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家有逆子怎么办》 第一章 坑爹第一名 大明嘉靖三十三年。 朝阳初起，清冷的阳光唤醒了沉睡中的紫禁城。 肃穆到压抑的皇宫，便如这阳光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它宛如一台精准的机器缓缓运转起来。 十二年前嘉靖忽然决心修仙长生，便搬入紫禁城西苑精舍，从此不再上朝。 修仙最重心静，所以精舍内外平时极为安静，除了嘉靖最喜爱的几只猫之外，没人敢弄出半点儿声音。 然而在西苑花园的一角，此时却是一片喧哗。 一个穿玄色上衣的少年，大喇喇的盘坐在青色大石上，面前摆放着两个檀香木食盒，里面装着油饼、肘子肉、豆角丝之类的美食，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宫女围在少年身旁，不停用袖子擦着嘴角的口水。 这些小宫女们是负责给嘉靖收集露水的，嘉靖最信任的道士虎阳真人说，收集这些集合日月精华的露水，必须是身心纯净的少女，所以平时只让她们吃桑叶，喝山泉水。 小宫女们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只吃桑叶哪儿受得了，然而虎阳真人本着好用就要用到死的原则，强迫她们吃一种会造成血崩的丹药，搜集她们的经血炼丹，很多宫女承受不住被祸害致死。 玄衣少年便是当今太子朱长寿，前两他闲逛时发现小宫女们的惨状，于是每天带着各种从御膳房偷来的美食，亲自给小宫女们送温暖。 朱长寿拿出一张热气腾腾的油饼，高声喊道：“各位小姐姐看了，本王给你们表演一下什么叫一饼卷江山！起！” 油饼铺在食盒的盖子上，从食盒拿出切好的肘子肉、豆角丝、萝卜干，涂上酱，最后铺上一根大葱，麻利的卷好，递给面前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宫女。 “静雯爱妃先吃，其他人好好排队。”朱长寿嬉皮笑脸的说道。 名叫静雯的小宫女脸上微微一红，抓起卷饼狠狠咬了一口，她太饿了！ 热乎乎的油饼混杂着肉香和酱香，各种香气对准味蕾一顿猛攻，静雯立刻狼吞虎咽，瞬间把巨大的卷饼消灭了一半，然后毫不意外的噎住了。 朱长寿把装满水的葫芦递过来，柔声道：“慢点儿吃，不够我再去御膳房偷，噎坏了我的静妃，本王会心疼的。” 静雯的脸更红了，她连喝了几大口水，把堵在嗓子眼儿的卷饼送进去，担忧的道：“太子爷别逗奴婢了，只是奴婢担心，万一他们发现您私自跑来，怎么办？” 这个他们既指虎阳真人，也指当今圣上，也就是朱长寿的亲爹万寿帝君嘉靖皇上。 朱长寿随手递出去一张卷好的油饼，不屑的道：“怕什么？我八个哥哥都驾鹤九重天，去见太上老君了，我老子就我一个儿子，被发现了大不了挨顿骂，至于那个虎阳老杂毛，他不来找我，我早晚也要收拾他。” 静雯一想也对，于是放松的道：“太子爷，早上你鬼鬼祟祟的拿着净瓶去梅花树那边，你都做了什么？” 朱长寿调皮的眨了眨眼，神秘兮兮的道：“我给他灌了一瓶龙根水，保准他喝了满意，嘿嘿嘿...” 净瓶，就是专门用来收集露水的瓷瓶，每天早上有小太监来取。 这些净瓶专门送到虎阳真人的虎阳观，一半用来炼丹，一半用来泡茶。 静雯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眨了眨，不解的道：“龙根水，那又是什么？” 朱长寿拍了拍小腹道：“我是真龙天子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龙，有我亲自熬制的龙跟水泡茶，这是虎阳老杂毛几辈子求不来的福气！” 虽然宫里传闻当今太子狂放不羁，行事风格乖张，但没想到会乖张到这个程度，静雯表示叹服，简直就像民间传说中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大圣。 “哎呀！”静雯忽然一拍脑门道：“今天是初三，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虎阳真人都要来精舍，为皇上讲经。” 朱长寿眼前一亮道：“太好了！是老天爷要收这个老杂毛，等下我去精舍，说什么也要剥他一层皮。” 静雯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太子爷最好不要去招惹他，虎阳真人是有大法力的，他能刀枪不入、水中斩鬼，最厉害的是沸油洗澡，是真神仙。” “哼，不过是些江湖骗子的手段，我不怕他！” 朱长寿叉着腰，一脸不服气，但看到静雯满脸忧色，他连忙安慰道：“好妹妹不用担心，你忘了我可是去过真正仙境的，仙人们教给我很多本领，我给你讲一讲仙境的故事，仙人们有一种巨大铁鸟，能坐好几百人，一夜就能飞越浩瀚大海...仙人们用一种叫手机的法宝，能知万里之外的事情，什么千里眼，顺风耳都是些辣鸡...” 嘉靖原本有八子，其中五个早年夭折，只有裕王朱载垕，景王朱载圳，以及寿王朱载壔活到成年。 嘉靖三十二年冬，一场瘟疫席卷京师，三个皇子又同时患病，裕王和景王最终没能挺过这个冬天。 当时朱载壔情况也十分危急，高烧七天七夜，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御医束手无策。 彼时，通天观蓝神仙献策，让嘉靖和方皇后斋戒敬天七日。 朱家兄弟名字里都带着土，结果先后都入土为安了，就是因为名字不好。 所有让朱载壔改名朱长寿，以求寿王平安渡劫，将来能长命百岁。 嘉靖于是发下宏愿，只要朱长寿将来能振兴我大明江山，哪怕他对朕忤逆不敬，朕也愿意，只求上苍怜悯，给我朱厚熜留个儿子吧... 当天夜里，朱长寿的高烧奇迹般的退了，不过再睁开眼时，原本懦弱内向的寿王仿佛换了一个人，不但人变无耻了，还满嘴胡说八道，整天说一些关于“仙境”的事。 一般人只当朱长寿烧坏了脑子，但是眼前这些小宫女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没有受到那些所谓礼教的荼毒，她们啃着卷饼，听的津津有味，感觉永远听不够似的。 朱长寿一口气讲了一个时辰，嘴里说的直冒烟儿，正讲到华国仙人在宇宙太空中建造天宫时，门口传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 “你们这帮该死的奴婢！不好好采露水，给洒家搞出这等幺蛾子！洒家非活剐了你们不可！” 话音刚落，一个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大太监名叫冯保，这厮刚刚认了首席掌印大太监吕方做干爹，最近炙手可热，是宫里的大红人。 小宫女们吓得脸色煞白，不自觉的躲在朱长寿身后。 朱长寿双眼圆睁，怒喝道：“狗东西，你管谁叫奴婢呢？！” 冯保吃了一惊，刚要骂回去，抬头一看面前的人居然是朱长寿，心中不禁叫了一声：苦也！ 宫里人都知道太子朱长寿生平不喜读书，专爱打抱不平，已经又好几个不长眼的奴婢栽在这位爷手上。 自己也是倒霉，这么小的差事，居然遇到这位活祖宗了。 冯保十分恭敬的垂首行礼，道：“太子爷！您怎么在这种地方？奴婢冯保给您请安了。” “安个屁！”朱长寿指着小宫女们，不客气的道：“她们都是我的人，杀千刀的奴婢大喊大叫，吓坏她们怎么办？！” 冯保连忙摆手道：“奴婢罪该万死，只是...主子万岁爷有旨意，要把经手净瓶的奴婢带过去，交给虎阳真人。” 一旁的静雯脸色一变，她知道朱长寿往净瓶里撒尿这事，肯定是虎阳真人察觉到了，才会派人来问罪。 “不用找了，”朱长寿用力一拍胸脯道：“本王一人做事一人当，净瓶这事是我做的，有什么冲我来！” 冯保当然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好陪笑道：“太子爷天心仁慈，体恤下面的人，这帮奴婢但凡有一丁点儿良心，都不会让太子爷替他们受过。” 这是一手激将法，希望小宫女中出现一个有血性的站出来顶罪，虽然有朱长寿在这里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也能回去交个差。 不过，这点儿小心思却瞒不过“游历过仙境”的朱长寿。 朱长寿来到冯保身前，狠狠踹了他一脚道：“狗奴婢废话真多，前头带路！” 冯保不敢违逆，只好指着宫女们骂道：“你们这群奴婢摊上了好主子，不然你们今天都得死。” 离开西苑花园，朱长寿吃吃的笑着问道：“虎阳老杂毛气坏了？” 冯保无奈的点点头道：“今天是奴婢当值，亲眼看到虎阳真人用净瓶露水煮茶，看着他喝下去的，当时他的表情可精彩了，连连说茶的味道古怪。” 朱长寿笑的肚子疼，连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冯保左右看看，见小太监离得远，于是将声音压的很低道：“然后咱们主子万岁爷很好奇，于是要了一碗茶尝尝味道。” 第二章 最能作死的太子 朱长寿停下脚步，整个人都傻了。 自从开始修仙，嘉靖就不喝茶了，他嗑药吃丹浑身燥热，原本就兴奋到不行，心率极其不正常。 此时再喝茶如同火上浇油，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嘉靖了。 所以朱长寿根本没往嘉靖身上想，以为只坑了虎阳真人而已。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老子喝了儿子的尿，这事换谁都忍不了，更何况小心眼儿的嘉靖。 而朱长寿最近也的确好事多为，什么踹了炼丹的丹炉，偷吃西域进贡的仙果，放生了胡宗宪献上来的白龟等等，都是对准嘉靖的软肋猛攻。 现在乖乖跟着冯保去精舍，这顿竹笋炒肉肯定轻不了。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躲过这一劫才行！ 打定了主意，朱长寿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脚下悄悄放缓了脚步。 冯保在前头带着路，还不忘宽慰朱长寿几句：“太子爷不用担心，您是咱们主子万岁爷的心头肉，只要肯好好认错，主子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我懂，顶天挨顿藤条，又不是没挨过，等下冯保你跟底下那些奴婢说说，下手轻一点儿，上次我踢翻丹炉那事，那个奴婢下手忒黑了些。” 冯保心中暗喜，嘴上却骂骂咧咧的道：“这群奴婢愈发没了规矩，居然敢打疼太子爷，我回头狠狠收拾他们，打烂他们的嘴..太子爷...太子爷？” 冯保喊了两声，身后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他忍不住扭头瞄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朱长寿蹑手蹑脚逃遁的背影儿。 “太子爷您上哪儿去？太子爷回来啊！” 冯保脑子嗡嗡滴，在紫禁城这种政治漩涡中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也是个人精，太子爷朱长寿可是个大闹天宫的主儿，平日里“无恶不作”，经常把嘉靖气个半死，可是人家根本不带怕的。 连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怂了，那这祸闯的有多大？冯保想都不敢想，越是这样，越不能把朱长寿弄丢，这位祖宗要是找个地方那么一藏，嘉靖找不到人，那自己这个经办人就要跟着吃瓜捞。 在朱长寿和嘉靖之间，冯保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然而他的直觉不停发出警报，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 “小桂子！”冯保随侍自己的小太监喊道：“你赶紧去精舍，请老祖宗过来做主！快！” 老祖宗...顾名思义，是天下所有太监的祖宗，也就是冯保的干爹——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吕方！ 冯保刚认了吕方这个干爹时间不长，如非必要，他也不想打扰吕方，然而目前这情况波云诡谲，冯保自认把握不住。 不过，冯保觉得自己那位神通广大的干爹一定能把握得住，毕竟干爹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都多。 与此同时，冯保不敢有半点松懈，带着几个小太监紧追着朱长寿过去。 于是，大明皇宫内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 当今太子朱长寿在前面狼狈逃窜，冯保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后面狂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帮太监们要造反呢。 要说裆下少了四两肉就是不一样，朱长寿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愣是跑不过几个太监，很快被堵在一棵歪脖银杏树下。 朱长寿跑岔气了，一只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的道：“你们几个...死奴婢，追我做什么？” 冯保不敢造次，陪着笑脸道：“太子爷，您突然跑什么，奴婢们是怕你跑坏了身子，去年冬天您刚刚大病一场，身子还虚呢。” 一听虚这词儿，朱长寿马上不乐意的道：“谁虚？你才虚呢，你全家都虚！” “是..是，奴婢的祖宗十八代都是虚的，请太子爷不要再跑了，万一跑坏了身子，奴婢可担待不起。” 冯保果断认怂，心说我都是断了根的人，虚不虚的也没啥了不起的，只是眼前这位闯了大祸的活祖宗，绝不能让他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 朱长寿绕着银杏树转了两圈，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这副身体常年养尊处优虚的厉害，刚才跑的激烈，现在胸口咚咚的，心脏快跳出来了，眼前直冒金星。 “本王警告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然没你们好果子吃。” 冯保眼珠子转了转，感觉这是个机会，于是说道：“太子爷莫慌，实在不行，奴婢陪您去找皇后娘娘，您是她的嫡子，她一定会呵护您的。” “呵呵，”朱长寿冷笑一声，道：“你知道个屁，母后要是知道了，非跟老头子一起给我来顿混合双打不可，我警告你们啊，别过来，不然我用脑袋撞树。” 他越是这么说，冯保越是不敢怠慢。 要死了，连亲妈方皇后听了都会生气，太子爷您莫非是谋逆造反了？太子爷您到底是多能作死啊？ 冯保在宫里呆的久了，见过太多血腥无比的权力争斗，所以他能想到的，都是些十分恐怖的事情。 朱长寿见冯保他们没有退却的意思，他转身爬到银杏树上，踩着粗壮的树枝来到琉璃瓦覆盖的围墙上，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踩着围墙跑到对面，那边有一颗歪脖树的探头进来，只要骑着它顺下去，想必能甩开冯保他们。 可惜，琉璃瓦光滑如镜，朱长寿刚爬上去就差点滑下去，这下他更不敢再动了。 龙根水这事的确很严重，不过被嘉靖抓住顶多挨一顿好打，可如果从三四米高的围墙上掉下去问题大条了，轻了扭伤骨折，重了就得再入轮回走一圈。 所以朱长寿都没犹豫，果断选择躺平，而且是字面意思上的躺平，他手枕在脑后，躺在围墙上翘起了二郎腿。 “啊！太子爷小心！太子爷吓死奴婢了！” 不过他出溜这一下可把冯保吓坏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连罪名都想好了——逼死太子。 保守估计也是个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罪过。 吓到发出一连串猫叫的冯保，嗷嗷的对身边小太监嚷嚷道：“快去找人来！多带几床厚被子，铺在太子爷的下面，要是摔坏了太子，咱们这群奴婢一个个的都要死！” 在死亡的压力下，小太监们激发了超人般的执行力，没一会儿，十几床大棉被堆在围墙下面，堆了足足有一米高。 朱长寿探头往下看了看，内心稍安，但还是不放心的对冯保喊道：“还不够，再让他们拿些被子过来！” “呆头呆脑的奴婢！没听太子爷说不够吗？再去找！把宫里能找到的棉被都拿来！” 于是冯保扯着母鸭一样的嗓子，指挥众多小太监搜集更多的棉被过来。 正在乱糟糟的时候，从远处风风火火跑来一队人马。 坐在高出的朱长寿手搭凉棚定睛一看，心说一声乖乖，只见一个国字脸的红衣大太监，带着十几个护卫一路飞奔过来。 那国字脸的红衣大太监就是赫赫有名的吕方，嘉靖还在潜邸当王爷的时候，吕方便已经贴身服侍，三十三年主仆经历无数的风雨，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在整个大明朝，吕方也是嘉靖最信任的人。 同时，吕方也是后宫嫔妃们的嫉妒对象，自从正式开始修仙，嘉靖便很少宠幸嫔妃们，她们一年也见不到嘉靖两回，而吕方可是时时刻刻陪伴在嘉靖身边。 冯保一看吕方来了，一颗如同烈火灼烧的小心脏，瞬时间平复下来，主心骨老祖宗来了，自己就有救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主动迎了上去。 “干爹，”冯保极尽恭顺的道：“您可来了，太子爷爬到围墙上，下不来了。” 吕方早就看到了，饶是他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脸色也有些变了道：“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去找捣鬼的奴婢，你怎么把太子爷逼上墙了？你不要命了？” 