禁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他问我。 我收起笑脸。 “我想提醒你,以后做不到的事情别随便答应别人。” 他认错。 “昨晚是我不对,刚开始我们本来没喝什么酒,后来我接了一个电话,心情不太好。” “算了,都过去了。反正朱朱平安无事。” 不知不觉我们已走到路尽头。 “好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请客。” 他表情夸张地一愣。 “你还欠我好几个谢谢。” 说谢谢要发自肺腑。 “我打车走。”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他突然问我。 我看着十字路口亮起的红灯变成绿灯。 “算。”朋友分很多种,我们是下班后一起吃了顿饭的朋友。 他很高兴的样子。 他一个人沿原路返回取车,我坐出租车回家。 忽然下起大雨来,出租车只能停在别墅区门口,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淋着雨走回家,雨一点也不客气地将我身淋湿透。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觉得浑身发痛,发烫。摸到手机打给我妈告知我目前的状况,她在电话里尖叫,小时候我得过一次肺炎差点丢掉性命,这次因为淋雨,病一场,让爸妈紧张,不但把我送到医院做面体检,还决定就此终止我的暑期工生涯。 因祸得福?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窗边被风吹动的绿色窗帘发呆。 芍姐问我想不想吃东西,我想吃沈妈熬的粥。她打电话告诉沈妈替我准备。 病房门被推开,朱朱和陈牧野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陈牧野手里拿着一束淡粉色小花。 “怎么会生病呢?”陈牧野将花束放进玻璃花瓶里。“昨天看你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和雨有仇。”我还有点虚弱,手上扎着针。 “严重吗?”朱朱问我。 “受寒引起的发热发痛症状……”陈牧野拿起我的病历单念道。 “就这样断送了你的暑期工生涯,可惜。”朱朱拉着我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当然是身体健康比较重要。”陈牧野站在病床前,一本正经地说。 “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风雷了。”朱朱说得好像我要和他们永别似的。 “她很不愿意回风雷吗?”陈牧野问朱朱。 “她来做暑期工也是被逼的。”朱朱叹气一声。 “那这一走,恐怕真的很难再回去了。”陈牧野接着叹息道。 他们俩故意逗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要快点好起来。”陈牧野说。 “对,快点好起来。”朱朱附和道。 “好给你当电灯泡。”我送她个白眼。 林迈和我妈走进病房,一群人围着我,我很不习惯,叫他们赶快走。 “我带他们出去吃饭。”林迈对我说。 “晚上林迈陪你。他坚持的。”妈在我耳边悄声说。 病房里很快剩我一个人,长舒一口气后,闭眼休息。 睁开眼发信息给晓风,告诉她,我病了。 没有回音,我很失落,郁郁而睡。 醒来时,只有林迈一个人在。 “我让芍姐也回去了,沈妈给你熬的粥。”他坐到床边喂我吃粥。 吃完粥,我就着温开水咽下药片。 “你故意生病的吗?”林迈问我。 我一惊。 “对,想让你寸步不离的陪着我。”是实话,听来却像调侃的假话。 他浅浅一笑。 “不想再当暑期工?” “才不是。谁喜欢生病?昨晚上和陈牧野吃完饭,我坐出租车回家,走回去的时候雨下得很大。是雨让我生病。” 他脸色微微一变。 “陈牧野?原来你约了他。” “是的,他请我吃披萨。” “他喜欢你?” “同事之间吃顿饭而已。” “如果他喜欢你呢?” “正常。喜欢我的男生太多了。” “对,你这么可爱。”他起身,一脸严肃。“我扶你去洗脸刷牙。” 第二天刚吃完早餐,晓风突然出现,我抱住她,惊喜万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昨晚我加班到十一点多,看到你的短信真是吓到,我问你在哪里,你回信说住院了,我还不来啊?” 有吗?明明给她发完短信,就再没碰过手机,一定是林迈回的。 “吃早餐没有?”林迈问晓风。 晓风摇头。 “不想吃。” “不行。迈哥,你带她去吃早餐。”我对林迈说。 “不用了。”晓风握住我的手不放。“迈哥,你去上班吧!今天我来陪小婉。” “好啊!反正我今天下午就出院了。”我高兴极了。 “那辛苦你了,我先去公司一趟,午餐前回来。”林迈不放心地看着我。“你乖乖等我回来。” 我哦了一声。 “你怎么会生病到住院?”晓风问我。 “淋了雨嘛。” “怎么会淋雨?” “下雨了,我没带伞。我这里有好多零食,你吃一点。” “吃不下。” “来,躺我身边睡一会儿。” “可以吗?” “来嘛!”我拉她躺下来。 她可能真的太累,我妈和芍姐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她是谁?”我妈问我。 “很好的朋友。”我骄傲地回答。 我妈笑着替晓风盖上毯子。 “她从莞城坐早班车来的,是不是很感动?”我说。 “婉小姐人好,交的朋友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芍姐说。 “嗯,你们别吵醒她。”我看着晓风的脸,她睡得好香,这家伙现在是赚钱的疯子。 从医院回到家,简直是一身轻松。 晓风第一次来我家,小心翼翼。 “你不用紧张,以后习惯了就好。”我安抚她。 朱朱和陈牧野下班后也过来了,还有考拉,小刘叔一家子,家里好热闹,林迈怕我嫌吵,让我呆在二楼,只有晓风陪着我。 晚餐时,我恍然。 “怎么了?”晓风问我。 “你知道吗?平常只有我一个人吃饭。” “你又不说。早知道我来陪你。”晓风安慰我。 “习惯了。”可提起,仍会心酸一阵。 短暂的职场生活突然被结束,我竟有点手足无措,甚至尝到空虚的滋味。 坐在钢琴旁竟然无法集中精神投入地弹完一曲。 我到厨房缠着正在准备中餐的沈妈给我讲故事,她问我想听什么故事。 “不知道。” “那我随便讲一个。” “算了,还是不听故事了。”我觉得心情浮躁,不适合听故事。 “要不然,你帮我去采摘玫瑰花吧!”沈妈看出我无所事事。 我很高兴,终于找到事情做。 兴致勃勃地到库房拿了工具到花园里去采摘新鲜的玫瑰花,又找出屋里所有的花瓶部插上玫瑰花,摆放到房子里的各个角落,连盥洗室里的洗手台也不放过。 吃完中餐,到三楼杂物间翻看我的旧照片,第一次发现小时候的我,照相时竟然没有笑过…… 沈妈已经收拾完厨房,在一楼为她准备的小房间里开始午休,房子里没有一点声响,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顶上的绘画,以前从没关注过它,像是蓝天又像是大海。 林迈发简讯来说下午休假,马上要来找我。 沈妈午休结束,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不用准备,等下要去林迈家。 回想起在风雷公司当暑期工的日子,最失落的竟然是再也不会有人叫我暑期工了…… 一点半钟,林迈踩着轻快的脚步出现在我家大门外,身穿淡黄色细格短袖衫的他,面带笑容,他带我到他的花房享受下午茶,精致的英式小蓝莓饼干,配上巴西咖啡豆手工磨出来的香浓咖啡,惬意无比。 他沉浸在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劳作中,我拿着一本英文小说慢慢看。 “想好剩下的暑假怎么度过吗?”他握着剪刀站在一株凤梨前细心察看了许久。 “随便啦!”我讨厌计划。 “你生日快到了……” “哦。” 小说里面,被男主角背叛的女主角正一个人在黑夜里迎着狂风暴雨努力向前奔跑…… 我想起那只兔子。 半夜从恶梦中惊醒过来的兔子,听见狐狸在屋外悄声问狮子:我这样帮你,你能给我多少兔子肉?狮子嘿嘿地笑着:那得看你种的果树草有多少啊!兔子打了个冷颤,它对自己说,夜风真凉啊!还是回去睡觉吧! 留在林家吃完晚餐才回,林迈习惯吃西餐,他家的厨师西餐制作得非常好吃。 回去时看见陈牧野站在我家大门口。 我以为他等了很久。 “我刚到而已。”他脚边放着一箱葡萄,上面写着某某农庄的字样,“今天和朋友一起去农庄里的葡萄园自己动手采摘的,蛮新鲜,味道也不错,赶着给你送过来。” “吃晚饭了么?”我带他进门。 “没什么胃口,南城的天气湿热,我可能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他跟在我身后说。 我对烹饪一窍不通。 “厨房里倒是什么食材都有......”我倒了杯薏米茶给他。 “不用麻烦,我洗些葡萄来吃?” “也好。”我指挥他将葡萄搬到厨房旁边的储物间去,再用保鲜袋装好放进冰箱冷藏室储存,吩咐他一定记得在保鲜袋上扎几个小孔。 等他处理完毕,我将洗好的葡萄放到水果盘里带去客厅。 两人吃了几颗葡萄,才开始讲话。 “突然不用上班了,习不习惯?” “还好。” 他突然笑了。“你把自己保护得太好。” 我? “你从不对我讲真话。我们真的算是朋友?” 意思是我在他面前很虚伪? 他小心翼翼地剥掉葡萄皮,认真的程度不亚于制作一幅艺术品。 “你觉得不算就不算。”我并不在乎他的想法。 “那天我在三楼,看到你从林迈的车子上下来,从垃圾桶里捡了一双鞋子。” 我愤怒。 “你偷窥我?” “刚好,看到而已。林迈其实就在不远处看着你,你没发觉吧?” 我心里一惊,故作镇静。 “是吗?” “你捡回垃圾桶里的鞋子,他看得很清楚呢!” 林迈跟踪我?难怪那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你这个妹妹!”陈牧野将剥好的葡萄递到我手里,他故意把妹妹二字说得很重。 “哥哥在意妹妹有什么问题?”我将葡萄送进口中,很甜。 “我该回去了。”他起身去盥洗间,坐在沙发上发愣的我,听见水龙头的流水声才缓过神来。 “我要走了。葡萄好吃吗?”他从盥洗间出来问我。 “嗯,挺甜的。谢谢你。” 他笑出声来。“你现在会对我说谢谢,这就是改变。朋友。” 我送他到别墅区大门口,他的车子停在外面。 “我猜你也喜欢林迈。”陈牧野像已看穿我。 “他那么好,喜欢不正常吗?” “正常。”他走到大门口,跟我说再见。 十二 考拉的第三家分店即将开业,准备工作日渐紧张,我想去帮她的忙,她却拒绝。 “我很羡慕你。”我说。 “你要不要自己开店?我创业的时候,还没到你这个年龄,不过幸好有托尼陈从旁指点我。我先是写出一份计划书给他看。” “他表扬你了?”我好奇地问。 “没有。被批得体无完肤,说我是极端理想主义者。”她笑了,是那种带着一丝甜蜜的笑。“他告诉我做生意一定要与理想主义划清界限。否则只会以失败收场。” “那你的计划书泡汤了?” “是啊!托尼陈让我弄清楚做生意本来就是为了赚钱,理想什么的只是借口。我的计划书只能告诉他如何赚得到钱,能赚多少钱。” “重新写计划书了?” “是的。我重新写了一份让他满意的计划书,获得他的肯定。才有了我的么么甜品店!你完可以尝试,不过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开店?开什么店?我头脑一热,跑去七家公司找林迈。 “我想要自己创业!”我像个热血青年,站在林迈的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南城的最中心地段,激情洋溢得只差振臂高呼了。 “把你的创业大计说来听听?”林迈装作饶有兴趣地盯着正在冲动劲上的我。 “没有大计,只是初步想法,想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爸会同意吗?” 他一句话就将我的热情与激情部熄灭。 还有多少时间给我一个人胡闹? “当我没讲过。”我心灰意冷地对林迈说。 “也许你应该先对他说出来,听听他的意见。做投资,他是权威。” 他也是决定我人生的权威。 从七家公司出来,我站在马路边茫然。 “去哪里了?问芍姐也不知道。”一回到家,妈就追问我的去向。 我很不耐烦。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怎么了?”妈担心地问我。 “没事。我回房了。”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去。 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迷迷糊糊的快睡着,听到敲门声。 是我爸。 “我想,我们需要聊一聊。去书房吧!”他转身走去书房,我紧随其后。 “林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想自己创业。” 我不否认。 “对。” “他很关心你。担心你会胡思乱想。为什么没有对我讲?” “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胡思乱想?” 书房里气氛一点也不轻松。 爸望着我有几分无奈,但很快仍被威严所掩盖。 “你的想法有一定可行性,不过,你要记住,风雷集团只能属于我们秦家。我不是给你压力和负担,是想教会你懂得珍惜。我们秦家人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若不尝试过,你不会懂得这个道理。” “您是不是对我失望?”我心如刀绞。 爸的目光如矩。 “你承认你是个弱者?” “没有。” “我相信你不会。”一字一句皆充满勿容置疑。秦天的世界里,存在着一个小小的我,若不强大,便是秦天的耻辱。 从书房里出来,我手心里是汗,高考也没这么紧张过。 突然觉得自己说创业是多么可笑的事,秦家人就是有我这么一个患得患失的弱者。 不想呆在家里,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溜去学校,三天后开学,校园里已经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考拉一定还在新店里张罗,不想去打扰她,看到她的成功,只会让我更难过。 篮球场那边一如既往的热闹,我经过时不免多看几眼。 “秦婉!”有人叫我。 我仔细看,是陈牧野,穿着球衣,手里捧个篮球。 “提前来学校找感觉吗?”他刚从球场上下来,头发都汗湿了。 “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打篮球?”我惊讶地问他。 “我就住在你们学校附近。”他走近我身边。“会打篮球吗?” “呃……” 他二话不说将手中篮球扔给我,我没抓住,球滚到草坪上去了。 我只是喜欢看别人打篮球,除了体育课,基本上没玩过。 他捡回球。 “我带你去个地方玩。”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他居住的公寓楼,楼下就有个篮球场,灯光很亮,设施很新。 “这里玩的人很少,所以我宁愿去南大玩。” 他再次扔球给我,我刚好接住,于是,我们打了一场任由我犯规的篮球赛。 “你已经被罚三次下场了。”陈牧野大声说。 我打得很过瘾。 “那你打不打?”我原地跳起,手中的篮球飞入球框中落下。 他欢呼一声。 “漂亮!你刚得两分啊!继续打!” 最后我以十五分的成绩战胜他,我又蹦又跳地在篮球场上欢呼,太痛快了。 “去我那里喝水吗?”他问我。 走进他的单身公寓,我们只有矿泉水喝。 对于我质疑他的附近一说,他解释因为车子多载了一个我,所以拖了时间的后腿。 意思是我拖了后腿? “第一次遇到穿裙子打篮球也能赢我的女生。”他对我竖起大拇指。 “你是个好裁判。”我若不犯规,怎么可能赢他! 他低头笑。 出了那么多汗,一身轻松。 “为什么发疯?”他忽然问我,原来他早就察觉出我有心事。 “可能到了要发疯的时候。”这样的对话让我们俩笑出声来。 他的小公寓有个不错的阳台,站在上面可以看得很远。 “要是远到可以看到我们的未来......”我叹道。 “人不可以太贪心......”他话讲一半停住,喝水。 我哼了一声。 “不过不贪心的话,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还可以拥有什么。”他接着说完。 有道理! 可我并不贪心。 “秦婉,你可以的!”我对着夜空大吼一声。 他漠然。 “我精神上支持你。” 我笑了。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思。 “我没什么存款,这房子的贷款都没还清呢!” “谢谢你的心意。”我举起矿泉水瓶和他干杯。 “你在苦恼什么?”他问我。 “没什么。我还有什么苦恼呢?”我苦笑。 “你走之后,公司里有很多传闻。” “随便,从小到大,我周围总是有不同眼光。习惯了。” “我也以为你过得很快乐。” “衣食无忧嘛!当然很快乐。” “可我感受到你的不快乐。” 我看他一眼,他的眼神很诚恳,可我不想靠他太近。 “送我去考拉的甜品店吧!”我走去客厅拿背包。 “我们走路去。”陈牧野说。 考拉见到我和陈牧野很意外。 “你好。不记得我了,我们在小婉家里一起吃过饭。”陈牧野对考拉说。 考拉依旧冰冷模样,淡淡地对他点下头,招呼我们到店里坐。 “你们聊,我回去了。”陈牧野跟我讲再见。 我对他说“谢谢!”故意讲得很用力。 他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第一次觉得他笑起来挺好看的。 么么甜品店里的准备工作已近尾声。 “你能来真好。”考拉给我一个拥抱。 我喜欢这样的拥抱,她的单薄令我心疼。 当你心疼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自己是强大的。 新店的基调是色彩明快的柠檬黄,细节处理更加明显。 “我已经绞尽脑汁,我脑袋里面现在已经空空如也。”考拉对这家新店爱恨交织。店里的工作人员有很多是学校的兼职生,考拉很满意他们给店里带来的朝气和活力。 “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是什么感觉?”我好奇地问考拉。 她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我闻到淡淡的薄荷香味。 “我只是给别人一个工作的机会,一段或长或短的工作经历而已,跟命运扯不上关系。” “换做我,一定很胆怯,我缺少魄力。” “你不是缺少魄力,你根本没时间,要陪男朋友嘛。” 我忍不住笑。 “他是陈牧野,风雷公司网络部的小小主管,朱朱好像喜欢他的。”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俩看上去蛮般配的。” 我收住笑容。 “你也说过我和林迈很般配。” 考拉淡笑一下。 “你百搭嘛。” 十三 晓风从莞城回来,我到车站接她回校,她在莞城的工作将继续,我们分离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刚下过一场太阳雨,空气湿热又闷,办理完入学手续,我和晓风坐在电教楼顶上吹风,其实一丝风都没有。 我们被热腥腥的空气蒸得满头大汗。 “我们学校的校花你见过吗?”我问晓风。 “见过几次,听说她去英国了。” 我无语,林迈曾经在那里度过一段最青春的岁月。 “你怎么没有出国留学?” 我看晓风一眼,她长得不漂亮,肤色很白,脸颊上长着小雀斑,眼睛很小,鼻子很塌。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有自信,独自一人在莞城工作的勇气,至少我没有。 “出过国旅行。”我回答。 “我要努力存钱,明年争取带家人一起去欧洲住古堡。”她的理想却是我唾手可得的东西。 这让我在她面前时常感到惶恐不安。 我们一起去考拉的新店,开业日,考拉却不见人影,店员说她早上来过便离开,不清楚去了哪里,我以为她在别家店,打电话给她,无人接听。 “你的朋友中属我最差吧?”晓风突然说。 我一怔,看来打架事件对她不无影响。 “你是我最欣赏的好朋友。满意吧?” 晓风笑着点头。 “有才华却贫穷。” 我挽起她手臂。 “有才华的疯子。” “对钱着迷的疯子。”她纠正我。 我请她到附近的小餐馆吃南城菜,然后开车送她去汽车站坐车回莞城,隔着玻璃门,看着她排队上车,她回头朝我笑着挥手道别。她穿着一条黑底小碎花连衣裙,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双肩背包,这个样子在我脑海中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妈问我创业的事为何没了下文,我不知如何回答她,总觉得我还有大把时间来逃避这些现实问题。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试试。”妈以为我会开心。 “不用。”我表情轻松地拒绝道。“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当个纯粹的学生。” 南城的秋天比夏天还热,朱朱已经转为正式员工,与我的交集越来越少。考拉像失去联络,其实我应该习惯,因为有人告诉我南大新店开业那天,托尼陈刚好回南城,考拉一定跑去机场自取忧伤回来,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伤心。 形单影只的我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在校园里游荡,有种朋友们都渐渐远离我的落寞。 偶尔经过学校篮球场,闹腾的人丛中,有点期望看到陈牧野的身影。 那场犯规才胜利的篮球赛,令我回味无穷。 前面灰茫茫一片,我这样觉得。 林迈约我一起吃晚饭,我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 看见陈牧野和一个女生在大街上纠缠,他一次次地甩开那个女生的手,那个女生又一次次地拉住他的手,两人似有争吵。 “陈牧野?”林迈望着窗外说。 “那应该是他女朋友。”我回应道。 林迈很吃惊。 “好像在吵架。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觉得他的提议很好,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我和林迈步出餐厅,陈牧野见到我和林迈,一脸愕然和尴尬,旁边的女生一脸怒气。 “要不要进去喝杯茶?”林迈试图缓解气氛。 陈牧野眼神犹疑。 “不好意思,改天吧。”陈牧野说完,独自往前走去,生气的女生快步跟过去。 “看来,两个人吵得很厉害。”我对林迈说。 “还回餐厅吗?”林迈问我。 “不是结帐了吗?回家吧。” “我去开车,你在这里等我。” 我站在路边等林迈开车过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陈牧野的女朋友挺漂亮的。 我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棉质长裙,上面印着满天星的图案,已经开始发旧,褪色,我很喜欢这条裙子,一直舍不得丢掉。裙子散发出淡淡的熏衣草香包的香味,我决定穿这条裙子去学校,也许是最后一次穿它,因为费了很大力气才从衣柜里找到一件可以和它搭配的上衣,搭配出来的效果还是差强人意。 头发上个星期修剪过一次,入秋了,我不打算再去修剪,等到明年春天再说。 我下楼去吃早餐,爸爸坐在餐桌旁抬头看我一眼说:“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 “无所谓,反正又没有男朋友。” “你妈说想资助你开服装店。” “我不要开服装店啦!别听妈乱讲。” “她不懂做生意。” “还不是你惯的!”我嘀咕一句,爸无可奈何地笑一下,拿了公文包上班去。 再强大的人也有软肋,我妈就是我爸的软肋,妈是嫁给了爱情,这一点,我是羡慕的。 晓风打电话来问我吃早餐了没有。 “正在吃,何时变得这样关心我?” “吃早餐的时候突然就牵挂你,以前我经常给你留早餐的。” “是啊。”我是最怀念那些从前的人。 晓风沉默了三秒钟。 “小婉,你知道为什么我是班上第一个和你讲话的人?” “你善良嘛。” “那当然了,那时我觉得你很孤僻,应该没什么朋友。” “你可怜我?” “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很习惯你对我的依赖。” 我眼眶泛泪。 “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依赖?” “是的。我现在有一点点想念,你让我找到了很好的存在感。” 害怕孤单却又享受孤单的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怜? 我挂掉电话泣不成声。 我也在晓风面前找到了很好的存在感。 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么? 我向林迈问起出国留学的事。 林迈以为我想要出国留学,表示会力支持我。 “想去哪个国家?”他问我。 “英国怎么样?” “我就读的那所大学就很好,我可以介绍以前的同学朋友跟你认识,还会拜托以前的教授照顾你的学习。” 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差点笑出声来。“问问而已,还没到那一步啦!” “我可以提前为你准备。” “算了吧!之前是叶灿,现在又是我,你们那些同学教授会不会好忙啊?” “叶灿?” “叶灿,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外语系的学霸,你眼光不错。” “你们学校的校花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生通常会说不是因为她是校花才喜欢,我喜欢的是她那美好的内心。“你一到周末就开着跑车到学校去接她,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迈一愣,笑了。 “你弄错人了,那个叶灿,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我愕然。 “叶灿不是你女朋友吗?” “什么女朋友?”他四周看看。“我身边除了你和杜姐,还有其她女生吗?” 我心里已经被这个好消息乐开了花,假装镇定。 “你不要太挑剔,小心挑花了眼。” 他眼里笑意满满。 “我不需要再挑。只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向她表白。” 他心里是有目标人选的,我乐个什么劲? “哥哥结婚,妹妹难过一下也是正常的吧?”我问考拉,她看起来状态不佳,嘴唇泛白,脸上泛油光,黑眼圈也有点吓人,真不习惯看她素颜的样子。 她拿着平板电脑在看。 “正常啊!” 我怀疑她根本没有仔细听我讲话。 林迈二十八岁生日,林家准备了一个隆重的生日派对给他庆祝。 “也许只是个相亲大会。”林迈坐在花房的落地窗前,脑袋靠在大红藤椅上,是略带伤感的语气。 我望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心里凄凉。 他捉住我手臂。 “我计划三十岁结婚。你是知道的。” 他很用力,捏疼我了。 “你向她表白了没有?她同意?” 他松开我手臂。 “还没有。” 关于送什么生日礼物给林迈,我问我妈的意见。 妈思索中,我催她快点。 “嗯……他现在只缺一个老婆?你看着办吧!” 我怔怔地说:“那我像古代朝贡皇上一样,送个美女给他?” 妈笑得前俯后仰。 我找了很多家精品店,终于看中一只穿着婚纱的兔子,我问老板为什么兔子会穿着婚纱,身边却没有新郎,是不是有人单单挑走了新郎。 “你没听过狮子的戒指那个故事吗?兔子始终没能穿上婚纱,也没有得到狮子的戒指。”老板可能觉得我问得很可笑,直摇头。 我小心翼翼地在生日卡片上写道:兔子决定勇敢地向心爱的狮子求婚,它穿上洁白的婚纱跪在狮子面前递上漂亮的戒指,狮子很感动,它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从此以后,狮子和兔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林迈的生日派对那天,我带着礼物找到他,他很忙,身边美女如云。 “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本书吗?”我将礼物盒交到他手上。 他拿着礼物盒,表情有一丝忧伤。 “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我点头。 “我不喜欢那个结局,所以自己写了一个结局送给你。生日快乐。” “谢谢。”他看着礼物盒,并没有拆开来看。 他应该拆开来看的,至少我这么认为。 “我走了。”我转身。 他没有挽留我。 我失落不已,一个人独自走出林家的大门,身后的欢声笑语离我越来越远。 春节临近,家里到处挂满喜庆的装饰件,放在客厅的金桔树上缀满黄色小果实,我和沈妈一起拿着棉布将衬着它们的绿叶一片片擦得干净发亮。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收到陈牧野发来的短信:我这里雪花漫天飞舞,白雪成堆,很漂亮。 我站在三楼的露台上看着花园里的彩灯,想像着雪花漫天飞舞的情景。 南城的冬天,没有雪。 “很羡慕你。”我回陈牧野。 他很快回复我。 “我也很羡慕你。” “我们交换可好?” “不行,如果我是女的,可以考虑。” “那怎么办?” “好办,你嫁给我。” 我失笑,彼此心照不宣的会意好像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过完春节,班上的同学又少了几个,大家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前程费心费力。 无动于衷的人,只有我一个? 陈牧野打电话给我,说从老家带了些东西给我,叫我有空去拿,明明很有空,我却一拖再拖,他终于忍无可忍。“你再不来,那些东西就毁了。” 我这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下楼去,走到楼梯间时无意间听到妈和芬姨在客厅的聊天。 “家世也好,各方面和林迈都很相配啊!”我妈惊叹道。 芬姨笑声爽朗。“是啊!总算没白费我为生日派对花的心思。” “那你是不是要开始为他们的婚礼做准备了?”是我妈的声音。 “哎呀,林迈说婚姻大事要慢慢来呢!” 她们讲的是那个林迈要告白的女生么? 带着无限惆怅的心情绕过客厅避开她们俩,走去车库。 十四 陈牧野开门见到我,如释重负,领我到厨房看他的冰箱,里面已经被他带来的家乡特产塞满。 “我辛苦挤火车带来的东西,若你不要,我会好伤心。”他关上冰箱门,从餐桌上摆放的矿泉水中拿一瓶递给我。 我惶恐,拧开瓶盖喝口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折叠袋,他说不急,指着厨柜台面上洗好的菜说:“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我当然说好,想见识下他的厨艺,顺手将折叠袋收回包里。 陈牧野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很快有饭吃,每样菜都很清淡。 “这些菜配点辣椒是不是更好吃?”我吃了几口菜,味道还不错。 “你不要以为我在迁就你。” “迁就我难道是丑事?”我呛他。 他笑一下,问我吃完饭是不是帮着洗碗,我说从来没洗过。 “不会做家务的女生会少那么一点魅力。” “谬论!我也不在乎,反正像我这样的女生也没什么魅力。除了我的家世。” “你比我还自卑。” “当然。如果我不是秦婉,你会不会和我做朋友?” “我不是势利眼,虽然我很爱钱。” “其实我很穷的,钱都是我爸赚的。至今为止,我没有赚到过一分钱。” “那我应该怎么帮你呢?” “我等下洗碗,你留我多吃几顿饭?” “也行啊!” 饭后,他帮我系上围裙,推我到洗碗池前。 我拿起洗碗布笨手笨脚地洗完一只,手一滑,碗掉到地上摔碎了。 “真的做不来呢!”我把洗碗布往洗手池里一丢,解下围裙给他。“摔破的碗我赔给你。” “不用赔,你不是没钱吗?”他系上围裙,洗碗动作相当娴熟,转眼间,厨房已被他收拾干净。 我甘拜下风。 “这次是你赢我。” 他叹一声。 “小时候我爸妈每天有干不完的农活,我自己不动手做饭吃的话,会饿死。” 那是与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妈大学一毕业就嫁给我爸,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我小时候有她和保姆照顾。” “嗯。你命好。” “你这么认为吗?” “别人也会这么说吧?” 任何一种生活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冰箱里的东西可以给我了吗?”天色已晚,我该回家了。 他问我要袋子,我不记得袋子放在哪里,硬说已经给他,他说没有,两人为了折叠袋的去向争执不下。 最后他妥协。 “我找找。”他满屋搜寻折叠袋的踪影。 我在阳台的角落里发现一个黄色的袋子,觉得可以拿来用,里面有东西,我往地上倒,滚出来一个系好的塑料袋,我打开来看,是一些照片,同一个女生的照片。 “对不起,弄乱你女朋友的照片了。”我向陈牧野道歉。 他走过来,见到那些照片诧异万分。 “我和她分手了,上次她来找我要回这些照片,我舍不得给。” “舍不得她?” “不是,舍不得这些照片,你看看,每一张都那么美,我还记得当时我们真的很开心。” 怀念过去的美好也是种残忍,对于已经分开的人来说。 “你们为什么分开?” 他捏着照片的手微微发颤。 “没有为什么。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真可惜。” “你不懂。我们大三时在一起,整整六年时间,我已经尽力了。”他似很自责。 我当然不懂,在一起六年还能分开,有什么天大的理由。 “对不起,我送你回去吧!”他看起来心情很糟。 我识趣地拿了包准备离开,才发现折叠袋原来还在我包里。 “原来我忘记拿出来。” 他拿了我的袋子走到冰箱前,开门将里面的东西往袋里拨,提到我面前。“这些东西看起来不怎么样,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扔掉。” 我接过袋子,很沉。 “谢谢。我不会扔掉的。” 他很抱歉的样子。 “我可能没办法送你。” “没关系。”我提着袋子走到门口,可能看我拎得很吃力,他追上来帮我提袋子。 “还是我来吧!我是不是很情绪化?” 我笑一下。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是报应。”他苦笑。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应该发生的意思。” “你是说和她不应该分手?” “不是,我和她根本不应该开始。是我追的她,很多人劝我想清楚,别人越那样讲,我越要得到她。” “她是个怎样的人?”我觉得我问得太多。“算了,你不用回答我。” 他将袋子塞进我的车后备箱。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没关系,我不介意。” “小心开车。” “再见。” 我笑着启动车子。 朱朱被派到上海参加培训,回来时满面春风,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因为浩南。 他们在南城飞上海的航班上认识,可以算是一见钟情,互有好感,浩南是典型的理工男,在我们面前话少表情少,对朱朱却很体贴细心。 “陈牧野怎么办?”我故意逗朱朱。 “就有一丁点欣赏他,你不要多想。”生平第一次坠入爱河的朱朱将从前的花痴经历撇得一干二净。 考拉发现我呆在么么甜品店的时间越来越多。 “你在躲避什么?”考拉问我。 我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心事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很没有安感。 “我买单很积极的。” “如果呆在这里能够帮你把问题解决,你尽管来。” 结束了,我在心里叹道。 “朱朱交了男朋友,你呢?”我岔开话题。 考拉用力抿下红唇。 “我很好啊!” 当我没问。 那次考拉跑去机场,眼睁睁地看着托尼陈和妻儿一道有说有笑地从面前经过,却不曾留恋她一眼。 她在我面前哭得五官扭成一团,心都快碎掉。 除了递纸巾给她,我找不到更好的安慰方式。 “打算什么时候戒辣?“我问平静下来的她。 “戒辣?这世上又不只他吃辣。” 戒掉习惯是件很残忍的事,我已开始体会。 阳光透过玻璃给考拉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薄粉。 “第一次见到林迈,像被打了一记耳光,原来托尼陈欠我一个青春,而我付予了他一个完整的青春。”考拉眼神里透露出很深的不甘心。 分开的恋人,恨也好,不舍也罢,终究还是因为不甘心。 “林迈真的像托尼陈年轻的时候?” “是的。” “他不行。” “他是你的?” “不是。” “那我还有机会。” 我当她开玩笑。 陈牧野出差到外地,打电话来问我喜不喜欢吃玫瑰花饼,我吃过,玫瑰的芬芳留在唇齿间的味道还不错。以为他的出差礼物会是玫瑰花饼,结果却是一组他爬上大雪山拍的照片。 我看着那叠照片眼神放空。 “你不是喜欢雪吗?”他认真问我。 “可你问我喜不喜欢玫瑰花饼。”我又不是没爬过雪山。 “雪和玫瑰花饼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好像我还有得选? 他继续问我:“雪山代表我,玫瑰花饼代表林迈。你选哪个?” 他爬雪山的时候被冻坏脑子了? “无聊!” “你不选是怕伤我自尊吗?”是自嘲的语气。 我头也不回地走掉,他问得太奇怪,林迈和他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回到家里,刚洗完澡,林迈打电话给我。 “在家里?”他问我。 “是的。” “我还在公司加班,饿着肚子。” “杜姐呢?” “她家中有事,没空管我。你可不可以送点吃的给我?” 为何打给我?难道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不在南城?还是没空? 我还是心软了。 “好吧。” “我等你。”他开心地挂了电话。 为何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便能迅速找回亲切感,不顾一切地去沉迷? 我去醉仙楼买他最爱吃的叉烧饭。 “上辈子欠你的。”我对他抱怨道,心里却有种难言的满足。 他笑。 “该怎样感谢你拯救了七家集团?” “这么容易的事,可以签个长期合作协议吗?” 他点头。 “一辈子怎么样?” 我们相视一笑,到底谁认为是玩笑话?我还是他? 他拿了外套准备下班。 外面下起细雨,他搂住我肩膀,几乎快要将我整个人拥进怀中。 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温暖如昔,戒掉习惯的确是件很残忍的事。 等这个雨季结束,我便正式大学毕业,班上其他同学已经拿着精心制作的简历开始穿梭于各种招聘会。 结束还是继续?我想得头疼。 芬姨和我妈去了迪拜玩,林迈便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地来我家蹭饭,沈妈紧张地问我她不会做西餐怎么办? “南城菜他也爱吃啊!”林迈是个很随和的人。 “来即是客,毕竟不是自家人。”沈妈很重视,决定去找林迈家的菲佣商量,要我当翻译。 去林家的路上,我在想,也许骨子里已经把林迈当自家人,才会不舍对他的依赖。 林家的菲佣弄清沈妈的来意后,爽快答应无偿教会沈妈几样林迈最喜欢的餐点。从林家出来,我夸沈妈好学,很快又多门手艺,她很开心。 林迈下班过来吃到沈妈做的西餐,赞不绝口。 “想不到沈妈做的西餐也这么好吃。” “哪里,是你们家的玛芮亚教得好。”沈妈谦虚回应道。 林迈的身上慢慢呈现出精明商人的气质。 “我快变成工作狂人,我爸逼婚的方式很大公无私。” “你快点结嘛。”又不是没有对象,我心里嘀咕道。 他摇头。 “我有我的坚持。从不轻易妥协。对了,你的毕业典礼什么时候举行?” “后天。” “班上的同学都在忙什么?” 我苦笑一声。 “忙着投简历。” “你也投了?” 我放下筷子。 “没有,反正不用投也有高薪厚职等着我。” 他看我一眼。 “为什么你不认为那是多么幸运的事?” 是的,人们常常用幸运来形容我这类人,为什么我生来就可以拥有别人可能要花掉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我该庆幸地欢呼,而不是矫情地假装不屑! 爸妈没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是我要求的,以爸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典礼结束后,我接到陈牧野的电话。 “结束了?”他语气里透露出可惜。 “是的。”我望见不远处,林迈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我爸妈今天来南城,我在机场接他们。” “很开心吧?”我问他。 “当然。所以我打电话与你分享。” “荣幸啊!” “我想去参加你的毕业礼。”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点遗憾。” “不说了,再见。”林迈已朝我走过来,我很快挂掉电话。 林迈送给我一串紫晶手链当毕业礼物。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将手链收进包里。 “手机在包里,没听到。” “手链为什么收起来?” “下雨,没心情戴。” 林迈笑。 “早知道应该提前送给你。” 雨越下越大,林迈没有撑伞,躲到我伞下。 “晚上一起吃饭?”他问我。 “芬姨没告诉你吗?他们约好了今晚到我家吃饭。” “她应该通知了杜姐,杜姐可能忘记告诉我。” 很快,他手机响起,杜姐通知他到我家吃晚餐。 等他讲完电话,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好遇到晓风,她赶着回莞城上班。” 晓风来去匆匆,连和我一起庆祝毕业的时间都没有,她说最近老板答应给她涨工资,她很开心,离她的理想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我取下头上的学士帽准备上车,林迈抢过帽子帮我戴上,拉着我和他在车前自拍合影一张。 十五 晚餐后,妈和芬姨约了牌友来打麻将,爸和林伯父,小刘叔,林迈坐在沙发上聊最近的商界要闻。 我拿着手机站在二楼的露台,雨落在玻璃顶上,像跳跃的舞者,我想拨给陈牧野,他却先打来。 “吃饭了吗?”他问我。 “刚吃完,你爸妈到南城了吗?” “没有。那边也是暴雨,他们的班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飞,我在等消息。”他的声音充满焦虑。 “机场方会安排好的。别太担心。”我安慰他。 他嗯了一声。 “祝贺你毕业。” “毕业等于失业,一点也不值得庆祝。” “你不想来风雷上班?” 我听见我妈在叫我。 “我要挂电话了。” “好,再见。” 妈准备去三楼开牌局,交代我不要出门,外面雨下得太大,我口里答应她,心却早就飞走。 我拿了车钥匙下楼,爸和林伯父在下象棋,小刘叔和林迈则在战围棋,我借口说有同学聚会出去一下,林迈看一眼外面,很不放心地说:“雨这么大,可以不去吗?” “没关系,不远的。”我心虚不敢看林迈。 “我送你去。”林迈起身。 “不用,不远的,我去打个照面,很快回来。” “那你开车小心点。”林迈望着我,眼神里似有失望,小刘叔提醒林迈快下棋,我趁机快步离开。 因为雨,去机场的路格外拥堵,暴雨天气致使航班大面积晚点延飞,机场里面随处可见焦急等待的面孔。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陈牧野,他见到我,很是意外。 “你怎么会来?” “因为雨,同学聚会也取消了。”我也想问自己为何冒雨前来。 陈牧野已被焦虑和不安包围。 “我爸妈生平第一次坐飞机,结果这样。” “天气嘛!别想太多。”我不擅长讲安慰话,他手里捏着一个空矿泉水瓶,说没胃口进食。“我去买点吃的给你。” “我不饿。” “你的肚子里装满了担心和着急。” 我去便利店买泡面给他吃。 “他们早就想来南城看看倾尽家所有积蓄买的房子,总是丢不开家里,我自作主张给他们订了两张机票。” “他们一定以你为傲。” 他苦笑着摇头。 “我做得不好。” “你自立更生哪里不好?” “买房还要拿父母的钱,已经算个失败者。” “钱只是一方面。南城的房价太离谱。” 他冷笑一声。 “你很需要一样东西,却掏不出钱来购买,只好假装不需要,那种挫败感,你一定没体会过。” “也有花再多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你说感情?” 我轻叹一声。 他将吃光的泡面桶丢去垃圾桶。 时间在飞快流逝,大雨得意地继续倾盆而下,机场里面的不满情绪在不断升级,有人情绪激动地将盒饭愤然砸向地板,脸色苍白的客服小姐低头小心收拾干净,他的愤怒可以被理解,似乎大家都有各样理由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怒,但这样的发泄方式并不能解决暴雨天气带来的麻烦。 我劝陈牧野先回去等消息。 他不肯,心存侥幸。 “我想让他们一出来就见到我。” 他准备打持久战,我进退两难。 “你快回去,你来已经令我好开心。” “我是要回去的。”看到他,我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便多了份牵挂。 我妈突然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我忘记先前说的那个借口,随口告诉她在机场,她也不问清原由,竟然以为我要离家出走,惊慌失措地挂掉电话,我再打过去,一直占线。 陈牧野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映出一张疲惫的脸。 我走近他身旁。 “南城的雨水太多,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里。”他沉着声音说。 “那你为何还留下来?” “它有其它城市无法比的优势。” “得到比失去的多,你肯定有权衡。” 他转头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 “真的没想到你会来。” “我们是朋友嘛。” “很难得。” “算是你在南城的收获之一吗?”我开玩笑说。 “当然,你比我想像中好太多,除了不会做家务……” “你可不要宣扬出去影响我形象。”我调侃道。 他脸上止不住的笑。 “总不能让你太完美吧?” 我手机铃响,我妈已经和司机在赶来机场的路上。 “我妈来接我了。”我对陈牧野说。 “嗯,你回吧,谢谢你来看我。” 走之前,我拜托客服小姐多留意陈牧野,总担心在我走后,他也会变成一位狂躁人士。 走出机场大门,雨势未减,我在心里默默祈祷雨快点停。没过多久,司机开车载着我妈到达,果然是秦太,急着出来找女儿的人也是打扮得一丝不苟。 车刚停稳,她开车门冲下来,一把抱住我。 “婉宝贝哟,我早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一起吃饭的时候话好少,一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去打牌的时候不放心,特意交代你不要出门,你爸也是,看你出门也不拦你,快跟我回家!我不会告诉你爸,你若不愿意去风雷上班,我一定不会让他逼你。” 我哭笑不得地跟她上车,她在我耳边不停唠叨,我无力解释。忽然觉得我妈是可怜的,除了那个众人敬仰整天忙公事的的老公,她只有我,我不该让她这般操心。 “我会去跟你爸谈,你想考研的话,我肯定支持。但你不能一声不吭地跑掉,幸亏我下楼的时候有心到你房间查看……” 我靠着她在她的唠叨声中睡着。 回到家,林迈还在,他问我妈可不可以和我单独聊几句,我妈同意了。 “我可不可以先去洗个澡?”我问林迈。 “好,我可以在你房间等你吗?” 我没意见。洗完澡出来,林迈坐在阳台的小桌子旁边看雨。 “过来坐。”他泡好了一杯玫瑰花茶给我。 我拿干毛巾擦着头发坐过去。 “你为什么说谎?”他质问的语气令我心慌。 不等我开口,他继续说道:“刚才我问过阿姨,你去了机场。如果你想离开南城,也带上我好不好?” “带得动吗?你那么大只。” “你去机场见什么人吗?”我太小看林迈的洞察力。 “男生?”他继续追问我。 “是也正常。”我故作轻松。 “你不会这么早就嫁人吧?” “如果有人肯娶的话,未尝不可。” “当真?” “不是。” 他起身走到我旁边,拿过我手里的毛巾帮我擦头发,动作轻柔。 “早点休息,晚安。”他将毛巾还给我,离开房间。 我很想哭。 过了三天,陈牧野来找我,气色非常好。 “我爸妈明天回老家,在他们走之前,我想让你去见见他们。” “为什么?”我完没有心理准备。 “就是想让他们见见你。”他模棱两可。 “为什么?” “你是个好女生。” “你认识的好女生不止我一个吧?”我很犹豫。 “但我只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南城有你这样好的一位朋友。”其实我这个朋友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有点受庞若惊。 我答应会去。 陈家父母热情好客,做了一桌子家乡菜,每碗菜都有辣椒,我吃得很辛苦,强忍眼泪。 送我回家的时候,陈牧野一脸歉意。 “委屈你了,我爸妈很爱吃辣椒,如果我告诉他们你不能吃辣,他们肯定会迁就你,只好委屈你成他们了。” 我讶然一笑。 “不要紧,其实我还好,吃了很多米饭,很饱。” “我爸妈好像挺喜欢南城,我要更加努力赚钱,换套大一点的房子接他们过来一起住。” “加油!” 陈牧野很孝顺,我很欣赏这一点,晓风也很孝顺。 汽车载着我们俩在流光溢彩的城市中穿行。 “我该回赠什么给你爸妈呢?”我总不能白吃一顿家乡菜。 “不用回赠什么,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你。”他望着窗外回应我。“他们刚到南城那天,问我为何南城被称作花城。” 我想我知道该回赠什么给他们了。 下车后,我让他在门外稍等。自己进去到工具房拿了园艺剪刀剪了好些红玫瑰用旧报纸包起来,叫陈牧野带给他父母。 “董事长他们是不是常常不在家?不能陪你。”他接过玫瑰花问我。 “也还好。” “自己种那么多玫瑰花,那男朋友应该送你什么花?” 我觉得好笑。 “我种什么花难道还要先向男朋友报备不成?” 他捧着花束走到大门口,停住,转身扬起手中的花束。 “小心点啦!那些花!”我提醒他。 考拉听说我见陈牧野父母的事,很惊讶。 “你们在交往吗?” “没有。” “有这个打算吗?” “没有。” 她摇头,一副搞不懂的表情。 难道见他父母非得有个交往的前提?我笑她的想法还活在三十年前。 “我敢打赌陈牧野一定是那样认为的。” “只是朋友间的正常互动。” “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当然是普通朋友啊!” “他这样说的?你确定?” 我语塞,他倒没有说得这般详细。 考拉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一定要讲得那么精确吗?”我觉得根本是她在小题大作。 “你去问他啊!” “我不想因此失去一个朋友,我的每一位朋友都好珍贵。” “为什么你问他就会失去一个朋友?所以你其实很明白,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只是纯洁的友谊。” 我认输,害怕继续争论下去,会不欢而散。 晓风接到我的控诉电话,以为她会安慰我一番,却反过来数落我。 “你一边和他搞暧昧又一边撇清和他的关系,是严重的不道德行为。” 我急了。 “哪有搞暧昧?” “有没有你最清楚,难不成还要我竖起耳朵费心费力地听你讲细节啊?” “我问你现在怎么办?” “别问我,问陈牧野!如果他有和你交往的想法,你必须亮出你的确切态度。” “我的确切态度?” “交往还是不交往?” 一定要做得这么彻底吗?我已经六神无主了。 “为你好啦!男生和女生之间不可能有纯粹的友谊存在。彻底解决当然最好,听不听随便你。”晓风挂掉电话。 我糊涂了,和陈牧野的关系什么时候走到了必须彻底说清楚这一步? 十六 睡到半夜,被手机铃音吵醒。 考拉要我去大地酒吧接她,声音听起来蛮清醒,等我到了酒吧才知道,她已经喝醉,我开车载她回小公寓,故意问她我叫什么名字。 “一只碗。”她伸出双手对着我比划出一只碗的形状,我在自取其辱? “在前面路口左转。往前开,然后在十字路口右转,一直往前开到南国小区。”她的右手在空气中不停比划。估计她已经把我当成出租车司机,名字叫一只碗。 “南国小区?为什么开去那里?”我知道她妈妈独自住在南国小区,但她很少回那个家。 “你笨哦!那里是我家啦!”她不耐烦地摆手。“南国小区!三单元三楼哦!” 真是庆幸,喝醉了还知道要回家看妈妈。 “笨蛋!我妈住在南国小区啊!”她自言自语道。 醉鬼的嘴里总能听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或许,我应该找个机会把林迈灌醉。 四十分钟后,我把车子开进南国小区,门口保安看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考拉,叫了一声考拉小姐。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考拉拖着我坐电梯到三楼,指着305室的门说:“我家!到了!” 她抽开门锁面板把食指伸进去按一下。 门开了,我跟着她进去,玄关灯自动亮起来。“换鞋!”考拉扯着嗓门提醒我,客厅灯亮,考拉妈妈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身材和考拉一般纤瘦。 考拉张开双臂抱住妈妈,伏在妈妈肩头低声呻吟,我觉得画面很感人,赶快拿手机拍下来。我和考拉妈妈一起送考拉到卧室去休息。 考拉妈妈眉目间像有赶不走的愁云,看起来过得很压抑,母女俩长得很像,却不亲近,这是难以说出口的痛楚。 “这房子是考拉买给我的。”考拉妈妈给我倒杯水。 “考拉很孝顺。”我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是蜂蜜水,一定是帮考拉准备的。 她微笑点头,有几分无奈。 “我和考拉爸爸很早就分开了,我一直独自带着她生活,她从小性格就很倔强,对我们离婚这件事一直不能释怀,怪她爸爸丢下她,怪我太软弱,她爸爸每次来看她,她躲进房间不肯出来。她念完高一辍学的事我也是后知后觉,我们为此吵过很多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还好她没有走歪路,也很争气,对我特别孝顺,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三年前她爸爸出车祸去世,临死前也没能见到考拉。”考拉妈妈眼泛泪光。 我递纸巾给她,不知如何安慰她。 “那些事,她会想通的。” 我好像有点明白考拉为何对托尼陈爱恨纠缠了这么多年。 等考拉清醒后会不会后悔带我来这里? 第二天,考拉看到我发的朋友圈照片,在餐厅吃中饭的时候,一直默默无语地拿眼干瞪我,有一肚子说不出的怨气。 陈牧野的父母回老家以后,陈牧野便情绪低落,下班后来找我喝酒聊天,偶尔打一场我能尽情犯规只有我和他的篮球友谊赛。 打完球,我们就坐在小公寓的阳台上喝矿泉水。 “每天下班回来能够看到我爸妈,吃到他们做的饭菜,真的好满足好幸福。” 我爸妈经常也不在家,很多时候我回到家也是一个人,房子里面也是冷冷清清,我却无人诉说。 “你工作表现好一点,我可以在我爸面前帮你讲好话。”我是讲真的,朋友之间不就应该互相帮忙吗? “不要,我和你成为朋友,不是因为你可以在董事长面前帮我讲好话。” “没关系啦!被朋友需要也是种幸福。” 他举起矿泉水瓶。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很晚吗?我才二十一岁,不过很快二十二岁。” “不是指年纪。” “那是指什么?” “没什么。喝水,喝完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坐出租车好了,你那辆车子座位太硬,坐得不舒服。”可以对他直言不讳,这种感觉很舒服。我们现在是真正的朋友。 “嫌弃我的车子?” “对啊!不如先换辆车?” 他笑。 “那你赶快在董事长面前帮我多说好话,升职加薪!” “你之前又说不要。” “逗你的。我送你下楼叫出租车。”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好看见林迈的车子要出去,他看到我,停住车子摇下车窗和我打招呼。 我本来很惊喜。 “迈哥......”开心地蹦到他车前。 他穿着一件白色镶黑边的针织衫,十分的帅气。 蓦然望见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女生,褐色长发,红色露肩装,正低头玩手机。瞬间,我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讲不出一句话。 那个女生蓦地转头,表情错愕,旋即冲我笑。 “秦婉!不认得我了吗?” 我望着她的精致小脸发愣。 “我是傅颜啊!”她下车绕到我面前。 时间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年追在我身后问东问西的不起眼小女生,竟然已经蜕变成肤白貌美的长腿美女,而我,从初三开始,就没再长高过。 不公平!我接受她夸张的拥抱时心里叹道。 “你还在上学吗?”傅颜打量我一番后问我。 我略显尴尬。 “已经毕业了。”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讲呢!小时候参加聚会,我觉得你最酷。”她娇声说道。 “去我家吧!”林迈在一旁提议道。 “好啊。”傅颜眼神深情望向林迈,拖住我手臂。 “不了。我今天有点累,改天再聊。不耽误你们出去了。”我对她好像没什么话要讲。 “那好吧!小婉再见!”傅颜上车,朝我挥手道别。 “她长得好漂亮啊!”我心里恨恨的。 傅颜就是林迈即将迎娶的女生?我难掩心中的失落,一个人在钢琴旁坐了许久,弹奏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失落,失眠,失魂落魄,这些都是失恋才会有的症状。”我双手握着茶杯,闭上眼闻着飘出来的茉莉花香味。 朱朱最近报了健身课程,常常穿着一身运动服出现在我面前。 “关键是你恋过吗?”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没恋过?” 她摇头,肯定地下了最后结论。 “你这是毕业狂躁症。” 我带着她的最后结论平静离开。 一个人沿着人行道走了很久,抬起头,发现对面就是七家公司大楼。戒掉习惯受的煎熬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可以中途放弃吗? 我毫不犹豫地穿过马路。下班人群从大楼里面鱼贯而出,我呆望着门口那边。 当傅颜跳入我的视线中时,我觉得自己很好笑。离弦的箭,怎么可能回头?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我只觉得头昏脑胀。 林迈坐在床边问我:“你醒了,想吃东西吗?” 我一把抱住他失声痛哭。 “我不想离开你。” 他轻拍我背。 “傻瓜,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听声音不太对,我放开他,终于看清他并不是林迈,是陈牧野。 我难过地掩面哭泣。 “别哭了。他又看不到。”陈牧野低着声音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敢正视他的脸。 “昨天下班来的时候,家里的工人说你还在睡觉,今天下班来,结果你还在睡,我还以为你死掉了。” “死掉倒好了。”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泪水。 “起来梳洗打扮一下跟我出去好不好?”他站起身。 “你到楼下等我。” “好。别让我等到明天。”陈牧野下楼去,我长叹一口气后起床。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短发乱糟糟的,双眼微肿,气色一般,一点也不漂亮,不禁悲从心来。林迈怎么可能喜欢我? 罩了件绿格子的连衣裙,里面搭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便下楼去,陈牧野见到我,微笑着迎上来。 “不错。只让我等了二十分钟。”他将我上下打量一遍。“裙子挺好看的,英伦少女风吗?” 听到英伦两个字,我条件反射马上转身。 他叫住我。“还要上楼拿东西吗?” 我对他说:“我要换衣服,这条裙子不想穿了。” “很好看啊,我们只是出去随便走走。” 可我还是想换掉这条裙子。 折腾完出门,外面早已华灯初上。 “有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陈牧野开着车说。 我望着外面不想说话。 是我自己决定要结束的,而等到我真的见到林迈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时,我却如此难受如此的不甘愿。要哭就现在哭吧!流完所有为他伤心难过的眼泪,他的婚礼之日,我才能笑着祝福他。 车子停在山脚下,陈牧野拉我下车,要我和他一起爬到山顶。 “这是什么山?这么矮的。”我没有来过这里。 “火炉山。很矮的山也是山。你爬不爬?”陈牧野威胁我。 “这里黑灯瞎火的,你算定我一个人不敢留在车里。” 我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地往山顶爬,其实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到了山顶,山脚下灯光点点,像散落的营火虫。 “漂亮吧?”陈牧野很得意地问我。 “漂亮。南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山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你喜欢林迈多久了?”没有一点防备的,他突然问我。 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从认识开始,说不清楚。 “我真的以为他喜欢你。不过,像他这样条件优越的男生,选择当然很多。其实你不用难过,就算你们可以在一起,他也不是可以做到对你一个人天长地久的人。” “你别讲他坏话。” 他笑。 “我实话实说,我们是朋友,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我头也不回去朝山下走去。 兔子依偎在兔妈妈身旁,一起看着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兔妈妈说:狮子不是这世上唯一的狮子,森林里还有很多狮子。可是,它是这世上我唯一喜欢的狮子,兔子望着月亮在心里说道。 十七 “我们去吃蛤蜊面好不好?”陈牧野拉开车门让我先上车。 “好啊。”我钻进车里,心情没那么沉重了,陈牧野说得对,就算我和林迈能走到一起,我也不会是他的唯一,这样想心里果然好很多。 我的手机响了,考拉质问我怎么不回她电话。 “你有大事啊?”我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来南大店,我在这里等你。”说完,她挂掉电话。 我只能对陈牧野说抱歉。 “考拉有事找我谈。” “没关系,明天我做给你吃。”陈牧野表现大方得体。 “好,明天见,送我去南大。” 考拉见到我,笑容暧昧。 “谁送你来的?” “你看到了还问我,不就是陈牧野。” “他长得不错,对你也细心。车子只差一步就开进我店里来了,生怕你多走一步路。” 我笑。 “哪有那么夸张?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戏谑我?” “你身边总是有帅哥围绕,年轻真好啊!”她伸长手臂舒展身体。“上次谢谢你到酒吧拖我回家。” 看她心情不错,我笑着问她:“感觉怎么样?” “我妈熬了鸡汤。本来叫你去享用,结果你不接电话。后来有人接了,不是你。” “那是谁?” “就是那个陈牧野,吓我一跳,以为拨错电话,他说你在休息,不好打扰。” “对,我睡了蛮久。” “你爸妈没催你上班?” 我长吁一口气,自从上次我妈闹乌龙怀疑我要离家出走以后,上班的事,他们提都不掉了,又一次因祸得福。 “我失恋了,多休息几天也不过分。” “失恋?”考拉讶异得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到我脸上。 “可不是。你可不要惹我生气,我现在是重点呵护对象,你要对我温柔点。” 考拉一脸嗤笑。 “你终于承认你恋过林迈?” 我愕然。 “谁说是他了?” “难不成是陈牧野?” 我摇头。 “不过他比你还知道疼我。” “有什么奇怪?我对你又没企图。你失恋,他也刚分完手,祝你们俩永浴爱河,相亲相爱。” “滚。”我垂下脑袋,她讲得好夸张,配对如此简单甚好。 和考拉吃吃喝喝聊天到凌晨才算完,我睡到第二天中午,被晓风的电话给吵醒。 “妞,周末有没有空?” “不就明天?”我打了个哈欠。 “是啊,我周末双休。” “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个好消息,我能沾点什么光呢?” “我回家度周末,你来不来?” “来。”我高兴地跳下床。 刚挂掉电话,陈牧野打来问我起床没有。 “刚起。”我回答。 “晚上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我坐在沙发上等陈牧野做蛤蜊面来吃,他端来一碗黑色的汤水给我喝,味道有点甜又有点发涩。 “喝完躺一会儿,醒来你会觉得特别精神。”他收回汤碗,让我躺下来,盖好毯子。 “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瞪大眼望着他。“其实我这阵子睡得很够。” 他笑一下。 “小时候我常常喝我妈煮的乖乖汤,喝完之后就会变得乖乖的。” “乖乖汤?”好有趣的名字。 “睡吧!等你睡醒,看能不能变得乖乖的。” 我哦了一声,闭上眼。 眼前不停闪现出林迈的影子,傅颜的影子…… 我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陈牧野问我。 “你别走,我睡不着。” 他放下手中的汤碗,守在我身边,汤水开始发挥作用,我很快睡着,梦见林迈牵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走了许久,我问我们要去哪里,他笑着说到了。 我便醒了,看看时间,不过睡了三十几分钟,我坐起来,感觉身子十分清爽,乖乖汤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陈牧野手里拿着本书走过来,伸手摸下我额头。 我挡开他的手。 “我很好。” “怎么没有变乖乖的?”他吃吃地笑。 “呃,乖不乖这种见仁见智的问题,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我肚子很饿,蛤蜊面好了没有?”我闻见食物的香味。 “好了。去吃吧!” 我注意到他手上的书,封面上写着狮子的戒指。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我问陈牧野。 “狮子的戒指是个有意思的故事,最近很多人都在看。” “你觉得你是狮子还是兔子?”我好奇地问他。 他陷入沉默,我也在问自己。 “有时候是狮子,有时候可能又是兔子。”良久,他回应道,这样的答案很普遍。 “我也喜欢这本书。而且……”而且我曾经为了林迈改写过结局,低头轻咬双唇,仿佛那已是不值一提的过去。 “什么?”他追问道。 我起身。 “吃面,吃完回家。” 蛤蜊面非常好吃。 “你学过?” 他摇头。 “以前去厦门的时候吃过,觉得好吃,就打听它的做法。” “容易学吗?”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要收贵点学费,你完不懂烹饪,难度很大。” “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 “可惜。那我不教你。你想吃我可以做,免费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是朋友之间的交情。” 他往自己碗里加些芝麻酱,问我要不要,我摇头。 “明天有几个同事约好一起去农庄玩,你去不去?”他问我。 “不巧,我明天要去朋友家度周末。” “约你好难。”他抱怨道。 “这话从何说起?我不是正坐在你家里吃你做的蛤蜊面吗?” 他笑着继续吃面。 吃完面,我开车回家,沈妈已经做好晚餐,见到我回来迎上来说:“董事长和太太会回来吃晚餐,婉小姐等等他们。” “好,我知道了,谢谢沈妈,您下班吧!” 沈妈到房间拿了手包出来。 “朱朱和浩南在外面吃晚饭,我回去随便吃点东西。” “那还不如留下来随便吃点呢!”多个人多份热闹。 “不了。”她已走出客厅门口,啪地一声撑开雨伞,下雨了么?我问,她没有听到,她的脚步落在花园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响声。 我回来得倒很及时。 爸妈很快到家,一身雨气,我建议他们洗完澡再吃饭,反正菜放在恒温罩里不会那么快冷掉。 “那个陈牧野呢?”吃饭时,爸问我。 我一脸愕然。 “最近你们来往很多,你们是在交往吗?”妈在一旁看着我,眼神急切急。 “有这个打算。”我只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呵,第一次听说哎!”妈倒是很开心的样子。“陈牧野不是你们公司的吗?人品怎么样?”不等我爸回应,马上又朝我补上一句:“难怪最近好少看到林迈。” 我的心像被人拿锤子重击一下。 “他人品怎样你应该问小婉。”爸看向我。“我不反对你现在交男朋友,不过还是要慎重。” “小婉都大学毕业了,她有分寸的。”妈在旁边护着我。 “我提醒她也是为她好。”爸稍有不悦,但拿我妈没办法。 我肚子很饱,喝了点汤,放下汤碗起身。 “你们慢慢吃。” “不多吃点吗?”妈担心地问我。 “吃过面的。”我直接上楼去。 坐在床上看书,觉得口渴,拿杯子到楼下去倒水,芬姨来了,和爸妈在客厅里聊天。 “芬姨。”我走过去打招呼。 她向我招手。“小婉快来,我有东西给你啦!” 她递给我一个黄色的纸袋子。“这是林伯父从法国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你当毕业礼物。” “阿芬,你就是太庞她了,她毕业好久了。”我妈在一旁笑着说道。 芬姨一愣。 “那就当生日礼物。小婉这么可爱,我就是想庞她嘛!”她趁机摸我的婴儿肥脸。 “谢谢芬姨!我去餐厅。”我提着纸袋去餐厅倒水。 听见芬姨对我妈说:“本来我叫了林迈一起过来,但小颜突然身体不舒服,就陪她去看医生了。” 我端着水杯上台阶,感觉像在爬山涉水。 刚回到楼上,听见房间里的手机在响。考拉说她已经到了我家门外。 “给你的!”考拉将装着甜品的盒子放到露台的桌子上面。 我望着甜品盒发愣。 她坐到我对面。 “我已经放了一盒在下面。” “哦。”我回过神来,对她笑一下,伸手打开盒子,是我爱吃的松饼。“谢谢。” “陈牧野呢?” “怎么大家都在关心他的去向?” 考拉一愣。 “你爸妈也?” 我咬着松饼点头。 “我跟他们说我和陈牧野在交往。” “你疯了?” “没你疯。”我不顾她的感受。 考拉把头发往后拢一下。 “我算是看穿了,那个陈牧野,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我讶然。 “这么高的评价?” “怎么!你介意?” 我吃吃地笑。 “关我什么事?” “最好是。” 我们下楼时,芬姨已经走了,我妈夸赞考拉带的甜品味道好,考拉谦虚几句,说若觉得好吃,他们店里提供外卖并留下外卖宣传单一张。我送她到大门口,笑她做生意都做到自家人面前了。 “生意人的劣根性,见钱眼开。”她自我调侃道。 “朱朱约我们明天去浩南家吃饭,你去不去?” “去,是朱朱的意思还是浩南家的意思?”考拉问我。 我很不以为然。 “有差别么?” “差别大了,如果是朱朱的意思,那我们就以朋友的身份出现,我们的表现相对可以随意点,如果是浩南家的意思,那我们就是娘家人,表现要谨慎。”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吃顿饭也弄得这么复杂,这饭有多难吃呀! 浩南家住在北城区,三居室的房子算宽敞,浩南爸爸和浩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中年版和年轻版,当了回复印机的浩南妈妈是香港人,经常往返于南城与香港之间,特地给我们准备了从香港买来的见面礼。 我和考拉表现谨慎,细心观察,浩南一家人性格相近,虽然话不多,但给人感觉很随和,我觉得很好相处,关于朱朱和浩南的关系,浩南父母直言,他们只有浩南一个儿子,只要朱朱不让他们失望,他们肯定不会亏待她。 “朱朱运气真好。”我悄声对考拉说。 考拉没有回应我。 “朱朱笑得脸都酸了吧?”我心疼朱朱。 考拉叹口气:“她和你一样,傻人有傻福。” 我哼了一声,接过浩南妈妈递过来的双皮奶。 吃过晚饭,我和考拉便起身告辞,到楼下等朱朱。 “我觉得朱朱嫁过来肯定会很幸福。”我对考拉说。 “也许吧!”考拉回应道。 朱朱一个人下来,迫不及待地问我们感觉怎样。 “很好。”我抢着回答。“沈妈可以放心地把你嫁过来了。” “才交往几个月就见家长,会不会太心急?”考拉一瓢冷水泼过来。 朱朱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沉默不语。 “有什么不好?他们很相爱呢!是奔着结婚去的。”我很羡慕朱朱。 “浩南已经到了适婚年纪,可朱朱毕业才多久?会不会太仓促啦?”考拉比我们年长,阅历比我们丰富,她说的话在我们面前一向很有份量。 我和朱朱便不再作声。 快到家门口时,我的车灯射出的光线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我一惊,猛踩刹车,吓得车子用力点下头。 是陈牧野。 他头发凌乱,白衬衣领子敞开着上的,西装外套捏在手里,半只衣袖在扫地。他往地上一坐,像个无赖。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没意思,站久了,坐一坐。” “要去我家里坐会儿吗?别坐地上,进去吧!我爸不在家。” “你送我回去吧?” 我觉得他行为反常。 “你帮我叫出租车也行。”他坐在地上垂着脑袋,沉着声音说。 我凑近闻,他身上没有酒味。 “算了,你上车,我送你回去。” 他起身,拉开车门往里一钻,我心疼座位上的蕾丝垫。 车子掉个头,驶出别墅区大门,在宽敞的城市快线道上狂奔。 “你怎么了?”忍不住问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的陈牧野。 他动一下身体,哽着声音说:“我不想当那只狮子,但我也不想当那只兔子。” “那只是个童话故事,提醒人们不要贪心,不要妄想,要脚踏实地。” “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狮子和兔子都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啊!” 他突然失笑。 “一个愚蠢的作者写了一个愚蠢的故事。” “说明你被故事中的道理击中了。” “我就是要妄想,我就是要贪心,怎么样?” “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盯着我看。 车子已到了他居住的公寓楼外面。 “谢谢你送我回来。”他打开车门,拖着外套下车。 我这是送了个流浪汉回家么? 十八 我站在楼下看到陈牧野住的那层楼道灯亮了又灭,“流浪汉”回家了。 感到些许的夜凉,我往前缩了缩身子,转身回去,穿过空荡荡的篮球场,差点与一位同样脚步匆匆的女生迎面撞上。她向我投来冷漠的目光,很快越过我消失在夜幕中。