第三章 我要斗法! 听了干爹吕方的话，冯保委屈的快哭了，我只是个奴婢，我哪敢跟太子爷叫板？ 不过吕方不听他解释，直接来到围墙下面。 朱长寿也知道吕方这人非同小可，这位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实际上是大明朝的内相。 别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嘉靖宠信严嵩父子，好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然而他们父子加在一起的恩宠，也没有吕方的一半多。 吕方抬头微笑，声音平稳好听，中气十足的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爬那么高做什么？是不是冯保冲撞您了，我这就让人罚他。” 冯保苦笑着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嘴里嘟嘟囔囔的道：“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 朱长寿一向恩怨分明，连忙摆手道：“跟老冯没关系，这事出在虎阳真人那个妖道身上，老杂毛陷害本王！” 吕方的眉头略微皱起，今天的事严格来说，的确是虎阳真人开的头。 然而要说虎阳真人要陷害你这个鬼见愁...这就有些天方夜谭了，虎阳真人是狂妄，可不是傻。 跟冯保这种轮班当值的不同，吕方每天都要陪侍在嘉靖身边。 嘉靖修仙，他要陪着，嘉靖如厕，他也要陪着，嘉靖吃丹，吕方也要跟着吃，每天的天刚蒙蒙亮就要起来，直到深夜才能回去休息。 所以今天的事，他是全程见证的，虎阳真人进入精舍后，便立刻开始为嘉靖讲解修仙法门，讲到口渴时泡了一壶仙露茶，喝了一碗后就频频皱眉。 对于修仙这事，嘉靖属实有些魔怔，还以为虎阳真人得了什么仙缘，于是迫不及待的也要了一碗茶喝，之后他突然勃然大怒，让人带负责净瓶的奴婢过来，整个事态的发展过程，虎阳真人的行为似乎并无不妥。 只是太子朱长寿是上天派下来跟嘉靖闹的，平时最爱唱的歌词，就是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风风火火闯九州... 虎阳真人为修仙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脏活儿，吕方是全都知道的，只不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让嘉靖得道成仙，死百八十个人而已，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万岁爷心中装的是九州万方，吕方也不会用这种琐事打扰嘉靖清修。 可听到朱长寿的话，似乎虎阳真人做的那些事东窗事发了？ 吕方心中凛然，脸上却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道：“虎阳真人乃是真仙，并不是什么妖道，是不是有奴婢在太子爷耳边嚼舌根子？等奴婢回去狠狠收拾他们，太子爷您下来吧，上面凉。” 朱长寿却没有丝毫动摇，他一双眸子盯着吕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吕公公...虎阳老杂毛无恶不作，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一瞬间，在朱长寿的脸上，吕方仿佛看到了嘉靖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嘉靖是那样的英姿勃发，他也不懂那个英伟的少年，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嗑药炼丹的万寿帝君的。 吕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深受触动，他柔声道：“如果虎阳真人真的有错，奴婢保证会狠狠惩办的，绝不姑息。” 朱长寿根本不信这种车轱辘话。 “不要拿这种话敷衍我，只要我家那个老头子还认为虎阳真人是真神仙，就没人能办得了他，你回去跟老头子说，当今太子朱长寿，要跟虎阳真人斗法！” “斗法？”吕方怀疑自己听错了，道：“太子万金之躯，如何能与人斗法呢？这可使不得呀。” 然而朱长寿却十分坚持的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回去找老头子，就说我在仙境游历七年，仙人赐我一双火眼金睛，能分辨世间妖魔鬼怪，那虎阳真人就是个妖道，我与妖道斗法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更是老头子的安危着想，你快去吧！” 这番话说的过于有鼻子有眼了，天下人都知道朱长寿曾经高烧昏睡七天，醒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逢人就说他去了仙境。 原本大家只当他是烧糊涂了。 然而通天观的蓝神仙却说，太子爷表面上昏睡七天，其实是在仙境游历七年，原本是不会回来的。 但是嘉靖皇帝父爱如山感天动地，苍天便把太子爷还给了陛下。 有蓝神仙背书，大家也就将信将疑了。 跟在嘉靖身边久了，吕方对鬼怪神仙之说也是信了八成的，再加上朱长寿看起来非常自信，说出这番话时眼睛都不眨的，所以吕方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最重要的，吕方绝对不会公开的原因，是虎阳真人暗中做的那些事，不像传说中除暴安良的仙人所为，倒真的符合妖道的标准。 “好，太子小心，老奴去去就回。” 吕方是个执行力拉满的大太监，说走就走，带着六名大内侍卫一阵风的去了。 这次吕方去了时间就长了，朱长寿躺在围墙上面，嘴里叼着一片银杏树叶。 此时已经是辰时，明亮的阳光照耀紫禁城，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上面晴空万里，地面上温度逐渐升了起来。 之前剧烈的奔跑过后，朱长寿觉得嗓子眼儿发干，于是对下面喊道：“你们谁身上有喝的？我渴了。” 因为嘉靖随时会来，以冯保为首的太监们不敢松懈，一个个站的像标枪一样。 任何一次面圣，都是一次可能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没准让嘉靖看顺眼了，一句话就从服侍人的小太监，一跃成为人上人了呢。 机会说来就来，太子爷口渴了，一个小太监连忙解下腰间的水葫芦，正要开口，忽然间感觉后背好像被针炸了一样。 小太监连忙回头一看，只见手里同样拿着水葫芦的冯保，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他吓得一激灵，连忙缩在一旁不敢动弹。 冯保上前一步，一秒变脸，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奴婢这里有水，太子爷请用。” 朱长寿横了冯保一眼，目光越过他，对准那个吃瘪的小太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道：“奴婢...奴婢小桂子。” 朱长寿拍拍肚皮，开心的道：“叫小桂子的都是福将，你以后跟着我吧。” “啊...啊？！” 小桂子有些懵圈，能伺候太子是很多太监梦寐以求的好差事，将来太子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立刻就能飞黄腾达，完成在宫里几十年都无法完成的飞跃。 然而当今太子实在与众不同，纵观古今中外，从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储君。 别的太子，哪怕再有本事，也要收敛锋芒，行事沉着稳重，生怕遭到皇上的猜忌。 可朱长寿偏偏反其道行之，跟嘉靖皇上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是父慈子孝吧，至少也是龙争虎斗了。 原本只是想要在朱长寿面前卖个好，没想到事态发展超出预期了。 冯保用力在小桂子后背上拧了一边，咬牙道：“还不谢恩？” 小桂子噗通一声跪下，悲痛的道：“多谢太子厚爱，奴婢一定...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奴婢的，就要为主子办事，同样也要替主子受过。 主子放火，奴婢就要捡柴火，主子揍人，奴婢就要撸袖子上... 只不过朱长寿经常坑的人是当今圣上，那这份差事就太危险了，轻则替朱长寿挨揍，重则...小桂子越想越怕，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在这深宫内苑的紫禁城内，拍马屁也要讲究火候的，小桂子就属于用力过猛的典型。 朱长寿一口气把葫芦里的水喝干，没过一会儿，从精舍方向过来一座龙辇，仙风道骨的嘉靖皇帝此时却面色不善，单手捻着胡须，十六名身体强健的太监抬着龙辇。 终于来了！ 第四章 修仙魔怔人 朱长寿咕噜一下坐起来，抖擞起十二分精神头。 龙辇来到宫墙下面，身材瘦削的嘉靖皱着眉抬头，一双闪烁幽光的眸子中，透出熊熊怒火，茶里面的异物是尿，这不会有错。 要问他是怎么知道尿是什么味儿的，只能说修仙法门千千万，比如说喝童子尿可以延延益寿...修仙嘛，不寒碜... 然而自己主动喝，与被人耍了喝，这是两码事。 嘉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巨亏，连一向狂妄的虎阳真人都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过嘉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自信拿捏个老道还是没问题的，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既然不是虎阳真人干的，那么问题肯定出在西苑花园，绝对是采集露水的奴婢中有人耍了手段，震怒之下，下口谕令冯保马上去严查。 所以冯保才凶神恶煞的冲进西苑花园之中，然后一脚踢在朱长寿这块钢板上。 等到吕方回禀说此事与朱长寿有关，嘉靖气的差点当场吐血，当场带人过来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 然而，当嘉靖看到朱长寿骑在高耸的宫墙上，反而不敢立刻发作。 这是硕果仅存的儿子，就算是个歪瓜裂枣，也比没了强。 父子彼此对视着，空气中充满了诡谲的气氛。 朱长寿发现吕方陪侍在龙辇的右边，而龙辇左边站着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中年道士。 道士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铁块一样的肌肉在道袍下面高高隆起，隔着宽大的道袍都能感受到他的壮硕身材。 他的脑袋圆滚滚的，一双眼睛像铜铃似的，看起来像老虎成精一般。这名道士就是赫赫有名虎阳真人——陆虎阳！ 民间都畏惧的称呼其为虎力大仙，号称昆仑学道十年，学成大法力，能刀枪不入，驱神捉鬼，最狠的是入油锅却毫发无损。 与高深莫测的通天观蓝神仙不同，虎阳真人在宫中走动的可勤快，每个月至少入宫三天。 平时还有什么突然间得了祥瑞，或者练出什么宝丹，发现什么异常天象之类，实际上哪怕是严嵩等内阁成员，都没有虎阳真人来的频繁。 朱长寿多方了解过，虎阳观内乌烟瘴气。 严世蕃与虎阳真人来往甚密，要知道东楼兄可是西门庆的原型，朱长寿有个朋友就特别想知道他们聚在一起都在研究些什么。 朱长寿扯了一下僵硬的嘴角，高声喊道：“老头子怎么来了？请恕儿臣这里不方面，没法给老头子磕头请安了！” 嘉靖黑漆漆的眸子翻了翻，咬牙切齿的道：“什么老头子？你要叫父皇！朱长寿你太无法无天了！” 朱长寿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冤枉啊，我真的啥也没干，只是帮可怜的小宫女搜集露水。” “你！！” 嘉靖气的脸色煞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并不是他想忍气吞声，主要是喝了儿子尿这事过于荒唐，作为古往今来最爱面子的皇帝，他真心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发生在西苑花园的事，他其实是能猜测到一些的，不过他故意不去追究罢了，有些事情只要不知道，其中的脏水就泼不到自己的身上。 朱长寿就是抓住嘉靖死要面子的特点，赌他会吃这个哑巴亏。 看到嘉靖的脸憋成了青紫色，同样吃过亏的虎阳真人开口道：“太子殿下太顽皮了，那些小宫女都是纯阴之体，她们搜集的露水中孕育着月之精，对修行大有好处，而太子殿下您是纯阳之体，至刚至阳，会破坏月之精的。” 朱长寿盯着虎阳真人看了两秒，心说我不主动找你的麻烦，老杂毛你倒跳到本王脸上来了。 朱长寿微微一笑道：“虎阳真人是吧？本王曾游历仙境，跟仙人们也有过些交往，大家都说你是个修仙的，我有一个疑问，真人你真的懂修仙吗？” 虎阳真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朱长寿话锋一转，竟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他冷笑道：“贫道在昆仑学道十年，当世之上，除了蓝神仙之外，我不信还有人比我更懂如何修道成仙。” “昆仑山学道十年啊？”朱长寿嘻嘻笑道道：“我在仙境中游历多年，曾经跟很多昆仑山仙人聊过，他们都说不认识你，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 其实对于朱长寿是否魂游仙境这事，大家一直以来都是将信将疑，不过蓝神仙一口咬定是真的，大家也就认可信其有了。 但信不信是一码事，虎阳真人对修仙这事还是有足够的自信，于是不屑的道：“修仙自然先修长生，倘道果未成，肉身先坏则分生了道，那便万事皆休，故此修长生，先顾肉体才有资本，所以要修身练气，辅以金丹神药，有长生不老的仙体，才有希望今生成道。” 嘉靖非常宠信虎阳真人，立刻附和道：“好法门！虎阳真人真乃神人也，朱长寿毛头小子一个，竟还敢妄论修仙，狂妄！” “啧啧啧...”没想到朱长寿却连连摇头道：“都是些烂大街的套路，这一套跟秦皇汉武有什么区别？要这样修仙，恐怕修一辈子也成不了仙，我曾经梦游仙境，学来仙境仙人的修仙之法，跟真人你的修仙之法不能说一模一样吧，至少也是毫无关系。” 嘉靖原本想要一笑置之，但朱长寿说起秦皇汉武，就像一根刺一样，让他的心里十分难受，从各个角度上来说，自己都比不过这对老哥俩。 以秦皇汉武那样的千古帝王都没能成仙，自己的修仙方法并没有特别之处，难道真的能成？凭什么？凭朕是天选之子？ 秦始皇和汉武帝就不是天选之子了？不能够啊！ 嘉靖虽然自视甚高，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仙人的修仙方法？”嘉靖长大嘴巴，露出渴望的神色道：“虽然你是胡说八道，但朕不妨听一听你的胡话。” 吕方立刻退了一步，小声对冯保道：“去拿笔墨纸砚，将太子爷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回头主子要看的。” 冯宝会意，立刻亲自去安排。 朱长寿竖起食指，大声道：“仙人的方法也有高有低，我就随便说一个吧，这一派修仙法门只有八个字——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嘉靖感觉心头一震，血肉苦弱简直一针见血的说明了他对修仙的迷茫，肉体凡胎太脆弱了，但机械飞升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属实没法参透其中的玄机。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嘉靖跟着念了两遍，更加急切的问道：“只有这八个字吗？如何修炼？” 朱长寿道：“这一拜修仙，拜万机之神，无畏泰坦古佛，众生平等加特林菩萨，以无上精纯的振金制造一副坚不可摧的机械身体，将魂魄封存于一块灵魂宝石之中，再安装到这幅振金身体之上，便可万古不灭，仙境中有一派机械教徒，依靠此法实现长生不老。” 嘉靖缓缓的点头道：“似乎不无道理，只是这振金到底是什么金属？能不能用其他金属替代？” 朱长寿摇头道：“不行，其他金属无法承受魂魄的重量，在西南方向，十万八千里之外有一大陆名叫非洲，非洲大陆的中央有个国家叫乌坎达，这个乌坎达盛产振金，但有了振金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 嘉靖刚开始只是随便听一听，结果越听越着迷，根本停不下来。 “另一半是灵魂宝石吗？那灵魂宝石又什么神物？” “这灵魂宝石更是关键中的关键，”朱长寿摇头晃脑的道：“此宝在东南方向，也是十万八千里之外，有一大陆名曰南美洲，统治大陆的是印加帝国，他们建造巨大的金字塔供奉灵魂宝石。” “为什么都是十万八千里呢？有什么说法吗？”嘉靖感觉脑袋有些疼的问道。 其实真没说法，只不过从小看《西游记》长大，一提到距离远马上就想到十万八千里。 朱长寿一时语塞，只好胡诌道：“这是仙人的书上是这么写的，父皇你敢质疑仙人？” 嘉靖自然选择相信了，要不怎么是修仙魔怔人呢？你吹的越玄，他越信。 十万八千里似乎很远，但如果派出人马，每天行进百里，三年就可以到达，六年便可返回，并非遥不可及。 想当初秦皇汉武都曾派人去寻找不死药，可惜他们都没得到上苍眷顾。 而朕不同，上苍可是给朕派了个逆子助我修行，按照朕的誓言，以及蓝神仙的批语，逆子表面上是在干扰朕修炼，但到最后，却都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修仙的助力。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听着就那么带劲儿... 第五章 老子当年吵架王 “嗯，似乎像那么回事，”沉吟一会儿，嘉靖似乎肯定了朱长寿的修仙方法，他又问道：“那还有其他方法可以长生不老吗？” 朱长寿认真的道：“还有基因改造，可活万年；万民敬仰，公德金身；修炼灵能，可成圣人....” 嘉靖认真听着，感觉似乎有一扇仙界的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冯保在胳膊上铺开纸张，一个字也不敢遗漏，为了怕自己一个人会记错，他还找了五六个同样识字的太监，大家一起记，最后互相印证一下，保证万无一失。 可就在此时，一直试图保持低调，不打算与朱长寿正面对抗的虎阳真人突然开口道：“太子爷，修炼成仙还是贫道更专业些，您那些话不过是些梦中的场景，只是些志怪野说罢了，我昆仑玄门正法，可不认那些野狐禅。” “野狐禅？”朱长寿故意瞪大眼睛质问：“陆虎阳你好大胆子！你敢质疑仙人的仙法？” “没错，我昆仑玄门从商周时期开宗立派，屹立于神州大地已有千万年，从没听过什么机械飞升。” “呵呵....”朱长寿不怒反笑，道：“老杂毛，你口口声声说你在昆仑学道，可本王认识的昆仑仙人却不认识你这号人，我本来还想放你一马的，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你个妖道！以为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这话一出，大家纷纷盯着朱长寿的双眼，果然发现他的左眼通红通红的。 嘉靖心中痛骂，什么火眼金睛？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红眼病吗？ 没错，朱长寿前几天闹眼疾，还特意找太医院开了些眼药，这事嘉靖是知道的。 不过他忍住了，没有点破朱长寿的牛皮，而是细心观察虎阳真人的反应。 虎阳真人勃然变色道：“太子！请自重！贫道乃是玄门正宗的弟子！您怎能如此谤我？” “你是玄门正宗？”朱长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凭你也配？玄门正宗的谁认不出本王乃是天选之子？人家蓝神仙就能认得出，妖道你已经暴露了，要么你自己认罪伏法，要么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揭穿你的妖皮！” 这十年来，虎阳真人备受圣宠，从来都是嚣张跋扈，连前太子裕王都对自己恭恭敬敬，他气的青筋暴突。 “陛下，太子如此诽谤贫道，请陛下做主！” 嘉靖眉头微微一皱，他是那种喜欢在幕后笑看龙虎斗的人，后世俗称吃瓜群众。 现在虎阳真人居然恃宠而骄，逼迫自己表态，这让他十分不悦。 一直不开口的吕方感受到了主子身上传来的一股寒意，他上前一步。 “主子...”吕方道：“太子爷虽然胡闹，但他是您敬天七日救回来的，是受到上苍眷顾的真龙之子，他表面上胡闹，但也不至于诬陷虎阳真人。” “吕公公，你！”虎阳真人没想到吕方居然在这种时候背刺，气得捏紧了拳头。 吕方不为所动继续道：“是这样，之前太子爷提出想跟虎阳真人斗法，依奴婢看，不如就安排一场斗法，大家拿出真本事斗一斗，民间有句老话，叫不斗不相识，只要虎阳真人拿出真本事，自然能让太子爷折服的。” 嘉靖歪嘴一笑道：“好主意，长寿你怎么看？” 朱长寿大声道：“儿子不怕斗法，只怕虎阳真人不敢跟儿子斗！” 斗法？ 虎阳真人此时对吕方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要说斗法，道爷我是专业的！ 吕方这个死太监真不错，关键时刻还是会拉兄弟一把，不枉老道我平时对他毕恭毕敬。 虎阳真人挺直了腰杆，朗声道：“贫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贫道愿意与太子爷斗法，如果贫道输了，愿意献上项上人头！” 朱长寿啪啪拍打着胸脯，叫道：“如果本王输了，也愿意...” “逆子住口！如果你输了，就给真人赔给不是，朕再出一万两银子补偿真人，如何？” 关键时刻，嘉靖开口拦住了虎得冒泡的朱长寿，提出一个让虎阳真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实际上，嘉靖提出的任何条件，虎阳真人都不敢拒绝。 皇帝老子给你个台阶，那是给你脸了，你要非用脸下这个台阶也不是不行，大不了砍了你的脑袋，让你的头咕噜下来，保证你的脸能跟每一级台阶都有亲密接触。 虽然一心修仙的嘉靖轻易不会动虎阳真人，但虎阳真人深知伴君如伴虎，蹬鼻子上脸只有死路一条的道理。 “道歉就不必了，至于银子，就送到虎阳观，让贫道为陛下多炼两炉丹药。” 嘉靖龙颜大悦，抬头教训朱长寿道：“你看看人家道爷何等气魄，逆子你能学到半成，我飞升成仙也能放心了！” “对对对，老头子你什么时候飞升提前通知一声，我放两挂鞭炮庆祝庆祝！” 朱长寿只是照常口嗨一下，可嘉靖压抑已久的怒火却像王八搬家，憋不住了！ “朱长寿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下来！我非打死你不可！” “我当初瞎了心，为什么救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斋戒七天，我都不如救一条狗，狗被救了还要对我摇尾巴，你却只会气你老子！” “朱长寿！你不是喜欢作死吗？这次就让虎阳真人好好教训教训你，煞煞你的锐气！看你以后还敢再狂！” “想当年，你老子我一个人对阵几百人，把他们全杀下去了，你跟老子斗？你还嫩！” ..... 破了大防的嘉靖指着朱长寿的鼻子大骂了足足半刻钟，无人敢上前劝解。 嘉靖城府极深，是天生的权谋动物，朝中那些精明强干的大臣们，无不被他拿捏在掌心。 一手猜谜大法把严嵩、徐阶他们折磨的欲仙欲死，每每在揣测圣意中度过充实美好的一天。 大家也都习惯了嘉靖这种直接地府的阴间活儿，上一次看到他这么扯着嗓子喷人，还是在大礼仪时期。 像吕方这种宫廷老人，更是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别看嘉靖现在总是神神秘秘的，说话时喜欢藏着掖着，经常搞一些烂活，似乎表达能力有些欠缺的样子，但那都是迷惑人的假象。 想当年的嘉靖堪称大明第一吵架王，大礼仪那阵子他一个人与几百大臣对喷，硬是喷赢了。 现在只是拿出当年功力的三四成，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尤其是宫墙上的朱长寿被喷愣了，直到嘉靖喷到口干舌燥，他才醒过神来。 “父皇，骂够了吗？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喝口水润润嗓子，是不是骂骂人，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嘉靖接过吕方递过来的八角象牙杯，一口气喝掉里面的山泉水，呼呼的喘着粗气。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一顿喷人，他虽然有些劳累，但的确头脑清明，原本沉闷压抑的胸膛也轻松了不少，整个人仿佛都焕发了活力。 他整天都处于权谋斗争的状态，时间长了整个人都要魔怔了，没有人能永远精神紧绷，一定要有个宣泄负面情绪的口子。 所以狂喷一顿之后，嘉靖的心情却变好了，他用一块丝绸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叹口气道：“有你这个混蛋在，我心情不会好，等以后再收拾你，现在说正事，你打算怎么斗法？” 朱长寿正色道：“我也不欺负人，虎阳真人不是有三样大神通吗？我就跟他比这三个！” 嘉靖瞠目结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 第六章 但是，我拒绝! 刀枪不入！ 水中斩鬼！ 还有最可怕的沸油洗澡！！ 这三大神通是虎阳真人的看家本领。 想当年当着大明君臣的面表演过一次沸油洗澡，技惊四座，连严嵩和徐阶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都被震住了。 所以，当虎阳真人听到朱长寿说要斗三大神通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在冷静下来后，又隐隐感觉到不对劲...除非当今太子是个纯傻逼，否则智力稍微正常些的人，都不会让自己占这么大的便宜。 万一太子的确游历过仙境，有真本事怎么办？ 就算太子只是吹牛，自己真的赢了，那结果呢？太子被油炸成麻花？ 信不信嘉靖直接把掀桌子，把我虎阳真人千刀万剐喂老虎.... 此事凶险无比，宜和不宜斗，最好能以德服人，让这场斗法风波平安过去。 想到这里，虎阳真人扬了扬手上浮尘，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无量寿佛，贫道所学神通都很凶险，太子爷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冒此风险，不如算平手，我们化金戈为玉帛，如何？” 包括嘉靖在内，大家纷纷点头，吕方更是由衷赞叹道：“这个办法好，太子爷与真人并无嫌隙，何必为了意气之争，就要下...下那个油锅呢？平手好，还是平手好！” 嘉靖点点头道：“我看这个法子好，你们有什么恩怨？要闹到下油锅的地步？伤到谁都不好，朕就做个和事佬，你们都给朕个面子！” 为了表示郑重，嘉靖特意用了正式场合才用的称谓和语气，突出一个权威。 这一下，焦点位来到了朱长寿这边，所有人都用期许的目光盯着他，尤其是嘉靖频频点头鼓励，连目光都是慈祥的。 朱长寿吸口气，道：“的确斗法十分凶险，看来虎阳真人是为了我的安危，才提出平手，这样我有了面子，也有了名声，只要找人出去宣扬一下，我至少也是个半仙，在民间也有了声望，的确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妙计。” 虎阳真人满脸堆笑道：“太子爷过誉了，那我们就算平手？” 然而，此时朱长寿却用异常冷静的声音道：“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 虎阳真人真要破防了，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到的解决办法，照顾到了所有人的面子，太子万万没理由拒绝才对！ 朱长寿厉声道：“因为我相信天地有正气！公道自在人心！老杂毛你在西苑花园做过的事，还需要我挑明吗？我要收拾你，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为了公道！” 虎阳真人瞄了一眼嘉靖和吕方，见他们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继续表演的表情。 心知如果真的把西苑花园发生的事情全挑开了说，那就不用斗法了，自己这个妖道的帽子立刻扣的严严实实，甩都甩不掉。 到时候嘉靖来个朕也不知情，朕也很震惊...所有的事情都是虎阳真人干的，朕被蒙蔽了。 虽然没有嘉靖的首肯和吕方提供的便利，虎阳真人在深宫内苑戕害小宫女十年，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然而事实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虎阳真人他一个人做的，顶多再来几个从犯，水再脏，再浑，也只是他一个人脏而已。 朱长寿啊！朱长寿！ 看来你是要把道爷往死里逼了，既然如此，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真斗法到了沸油洗澡的时候，你要么有真本事，要么就只能乖乖认输，也就是说，前面两场斗法只要全拿下，道爷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虎阳真人也是个通透的人精，想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立刻当机立断。 “好啊，既然太子爷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这场斗法贫道接了，只是还有个条件。” “你说好了，只要合理本王就答应你。” 虎阳真人顿了一下，说道：“首先是比赛形式我们定一下，我们采用三局两胜，谁先赢了两局，便算赢了，太子爷觉得这样如何？” 朱长寿点头道：“这样很合理，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虎阳真人正色道：“如果贫道侥幸胜了，西苑花园的事就一笔勾销，采集露水的事我会另想办法。” 朱长寿略加思索，便同意道：“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你再找人采集露水，要正常给工钱，要让人吃饱饭。” 虎阳真人的脸色阴沉，但还是点头同意。 朱长寿呼的从宫墙上出溜下来，来到龙辇前，面对嘉靖道：“那父皇定个日期吧。” 嘉靖捻着胡须，竖起三根手指道：“那就三天后，朕亲自主持斗法！” 朱长寿觉得时间拖得太久了，不满道：“为什么还要三天，我看明天就好。” 嘉靖却眯起眼睛，眼中射出两道得意的目光道：“不不不，必须要三天，因为你至少要在床上趴个三天。” “啊？”朱长寿呆愣当场。 而吕方已经行动起来，他拍拍手掌，呼啦一下冲出来六个大内侍卫。 这六个彪形大汉轻轻松松把朱长寿按在一个绣龙墩上，这个墩子朱长寿可太熟悉了，上次见到它的时候，还是踢翻炼丹炉.... “给我打！让这个逆子好好涨涨记性！” 嘉靖咬牙切齿，真以为你老子是好欺负的！ “啪啪！” 两个拿着藤条的太监，表情无比肃穆的狠狠抽打着朱长寿的屁股。 ..... “老头子真狠，哎呦...疼死我了...” 朱长寿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在他的床边坐着一个身穿凤袍，举止雍容的中年女人，她便是大明朝的后宫之主，同时也是朱长寿的母亲方皇后。 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的惨状，方皇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眼中噙着泪给朱长寿的屁股上着伤药，但是嘴里却一直在责备他。 “寿儿，你这是何必呢？这大明江山早晚是你的，你又何必非要惹怒你父皇呢？其实只要你乖乖的，你父皇疼你还来不及呢。” 朱长寿大声道：“我就是看不惯，老头子修仙也不找好人，放着蓝神仙这样的真神仙不用，偏偏让那个陆虎阳老杂毛折腾，那家伙这些年害死多少人？我是没听过谁家修仙要害人性命的，这是修仙还是修魔？” 方皇后上药的手突然重了一下，疼得朱长寿嗷嗷直叫。 “你啊，还是打得轻了，”方皇后又心疼的给他上药，叹口气道：“你哪有半点太子的样子，看看你裕王哥哥还在世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恭顺谨慎，见了你父皇连大气都不敢出，再看看你，活像个猴子成精，偏偏还一嘴歪理，这些话也敢乱说，信不信你父皇现在就派人掌你的嘴？” 朱长寿嬉皮笑脸道：“我不怕，有母后保护我呢。” 方皇后摇头道：“记住了，这个世上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母后我也是小心谨慎，才能勉强保证不翻船，深宫似海啊，多少深得圣宠的妃子都香消玉殒，更何况我一个不得宠的，我还得靠你才能保住身家性命，你却偏偏不让人省心。” 朱长寿撇撇嘴，心说我都不爱揭穿你，后宫之中谁提起亲妈方皇后不是战战兢兢？ 连老头子嘉靖对她都有些敬畏，你说你明明是只母老虎，偏要装什么病猫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方皇后皱眉问道：“你不信母后的话？” 朱长寿嘿嘿笑道：“老妈...儿子会孝顺您的，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老头子修仙冷落您，我一脚踹翻他的丹炉，还有那个虎阳老杂毛，三天后我就要弄死他，怎么样？我棒不棒？” “棒，我儿简直棒极了。”方皇后无奈的道：“那个虎阳真人有些真本事的，咱们不跟他斗了吧？” 第七章 嘉靖的惯常玩法 朱长寿磨了磨后槽牙。 “母后啊，咱们不讲大道理，只说修仙，虎阳老杂毛那套是歪门邪术，他就是个妖人，我对付他往大了说是替天行道，往小了说也是为了老头子，他再按虎阳老杂毛那套炼，活不过十五年的，你看看老头子现在快瘦成一道闪电了。” 方皇后点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看仙人的画像都很有福相的，没人像你父皇那么枯瘦的，要不我想个办法赶走虎阳真人？” 朱长寿摇头道：“没用的，你那么做只会让老头子记恨你，他修仙已经魔怔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现在只能用修仙打败修仙，我要拿虎阳老杂毛立威，拿下修炼仙法的解释权，到时候我说谁是妖人，谁就是妖人，谁敢反驳我？哪怕老头子都得听我的。” 方皇后是个精明剔透的人，一点就透，立刻明白其中有天大的好处，以后想要对付谁，只要说对方有妖气即可，方便又快捷，最主要的是能拿捏嘉靖。 可问题是朱长寿太能作死，方皇后一直担忧后宫再有妃嫔有了皇子，朱长寿的太子之位不保。 但如果拿下虎阳真人的话，太子位就稳如泰山一般，任谁也抢不去。 “好吧，有什么需要母后帮忙的吗？” 方皇后十分干脆的问，顺便在虎阳真人的棺材上再敲一颗钉子。 朱长寿点了点头道：“我想跟陆炳聊一聊，您能安排吗？” 陆炳是嘉靖的绝对心腹，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吕方，官至锦衣卫指挥使，对嘉靖忠心耿耿，哪怕嘉靖让他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满朝的文武臣工都很畏惧他。 哪怕是猖狂无比的严世蕃对他也是十分尊重，找准一切机会拉拢他，但是陆炳不为所动，依然坚定的站嘉靖这一边，其余的谁都不认。 按说后宫不能干政，锦衣卫这一块更是禁忌中的禁忌，但是为了自己的宝贝亲儿子，方皇后决心冒一次险。 她的地位与朱长寿是绑定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长寿出事，这是她的底线。 朱长寿感觉屁股上清清凉凉的，已经没那么疼了，于是腆着脸问道：“娘亲啊，我再求你个事儿呗？” 方皇后冷冷的道：“别又是要钱，你真不愧是朱家人，爱财爱到骨子里，上次你要了五百两，转了个身的功夫就花光了，你花什么地方去了？” 朱长寿一脸笑嘻嘻道：“什么叫要啊？我那是借...” 方皇后立刻炸了道：“借？借钱你倒是还啊！你借了多少钱了？你还过一个铜板吗？” 朱长寿敷衍道：“等以后有钱了我十倍奉还，我其实就想问问，西苑花园的小宫女们怎么样了，尤其是里面有个叫静雯的，她长的可好看了。” “擦擦你的口水，没出息。”方皇后把一块手帕塞到朱长寿手里，提起那群小宫女，她咬住下唇，表现的有些为难。 最终方皇后还是起身，安慰道：“为了你啊，我又要惹你父皇不开心了，我得赶紧去，免得来不及。” 说完，方皇后风风火火的走了，身后的太监宫女们错愕的跟了上去。 此时，之前点名要下来的太监小桂子过来，用扇子给朱长寿的屁股降温。 朱长寿却越琢磨越不对味儿，什么叫怕来不及了？ “不好！小桂子你别扇了！”朱长寿大叫道：“你赶快去找冯保，让他去找吕方，就问问西苑花园的宫女们怎么样了，你要跑着去！” 小桂子有些懵逼，但还是立刻扔了扇子转身跑出东宫。 朱长寿心急如焚，恨不得起身也跟上去，无奈屁股不给力，动弹一下就疼的满头是汗，尝试几下之后只好放弃。 之前方皇后话里话外的，仿佛静雯她们有被灭口的风险。 其实仔细想想这才合理，嘉靖那种要面子的人，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放过她们的，毕竟虎阳真人是为嘉靖服务的。 十几年来害死那么多宫女，不是你一句不知道就能说得过去的，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让那些幸存者彻底闭上嘴。 而经手办这件事的人，八成与吕方有关，哪怕嘉靖爱惜吕方不让他动手，也肯定是吕方找人安排的。 人命如纸，弹指可破，对于大人物来说又算得了什么，静雯她们十几条人命加在一起，不如嘉靖的一根羽毛重要。 方皇后肯定是先去找嘉靖，老夫老妻肯定要扯皮一阵。 以嘉靖的性格绝对一问三不知，拖延到灭口完毕，他才会带着几分委屈的说：哎呀，不是朕不想救人，是下面的人动作太快，他们擅自动手，朕罚他们... 然后明罚暗赏，这一套玩法朱长寿见识过很多次了，所以嘉靖那边交给方皇后应付，朱长寿直击要害，让冯保去找吕方。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摆在房间一角的时钟钟摆不停摇晃，朱长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 朱长寿不能等了，大嚷道：“来人！快来人！” 几个太监宫女连忙进来，看到朱长寿挣扎着要起来，吓的脸都白了，连忙过来安抚他。 朱长寿原本不想为难他们，在“仙境”他也只是个打工人，了解打工人的辛苦，可现在人命关天，再耽搁说不定静雯她们就全完了。 于是厉声吼了两嗓子，让人把门板拆下来一块，强忍屁股上的剧痛，趴在门板上。 六个身体强壮的太监，抬着门板往外走，后面还呼啦啦跟着几个宫女和太监，生怕朱长寿出什么意外。 一行人呼呼啦啦的来到东宫门口，恰好看到方皇后和吕方一起过来，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的，正是静雯等西苑花园的小宫女。 看到朱长寿这个样子，方皇后的脸都气白了：“朱长寿！你这又是要闹哪样？！” 朱长寿眼珠子转了转，笑笑道：“不是知道母后要来了嘛，母后辛苦，做儿子的特来迎接。” 方皇后要是能被这把戏糊弄，她也不用统御后宫了。 不过这毕竟是亲儿子，纵使气到半死也只能忍了，但她实在不想再看到朱长寿，主要是心脏不堪折磨，随时有爆掉的可能。 “吕方，你跟咱们的太子爷交接吧，本宫还有事。” 吕方恭顺的道：“娘娘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交给奴婢吧。” 方皇后点点头，转身离开前，来到静雯的面前低声道：“你们的命是太子救的，你们是有福之人，摊上了这么个好主子，好好服侍他。” 静雯脸色苍白，但声音镇定的道：“请皇后娘娘放心，静雯懂的。” 对静雯得体的应对很满意，方皇后微笑道：“别看太子人傻了些，眼光还是有的，你将来哪怕不能成这后宫之主，至少西宫会有你的位置。” 这是鼓励，更是承诺。 静雯此时才脸色微红，露出一点羞涩的表情。 “到底还是个孩子，还得历练历练，要做到喜怒不行于色，才算是将将合格，等你喜时露悲，悲时露喜，才算是入门啊。”方皇后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此时头大的是吕方，他亲自安排把朱长寿又抬了回去，把作死小能手又扶回床上，这一顿折腾，连吕方头上都见了汗。 一切安排妥当，吕方亲自为静雯她们安排了住处，静雯被安排照顾朱长寿的生活起居，平时就住在寝宫内，跟朱长寿只有一帘之隔。 正常这个位置是有个太监的，皇子起夜，口渴等，需要有个人照顾。 但是朱长寿不习惯那么使唤人，就把这人撤了，现在静雯正好顶上去。 等所有事都折腾完，天已经擦黑，吕方要去照顾嘉靖，所以告辞离开。 朱长寿这才有了跟静雯单独呆一会儿的机会。 第八章 陆炳来访 朱长寿让静雯坐在自己的床边，仔仔细细询问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雯手指微微颤抖的倒了一碗茶，喝下去后讲述起来。 原来在朱长寿和冯保走后许久，有个叫陈洪的公公带人便来了，他笑意盈盈的说静雯她们有福，太子爷为她们求情，以后不用再收集露水，将来会给她们安排好去处。 他是代表太子爷来慰劳静雯等人，后面陆陆续续的，有人抬着食盒就几坛子酒进来，陈洪命人给每人倒一碗酒，但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却推脱说今日要在精舍值班，不敢饮酒。 静雯和其他小宫女都没有怀疑，此时陈洪却提议以茶代酒，大家共饮一碗。 就在大家兴高采烈，举碗要喝时，冯保突然闯进来，大喝一声不许喝！ 陈洪有些变颜变色，随后冯保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陈洪脸色更加难看，但命人把酒都收起来，各人碗里的酒都倒掉，然后悻悻的带人离开。 之后，冯保带着懵逼的静雯等人来到东宫外，方皇后和吕方等在这里，之后的事情朱长寿就全都知道了。 静雯也是个聪明的女孩，此时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和姐妹们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如今复盘一下才知道凶险，她才只有十四岁，之前还能保持镇定，但是越想越后怕。 朱长寿知道现在劝她是没用的，于是故意让她陪着自己聊天，终于让她的情绪缓和下来，朱长寿才让她去睡一会儿。 静雯这一觉一直睡到外面的天都黑了，她醒来后吓了一跳，连忙掌灯过来照看朱长寿，太医留下些伤药，要求每隔三个时辰就要换一次。 她主动掀开朱长寿屁股上的药布看了看，下面都是通红的藤条血痕。 宫内掌刑是有章法的，这种伤看起来好像很严重，但其实只有表面上一层淤血，只要养几天就好。 嘉靖是个事无巨细都要掌控在手心的人，对刑罚也要做到门清，他说让朱长寿趴三天，这个伤就一定三天就好。 静雯倒了一碗茶，喂朱长寿喝下，又净了手，拿几块糕点让他吃下。 朱长寿两辈子没有过这种待遇，开心的咧嘴大笑道：“静雯妹妹你对我真好，将来我一定让你做皇后。” 静雯摇头道：“奴婢福薄，只要能陪伴在太子身边就好。” 朱长寿皱眉道：“以后不要说自己是奴婢，没人的时候你就是我的静雯妹妹，我是你的大哥，我不喜欢什么奴婢啊，主子的，弄得咱们之间都有隔阂了，我还是喜欢西苑花园时你的样子，那时候你单单纯纯的，我给你做大饼卷肉的时候，你笑的可好看了，你再给我笑一个。” 静雯撩起头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柔声道：“现在不一样了，我得照顾好主子...大哥，你救了我和姐妹们，大家都很感激。” 朱长寿想到她们的遭遇，同情的叹息道：“都是虎阳老杂毛做的好事，你等过几天的，我一定弄死他，替你们出气报仇！” 静雯却担忧的道：“姐妹们都很担心大哥，陆虎阳可是有真法力的，大哥你有办法对付他吗？大哥你经常说仙人有一种叫狙击枪的法宝，能够千步之外取人首级，仙人是不是赐给你这种法宝了？” 朱长寿苦笑，倒是真想有一把狙击枪，一枪爆了老杂毛的狗头，可惜自己除了个魂儿，什么都没带来。 但是看静雯满脸忧色，他安慰道：“放心吧，虎阳真人所谓的法术不过是一些江湖骗术，我有办法破解，你也赶紧吃一些，早些睡吧，女孩子一定要好好睡美容觉，这样皮肤才会好。” 静雯懵懂的问道：“什么是美容觉？” 朱长寿被问住了，憋了一会儿才道：“美容就是你容貌会变美，像静雯妹妹这么漂亮，如果睡的足一些，以后保准变成大美人。” 静雯脸色微红，扭过身道：“大哥你总是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朱长寿连忙哄他几句，毕竟是钢铁直男，口花花几句还成，静雯稍微使个小性子他就傻了，所谓直男就是分不清女孩子是不是真生气.... 于是朱长寿手足无措的开始赔不是，反而是静雯不好意思，连连解释她不是真生气，气氛一时间极度尴尬。 然而就在此时，小桂子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低声道：“禀..禀..禀...” 朱长寿瞪了他一眼，大声道：“慌什么？桌子上有茶，喝一口再说话。” 小桂子哆里哆嗦的端起茶碗一口干了，才颤声道：“是...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来了。” “陆炳？”朱长寿一愣，他的确让方皇后去找陆炳，不过他以为陆炳怎么也得明天才能来，没想到这么晚了，他居然来了。 紫禁城大门都关了吧？虽然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深得老头子新人，但入夜出入宫门还是不正常，哪怕是方皇后也不会轻易触碰这个禁忌。 “还愣着干嘛？快请啊！” 看到小桂子呆呆愣愣的，朱长寿不悦的道。 小桂子之前只是个底层小太监，骤然间成了太子身边的人，一天之中连续见到嘉靖、方皇后、吕方，以及可怕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脑子有点懵。 听到朱长寿的命令，他连忙往外跑，却忘了房门已经关上，一头撞在大门上，又慌里慌张的打开房门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多时，身材健硕得像后世那个终结者州长的陆炳走进来。 见到朱长寿，陆炳撩起蟒袍下摆，单膝点地行礼道：“属下陆炳，见过太子殿下。” 这块头，站在眼前像一座铁塔，光线都被他挡住了。 “不要多礼，都是自己人，”朱长寿对服侍在身旁的静雯道：“快给陆炳叔叔拿把椅子，倒茶。” 陆炳连忙起身道：“太子爷折煞属下，属下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太子爷称呼一声叔叔，属下只是想知道太子爷急着召见，是有什么急事吗？” 朱长寿示意他坐下，然后道：“我知道陆炳叔叔很忙，客套话就省下了，我想弄死陆虎阳，需要你的帮忙。” 开门见山！ 陆炳其实早就猜到是这件事，毕竟方皇后也给了诸多暗示，而他也知道朱长寿要和虎阳真人斗法的事，然而朱长寿这么直白的说出想法，他还是愣了愣。 最近几个月陆炳都在外公干，主要去东南沿海调查倭寇的事，对于朱长寿如此神奇的转变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朱长寿还是那个木讷，总是没有什么表情，智力大概只有三岁的样子。 这种直白说是草率也行，说是率真也行，反正在紫禁城这种地方还是少见。 紫禁城啊，会把一个好人变成疯子，就拿嘉靖来说吧，想当年还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敢于跟一切不公硬碰硬的热血少年，这不也变成一个阴恻恻的老阴逼了吗？ 陆炳抿了抿嘴唇道：“要不，我去安排一下，让虎阳真人升天？” 朱长寿有些咋舌，陆炳果然是个狠人，再就是虎阳真人对嘉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是可以替换的。 “父皇能答应吗？而且走了一个陆虎阳，还会再来一个陆虎阳。” 陆炳懂了，太子爷要的没那么简单，而是另有所图，于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再开口时语气便换成了郑重其事的官腔儿。 “太子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不涉及到陛下，属下一定办到。” 朱长寿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静雯，你去门口盯着点儿，接下来的话我不希望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第九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静雯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果然去门口，趴在门框下面，露出半个脑袋死死盯着外面。 有守夜巡逻的小太监经过时，都被她那双冒着杀气的眼睛吓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陆炳暗自摇头，这要是自己手下的锦衣卫如此盯梢，高低得上去狠狠踹几脚... 但是看朱长寿那个态度，似乎这个小美人坯子很受宠... 看来朱长寿是毛长全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府。 陆炳收回自己的目光，对朱长寿道：“那太子爷你想怎么做？” 朱长寿正色道：“虎阳真人三大神通，第一项是刀枪不入，如果我估算的不错，应该是硬气功，十三横练之类的硬功夫，这个我来不了。” 陆炳道：“这个好说，我家里还有几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只要斗法时换上一把真家伙，保管他不死也重伤。” 朱长寿却摇头道：“不行，这样太便宜他，一刀捅死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个你不用管，关键是第二场和第三场。” 陆炳心中疑惑，反正都要虎阳真人死，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在刀上涂些毒药，还怕虎阳真人死的不惨？ 但看朱长寿不打算细说，于是便把一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第二场，应该是水中斩鬼。”陆炳皱眉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在这个年代，道士们装神弄鬼的花样百出，后世很多江湖骗术，都刚刚发明出来，所以连陆炳这样专门搞情报的，都无法理解其中的诀窍。 朱长寿道：“没关系，这里面的诀窍我知道，斗法时，我和老杂毛都会用桃木剑斩鬼，关键就在桃木剑上，老杂毛的桃木剑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到时候你想办法，把我和他的桃木剑调换一下，这应该不难吧？” 陆炳恍然道：“没问题，这点儿小事不过手到擒来。” 朱长寿满意的点点头，才一脸神秘的道：“而最关键的，却是第三场下油锅，你听我细细跟你说....” ..... 陆炳走后，第二天平安无事，只是朱长寿半夜屁股疼，他强忍着不想打扰静雯休息，一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天，到第三天时，屁股居然就不疼了。 朱长寿起身揉搓着臀部，不由感叹几个掌刑太监的手法精妙，说三天下床，就是三天下床，力道掌控简直炉火纯青，让人叹为观止。 这两天只有冯保代表吕方来了两趟，每次都要坐半个时辰再走，主要是介绍一下斗法的安排。 因为牵涉到当今太子，嘉靖不想弄得动静太大，因为无论朱长寿是胜是负，他的脸上注定无光。 朱长寿赢了，那嘉靖就是被妖道迷惑了十二年，这些年付出那么大代价修仙，结果是跟妖道炼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而虎阳真人赢了，嘉靖父爱如山，上苍眷顾把朱长寿送回来的神话故事真实性就要打折。 