我心里一惊,陈牧野的前女友?这么晚她怎么会来?我想追上去看个究竟,但又觉得好奇心用得有点不太合适。 第二天赶着去晓风家,她带我上了她父母的渔船,渔船在辽阔的海面上摇摇晃晃,有一种害怕又骄傲的的感觉。人很渺小,却能主宰这个世界。 晓风的父母熟练地撒渔网,收网,黝黑的皮肤在太阳底下发光。 “他们很享受这个过程,你却自私的要结束他们的渔民生涯。”我戴着宽边太阳帽,擦了很厚的防晒霜。 “如果当初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也不会做渔民了。”晓风很少上渔船,她不喜欢渔民的生活。 船靠岸的时候,晓风对我说:“我好担心会遇到海啸,死在海里。” “脑子被钱糊住了是不是?讲话这么难听?”我用手指弹她额头。 她笑着躲开。 “每次他们出海,我都这样担心,所以我一定要他们上岸。” “你和海有仇。” “不知道,等我有了钱就家都搬去南城住,再也不想回来。” “忘恩负义的小冤家。”我和晓风抬着一筐战利品回家。 晚餐有新鲜的海鱼,晓风的双胞胎弟弟吃得十分开心。 “平常都要留着卖钱,今天你来,大家都有口福。”晓风解释说。 我很感动,想着该回报点什么给他们。 吃完饭,晓风和我到村子里散步。 “休息够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晓风问我。 “可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不可能一直这样吧?难道准备嫁人?” “当然不是,你以为我爸会放过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找到一个好男人,既可以照顾我,又可以帮我接管风雷集团。” “这个人出现了吗?” “没有。所以我要在进风雷集团和一帮男人厮杀前,尽情享受生活。” “你爸为何一定要你接管风雷集团?你擅长的事,他很清楚?” 我叹气。“算了,谁让我妈没给他生个儿子。” “你恨你爸爸吗?” “不恨,只是有时候会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 晓风挽住我手臂。 “如果你把风雷集团弄垮了,就跟我来混,保证你不会饿死。” “不要这样,就算我是男儿身也不会要你,你不够美。” 晓风气得不停掐我。 “明天没饭给你吃。” 我以为陈牧野会打电话给我。 我放下手机,叹口气。 “你在等谁的电话?”晓风问我。 “才没有。”晓风的双胞胎弟弟一黑一白,长得十分有趣,此时已经在隔壁房间睡得十分香甜。 “你还骗我?” “是有那么一个人,不过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我刚失恋呢!” “林迈的女朋友和你竟然是旧识,真是戏剧。” 我气恼。 “你以为他会在乎我的感受?” 晓风走到我身边安慰我。 “更值得你爱的人还在前面等你。” 我忍不住落泪。 “但愿你说得对。” 第二天我带晓风的双胞胎弟弟,大的叫大鱼,小的叫小鱼,一起到镇上购物,他们才十岁,没出过远门,我让他们尽情挑选喜欢的东西,他们很懂事,大鱼选了一套漫画书,小鱼选了一套玩具,价格不相上下。 “他们俩什么都要平均。”晓风告诉我。 “你父母负担不轻。” “我正在努力帮他们。” 我又带他们到超市买了很多零食。 “他们会对你念念不忘。”晓风说。 “正好!我便有借口来你家度周末。” 我和晓风吃过中餐走,我开车送她到汽车站坐车回莞城。 “终有一天我要请你到南城做事。”我舍不得晓风。 “我做文案,你做投资,没得合作啦!”晓风开玩笑说。 “明日之事明日再议。” 最近有抑制不住的疯狂想法,譬如我在南城买套房子送给晓风,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常常见面。 回到南城,我一个人难免失落。 沈妈问我想吃点东西么,我眼神呆滞地说:“来点白米粥吧!谢谢。” 沈妈去厨房给我准备白米粥,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享受生活?一个人的生活根本很无趣。 粥做好了,我起身去餐厅,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杯。砰一声掉到地上碎了,吓我一大跳。沈妈跑过来问我有没受伤,我说没有,望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心情莫名的阴郁,可能因为惊吓,心跳好快。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和考拉一起吃过晚餐,然后去逛街,我一时冲动,买了几件款式相当奇怪的衣服,其中有一件上衣,没有领子,胸前镶着一块黑色镂空网,背后一排金属扣子,白色的衣身上涂满五颜六色,穿上去的效果,考拉说像跑夜店的。 手机响了,我以为会是陈牧野,朱朱在电话里问陈牧野今天有没有联系我,我说没有。 “好奇怪,他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 “担心他被女妖怪给吃了?”我笑着调侃。 “是啊!想看看吃掉他的女妖怪长什么样子。” “女妖怪会感激你的。” “什么意思?”朱朱问我。 我笑。 “感激你对陈牧野手下留情啊!” 朱朱骂一句神经病后挂了电话。 “陈牧野不见了?”考拉问我。 “谁知道?”我蛮不在乎地又从衣架上扯下几件衣服。 却被考拉嫌弃。 “放回去,不适合你的。” 隔天,我站在陈牧野公寓外面按了很久门铃,无人应。 打他的手机号码语音提示处于关机状态,这种时候人的想像力出奇的消极,尽往坏处想。 三天过去,陈牧野像在南城消失了般。 闻着考拉手里的薄荷烟味道,我皱起眉头望向窗外。雨后湿漉漉的街道,让路过的行人格外小心,生怕会被泥水溅到。 “不如担心你自己,打算就这样无所事事地一直游荡吗?”勤奋的么么甜品店老板,开始嫌弃我这个无业游民了。 “反正每天有饭吃,有觉睡,挺好的。” “也许陈牧野回老家了。” 我心不在焉地哦一声。 考拉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喂,我在帮你分析,你认真点啦!” 我捂住嘴打个哈欠。 “听到了,你说陈牧野回老家了。” 不想再提陈牧野的名字,我已经有点生气了,莫名其妙的去找我,然后莫名其妙的消失,算怎么回事? “听说浩南父母今天去朱朱家了,我们要不要过去关心一下?” “浩南的父母这是要逼婚吗?”考拉说。 “如果遇到个好男人,朱朱不会在乎她现在是不是太年轻,肯定愿意嫁呢!” 考拉点点头。 “嗯,那我们作为娘家人,就去关心一下吧!”考拉起身到柜台那边打包一份甜点带过去。 “那我就不另外买东西了。”上车后我将甜品捧在胸前说。 考拉笑着摇头。 “无业游民真可怕。” 我捧着甜品进门交给沈妈说:“孝敬您的!” “婉小姐太客气了。”沈妈接过甜品盒打开来放到茶几上大家共享。 是榴莲酥!我抓紧时间连吃两块,故意凑很近和考拉讲话,她的高冷范很快让我知难而退。 “浩南父母是不是很好讲话啊?”落座后,我拉着沈妈问,支使朱朱去厨房倒茶切水果。 沈妈笑容满面地不停夸赞对方。 “浩南的父母是一对大好人,没有嫌弃我们家是个破裂家庭,也不在意我的职业。一直夸朱朱,说我教得好,还说等以后朱朱和浩南结了婚,我就不要出去做事了,呆在家里养好身体好帮忙带小孩。”沈妈从未在我面前如此滔滔不绝过。 我有点嫉妒。 也有点欣慰。 从朱朱家出来,考拉说:“看来,沈妈很赞同朱朱这么早结婚呢!” 我怏怏不乐。 “沈妈在我家工作了十年,照顾我的时间,多过我妈照顾我。” “聚散离合,人世间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别钻牛角尖。” “就你潇洒。”我讽刺她。 她也不恼。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切都会看淡。” 我冷笑,大我七八岁了不起啊! “回家吗?”上车后,考拉问我。 我一愣。 “不然呢?” “去我店里,顺便给刚才的榴莲酥买个单。” “叫无业游民买单?没爱心!没公德心!”我白她一眼。 她发动车子往前开。 “有本事你把甜品当饭吃。” 我笑出声来。 “免费的话,可以尝试。” 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考拉惊慌失措地猛踩刹车。 一位骑电动车的中年女人从车子旁边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绿化带的台阶上一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打电话,讲的外地方言,我们听不懂。 考拉脸色惨白地下车上前询问那女人,我跟着下车,看到考拉右侧车身上被撞出很大一块凹陷,那女人抬起头来看我和考拉一眼,将手机收回外衣口袋,一直不吭声。 几分钟后,来了一位自称是那女人老公的中年男人,将受损的电动车往人行道上一停,问那女人:“谁撞的?” 那女人手指向我们,我指着车身上的凹陷处。“是你老婆撞的我们。她车速可能比较快,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撞上来的。” 中年男人表情怪异地笑一声。 “车重要还是人重要?我老婆伤得都站不起来了,还不快送她去医院!” 我怕这两个人不是善类。 考拉听话地赶紧上前扶住那女人上车。 “小婉,快把车门打开。”考拉催促我,我故意慢腾腾,靠近考拉才发现她竟然浑身在发抖,考拉妈妈讲过考拉爸爸是因车祸而死,那件事给考拉留下了心理阴影。 “我来开车吧!”我接过考拉手上的车钥匙,扶她坐到副驾驶位,往最近的医院驶去。 办完住院手续,考拉脸色苍白地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两眼发呆,不发一语,我安慰她:“医生说了对一个成年人来讲,断三根肋骨不算严重。不通过交警处理的话,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就怕那两个人狮子大开口,存心讹你。” 她将头伏在膝盖上,表情呆滞。 我握下她的手,冰凉的,究竟考拉心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脆弱? 她在假坚强,硬撑得一定很辛苦。 “你不用担心,赔偿的事交给我处理。” 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开车送她回公寓,她蜷缩在座位上,从未显得如此弱小过。 回家后,我打电话给林迈,问怎么处理这样的交通事故,他建议我找律师帮忙。 “明天我还是叫我的律师陪你跑一趟吧!” “谢谢你。” “如果没有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联络我?” 我无言以对。 原来我和林迈的关系已经变得这样疏远。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叹气声。 “我去洗澡,晚安。”我挂掉电话。 第二天林迈的律师联系我,我带他去见考拉,签了委托书。考拉的心情很差,交代律师对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可以答应,只求尽快了结这件事,律师表示会照她的意思处理。 律师很快和伤者达成一致的赔偿协议了结此事,我代表考拉到医院最后一次探望伤者,从住院部出来,我一边打电话给考拉,告诉她可以放心,一边往停车场走,蓦然发现陈牧野的车子就停在离我车子不远的停车位上。 红色的车身上,有刮擦过的痕迹。 车里没人,我决定等。 运气不错,几分钟后看到陈牧野从住院部大楼里走出来,但不是一个人。 和前女友一起,我本来想走。 “暑期工。”陈牧野叫了一声,我硬着头皮站住。 陈牧野让前女友先上车。走到我面前,他的面色略显憔悴。 “公司那边怎么没请假?”我问他。 “你怎么会在医院?”他反过来问我。 “帮朋友处理一起交通事故。” 他叹一声。 “有空再聊,再见。” “再见。” 我目送两人开车先行离去。 事情处理完结,考拉的状态虽有好转,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愿见人,但仍不肯去么么甜品店,整天和我窝在一起。 “你在想什么?”她敲下桌面问我。 我从纷乱的思绪中醒来,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想问问你,对我这无业游民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自我感觉良好就行了。”说完,不再理会我,回房间睡觉。 最近南城的天气特别折磨人,每天睁开眼就看见南城上空阴云密布,像要下雨似的,却在中午时分亮出几缕阳光,很快又收回,也没有风来吹散乌云,连我都在期待来一场痛快的雨,结束这反反复复的阴郁。 十九 “呀,是林迈哎!”朱朱望着餐厅门口惊呼道,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怎么会这样碰到?心慌到连回头去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和傅颜一起吗?我低头恨不能遁地跑掉。 朱朱很开心地朝林迈挥手,他走过来打招呼,一个人,我松口气。“迈哥,好久不见......”感觉有很多话挤在喉咙里堵塞。 “好久不见。你们慢慢吃,我过去等客户。”他短暂停留的视线像针样扎在我身上,痛到心底。 “你竟然对林迈说好久不见?”林迈走后,朱朱忍不住八卦。“我看出你们两个之间有问题,难道你真的失恋了?” 我点头。 “你现在才大惊小怪,后知后觉。” “我没见过你们恋过。” “是我恋他。”我苦涩纠正。 我和林迈之间的问题,只要不提就没有问题。 忽然记起我爸提过傅颜的礼服店好像就在附近,难怪林迈会出现在这家餐厅。 我心里蓦地又平添了几分惆怅。 朱朱等浩南来接,我还不想回家。 “去打网球么?”我问朱朱。 她对着化妆镜刷唇彩。 “下次吧!浩南最近有点忙,我们好不容易才见到面。” 浩南接朱朱走的时候,问我是否同行,我说还有个约会要赶,两人随即离我而去,天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寂寞。 一个人走出餐厅,希望天上掉下来个约会。考拉昨天和一帮商界朋友去了外地的希望小学做公益,早知道我应该跟她一起去的。 “小婉!”林迈步出餐厅,走到我旁边来,我转头痴望着他的脸,触不可及的亲切感简直令我心碎。“客户临时有事,约会被取消。你要去哪里?开车了吗?” “没有,没有开车。”我的确是坐出租车来的,最近变得很懒,出门常常坐出租车。 “回家吗?”他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可以送你。” 气氛客套得略显尴尬,从前的亲密感到哪里去了? “傅颜的店是不是在这附近?”我轻声问他。 “是的,要去看看吗?” “嗯。” 我拖慢脚步,凄凄走在林迈身后,与他保持距离,他现在是傅颜的男朋友。 傅颜的店开在一幢英式浪漫风格的小洋楼里,黄沙区有很多上世纪留下的欧式风格建筑。 傅颜不在店里,我庆幸,从店里出来,两人站在街头茫然。 “傅颜好能干。”我试着找些话来讲。 “她很聪明。”林迈闷着声音回应道,不知是对傅颜不在店里感到失望,还是在耿耿于怀被客户取消约会的事。 “比我强多了,我现在还是无业游民。”我自嘲道。 从他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我送你回家吧!” “哦。”我觉得身上很冷,也许冬天快到了。 他送我到家门口,彼此客气地说再见,我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路尽头,似乎过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来,按响门铃。 刚进屋,手机响,陈牧野喂了一声后沉默。 “怎么了?”我举着手机一边上楼一边问他。 “你在哪里?” “我刚从外面回来。” “人事部今天通知我尽快去公司办理自动离职手续。” 我一愣。 “需要我帮忙吗?” 他叹气。 “不用了,明天我们可不可以见面?” “可以。” 他讲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是一家别致的奶茶店,有一个十来平方的小院子,正对着复兴路的主干道,能听到车子的呼啸声。坐在掉漆的欧式桌旁,享受繁华之上的宁静,桌椅周围挤满了盆栽植物,有些正在开花。 陈牧野要了两听黑啤,我要了一杯中式咖啡。 他捏着啤酒罐默默地喝了几口,好像要壮胆似的。 来之前,我已经有准备当个倾听者。 喝光一罐啤酒,他才开口讲起和前女友的事。 “大二时,我跟着一帮师兄去宾大搞课题调研,罗列正好负责接待我们,她不爱讲话也不爱笑,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给我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 “于是,你开始追求她。” “嗯,可能我和她都来自外省,家又都在农村,有点聊得来。” 比较平淡的爱情故事。 “谁提的分手?”我只关心结果。 “我。” “原因呢?” 他捏着啤酒罐沉默不语,看上去似乎很痛苦。 我陪着他沉默。 “你厌倦了?”我忍不住打破沉默。 他抬眼看我,脸上尽是无奈和为难。 “不是厌倦,我觉得大家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分开的痛苦很快会过去。” “她接受?” “没有。她自杀过。”他开始内疚。“割腕,上次在医院我们碰到。” 原来如此。 结果不太好。 “你告诉我这些,我能帮你什么?” “我想离开南城。” 我愕然,更好的选择原来是离开南城。 “她原谅你了?” “无所谓,我离开南城就是给她最好的交代。” 我不明白。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卖掉房子。” “我又不是房产中介。” “不能找中介。” “为什么?不会为了省中介费吧?” 他嘴角含着一丝苦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如此简单倒好。 “你还喜欢她吗?”我问。 “不,我现在已经看不到她任何的优点。” “讨厌她?” 恋人之所以是恋人,是因为在彼此眼中找得到值得留恋的东西。变质以后,彼此眼中尽是厌恶。 “不讨厌,但她不相信。” 兔子也不相信狮子会吃掉它。 “非得离开南城吗?” 他将双手插进头发里,表情很痛苦。 “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所以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好,我答应你。”很难想像,昔日的恋人可以反目成仇。“你走之前我请你吃顿饭,算是朋友一场的告别礼。” “不必了。你赶快帮我的房子找个好买主。” “好吧!”我答应,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奶茶店出来,陈牧野说想一个人在南城的街头走走,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不便打扰,驾车去找朱朱。 “怎么有空来找我?”朱朱问我。 “我每天都有空。” “你有事?”朱朱看出我情绪不高。 我摇头。 “浩南是不是向你求婚了?” 她甜笑不已。 “是啊!不过我毕业不到一年,会不会太快?” “得到幸福不讲时间,只讲时机。你和浩南一定要幸福哦!” 朱朱突然盯住我。 “你怎么样?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 “没事啦!”忘记一个人哪那么快? “浩南今天要加班,我可以陪你去打网球。” “太好了。” 我们先去找餐厅吃晚饭。 打网球的时候,我像和球有仇。 “球都会被你打瘪。”朱朱抱怨道。 打瘪一个球又不能改变什么。 林迈依然会和傅颜在一起,陈牧野还是要离开南城。 纵然南城给陈牧野的记忆中添了一笔不太愉快的过往,但在离开时,他还是掩藏不住内心的伤感。 “我在南城生活了八年。”他望着远处说。 我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之前打完篮球两人在这里喝矿泉水聊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分别总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出现。 他的行李只装满一个行李箱。 “反正想带走的又带不走。”他态度消极。 我随他走到门外,不知何时能再见。 关好门,他将钥匙串交给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买家。”我接过带着余温的钥匙串。 不知道这样讲,会不会减少一点他在南城留下的遗憾。 陈牧野买了回家的火车票,他说当初坐着火车来到南城,既然是没有归期的离开,当然也坐火车走。 “之后会去哪里?”我问他今后的打算。 “不知道。”他拖着行李箱准备入安检口。“再见。” 我止步,勉强笑着和他讲再见。 送走陈牧野,我一个人漠然穿过人潮涌动的广场,此时,南城的天空很干净,蓝天白云似一幅画。 多么讽刺的一天。 二十 晓风来南城出差两天,空闲时约我回学校走走,我也是好久没去过了,很开心。 “你怎么变成这样?”晓风把头发染成了金棕色,发尾微卷,还化了淡妆,穿着一条剪裁精致的蓝色细格子露肩修身连衣裙,漂亮的小女人风格。 我笑她有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即视感。 她很受用。 “心情都变好,像施了魔法一样,你试试?” “算了,我现在既没工作也没追求者。打扮给谁看?” “给自己。” “那你陪我去剪头发。” 晓风一脸惊骇。 “还剪?不能再短了。总跟头发过不去。” 我也不争辩。 “去不去?” 她低吼一声后挽住我手臂。 晓风的老板很器重她,经常带她参与一些外围的业务,成长很快。 剪完头发,晓风盯着我说:“挺好看的,就是短了点。” 废话! 晓风的老师打电话问她是否过去吃晚饭。她想和我一起吃,说会吃完饭直接回酒店。 “你老板很有远见。为我培养好帮手。”我恬不知耻地说道。 晓风笑出声来。 “无业游民真有勇气啊!” “你不觉得我会是个好老板?宅心仁厚的那种。”自夸也是想逗她笑。 她果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以为你会留校当老师呢!我真的不认为你会成为像你爸爸那样的人。” 听到她这么讲,我心里不知该喜还是悲。 “无业游民也有福利的,要别人买单的时候总是会理直气壮。”我自嘲道。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随身的包里摸出一张卡。 “那我给你发福利?走,我请你吃饭。” 我凑近看,原来她还一直保留着我们学校的餐卡。 “会不会已经被取消?”我担心地说。 “没有吧!大不了付现金。” 幸好,餐卡并没有被取消,但余额不多,我们吃得节省点,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看着夕阳边吃边聊。 “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逛街,看帅哥,为什么我期待的画面都不能实现?”我望着晓风叹息道。 “我现在的这份工作,经常加班,有加班费,一个月的工资还是挺不错的。虽然辛苦,但照这样下去,我的理想并不是遥不可及。” “钱是赚不完的,保重身体啊!疯子!公司里有没有男生追你啊?” “让你失望了,真的没有。” 我不信,女为悦己者容。“你打扮这么漂亮不是给我看的吧?” “自我包装也是一种投资,你身为投资界大佬的女儿,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买帐。 “聂晓风,你变了!” 她不以为然地摇头。 “绝对没变,对赚钱的执着一直是这样死心蹋地的。” “你说,要多少?” “什么?” “只要你肯回南城,我一次性付给你想要的数目。” “你当我是货物?”她不屑。 “你就不怕我想你想得抑郁而亡?” “我会送你一朵小白菊。” “小气,不能送一束吗?” “那是清明扫墓的时候。” “好,我记住了!要是清明节的时候你没有带一束白菊去看我,半夜去找你算帐!” “哇,你那么有钱,还跟我计较这些,不如你先把那一束白菊的钱给我。“ “可以!我在那边能收多少就给你多少!” 两人笑作一团。 我们在暮色中穿过熟悉的校园,每个熟悉的角落都会涌出许多回忆的画面,让我们沉默,伤感。 路过篮球场时,想起陈牧野,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晓风打算回酒店,我问她想不想回家,我可以开车送她。她当然愿意和家人多点时间在一起。 我开车送她回去,她问我是否有兴趣与她一起度过一个枕着海浪声入睡的夜晚,我巴不得留在她身边久一点,但与家人的团聚更珍贵,于是坐着喝了杯热茶,我便起身告辞。 晓风一家人站在门口目送我,我很感动,看着后视镜里的他们不停冲我挥手,眼泪都快出来,晓风明天吃过早饭就直接回莞城,下次见面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我怅然。 回途中遇到堵车,把收音机调来调去,只有一个频道的主持人在讲笑话,也不见得有多好笑。足足等了一个钟头,车子才开始缓慢向前游动,回到南城时已是十分疲惫。 我妈切了些水果来吃,爸向我提起陈牧野。 “听说工作表现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自离了?”好像在惋惜失去了一个好人才。 “天意如此。”我淡然。 “看来你是知情者。”陈牧野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管,爸这样的关心,若是被陈牧野知道,估计会更加觉得遗憾吧! “意思是风雷集团和他有缘无份啦!”人都走了,就不要再去破坏留下的好印象。 爸没有过多追问。 “你打算考研吗?”这是更令我头疼的问题。 “爸,我有点累了,上楼洗澡睡觉,您也早点休息哦,晚安。”我拿了一块火龙果咬着赶紧消失。 陈牧野的房子买家还没找到,我到房子里去瞧瞧,他走了一个多月,无声无息,但答应他的事情还是要尽力完成,我已经放消息出去,希望好买家尽快出现。 房子里一股子灰尘味。 南城的冬天少雨,灰尘便多了起来,我打算请个钟点工来打扫,刚给家政公司打完电话,门铃便响起。 钟点工来得可真快,我嘀咕着打开门。 不是钟点工,是罗列。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处。 “请问你找谁?”我客气问她。 “我们见过的。何必装呢?”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我心底闪过一丝惊慌。 “陈牧野不住这里了。” “我知道。”她绕过我,走进屋内。“你打算住进来吗?” 我一愣。 “不,我只是帮他看房子,找买主。” 她转过身来,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朝我一亮。“正好,这房子我买了。” “你?”我忽然明白陈牧野为何不肯去找房产中介,他想做得彻底。 “你刚才不是说要给这房子找买主?我说我要买这房子。” “不巧哎!我有个朋友看中了,刚答应她。”我只是顺应陈牧野的一片苦心。 她半信半疑地收回银行卡。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你朋友看中了?” 我心虚唔了一声。 她似很失望,恋恋不舍走去门口。 “他还会回来吗?” 我同情地望着她。 “不会。” “你舍得他走?” 迎着她探究的目光,我逃不过惊慌。不知如何回应。 她忽然一脸释然。 “他肯定会回来的。”说完,她转身,又回头问我。 “你会去找他吧?告诉他,如果他离开我却不能幸福,我会恨他。” “我不会。”我急切地吐出来三个字,她嘴角轻轻牵动一下,很快消失在门外。 我脑子短路。 应该告诉她,我和陈牧野只是普通朋友。 一个人站在房子里,竟无所适从。 祈求钟点工快点来。 谢天谢地,终于传来一阵敲门声,钟点工来了。 我忙着给钟点工分配工作,将罗列暂且放一边。 钟点工拿着一堆照片问我是否要丢掉,那是罗列的照片。 “要扔吗?这些照片是我从床底下扫出来的。”钟点工问我。 我接过那些照片,为何陈牧野没有带走?他不是很珍惜吗? “我先保管吧!” 我该把它们还给罗列么? 可我该怎么联系她? “挺漂亮的。”考拉看完照片淡淡地说。 “我想还给罗列。”我拿起一张照片看,油菜花中,长发飘飘的罗列迎风而立,望向远方,的确很美。 “还是问问陈牧野。别擅作主张。考拉忠告我。 “看缘分吧!若再碰到她。”我让天意助我做决定。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陈牧野用新号码打给我。 “你在哪里?”我问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 “我在雪城。”他说。“听说这边的雪景无敌。” “下雪了吗?” “还没有,可能我带来了南城的热气。” “工作怎么样?” “一般。”他叹口气。 “罗列去找过你,让我转告你,如果你离开她过得不幸福,她会恨你。” 他叹息。 “我也恨我自己。” 照片的事,忽然决定不说了。 “下雪了通知我。” “你想来看雪景?” “当然。” “你哪里没去过?”他喃喃细语道。 我愣住。 “想去就能去吗?”我反问他。 “对你来说,不是吗?很多人订张机票的钱还要攒很久。”他说得轻巧。 有一个地方,曾经好想去。 请问哪里有票卖?可以去林迈的心里。 一定要单程的! 二十一 “怎么又是我?”考拉喜欢睡懒觉,中午起床已算早起。 我嘻皮笑脸地将一杯热牛奶送到她手中。 “您见多识广,人脉也广,陈牧野房子的事,务必尽快帮我搞定啊!” “卖房请找中介。”她冷眼看下牛奶杯,头往沙发上靠。 “就是不能找中介嘛。” 考拉讶然抬起头。 “为了省中介费?” 我很轻的嗯了一声。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考拉问我。 和商人谈条件,我才疯了。 我凑近她。 “老板,您最近可有什么烦恼?” 她不动声色地哼一声,甩甩头发。 “烦恼?还真有。”她用手撑住脑袋。“么么甜品店已经开了三家店,但讲实话,三家店目前的整体运营状况只能算正常,有时候会有一种赔钱赚吆喝的感觉,身心疲惫,心力不足,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瓶颈期吧,一想到那十家店的目标,我就焦虑,怕等不到十家,头发就会掉光光。” 我说对了,经营甜品店明明就比找个好男人要难!朱朱坐趟飞机就遇到了非她不娶的浩南。 “我也算是么么甜品店的忠实顾客,也希望它好,我帮你想办法。” “你?”她怀疑我。“能有什么办法?” “想一想,就有了。”我其实是安慰她,并无底气。 她冷笑一声。 “你连工作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我不信自己没有一点我爸的遗传。 被闪现出来的想法吓一跳。为了陈牧野还是真的想帮考拉? “说说看,想让你的么么甜品事业怎么突破?” “嗯……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啊!不温不火。” “明白,想再火一把,提高营业额?找我就对了,企划案三天后交给你。如果你满意,陈牧野房子的事你负责在一周之内搞定。成不成交?”我不信这是我说出来的话。 她这才接过牛奶来喝了,可能被我的气势征服。 “三天?” “您是久经商场的资深老板,我敢糊弄你?谁反悔谁滚出地球!” “不就一个叫陈牧野的普通朋友还这么拼?你毒死我好了。”考拉将牛奶喝光,嚷着要我再给她来一杯。 “死之前还是先帮我把陈牧野的房子给卖出去,之后成妖还是成仙,您随便。”我拿起杯子,笑着去厨房。刚起身,便遭到一只愤怒的玩偶袭击。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房间,对着一堆从么么甜品店拿来的宣传资料冥思苦想,一个让商品打翻身仗的创意推广方案有多难?不就是将文字与商业需求结合,我只能自学成才了。 我真的太过于自信…… 当我顶着熊猫眼出现在我家餐厅时,我妈的声音近乎尖叫。“宝贝!你这是要强行拉升你的保护级别吗?” 熬到凌晨,我也想不出考拉要的方案,说出的那些狠话简直就是自不量力,信口开河。 我趴在餐桌上,怨声怨气。 “熊猫多好,用不着这么自虐,天生就是国宝!” 妈递给我一杯酸奶,上面缀着几颗蓝莓。 “不怕,妈妈会给宝贝最纯最有用最天然最营养最新鲜最有效的多重保护。” “什么多重保护?” “最……” “妈!我只听重点。” “牛奶可以让你皮肤好,蓝莓也一样啊!”妈简明扼要地说道。 看似简单的两样食物搭配,竟然可以加那么多的修饰词,不过听起来还蛮舒服,女生们对这样的食物肯定是趋之若鹜。仔细想,类似好看又营养的搭配在么么甜品店有很多,花了心思,顾客却未必一一知晓,感谢我妈,创意方案终于找到切入点了! 三天后,我将完整的创意方案呈给考拉,她拎着那簿簿的三页纸,一脸嫌弃地嘲讽道:“辛苦菜鸟了,挺隆重的嘛。” 我劝她别急着嫌弃。 “看完再下标签嘛。” 她叹口气,仔细看完,愕然问我:“你的小聪明算是用到点子上了,看完这份方案的人肯定会和我一样,只有一句话:我怎么没想到?” 说到底,我要感谢我妈。 “当初我被么么甜品店吸引的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什么?”我向考拉卖起关子,说明创意方案的由来过程。 “甜品味道好。老板漂亮。” 我一脸苦笑。 “是是是,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老板呢!我当初被么么甜品店吸引的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店里的创意菜单,按日期排列不用顾客费神选择,这的确是很有创意的一个细节,那我当然要将这一点继续发扬光大。我把菜单不但按日期排列,还要按照生活方式来排列,喜欢熬夜的人就可以点对皮肤修复有好处的甜品,喜欢运动的人可以点对身体能量补充有好处的甜品,喜欢宅在家里的人可以点对改善身体亚健康状态有好处的甜品。我这样一设计,既继承了么么甜品店擅长细节处理的优良传统,又增加了创意的趣味,客人当然喜欢。” “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忽然觉得好幸运认识你。” “当然了?有得赚啦!”我笑得开怀。“陈牧野房子的事,一周之内解决啦!”我不忘提醒她。 “好。”她望着我笑。 “不要崇拜我。” 她露出一抹浅笑。 “你比我想像中聪明,很期待你还会带给我什么惊喜。也许大家太小看你了,毕竟你爸是秦天,你不可能一点遗传都没有。” “我外表像他,头脑可能像我妈。”我调侃自己。 但仍有点受庞若惊的小小得意,不过只是耍了个小聪明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而已,还不足以支撑我成为梦想家。 “快帮我把陈牧野的房子卖掉。”说完,我回家去补个觉。 被考拉的电话吵醒时,我正在做梦,梦到我和晓风在海边踩着软绵绵的沙滩,吹着新鲜的海风不知道多惬意。醒来才发现我整个人已经掉转头,脚放在枕头上,难怪踩得又软又舒服。 “房子买家找到了。你快来我复兴路的店里,朱朱也在。” 我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朱朱刚从彼镇度假回来,神采飞扬,这回不是因为艳遇,假期是浩南特意安排的惊喜礼物,泡温泉,赏熏衣草,吃原生菜,够在我们面前炫耀一个月了,炫耀的是浩南对她的那份浪漫心意。 “买家的地址,明天上午直接去找她,我陪你一起去。够意思吧?”考拉递给我一张写着地址的便笺纸,别致的淡绿色,上面写着一句清新范的英文。 “这便笺纸制作得好精致,哪里买的?我也想要。” 考拉和朱朱同时盯着我,表情诡异。 “考拉说你给她做了个推广方案,很出彩。她夸你不但聪明还很有商业头脑,好像挺担心你会把她比下去。”朱朱说。 考拉在一旁淡笑不语,如此高大上的评价,够得上令我心花怒放的级别。 朱朱接着对考拉说:“她刚才留意这张便笺纸而不是纸上写的买家地址。” 考拉马上附和:“这说明她已经不是普通人的眼光。” “她会成为下一个张考拉吗?真是好期待哦!”朱朱和考拉在我面前一唱一和,无外乎想给我鼓励,增加斗志。 “中午我们去哪里吃饭?谁买单?”我冷静回应。。 朱朱泄气地看着考拉。 考拉盯着我说:“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冬眠的你也该醒过来开始新生活了吧?” “对,也该结束我和考拉轮流买单的单调格局了。”朱朱跟着帮腔。 “三足鼎立的格局下场也很惨啊!”我不服气地丢出一句,惹得她们同时朝我扑上来,架着我逼我赶快从业。 “到底谁请啊?”我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们放开我,宣告逼宫失败。 陈牧野的房子终于顺利售出,我拉着考拉到酒吧里庆祝,她买单。 “我买单是因为你的创意方案确实帮到了么么甜品店,你设计的新的宣传册放出来以后,各家店反响都很热烈,店里的客人都有增加。所以你的酬劳是可以到么么甜品店任何一家店里免费消费半年,每次限额不超过200元。” 我喜出望外。 “一个小小的创意方案这么好赚啊!” “小吗?好歹我也是三家甜品店的老板。” “对不起,方案啦!绝对无意与拥有三家店的老板过不去。” “其实我想问你……”考拉很能喝啤酒,她买了一打来喝,我不喜欢喝啤酒,宁愿喝果汁。 “工作的事我不会回应。” 考拉哼一声。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帮陈牧野?你们俩的关系,现在还能用普通朋友的交情来解释吗?” “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交情,我帮他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善良!” 考拉又哼一声。 “对谁都善良!”我厚着脸皮补充一句。 考拉像没听见,继续喝酒。 