这两天嘉靖越琢磨斗法这事，越觉得自己被坑惨了，都怪那个逆子尽给自己惹这种要命的麻烦，然而...在内心的最深处，他内心还是想要看看斗法的结果。 只能说万一....虎阳真人真是个妖道怎么办？ 十二载的时光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两天吕方实话实说，将虎阳真人戕害宫女，以及贪污炼丹的银两等等丑行透露了一些，更加让他怀疑虎阳真人这个仙家的身份。 总之，朱长寿还没被炸成麻花呢，嘉靖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所以这两天他没闲着，亲自挑选了两口大锅摆在精舍八卦台下，没事就盯着大锅发呆，和朱长寿那种假失眠不同，他是真失眠了。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嘉靖换上一身雪白道袍，命令吕方将大锅挪出精舍之外。 在精舍外，内阁的几位成员作为见证，早就等候了多时。 为首的皓发如雪，却鹤发童颜，看起来精神矍铄的正是当朝首辅严嵩，他此时正在拉着气质柔和的徐阶，热情的说这话，当朝首辅和次辅看起来是这样的和谐。 只是如果走近的话，就能听出严嵩每一句话都是在刺探，而徐阶从容应对，仿佛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大明第一鬼才，独眼龙严世蕃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打量着大锅，目光游移不定，嘴角不时的扯动，却让人无法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严世蕃对面，面色憔悴的高拱不时咳嗽两声。 “高大人，你的病还没好吗？已经几个月了？”开口的人容貌威严，留着一副美髯，正是兵部尚书张居正。 高拱叹口气道：“我看是好不了啦，裕王已经驾鹤西游，留下我一个无用之人，我真恨不得跟裕王爷一起走了算了。” 张居正连忙拉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千万不要有这个念想，您身负大才，一定要保重有用之身，大明需要您。” 说到这里，张居正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奸党不灭，高大人还不能倒下。” “这锅真不错，用来炖肉一定很香，吃了这个锅炖出来的肉，做人都会光明磊落，不会像小人一样，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严世蕃背着手，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高拱和张居正听到。 “你！”高拱是个火爆脾气，立刻就要上前跟严世蕃干一架，但是被张居正死死拉住。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嘉靖帝人还未到，诗却先到了。 原本还在阴阳怪气的内阁诸员，纷纷跪伏在地，口呼万岁。 “免礼平身，都坐下吧。”嘉靖声音平和，但却孕育着至高无上的力量。 此时，吕方命人搬来了椅子，内阁成员泾渭分明，严嵩父子居左，徐阶三人居右，嘉靖高高在上，君臣呈品字形排开，而他们的面前就是两口黑漆漆的锅。 “朕那个儿子啊，太顽劣了，”嘉靖率先开口道：“他非要与虎阳真人切磋斗法，这斗法也是论道啊，论道就要论出个短长，今天让诸位爱卿来做个见证，没问题吧？” 严嵩率先站起来，大声道：“这是..这是臣等的荣幸。” 而严世蕃道：“虎阳真人是有大法力的真仙，太子爷能与真人论道，足见太子爷也是真仙之体啊，真乃天佑我大明，陛下父子双神仙，长生不老必然成功，我大明千秋万代不熄！吾皇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嘉靖大笑道：“严世蕃你拍马屁的功夫见涨，听说你又娶了第十房小妾？” 严世蕃确实没想到嘉靖话锋一转，居然转进到自己娶小老婆上，一时之间窘迫不堪。 “这个...这个...” 嘉靖微笑道：“好汉才娶九妻，你能娶十个，自然是好汉中的好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对人家好就行，你们严家家丁不旺，严阁老专情，不肯续弦，这添丁的事，自然你要多操劳了。” 严世蕃恭敬的道：“臣深感天恩浩荡，一定...一定多多努力。” 嘉靖调笑了几句，忽然皱眉道：“吕方，去问问朱长寿那个逆子，怎么还不出现啊？” 第十章 对号入座 吕方垂首道：“虎阳真人已经等在外面了，东宫那边已经派人催了。” 嘉靖两根手指捻着胡须，轻轻转动两下，一撮胡须脱落下来，垂在手指尖上。 吕方连忙上前，拿出一个镶嵌着鹌鹑蛋大小东珠的金盒，小心翼翼的打开。 然而，嘉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把脱落的须发放入金盒，而是盯着胡须出神。 “万岁爷...？”吕方小心翼翼的问道。 嘉靖不为所动，还是盯着胡须看，良久之后忽然道：“朕的胡子居然一下掉这么多，而朕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朕最近吃丹药就精神亢奋，不吃就精神萎靡，这症状怎么如此像吃五石散？” 吕方双手举着金盒，宽慰他道：“主子多虑了，您吃的是仙丹，吃仙丹只会延年益寿。” 嘉靖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手中胡须，却不再说话，而吕方也只敢举着金盒不动，严嵩等人感觉到气氛不对，每个人都危襟正坐，连狂傲的严世蕃都表现的十分规矩。 “贫道陆虎阳，见过陛下和各位大人！” 虎阳真人中气十足的一声，将嘉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嘉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真人来了，朕家里那个逆子还没来，已经派人去催了，斗法的时候手下留情，朕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虎阳真人一派大宗师气概，爽朗道：“陛下请放心，贫道与太子爷是文斗，断然不会伤到太子爷一根汗毛。” 嘉靖似乎十分满意的道：“那就好啊，朱长寿这个逆子啊，让朕操碎了心，真人你精神不错，有没有服用丹药提振元气？” 虎阳真人哈哈一笑道：“陛下说笑，贫道所炼丹药都是给陛下准备，我怎么有福享用呢？” 嘉靖颔首道：“原来如此，真人已经是仙人了，的确不需要再服丹了，哈哈哈...” 虎阳真人不明所以，只当嘉靖实在夸赞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手里那着金盒的吕方，目光却依然在嘉靖的手指上，嘉靖脱落的胡须被拧成了一根细细的小绳，仿佛是一条小小的毒龙，要一口咬在虎阳真人的脖子上。 正在此时，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陈洪小跑进来，朗声道：“太子到！” 话音刚落，身穿秀龙玄衣的朱长寿已经出现，他来到嘉靖的身前，跪拜道：“儿子朱长寿拜见老头子！” 嘉靖气的吹起胡子，一只手捂住胸口，憋屈的喊道：“起来吧！！” 朱长寿笑嘻嘻的站起来，在看到虎阳真人时，他用一根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用唇语叫嚣：洗干净脖子等着！ 虎阳真人只当没看到，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出世高人模样。 嘉靖左右看看，对吕方道：“陆炳呢？他怎么没来？” 吕方似有意，似无意的瞄了虎阳真人一眼，道：“陆大人亲自主持斗法，他候着呢。” 嘉靖点点头，对朱长寿道：“混账小子，你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跟虎阳真人切磋仙法，你准备的怎么样？谁先开始？” 朱长寿立刻笑嘻嘻道：“这还用问吗？虎阳真人是真神仙，本王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还是让仙人先来吧。” 话好像是好话，但是语气阴阳怪气。 虎阳真人气得咬咬牙，起身来到宫殿前的空地，大声道：“那就按照之前定好的，先比刀枪不入！贫道先！来！” 一声来！ 中气十足，声若洪钟，震得众人耳朵嗡的一声。 朱长寿也心头一凛，看来老杂毛的确有些真功夫！ 此时，一直没有露面的陆炳，带着六名锦衣卫走入西苑，每个人腰间挎着一把绣春刀。 陆炳不管其他人，直接来到嘉靖面前，跪拜道：“微臣陆炳，见过陛下！” 看着陆炳，嘉靖冰冷的目光中呆了些许温度，温声道：“平身吧，虎阳真人要第一个展示法术，你打算怎么做？” 陆炳目不斜视，声音郎朗道：“奴才斗胆，请陛下和各位大臣验刀！” 嘉靖点点头道：“不要耽搁了，朕这些肱骨之臣很忙，生病的生病，写青词的写青词，娶小妾的娶小妾，贪污的贪污，看热闹的看热闹，还有朕那个儿子...不提也罢，好像整个大明朝就朕一个人正经人，你快点开始吧。” 严嵩和徐阶对视一眼，对嘉靖的这番阴阳怪气，各自对号入座。 严嵩：我没娶小妾。 徐阶：我没生病。 高拱：我没贪污。 严世蕃：我有贪污，娶小妾，生病，写青词。 张居正：快开始吧，我要看热闹。 陆炳站起来，大声道：“抽刀！” 刷刷刷.... 锦衣卫们抽出绣春刀，明晃晃的刀身闪烁着寒光。 此时，有六个小太监出现，每个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来到锦衣卫的身前。 “斩！” 陆炳大喝一声。 锦衣卫显然都是精英，而且经过严格的训练，听到陆炳的命令，动作一致的砍向小太监手中的木棒。 “咔！”“咔！” “咔！”“咔！” “咔！”“咔！” 六声脆响，木棒被轻松斩断，断口十分齐整。 陆炳走过去，捡起一根短开的木棒举在空中，道：“大家看，这是正儿八经的榉木，木质坚硬密实，足以看出刀刃锋利了！绝对没有作假！” 木棒被诸位大臣传阅，一直到了嘉靖的手中。 嘉靖扫了一眼，他在做王爷的时候，闲着没事也练过些弓箭刀马，是识货的。 “好刀，好功夫！”嘉靖赞叹道：“这几个锦衣卫练的不错，回去陆炳你赏赏他们吧。” 六名锦衣卫整齐划一的道：“谢万岁爷赏！” 嘉靖看向虎阳真人，优哉游哉的道：“那真人还等什么呢？开始吧。” 虎阳真人深吸一口气，起身来到御前空场之上，挥手甩掉身上的道袍，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他只好咬破舌尖，在剧痛催谷下猛提一口气，身上的肌肉呼的鼓起，整个人都仿佛大了一圈。 “小的们！砍！” 随着陆炳一声令下，六名锦衣卫提着绣春刀，把虎阳真人围住。 两人在前，两人居中，两人在后，一起聚刀对准虎阳真人的前胸后背猛劈了几十刀！ 然而，如此锋利的绣春刀却只能在虎阳真人的身上留下雪白的劈痕，却无法留下半点儿伤口。 等到劈砍完毕时，只见虎阳真人身上道道白痕，但没有流一滴血，这是货真价实的刀枪不入。 “喝！！” 虎阳真人怒吼一声，瞥到旁边御林军小卒手中拿着的长枪，大吼道：“那个拿枪的，对准道爷的咽喉，刺！” 御林军小卒微微一愣，他歪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嘉靖。 嘉靖也来了兴致，大声道：“不要看朕，真人让你刺，你刺就是了！” 御林军小卒吸口气，端着长枪来到虎阳真人的面前，举枪便刺！ 虎阳真人扬起下巴，用喉咙迎向雪亮的枪尖！ “铿！” 枪尖刺中，御林军小卒感觉好像刺中一块钢板，用尽全力也无法刺入分毫。 “断！” 虎阳真人额头暴起青筋，用力往前一顶，那长枪的木头枪杆咔嚓一声，从中断开！ 第十一章 这还怎么输 “好！” 嘉靖带头叫好，群臣之中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 连朱长寿都忍不住要拍手。 的确是牛，现在可是明朝中期，刚刚在武术大爆发的前夕，虎阳真人就能练出这么强的硬气功，连朱长寿都起了爱才之心。 虎阳真人吐出一口白气，鼓起的腹部快速瘪了下去，他捡起道袍劈在身上，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再次回到嘉靖的面前。 “陛下，贫道已经展示完毕，下面就看太子的了。” 嘉靖斜着眼睛，戏谑的瞥了朱长寿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下面就看朕的宝贝儿子展示神通了，哎呀...小心些，那绣春刀可挺锋利的，可别割伤了你，朕会心疼的。” 严嵩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朱长寿，眼神中带着怀疑和期待，很明显，这些个货还没看够。 真当这是马戏团表演了？ 朱长寿站起身，来到锦衣卫们的面前。 六名锦衣卫抱拳行礼，面色都很尴尬。 怎么说呢，朱长寿十五岁的年纪，个头不高，看着还挺瘦，面相虽然清秀，但是总有一种让人想揍一拳的独特气质，跟老虎一样壮硕的虎阳真人形成了强烈反差。 这种小身板，能扛下绣春刀的劈砍吗？ 这一刀下去，就算不劈死，砸也砸碎两根骨头，偏偏这还是太子，是嘉靖硕果仅存的儿子，弄伤了容易被灭九族。 陆炳也有些尴尬，他不敢下这个命令，锦衣卫也不敢动手。 嘉靖看出气氛诡异，大笑道：“怎么？朕的儿子不敢砍？我大明太祖马上得天下，成祖爷亲征漠北，都是盖世英豪，朕的儿子也是豪杰，他说可以砍，你们就放心砍，别砍死就行，往屁股上砍，那肉多，死不了人，哈哈哈哈....” “....”陆炳终于犹犹豫豫的道：“那就...照屁股砍吧，太子爷，麻烦您撅起尊臀。” “慢！”朱长寿抬手阻止道：“我认输，第一场是虎阳真人赢了，我们直接来比第二场如何？” 陆炳和众锦衣卫，乃至内阁诸员齐刷刷的松口气，太子表演刀枪不入，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哪怕砍屁股也从没有过啊。 万一真砍伤了，方皇后那头母老虎立刻就会打上门来，到时候嘉靖扛不住，就得把锅甩给在场的所有人，别人都能活，六个锦衣卫肯定活不了。 剩下严嵩等人至少也是个未能尽到臣下谏君之责，嘉靖要是讲道理，他就不是嘉靖了，对万寿帝君行事作风最了解的严嵩和徐阶，已经提前预判到了这一步。 所以，见朱长寿主动认输，大家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哈哈哈...真怂，我说你个逆子平时牛皮吹上天，什么游历仙境，仙人跟你谈笑生风，还什么坐过能飞跃大海的铁鸟，能千里外通话的，名叫手机的法宝，都是吹牛的吧？” 嘉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阴阳一番的机会。 朱长寿脸不红，发动厚实表皮神功，不为所动道：“还有两场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后面我要连赢两场！” “行，你说什么都行，到时候别又认输了，我这个当爹的可丢不起这个人。” 嘉靖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其他人也只好跟着敷衍的笑笑，烘托一下气氛，一方是皇太子，一方是皇上，不管怎么说，也要站皇上吧。 朱长寿微微一笑，只是看了一眼陆炳，见陆炳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没有根嘉靖纠缠。 “第二场，是比试水中斩鬼！”陆炳高声喊道：“我准备了两把桃木剑，请太子爷和真人来检查一下吧！” 虎阳真人甩了甩道袍，他刚刚赢了一场，正有些春风得意，听到陆炳喊话，立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过来。 此时，有小太监拿着一个托盘递给陆炳，托盘上盖着一块红色丝绸，下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两把桃木剑。 陆炳一把解开丝绸，两把雕工精细，堪称艺术品的桃木剑露出来。 虎阳真人脸上挂着笑意，对朱长寿微微躬身道：“太子爷您先挑？” 朱长寿摇头道：“道爷您的确有本事，刀枪不入让本王佩服，这次您先挑。” 虎阳真人脸上得意的笑容更盛，心说小太子终于还是认识到本道爷的厉害，肯称本座道爷了，连语气都谦虚了，只要赢下这一场，这位将来的皇帝也要拿捏在本座的手心了。 “哈哈哈...”虎阳真人肆意大笑道：“那贫道就不谦虚了，让我看看啊。” 他拿起右面的桃木剑捏在手心，来回调转，此时那名托着桃木剑的小太监，突然往抬起手擦了擦左脸，好像是在擦汗水。 虎阳真人立刻放下手中桃木剑，指了指左面的桃木剑。 “这把剑有灵气，”虎阳真人满意的道：“我就选这把。” 陆炳点点头，扭头对一旁的朱长寿道：“太子爷也检查检查吧。” 朱长寿没有说话，他拿起两把桃木剑仔细检查，而此时虎阳真人的眸子微缩，有些紧张的屏住呼吸。 好在朱长寿拿起右面的桃木剑晃了晃，道：“这把不错，我选这个吧。” 陆炳将盛有两把桃木剑的托盘放到等候在一旁的锦衣卫手中，再次对虎阳真人道：“这场比试，还需要什么法器吗？” 虎阳真人摇头晃脑道：“需要一盆水，还有符纸和姜黄水。” 陆炳点点头，对小太监道：“听到道爷吩咐了，把预备好的符纸拿出来吧。” 小太监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转身离开，不久之后拿着符纸出来，还有一瓶姜黄水。 虎阳真人拿起符纸看了看，在空中甩了甩，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不错，是我昆仑一系的符纸，”虎阳真人胸有成竹的看着朱长寿道：“太子爷，您又需要些什么呢？” 朱长寿微微一笑道：“我也要一盆水，另外向真人讨要一张符纸即可。” 虎阳真人大方的将手中符纸分给朱长寿一半，转身对嘉靖躬身道：“贫道已经准备好，只要水盆拿来就可以开始。” 嘉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立刻道：“水盆赶紧拿来！” 两个铜盆，两大盆水一左一右摆放好。 虎阳真人这次不假惺惺的推辞，只要赢下这一场就结束了，后半生荣华富贵便彻底到手，蓝神仙那个大明第一仙的位置，也可以拿捏一下！ 但是戏还是要演全套，刚才那个小太监是他的老相识杨忠，西苑花园内搜集露水，送到虎阳观的就是他。 这三天，虎阳真人可没闲着，他花了大笔银子，动用了这些年的人脉，终于让杨忠成了为这次斗法准备法器的人。 桃木剑上已经动过手脚，用炼丹时发现的一种物质浸泡过，而符纸上用碱水画了些鬼怪图样。 这种物质与碱水相遇便会出现类似血水一样的颜色，他还不放心，预备了姜黄水，加了双重保险。 而朱长寿的桃木剑只是普通的货色，又没有索要姜黄水，肯定什么都斩不出来，这还怎么输？！ 第十二章 这鬼法力太高 虎阳真人志得意满，面对嘉靖高声唱了一句道：“无量寿佛！陛下，贫道已经准备好，那还是贫道先开始？” 主打一个自信，看样子就那么胸有成竹，再加上他本身有一种虎虎生威的气质，至少此刻看起来，与传说中的仙人吕洞宾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嘉靖对此极其满意，他微笑颔首道：“真人辛苦，朕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绝对不要给太子留面子，这小混蛋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人替我狠狠教训他！” 严嵩和身旁的严世蕃对视一眼，他们这对巨奸父子是真父慈子孝，父子相处从来都是融洽的，所以对嘉靖父子这种塑料父子情属实无法理解。 同样都是老子和儿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不过想法归想法，注定要烂在肚子里，谁要是真敢说出来，那真的是太勇了，这么勇的人高低贵贱得请去诏狱蹲个几十年，尝尝大明朝顶级牢饭的滋味儿。 虎阳真人故作谦虚的道：“不敢，我哪敢给太子爷教训？我们只是仙家的普通切磋而已，下面贫道要水中斩鬼。” 高拱咳嗽两声，不悦的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我大明德照千古，陛下乃得道真仙，就算有鬼，也不敢出现在陛下面前！” 这番话怎么说呢？只能说高拱不愧是当世大才，曾经是前太子裕王的老师，用了不到五十个字，给胡杨真人挖了一堆的坑。 虎阳真人虽然是人精，但他的水平顶多能跟大明的县令掰头一下，跟高拱对线的确有些超纲。 你说这里有鬼吧，有损嘉靖威严，对大明的名声也有所冒犯，甚至还得罪了孔圣人。 你说没有鬼吧，那还斗个屁法，斩个屁鬼？有着闲工夫，回家睡一觉不香吗？ 虎阳真人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燃烧，憋到鼻孔往外喷烟了，也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种时候还是严嵩出声解围道：“肃卿何必如此，真人不是我等儒生，不必拿圣人的话苛责，再说这次御前斗法乃是太子爷发起，陛下首肯，有陛下法旨，天下间无论人鬼神，谁不踊跃前来效力？能够被斩，是它们天大的福气。” 高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有前车之鉴，前首辅夏言就是不尊重嘉靖修仙，最后死的那么惨... 高拱虽然倔，但不是傻，刚才为难一下虎阳真人，除了点出其中的矛盾点，算是委婉的给嘉靖进谏，还有就是对朱长寿示好。 虽然太子爷总是胡闹，但做事很有章法，看破表面上的荒唐，但本质上针对的却是嘉靖施政的一些弊端，这很对高拱的脾气。 虎阳真人松了口气，对严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可此时严嵩却低眉垂目，仿佛快要睡着了，并不与虎阳真人有任何交流。 虎阳真人素知严嵩为人谨慎且狠辣，他不与自己有交流，自然有其中的道理，现在的关键是漂漂亮亮的停下这场斗法，之后想感谢严嵩的援手，那有的是机会。 “诸位，请上眼！” 虎阳真人从托盘上抽出左面的桃木剑，在空中舞出几个十分漂亮的剑花，看得出有些功底。 “好！” 嘉靖带头叫好，像极了给爱豆捧场的粉丝。 “啪啪啪....” 场上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只有以陆炳为首的锦衣卫众人不为所动，在他们看来，虎阳真人这几手也就那么回事，如果真动手，陆炳自信十五招就能拿下。 陆炳中过武进士，在东南抗过倭，与抗倭名将俞大猷关系不错，曾经跟俞大猷学过一段时间。 要知道俞大猷可是曾经孤身上少林，一人横扫少林无敌手，乃当世第一武圣。 陆炳虽身隐在深宫，但绝对是超级高手，虎阳真人的身手放在江湖上，也就算个二流高手，在陆炳眼中根本不够看。 虎阳真人听到众人喝彩，精神抖擞故意卖弄本领，将一把桃木剑舞动的虎虎生风，一手柳风剑法的确有独到之处。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虎阳真人将符纸插在剑尖上，刷刷转了两个圈，手中不断挽着剑花，突然厉喝一声：“中！” 同时将剑插入水盆中！ 符纸没入水中，然后....毫无反应，既没有鬼血喷出，也没有鬼影出现，符纸还是那张符纸，桃木剑还是那把桃木剑，但预想中的效果全都没出现。 虎阳真人脑子嗡的一声，心中冒出无数问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套水中斩鬼他不知道表演过多少回，从没有出过错，更何况为了这次御前斗法，他还做了多手准备，没理由出错的！ 嘉靖等人抻着脖子往水盆里看，脸上一起露出疑惑神色，这跟虎阳真人从前展示的水中斩鬼不一样啊，莫非是又练出什么新花样了？ 一时之间，场面尴尬至极！ 虎阳真人一张黄脸此时已经是猪肝颜色，没关系，还有姜黄水呢，只要喷上姜黄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这鬼好法力，居然抓住贫道的桃木剑不放手，待贫道用阴阳一气水对付此凶鬼！” “凶顽！贫道原本想给你个痛快，可以却冥顽不灵，不要怪贫道心狠手辣，杀！” 虎阳真人含了一口姜黄水，立刻感觉这味道不对！ 这怎么跟前几天露水泡茶一个味儿呢？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闭着眼睛喷上一口。 果然，无事发生... 虎阳真人霎时间萎了，感觉天旋地转，忍不住怀疑人生。 这水中斩鬼乃是老道我的秘术，就那炼丹时发现的，与碱水相遇能变红的东西，翻遍整个大明朝也没有第二个知道，就算有人想破解都找不到其中的法门。 姜黄水遇到碱水也会变色，这个倒是有几个道门中人知道，但也不可能向外人揭穿坏自己的饭碗，按说应该万无一失才对，怎么就翻车翻的如此严重？ 莫非是太子？ 可那怎么可能？太子几个月之前还是个智力低下的智障，的确一张大病后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也不可能知道我道门中的秘法。 况且太子连宫门都没出过..... 不合理，完全没有道理，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 除非...... 虎阳真人后背一阵发凉.... 除非太子是真的去过仙境，仙人向他传授过仙法，所以才会把我的秘法破的如此彻底！ 可是，杨忠是怎么回事？他明明给自己暗示了，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就在虎阳真人怀疑人生时，朱长寿扛着桃木剑，三两步来到自己的水盆前。 “哇哈哈哈....斩鬼还得看本太子的，太上老君的师父鸿钧老祖急急如律令！” 嘉靖等人一脸懵逼，头一次听说太上老君还有师父，三清不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吗？ 朱长寿也不解释，而是有样学样的也开始舞剑花，刷刷刷....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不敢说飘飘欲仙吧，至少也应该是一代大侠的风范。 只是自己想象跟现实往往有些不大不小的差距，比如现在，在其他人眼里，朱长寿力量不够，出剑软弱无力，像一只随时会病死的病鸡.... 别说优美了，不把人尴尬死就已经是最公正的评价了，但是碍于他太子的身份，没人敢点出来。 朱长寿像只只剩下三天阳寿的老乌龟一样转了两圈，他像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无奈下盘实在不稳，酷嚓一声坐在地上。 “够了！” 嘉靖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别耍宝了，快斩鬼吧！” 第十三章 三昧真火 “老头子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就是心太急，修仙也急，看别人斗法你也急，你整天修炼脾气还这么急，修炼都修到....” 嘉靖的眼睛眯起来，语气却很柔和的道：“说，说下去，说说你父皇修炼到什么上去了，话到嘴边不说出来，岂不是如鲠在喉？朕心疼儿子，想听听朕的儿子到底会说出什么高论！” 朱长寿咽了一口唾沫，笑嘻嘻的道：“都修炼到天上去了，父皇你以为儿子会说什么？儿子我这么孝顺，让父皇你生气的话，儿子绝对不会说的。” 嘉靖气的直磨牙，但最终还是选择忍了，吕方非常机灵的送一瓶救心丸过来。 嘉靖仰脖吃下去，恨声道：“你到底要墨迹到什么时候？天都快黑了！” 吕方早就预判了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嘉靖嘉靖总是被气的到心脏难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真拿朱长寿没办法。 你说废了？且不说这是唯一的亲儿子，就是母老虎方皇后那一关也过不去。 顶多家法收拾一顿，可是朱长寿皮糙肉厚，打的轻了根本不在乎，打重了....太监们是对嘉靖忠心，可不是真傻.... 至于说群臣想，大礼仪那时候就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在是一群断脊之犬罢了，不管嘉靖说什么，他们只有对对对。 所以吕方去找太医要了些救心丸，效果十分拔群，至少嘉靖胸口不疼了。 朱长寿跟嘉靖表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终于想起自己还在斗法，于是十分敷衍的把桃木剑插到水盆里。 呼，水立刻变成殷红颜色，而根本没人发现，在桃木剑上还黏着一颗小小的蜡丸，蜡丸外面的封层龟裂，露出里面银色的小球。 “行啊！我儿真能斩鬼？！” 嘉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但眼前的事实是不可能有错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严嵩、徐阶等人自然是目瞪口呆，连脾气极倔的高拱都张大嘴巴闭不上。 朱长寿放肆长笑。 虎阳真人十分狼狈的道：“这....这是刚才贫道斩过的鬼，它跟贫道争斗已经疲惫至极，所以太子爷是学了贫道昆仑法术，才能将其斩杀，这是贫道与太子爷合力斩杀的。” 他原本以为这番说辞能挽回一些面子，然而迎来的只有嘉靖讥讽的目光。 朱长寿冷哼一声道：“哼，你的昆仑仙法？你会三昧真火吗？” 说话间，水盆之下咕噜咕噜的冒起泡，随即一个银色小球升起，漂浮在水面之上。 等众人注意到时，它已经燃起蓝色火焰，变成一个火球在水面不断翻滚，不时还是发出噼啪的爆炸声，看起来十分唬人。 严嵩惊叹道：“遇水不灭，其火纯青，这真是三昧真火！太子威武！太子真乃神人也！” 朱长寿揉搓着肩膀，心说神人不好做啊，就这么点儿钠，差点把老子胳膊摇碎了。 这三天，不止虎阳真人在忙活，朱长寿也没有闲着，他让静雯去宫内造办处要了些齿轮、铜线和吸铁石，制造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小型发电机。 静雯又去找了些火碱和煤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解出这些钠，钠遇到水剧烈发热，同时释放大量氢，这才有了火球水上漂的强烈观感。 嘉靖此时心情有些复杂，朕的爱豆是萎了，但朕的儿子支楞起来了。 这三昧真火看起来威力不强，但潜力巨大，这是有成仙潜质的人才有的天赋法力。 说一句比较丧气的话，朕修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三昧真火。 朱长寿虽然气人，但现在想来，那是因为他有真本事，很多事都是朕这个做爹的错怪他了，而他一直说虎阳真人是妖道..... 嘉靖看向虎阳真人的目光愈加冰冷，见虎阳真人还不肯死心，嘟嘟囔囔什么是我和太子齐心合力什么的。 “要不然这样，”嘉靖皮笑肉不笑道：“请真人也表现一下三昧真火炼鬼，朕就真算你们本局打平如何？” 虎阳真人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吕方见状，不咸不淡的道：“人贵自知，真有那个本事就展示出来，没那个本事就别想着分太子的光，做人做事磊落些，你看第一场太子爷做不到刀枪不入，非常爽快的认输，这才是真仙家风范，一点不做作。” 朝中老人都知道吕方是个极度谨慎的人，越规矩的话从来不说，他又深得嘉靖信任，所以平时他的话也是嘉靖态度的风向标。 如今他突然出来给了虎阳真人两句，说明嘉靖对他的身份已经有所疑虑。 其实这也是朱长寿想要的效果，他笃定的说虎阳真人是妖道，平时嘉靖只会当是个笑话。 但情况突然有变，虎阳真人法术不灵，而自己的法术效果远比虎阳真人强时，嘉靖就会加深这层怀疑。 如果说之前还是有点疑虑，那现在已经是半信半了。 虎阳真人此刻信心大受打击，朱长寿要再给他沉重一击，趁机他动摇时一聚压死他！ “还有第三场下油锅，我大明皇太子朱长寿要第一个下！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唯有嘉靖担忧的道：“小混球你行不行？下油锅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长寿拍拍胸口，信心满满的道：“我没问题，如果我出事了，老头子你第一个砍了陆...指挥使就好！” 陆炳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放心，太子爷放心，陆炳保证万无一失。” 嘉靖不明所以的道：“这跟你陆炳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瞒着朕做了什么？！” 陆炳只是跪在地上不说话，朱长寿神秘的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相信虎阳真人已经猜出些什么了吧？” “贫...贫道...贫...贫...” 虎阳真人面色入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朱长寿此时突然挑明陆炳跟他有勾连，这句话让虎阳真人彻底傻了，锦衣卫指挥使肯定发现自己跟宫里的人有勾结，所以自己的法术才会失灵，并不是杨忠耍花样，而是他已经被陆炳控制了。 那么下一场....该不会是下真油锅吧？！ 陆炳已经命人抬来柴火，将两口大锅架起来，一桶一桶的油被倒入锅中。 熊熊烈焰灼烤着锅的底部，锅内液体很快便翻腾起来，朱长寿来到右面大锅的旁边，已经有太监扛着云梯过来。 朱长寿蹭蹭蹭爬上去，站在锅的旁边，先伸手在锅里试探了一下，果然上面一层是热的，下面温度也挺高，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得不说陆炳办事是真靠谱，抬起手时，手上都是老醋的味道。 “儿子....”嘉靖看到翻滚的油锅感到一阵阵眼晕，他颤声道：“要不你下来吧，你要是真不喜欢虎阳真人，爹让他走就是，咱们不要比了。” 朱长寿心中十分感动，这就像在未来，有个父亲是深度二次元爱好者，但是为了儿子要把最喜欢的手办砸了一样，在修仙和儿子之间，嘉靖果断选择了自己。 朱长寿感动的点点头道：“好吧，就听老头子的，我.....啊....！！” 朱长寿假装一脚踩空，一头栽到“油锅”里。 第十四章 请道爷下锅 乱了，全都乱了。 嘉靖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多亏刚才吕方有先见之明，给他吃了一颗大号救心丸，否则这会儿心脏非炸了不可。 吕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一方面给已经面色煞白的嘉靖按摩胸口，一面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捞人！” 无数太监、御林军冲到油锅前面，看着不停翻滚的油花，谁都不敢伸手，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这么热的油谁敢伸手？ 此时，有太监抬着一张巨大的抓篱跑过来，但是锅边人太多，抬着抓篱的太监在外面绕了两圈愣没挤进去。 放眼望去全是人头，乱哄哄像一群没有苍蝇。 “都...都...滚....” 嘉靖有气无力的道。 吕方立刻领会，马上吼道：“都堵着路干什么？