陈牧野收到房款那天,在电话里对我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到南城当面谢谢你。”他的声音充满疲惫,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从头开始新的生活,艰辛可想而知。 “你那里下雪了吗?”我问他。 “没有。雪城今年特别奇怪,迟迟不下雪,等得我脖子都长了。” 我有点失望,如果下雪了,说不定我可以去雪城看雪,顺便看看他。 “春天都快来了,应该不会下了吧!” “真的想来雪城看雪景?” “哦,倒不是,只是觉得不要浪费雪城这个名字嘛!”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雪城也可能变花城。”他仍消极。“你还没有上班吗?” “没有,放心,我不会饿死。” 他笑一下。 “难道你准备嫁人?” 我轻叹一声。 “有人要的话未尝不可。” “这可不像你。” “我是什么样子的?” “看上去很乖,内心却十分倔强,对待朋友有情在义。” 这算夸我? “也许过完这个冬季,也许再晚一点,我不知道,这一切都会结束,我的自由,我的快乐,我的理想,统统消失不见。”我讲真心话。 “凡事应该往好处想。” 这句话送给他才对。 “也许明天你一睁开眼,雪城就开始下雪了。”我咯咯地笑。 “能听到你的笑声真好。” “什么?” “没什么,很晚了,睡吧!” “晚安。” “再见!”他挂掉电话。 为什么他不对我说晚安? 从来没有过。 二十二 我数着日子游荡,不久以后,我会怀念现在。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南城?”我靠在沙发上问考拉。 她正要拉开窗帘,看我一眼。 “去哪里?” “不知道。”我有勇气一个人走? 考拉跌坐到沙发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一脸轻松地望着窗外。 “没有,征求意见嘛!” 她一脸严肃。 “什么时候走?走多久?还回来吗?要我陪你吗?” “有去想见的人?”考拉眼光太毒,什么都瞒不过她。 “算了,当我没问。”唯独感情,不想再讨论。 “想不想去看看你的工作成果?”考拉起身准备出门。“珠光路的店今天安排了促销活动,你是大功臣。” “好吧!”反正我也想看看到底我的功有多在。 珠光路处在南城的南北交汇点,繁华到夜无眠。么么甜品店三家店中,属这家店面积最小,因为房租实在太贵,考拉说这家店基本不赚钱的,唯一要求是能够保本经营。 “会关掉这家店吗?”我真是够了,促销活动才开始。 考拉不往心里去,我在她面前向来说话不拐弯。 “只要它不亏钱。” 店门外平静如常,我以为门外会站着几名身穿工作服的店员派发宣传单之类的。 走进去才知道,促销活动已在各种自媒体上早就开始宣传,店里人气不错,看来,效果明显。 “不光是女生,连前来询问的男生比平时都多了好几倍。”考拉满面春风的样子。 “男生问什么?” “他们对你设计的新菜单的兴趣,一点也不比女生差。” 呵!这是我没有意料到的。 “男生讨好女生的方式也求新立异。你看,情侣好多。”考拉的眼里有羡慕也有怅然。 其实我也有点羡慕。 痛快的谈场恋爱,于我,好像是奢求。 考拉忙着料理台帮下忙,我一个人坐着吃招牌芒果蛋糕,座位正好对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得好清楚,也算是种消遣。 进来一个女生,淡绿色长裙配白上衣,长发披肩,她与别人不同,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最近一方空位落座,我认出她是罗列。 “你好。”我走过去打招呼。 她抬眼,有一丝诧异。 “真巧。坐吧!” 我坐到对面位置。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菜单。 “不用。” 她要了一份芒果班戟。 “陈牧野的房子卖出去了。” 我点头。“是的。价钱还算行。”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过得好吗?” 我一愣。 接着一声叹息。 “你觉得呢?” 她眼神愤然,还带着一点嘲讽。 “他不是有你吗?”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解释说。 她不信,也许在她眼里,丢弃感情的陈牧野就是背叛者,任何理由不过是借口而已。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不,应该是还给你。”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叠照片递给她。 她望着那些照片,情绪终于崩溃,眼泪从她眼中一串串地流出来。 我递纸巾给她,心里也跟着发酸。 爱过,恨过,这些照片都是证据。 “他说这些照片拍得很美,那个时候也很快乐。不应该丢掉。” 她低头轻轻抽泣。 考拉望见我,一脸疑惑,我示意她别过来。 “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吗?”过了一会儿,她情绪平静一些了,将照片匆匆收进包里。拿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说过,他觉得你们各自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安慰她。 “不,不是那样的。他喜欢上另一个人了。我不怪他,那个女生比我条件好,但我不认为他会和那个人走到一起。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她望着我露出一种莫名的笑容。 “那也是他的选择。你不必为他担心。”我劝说道。 “你为什么不问那个人是谁?” “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很少联系。”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她这话的意思,我没听懂。 她的芒果班戟做好了。 “你慢慢吃,我去和朋友打声招呼。再见。” “你等等。”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挂件。“这个本来就是他的,替我转交给他。” “好吧!”我爽快接过那个小挂件,是一个字母w的小铃铛,声音清脆,很别致。 我对考拉说先回去了。 小铃铛在我手里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我又多了一个去雪城的理由。 天气预报,雪城一直是阴天。 我准备买下雪穿的羽绒服。 “羽绒服?你要去哪里?”朱朱陪我在商场里转,终于找到一家运动品牌有出售羽绒服。 “去一个下雪的地方。”我眼睛在货架上流连。 “和谁去?” “一个人。” “你爸妈会同意?” “这就是我今天拉你出来的原因,你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是你和我,我离开南城期间,你绝对不要在我家里出现,明白吗?” 朱朱无可奈何地答应。 “朋友就是这么利用的呗!” “嗯,明白就好。” “颜色鲜艳的棉衣,有没有?”我问迎上来的售货员。 售货员从货架上取下一件桔黄色棉衣。 “今年的新款,人气很高,不过有点挑肤色。” “就它吧!”我满意去收银台付款。 “不试穿吗?”朱朱和售货员同时问我。 “不。”付完款,我直接穿上羽绒服走出商场,虽说南城已是冬天,但穿羽绒服的话,确实太夸张,朱朱毫不客气地骂我神经病,自己叫了辆出租车,丢下我跑去和浩南约会。 重色轻友是天生的,我确信。 我穿着羽绒服兴高采烈地开车回家,刚驶进别墅区便遇到准备出去的林迈和傅颜,我们将车子停下来打招呼,两人望见我身上的羽绒服,免不了大惊小怪。 “打算去哪里滑雪吗?”林迈问我。 “是啊。”我很得意的样子,对即将开始的一个人旅程充满了期待。 “羽绒服的颜色很适合你,很好看。”林迈的夸奖,让傅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再见。”我笑着向他们道别。 “再见!祝你玩得愉快。”林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轰下油门加速往前。 很奇怪,见到林迈与傅颜在一起,我没有丝毫的不愉快,看来,忘记一个人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刚走进家门,收到陈牧野发来的短信,雪城三天后将迎来首场大雪。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我告诉爸妈,我要去雪城。 爸皱下眉头。 “雪城?” 我抑制不住想要疯狂一回的激动心情。 “对,我会在那里呆一个星期左右。” “去吧!散散心。”妈用慈爱的眼神给我支持。 “和谁去?”爸问我。 “和一个朋友。”朱朱当然不是替我隐瞒的适合人选,她有没有去风雷上班,我爸随便一问就知道了。 “工作的事……”爸忍不住问起。 “等我回来再说。”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我现在的美丽心情。 雪城被挂上大雪预警时,我乘坐的飞机已经在雪城落地,有点紧张,也很刺激,周围完是陌生人,连要住的酒店也没预订,没有规划好的旅程,生平第一次。 打开手机,考拉第一个打来。 “你到了?” “到了。” “你是不是打算把他带回来?”考拉太可怕了,我的心思简直被她了如指掌。 “不是。” 明明就是。 “玩得开心!”她挂了电话,也不追根究底,我就是喜欢她这种点到为止的作风。 陈牧野听说我到了雪城,惊到逻辑休克。 “机场和你在一起?” “对,我们在一起,到哪里找你?”有一点担心他不会欢迎我,他是我在雪城唯一认识的人。 雪城的天气阴冷,我稍微有点不太适应,手不停地发抖,一个人背着背包坐出租车前往陈牧野公司附近最大的酒店。 站在酒店房间的大落地窗前放眼望去,可以看得见陈牧野上班的写字楼顶上的尖形发射器。 喝了杯热茶,等陈牧野过来,等待是煎熬,我坐在舒适的大床上,往后一倒,呼呼大睡。 陈牧野说他站在房间外面按门铃按到手软,差点以为我在搞恶作剧。 “我问了楼层服务员三次,她说你进房间后就没出来。” “不怕我有意外?没打我手机啊?” “当然怕!你手机关机了。我正准备找服务员拿钥匙,你就开门了。” 刚睡醒的我裹着棉被给他开门。 陈牧野脱下身上的棉衣露出黑色正装,胸前的工作牌没有取掉,原来他现在一家网络科技公司上班。 “当黑客吗?”我调侃他。 他表情凶狠。 “第一个黑你。” 我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地毯上,捡起来,还能开机。 “可能睡觉的时候惨遭我抛弃了。” “当你的手机可真命好。”陈牧野拿杯子去倒水。 我接过他刚倒完水的杯子喝了口水。 “那是倒给我自己喝的。” 我把杯子还给他。 “你的意思是我大老远的从南城飞来这里,你连杯水都不肯倒给我喝?” 他把杯子又塞回到我手里。 “开个玩笑,当然是给你倒的!” 雪城的空气十分干燥,加上房间的暖气,我不停地喝水。 我从包里取出小铃铛给他。 “罗列托我还给你的。” 陈牧野看着手心里的小铃铛,沉默。 “她失望了。” “没有,她祝福你。是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两人间周旋,说些违心的话。 难道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订情信物? 好奇心不可滥用。 陈牧野带我去雪城有名的老面馆吃面。 雪城的夜晚冷得我忍不住大叫。 “太冷了,妈妈,接我回家。” 陈牧野笑。 “不看下雪了?” 迎面吹来的冷风差点让我窒息,陈牧野将他戴的围巾借我,我用围巾把头包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这样好像个恐怖分子。”陈牧野说。 “你才是恐怖分子,罗列她……” 他打断我。 “面要打包吗?回酒店吃?” “都出来了,不打包。” 他并不喜欢从我嘴里听到罗列的名字,我应该避讳。 “吃完面,你带我去看你住的地方。” “不要。” “我想去。” “说了不要去。”他两条长腿迈得飞快,我跟着小跑。 面馆里生意火爆。 陈牧野推荐的招牌百味面非常好吃,食材足,面条筋道,我豪言以后天天都要来吃。 “你打算留在雪城?” 我摇头。 “我是说呆在雪城的这几天,每天都要来吃百味面。” “董事长知道你来我这里吗?”陈牧野似乎胃口不佳,我怀疑他嘴硬心软,对罗列心里还是有些牵绊的。 我点下头。 “明天你上班吗?” “对,请不到假。” 我有点失望,难道我一个人逛雪城? 吃完面出来,大街上更冷清了,阴冷的感觉更甚。 “我送你回酒店。”陈牧野替我包好围巾,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和我一起钻进温暖的车里。 我得了便宜又卖乖。 “送来送去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好不好?”我只是想了解他在这里究竟过得怎么样。 他松口,答应了。 “师傅,请在前面路口左转。” 我高兴地望着他笑,几个月不见,他瘦了,因为穿着厚棉衣,好身材不知道有没有变样。 车子停在一栋旧居民楼下,一共三层,陈牧野住在三楼的西头,房间很小,带厨卫,照这样看,生活环境比南城差许多,他在这里过得一点也不好。 回酒店时,我闷着不说话。 “怎么了?”陈牧野问我。 “没什么。”我总不能说,看见他住的地方,我心里很不舒服。 早上在睡梦中被门铃声吵醒,我艰难地爬起来去开门。 陈牧野提着两碗热腾腾的百味面问我对这个惊喜满意否,我打着哈欠极力否认,又躺回床上去。 “没有惊喜,哪有惊喜!你想太多了。” 他拉开窗帘,我缩进被子里。 “别睡啦!我说的惊喜是这个。” 我闭着眼,不想动。 他将被子将我包住拉起来。 “你看窗外。” 我这才懒懒地睁开眼,惊呆了。 窗外已经白雪纷飞,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我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兴奋与激动,雪白的世界太漂亮了。 和陈牧野坐在窗边一边吃百味面一边看下雪。 “你不是说请不到假吗?” “我当时明明摇头,你没看见?”他还强辞夺理。 “口不对心。” “不是。” “是。” “不是。” “是啦!你又不是冷血。罗列和你在一起六年多,感情部当饭吃掉了?” “我不冷血,感情也不能当饭吃,我的心只容得下一个女生。” “谁啊?” “你。” 我笑,这玩笑开得真是有趣。 他也笑一下,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吃面。 “ 二十三 陈牧野带我去公园堆雪人。 可我很不满意,他堆的雪人身体小又瘪,头大又尖,眼睛和嘴巴用树枝代替,连鼻子都没有,丑得很心酸。 “那你帮忙变美嘛!”陈牧野将一团雪塞到我手里,冰得我大叫一声丢掉。 “我没戴手套,冷死我了。”我丢掉雪团后抱怨道。 陈牧野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 “我已经尽力了,你不满意也没办法。” 我不停地搓手,差点被冻哭。 “为什么这么冷?雪人啊!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变美。” 沁骨的寒冷像毒药钻进我的骨头里,痛得我哇哇大哭。 陈牧野解开棉衣,抓住我双手塞进去。 “别哭了。” 我靠着陈牧野,看着像个小丑的雪人,声泪俱下。 “它太可怜了,我帮不了他,我怕冷。” 陈牧野拥着我安慰道:“雪人不会介意的,别哭了。” 我紧靠着陈牧野,在雪花漫天飞舞的雪地里,没有让眼泪结成冰。 回到酒店,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地笑。 “你真的喜欢雪?”陈牧野笑着问我。 “现在好像没那么喜欢了。” 他叹道。 “就知道会这样。” “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垂下脑袋,难道要我说谢谢他解开棉衣让我取暖? 他也沉默。 “明天我不能送你去机场了。”他说。 “没关系,我来的时候也没有人送我。” 他望着我,目光如漆。 外面继续大雪纷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我醒来时,看见陈牧野睡在沙发上。 我下床,赤脚走去窗边,雪还在下,雪城的机场会停飞吗?我很担心。 陈牧野睡得很熟,我好奇地凑近他的脸看,第一次看见男生睡着的样子,心突突直跳。 他的五官长得很清秀,很好看。 他突然睁开眼,坐起来。 “你醒了,饿不饿?”他问我。 我红着脸跳去沙发另一边。 “饿啊!” 他起身喝口水。 “我出去买面来吃。” “我也要去。” 他已走到门口换上鞋子。 “外面太冷。从现在开始,禁止你出门,直到明天你去机场。” “机场停飞了。”我对他撒谎。 “那就呆到机场恢复正常。”他开门出去。 我心神不宁地等他回来。 “完了完了。”我站在窗户旁边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看上陈牧野了……” 门铃响起,我冲过去开门,陈牧野提着面进来问我:“跑什么?” “跑快点给你开门,外面冷不冷?”门外的冷气扑面而来,鼻尖都变凉。 “走廊上也有暖气。”他把买来的面放到茶几上。 我指着窗边的小桌子说:“我还是一边看雪一边吃面。” “你已经没那么喜欢雪了,此举矫情。”他坐到沙发上说:“吃面吧!” 我走过去拿走一份一个人坐到窗边开始吃面,他可能想通,又端着面过来一起吃。 “回南城吧?”我已没多少时间浪费。 他抬眼看着我,表情复杂。 “回吧!”我鼓起勇气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我现在有什么理由回南城?” “我。”连我都被吓到,是我说的么? 他愕然望住我,拿纸巾给我擦擦嘴角,我不好意思地脸一阵发烧。 “我是说,我都来请你回去了,回风雷也好,重新找工作也好。你自己决定。其实你的房子并没有卖出去,只是租出去。” 他惊呆。 “那房款?” “是我找朋友借给你。” “……你,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也骗我。罗列告诉我,你喜欢上了别人才和她分开。” 他气得低下头,阴沉着脸。 “不对,是分开以后才喜欢上别人。” “没差别。” “有。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那是你们的订情信物吧?”我忍不住问他,罗列还爱着他的。 “什么?那个小铃铛吗?”他苦笑。“那是我买来送给喜欢的人,那天罗列来找我,看到就拿走了。” “她为什么又还给你?” “她拿走的时候说,如果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就还给我。” 我恍然大悟。 “这么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在雪城?” 他望着我点点头。 我真是自作聪明,他怎么可能跟我回南城。 他临走时,嘱咐我锁好门。 “晚安!”我说。 “再见。”他还是不肯和我说晚安。 第二天,陈牧野没来看我。 我一个人到酒店二楼餐厅吃早餐,回房间看电视,中午一个人到楼下餐厅吃中餐。 忍无可忍。 陈牧野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马上又换了副冰冷面孔质问我:“怎么跑到我公司来了?” “要像第一次见到我一样,警告我不得擅闯吗?” 他低头,明明在笑,声音却冰冷。 “回酒店吧!我还有很多工作,会忙到很晚。” 一来就被赶走,我的心情简直比冰天雪地的雪城还冷。 陈牧野“押”我下楼,电梯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气氛别扭。 “机票订好没有?”他问我。 我有点生气。 “用不着操心。” “非常抱歉,没时间多陪你。”他这样讲,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我委屈得想哭,一个人的旅程如此的扎心。 “干脆以后也不要理我。”我忍不住对他发脾气。 我气冲冲走出电梯,他追出来。 外面的冷风呛得我干咳几声,他伸手轻拍我后背,我躲开并疯似的往前跑去。 雪地很滑,我跑不出一米便摔倒在地。 很疼,像是某种不太善意的警告。 他扶我起来,拿掉沾到我身上的雪。 “很疼吧?” 我疼得腿直发抖。 他一把抱起我往前走去。 “你这么不听话,我要把你关在酒店里。” 委屈的眼泪从我眼中流出来。 他抱我回酒店,查看我的伤势,穿得够厚,有点发红而已。 “如果我可以早点下班,就买面来给你吃。” “不用。何必勉强自己。”我伤心地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抽泣不已。 “你不用上班不用赚钱,也可以过很好的生活。想来雪城,买张机票就来了。我却要每天不停地工作,不停地赚钱,否则可能会被饿死,被父母嫌弃死,甚至被其他人嘲笑死!” 他讲得很对,我根本是在无理取闹。 我哭得更凶了,简直无地自容。 我要回南城。 “好了,别哭了,我不喜欢看见女生的眼泪。” “你不气我,我怎么会哭?” “我没办法不工作来陪你。” “不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你要陪的人不是我。”我哭着说。 他没有说话,听见铃铛的清脆声,还拿它来气我。 我哭得眼泪哗啦啦。 一个人跑来竟受这般气,简直灰头土脸。 “我回去上班了,晚上来看你。”他走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我不再哭泣,觉得自己很可笑。 打开电视机,新闻报道说气象局已经将这场迟来的大雪升级为暴雪。 机场真的关闭了。 我困在酒店,关掉手机,不吃不喝地在床上躺着,偶尔有眼泪跑出来,偶尔听到敲门声,又急切地跳下床盯着门口。 “小婉,开门!”陈牧野在门外敲门,叫我的名字。 “秦小姐,有位陈先生想见你。”前台打电话来说。 “不见。”我坚定地挂掉电话。 手机铃声响过一遍又一遍。 我再也不想见到陈牧野。 离开雪城那天,天气放晴,地上的雪开始融化,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独自在雪城的酒店里呆了一个星期。 天知道这一个星期,我是怎么度过的…… 我背着背包走出酒店的大门,阳光很刺眼,我伸手挡阳光,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捉住。 “你终于出来了。”陈牧野说。 我漠然望着他。 他拥着我走到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取下我身上的背包,将我塞进车里,他放好行李上车。 “冷不冷?”他搓着双手问我。 我不想说话,望向窗外,迎着阳光闭上眼。 终于要离开雪城了,终于要结束我的荒唐之行了。 到达机场,陈牧野从后备厢取出我的背包,还有一个银色的行李箱。 “我们走吧!”他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拥着我走进机场大门。 他替我办好登机手续,我拿了登机牌对他说:“背包给我。” 他笑着抱住我。 “再见。”我冷冷地和他道别。 他却不放开。 “再见!”我又重复一遍。 “我们一起走。”他在我耳边说。 “什么?”我愕然推开他。 他笑着给我看他的登机牌。 “你不肯见我,我天天在酒店一楼等你,连酒店的人都同情我,他们悄悄告诉我你坐的航班,不管运气如何,至少我们可以同班机回南城。” “那她怎么办?”他肯回南城,真的很意外。 “她也回南城。” “哦。”我四处张望,那个她在哪里。 “小傻瓜,你看这是什么?”他牵起我随身包包上的小铃铛。“w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要我向你解释?” 我完懵了。随身小挎包才从背包里面取出来,机场里这么嘈杂,小铃铛的响声可能没听清楚。 “我喜欢你。”我分明想开口说点什么,他却已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不停喃喃细语。“好喜欢你。” 眼泪,不,是喜悦的眼泪。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已吞并我。 飞机飞离雪城上空时,陈牧野紧紧握住我的手,轻吻下我额头。 “知道吗?这张机票钱,花掉了我半个月的薪水。但从来没觉得这么值得过。” “那我是你花钱买来的咯?”我娇嗔道。 “是花钱买来的幸运,你是最珍贵的奖品。” 我感到一阵眩晕,难道我晕机? 回到南城,陈牧野只能先住酒店,他家的租客需要时间搬走。 我们依依不舍地在酒店门外分开。 “我会想你的。”我害羞地对他说。 他望着远方,似乎感到唏嘘。 “我在雪城的时候,每天都很想你,却要强迫自己不去想你。”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打了又怎样?听到你的声音只会让我更难过。离开南城的时候,我告诉自己,秦婉只是我的一个梦,梦醒了,自然要回归现实。” “那现在呢?” “现在仍然像做梦。我要每天都见到你,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天天都见面?不可能。” “我不管。你要答应我,否则我不让你走。”他霸道地一把抱住我。 “好,我答应你。”我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我要回家了。而且,接下来,我可能会比较忙。” “为什么?”他拉住我的手问。 “因为我要开始工作了。” “这么快?我刚回南城。” “你也要快点去工作。” “我还没决定好。” “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你那租客很快也要搬走了。” 他送我上出租车,站在原地目送我远去。 天哪!我竟然恋爱了。 我在做梦吗? 第二天早上,我向爸妈宣布,我要开始筹备我的新公司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爸妈倍感意外。 “早就决定了,去雪城之前。我要开一家创意推广公司,公司名字我已经想好,糖,像小时候幼儿园老师给小朋友分糖果吃一样,想尝到甜味的小朋友会好积极好开心的挤到老师面前。” 我妈开心地夸奖我连公司名都取得这么有创意,一定会成功。 “资金呢?”爸看不出有一点喜悦。 妈摩娑着我的后背:“多少钱我都给你,乖宝贝加油哦!” 爸竟没有反对,已是难得。 我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面有五十万,是我攒的从小到大的各种利是钱。糖的启动资金应该够了。我不需要很大一间办公室。” 妈望着爸笑。 “哇哦,秦天的女儿跟秦天一样厉害呢!” 爸神情严肃,转身上楼时却似有笑意。 “我再给你五十万。”考拉毫不犹豫地要入股我的糖。 “为什么?”我讶然。 “我看到你身上的潜力。” 我没办法拒绝朋友,但也有自己的原则。 “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五十万只有分红的权利。糖的经营,你不能插手也不会赋予你干涉的权利,我可以随时取消你的股东资格。同意吗?” “我没看错你,有魄力,借钱也要入股,这块糖我一定要吃。”考拉语气坚定。 “可惜我存款不多。有什么可以帮到你?”朱朱问我。 “帮我推荐一位像你一样能干的财务小能手,可以吗?”朱朱若不是为风雷工作,我肯定挖她过来。 “巧了,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有位熟识的师兄,刚辞了外企的工作。我经常向他请教账务问题,不过他个性强。你搞得定吗?” “有意思,联系方式给我,谢了。”没有挑战性,我还不感兴趣。 “计划书写好没有?”考拉犯商人毛病。 “抱歉,我没有准备那样的东西。”我讨厌写计划书,像被老师逼交保证书。 考拉一点也不意外。 “你这是新式作风,我还是坐等分钱吧!”她很够义气,能够拿出五十万支持我,我真的不认为她是看好我的糖。 才开始,糖就被考拉分去一半,喜忧掺半。 罗列消息倒灵通,上次见面互留了电话号码,她打来要求见面,我答应了。 “什么地点什么时间?” “银杏广场一楼云见咖啡厅,明天上午十点。” 她说完挂掉电话,连结束语也省了。 罗列比我先到,着一身素色衣裙,显得越发的清瘦。 “我等你半天了。”她端着白色的咖啡杯抬眼看我。 我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我又没迟到。” 服务员过来问我喝什么,我要了一杯冰柠檬水,它会让我保持头脑清醒。 “陈牧野回来了?”罗列直截了当。 “对。” 她望见我包上的小铃铛,冷笑。 “动作挺快,他送你的?” “是的。” 她双手用力攒住咖啡杯。 “你不觉得他很薄情吗?” 我喝了口冰柠檬水,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我对他的看法对你重要吗?” “不重要,我不会说祝福的话,但我想请求你,你一定不要放弃他。他也不容易。” 这是什么剧情?我和陈牧野的感情,需要她来指点? “等下可不可以由你买单?” “为什么?” “陈牧野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天下男人死光了只剩他一个吗?你把他当宝贝,别人未必,劝你一句,别浪费心思在他身上了。你的祝福,我们不稀罕。明白吗?”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一定很想甩我一记耳光。 丢下她扬长而去时,我心里感到无比的畅快。 我每天在外面奔波,干劲十足,为糖的顺利新张做准备,我对晓风说,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你竟然想成为你爸那样的人,难以置信。” “我不是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只是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我现在真的很快乐,做每件事都觉得有意义。晓风,回来帮我好不好?” 她大概没有心理准备犹豫,半天没反应,电话里静默一片。 我理解她,舍弃平稳的工作选择我这个未知数,换做我,也会思想斗争剧烈。 “我想想。”她没有很快拒绝我,但结果彼此心知肚明。 “不要有压力,我并不是强迫你一定要来帮我,毕竟前途和友情不能相提并论。” 挂掉电话,我一身轻松地荡起秋千。 “秦老板,很悠闲嘛!”林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下来,扭头对他笑。 “你怎么来了?” “你不找我,我只好来找你。” 我不好意思地笑。 他盯着我看足三秒钟。 “恭喜你。”林迈站在我身后轻推一下,我往前荡去,很快又回到他面前。 恭喜我什么?糖还是陈牧野? “你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跟在我身边,叫我迈哥。” “人总要长大的嘛!对了,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不加。过几天,我要去新加坡。”他拉住秋千上的绳子,和我并肩坐着。 “出差?” “嗯,休个假。” “和傅颜一起吗?” “不,我一个人。” 难道两个人吵架了?我不敢问他。 也许是巧合,糖的办公地点正好在七家总部对面。 林迈在糖开业前一天飞去新加坡,开业那天,我以为会收到他的祝贺信息或者电话,却没有,我很失望,他的鼓励依然对我很重要。 第二天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七家的办公大楼,很久。 久到财务部的阿黑站在外面差点把我的玻璃门给敲破。 二十四 阿黑长得并不黑,但他对做帐要求严格到黑面,所以有了阿黑这个名字。 阿黑本名王一,挺简单的名字,人却不简单,从小对数字敏感,他的财务工作经历可以写本七八厘米厚的书。 他喜欢穿鲜艳的衣服,脸上擦隔离霜,晚上会去酒吧,抱着班卓琴坐在小舞台上唱那种很深情的英文歌,唱得台下的人泪潸潸。 别人的误解,他不在乎,他说,被他看上的女生,他会庞上天。 “糖?”他爱喝过滤的菊花水,思考的时候眉头紧锁,表情像在恨人,的确是张黑面。 “小时候爱吃糖吗?”我问阿黑。 他吃下一箸原味木瓜丝,脆生生的嚼得津津有味。 “一般都爱吃。你想让我们的客户尝到创意的甜头,理念不错。” 他说我们,朱朱轻推我一下,我会意地笑,阿黑没有拒绝我。 “老板,公司的资金统计表做出来了。”阿黑将表格放到我桌上。 “谢谢!”我拿起表格来看。 “老板,你好穷啊!”阿黑叹道。 “后悔了吗?”我笑着看他一眼。 “如果我的工资没有准时到帐,可能会有一点。” “换成我也是。”新张一个月,公司业务部仍吃零蛋。 “开玩笑的,我有很强的预感,会有大单。” “做得好!” 他捂嘴笑。 “我是说表格。”我扯开嘴角告诉他。 他哼一声扭身走出我办公室。 “通知大家五分钟后会议室集合。”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 “知道了。”他在门外大声回应我。 “再次提醒大家,糖不接受异想天开的客户,糖也不会浪费时间陪客户玩梦想游戏,请两位项目负责人一定要记住!如果被我发现有滥竽充数,我不会顾情面。感谢大家,散会。”我们的会议时间一般不超过半小时,我不喜欢讲废话也不喜欢听废话。 带领十二个人的团队,不是玩玩而已,要么不做,我想做得出色。 从公司出来,天色已暗,约好考拉一起吃晚饭。 “明天就五月了。”考拉已经点好菜。 她敲边鼓,我只当耳边风。 “是啊,什么也没时间过得快。” “你不用有压力,才一个月,我不会找你要分红。”考拉急急向我撇清。 “放心,到年底才会给你分红。”我用不着她提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拿起筷子。 “不谈工作。” 我也举筷夹菜。 “也不谈感情,吃饭。” 回家先躺了一会儿才去洗澡。 晓风还是决定暂时留在莞城,我能理解她,终有一天,我会找她回来我身边。 手机上有陈牧野的未接来电,但我打电话给阿黑,我更喜欢和他聊天,像是无话不讲的知己。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 “业务部比你更有压力。”他安慰我。 “我不担心这个,我是想知道,大家对我有没有什么意见?”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毕竟不要求员工按里上下班打卡也不要求员工穿工作服上班的公司,很难找。” 我也在风雷上过一个月的班,所以希望大家工作得轻松一点。 “你会不会认为我不懂管理?”我问阿黑。 “倒没有,不过,你会把糖管成什么样子,我们也很期待。” 是安慰又是敲警钟,阿黑实在是个好知己。 “不说了,晚安。”我要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战斗。 “晚安!”阿黑回应我。 我想起陈牧野,他从不对我说晚安。 “一个男生从不对一个女生说晚安,意味着什么?” 阿黑想了几秒钟。 “那个男生肯定喜欢那个女生。” “喜欢?为什么不说晚安?” “怕上瘾。” “谢谢。”我挂掉电话。 我和陈牧野已经在一起,他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对我说晚安,我却常常怀念以前那些纠结和挣扎的日子,我这样怀念是不对的。 我跟我爸一样过上了同样的生活,开始理解他的烦恼,印象中,他从公司回到家从来没有摆过脸色给我和我妈看,他也算是将工作与家庭平衡得很好,我应该向他学习。 业务部很快传来好消息,糖终于迎来新张以来的第一个客户。 不过,也是个难题。 “毛笔?”业务二部的负责人钟光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他手下两名小将跟着尴尬地笑。 接下第一单的业务一部负责人曾辉,绷着脸,他手下的两名小将也是表情严肃,只等曾辉一声令下,两组人马打个你死我活。 企划组的三位姐姐低头沉默,第一单的难度让她们措手不及。 阿黑和他的助理小妹眼光不停往我身上瞟。 “无论如何,这是糖的第一位客户,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打好第一仗,我不要求有多出彩,但至少别丢糖的脸。”我淡然说道。 “一家快要倒闭的毛笔小作坊,天哪!为了争到单子,饥不择食啊!”钟光说起风凉话。 “你蛋吃饱了!”曾辉讥讽道。 “好了!我们是一个团队,我成立业务一和二的目的,是想让你们成为糖的左膀右臂,你们不如花功夫去哄客户开心,甩单给糖啊!”我竟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秦总,这个企划案我们会好好做的。”企划部的三位漂亮姐姐可是我潜伏一个推广论坛三个月的时间,才挑出来的精英。 我微笑点头。 “谢谢!单子已经拿到了,接下来,靠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大家都会配合你们。” “秦总,我保证一个星期之内,我会给糖拿到一个大单。”钟光信誓旦旦。 “好。既然这样,大家忙去吧!企划案完成之后,我会请客,散会。”我第一个起身,等大家散去,我长舒一口气。到底谁给了我勇气?经营糖。 某个晨光明媚的早上,接到林家送来的请柬,我好紧张,生怕打开请柬会看到林迈与傅颜的名字。 “林家要在家里办中秋宴?”妈看着请柬说。 我松了口气,这样的家宴,我们家一年也会办几次,平时不常见面的亲朋好友借机相聚,很有意义。 企划部迟迟交不出满意的毛笔厂的推广方案,我苦恼至极,但不宜宣扬,闷在心里苦。 陈牧野到公司找我。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生气了。 “有点忙。”我说的是实话,每天脑子里装着糖的事,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 “再忙也要吃饭,睡觉。