都滚开！耽误救太子！把你们一个个全砍了！” 嘉靖本来对朱长寿就没那么有信心，刚才的情况看起来，就是朱长寿一脚踩空似的，更做实了他的怀疑。 现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 朕绝嗣了！ 一个帝王绝嗣，刨除亲情方面的因素，只是对帝王本人来说，也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想当年景泰帝扶大厦之将倾，因为绝嗣，不但被废物朱祁镇夺位成功，死后连十三陵都没进去。 拿嘉靖的个人经历来说，堂兄朱厚照死后那群文臣给了什么好评价吗？ 堂兄虽然行事荒唐，但总体来说，作为一个守成之君还是合格的，曾亲率大军与蒙古小王子大战，成功击退来势汹汹的小王子。 就是因为他得罪了文臣集团，死后评价非常糟糕，而文臣们之所以敢这么干，还不是因为他绝嗣了，没人维护他的形象吗？ 那么轮到嘉靖自己呢？ 大礼仪事件嘉靖可收拾了不少人，冤杀夏言这事也是一大污点..... 在最开始撕心裂肺的悲痛之后，嘉靖作为一个帝王的理智逐渐占据上风，头脑中森罗万象，各种想法出现又消失，一时之间又抓不到个头绪。 嘉靖这一辈子很少会这样乱了方寸，上一次还是为朱长寿祈福，希望苍天给自己留个儿子。 现在好了，儿子在锅里呢.... 嘉靖的视线都模糊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既为朱长寿，也为自己流。 “儿子...朕的儿子啊...” “哗啦！” 油锅突然翻腾，浑身冒着热气的朱长寿突然暴起，一跃跳出油锅，破口大骂道：“都滚开！他奶奶的，烫死老子了！” 朱长寿身上红的像煮熟的螃蟹，但一眼看过去活蹦乱跳，显然屁事都没有。 “神...神人....太子神人啊！” 拎着抓篱的太监被惊呆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叩拜道：“太子神威无敌！太子才是真神仙！”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油锅里面的油还在翻腾呢！ 普通人不要说下油锅了，靠近都觉得热气逼人，能在里面油炸这么半天都没事，这不是神人，那什么是神人？！ 陆炳十分冷静，三天前朱长寿就跟他商量过，油锅就上面一层是油，其余的都是醋。 醋沸点六十度左右，又比油重，所以醋在下面沸腾翻滚，看起来很吓人，但温度并不算太高，至少人体能够承受。 朱长寿还有长时间泡热水澡的习惯，忍受力还要更强些，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被烫的很难受。 这三天陆炳也没闲着，按照排查宫里虎阳真人的帮手，很轻松的找到杨忠几人，刚开始杨忠他们还想抵赖一下。 不过陆炳亲自上手，一顿大记忆恢复术。 杨忠几人记忆力突然集体得到巨大提升，把和虎阳真人勾结一起，以及资源花园的事，还有很多隐秘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所以今天虎阳真人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其实他早就像一只蚂蚁一样，已经被捏在朱长寿的手掌心了。 陆炳亲自护送朱长寿去偏殿换衣服，早有锦衣卫拿着一坛六十年花雕陈酿，陆炳单手抓起酒坛子。 “太子爷，准备好吗？护住头，只要不浇到头，就不会被激到！” 朱长寿突出一口浊气，沉稳的道：“身上的热气散了，没事的，来吧！” 陆炳点点头，将一坛子酒全浇到朱长寿的身上，瞬间掩盖住他一身的醋味儿。 朱长寿打了个大大的激灵，咬牙道：“去让人打一盆热水，里面放些卤碱，我要洗头，还有我那口锅里的东西都要处理掉，虎阳老杂毛被咱们逼上绝路了，谨防他狗急了跳墙，我家老头子很宠他，别被揭穿了把戏，让咱们前功尽弃。” 陆炳很淡然的道：“属下办事，太子爷尽管放心。” 朱长寿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陆炳乃是本朝一位隐藏大佬，非常有才干，连狂傲的严世蕃都很佩服，既然他说可以放心，再问就不礼貌了。 洗漱一番，换好衣服，朱长寿稍微整理了一下，问道：“怎么样？我身上还有醋味儿吗？” 陆炳摇头道：“非常淡，全让酒味儿盖住了。” 朱长寿长出一口气，笑道：“咱们已经成功九成，虎阳老杂毛跑不了啦，我们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陆炳做了个您请的手势，朱长寿大笑着走出去。 “请道爷下锅。” “道爷请不要这样，太子爷已经演示过油锅洗澡了，您再推辞就不礼貌了。” “是啊，道爷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太子爷那么尊贵的人都下过油锅了，您怎么能不下呢？” ...... 朱长寿正好看到十几个太监围着狼狈不堪的虎阳真人，苦口婆心的人劝他下油锅，场面十分混乱。 朱长寿注意到，自己下的那口油锅已经被挪走，现在空地上只有一口油锅。 锅下面柴火少的红火，油锅上冒着青烟，显然油温已经非常高了。 嘉靖此时已经恢复过来，除了脸上没有血色，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他正皱眉看着虎阳真人这边，脸上弗然不悦。 从刚才就开始闹，已经闹了两科钟了，内阁群臣就在这里看着虎阳真人这个大明第二号活神仙在这里撒泼耍赖，就是不肯下个区区油锅。 你在怕什么？ 粉丝滤镜碎裂之后，嘉靖回想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事，愈发感到虎阳真人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十二年前他下油锅可没这么墨迹。 莫非.....油锅里面有古怪，不然他为什么不下？ 嘉靖越琢磨越愤怒，脸色逐渐从之前受到惊吓的惨白，变成现在的铁青颜色。 虎阳真人都快尿了，他今天才终于明白，所谓的人脉，所谓的仙法，都没法跟当朝太子的一根手指比，人家轻轻松松就把自己逼入绝境。 看到换好衣服的朱长寿出来，虎阳真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来到朱长寿面前，用头梆梆的磕头，一直磕到额头上鲜血淋漓。 “太子爷饶命，小老道知道错了，贫道之前的法术都是骗人的，您才是真神仙，您就饶了我吧，我马上滚到深山老林，再也不出来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才四十六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什么叫语无伦次？ 从前朱长寿没见识过，今天算涨见识了。 “你知道错了，想让我饶你？！”朱长寿眉毛竖起，厉声道。 虎阳真人趴在地上不停颤抖，像一只待宰羔羊，看起来莫名的可怜。 朱长寿心中一软，这也是一条命啊....但马上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他想起西苑花园里小宫女们的惨状，想起今天来斗法前，静雯带着姐妹们跪在自己面前，哭诉的样子。 虎阳真人只给她们吃很少量的粗粮，剩下的全都是用桑叶充饥，每个月都要饿死好几个，十多年来，被饿死的人少说也有上百！ 第十五章 四颗头骨 静雯说这番话时，哭到几次昏厥。 奴婢入宫时，是跟姐姐一起来的，当时我才十四岁，姐姐已经十六。 那时虎阳真人来挑选去西苑花园搜集露水的宫女，奴婢和姐姐都被选中，被关进西苑花园里不见天日已经一年了。 姐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是宫女中年龄最大的，总是尽可能的帮助其他人。 很少的一点口粮都偷偷留给奴婢，她饿极了，就偷偷摘院子里的花吃，我看着姐姐她一天比一天消瘦，我想把自己的口粮给她吃，可是她总是笑着对我说，我们姐妹两个进来，一定要有一个活下去才行。 终于在三个月前的早上，奴婢的姐姐起不来了。 虎阳真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他居然特意来又给姐姐吃了些丹药，姐姐流了好多血，可是虎阳真人却笑的很开心。 他笑的时候我就藏在床底下，他说这种将死的处女经血，才是这个世上最进补的东西，如果用来炼丹吃了，至少能增一年阳寿....！ 奴婢恨，奴婢恨虎阳真人！ 奴婢们都恨，恨这个丧尽天良的虎阳真人！！ .... 朱长寿想起静雯和西苑花园小宫女们的遭遇，想起她们提起虎阳真人时，那种恨不得吃他的肉，迟他的肉的恨意！ 面前这只看起来像羔羊一样可怜的家伙，实则是一条吃人恶虎！ 他之所以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忏悔，仅仅是因为他输了，他感到恐惧了，仅此而已。 退一步来说，哪怕他真的是在忏悔，那原谅他也不是我的事，我的责任只是送他去见祖师爷太上老君，看看他人家怎么收拾这个不肖的徒子徒孙吧！ “道爷，事到如今怂是没有用的，你回想一下自己这些年做的孽，”朱长寿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虎阳真人，一直逼到他避开自己的目光：“知道今天我朱长寿最不甘心的是什么吗？就是只能炸您一次啊，以您的罪行，下一百回油锅都算便宜你了！来人！送道爷下锅！！” 虎阳真人忽然抬头，脸上露出狰狞神色道：“姓朱的！你不让道爷活！道爷死也带你一起上路！” 他张开老虎钳一样的双手直奔朱长寿的脖子...不过虎阳真人忘了一件事，陆炳就在朱长寿的身边！ 只见陆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到朱长寿的身前，双手往上一架，将虎阳真人的双手砸飞，紧接着抬手抓住他的双腕用力一掰。 “咔嚓！” “咔嚓！” 虎阳真人双臂脱臼，像面条一样软软的垂在身侧。 陆炳单手成掌，抬手拍在虎阳真人的下巴上，又是咔嚓一声，下巴骨碎裂，虎阳真人吐出一口碎牙！ “没听到太子爷的话吗？送道爷下锅！！” 陆炳的声音如常，好像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六名锦衣卫配合极其默契，一起冲过去将虎阳真人高高举在空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嘉靖等人甚至没有发现虎阳真人狗急跳墙妄图行刺的事，只看到陆炳好像突然出手揍了虎阳真人一巴掌，然后锦衣卫们举起虎阳真人快步来到油锅前，六人手臂一起用力。 虎阳真人的身体竟然被扔起一丈高，大头朝下一头栽进油锅里。 “哗！！！” 油花飞溅四射，油锅内翻腾了几下，便归于沉寂，仿佛是在印证虎阳真人的一生一般。 嘉靖看着末入油锅中的虎阳真人，脸上阴晴不定，没人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连如同他肚子里蛔虫一般的吕方，也垂首呆立，像寺庙里的泥罗汉一般。 严嵩拿起身旁桌子上一颗水蜜桃咬了一口，有些硬，硌牙，不过味道不错，好桃子要一口一口的咬，慢慢的驯服它，这样吃下去才更有滋味儿。 吃桃子时，他好像是在看油锅，然而目光不曾有一刻离开过朱长寿。 严嵩身旁的严世蕃有些牙疼的喃喃道：“可惜了，多好的一件道袍啊，聚合绸缎庄的上好丝绸，京城内最好的裁缝许大娘的手艺，绸缎就得十两银子，许大娘的裁缝费至少二十两银子，这一件道袍少说三十两银子，就这么炸了，怪让人心疼的。” 徐阶抿了一口茶，品出一句：“其兴也忽焉，其忘也忽焉....” 高拱咳嗽道：“凭他个妖道也配？” 张居正似乎不经意的瞥了严世蕃一眼道：“这道场上的妖孽除了，可朝堂上的妖孽，不知道何时才能清除。” 朱长寿看着油锅上翻腾升起的黑烟，几欲作呕，但都忍住，坚持看到最后。 陆炳柔声进言道：“太子爷，属下知道您心善，看不下去可以不看，内阁里的人看人杀头都看腻了，他们都是老油条，但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感觉不舒服很正常。” 朱长寿却摇头道：“你不懂，我不是替自己在看，我是替西苑花园的人再看，回去之后，我要把看都的情形尽可能详细的说给她们听，既告慰死者，也让生者解恨。” 陆炳便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朱长寿问道：“是不是可以了？” 陆炳摇头道：“不行，要想把一个大活人炸成骨头渣子，至少还要两刻钟的时间。” “要那么长时间？”朱长寿有些诧异的问道。 陆炳给出一个十分肯定的点头，朱长寿也就不再问了，毕竟人家是锦衣卫指挥使，论玩酷刑人家是专业的，经验丰富。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跟这种真专家犟嘴，没准人家炸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 嘉靖有些不耐烦了，他抬手正要吩咐太监们把虎阳真人捞出来，没想到此时油锅里面突然砰的一声炸了，紧接着火光冲天，足足燃起三丈高。 一向沉着的像磐石一样的陆炳，此时也有些变了颜色，毕竟虎阳真人号称神仙，这没准是浴火重生了？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陆炳想多了，朱长寿略加思索就明白了，虎阳真人是个职业道士兼炼丹师，身上有些硫磺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估计是那些玩应在高温下爆炸了。 吕方那边组织人手从锅下掏柴火，可此时火焰热量逼人，一时之间无人能够靠近，油锅的里的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来，主要是里面的油都熬的差不多了。 御林军和太监拿着巨大的铁钩，将油锅下还在燃烧的木头勾出来，终于让油锅的温度降了下来。 油锅内冒着诡异的青烟，还有一股硫磺的臭味儿，侧面验证了朱长寿的猜测。 有小太监拿着铁钩，爬到油锅旁边，一眼望下去，突然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嗷的一声怪叫从梯子上摔了一下。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扶起小太监，却发现他口吐绿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有太医提着袍子下摆跑过来，探手在小太监鼻子下面比了比，便连连摇头道：“没用了，苦胆吓破，已经死了。” 众人皆惊！ 嘉靖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只是盯着油锅一声不吭。 吕方急躁的大吼道：“再来人！要胆子大的，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上去的是一个御林军小卒，他一边爬梯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弥勒佛...无量寿佛....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元始天尊保佑...” 反正他认识的那几个神仙都念叨到了，终于爬上油锅，最终还是在财神爷的鼓励下，大着胆子往油锅里看了一眼。 “啊！！” 御林军小卒发出一声惨叫：“有！有四颗头！！” 第十六章 此为何妖 四颗头骨？！ 一个人怎么能四颗头骨？这...这还是人吗？ 连嘉靖都霍的站起来，一双像鬼火似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御林军小卒，一字一顿的道：“你没看错？真的有四颗头骨？” 御林军小卒腿肚子不住朝前转，梯子上面没法下跪，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小的绝对不敢欺君！锅里有鹿的头骨，还有虎的头骨和羊的头骨，最后才是一副骷髅架子，有一颗人头骨，这不就是四颗头骨吗？” 鹿的头骨...虎的头骨...羊的头骨... 嘉靖和吕方对了一个惊骇的眼神，虎阳真人本名陆虎阳，这不正好对应上鹿、虎、羊吗？ 内阁的成员们也面色如土，严嵩睁大一双老眼，喃喃道：“这...这不就是妖吗？” 高拱咳嗽两声道：“妖孽，真是妖孽，国之将....” 张居正连忙打断他的胡话道：“高大人糊涂啊，历朝历代都有妖孽出现，古之姜子牙，大汉之张道陵天师，大唐之袁天罡，北宋之吕洞宾都曾斩妖除魔，天佑我大明，本朝太子真是神人下凡，诛灭妖魔护我大明黎民百姓，太子爷威武无敌！此乃陛下宏福，陛下乃千古明君，上天才会派太子来到陛下膝前尽孝。” 内阁与嘉靖只隔两个台阶而已，张居正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站起身跪在地上，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到嘉靖的耳朵里。 高拱对张居正投以感激的目光，也起身跪在地上喊道：“陛下洪福齐天，太子神仙转世，我大明千秋万代！” 如果刚才自己那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完整的说出口，这条命基本就算交代了。 哪怕今天情况特殊，嘉靖不会当场发作，日后想起也会找个机会送高拱去天上陪夏言。 严嵩和徐阶几乎一起跪在地上，只有严世蕃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也跪了下来，不过他的眼神一直往朱长寿和陆炳的方向瞟。 