我不许你这么辛苦。”他从后面的搂住我,在我耳边说。 “辛苦只是暂时的。”我反过来安慰他。“你刚回到风雷不久,也要花时间跟同事们拾起旧情。” “我心疼你。你这么瘦小,却要挑起糖的重担。我怎么帮你才好?” “不用了。你管好你自己。” “那你陪我吃晚饭。” “好。” 他开心地帮我关掉电脑,拉我出公司。 林家宾客满门,听说是和傅颜家共同举办,果然意义非凡。 “是订婚宴吗?”我端着林迈递来的香槟酒,和他碰下杯。 “不是,我妈说要办中秋宴的时候,傅颜刚好也在,说她家里也很久没热闹过了,不如两家一起办会更热闹,我妈不好意思拒绝。” 这样的解释,说得过去。但不知内情的人仍将这场盛宴视为林家和傅家大喜之前奏。 “公司怎么样?”林迈问我。 “好。很顺利,刚接了一个大单子。你还回新加坡吗?” “真的很顺利?总觉得你心事重重。”他观察入微。 “一家快要倒闭的毛笔厂。难度很大。”我苦笑。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我将视线转向别处,眼眶潮湿了。 “迈哥,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说过,如果你结婚,我肯定哭得比芬姨还惨。” 他给我一个英式拥抱。 “我也说过,结婚是开心的事,我不许你哭。” 傅颜穿着紧身银色小礼服走过来,腰间的蝴蝶结少女感十足,她毫不避讳地挽住林迈手臂。 “我小姨说想和你聊几句,我们过去见她好不好?” 林迈点头,凑近我耳边悄声说:“我去下就来,等我。” 帅哥美女,到哪里都是亮眼的一对,我郁郁地喝掉香槟,告诉爸妈我要回家了。 企划部呈上来的毛笔厂创意方案令我头疼。 “我们不是教消费者如何去选择,而是要引导消费者选择我们推广的产品。这才是创意推广方案的核心,再好好想想,好不好?”我觉得很疲劳,一个方案像难产,一改再改,迟迟出不来。 她们主动留在公司加班,我出去帮他们买宵夜。 “小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拨开在脸上乱舞的头发,却不见人影,难道是幻听? 继续往前走,却被人挡住。 “到哪里去?”林迈问我。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开叉的衣尾不时被风掀起。 “你怎么来了?”太意外,我的眼里在闪光。 “来看看你,明天我就回新加坡了。” 我和他已有两个多月未见,匆匆见面,又要匆匆分别。 “你要去哪里?”他问我。 “给同事买宵夜。” “一起吧?” 我和他并肩穿过马路,到对面粥店。 “你是个好老板。”林迈说。 我笑而不语。 有勇气走到今天,还是他给的。 那日我问他,他曾经的理想是什么,难忘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忧伤。他成为七家的继承人,也舍弃了很多,他的努力和隐忍让我佩服,也让我感动。 “她们好努力的,我也不能偷懒,总要做点什么才心安。你不也是这样?” “他们跟着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被信任也就意味着责任。” “你讲得对。我如果把糖经营不好,不光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你真的……”他笑了,没有说下去。 “怎么了?” “没事,我帮你提。”他接过打包好的粥,和我一起回公司。 大家仍在埋头工作。 “看到他们,好怀念刚毕业时候的我。年轻真好。”林迈帮我分发食物。 “你现在也不老。” “已经激情不再。真的很怀念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勇往直前的年轻岁月。” 我们一起离开公司准备回家去。 林迈的手机响起,是傅颜。 “她要我去她店里,你也一起?” 我一怔。 “我还是不去了。” “不行。你也要去。”林迈架着我上车。 二十五 傅颜的店里灯光通明,她正在指导手下员工赶制一批演出服。 “谢谢你们!喝杯茶先,我很快可以下班。”最后一句是说给林迈听的。 “没关系,你忙你的。”林迈倒杯茶给我。 “她还是比我厉害。”我望着忙碌却依然优雅动人的傅颜说。 “你指哪方面?”林迈喝着茶问我。 “你觉得呢?” “一个美丽可人,一个风情万种。” “我风情万种?你眼光真好!” 林迈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忙碌的傅颜,不进朝我们这边张望。 “傅颜舍得你去新加坡?” “我这次去处理公事,不会呆很久。” 他上次说去休假,结果休了两个多月。 傅颜走过来歇会儿。 “小婉,公司忙不忙?” “不忙。”我说。 “是吗?你真有福气,我这家店刚开业时,忙到我头疼。”傅颜的话让我心里一阵寒意。 我只能尴尬地笑一下。 幸而她手下一名员工拿着件礼服问她腰带部分的颜色该如何处理。 “底色还是采用白色,加以蓝色相衬,再镶些蓝白相间的花边。”傅颜交代说。 那件礼服白底蓝花,看起来像是一款华丽的古装。 “那是什么活动用的礼服?”员工拿走礼服后,我向傅颜多嘴一句。 “一所小学要举办国学经典诵读节,我将礼服的设计风格定为华丽的古风古韵,老师们都说好看,很满意。”傅颜毫不吝啬卖弄她的设计才华。 我却眼前一亮,解决糖的大难题的机会来了。 “那你知道他们手上会拿什么道具吗?”我问傅颜。 “不太清楚。”傅颜和林迈同时面带疑惑看着我。 “不好意思,方便告诉我这批礼服采购老师的联系方式吗?”我已经兴奋起来。 “不太方便吧!”傅颜面露难色。 “没关系。”我虽有点失望,但不绝望。我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轻易流失。 “傅颜不是故意拒绝你。”傅颜走后,林迈安慰我。 “不,我很感谢她。也谢谢你带我来,我该走了。”我起身准备离开。 “我们一起。”林迈跟着站起来。 “你还是留下来陪傅颜吧!”我快步走向大门口。 傅颜明明看到我们一起走,却只挽留林迈。 “再等我十分钟嘛!我去交代她们一下。” 我向林迈道别,一个人坐出租车火速回到公司。 公司大门紧闭,里面黑漆漆,大家已经下班回家,我站在公司门外,打电话给曾辉,告诉他,我们的毛笔推广方案有转机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公司焦急等待业务部去学校打听国学诵读节的反馈消息,从来没有这样急躁不安,留在公司的同事被我叫得团团转。 “算一算,大概会要多少支毛笔……” “想一想,孩子们适合拿什么样的毛笔演出……” “有没有人认识孩子在上小学的妈妈……” …… “老板,放轻松!”阿黑走到我身后捏我肩膀。“曾辉的女朋友也是抢来的,我相信他的能力。” 我哭笑不得,抢女朋友? 傅颜突然打电话给我。 “在忙什么?”她声音好甜。 “和同事在公司里。” “国学诵读节的礼服采购老师等下要来店里看进度,你来不来?” 好消息! “我马上来。谢谢你,傅颜。” 她笑声清脆。 “不用谢,我们不是朋友吗?” 呵!我和她算是什么朋友? 礼服的采购老师很年轻,学跳舞出身,眼光很挑剔,我会弹钢琴,两人有些共通话题,聊着才发现,我们竟然是校友,简直有点一见如故,将毛笔用作道具的事,基本上一拍即合,只需要进一步讨论一些具体细节。 我赶回公司布置任务,不忘打电话感谢林迈。 手机关机,我竟然忘记他今天飞新加坡,一直到晚上才打通他的电话。 “你昨晚如何说服傅颜帮我?”毛笔的事,我认定是他的功劳。 林迈装作不知。 “帮你什么?可能她早已决定帮你,只是要找个好时机。” 林迈还是不喜欢承认暗地里对我的默默付出。 我叹息一声。 “本来想请你和傅颜吃晚餐。你那么快飞走。新加坡欢迎你吗?” 他笑。 “你在的话,会不会欢迎我?” “会。下次你回南城,我举牌去机场接你。” “还是不要。我会害羞。” “糖的第一个案子可能就这样成功了。”话只说一半,若他在,我会找他一起庆祝,他给了我勇气,才有了糖。 “祝贺你,你很能干,我早看出来。” “马后炮。” “我不会在马后面放炮,马吓到,踢我。我才没那么傻。” 笑得我肚子疼。 挂掉电话,我怔怔地望着办公室外面的七家大楼,只有在林迈面前,我才笑得那样开怀,这对陈牧野来说,很不公平。 当身着华丽宫廷蓝白礼服的小朋友们在舞台上随着古典音乐,亮出手里的毛笔时,着实惊艳了台下的观众。后来仍为许多家长们所津津乐道,舞台表演活动只是国学经典诵读节的一部分,随后,学校又推出了一系列的国学活动,其中的书法活动更是将毛笔的韵味发挥得淋漓尽致。 毛笔厂起死回生的消息在业内很快传遍,业务部开始忙起来,企划部也不断要求增加人手。 “老板,你很牛啊!”阿黑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说道。 “是你们能干,我也没做什么。” “你的功劳最大,谁都清楚,毛笔厂的案子是怎么完成的。老板,你会越来越富有的。” 富有?我当然富有,我有糖,还有一帮给我力量的伙伴。 晓风听说我的“丰功伟绩”后,抽空从莞城过来“膜拜”我,我让阿黑先去帮我打头阵。 “见到我的晓风没有?”我赶着去签五梅公司的单子,不放心地打电话给阿黑。 “你的晓风?臭不要脸!她这么美,别跟我抢。”阿黑说完挂电话。 以为他讲玩笑话。 我又打给晓风。 “阿黑呢?他好像被你迷住了,我不该把你送入狼口。” 晓风笑。 “阿黑告诉我,你是个很带感的老板。很漂亮地带领糖走出困境,帅气得很。听说毛笔在国学诵读节上惊艳亮相后,在校园里掀起一阵书法热潮。” “那你是不是后悔没来帮我?”我故意逗她。 “先不讲了!阿黑等下要带我去酒吧。” “算他识相,准备惊喜给你。” “惊喜?” “好了,我不能讲了,赶着去签大单,两小时后见。” 谁也想不到,毛笔厂竟然是五梅公司老板的私人产业。 “我以为不会有人接下那个单子。”五梅公司的老板,是位仁慈的老者,五梅在国零食界的知名度,堪称老大。五梅的经典话梅,连我也是从小吃到大。 “我们是小公司,又新张不久,很难接到单。”我直言不讳。 “你们用能力向我证明,我当初坚持买下那家毛笔厂并不是错误的选择。其实如果这次不成功,我也不打算关闭它。我爷爷一辈子和毛笔打交道,我深受影响。年轻人不要怕遇到困难,不经历风雨,不会有成长。” 我连连点头称是。 他亲自和我签下毛笔厂的长期合作协议,并赠送五梅其中一项新产品的三年推广合约表达谢意,他夸我年轻有头脑。 谁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更大的难题,我不敢居功自傲。 妈向我道贺,夸我夸上了天。 爸一脸平静。 我当然明白他的苦心。 成功只是一时。 我清醒得很。 陈牧野约我吃饭。 “糖成功了,我今天听到广告公司的同学讲起你,说你是业界杀出来的一匹野马。” 我想起林迈关于马后炮的解释,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陈牧野望着我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太高兴了?” “不是。”我自觉已失态,也想补偿他。“今晚我们喝点红酒好不好?” 他很高兴地去取红酒杯和红酒。 “接下来,你会更忙吧?” “我会抽空陪你。你要体谅我。不,谢谢你体谅我。”我举杯与他碰杯。 “看到你的糖成功起步,我压力好大。” “不必这样,我早说过,你做你自己就好。我们是平等的。” 他晃荡着酒杯里的红酒。 “怎么会平等?” 我握住他的手。 “相信我,做好你自己,开心最重要。不然,我们这段感情会走得很累。” 他歪着脑袋看我,伸手轻抚我脸颊。 “你为什么那么理智?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他手滑过我脸颊。 “我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 “那你得到了。” 他笑。 “可你还没嫁给我。” 婚姻? 我愣住了,婚姻这件事,我还真不怎么向往。 我请糖的所有同事到外面吃饭,餐厅很高档,消费价格令他们不停咋舌。 “放心,我绝不会用公司的钱。”我向他们保证。 “你刷信用卡?”阿黑问我,他不用信用卡,也常常提醒我不要用。 “不是。我是老板,给点面子吧?”我耍赖。 大家吃得很开心,我很满足。 “以后,糖就靠大家的努力了。别说在这里请吃一顿饭,我还会给你们更多惊喜。信我吗?”我举杯。 “信!谢谢老板!干杯!” 秦婉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我嚷着不醉不归。 二十六 那天,我忙完合约的事,急匆匆赶去酒吧与晓风他们会和。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坐定,向晓风道歉。 她正神贯注地盯着舞台,回头冲我笑一下。 阿黑抱着班卓琴坐在小舞台上深情吟唱一首曲调柔和的英文歌曲,歌词的大概意思是和一位可爱的女孩相遇后的种种心情。 “他唱得很好。”我说。 晓风浅笑不语,望着阿黑的眼神里写满崇拜。 “想来遗憾,你和我都没有发生过校园爱情。”她喝口水后说道。 我深藏的心底犹如被掀开,谁说没有,不过里面的那个人,已经牵手别人。 像晓风这种才女,在校园里也是很多男生崇拜的类型,有一点神秘感。大二时,晓风收到一封手写的情书,字迹谈不上有多潇洒,内容倒有点小清新,表白的心情简单委婉。 “手写的信,很难得。”我将信拿在手里,心情比晓风激动。 她一脸淡定地将那封信揉成一团直接丢进纸篓,我觉得可惜,捡回那封信。 “不值得缅怀吗?”我将信纸铺在课桌上整理。 “我可以写一封给你。”她双手撑着脑袋,望着我笑。 “写信的人不知道才好。”我不会像晓风这般洒脱,毕竟是别人花了心思的东西。 写信的人是机电系大三的一位学长,潇洒不羁,经常骑着一辆漂亮的蓝色机车在晓风面前不经意地路过,像变魔术似的丢一枝漂亮的红玫瑰给她后,扬长而去。 晓风始终如冰山,丝毫没有被溶化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傻傻地问晓风。 “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晓风回答道。 晓风的伟大理想是赚很多钱,我以为她大概会找一个有钱人。 不过听说那位学长的家世背景也蛮惊人,家族产业延续到海外。我更不懂晓风了。 学长毕业离校前一晚,一个人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很久,望着晓风宿舍的窗口,期待成空。 “你好心狠。”我对晓风说。 “我若下去见他,才是心狠。他以后会感激我的。” “感激你什么?感激你让他伤心?”我不解。 “我很感谢他对我的欣赏,但我不能回报给他什么。这样挺好的。”晓风说。 歌声随着琴音的落拍戛然而止,阿黑抱着心爱的班卓琴走过来。 “阿黑你今天格外的帅气!”我不怀好意地冲晓风笑。 晓风害羞地垂下眼帘。 “习惯这里吗?”阿黑只关心晓风。 阿黑曾经对我说只要遇到喜欢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得到。 “追过几个?”我问阿黑。 “一个也没有。”阿黑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原来只是假想,他很自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受尽了各种人情冷暖。他太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小家。 “你不是我妈。”我经常对于他太过细心的照顾,表示抗议,林迈曾经对我也是细心照顾,让我变得依赖,当我恋上这种依赖时,他却牵手别人。 阿黑抱着一堆房产资料来办公室找我。 ”帮我挑选一下,以女生的角度和眼光。“ ”你要买房?“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中随便抽出一张看一下户型图。 ”我要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最好是复式楼。“他看得比我认真。”晓风最大的心愿是把父母和弟弟们接到南城来一起住。我得帮她圆这个梦。“ 我当然不怀疑阿黑的能力,只是惊讶他这份用心。 ”你认定晓风了?“我不敢相信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让我出乎意料,朱朱和浩南在飞机上一见钟情,阿黑和晓风更大胆,才认识就要订终身。 ”当然。房子是我送给她的惊喜,你先不要告诉她。 我答应他。 看来,求婚已在他的日程安排之内。 晓风真幸运,我的朋友们,似乎运气都比我好。 “如果阿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我问晓风。 她刚洗完澡出来,脸色红润,眼睛发亮,带着笑意,从未觉得她好看过。但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这就是所谓爱情的神奇力量。 她掀开浴袍一角,露出小短腿。 “我会一脚把他踹开。”说完,她倒在床上笑成一团。 “你会不会答应他?”我追问道。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有多爱阿黑。 “会。”她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有人在我最美好的年纪要娶我,为什么不嫁?他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我也不信那些山盟海誓,他对我的关心的爱护时时让我感受得到,这种感觉很好。其实他比我还现实,我告诉他我有一对双胞胎弟弟,他竟然好羡慕,迫不及待地要我带他回去见我的家人,他和我父母聊天,陪弟弟们玩,他说他从来没有享受这样的家庭欢乐,他觉得他很幸运遇到这些。他说他很愿意为一大家子的生活而忙碌。他说要跟我一起去为这个家付出。他不许我拒绝。” 他们会很幸福的,我轻轻抱晓风一下。 ”我相信他会珍惜你。“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阿黑可能遇不到。“ “那你们要送媒人礼给我。” “我会跟阿黑说的。”晓风拢下我耳边的头发。“你和陈牧野也会幸福吧?” 我点头。 不知道我和陈牧野是分开各自幸福还是在一起幸福。 晓风恋爱了。 和阿黑一见如意,难舍难分。 我坐在车里看晓风急急地穿过马路,飞奔向站在白色栅栏旁等她的阿黑,阿黑接过她身上的背包,一脸灿笑。相爱的人眼中,有可以感染到别人的魔力。 希望可以感染到我。 晓风承诺给我发了快一年的短信,中断了。 “聂晓风!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打电话给晓风,强烈抗议道。 她声音难得温柔。 “小婉,你知道吗?我现在每天早上都笑着醒过来。你是不是也这样?” 我语塞。 “你和陈牧野刚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快乐?” “好像是吧!”我已经忘记了。 “对了,阿黑周末带我去蜈洲,你去不去?” “周末?你不用加班?” “他不让我加班。” “他是不是还说他养你啊?”我逗她。 她笑声清脆。 蜈洲是个小岛,离南城很近。 阿黑准备了很多东西,行李装满车子的后备厢,我觉得他太夸张。 “又不是长途旅行,带那么多东西不嫌累。”我悄悄在晓风面前说。 “既然是露营,当然要准备充分,我还要求他带了班卓琴。”晓风得意地笑。 “真变态!”我小声咕哝一句。 阿黑和晓风包揽下部事务,无论做什么都配合默契,有说有笑,热情似火,我就坐在小凳子上看夕阳好了。 晚餐做好,我从帐篷里爬起来,伸个懒腰,海风习习,看海滩上那些支起来的帐篷,光亮点点像星星似的,好不惬意。 晚餐竟然很丰盛。 “你们太能干了。”我白吃白喝,嘴当然要甜。 “老板,你完就是来当看客的。”阿黑说。 “对。不然呢?你们郎情妾意,我在旁边孤家寡人一个。” “为什么不叫陈牧野来?”晓风问我。 我轻叹一声。 “他最近忙着学投资,要上很多课程,没空出来。” “晓风,吃这个菜,可能比不上在家里做的,但也是营养干净。”阿黑生怕晓风吃不够。“还有这个菜,我认识一位饭店里的大厨,他教我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哇,你看你,慢点,小心烫嘴……” 我简直不能安心吃饭了。 夜幕降临,海滩上生起篝火,阿黑拿出班卓琴来轻轻弹唱,哪怕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也不介意,安静地围坐在一起,听他唱歌。 “我想为阿黑写一首歌词。”晓风说,她的脸红红的。 “他最吸引你的不会是那把琴吧?”我问她。 “不止琴,爱一个人就爱他的部,我第一眼见到他,觉得他好亲切,好踏实,很想呆在他身边。” 玄乎的一见钟情是这样子的吗? “阿黑比我们大七岁,但与我们交流完没有这个局限,他的此轻轻就拿到了会计师证,可见他有多努力。现在才遇到你,老天的恩赐。” “我也会好好珍惜他。” 爱情美不过此,两情相悦。 “美丽的夕阳下,有她的笑脸,我牵着她的手在海边漫步,她问我什么时候星星会坠落,我轻吻她的额头,带她一起去天边摘那星星……”阿黑深情的吟唱,吸引来不少其他游客,倒像是一场特意的安排。 “啊……我和她坐在月亮上面,请星星为她歌唱,她在我怀里睡去,我祈求星星带我们一起到那永远。”阿黑干净的嗓音在海风中慢慢飘散,那般的深情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抱着班卓琴起身,吟唱着走到晓风面前,突然单膝下跪在她面前。 “嫁给我,好不好?”他手上多出一枚戒指,晓风不知所措地望向我。 我愕然,一切来得太突然。 “嫁吧!”有人在旁边起哄,有人在鼓掌。 “我会好好爱你,爱我们的家。聂晓风,我不能再等了,我今年一定要把你娶回家。我们一起过春节,一起放烟花,好不好?”阿黑跪在晓风面前,已经不顾一切了。 “答应他吧!”阿黑的为人我已看清楚,晓风跟他在一起,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晓风害羞地点头答应,阿黑迫不及待地给她套上戒指,两人甜蜜地拥抱,瞬时,欢呼声,掌声将小岛闹腾起来,还有人放起了烟花,本来只是好玩,却派上了大用场。 真是个有意思的夜晚,我和晓风挤在一个帐篷里,聊到天亮。 “你睡得着吗?”我问晓风。 “睡不着,像做梦一样。”她的脸仍很红。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老天对我太好。我好害怕。” “不用怕。阿黑是个可靠的男生,他早说过,被他看上的女生会被他庞上天,果然如此啊!你聂晓风,比我还幸运。” “难道你和陈牧野在一起不幸福吗?” “不知道。”这时候,我脑子里却只有林迈,他会怎样向傅颜求婚? “相爱容易相处难,你要学会去体谅对方。阿黑对我好,我也对他好,尽量不要乱发脾气,也不要去猜测。信任他,他也会信任你。” “王太太,你不用教我,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我自认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 “那你也嫁了吧!” “没人要啊!” “你眼光高。” “也请赐我一个阿黑吧!” “……” 天亮了。 二十七 陈牧野打电话约我去他家里吃晚饭。 “你现在走路带风。”一见面,他便调侃我。 我脱下外套挂衣架上。 “工作狂才会这样。”晓风与阿黑陷入热恋,无时间关心我死活。 寄情于工作绝对是名利双收的最佳选择。 “我也在学习风投部的业务。”陈牧野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准备晚餐,心情很好,难怪叫我来吃饭,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学得如何?”他给我准备了水果拼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不太容易。毕竟隔行如隔山。” “你聪明嘛!”我咬着一块苹果走过去看他,我根本帮不上忙。“同家公司不同部门,你近水楼台。” “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必须努力学习。” 我愣住。 “为我们?” “你总有一天会回风雷,到时候我好帮你。” 那么遥远的事。 他想得太多,而我则喜欢简单。 我不希望他为了我而改变。 改变会使他累,我也会累。 为何要为对方改变自己?失去自我的恋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你不必勉强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对陈牧野说。 他笑。 “为喜欢的人做的事情,当然也是喜欢的。” “我不要你为了我做任何改变。我们是平等的,明白吗?” “我们之间不会有平等。”他很坚持。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这是个令我心伤的话题,我和他之间的不平等像道被疤痕,揭开会痛。 “你觉得你去学投资,我们之间就会平等吗?”我不想他做些可笑的行为来做无谓的改变。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对,我学投资学得再好,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平等。我天生下贱。”陈牧野苦笑着说。 我望着他,忽然有点绝望,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恋情,他刻意去安排那些约会,捧着爆米花看一场矫揉造作的商业电影,硬着头皮陪我逛街,讲些言不由衷的腻歪情话…… 我宁愿坐在办公室里想方案想到疲倦。 宁愿我们像从前那样,一见面就毫无负担地互相调侃,甚至诋毁,不怕对方生气也不怕对方翻脸,或者一起打一场气得他翻白眼的犯规篮球赛,也比这些刻意的安排来得舒服。 我讨厌现在彼此牵挂患得患失的状态,一切都变了,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费心费力地不断制造各种所谓的浪漫惊喜,讨好痕迹太过明显。牵挂变成牵制,他越这样,我越想躲着他。 “老板,听说你要代替蝙蝠侠出差?他快急疯了!”阿黑跑进我办公室,问个究竟。 “出了什么问题?”我不解,最近我对什么事都无解。 “你若对他的工作表现有不满,直接讲出来,大家好聚好散,禁止精神冷战!” 我愕然,不过想借机去上海透个气,却演变成大事件。 “没有的事。”我极力否认。 阿黑不信。 “老板抢着执行员工的工作任务,被抢的员工很没安感,担心会不会抢掉他的饭碗。” 蝙蝠侠其名来自他喜欢夜晚工作的习惯,他效力企划部,工作能力和工作表现一直尚佳。 “他想太多了。我不可能做那么荒谬的事。” “老板,你最近做过的荒谬事可不止这一件。昨天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把企划部所有的方案都重新整理归档,怎么解释?”阿黑冲我直摇头。 我妥协。 “告诉蝙蝠侠,我不过想跟他一起去上海出差,问他愿不愿意带上我?” 阿黑表情惊骇。 “蝙蝠侠和他女朋友很恩爱的,两个人从中学好到现在不容易。” 我气不打一处来。 “滚!叫他也带上那个不容易的女朋友,所有费用按糖正式员工标准公款支付。” “老板大气!不过,顺便问一句,今晚你不会盯上我们财务部吧?” 我举双手投降。 “不会!” 阿黑竟然在背后向晓风告状。 “说你被陈牧野庞坏了,他想纠集一帮同事一起去声讨陈牧野。”晓风在电话里说。 “这帮家伙简直不把我放眼里,老板的男人也敢动?”我自己先笑出声来。 “我怎么觉得你根本不喜欢陈牧野。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忘记林迈没有?你和陈牧野是真的相爱吗?你们差距那么大,在一起真的快乐吗?” “因为他来自地球,我来自月球?”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阿黑不明白,我是明白的,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林迈。” 但我仍嘴硬。 “人会变的。感情的变化速度向来排第一位。” “还记不记得狮子的戒指那本书?我觉得陈牧野就是那只狮子,你是那只兔子。” 我惊得大叫一声。 “聂晓风,你的智商已下线。明天我就去找阿黑替你背锅。” “我不许你欺负他,他是糖最好的员工。” “那是因为在你眼中,糖只有一名员工,他叫阿黑,会弹班卓琴唱英文歌哄你开心嘛!” “我不光开心,我是真的很崇拜他。”晓风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 她真的很爱阿黑。 我祝福她。 可没人祝福我和陈牧野。 周围的质疑声一片,此起彼伏。约我吃饭的人好多。 我从忐忑不安变成懒惰的回避。 林迈竟然也跟风。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我。 “不知道。”我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谁在乎?” “你喜欢陈牧野哪一点?” 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屑回答。 “不知道。” “你爸妈有没有找你谈这件事?他们什么意见?” 提到我爸妈,我多少心里有点发怵。 “还没有。” “我当然希望你对待感情慎重一点。” 我笑一下。 “二十出头的女生谈个恋爱而已。你和傅颜在一起也有很慎重的考虑过吗?” “我和她没有在一起。”他低吼。 我冷笑一声。 “没有?上次你们两家合办中秋家宴,谁不认为那是你们大婚前奏?” “幼稚!你哪只耳朵听我讲过我和她在一起了?” 我无语。他为何否认?我已经接受陈牧野,还要我如何? 难道他们俩经常出双入对的情景都是在演戏? “你骗我不是一次两次。”我不知这话的份量。 他脸色很不好看,那次我撞伤脚趾头,他也曾有过这种表情。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谈。我会去找陈牧野问清楚。” “不可以,你凭什么找他问清楚?你是我什么人?” “不用管我是你什么人,我是关心你的。” “关心只是表面。” “陈牧野对你难道不是表面?”他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 “你根本看不起陈牧野。但他至少对我真诚。” “鬼才相信!” 这不像林迈讲的话。 我愣住。 大家质疑的根据不外乎我和陈牧野之间那悬殊太大的家世背景,我不是马上要和他结婚,心累。 陈牧野呆若木鸡地望着我。 “你怎么了?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三个月,为什么要分手?我哪里做得不好?” 几分钟前,我向他提出分手,毫不犹豫的。 “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是我觉得目前阶段,我的心思应该放在工作上多一点。” “不不不,你肯定在开玩笑。工作的人难道不谈恋爱?这不是理由。”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做,但糖这个团队我很珍惜。而且我们现在分手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但是陈牧野仍不接受我分手的提议。 “你再好好想想。”我劝他。 我取了外套,步出餐厅大门,外面起风了,吹一吹,清醒许多,也觉得轻松许多。 由此,我发现,我可能不适合谈恋爱。 “我只适合工作。”我对考拉和朱朱说。 “你突然说要和陈牧野在一起,又突然说和他分手了,我是老了吗?对你的光速恋爱真有点反应迟钝呢!”朱朱感叹说。 考拉在一旁笑。 “够喜欢一个人,不会这样草率。” 草率自然要付出代价,我可能会失去陈牧野这个朋友。 我好怀念我们做普通朋友的时候。 “罗列对陈牧野才是真爱。”我问考拉。 “死不放手,孽恋才对。”考拉总结说。 “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伤心落泪的秦婉。”朱朱抱怨我不给她机会表现。“这个时候,闺蜜应该在旁边递纸巾,陪着掉几滴眼泪水。” 我哼一声。 “听着觉得你想看我笑话。” 朱朱瞪我。 “别冤枉我!” “你和浩南才是标准的真爱示范版本。”我奉承她。 “上次浩南还向我提起,他爸妈可是着急得很。你还不嫁?”考拉帮腔。 朱朱急了。 “怎么讲我?今晚的聚会主题不是安慰失恋的人吗?” 考拉吃吃地笑。 “失恋的人?在哪里?比我们还冷静。” “我道歉。来,我们干一杯,祝浩南和朱朱早日结婚大喜!”我举杯。 考拉和朱朱面面相觑。 “她下次再失恋,别拉我出来,浪费我的爱心。”朱朱嫌弃地白我一个眼。 回到家,爸妈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有话快问吧!我喝多了点酒,头有点晕。”我扶着楼梯说。 “婉宝贝,你很痛苦吗?”妈走过来关心地问我。 “痛苦什么?”我一头雾水。 “你爸告诉我,你和陈牧野分手了。我们都没正式见过面。”妈好像少演了一场戏,斤斤计较。 “是分了。但不痛苦。” “我们不一定看不上那个陈牧野,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带他来见我们,我们会好好听他的想法。”爸难得煞有其事,感情生活这么受瞩目,我很不习惯。 “放心,你们放心!不是结婚对象,我不会带到你们面前。谈恋爱好累的,我现在不知道多轻松,我上去休息。晚安!”我不想再和他们讨论陈牧野,赶紧上楼去。 我没想到陈牧野会去找罗列。 罗列哭着求我,很伤心的样子。 “求求你!救救陈牧野!” 我不知所措,她又在唱哪出戏? “陈牧野怎么了?”我的语气很平淡。在我看来,眼前的罗列和她口中的陈牧野是一路人。耍心机,不诚恳,失去信任很容易,重新找回来却很难。 她泣不成声,我好心递纸巾给她。 再倒杯热茶给她,喝了几口水,她慢慢平静下来。 “陈牧野昨天找我了,这次,他很不一样,他向我道歉,希望我能原谅他,他说他很坏,辜负了两个喜欢的女生。他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自己,再也不要那么傻了。秦婉,我很害怕,我觉得他肯定是要做傻事,不然他怎么会这样?” 我满脑子都是这两个人算计的样子。 “我想他不会的。” 罗列很吃惊。 “他讲那些话,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还是你冷血?” “嗯,我冷血,那你还来找我?”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有所牺牲才能挽回陈牧野,我愿意。只要他好好,我怎样都行,要我离开南城也可以。求你不要放弃他。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接。你能不能先打个电话给他,问一声也好。” 我冷酷拒绝。 “抱歉,我做不到,也觉得没有必要。请你离开吧!别再来找我。我和陈牧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罗列的眼睛里像在冒火。 “你会后悔的!如果陈牧野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随便!我开会去了。看来,我要考虑加强公司的安保,什么人都敢闯进来,没事找事。” 我回会议室继续开会。 会议结束时,我的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真要做得那么绝?”我只告诉考拉罗列来找过我。 “要我帮她找陈牧野,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有我的考量,分开的恋人就该断得彻底。 “冷静想想,你也没做错,不给对方任何虚假的希望,是对双方负责任的态度,亦是保护。我挺你。”考拉分析说。 我心里坦荡荡,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陈牧野失踪了,罗列发疯似的城找他,不时打电话向我抱怨,用各种难听的话骂我,无非是些过于狠毒的气话,我还能承受。 二十八 晓风结束在莞城的工作,投奔我,不对,是投奔阿黑,两人浓情蜜意正好给公司枯燥的职场生活加点调味品。为了迎接晓风的到来,阿黑紧张不已,下班时间一到,比任何人都要准时地离开办公室,神神秘秘的。 “我恐怕来不及去接晓风了。”阿黑走进我办公室,向我求助。 “原因呢?”我表情认真地看着他问,财务部最近没有安排什么过分到没时间去车站接女友的工作。 阿黑不好意思地摸头发。 “晓风放弃莞城那么好的工作来投奔我,我当然也要有所表现,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晓风的父母和弟弟们要来住的话,完没问题。我正在给新房子做最后的装饰,麻烦你代替我接她到新房子里去,好不好?”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真的替晓风感到开心。 “我只送她到门口,也许你还准备了别的惊喜,不方便我在场。” 他用手捂住脸,像个娇羞的大男孩,缘分是多么奇妙的事情,喜欢擦隔离霜的阿黑竟然能打动晓风的芳心,太意外。 “谢谢你。到时候我会安排时间在新房子里请同事们聚餐,你一定要去哦!” “当然。我还要送份大礼给你和晓风。” “那我们结婚的时候,会不会再送大礼?” 我愕然,然后笑。 “你这么贪心?”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和晓风关系很要好。” “知道就好。真舍不得她嫁。”我看下时间,晓风三个小时后到南城。 “那我出去把工作做完,然后在新房子里等你们。” “等晓风啦!不用等我。” “是。”阿黑精神抖擞地步出我的办公室。 好羡慕她们,晓风,朱朱,接下来会轮到考拉吗? 出发去汽车站接晓风前,罗列打电话给我,我一万个不愿意接听她的电话,但我还是接了,我太心软。 “我去过陈牧野老家,他没有回去,我不敢告诉他的父母。秦婉,求求你,帮我打电话给陈牧野,告诉他,只要他出现,我可以立马从南城消失。” 我的决心从未动摇。 “他只是不愿意接听电话,这说明他还活着。你不要过于担心。” 她开始在电话那头哭泣。 “不只是活着,我要看到健康平安的他。他根本看错你,更爱错你。以前别人说我逼他,可现在明明是你在逼他。” “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逼自己。你不要再打电话来。我不想再听。” 她开始咆哮,开始辱骂我。 我毫不客气地挂掉电话,其实我早应该把她的号码甩入黑名单。 陈牧野会平安的。 有人疼有人爱,果真不一样,我已被罗列和陈牧野折磨得憔悴不堪,晓风看起来却是满面春风,越来越漂亮。 “尊敬的聂晓风小姐,受痴情又帅气的阿黑先生所托,小女子特地开着小宝马来接您回家,请上车!”我拉开车门,请晓风上车。 “不要这么浮夸啦!”晓风明明就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站在车门前笑个不停。 “帅气又痴情的阿黑先生正在南城某处安静的角落等您,我们赶快出发吧!” “天,受不了你。”晓风笑着弯腰上车。 送晓风到阿黑的新住处后,我回公司继续工作,目前除了寄情于工作,我没有更好的方式。 罗列又打电话来,我掐断,希望她能放我一马,她继续打来,我再掐掉,她再打,还是接了。 “秦婉,陈牧野饮酒过量进了医院,我就知道他会出事,你为什么不相信?”说完,她愤怒地挂掉电话。 我举着电话,一脸愕然。 陈牧野还活着啊! 阿黑带晓风来公司熟悉环境,两人默契又甜蜜的样子,简直令同事们疯狂。 “晃眼睛!”我调皮地眯起眼睛。 晓风穿着一件素色及膝连衣裙,外面罩着白色镂空针织衫,亮桔色的口红衬得她越发的气质动人。 “那你戴墨镜啊!”她不改利嘴本色。 “新房子满意吗?” “除了你送的豪华按摩椅。”她笑。 “那是孝敬你爸妈的。没你的份儿。” 她突然眼泛泪光。 “怎么了?”我关心地伸手摸摸她肩膀。 “没什么,就突然觉得我好幸运,有你这么好的朋友,还有阿黑,他帮我提前实现我的理想,一切来得太快,太幸福,我好怕。” “缘分天注定。有什么好怕的?” “患得患失,谈恋爱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不知道,我没经验。” 她睁大眼。 “你不是才和陈牧野分手?” “对,不过,我们是有点特别,我没经验可以分享。” “早知你还是喜欢林迈。” “怎么样?糖的工作环境还可以吧?”我的感情不想再谈论。 “很好,你很能干,我现在收回当初对你的武断看法。你有可能会成为你爸爸那样的人。”她破例对我竖起大拇指。 午餐时间到。 “我们去吃烤肉好不好?为你接风。” 晓风起身。 “我去叫阿黑。” 我也起身去拿包。 “我在外面等你。” 外面天气有点阴沉,但无碍我的好心情,和晓风并肩作战的梦想终于实现,总算有件让我觉得安慰的事情。晓风一个人从公司出来。 “阿黑让我们先去,他稍后就来。” “想让我加薪哟!”我抱怨道。 晓风挽住我手臂。 “谢谢老板啦!我们一家老小开销很大的。” “那你要请我吃烤肉贿赂我。” “阿黑说他请。”晓风娇羞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烤肉店就在附近,我和晓风步行过去。 “秦婉!” 我和晓风同时回头,是罗列,她一脸平静地盯着我。 “别过去!”晓风拉住我。“她眼睛里有杀气。” 我不在乎,挣开晓风走去罗列面前。 “陈牧野不该认识你!”罗列露出冷笑。“你该死!你为什么不去死?陈牧野躺在医院里,生不如死的样子,你该去看看。”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用不着我去看,你不是在他身边,旧情复燃会烧得更浓烈。“我的语气带些嘲弄的意味。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罗列怒吼道,惊得路人纷纷侧目,这种感觉很不好,我拉起晓风继续往餐厅走去。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小婉!”我被晓风用力推开,差点站不稳。 “晓风!”刺耳的刹车声后,我听到阿黑撕心裂肺的叫声。 晓风躺在马路边上,她的头在冒血…… 罗列丢掉手中的水果刀,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阿黑冲过去跪在晓风身旁,抱住她,不停叫着晓风的名字,声音渐渐嘶哑。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晕了过去…… “你还好吧?”醒来时,我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只有林迈在。 “晓风呢?”眼泪从我眼中无声流出。 林迈沉默,扶我坐起来。 “可以吗?” 我浑身发软,心突突跳。 “我可以的。” “我带你去看她。” 晓风,被医生宣布脑死亡。 “对不起,阿黑。”我的道歉苍白无力。 阿黑什么也没说,眼神极其空洞。 晓风的葬礼过后,阿黑便消失不见了。 自此以后,他的新房子一直空着。 我尊重他的选择,虽然离开了糖,但他在心中,他仍然是糖的一员,我吩咐财务,他的工资每月照常支付。 “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他。”我哭着对林迈说。 林迈轻叹一声。 “他需要时间来忘记这一切。” 我何尝不是。 一个月后,我在晓风的墓前见到了阿黑,他瘦得眼窝深陷,胡子也没剃,看起来特别的颓废。他坐在墓前一边弹琴一边轻轻吟唱,正是求婚时唱的那首歌。 美丽的夕阳下,有她的笑脸, 我牵着她的手在海边漫步,她问我什么时候星星会坠落,我轻吻她的额头,带她一起去天边摘那星星…… 啊……我和她坐在月亮上面,请星星为她歌唱,她在我怀里睡去,我祈求星星带我们一起到那永远。 “晓风说要给你写首歌词的。。。。。。”我流着泪说。 阿黑弹唱完那首歌后,便独自头也不回地离去。 很久,我再也没见过他。 二十九 我在法院外面碰到陈牧野,他觉得愧对罗列。 “她只是想吓吓你,晓风误会她了。” 我冷笑,嘲讽他。 “你这么向着罗列,当初真不应该分手。晓风因她枉死,你不应该是非不分。” 他冷笑。 “你为什么不认为这样的结果也是你不相信我而付出的代价?” 我要疯了,他的意思是我害死晓风? 我慌乱地逃离他的视线。 这晚恶梦连连,晓风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着,质问我为什么不相信陈牧野。惊醒后的我,泪流满面,我需要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重新梳理一遍。 早上起床后,我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发呆,沈妈几次上来想找我讲话,见我状态游离,又退回去。 “沈妈说你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她很担心你。”是林迈的声音。 “像我这种人,不值得她担心。”我陷入悲观情绪无法自拔。 林迈走到我旁边坐下来。 “我们觉得值得。” 眼泪从我眼中流出来。 “我对不起所有人,晓风,阿黑,罗列,陈牧野,我为什么不相信陈牧野?我该拿什么换回晓风的命?你告诉我!” 林迈递纸巾给我。 “换不回了。” 我哭得几乎晕厥过去,这一次,我竟然可以错得那样离谱! “沈妈炖了汤,我陪你去喝点!” 我轻轻摇头。 他靠近我。 “看着我。” 我抬眼望住他。 “善待还活在你身边的人,好不好?” “嗯。”我已经泪眼模糊。 陈牧野决定等待罗列回来。 “你不需要这样折磨你自己。”我哽着声音劝他。 “这是我和罗列之间的约定,从前没有兑现过,现在决定重新开始,三年后她回来也要重新开始。”罗列以前租住的地方不但小,环境也很恶劣。 “你以为只有你会这样,我也会。”我悲愤交加地离去。 如果一定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我可以接受惩罚,请将晓风的命换回来。 我去么么甜品店找考拉,她见到我,倍感意外。 “为何瘦得这么厉害?”她心疼地招呼我坐到沙发上。“想喝点红豆水吗?” “随便!”我蜷坐到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应她。 她出去取红豆水给我。 “朱朱每天发很多信息给我,她很担心你的状况。”一定是沈妈告诉朱朱,我目前状态不佳。 我喝着红豆水,没有作声。 “我也很担心你。不如我们出去旅行吧!叫朱朱申请年假,去远一点。去南极看企鹅好不好?” “不要。”我哪里都不想去。 “有阿黑的消息吗?” 我摇头,伤感哽咽。 “估计他不会再理我。” “算了,别人的想法强求不来。他会想通的。听说朱朱又帮糖介绍了新的财务总监。不比阿黑差吧?” “是的。你放心,糖不会让你失望。” 考拉忽然抱住我。 “婉,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眼泪不争气地从我眼中跑出来。 “嗯。” 我约林迈见面。 “你在哪里?”林迈问我。 “七家附近的西餐厅。” 不到十分钟,林迈找到我。 “我有事请你帮忙。”他刚落座,我便道出约他见面的目的。 “好。你说。” “我要暂时离开南城一段时间,糖现在已经步入正轨,但有些重要决定希望你能帮我处理。” 林迈稍稍紧张。 “你要去哪里?” “我要先去晓风的家里,看看她的父母和双胞胎弟弟,虽然每个月寄了生活费给他们,但我知道,远远不够。接着我会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不过你相信我,我会很快回来的。所以,我的糖,暂时拜托你,请你一定要帮我。”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做傻事,一定要尽快平安的回来见我。” 我点头。 “代我向傅颜问好,万一你们订婚或者结婚啊!我没来得及赶回来的话,不要在背后骂我。” 林迈握住我的手。 “希望你清楚你现在所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你要是敢辜负这么多人对你的关心和爱护,我不但会骂你,而且永远都不再理你。” 我心里的苦,无法让他知晓。 “我赶着去坐车,不能陪你吃中餐了。”我起身穿上外套。“迈哥,可不可以抱一下?” 林迈起身抱住我。 “迈哥,我会想你的。” “傻瓜,快回来,我等你。”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令我苦苦忍泪。 我买了很多应季的衣物和零食,玩具,到达晓风家里时,她父母今天刚好出海,一对双胞胎弟弟见到我,十分开心。我嘱咐他们要听父母的话,要注意安,我不打算等晓风父母回来,怕见到他们,只会让他们又想起晓风,更加伤心。 原来我根本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们。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必须为自己的不成熟和不理智付出相应的代价,请给我两年时间,去做一些我认为值得的事情。两年后,我一定会回来继续做你们的乖女儿,我不在南城的这两年,请你们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牵挂我,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爱你们! 罗列的家离南城很远,我一个人坐火车,转汽车,步行,历经两天两夜,终于来到罗列的家里。 “罗列呢?”罗妈妈问我。 “她出国了,所以拜托我来照顾您一阵子,这是她给您的生活费,还有,她为您挑选了漂亮的裙子,非常舒服的棉麻面料,您摸摸看。”我握住罗妈妈的手触摸裙子,她开心地笑了。 她相信我是罗列最好的朋友,因为我是这么跟她说的。 村里的人也相信,我和罗列是最好的朋友,我将代替罗列照顾失明的罗妈妈。 离开南城,我很舍不得,却又觉得轻松,很好过。 陈牧野的决定激励了我,我应该成他。 我承认我自私,我傲慢。 晓风会原谅我吗? 每天早上,我在一阵艾叶清香中醒来,罗妈妈喜欢用艾草叶来洗澡,她的身上总散发着淡淡的艾叶香味。 “列儿,起来吃早餐去上班了,中餐我做了辣牛肉,你喜欢吗?”罗妈妈有一次错口叫我列儿,我便让她叫我列儿,她说罗列已经有五六年没回来过了,思念只能放在心底。 我在镇上一家鞋厂上班,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一个阿欢的女生,她比我小两岁,但她是鞋厂的老员工,人很随和,我们很快成为好朋友,每在一起上下班,形影不离。 阿欢养了三四盆荷包草放在办公桌上。 “你想发财想疯了!”我开玩笑说。 “不是!因为我觉得它们长得圆圆的,像我一样可爱。” 阿欢中学毕业以后就进来这家鞋厂上班,她会电脑,所以被安排在办公室做文员,每天坐在电脑前制作打印各种表格,枯燥又单调,但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每个月能够领到一千多块的工资,是她父母的骄傲。 “下班后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饭?”我问阿欢。 “罗江今天回来吧?”阿欢见过罗江的照片,说是她喜欢的类型。罗江是罗列的弟弟,和我同年,要从部队退伍回来了。 “是的。所以第一时间带你去见他,我是不是很爱你呀?” 她害羞地笑。 “那我是不是先回家换身衣服?” “好。我给你十分钟回家打扮自己。” “十分钟哪里够?半个小时行不行?” “那我有什么好处?” “大不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餐,你喜欢的拌粉啊!” “成交。” 我打电话给罗妈妈,罗江上午就已到家,我告诉她会带同事回家吃饭。 阿欢不时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照照自己。 “你专心骑车啦!冲进池塘我可不能救你。” “为什么?”她认真问我。 “我不会游泳。” 她讶然。 “我会游泳啊!” 我认输。 “那你继续照吧!” “对了,罗江会怎样称呼你?他比你还大一岁。” “我是他姐的朋友,当然也要叫我姐。” “姐,记得帮我在罗江面前讲好话。” 罗江长得与罗列一点也不像。 “他的皮肤怎么比我还白净?”阿欢悄声对我说。 “一白遮百丑,皮肤白,丑也丑得顺眼一点。”我故意让罗江听到。 他像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搬桌子出来准备吃饭,菜当然很丰盛。 “我炒的菜,如果觉得不好吃就少吃点,别在我面前说,让我听到。”他像是在警告我,原来他不但听到我先前讽刺他的话,还怀恨在心。 “他炒的非常好吃,部队还是挺锻炼人,参军前,他只会蛋炒饭。”罗妈妈开心得年轻了四五岁。 阿欢简直是个话贩子,揪着罗江问长问短。 我心里忐忑,对于我在这个家呆了两年的事实,他会如何评价?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罗江炒的菜太好吃了?”阿欢问我。 “我饿嘛!”望一眼罗江,我就是不说菜好吃。 吃完饭,我悄声怂恿罗妈妈让罗江送阿欢回家,罗妈妈的话,罗江不敢不听。 “你不要洗碗,等我回来收拾。你陪我妈去散散步。”罗江交代我,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桂花树。 我连一棵树都不如吗? “列儿,你会不会很快就走?”罗妈妈边走边问我。 “罗江刚回来,等他安定下来再说。”我怕主动权不在我这里。 “这几年多亏你在我身边。我舍不得你。你妈妈好福气,有这样好的女儿。”罗妈妈紧握住我的手。 我不愿去想离别的事,太伤人。 天黑以后,罗江才回来。 “阿欢请你去她家里了?” 他点头。发现晚餐残局已收拾好。 “以后我在家里,你什么也不要做。” 我心里一紧。 “什么意思?” 他冲我笑一下。 “你该走了。” “走去哪里?” “回你自己的家。” “哦。” “罗列呢?” “她出国了。” “地址给我。” “你知道她的脾气。” 他冷笑一声。 “是啊!她那样的脾气竟然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说完,他进屋。 院子里的桂花树,村子里传来的狗吠声,猪圈里猪的呼噜声…… 留恋是分离的衍生品,该面对的始终逃不掉,我打算明天就去辞职,离开这里,两年了,也够了吧! 三十 罗江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罗妈妈说他出去见老同学了。 上班的时候,阿欢三句话不离罗江。 “他那么帅,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这么胖没得机会了。” “你问过他?”我在打辞职信。 “没有。” 过了一会儿。 “罗江说他有个朋友找人帮他在县城安排一份事做,类似公务员稳定工作。那我是不是要考虑换一份更好的工作啊?”阿欢扯掉一片荷包草的黄叶,像扯掉她与罗江之间的任何一道防线。 “谁那么大本事?”我倒希望罗江早些安定下来,罗妈妈交给他才会更放心。 “不知道。” 午饭时间,阿欢欲言又止。 “有话就讲,我们是好朋友。”我鼓励她。 “晚上你到我家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浅笑,她的小心思以及用心良苦,我怎能不懂。 “还是去我家吃,罗妈妈喜欢热闹,让罗江送你。” 阿欢掩不住开心的笑。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啊?”这般患得患失的状态,让我想起我的朋友们。 “他刚从部队回来,要多锻炼,否则会胖成猪。” 阿欢笑得停不下来,她不会以为胖成猪的罗江才和她般配吧! 可惜罗江很晚才回来。 “阿欢等到天快黑才走,想你送她呢!”我闻见他身上的酒味,捂住鼻子问他:“你喝酒了?怎么回来的?” 他走路不稳。 “你别多事,我不会喜欢阿欢那样的女生。胸大无脑!”他坏笑,盯着我看。 “你别借酒发疯!我也是练过防身术的!”我警告他,赶紧转身回屋。 他上前拦住我。 “你根本不是我姐的朋友,我比你了解她,你骗不了我。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想推开他,无奈他像座山一样,一动不动。 “我不是你姐的朋友,那我就是傻瓜咯,照顾你妈两年。每天还要去工厂打工赚生活费。” “你杀了罗列?然后潜逃到我家赎罪,我可以报警抓你。” 我十分佩服他的想像力。 “为何这么说?” “你不用怕,其实我以前也想杀了她。” “她是你姐。” 他冷漠一句,“有些事,你不了解。” 他语出惊人,我当是不能信的酒话。 “辞职没有?”他用手指点下我的脑袋。“矮冬瓜!” 我气恼地踢他一脚,他反应极快,踢空了,他得意地瞪着我。 敌强我弱,我还不见机行事。 “辞职信已经打好了,不过还没交。” “明天就交。”他说完,踉跄着回房。 第二天我去上班时,他还在睡。 “列儿,中午的饭盒,罗江为你准备的。”罗妈妈将温热的饭盒塞进我袋子里。 “谢谢。我上班去了。”他什么时候为我准备的饭盒?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人,神出鬼没。 “一点辣椒也没有。你自己做的?”吃中饭的时候,阿欢发现我的饭盒里菜品很清淡。 “嗯。”我应了一声,罗江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清淡?莫非罗妈妈告诉她的? “那天罗江送我回来,问我你的真名叫什么,我说不知道。他又问你来这里以后,有没有什么人找过你。我说没有。他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说其实你不喜欢吃辣椒,但罗妈妈每天都准备辣椒给你。” 原来是阿欢告诉他。 我身边的朋友真的太好收买,以前朱朱不就是经常向陈牧野出卖我? 我想他们,尤其是晓风。 我打电话给林迈。 “清明节记得代我去看晓风。” “记得,一束最好的白菊。对了,有人看到阿黑。” 我激动。 “他在哪里?他过得怎么样?他到底去了哪里?” 林迈叹气一声。 “不知道。他很快不见,公司同事没能叫住他。他若想回来,自然会回。” 我心里凄然。 “他一定很恨我。” “未必,说不定是自责,他那天与晓风一起走,结局又会不一样。” “不,我的错。阿黑不原谅我是对的,我都不原谅我自己。” “既然他在南城出现了,相信他很快就能回来,你不用太悲观。”林迈安慰我说。 “谢谢你,迈哥。”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有人巴不得我赶快走。 “你已经一再推迟回来的时间,若你没有经常打电话给我,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去找你回来。” “也许糖的成功来得太快,你觉得吗?我以前不是那么自我的人。” “迷失自己很正常,也许因为成功,也许因为失败,最重要的是还能找回自己。” “告诉我爸妈,一个星期之内,我一定回南城。” “为何你不自己告诉他们?” “算了,每次打电话给我妈,她哭得我心都快要碎掉。” “明白,我一定转达。” 挂掉电话,我转身回到办公室,将打好的辞职信送去厂长办公室。 下班后,阿欢哭丧着脸推着单车和我一起走出工厂大门。 “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我向阿欢道歉,她知道我辞职的事后,很是生气。 “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从同事那里听到。我不想让你走。” “分分合合很正常,你不要钻牛角尖。”考拉曾经这样劝我。 阿欢哼了一声,骑上单车似要丢下我独自前行,其实她骑得很慢。 我骑着单车跟在她后面,两人以前总是并肩同行,从未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想来有些伤感。 罗江坐在院子里和罗妈妈在捡刚从地里收回来的黄豆。 我叫了罗妈妈一声。 “列儿,回来这么早?”罗妈妈笑着说。“晚饭还没开始准备呢!” 我低头推车进屋,放好包,洗洗手后出去帮忙。 “你别弄。”罗江对我说。 罗妈妈起身。 “我进去准备晚餐。” “我帮你。”我扶罗妈妈一同进屋。 “不用。我来做晚饭。黄豆明天再弄。”罗江手脚利落地将捡好的黄豆带进屋。 我牵罗妈妈去浴室洗澡。 “这浴室也是你帮忙修好的。”罗妈妈说。 “洗澡方便嘛!我说要把房子翻新一下,您偏不让。” “房子翻新要花很多钱的。” “没关系。我再让罗列寄点钱回来,到时候,您就可以住得更舒服。” 罗妈妈叹气。 “她一个人在国外挣钱也不容易,还是算了。等罗江以后结婚的时候再翻新吧!” 我将淋浴的水放满澡盆后退出浴室。 罗江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 “要帮忙吗?”明知道他不会愿意让我帮忙。 “这天气很反常,估计要变天了。你到外面去等着,这里太热。” 我搬桌子到院子里准备开饭。 罗妈妈洗完澡出来,也说天气很反常。 “十月的天还这么热,这天气怕是有大变化。” “我会留心天气预报的。” 吃完饭,罗妈妈说有点累,不想出去散步了,我扶她回房看电视,她只能通过耳朵听到的来了解这个世界。虽然她是盲人,但她的生活自理能力超强,很难想像她付出过多少艰辛的努力。 罗江坐在桂花树下打电话,好像是在聊工作的事情,等他讲过完电话,我走过去告诉他。 “我已经交了辞职信。” 他抬眼看我。 “你放心,我很快就有工作,我会好好照顾我妈。你为我们花掉的那些钱,以后一定还你。” “不用。你找到什么工作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 我皱起眉头。 “花了很多钱吧?” “不必多事。是我朋友的朋友,家里有过硬的背景。你不懂这些。男人之间的义气。” “义气还收你的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人骗,毕竟你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我被人骗?试试?”他蛮不在乎的态度更令我担心。 我觉得他很孩子气。 工作的事情,估计一帮久未见面的朋友凑在一起喝闲酒时讲的大话。 “能不能让我见见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我不放心。 “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姐,的朋友。” 他哼一声。 “不用你瞎操心。快去收拾行李。” 他的倔强倒与罗列如出一辙。 我没有什么行李可带走,想留下的却很多。 第二天,天气忽然转凉,刮起大风,门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我很担心,罗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我早该出钱翻新的。罗江坚持要出门,罗妈妈也拦不住他。 天空堆满一团团的乌云。 “可能会下大雨,明天再去不行吗?”我劝罗江。 “你帮我照顾好我妈。我很快回来。”他脸色不佳。 “我当然会照顾好她,但你不要让她为你担心。”我提醒他。 “我有分寸。”他骑上我的单车出门。 风越刮越大,天昏地暗,但远处却似洗过一样的明镜,天空忽然飘起蒙蒙细雨。 我和罗妈妈在房里看电视,信号突然中断。 “肚子饿不饿?”我问罗妈妈。 “有一点。” “我去煮面条。”我到厨房去,我学会了煮面条,仍然学不会做菜。 忽然传来砰砰声,然后一声巨响,我眼前一亮,打雷么?我吓得扔掉手中的筷子。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被什么东西砸中,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几分钟的时间,突如其来的龙卷风便将这个家摧毁得只剩下半间厨房。 天灾人祸,使我失去了两位至亲的人。 晓风,还有罗妈妈。 三十一 我在木头和瓦砾中寻找罗妈妈的踪影,我不相信老天爷会如此残忍。 “妈!回答我!”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谁来帮帮我!迈哥!罗江!”绝望和恐惧、无助,紧紧包围着我。 救援队伍把罗妈妈从砖瓦下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头上的血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流,整个人已经面目非,我惊吓得又晕了过去。 我想起了晓风最后的样子,老天真会和我开玩笑。 这场龙卷风带走了罗妈妈,也带走了我留在这里的所有意义和理由。 村长安排人帮罗家修复了被损坏的房屋,但罗妈妈不在了,这个家便失去存在的意义。 这是罗江说的。 “我被骗了。不但工作没有着落,连付出去的钱也一分讨不回。现在连妈妈也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他跪在罗妈妈坟前,伤心地埋头哭泣。 我不想讲什么安慰的话,也讲不出。 我心里的悲痛不比他少。 罗妈妈的突然离去,给我们留下了无法逝去的伤痛。 罗列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爱情不会比亲情重要。 罗妈妈的后事处理,多亏了村长。 村长看上去挺沉稳,言行举止,不急不躁,有大家风范。我发现他望着罗妈妈遗照的时候,表情总是很悲伤,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我递杯热茶给他,他朝我点点头表示谢意,接过茶杯。 “我本来打算带罗妈妈去南城治眼睛的。”我说。 “我以前也向她提过治眼睛的事,但她总说不要花那个多余的钱。”村长哽着声音说。“是我对不起她,罗江他爸去世后,娘仨生活非常困难,她来找我帮忙,我答应帮她,但我很自私……”他停在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伊人已逝,过去的恩怨是非不提也罢。 “罗妈妈跟我讲过您的事,她说您帮过他们不少。她不恨您。” 村长越发的难过。 “她太善良了。罗列就是不理解她,气她,甚至恨她,伤她的心。” 难怪罗江会说他想杀掉罗列的气话。 “村长,您能不能看在罗妈妈的份上,关照罗江,他找工作的事遇到了困难。”我觉得村长是个可靠的人。 “放心,我会的。罗江这小子像罗妈妈,善良,不过也很倔强。” 唯一遗憾,罗列竟不能回来送罗妈妈最后一程。 “她也算解脱了。苦了这么多年。”村长望着罗妈妈的遗像感叹道。 阿欢请了两天假来陪我。 “罗江以后怎么办?他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你有没有将罗妈妈去世的消息告诉她?” “没有。她回来不是容易的事,但肯定会回来。” 我尚且遗憾还有很多想为罗妈妈做的事情未能完成,罗列知道后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不用告诉她,她不会伤心的。”罗江将从路边采摘来的一束野花放到罗妈妈的坟前。 “罗妈妈一定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我觉得姐弟间不至于此。 “她骂我妈,还把她推倒,要她去死!”罗江伤心地掉眼泪。 我不敢相信,母女间竟闹到那般不堪的境地。 “为什么?” “村里人背地里说我妈和村长的闲话。她就怪我妈。我知道我妈不是那样的人,我爸死了,她哭瞎眼睛,还要辛苦把我们抚养长大,我了解她有多难多坚强!罗列简直不是人!我恨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 我无语。 罗列的偏激性格情有可原? 我在罗妈妈的墓地周围种了些白菊花,也不知道下次来看她会是何时。但愿这些白菊花盛开时,罗妈妈能感受到我对她的一片心意。 罗江受了双重打击,我离开的事,他也不提了。 整天闷在家里不出去,两人坐在桌旁吃饭,默默无言。谁也没勇气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幸而有阿欢常来看我们,她不改话多本色。 “罗江,你这个公务员什么时候开始去上班啊?” 我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罗江并没有生气。 “公务员有什么好,工资又不高。” 他起身出去。 “你去哪里?”我问他。 “出去透气。”他语气生硬地回应我。 “我说错话了?”阿欢紧张问我。 “他的工作泡汤了。”我告诉她。 阿欢很后悔。 “啊!你不早点告诉我?” “不知者无畏。”我安慰阿欢。 “我们怎么帮他?”看来阿欢是真的喜欢罗江。 “怎么帮?我马上要回南城了。” “帮完再走!”阿欢拽住我胳膊。 “如果在南城或许有办法,这边的话,你比我了解!”我盯住阿欢看。 她一脸懊恼。 “我无钱无势,怎么帮?” 我笑着扶住她肩膀。 “我和你一样。” 阿欢叹口气,似乎很想要帮到罗江。 阿欢回家后,我坐在屋檐下等罗江回来。 院子里的那棵粗壮桂花树被龙卷风连根拔起,不知卷去何处,真是可惜。 连树都有这般脆弱无力的际遇,何况一个小小的我。 罗江从外面回来,见到我还一个人在路灯下坐着的我,惊讶地问:“你也不怕?” “怕什么?” “我明天俢院墙。”他答非所问。 “再种棵桂花树吧!罗妈妈最喜欢桂花香味了。” 他也不应我,直接进屋,手放在门栓上说:“进不进来?我关门了。” 我赶紧搬起椅子进去。 等他关好门。 “你可以报警给那个骗你钱的人一个教训。”我对他说。 他轻叹一声。 “算了,别人会笑我傻子一个。”他怎么又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我是男人,要面子的,不是小时候那个单纯的小男生了。”他补充道。 “单纯才会被骗。”我没有讥笑他的意思。 “没你单纯!”他讽刺我。 “要么你太贪心了。要成为一名公务员并不简单。” “对!我就贪心了!关你什么事?” 他回房间,将房门摔得砰砰响。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一个星期早已过去,我的手机被龙卷风砸开了花,暂时无法和林迈联系。 林迈仍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第二天,我趁午休时间到镇上银行把卡上所有的钱取出来。 罗江不肯收下我的钱。 “是你姐的钱,不是我的。”我想哄他收下。 他牵强的笑。 “她不会这么好心。” “你对她误会太深。她是你亲姐。” “她是我见过的心肠最狠毒的女人。” 罗列是我见过的,最悲剧的一个人。 “好吧!我承认,是我的钱。在鞋厂上班存的钱,并不多,你比我需要它。”我坦白说。 “我很需要钱,但不至于要用你的钱。贪心一次,够了。” “对不起!我收回昨晚说的话。钱你拿着,我走以后,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可以去找村长商量。他会帮你的。” “走就赶快走!废话一大堆。”罗江还是不肯收我的钱。 阿欢提早下班来看我,明天,我就要走了。 “你都要走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秦婉。”我淡笑着对她说。 “秦婉?好听的名字。我可以去南城找你玩吗?” “当然。” “那我要努力工作存多点钱。”她很开心。“到时候叫上罗江一起,你要带我们玩遍南城,吃遍南城。” “没问题。”罗江不会来的,我想。 罗江已经做好了晚餐。吃饭的时候,阿欢讲了很多笑话,他都不笑,我笑得肚子疼。 晚上,阿欢留下来过夜,和我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我们聊到凌晨一点多才睡觉。 晓风走了,罗妈妈也走了,我的人生开始有了些灰色。但又认识了单纯可爱的阿欢,冷冰冰却善良的罗江。 得与失,乐与悲,我体会到做人的酸甜苦辣,晓风说,即使我是秦婉,也不可能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我应该问她,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呢? 罗江像平常一样,起早做好早餐。 不过,今天的早餐有点特别,是丰盛的饭菜。 “吃饱一点。”罗江对我说。“吃完饭我要去村部开会,村长让我训练民兵。”他其实在向我告别。 “你不去送秦婉了?”阿欢问罗江。 罗江听见我的名字,意味深长地一笑,什么也没说。 阿欢送我到镇上的车站,第一次有人来送别,终于理解我送别的那些人,离开时的心情。远不比送的人好受。 阿欢搂着我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叮嘱我千万不要忘了她。我答应回南城后,会经常联系她。 “有两件重要的事拜托你。”我对阿欢说。 “你说。”阿欢伤心地用纸巾不停擦眼泪。 “第一件,你要替我经常去看看罗江,他毕竟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喉咙哽住,不得不深呼吸一下。“第二件,把这些钱转交给他,告诉他,是罗妈妈留给他的钱。” “好好好,我答应你一定办好这两件重要的事。” 我拥抱她,说谢谢。 昨晚,阿欢睡着以后,我悄悄起去敲罗江的房门。 “我睡了。”他回答。 “我有话对你讲。” “我要睡了!”他似蒙住被子,闷声回应我。 我伤感地转身离去,就这样与他告别。 三十二 林迈是跑着进来的,停在楼梯口,我正下楼,刚洗完澡,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脑袋上。 这样的重逢场面,应该想哭,想笑,想叫,想跳......我们却平静盯着彼此,两年不见,林迈多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 “迈哥,好久不见。”我一脸浅笑,伸手拨开挡住我视线的湿发,走下台阶到他面前。 他笑着拥我入怀。“坏小孩,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我轻声重复着他的话,无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你吓到我了,说好一星期内回来,突然又失联。”他又惊又喜。“杜姐说你已经回来,我恨不得立马能飞回来,司机师傅说他从来没遇见我竟然要求他开快点。” “我不知道你出差了。” “幸亏我只是去深圳。告诉我,你这两年过得好不好?”他表情惊讶地看着我。”竟然留长发,好美。“ ”风情万种吗?“我想起那次和他在傅颜店里,这样调侃自己,时间竟然过去了两年。 “你们两个还吃饭吗?吃完再讲好不好?”我妈忍不住过来说。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林迈牵住我的手一起去餐厅。 我举起酒杯。 “爸妈,谢谢这两年来你们对我的包容,敬你们!”仰头一饮而尽。 “小婉,少喝点。”林迈劝我。 “林迈说得对,他一定有许多话跟你讲,我和你爸也是。”我妈说。 “你要好好谢谢林迈,若不是他劝我,我早就派人把你找回来。”爸对我的态度比从前柔和许多。 “好的,我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再找你们聊天。”我放下酒杯,改喝汤水。 “沈妈呢?辞职了吗?”我没见到沈妈。 “她才舍不得辞职,她比我还盼你回来,为了你,她吃了两年的素。”妈告诉我。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沈妈一直待我如亲生女儿,可我两年前离开南城的时候都没有向她道别。 我舍弃自己的亲朋好友,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只为求个心安。 我仍是最自私的人。 晚上,我真的睡了个好觉,被这么多爱包围的我,很幸运,很幸福。 一夜无梦。 第二天自然被电话铃声吵醒,考拉和朱朱轮着轰炸我。 “火星一圈等于地球两年啊?”朱朱揶揄我。 “生了个火星娃吧?带来我看看?”考拉还是喜欢言词犀利。 我约她们晚餐聚。 因为林迈已预约我一整天时间。 “回来有什么打算?”林迈问我。 “噢,你不会让我马上回公司上班吧?” “他们已经知道你回来,期待你的回归。” “先让我喘口气?”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我随时可以交接,你决定。” “你们,对我太好了。”我该知足。 “小颜想和你吃晚饭。” “不巧,我约了朱朱和考拉。” “没关系,我帮她另约时间,你方便的时候告诉我。” “她还好吗?” “她挺好的,上个月刚订婚。” “是吗?那真是恭喜了。” 上个月刚订婚,幸亏我是才回来,不然看见他们订婚,我会如何? “订婚那天,她还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她是希望你能参加她的订婚礼,她很喜欢你。” “我有什么值得她喜欢?” “大概和我一样,喜欢你的真实和善良。”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没有我们,她并不是和我订婚。” 我愕然,林迈没有骗我,他竟真的没有和傅颜走到一起。 “怎么办?我有一点难过。”我忽然一阵轻松。 “让你失望了。”林迈笑。 “我替你难过,三十岁了呢!”我提醒他。 “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快完成。” 我高兴得太早。 “比傅颜还好的女生?” “当然。” “恭喜你!”我到底想怎么样?我问自己。 林迈看下时间,站起身。 “陪我去见位很重要的客户,好不好?” 我摇头。 “不敢。” 他取外套给我。 “他很难约的,上次去荷兰也没有约到他。” “荷兰?”我心里涌起一阵侥幸,若那位客户就是托尼陈就好了。 我已被林迈拉起来往外走。沈妈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准备午餐。 我情不自禁抱她一下。 “谢谢!不用。” “你对你妈也没这么肉麻。”林迈笑着帮我拉开车门。 “比这更肉麻,你没眼福见到。”我钻进车子,打电话给考拉,告诉她我已开始想念她。 “受不了。”林迈说。 “你心脏不好?”我调侃他。 “你应该对我也肉麻一次。” “嗬!” 四十分钟后,林迈将车子驶进一家高档餐厅的停车场。 我好像有点紧张。 “你不舒服?”林迈问我。 “不,我有预感,会有艳遇。” 林迈笑出声。 “怕会让你失望了,这个客户已经四十岁,传说中的三好男人。” 我脑袋一歪。 “哪三好呢?” “事业好,人品好,长相好,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他对他太太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 “那怎么会让我失望,我能见他荣幸之至。” 我们乘电梯到三楼贵宾间,二十四孝好男人还未到。 “我充满期待。”我笑着对林迈说。 林迈心酸。 “你从未如此期待过我。” 我盯着他看。 “你又清楚?” “有过?”他眼睛发亮。 我笑而未答。 传来门锁扭动声,一个身材高挺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白色简恤和蓝色修身休闲九分裤为他减龄不少。 “嗨,托尼陈,好久不见!”林迈连忙起身,两人满口英文。 世界真的太小,我竟然在南城见到托尼陈。 考拉会羡慕嫉妒恨的。 他们始终用英文交谈,面对两位儒雅欧洲派绅士,我只能在旁边当个优雅倾听的淑女。 “陈先生此次回南城可有遇见一些有趣的故人?”他们终于举杯小酌,我趁机试探托尼陈。 “有趣的故人?”托尼陈不解地望着我。 “陈先生如此风度翩翩,喜欢您仰慕您甚至追求您的人,肯定不少。”我差点吐出考拉的名字,这样旁敲侧击的说话好费力。 他到底经验老到,应付我还不是绰绰有余的。 “不风流枉少年。你应该问林迈,很多人都说他与我年轻时有几分相像。我们虽然这是第二次见面,但我对他的好感度又有增加。你可要看紧他了。”托尼陈真狡猾,竟然拿林迈当挡箭牌。 “他是单身,尽可能挑选,结婚以后就不同了,听说陈先生对陈太太疼爱有加,陈太太好福气啊!”我希望托尼陈能听得出话里隐晦的言外之意。我不怕他嫌我管太多。 “有机会,秦小姐可以亲自问问她。”托尼陈好不得意的样子,令我反胃。伪君子! “希望有机会。我想请教陈太太,如何让陈先生做得到对她一心一意,一成不变。”我毫无顾忌。 托尼陈依然从容。 “谁都想要一心一意的爱情,但过于完美,烦恼自生。”托尼陈说。 “陈先生似乎很有感触,难道你也做过令陈太失望的事?”我索性问个究竟,林迈在一旁怔怔看我。 托尼陈笑。 “我又不是圣人。” “这可不能当成犯错的理由。”我直言不讳。 托尼陈微笑轻点下头。 “我还有约,只能下次再聚。” 林迈送托尼陈出去,我遗憾不能当着林迈的面说穿考拉与托尼陈的感情纠葛。 “你怎么像在和托尼陈打哑谜?我听得似懂非懂。”林迈送完托尼陈回来说。 “三好男人也不是那么完美的。” “你很了解他?” “不,你也不完美。” “我哪里做得不好?”他认真问我。 我调皮的笑。 “就是做得太好。” 林迈对我是好,却不能唯一对我好,他不该对我好。 考拉在厨房忙得开怀,朱朱讲笑话逗笑她。 “心情好做出来的菜格外美味,你们不要不信。” 考拉笑到无力拿菜刀切断一棵香葱。 “我不想喝汤的时候,看见一整棵葱漂浮在汤碗里。”我正洗菜。 考拉笑得更厉害,干脆放下菜刀,笑够要切菜。 “一整棵葱有什么关系,就怕上面还沾着泥土就糟糕了。”朱朱说。 “放心,我可不打算讨好你。”我洗我的菜。 考拉若知道我见过托尼陈,她会不让我回家吧!一定要问个彻底,我得好好回忆下托尼陈的每个表情,每句话。 “你竟然会留长发。”考拉给我们倒红酒。 “稍安勿躁!明天就去剪短。”我淡淡回应道。 “为什么?才回来又想忽悠我们,上演失恋老剧?”朱朱尖声说。 “我本来就喜欢短发,在南城只适合短发,洗头方便点。”我说。 考拉先举杯。 “欢迎秦婉小朋友从火星凯旋归来!干杯!” 三人碰完杯,朱朱撩拨下我的长发。 “两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 “火星!”我笑。 “不可以对我们讲真话吗?” “心情好做出来的菜不想尝尝吗?”考拉替我解围。 “当我没讲过。”朱朱苦笑一下。 有些事,我当然可以假装着忽略。 浩南接朱朱走后,考拉自己收拾干净,不让我插手。 “我今天见过托尼陈。”我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说。 “砰砰砰!”几声响。我转头看见几只橙子掉在地板上。 考拉表情痴痴地站着,似乎没有捡回橙子的打算。 三十三 我告诉考拉,托尼陈可能已猜出几分我来者不善。 “他那么聪明的人。”考拉将崇拜二字安在双眼。 “不过。”我顿一下。“你眼光真的不错。连林迈也说托尼陈是三好男人。” 考拉苦笑。 “眼光好有什么用?” “曾经拥有也是种幸福,你为什么不这样想?” 她不置可否。 “你回家吧!叫林迈来接你。” 我讶然,以为她会留我过夜。 “好吧!我打电话给他。” 林迈说他半小时后到,如果一路畅通的话,我劝他别对南城的交通太乐观。 考拉在卧室里整理衣物之类的,并未向我打听关于托尼陈的过多细节,是我想多了?还是她想通了? 房间里太安静,我数着时间煎熬。 “你还在给晓风家里寄钱吗?”考拉可能觉察到真的太静了。 “自动转帐。不打算取消。”晓风!一直留在我心中暖暖的一个人,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一抹擦不掉的悲伤。 “你回来,最开心的人应该是浩南,他会感激你不是二十年之后才回来。” “为什么?” “朱朱放话,他们的婚礼一定要由你做伴娘。” “我?”我惊喜。“真是罪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有区别?”考拉不相信我,我既可舍弃一切消失两年,可信度的确不高。 “浩南会等朱朱二十年吗?” “谁知道呢?” “是啊!谁会不变?看以前的照片要吓死,抵抗不了的慢慢长大,一天天老去。” 半小时过去,林迈还在来的路上等待下一个半小时。 我忍不住抱怨。 “等待好辛苦。” “他等了你两年。”考拉替林迈抱不平。 ”他等糖的主人回来而已。“ ”我和朱朱都觉得林迈对你才是真心,你和陈牧野的事,他一定很伤心,但他还是没有放弃你。“ ”他是我哥嘛!“ ”若有男生这样对我,我早嫁了。“ ”你现在才讲这样的话?托尼陈耽误你多少时间?“ 她不再作声。 房间里又变得安静。 足足一个半小时,林迈才到。 “我不光对南城的交通乐观,我对你也很乐观。”林迈说。 “对我乐观是对的。”我能撑到林迈过来,没有睡着,真是奇迹。 他笑。 “你可别让我失望。” 我一愣,我大概已经让他失望过很多次。 “大家都变了。” “我哪里变了?” “越来越有男人味。”我捂嘴笑。“考拉以前说你长得像年轻时候的托尼陈,我现在才信。你也是三好男人。” “还差一个才能凑齐三好。” 我调皮地做出可惜的表情。“去整整容还有机会啦!” 他大笑不已。 “傅颜问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见她。” “后天。” “明天要做什么?” “林总,我工资是不是该涨一涨?不然明天你的行程安排我不讲的。” “秦总,您先给我涨一涨才对,否则我吃掉糖。” 我作个请的手势。 “说话算数。” “我只是开玩笑的。” “不行。君子一言九鼎。” 他踩下刹车。 车子已停到我家大门外。 “我真的是开玩笑。” 我表情认真。 “我不是讲酒话,我想我还是没勇气回到晓风出事的地方。如果你对糖有兴趣,就拿去。我不想要了。” “我理解你,但放弃糖并不是明智的决定。你再想想看。” “好吧!也许我会在梦中找到好办法。谢谢你接送我,晚安。” “对了,托尼陈临走前找我留了你的联系方式。” 我愕然,托尼陈果然是那么聪明的人,不,精明! 托尼陈很快联系我,约我单独见面。 我们在托尼陈的私人会所见面,庭院青竹围绕,鲜花点缀,小桥流水,好一处江南园林美景。 “意外吗?”托尼陈问我。 我刚落座,如此漂亮的私人会所,我提醒自己一定别煞风景。 “还好。” “你是考拉的?” “朋友。” “哦。”他似乎松了口气。“你那天句句针对我,我猜到你和考拉关系不一般。” 既然他这么坦诚,我也不必再隐瞒。 “不敢!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考拉的看法。” 托尼陈看我一眼,多有无奈。 “她认识我的时候只有十几岁,不到十七吧!”强行拉开别人的记忆大门是件很残忍的事,尤其单单挑出不愿再想起的过往。 我已经残忍做了,怜悯也于事无补。 “十多年了,有些事真的差不多已经忘记。请见谅!”托尼陈从容的表情背后,痛苦在发作。 “你喜欢考拉?”我直接问她。 “刚开始是喜欢,她嘴甜,很会讨人欢心。她也很聪明,知道我很有钱,生意人,便硬要我教她经商。我很为难的,毕竟我有家室,和一个年轻女生走得太近,难免会生是非,但她不断用诚意感动我,我就答应了。” “后来呢?你们相爱了?” 他表情惊恐。 “当然没有。我是有家室的男人,怎么会!” “你否认也没办法。” “你不相信我?” “考拉这么多年一直爱着你,一直单身!你大可以说她自作多情。” “我问心无愧,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对我太太做过什么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的痛苦清晰可见。 任由他狡辩,我还是选择站在考拉那一边,毕竟我是考拉的朋友。 “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陈先生也这么觉得吧?您的私人会所很漂亮,谢谢您邀请我来。再见!” 我像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的胜利者,大摇大摆地走出托尼陈的视线。 “托尼陈就是个渣男!”我对林迈说。 他皱眉头。 “你不能这么诋毁他!他有今天的成就不是靠渣的!” “事业成功就不渣吗?你逻辑有问题。” “说说看,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口不择言,诋毁我的偶像?” 我并喜欢随便评论别人,这次真的情不得已。 “我无意诋毁你的偶像。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杜姐见我出来,冲我露出笑脸。 “秦小姐就走了?” 我笑着点头。 “是的杜姐,再见。” 她好像比从前胖了一点。 我去房产中介公司找新的办公室,真正放弃糖,还是舍不得,只能搬到别的地方去,两年未现身,一现身就给糖的同事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中介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无所谓,只要离现在的办公室远一些就行。 离开中介公司,我准备直接回家,托尼陈又打电话给我,不过打电话的人是陈太太。 “请问你是秦小姐吗?”陈太太的声音柔中带力,给我感觉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是的,陈太太好。”连我也放低音量,温和语气。 “想邀请你来我家坐坐,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愕然,去还是不去?脑子在飞速运转。 “方便吗?” “我知道是有点唐突的,但我已经和我先生商量过,还是决定这样做,就当给大家一个认识新朋友的机会,可以吗?” “没问题。”托尼陈连太太都请出来,考拉也只有我了。 托尼陈不在家,陈太太说他陪公公婆婆去粤剧社了。 陈太太长得并不出众,但好在气质脱俗,穿着一身紫粉色改良旗袍,手臂雪白,双手纤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女人,她手上戴的翠碧玉镯,我断定是价值不菲的老货。 她一双细眼似笑非笑,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心里没底。 “秦小姐笑容甜美,举止落落大方,气质脱俗,一定从小就有很好的生长环境。”陈太请我到客厅喝茶。 “陈太过奖。”我发现他们家中有很多书本,随手都可捡来一本来看。 “我公公婆婆都是爱读书的人。” “你们经常回来看他们么?” “倒没有,我身体不好,基本上每年回来一次,老人家年纪大了嘛!” “那为何要移民到国外?” 陈太太眯起一双细眼,表情不可捉摸。 “这正是我今天请你来,想跟你聊的事。” “是陈先生告诉您,我是考拉的朋友?” 陈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 “对,昨天他回来不太开心的样子,我问起他,他才说,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 这个暗示很明显,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考拉以前很喜欢我先生,相当痴迷。她不止一次来找我闹,她跪在这里求我。”她指着铺在地板上的阿拉伯地毯说道,那表情有轻蔑也有同情。 考拉怎么可以那么傻?我手心里冒汗,因为我想起了罗列,她也曾低姿态求我。 “秦小姐!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 “没事,陈先生有什么反应?” 陈太叹气。 “他气疯了,断了与考拉的一切联系。他怪自己看错了人!” “什么意思?” “我先生从来没有爱上她,她一厢情愿而已,小女生还有挺有心机的,她想把我先生当成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考拉很爱陈先生,这些年一直放不下,一直单身。” “她是内疚吧?我被她气到生病住院,到现在还在吃药。我先生和她讲得好清楚,是她执强。你应该劝劝她。我并没有为难她,因为我觉得她也不容易啊!” 事实真相果真如此?那我是被考拉骗了? 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我宁愿陈太打电话给我时,我已一口回绝。 “迈哥,出来喝酒!”离开陈家后,我心情沮丧地打电话给林迈。 “你不开心还是开心?”他问我。 “不开心!”我挂掉电话。 是的,我非常不开心。 三十四 林迈几次夺过我握在手里的酒杯。 ”告诉我,什么事让你这样不开心?“ 我有口难言,难道我告诉他,我可能被好朋友考拉欺骗了吗? “迈哥,做人好痛苦,我不要做人了。”这一刻,我想法消极,甚至羡慕晓风,一了百了,没有烦恼。 “没那么严重。你走的那两年,我也绝望过。你现在不也平安回来了。”他的笑容云淡风轻。 那两年。 我对他有多少牵挂? “托尼陈约你见面谈什么?”林迈问我。 “就,问我你的事,有没有认真工作。”我胡乱说。 “那真是奇怪,他为何不问杜姐?” “杜姐敢说实话吗?你是她上司。”我胡说得还有理了。 林迈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那你到底烦什么?”他追问我。 我深呼吸一下。“我问你,如果你结婚了,遇见一个特别可爱的女生,对你很痴迷,你怎么办?” 林迈没什么表情。 “女生喜欢问假设性的问题,如果你不爱我了怎么办,之类的。”他大概以为我在为某个男生斤斤计较。 对,我是在为某个男人斤斤计较,不过却是考拉爱过的男人。 “道理谁都懂的。”我说。 “理智不是常胜将军,不然就不会有身不由己这个词了。” 我仿佛抓住最后一线希望。托尼陈也许是对考拉动过心的。 “你不会对托尼陈痴迷了吧?”见我不作声,林迈突然问我。 我又气又好笑,往沙发上一倒。 “有年轻版在此,我何必痴迷中年版?” “我开玩笑的,其实痴迷的人是考拉。”林迈早知晓一切。 惊得我跳起来。 “要你是我,会怎么做?” “可能会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 “戳穿她?让她难堪吗?” “不想。” “行了。我去榨杯果汁给你解酒。” 他到厨房去,过了一会儿,端给我一杯蜂蜜水果汁。 “喝完回家。” 我赖着不想走。 “你回去,我在这里过夜。” “不行。这是我的地盘,你不可以占领我的地盘。” 我发愣,脑子里突兀地跳出陈牧野三个字,他现在好吗? 我不该想起他。 林迈硬送我回家,叮嘱我不要忘记明天要与傅颜见面。 “你还惦念她。”我忍不住吃醋。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惦念一个人很正常,你不要忘记你还惦念杜小姐呢!” 在中文不好的人面前,我竟然一点上风也占不到。 傅颜吗? 我不敢相信,她像换了个人,穿着简单的白恤衫,破洞牛仔裤,系带小白鞋,发色也回复到黑色,扎着马尾,好有活力。 “这是我未婚夫,东尼。”傅颜向我介绍她身边的男士,很年轻,也是一身休闲打扮,个子中等,很结实。 东尼看上去普普通通,吸引傅颜的是哪一点? “你好。林迈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东尼很随和。 我假意凶狠。 “说我什么了?林迈先生。” 林迈无辜又无奈。 “最多说你可爱嘛!” 傅颜搂住我肩膀笑出声来。 “小婉,你回来真好,林迈好久没这么有趣过。” “是啊!真好!”东尼投给林迈一个颇有深意的目光。 “你和东尼很熟吗?”我悄声问林迈。 “对。傅颜是我介绍给他的。”林迈悄声回应我。 天!林迈竟然做出这种事! 我警觉地问他。 “你休想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 “你们在讲什么?小婉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傅颜走过来问。 “没什么。东尼呢?”林迈说。 “他到厨房安排一下。”傅颜回答。 东尼经营三家海鲜餐厅,名气很大,店里的消费价格一般人很难承受。 傅颜只化了淡妆,我看了她好久才适应。 “东尼有什么魔力让傅颜脱胎换骨?”回去路上,我问林迈。 林迈专注开着车。 “爱情的魔力。” “你喜欢现在的傅颜还是以前的傅颜?” 林迈哼一声。 “你好奇怪。应该问东尼吧?” “你不是也和傅颜交往过?” “没有。你别冤枉我。” “那时候你们两个经常出双入对的……” “是,刚开始我对她有点好感,但很快就确认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露出鄙视的目光。 “哼,还是喜欢过。” “我发誓,只是有一点点好感,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你刚看见东尼,会不会有好感?” 我狡黠。 “一点点都没有。” 林迈气得拍下方向盘。 “那你觉得我若喜欢傅颜的话,为什么又把她介绍给东尼?” “因为你不喜欢了。” “抱歉,我中文没你好。反正,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傅颜,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我觉得这很有趣。 “好吧!男生都是喜新厌旧的。我倒要看看,你的新欢比傅颜哪点强?花心大少!” 他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我不是” 欺负林迈乃人生乐趣也。 我让林迈代我向糖的同事们宣布公司整体搬迁的事,他们应该能理解我的,我相信。 “你赢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反对或者提出质疑。而且,他们知道你已经回南城以后,充满了期待,不过……”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继续说道:“他们应该会失望的,他们的老板现在穿着一条红色的睡裤,花得不能再花的睡衣,像赶集的大婶一样。” 我愕然。 “你竟敢损你老板?” 他笑出声来。 “我好不好玩?” “不好玩。”说完,我将房门一关。 竟然还能听见他的笑声。 我打开门,站在门口叫住准备下楼的他。 “迈哥,朱朱和浩南要结婚了,我是伴娘哦!礼服我打算找傅颜订做。浩南说他会挑选一位很帅的伴郎搭配我。哇哦,我今天已经见过照片了,真的非常帅!比你帅一百倍!我好期待呢!”我得意地看他的反应。 “是吗?希望大家不要对伴娘失望啊!”他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走下楼。我当即立断,脱下一只拖鞋朝他扔了过去。 被拖鞋击中的他发出一声怪异叫声。 不等他转身,我已退回房间关好门,扑到床上笑得满床打滚。 第二天早上开门看到被扔出的拖鞋放在门口,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美丽”的矮冬瓜伴娘小姐,臭拖鞋还给你!下面画个鬼脸。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调皮?我哭笑不得。有此恍神,罗江也曾叫我矮冬瓜,那个人,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怎么了?”我妈刚好从房间出来。 “妈,早,没事啦。”我赶紧将便利贴揉成一团攒在手心里。 “下去吃早餐啦!你今天不是要去公司上班吗?”妈搂住我下楼去。 我想着如何再狠狠地报复林迈一回。 新的办公地点离风雷集团很近,这好像是天意,不是七家就是风雷集团,我的命运左右摇摆也不过在这两家之间。同事们见到我回来,个个兴高采烈,让我很有成就感。 “老板,你去国外学习两年,一回来就给公司搬家。是不是有什么大计划?”新来的财务总监问我,他让我想起还杳无音讯的阿黑,不禁眼泛泪光。 “无可奉告。这两年辛苦大家了,我决定给你们每个人加薪百分之二十。” 会议室里一片赞叹声。 本来我对赚多少钱根本不在乎,糖让我找到了存在感和成就感,这些回报是他们应得的。 “你疯了,听说你给体员工加薪百分之二十?”考拉听闻消息后打电话向我确认。 “你的分红一分都不会少。你急什么?我说过,你没有干涉糖经营的权利,我可以随时取消你的股东权利。”我一副公事公办的强硬态度。 “你是老板,当然你说了算。”她语气弱弱,她当然舍不得退股,她是个很现实的女人。 我挂掉电话,连再见也没说。 怎么办?我心里还是有点难过,她是考拉,我们曾经彼此信任到无话不说。 说翻脸就翻脸么? 朱朱让我陪她去挑选首饰,我心不在焉,惹她抱怨。 “你要是不愿意来,我就叫浩南来嘛!” “对不起!我今天才上班,可能有点不太适应。你挑嘛!我帮你参考。”多想还像从前一样,考拉,朱朱,我三个人开心一起,玩闹一起,烦恼也一起。 难道我们的友情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三十五 朱朱和浩南终于要结婚了。 我有些恍惚,怎么大家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 芍姐对我说,沈妈算是熬到了头,苦尽甘来。 沈妈却说甘在哪里,脸上有一丝忧虑,自此以后,她不得不一个人住,连个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心里一咯噔,喜庆的背后竟还有些悲伤。 “浩南家什么都准备好了,我根本不用操心。”沈妈说。”等朱朱怀孕我才考虑辞职的事。“ 我搂住沈妈的脖子耍赖。 “您可不要丢下我。我不结婚,您不许辞职。” 沈妈疼惜看我。“等到婉小姐出嫁那天,我也会舍不得呢!” “唉,沈妈,我可告诉您,我可能嫁不出去了。” 沈妈笑。“婉小姐这么乖巧,可人疼,不许讲混话。我说你肯定会遇到一个好男人好好疼爱你的。” “我可没有朱朱那么好的福气,遇到一个浩南。” “别急,是你的终究会来。” 但愿如此。 只剩下我和考拉还是单身,两人却因为托尼陈的事情,不再亲密无间。 我以为只有爱情才会经历分分合合,原来友情也会这样。 朱朱约我去商场买化妆品。 “考拉也去吗?”我问朱朱。 “当然。” “啊!我想起公司还有点事情没做完,她陪你就行了。“我尽量避开考拉。 “那多没意思,三个人在一起才更有趣。你一定要来。”说完,朱朱挂掉电话。 我在办公室里磨蹭,避而不见终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你竟然迟到?这不是你的风格。”朱朱和考拉早已经到商场,在咖啡厅喝着咖啡等我,我足足晚了四十几分钟。 面对朱朱的抱怨,我没有解释,而是催促她们赶快去买东西。 “咖啡别喝了,快点去挑选你要的东西。”我连坐都没坐,坐下来,讲什么呢? 我平常最多化极简的淡妆,对化妆品没太多研究,考拉是行家,指导朱朱挑选,而我在一旁当看客,三个人看起来与从前并无异样。 有些事情搁在心里像根刺,不拔掉不痛快。我讨厌自己这般虚伪,明明是面和心不和。 选完化妆品,朱朱又拖我们去女装部,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我故意在旁边掺和,总有和考拉不同意见,朱朱不明所以,左右为难,索性选择弃权。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喝点东西,接着吃晚餐。”朱朱兴味索然。”今天不知道哪里不对,总觉得很不尽兴。你们没有这种感觉吗?“ “你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吧?”我故意问她。 “我们别喝东西了,去做个护理。放松一下。”考拉提议说。 “好。”朱朱同意了。 “浩南会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吗?”我问朱朱。 “他不会来,结婚以后天天见面,现在能不见就不见咯!我抓紧时间享受我的单身时光。”朱朱说得倒像真的有婚前恐惧症一样。 “你们赶快去做护理,最好是可以身放松的那种。”我看着考拉说。 她心领神会,点下头,赶紧拉朱朱走。 我向来不喜欢别人在我脸上摸来摸去。 “我到餐厅等你们。” 她们走后,我并无打算和她们一起吃晚餐,一个人开车离开商场回公司了。 等她们做完护理,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回公司处理公务,不必等我吃晚饭。 挂掉电话,我望着窗外,鼻子酸酸的。 但愿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第二天,朱朱又拖我们出去帮她看婚纱。 躲都躲不过。 穿上婚纱的朱朱美得像个天仙,原来无论哪个女生穿上婚纱都会美得像天仙。设计婚纱的人真是天才。 “你们俩的伴娘礼服也顺便选了吧?”朱朱问我和考拉。 热情的店员就等这句话了,围过来向我和考拉推荐各种礼服。 “我的礼服还是交给傅颜的店里吧!”有生意当然给熟人做。 “曾经的情敌。不介意?”考拉在一旁打趣道。 “不是情敌,林迈根本没有和她在一起过。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而已。”我望着考拉的脸回应道。 她要是能听懂我话中有话,该有多好。 “我早说过,林迈和傅颜不可能在一起,傅颜那样的美女,大街上不少见,看久了就很没意思。”考拉显然听不出,我刚说的话明明在有意针对她。 这是我的悲哀,话并不能挑明了说。 “你的礼服要不要一起订做?”出于礼貌,我顺便问下考拉。 “好啊,约时间我们一起去。” ”等下就去,我要监督你们,不能让你们抢我的风头。”朱朱毫不客气地掩饰内心的惶恐。 婚礼就是场秀? 傅颜并不在店里,我随便选了一套,反正我不是主角,有什么所谓。考拉比我上心,耐心地和设计师一起讨论细节。 “谁买单?”朱朱问我。 “我来。”浩南抢着去收银台付款。 我拦住他。 “不用,我来。” “你不要和浩南抢,我们是朱朱的闺蜜团,他们的婚礼,他当然要买这个单。”考拉也抬头阻止我。 朱朱对我笑,有点无奈的意思。 我懒得再管,忽然觉得结婚好像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琐碎之处皆招人烦。 从傅颜店里出来,浩南请我们去吃晚餐,收到消息的傅颜正好匆匆赶回来,哪肯放我们走,坚持由她作东,请我们去东尼的餐厅吃海鲜。 “什么时候轮到你?”傅颜悄声问我。 “不急。等你嫁出去再说。”我回答道。 “怕是有人急。”傅颜笑着说。 “我爸妈也不急。” “我说的是林迈。” 林迈当然急,三十岁完成终身大事的计划算是被搁浅了。 “林迈交过几个女朋友,你知道吗?”傅颜问我。 这个问题真难倒我了。 “不知道。你怎么不问他?” “不敢问。”傅颜勉强地笑一下,看得出,她应该喜欢过林迈,真心的。 朱朱结婚前一晚,我和考拉在酒吧陪她聊天,其实我们根本都不敢喝酒,怕明天的婚礼上不够漂亮,大家都用奇怪眼神看我们三个女生,桌上摆了酒却没打开,个个手中拿着橙色饮料瓶。 “紧张吗?”我问朱朱。 “有一点。更多的是害怕。过了明天,我就要和浩南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又很舍不得我妈妈。”朱朱忍不住眼中闪闪泪花。 考拉拿纸巾给她擦掉眼泪。“不要哭,早上醒来眼睛会肿的。化妆就不好看了。你要当美丽的新娘,可以发泄,但千万别哭。” 我忽然很想拥抱朱朱,她还这么年轻就出嫁,离开相依为命的妈妈去跟另外一家人一起生活,想来,结婚似乎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第二天的婚礼上,身为伴娘的我穿着高跟鞋跟在朱朱身旁,和考拉一起照顾她。笑脸相迎,谢谢说到麻木,结个婚实在不容易。 陪新郎新娘敬完酒,我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我真不想再回婚宴现场,干脆去新娘的休息室呆一会儿,发现我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竟然是阿欢。 “秦婉吗?急死我了,你怎么才接电话呀?” “对不起!我刚才有事没带手机。” “快猜我在哪里?” “哪里?” “我在南城。” 我不敢相信,阿欢来南城了。 “还有罗江。”阿欢说。 “什么?”我大吃一惊,头皮一阵发麻。“你们现在在哪里?” “火车站,我们不敢走太远,你现在来找我们吗?” “你们等我。”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拿了手提包就往外冲,在宴会厅外面碰到林迈。 “你跑什么?小心摔跤。”林迈拉住我。 ”迈哥,我急着去接朋友,你帮我跟朱朱她们讲对不起。我先走了。“我提起礼服下摆,冲向电梯口。 ”我送你去吧?“林迈追上来说。 ”不用了。“电梯门开,我急急地走进去,朝林迈挥手。 远远的看见站在广场上的阿欢和罗江,我激动地冲过去抱住阿欢。 “你怎么穿成这样?”阿欢问我。 “我,做兼职。”我又开始撒谎了。 “穿得真难看。”罗江在一旁浅笑。他好像瘦了。 “你们来也不提前通知我。吃饭没有?我先帮你们安排酒店住下来,然后再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东西。”我拉阿欢去坐出租车。 罗江拖着行李箱跟在我们身后,怏怏的样子。 “罗江怎么肯来南城?”我问阿欢。 “他不肯来,我劝他来的,村长也劝他出来转转,他一个人在家里总是闷闷不乐。村长和我经常去看他,他就是不高兴,给他介绍工作也不肯去,我们好怕他会得精神病,所以我就想带他来见见你,或许他能听你的劝。” 听完阿欢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罗妈妈的意外离世,对罗江的打击太大,我那时走得太匆忙,应该多留些日子陪陪他,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也不会胡思乱想。 朱朱的婚礼,我中途落跑,实在抱歉,安顿好罗江和阿欢后,尽管已经很晚,但我还是去浩南家看朱朱,她见到我来很开心,没有提起我中途开溜的事。 “留下来陪我住一晚?”新娘子朱朱竟然向我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 “你的新婚这夜,要我陪你一晚?浩南不会杀了我?”我心疼地安慰朱朱。“决定嫁给他的时候,你还记得是什么心情吗?沈妈把你交给浩南是很放心的。她觉得你会开心,会幸福。” “你们以后会不会不再找我玩了?” “当然还要找你玩,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真的?” “真的。” 回到家已是深夜,一轮清月悬于空中,我想起朱朱毕业礼那晚,我将喝醉的她送回家,月亮也是这么的圆这么的亮,而今晚,她竟然已经嫁人了。 三十六 回去时,已是深夜,更深露重,一个人走在小区便道上,寂静清冷。 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家附近徘徊。 是林迈。 我紧走几步,靠近他。 “迈哥?”夜色中,他那深遂的双眼似黝黑不见底的深潭。 他平静看着我,没有回应。 “怎么了?”我问他。 他轻叹一声,伸手搂住我肩膀走到我家大门前。“进去吧!夜太凉,别太晚回来。” “哦。”我的胸口似被石头堵住般难受,宁愿他质问我白天为何要不辞而别。 我回头望着他,眼神幽怨。 “晚安。”他的眉目间有一丝笑意。 就就样吧!我心里叹息着转头步进庭院。 刚洗完澡躺到床上,罗江打电话给我。 “有事吗?”电话打得不是时候,我的心情仍忧郁。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来了?那我挂了。”罗江堵气回应。 他太孩子气,我沉默,他并没有挂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才回,准备睡觉的。你还不睡?” “才回吗?去哪里了?” “加班!”我不喜欢说谎,却没勇气告诉他我在说谎。 “我去找你老板,警告他以后不许让你加班。” “当然不行,只会害我丢工作的。” “那就不要上班了。” “不上班?谁养我?” “我,我养你。” 我笑了。“姐我还年轻,不需要你养,等姐老了,养个老吧!” 他哼一声。“你是我姐的朋友,不是我姐,少充大!” 宁愿是这样,晓风或许还能活着。 “晚安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嗯,晚安。” 关掉台灯,闭上眼,我的眼前浮现出晓风的样子,很想她,阿黑还能原谅我吗? 第二天上午,阿欢打了好几通电话催我,新来的财务主管做事一板一眼,会议时间一拖再拖,大家都在努力配合,我不好中断。 会议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半,我打车赶去酒店,阿欢见到我直跺脚,埋怨我太慢,罗江的眼神也略带不满。 “请你们去吃大餐当补偿。”我表示歉意。 “不够!”阿欢说。 “下午带你们去游乐园?”我继续说道。 “不够!”阿欢一副宁死不从样。 “晚上也吃大餐?”我没招了。 “除非你答应接下来的时间都给我们。”罗江说。 阿欢惊讶地看着他。 “好吧。”我同意了。 阿欢嘟下嘴,没有作声。 罗江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后车门,示意我和阿欢上车,我担心罗江会抢付车费,坚持坐到前排。 阿欢求之不得,途中与罗江说笑打闹,冷落我望着外面发呆。 中午吃自助餐,各种美食让阿欢大开吃戒,忘情投入。 我吃得少,不是不担心的,罗江今后的生活还无着落。 “要不要在南城找工作?”我问他们。 他们同时一愣。 “南城这么大,机会有很多,要不要考虑留下来?反正有我在。” “不行的,我爸妈不会同意。”阿欢脸上闪过一丝可惜。 “那你呢?”我问罗江。 “可以考虑,反正我也有几个战友在这边。” “呵!你想丢我不管?你当初怎么劝我跟你一起来南城找秦婉的?过河拆桥!”阿欢愤愤道。 “你又不是儿童,找不到回家的路吗?”罗江脸红着勉强地笑。 “讨厌!”阿欢抬手打他,他迅速抓住阿欢的手臂,警告他别自讨苦吃。阿欢气得吃得更加卖力了。 罗江执意留下来,阿欢伤心离开,临上火车前,搂住我哭个稀里哗啦。 送完阿欢,我去酒店找罗江,他已经退房离去,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每天担心地打那个号码,始终无回应,一星期后,我又打电话给罗江,许久才接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对付他。 “小婉啊!”他慵懒的声音里有几分倦意。 “阿欢回板桥村了。她很伤心,你都不送她。” “哦。” 电话里一片沉默,我以为还有下文。 “你冷血的。”我忍无可忍地骂他一句。 他估计在发愣。 “你到底在哪里?你不知道阿欢一个人走的时候有多难过吗?我劝她以后跟你绝交!” “你不会的。”他竟然笑。 “我就是会。” “算了,矮冬瓜,我说你不会,你就不会嘛!”他像个孩子撒娇般。 “阿欢怎么办?”我问他,意思是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她不是回去了吗?喂,矮冬瓜,我要睡了。”他挂了电话。 我又气又急,话都还没讲清楚,再次拨给他。 “好了,矮冬瓜,别闹,我昨天晚上通宵班,真的好累。等我打给你。”说完,他又挂了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讲一个字。 但至少我得到一个好信息,罗江已经在莞城开始上班了。这是我所期望看到的结果。 平安到家的阿欢打电话给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之后,兴奋地讲述着她在飞机上看到的云层美景,她用家乡话来形容当时看到的壮景,最后,她把这次的美好际遇部归功于罗江。 “罗江找到工作了。”我告诉阿欢这个好消息。 于她,也许不是。 “早知道他已经看不上我们板桥村了。南城多漂亮,多气派。他喜欢那里。”她顿一下,继续说道:“他喜欢住在南城的你。” 我当阿欢讲的气话。“你记得我拜托你的事情吗?” “我没忘记。”阿欢叹息一声后向我保证。 “谢谢你,阿欢。”我很感动,难为她还记住我拜托她的事。 朱朱和浩南从巴厘岛蜜月旅行归来,两人脸上写满甜蜜和幸福,考拉亲自下厨请大家到她家里吃饭,考拉换了一套三居室,布置得很温馨,有家的样子却少了家的温暖,她搬新家的时候,我曾提议让考拉妈妈搬过去一起住,但她心里仍未释怀,不肯。 考拉妈妈打电话给我,问考拉是不是搬新家了,我说是,她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我安慰她再多给考拉一些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人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考拉妈妈不能像别的父母一样正常的行使对考拉爱的权利,我替她感到心酸。 厨房里的考拉,穿着天蓝色的白蕾丝包边围裙,用一根镶有珍珠的黑色皮筋将长发束在脑后,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个步骤,动作优雅好看,想必托尼陈定是见过这样迷人的考拉,才会不顾一切地心动,无端生出一段孽缘。 朱朱和浩南每一个看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爱和欣赏,现在看来,朱朱成为最幸福的人,虽然她曾经因为父爱的缺失深感自卑,老天却为她安排了浩南这样一个好男人,他倾尽力给予朱朱部的爱和呵护,眼前这般美好的拥有,无需谈什么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的苍白誓言,已足够温暖一辈子的回忆。 考拉深陷于对那个神秘男人的畸爱不可自拔,有时不忍看着被孤寂折磨着的她,自欺欺人地假装洒脱,也会恨她,更加恨那个男人的不负责任,他将婚姻赋予的神圣责任践踏得稀巴烂。 阿黑一共发给我两封邮件,第一封是两年前告诉我他要发行以晓风为名的新专辑,第二封是两个月前,我刚回到南城,他很伤感,说了许多悲观的话,大概意思是怪老天不公平,非得在他刚爱上晓风的时候拆散他们。我知道他过得很痛苦也很孤独,没有人能够安慰他,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以后的路该如何继续,一路没有晓风的日子,他和我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不情愿,发自内心的鄙视老天这个虚无的存在。 丰盛的晚餐吃到一半,林迈打电话给我,问我等下有没有时间,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他没讲,只说半小时后会从七家总部出发来接我。 浩南对朱朱体贴入微的照顾让我们对理工男有了另一个印象,他把自己的爱意毫无保留从不顾忌地在我们面前向朱朱表达,考拉追问他们是不是会有蜜月宝宝,吓得朱朱脸色一变。 “我吃了好多海鲜,你别害我。” “我们打算过满一年的二人世界。”浩南信心满满地搂着朱朱的肩膀说。 考拉冲我眨下眼睛。“他们还算大方,给足我们一年的缓冲期。” 我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俩实在太幸福,希望第二波的幸福冲击有足够的时间间隔。“那你抓紧,抢在他们前面放第二波。” 考拉哼一声。“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主要看你。林迈等了你两年,你们才要抓紧。” 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罗江的影子。“各位,我要先走一步了。改天见。”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拿了外套和手提包准备下楼。 “哦,不用我提醒,已经在抓紧了。”考拉不忘趁机调侃我。朱朱望着我笑而不语,恐怕她是唯一知道我心里真实想法的人,对林迈。 林迈靠在车旁等我,除了多了些成熟稳重的气质,这个人的外表真是一点也没变,我笑着走到他面前,他接过我手上的手提包和外套后拉开车门。我说了声谢谢钻进车里。 “你吃过晚餐了吗?“我一边扣安带一边问他。 他笑一下,“你们聚餐也不通知我。”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没吃晚餐,想吃什么我请你。” “真的?”他开动车子,修长的手指灵活拨动着方向盘。“我想吃我做的意面,不过,你要在我旁边。” “看着你吃?”考拉的手艺太好,我吃得有点撑。已经完没有食欲。 “我知道你肯定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你只要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我制作意面,然后看我如何优雅的享用它们。” 听起来很合理,我却觉得可惜。“我要是能做给你吃是不是更好?” 他嘴角轻轻上扬。“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因为我想为你做的事已经够多,你根本没空。” 我愣住了,扭头看着他那帅气的侧脸,从认识到现在,他处处让着我,处处为我着想,这样好的他,为什么没有爱上我?为什么会是我哥?我们之间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吗?我好想问他。 “朱朱和浩南说不会有蜜月宝宝,过满一年二人世界再生bb。”我咬下嘴唇,将话题转移。 “如果我结婚也想那样。我的宝宝一定要在最有爱最有情的时候诞生。这样他才会成为一个温暖的人。” “像你这样吗?“ “千万不要,我有很多不够温暖的时候。我不要他像我。”他微笑看我一眼。“像你好了。” “我?矮冬瓜?”罗江调侃我的称呼竟然脱口而出。 “谁敢叫你矮冬瓜啊?”林迈大声笑出来。 我望向窗外,就有那么一个人敢这么叫我。 陪林迈在他家吃完晚餐已经十点多,菲佣都去休息了,我和林迈坐在客厅里讨论上一季我公司里未完成的一个企划案,林迈有过参与,能给我比较好的意见,讨论持续了半个小时,我决定采用他的建议,问他是否要收版权费。 “嗯,可以,不过留在你的银行帐户里,当作以后你结婚时的婚纱费用。”林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你就说不要嘛!有什么差别?”我不屑地回应他。 “我当然要的,赞助你的婚纱不行啊?”他调皮地学我讲话的腔调。 “好。那就这么决定吧!”我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我送你回家。”林迈起身说。 “好。”我慢慢站起身,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罗江的号码。马上对林迈说:“不用送我,我回了。” “没关系,我就当散步消化一下刚才的意面。”他坚持要送我。 手机仍在响,我心里着急接听,不耐烦地提高声音说:“不用了!”林迈望着我一愣。 我接听着罗江打来的电话头也不回地冲出林家别墅,完没注意到身后已经跟上来的林迈。 “矮冬瓜,明天我休假。”罗江高兴地告诉我。 “哦。”我举着手机,心里却在后怕,刚才我对林迈是不是有些过分,他会怎样看我?会不会认为我变了,是的,我变了,变得对他更加残忍。 “哦?我说我休假!”他笑着强调一遍。 “哦。”我的思绪有点乱,很快觉察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去看,林迈停住脚步,笑一下,走到我面前。“我到家了,再见。”我很快地挂掉电话,表情掩藏不住的慌乱。 林迈弯腰逼近我的脸。“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的事。”我将手机塞进口袋,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开玩笑的。其实你喜欢我就可以了。”林迈的大长腿几步就跟上来,和我并肩前行。 我仰天长叹一声。“你是我哥,当然喜欢了。” “明天我出差去上海,需要三天时间。”两年前,因为我出走,林迈从新加坡回来后就坚持留在南城,他情愿把自己弄得像空中飞人,也要固守在南城等我回来,我不是冷血,但他对我的好唯有记在心里,择机而报。 第二天睡到十点多才起来,我伸着懒腰往花园走,钟阿姨拿着我的手机追出来。“婉小姐,你的电话响了好多次。”我才记起昨晚回来将手机丢在客厅忘记拿上楼。 我接过手机查看未接电话,其中有三个是罗江打来的,他还发了几条短信,第一条:起床没有?第二条:你再不接我电话我就不理你了。第三条:我快到南城了,如果你再不理我,我只好一下车就返回莞城了。 第三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半小时以前,我急忙回电话给他,响了两声后,他接了。 “喂~”罗江的声音充满怨气。 “不好意思,我刚起来。你来南城了?” “谢天谢地,你总算没有在天黑前起来。我在车站等得都快变乞丐了。” “什么意思?” 他哼了一声。“不是吗?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车站外面,不知道去哪儿。你倒好,自己睡大觉。我已经买了回莞城的车票,再有五分钟就上车。” 我轻叹一声,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喜怒哀乐毫无掩饰,倒也率真。 “我去找你。” “不要,我车票都买好了。以后你不要理我。”他气未消,态度生硬地挂了电话。 南城那么多汽车站,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没办法,那只有我去莞城找他,其实早就想去那边看看,晓风在莞城工作的时候,我一次也没去看过她,现在已经成为遗憾。我不想再有同样的遗憾。 本来想开车去,但考虑再三,最后没有。 大巴车上冷气开得很足,我走得太匆忙,没有带外套,穿着短袖的我冷得起了鸡皮疙瘩,根本无心留意窗外的风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莞城,车站里到处是人,各种声音充斥,环境十分嘈杂,公交线路多如牛毛,我根本不知道罗江的确切地址,身处陌生的城市,身边没有一个熟人,我觉得好害怕,很无助地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从。 拿出手机拨给罗江,告诉他我在莞城,他很惊讶,激动地质问我为何不提前通知他就擅自行动。听见他的声音,我只剩委屈的掉眼泪了。举着手机抽泣着。 “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来找你。”说完,他挂了电话。 手机里嘟了两声,嘎然而止,对,就是那么巧,明明拿在我手里的手机只是一瞬间便不翼而飞。怎么办?我终于尝到欲哭无泪的感受,不禁失声大哭,也许这个城市本来就是这样,也许是因为在车站,人的眼泪本就廉价。经过的那些路人虽有侧目,但无人停留。 没有手机,罗江要怎么找到我,我感到绝望。只能站在原地,等。 脸上的泪水慢慢被风吹干,我的心情慢慢也变得平静,如果罗江真的再也找不到我,算不算是对我的惩罚?好不容易完成的自我救赎眼看就要化为泡影,我却不那么计较了,结束未尝不是件好事。既然我和陈牧野都已经结束,那么我和罗列之间的事也该结束了。 被恐惧和紧张包围的我,汗流浃背。因为欲望,我付出了代价,为何命运还不肯放开我?我现在只想好好的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波澜不惊的日子。罗江退伍回来的时候,我就应该离开的。但我固执己见,所以才会有今天,如果我没来莞城找罗江,我现在应该坐在考拉的甜品店里喝着一杯加了糖的巴西咖啡。 我的喉咙像在冒烟,心里在默默地祈祷罗江不要找到我,或许我会在如此沉重的等待中重生成另一个秦婉。 罗江最终还是停留在我视线里,我们中间隔着川流不息的路人,我费力地咽下一口口水,看着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搂住我,我靠在他胸前,听见他突突的心跳声,蓦地有种神奇的力量在我身体里自下而上,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他。 “你怎么了?头发也是湿的。”我们坐在公交车上,他紧握住我的右手。 难道他刚才没有闻见我身上的汗味?我挣开他的手,又喝了一口他买给我的矿泉水,冰凉得令我打了一个冷战。“我们去哪儿?”我侧脸望着他问。 “想看我上班的地方吗?” 我张了张嘴。 “我不会带你去的。”他抢着说道。 他不愿意带我去他上班的地方,他不信任我。至少我这么认为,便望向窗外不再作声,直到车子停下,他牵起我的手下车。周围没有高楼也没有嘈杂的汽车,只有新鲜的空气和成片的绿色田地,有很多手牵着手的情侣说笑着从我们身旁经过。 “他们要去哪里?“我甩开罗江的手,毕竟我们又不是情侣。 他坚持牵住我的手。“只有这样才能去他们要去的地方。”我觉得别扭,低着头被他拖着往前走,我看见我脚上白色的皮鞋不再那么白净,这让我感到不适,停下来不肯走,从包里拿出纸巾想要擦拭弄脏的鞋子,罗江抓住我手腕。“我来吧!”他拿起纸巾蹲在我脚边仔细地擦拭着我的白皮鞋,他擦得很认真,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愈显黑亮,我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最后落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拍几下。 “不用谢我。我妈曾经告诉过我,你很爱干净,要经常这样帮你擦鞋子。”他抬起头微笑看我一眼。 原来如此。我缩回我的手,竟然有种罪恶感。罗江是罗列的弟弟,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于我,始终是个迈不过的坎。 “干净了。”他站起身,将脏纸巾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继续往前走,却不再牵我的手。看我走走停停,心事重重,他转身朝我举起手说:“我在心里牵着你的手,因为刚才给你擦过鞋子,怕你嫌我的手脏。” “倒不至于到那个地步。”我故作轻松地回应他。 我们穿过一片香蕉园,再经过一片葡萄园,最后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是玫瑰园,成片的红玫瑰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没法不心动地想要去亲近,甚至占有。玫瑰园里已经有很多情侣在采摘,罗江告诉我只要自己剪好了玫瑰去老板那边算钱,包装就可以拿走,如果是手牵着手的情侣,老板只收一块钱,不管剪多少。 “老板人真好。也很浪漫。”我微笑着闭上眼睛,闻见空气中极淡的花香味。 “那只是营销手段,我听同事讲,这片玫瑰园一年的收入可是相当可观呢!只收一块钱的玫瑰花仅限今天。你运气真好。”罗江去向玫瑰园的工作人员借工具。 “开始吧!”罗江回来向我展示他借来的剪刀。只有一把。 “那我呢?“ “你负责挑选。这是我给你的特权。”他示意我快进去玫瑰园。 红玫瑰的品质很好,与我家里种的不是一个品种,花瓣特别的厚实,花型偏大。它们实在太漂亮,我不忍心剪它们。其实我看到其他人也一样,男生拿着剪刀跟在女生旁边,却迟迟剪不下去,经过一番艰难的抉择,罗江一共剪下了十二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玫瑰园的一名中年女工作人员熟练地拿旧报纸给新鲜的玫瑰花包扎起来。 我看见罗江接过包装好的红玫瑰后递给工作人员一块钱,那名工作人员微笑着看我一眼后,接过那一块钱放进桌子的抽屉里。 “真的只要一块钱。”我捧着那束花骨朵,心情好了许多。旧报纸包着的红玫瑰,还有我那被风轻轻撩起的裙角,让我想起在法国某个宁静的小镇上,一位身着白色纱裙的女生,头上戴着花环,推开白色的木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她怀里抱着一大束用旧报纸包好的玫瑰花,热烈的红色映衬着女孩白皙的肤色。头戴黑色骑士头盔的帅气绅士骑着黑马从屋前满是红叶的枫树底下经过,那个女生就是我,那位绅士就是林迈,我们错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相遇。 三十七 “请问导游,那里是什么地方?”罗江指着外面一幢红色的建筑问我。 “以前的法国领事馆。”我回答他。 他点头,很认真的对我说:“导游小姐,你应该主动点。“ 什么意思?想起他刚才吻过我的脸颊,不禁脸发热。 “谁是导游?”我嘀咕道。 “你不是南城人吗?现在我聘请你当我的导游。”罗江坏笑着逼近我的脸。“刚才那个吻算是导游费,你要嫌少的话我可以补。” 补什么补?吓得我赶紧跑去他后面的座位,不时给他讲解一下沿途的风景。 中午休息的时候,罗江说他对我的导游服务很满意,决定下午继续聘请我当他的导游,并承诺导游费一定加倍。 我吓坏了。 “不用,我可以免费服务。” “你怕什么?”他明知故问。 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画面。 “我可能会去上海。”我又开始编造谎言。 “去几天?”罗江问我,一点也不惊讶。 “也许不回来了。”我回答他。 他一惊,很快又一脸轻松。 “那我也去上海。” “你不问我为什么去上海?” “为什么?” “我打算嫁去上海。” 他愣住,接着恼怒地站起来。“你嫁?” “是真的。”趁一切还来得及,我必须和他划清界限。 “带他来见我。”他铁青着脸坐下来。 “好。”等林迈从上海回来,我就带他来见罗江,可是,我难道要告诉林迈,罗江是罗列的弟弟吗? 不可以。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下午的导游服务取消吧!我累了,回宿舍睡觉。”罗江说。 我求之不得。 我们坐出租车回去,先送他回公司宿舍,望着先前阳光帅气的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无精打采,尽管我心里很内疚,但还是庆幸自己足够清醒。 我打电话给林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想说的话无法说出口。 “我想去上海找你。”我哽着声音说。 “你怎么了?”林迈问我。 “没事,突然不想呆在南城。”我差点哭出来。 “那你来上海吧!我帮你订机票。”林迈说。 “谢谢你。”我的眼泪流出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是我的避风港。 林迈帮我订了第二天上午十点的航班飞去上海,我一个人背着背包来到机场,这是第二次我独自一个人出行,上一次是去雪城找陈牧野。 刚办理好登机手续,我正准备去安检口,便遇到了陈牧野,他留着胡子,我差点没认出他。 “小婉,好久不见。”他看着我,目光呆滞。 “你要去哪里?”我问他,他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风衣,有点沧桑的感觉。 “去北京出差,你呢?”他手里拿着登机牌。 “上海。” “进去吧!”他说。 我们各自分开去安检口。 没过多久,我们又在候机大厅里碰到。 他有些尴尬地笑一下。“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他是十一点的航班,我的航班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我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去最近的咖啡厅。 他拣了个安静的位置。 我们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者应该找个什么样的话题才比较适合这样毫无防备的重逢呢? “罗列回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喝着咖啡说。 “听说了。”我仔细看着眼前的陈牧野,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往日的自信和活力,我有点心痛,初见那时,我们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单纯美好的想像。 “她变了许多,不太爱说话,昨天我送她坐火车回老家了,她说她想去看看她妈妈还有弟弟。” 我无语,罗妈妈不在了,她一定会痛心疾首。 那么,她很快就会找到罗江,罗江知晓一切后,会不会恨我? 我还是呆在上海不要再回南城了。 “我们,打算结婚了。”陈牧野接着说。 我释然。 “恭喜你们。”我说。 是真心的。 他似乎没那么拘谨了,心情很好的样子,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果,我们当初何必愚蠢? 他又和我聊了些关于他工作的事,他说他常常要出差,有时候感觉很疲惫,但又觉得能够不停的去另外一些地方接触不同的人或者事也算有趣,出租的房子已经收回来,准备重新装修。 “替我向你爸妈问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起身。 “谢谢。” “再见。”我说。 “再见。”他没有起身,继续坐着喝咖啡。 这大概已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了。 不再互相指责,也不再彼此怨恨,就像很久没见的普通朋友一样,聊些琐碎,云淡风轻般轻松自在。 罗列会不会痛心疾首还是会悔恨终身地找到罗江然后好好补偿他,我突然不那么在意了。 “为什么又不来了?”林迈在电话那头听到我说不去上海了,愕然以对。 “我还是在南城等你回来。”我笑着说。 林迈很失望。“我本来打算等你来了,和你好好玩几天再回南城。” 我也对自己好失望。 “对不起。”我向他诚恳致歉。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林迈不会和我计较。 有时候,我在他面前太霸道了,丝毫不知道收敛,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秦婉,你到底把他当哥哥还是喜欢的人? “等你回来南城,我们好好计划一起出去旅行吧!” “真的?” “当然。” “我想去南极看企鹅。” “好。” “我开玩笑的。” “但我也想去南极看企鹅。” “那我们好好计划一下。” 。。。。。。 从机场出来,我看看时间,陈牧野的航班也快起飞了。 不知道罗列这会儿是否已经到了罗妈妈的墓地前。 我决定去找罗江,与其被动的等待,不如自己主动向他坦白一切,我想说不定他会原谅我。 罗江说他要加班,没空见我,我猜他根本就是避而不见。 “我一个人。”我说。 他发出笑声。 “我问过阿欢,她说你从来没有交往过男朋友。” 我一愣,忘记提前通知阿欢配合我。 “是,我承认我是骗你的。” “说吧!你到底还骗过我多少次?” 从头至尾,我的身份就是假的,一直在骗他,我要这样告诉他吗?我有点胆怯了。 他大学未念完就参军了,没有领教过社会现实的残酷,找工作被骗的事算是第一个教训,若我再告诉他,我一直在骗他,他会不会发疯?从此,人心险恶在他心底根深蒂固。 我才要疯了。 “不说算了,我知道你并不是我姐的朋友,我姐也没出国,你该不会真的杀死我姐了吧?”罗江又开始想像。 “别乱想,你姐她很快就会来找你的。”我说。 他一定很惊讶。 “你见到她了?她也在南城吗?” “你耐心等待几天。” “我妈不在了,我不想见她。” “别这样,现在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以后要相依为命。”说着,我的眼泪流出来,阿黑不肯原谅我是对的,晓风的父母也应该恨我一辈子,如果没有认识我,晓风一定还活着,很幸福的活着。 “啰嗦,我要上班去了,不跟你讲了。”说完,罗江挂掉电话。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还蛮期待罗列的出现,毕竟是亲姐弟啊! 没有见到罗江,没有向他说明一切的机会,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到一家花店挑了些鲜花打算去晓风墓地看看,我竟然不知道晓风喜欢什么花,店主问我打算将鲜花送给什么人,我说要送给一位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我说。 店主是位很热情的中年女人,她让我形容一下晓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个子小小的,长相很秀气,是个才女,她写的文章很打动人。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两人准备结婚了,不过我朋友出了意外,死掉了。”我告诉店主。 店主很惊讶。 “真是可惜,那么年轻。”店主精心为我扎了一束漂亮的鲜花。“希望她会喜欢我选的这些花。” 我接过花束付钱,向店主道谢。 晓风的墓地在南城的最北边,一大片森林的深处,那里很安静,远离喧闹的城市,她可以在那里继续写更多更美好动人的文字,当然包括要写给阿黑的歌词。 “如果能让我遇到阿黑该有多好。”我对晓风说,照片上的晓风笑容灿烂,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就放在她的照片下面。 “是阿黑来过,对吗?”我问晓风。 回应我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三十八 考拉问我后不后悔。 我想了许久,给不出答案。 作出选择就是一瞬间的事,之前虽然有思前想后,但未来的事常常失控。 “那两年,你不去的话,罗列和陈牧野的结局也不会改变,他们一样会结婚,但罗江就不会认识你,他也不会爱上你。”考拉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罗江不会原谅我。 罗列并没有来找我,也许她想通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她很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试着打电话给罗江,他不接。 只好打给阿欢。 “你知道吗?罗江的姐姐回来了,听村长说,她在罗妈妈的墓前跪了很久,不停地流眼泪,但什么也没说,她真可怜。”阿欢告诉我。 我想听到并不是这些。 “罗江还好吗?我给他打电话,他从来不接。”阿欢说,语气很平淡,是无数次失望累积后的无奈和妥协。 “我最近也没见过他,上次见他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他的工作还不错,你放心吧!”我像是在安慰自己。 阿欢最后告诉我厂长给她涨工资了,她对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很满意,她对爱情仍充满了渴望。 我祝福她早日遇到另一半。 我也想把祝福送给罗江,我觉得这样不对,他应该找我吵一架,或者骂我一顿。 吵架是不错的发泄方式,于是我去找考拉吵架,她的第九家店快开业了,她离梦想越来越近了,这不公平,她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什么不公平?”考拉惊诧地望着一身酒气的我。 我用手指着她那张被浓妆掩盖着的虚伪面孔,愤怒又激动。“托尼陈的老婆被你气疯了,你这个狐狸精!好好一个家被你弄成那样,你扮什么纯情?你这个虚伪的老女人!还一直骗我们!垃圾!” 没错,这些话是我说的,考拉气得浑身瑟瑟发抖,我不依不饶地将她逼到角落里,她哭着给朱朱打电话,朱朱在香港,望尘莫及。 朱朱向林迈求救。 林迈带着失控的我从考拉的第九家店离开,店里已经被我砸得面目全非。 “非常抱歉,小婉砸坏的东西,我会赔偿给你。”林迈向坐在窗前哭花了妆的考拉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考拉惊吓得已经语无伦次。 我躺在林迈车子的后座上,哭着,闹着。。。。。。 “罗江,对不起。”终于,我说出这句话,便再也不闹了,默默地流着眼泪。 “你对不起所有爱你的人!包括我!”林迈大声吼道。 我愣住了,痴痴望着在我面前第一次发火的他,他的眼神里有愤怒,心痛,无奈。 “我们认识快七年了,我爱你!听到没有?我爱的人一直是你,秦婉!我很确定,我娶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也问自己为什么那么有耐心任你胡闹,也不阻止你,因为我当你还是小孩子,我让你去胡闹,总有一天,你会累的,你只要转身,我就在你身边啊!我一直在你身边!你这个傻瓜!” 一阵风吹来,我的发丝在我脸上纷乱,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对不起!”我大声说,对着天空,对着所有被我伤害过的人。 林迈的吻像雨点般落下来。 我们在风雨中想到依偎,很冷,但我不想放开他。 “不要离开我。不要放我走,我不会放你走的。”我哭着对他说。 “不会,永远都不会。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他紧紧地搂住我。 他带我回去他家,我洗了个热水澡,穿着他的衬衫出来。 “饿吗?”他问我。 “好饿。”我吸吸鼻子,好想哭。 “想吃什么?”他用一条干净的毛巾包住我的头发。 “蛋糕。”我说。 “你确定?” 我点头,我们应该吃个蛋糕庆祝一下。 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一个奶油蛋糕。 我拿着勺子挖掉一大块送进嘴里。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满嘴奶油。“你这一口太巨量了吧?” 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蛋糕,我准备来第二勺的时候,他拿起蛋糕藏到身后。“别吃太多奶油。” 我不甘心地去抢,他靠着餐桌没站稳,人和蛋糕一起倒在地上,我也跟着摔下去,糊我一脸奶油,气得我将奶油涂到他脸上,身上。 然后躺在他胸前休息。 “嫁了吧?我马上三十岁了。”他捏着我那沾满奶油的头发问我。 我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芬姨看见我和林迈躺在地上,满身奶油,吓了一大跳。 “芬姨。”我赶紧跳起来,不好意思地跟她打招呼。“迈哥欺负我,不给蛋糕吃。我只好去抢,结果变这样。” 芬姨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久没看到你们这样玩了呢!” “妈咪,我们要结婚了。“林迈抹一下脸上的奶油,露出两只大眼睛,滑稽得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芬姨愣住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妈咪,我说我和小婉要结婚了。我三十岁生日那天举行婚礼。”林迈很认真的继续说道。 “god!儿子,太棒了!”芬姨激动地拥抱林迈,沾上奶油的她准备跑上楼去。”我得通知大家呀!“中途又折回来拥抱我。“宝贝儿,爱你!” “我也爱您。”我说。 芬姨上楼去打电话,声音激动得我们在楼下也能听见。 我望着林迈微笑。 “你有意见吗?”他抱起我。 我抹掉他嘴上的奶油,亲一下。“有意见的话,你会怎样?” “那就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举行婚礼。“ 我摇头。 “等不到了。”我说。 我们浪费掉了太多宝贵的时间。 婚礼那天,考拉也来了。 “恭喜你。”她拉起我的手说。 “对不起。”我说。 她摇头。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她眼泛泪光。“他像我爸爸一样疼爱我。。。。。。” 我抱住她。 “我明白。都过去了。对吗?你会遇到对的人。” “嗯。”她泪如雨下。 托尼陈也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陈太,她看起来状态不错。 考拉擦干眼泪,勇敢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其实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时间反反复复考验之后才能迎来想要的结果。 如果没有经历那些苦痛,我们不会这么珍惜这一切。 我穿着傅颜设计的婚纱牵着林迈的手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重要的阶段,这一刻,我很幸福,但我知道这样的幸福是经历过很多痛苦才换来的。 晓风,谢谢你。 晚风,请原谅我。 请让我和林迈继续幸福下去吧。 阿欢打电话告诉我,罗江向她求婚了。 我以为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终于接了我的电话,我结婚前一天的晚上。 “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生。”他在电话里说。 “对不起。”我哽着声音说。 “不用说对不起。其实如果没有我姐的事,我和你也没有可能。我喜欢过你,就够了。阿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她适合我。我会对她好一辈子。” “祝福你们。” “我也祝福你。我姐说,她很想向你道歉的,但她知道你不会原谅她,她经常去看你朋友,送红玫瑰,她希望你朋友会喜欢。她以后会好好和陈牧野过日子,也会很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多做有意义的事,她也这样告诫我,我喜欢你的事,我告诉她了,她劝我别做傻兔子,我看过那本书,我觉得我差点就变成了那只傻兔子。小婉,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笑容。再见。” “再见。”我站在落地窗前,很想念很想念晓风。 原来放在晓风墓前的红玫瑰不是阿黑送的。 阿黑到底去了哪里? 林迈带着我去欧洲度蜜月。 “我们要个蜜月宝宝吧?“林迈说。 “不行。我可是风雷集团的接班人,哪有时间带孩子。”我坚决不同意。 “所以你要赶快多生几个来帮我们的忙啊!”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从欧洲度完蜜月回来南城以后,我向糖的同事们宣布,糖将并入风雷集团,同事们很震惊,已经作好视死如归的准备,我笑着向他们保证尽管如此,糖所有的运营管理都会维持原状。 大家欢呼雀跃以后,抱怨我隐瞒身份这一招做得太不地道,我只好请他们吃大餐,此事才得以平息民愤。 之后,我正式进入风雷集团核心领导层工作。 傅颜在我和林迈结婚后的第二个月举行了很隆重的婚礼,三个月后,她向大家宣布怀孕的喜讯。 “你怎么样?”林迈盯着我的肚子问我。 我裹紧睡衣,继续盯着电脑。 “晚餐吃得有点饱而已。” “我要生小宝宝。”他一脸委屈一脸向往。 “快去生啊!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别在这儿妨碍我看文件了。”我推开他。 “讨厌!我一个人怎么生嘛!”他往我身上一靠,开始耍赖。 “您有一封新邮件。”电脑提示音说。 我点开新邮件,竟然是阿黑发来的,我激动得手发抖。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这些年我带着对晓风的爱四处流浪,写了很多首歌,把我对晓风的思念都写在歌里面,我的新专辑马上要上市发行了,希望晓风听到以后会很开心。我知道你结婚了,很替你高兴,晓风一定也和我一样,祝福你。” 阿黑终于原谅我了,我抱着林迈喜极而泣。 我和林迈的第一个孩子,是男生,出生在夏天,很调皮,他长得很像林迈。 我们带着孩子去参加考拉的婚礼,考拉的新郎是陈太的主治医生,一名优秀的精神病专家。 “这个结局,谁能想得到?”托尼陈牵着陈太的手,一起来参加考拉的婚礼时,好像很有感触地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