原本面色如土的吕方，终于恢复了大明内相的沉着冷静，他喜笑颜开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爷是您敬天七日救回来的，主子万岁爷是天子，老天爷是在呵护您呢。” 一群人狂拍马屁，句句不离嘉靖与老天爷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别看嘉靖聪明过顶，是人精中的人精，但他就爱听这个。 果然，嘉靖的脸色好转，道：“各位爱卿所言极是啊，回去让群臣写贺表，哦对了，严嵩和徐阶，你们内阁的人每人一篇青词！” 这副嘴脸，像极了仙境那些大过年的还要给学生布置作业的班主任！ 大家齐刷刷松口气，一场灾厄消弭于无形，否则虎阳真人这是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所有跟虎阳真人有过交往的，都得去诏狱里过一遍筛子，甚至严嵩和徐阶都不能幸免。 谁让嘉靖对虎阳真人信任有加，作为朝中重臣揣摩上意是必修课，偏偏嘉靖又是个喜欢打哑谜的皇帝，猜谜这事吧，就算再聪明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一猜一个准，所以就要寻找一切渠道进行验证。 宫里的人自然是最佳渠道，然而朝廷有规定，朝中群臣不得与宫中有任何私下交往，陆炳和锦衣卫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其他是陆炳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事他绝不姑息，肯定一五一十向嘉靖汇报。 蓝神仙常年神隐于通天观内，连嘉靖也只能每隔三个月见上一面，更别说朝中大臣了，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虎阳真人了，所以只要肯查，内阁诸多成员中，恐怕就高拱一个能够幸免。 毕竟高拱是前太子裕王的师傅，是各大势力争相争取的身份，根本无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党争，他只要熬着就行了，只是高拱做梦也没想到，最先被熬没的是裕王.... 于是，嘉靖便在一声声歌功颂德中再次迷失自我，就好像是他发现了虎阳真人是妖孽，并且派朱长寿去斗法的一样。 吕方发挥他强大的组织功能，指挥宫内的人把虎阳真人的残骸捞出来，此时嘉靖才终于看清楚，的确像御林军小卒所述，在一具人形骸骨的身侧，齐刷刷摆放着鹿、虎、羊三颗头骨。 骸骨表面温度还很高，在空气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烟，看起来真有一股子妖异的氛围。 众人面面相觑，不管信不信怪力乱神的，内心都受到了十二分的震撼。 嘉靖的好奇心被深深勾起，他歪头问严嵩道：“严阁老，你是饱读之士，家里各种古籍藏了何止万册，你是否认得此妖？” 如果问这话的不是嘉靖，严嵩高低贵贱得扇他几巴掌，你祖宗我是阁老，又不是什么抓妖的道士，你问我这是什么妖？老子我问谁去？但面对嘉靖，他一丁点儿的脾气都没有... “呃...请恕老臣愚钝，我猜测这是三只妖附身在虎阳妖道的身上，这次下油锅破了法身，所以才会有四颗头骨。” 严嵩被逼无奈，只好胡诌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徐阶连声附和道：“阁老不愧是学究天人，这番分析鞭辟入里，微臣汗颜，分析了半天，竟然连阁老的边儿都没摸到，臣对严阁老的敬仰之情，如黄河之水连绵不绝啊。” 嘉靖很随意的敲打一句道：“徐子升也忒圆滑了，朕还没问你呢，你就已经躲到严阁老的背后去了。” 徐阶早就修炼出厚实表皮，面对敲打毫不在意的道：“微臣绝没有躲的意思，只是这一个妖有四颗脑袋，查遍古书也未曾听过，要不这样，既然是太子降服了此妖，那他应该知道此妖来历。” 嘉靖点点头道：“此乃正论，吕方...你去把那个混球找过来。” 吕方跑下阶梯迅速到了朱长寿面前说了几句，又跑了回来，神色尴尬的道：“太子爷让老奴问问，是不是有正事，要是又找他过来溜须拍马吹牛皮，那...那...” 嘉靖的脸都黑了，骂道：“逆子！气死朕啦！你去告诉他，让他来讲讲这个妖物的来历，给朕拍马屁的人有的是，不差他一个！” 内阁成员，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些尴尬神色。 吕方长叹一声，转身再次跑到朱长寿的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说一阵，朱长寿终于懒洋洋的来到嘉靖的面前。 “老头子万岁万万岁，老头子找我什么事？” 语气极其敷衍，配合那副欠揍的表情，让嘉靖的手心好一阵痒痒，要不是朱长寿刚刚斩妖除魔有功，真想亲手抽肿他的丰臀！ “小混球，老子找你来自然有事，你说说，虎阳妖道到底是什么妖？为什么会有四颗头？” 朱长寿清了清嗓子，绕着虎阳真人的残骸走了一圈，空气中充斥着焦臭的味道。 “此妖奇特无比，他是三个妖附身与一具尸体之上，故此有四颗头颅。” 嘉靖骇然，看向严嵩等人道：“诸位爱卿，妖魔鬼怪如此可怕，它们就在我们身边啊！” 所有人都连连摇头，今天的事已经让他们三观尽碎，不但见证了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传奇斗法，还见到了传说中的妖，现在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撼动他们已经麻木的神经。 “一群饱读诗书的废物，”嘉靖只好再问朱长寿道：“这个虎阳真人身上，都有哪三妖？” “这三妖可厉害了，它们分别是鹿力大仙，虎力大仙，羊力大仙！” 第十七章 不如下个罪己诏吧 “这三妖大有来了，想当年玄奘法师前往西天取经，途径一车迟国，遇到这三妖，玄奘法师座下大弟子用大法力斗法智取三妖，不成想它们魂魄不灭，又附身于一具尸骨之上，借尸还魂又出来害人。” 朱长寿开口一顿胡编乱造，反正也没人有本事戳穿他。 对于怪力乱神这些事，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信心，就没人能揭穿你，朱长寿挟斗法除妖余威，自然更加没人敢质疑了。 “原来如此，这三妖祸害人间，死有余辜！”嘉靖心中愤恨，恨不得将四颗头骨挫骨扬灰，“这些妖物到底从何而来，寿儿你知道吗？” 朱长寿心说我上哪儿知道这个，顺口胡诌道：“想必是从海上坐船来的。” “果然，海外各种妖魔鬼怪太多，朕决定禁海是绝对正确的。”嘉靖摸着自己的胡须，有些得意的道。 其实嘉靖禁海属于迫不得已，海上倭寇实在太多，虽然其中的主力还是东瀛的倭人。 但那些大鼻子绿眼睛的欧罗巴人也不是什么善类，这些家伙往往还勾结在一起，将大明的沿海当成了自家后花园，偏偏大明的海岸线十分漫长，根本防不胜防。 往往还有沿海的不法之徒与这些倭寇勾结，将大明守军的布防情况，都偷偷告诉倭寇，甚至还要自己参与到劫掠大明子民的行动中，只为了能够多分一杯羹。 尤其是福建、江浙地区深受其害，沿海居民苦不堪言。 为了针对这种情况，嘉靖在原本就很严厉的海禁令的基础上，颁发了更加严厉的海禁令，沿海地区的人禁制下海，一旦发现按通倭处理。 原本这项海禁令得到了朝野的支持，然而执行了几年，倭寇之患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遭殃的反而是沿海的渔民和商户，有些人失去生计被迫投靠沿海的走私集团，只是没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嘉靖而已。 所以在嘉靖的认知里，海禁令效果卓越，简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也就不难理解他提起海禁令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禁海是正确的？”朱长寿有些愤怒的道：“那妖魔鬼怪禁住了？这都禁到皇宫里了！民间还不知道有多少，这也叫正确？” 又双叒被朱长寿当中怼到下不来台，嘉靖愣神片刻，终于出离愤怒的道：“逆子！你又在胡说什么？朕的决策哪里错了？就算有少许妖魔进来，但更多的妖魔不是被挡在外面了吗？” 严嵩此时也帮腔道：“是啊，如果不海禁，咱们大明还不知被那些外来的妖魔祸害成什么样子，太子久居深宫，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海禁之后...东南沿海倭患大大缓解，百姓无不称颂。” 严嵩感到自己说话的分量，似乎不足以压住气势正盛的朱长寿，于是装模作样的对严世蕃道：“严世蕃！你来给太子爷说说，咱们这些年海禁到底有多少好处。” 虽然贪、狂，但严世蕃绝对不蠢，他是个无比精明的人，只是严嵩对他的教育出现偏差，他常年混迹于市井之间，导致他眼界始终达不到第一流政客的高度。 此时严世蕃还没有意识到，他爹严嵩支持了一波嘉靖，此时着重让他给朱长寿解释一下海禁的好处，语气的重点在太子两个字上。 其实是让他站队朱长寿，他严嵩烧嘉靖这口热灶，让儿子严世蕃烧朱长寿这口冷灶，最后不管热灶还是冷灶，都是他严家在烧的灶。 更何况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八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海禁...海禁！ 杀了那么多人，坏了那么多人的生计，最后结果还是倭寇横行，胡宗宪总领东南艰难维持，你要还是腆着脸只说好处，只要朱长寿刨根问底一追问，便立刻露馅。 所以严世蕃此时应该往回拉着些，为严家提供一些缓冲，然而严世蕃没能领会到他老爹的意思。 “海禁的效果非常好，倭寇失去了与刁民之间的联系，倭寇之患大大缓解，的确有些草民的生计都受到了影响，不过朝廷都妥善安排了，太子爷爱民是对的，但也要相信朝廷臣工们，也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严世蕃摇头晃脑，把之前糊弄嘉靖的话重复一遍。 朱长寿瞪圆眼睛道：“严世蕃，你当我傻？还是当我瞎？上个月胡宗宪的折子我可偷偷看了，仅仅一个月中，倭寇掠夺江浙达到百次，有个叫徐海的贼酋带领倭寇攻破县城，杀死县令，并掳走百姓千余人，你管这叫大大缓解？我看是缓解尼玛个头！” 严世蕃十分错愕，从来都是他骂人，什么时候挨过骂，此时只感觉屈辱！ 徐阶此时慢悠悠的道：“太子爷莫要动气，您贵为太子，不应该当中辱骂朝廷重臣，有问题可以查，我推举高肃卿来查倭寇的事，如果真的如太子所说，那臣斗胆进言，这个海禁之事，要仔细斟酌些。” 嘉靖十分疑虑的道：“这事是真的？为什么朕一无所知，朱长寿...这是国事，你可别胡说八道！” 朱长寿拍拍自己的屁股道：“之前您为了妖道把我打得趴在床上三天，要是胡宗宪那边没闹倭寇，我愿意再趴三天，可要是有倭寇进犯，您的海禁完全没效果怎么办？” 嘉靖气的直翻白眼，他直到现在还不是很理解，原本是探讨虎阳妖道是什么妖的问题，怎么突然间转到海禁的问题上了，仔细回想一下，貌似还是自己嘴贱的问题。 可平时自己吹嘘点儿什么，所有人都随声附和，谁敢有半句反驳的，仔细想来也只有朱长寿这个逆子有这个熊心豹子胆，关键逆子皮糙肉厚，打都打不服！ “你说怎么办？！”嘉靖想要表现的仙风道骨一些，自我感觉情绪也酝酿到位，然而话一出口就带着满满的怒气。 严嵩低眉顺目，心说这也不用什么揣摩圣意了，傻子也能听出皇上生气了，要是他平时也这么真情流露大家都省事了。 内阁的诸位大臣基本都抱有类似的心情，毕竟嘉靖猜谜那套玩法，朝中上下谁不头疼？ 严嵩虽是巨奸，但也不能免俗，猜谜的时候也是欲仙欲死的。 朱长寿一脸正气道：“您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帝了，应该学会自己下罪己诏，虎阳妖道害死那么多宫女，不能他死了事情就完结了，还有海禁这事，让那么多老百姓遭殃，是不是也得给东南沿海的那些百姓一个交代？” 第十八章 我举荐海瑞 “罪己诏？！” 嘉靖的脸黑如碳，怒到极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的道：“小兔崽子，你敢让朕下罪己诏？” “咕噜...”朱长寿咽了一口唾沫，自己恐怕是摸到逆鳞了，换其他人，就冲罪己诏三个字，全家都得交代在这儿。 “曾经有个仙人对我说，做错事要认，挨打要立正，”朱长寿决定采取迂回路线，扯起仙人大旗道：“仙境中的仙人做错了事，都大大方方的承认，父皇你的身份比仙人还要高吗？而且我是您儿子，您说我是小兔崽子，您不是连自己都捎带上了吗？” “好，真是孝子，平时就叫朕老头子，惹朕生气了就叫父皇，朱长寿你身段灵活啊，你可曾听过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父？！” 嘉靖自己理亏，所以开始耍起无赖了，原本以为这两句话砸出来，保准让朱长寿闭嘴，可惜他的算盘打的大错特错了。 因为朱长寿有更硬的后台，是嘉靖不得不认的那种。 “这就是一句浑话。”朱长寿使劲儿撇嘴道。 嘉靖勃然大怒道：“这是圣人的话！” “圣人才没说过这种话，这都是后人根据他们的需要自己改的，”朱长寿不卑不亢的道：“咱就说唐末那个朱温，专门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这种爹是不是有错？再说了，人家仙境里有句名言，你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欺骗所有人，也可以永远欺骗一部分人，但你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 “这个话它...”嘉靖顿了顿道：“它好像很有道理，吕方啊，你去让人把这句话抄录下来，回头发给群臣。” 你要说别人的话，嘉靖嗤之以鼻，但是仙境的名言还是要听的。 吕方颔首道：“奴婢知道了，等下就让人去办。” 嘉靖又看向内阁众人，用绝对权威的语气道：“你们都听到了？太子说有人故意欺瞒朕，隐匿了东南倭患的奏报，高肃卿...这事你去查，记住要彻查，这次朕绝不姑息，还有让胡宗宪好好巡堤，雨季要到了，今年浙江绝对不许再发生洪灾。” 高拱咳嗽两声道：“臣这就去办，这次臣一定要狠狠办他几个！” 严嵩也用力的咳嗽两声，吃力的跪在地上道：“居然有人敢欺君，老臣有失察之罪，请陛下惩罚。” 嘉靖瞪了严嵩一眼，说道：“罚俸三个月，你和严世蕃父子一起查吧，一定要给朕个交代。” 严世蕃露出一个明显松口气的表情。 但老辣的严嵩却异常愤怒的站起来，对徐阶等人道：“子升，咱们是内阁首辅和次辅，我们都被下面的百官欺瞒了，我们还是太好说话了，才让他们愈发嚣张，这次老夫要梳理百官，不管涉及到谁都要处理，如果处理到子升你的学生，不要怪老夫铁面无私了。” 饶是徐阶龟壳神功练到了顶级，也被彻底激怒了。 严嵩当着嘉靖的面如此给泼脏水，表面上好像是要秉公办事，其实是故意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好像徐阶这边的人平时就很骄纵，但他老严嵩一直在忍让。 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严党权倾朝野，行事风格嚣张跋扈，从不把徐阶等人放在眼里。 徐阶回身面相嘉靖正要反驳两句，可嘉靖却道：“朕今天累了，各位爱卿都回去休息吧，吕方，让人带内阁的诸位忠臣回去吧。” 徐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噎了回去。 群臣告退.... 一直观察这一幕的朱长寿，亲身感受到嘉靖对朝中重臣的掌控力，本应该极其尴尬的场面，只在顷刻间便全部解决。既打击了严党，又用严党打击了徐阶一派。 一场小型御前会议，最后的赢家只有嘉靖一个，严嵩和徐阶双输！ 而做到这一切，嘉靖只用了三句话，比那个三句话让男人花十八万的女导师不知高到哪里去。 严嵩和徐阶他们回去之后，没人还在乎什么罪己诏了。 此时，油炸虎阳真人的大锅已经撤下，锦衣卫也都回去了。 但陆炳还没走，他来到嘉靖的身旁，与吕方一左一右，三人仿佛一座大山一样，耸立在朱长寿的面前。 “朱长寿，让朕下罪己诏？你可真是个孝子。”嘉靖十分平淡的道：“你以为这个东西是随便下的？罪己诏打击的不止是朕，还有我们朱家的威严，你是想让天下看咱们朱家的笑话？” 氛围十分压抑，朱长寿嘴里特别干，他抿抿嘴道：“但是，老头子你的确犯了错，别人不说，就这个老妖陆虎阳，您居然信了他十二年，这些年他练的那些妖丹弄垮了你的精神和身体，知道西苑花园被他害死的宫女有多少吗？” “朕是有错，”嘉靖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如果想看到父皇认错，没有问题，我们父子一体，私下里你指出朕的错误，朕不会真的怪你，但是对外，朕绝对没有错，明白了吗？以后不许在群臣面前顶撞朕了！” 见朱长寿还有些不以为然，嘉靖继续道：“别以为朕不拿你怎么样，朕虽然不能杀你，但可以圈禁你，关你两三个月，不让你出门，你看怎么样？” “我亲爱的父皇呦，你这样就太下作了吧？”朱长寿果断认怂道：“咱们父子俩床头吵架床尾和，何必弄得那么僵呢？以后我再不撺掇你下罪己诏了，但是儿臣的脾气您也知道，有时候管不住这张嘴，反正父皇你知道儿臣的心是好的就行了。” “你无耻的样子也不知道随谁！有事叫父皇，没事叫老头子...你说说这个虎阳真人的残骸怎么办？” 嘉靖实在不想过多纠缠，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太多了反而没有震慑作用。 朱长寿看着已经彻底冷却的焦黑尸骨，说道：“这妖骨上还有一些妖气，放着不管的确会有隐患，我看送到通天观吧，蓝神仙那是真修仙的，他有办法镇压妖骨的。” 虽然从没有跟蓝神仙见过面，但神交已久，这是个有良心的高人，朱长寿故意抬他一手，也算是投桃报李。 嘉靖点点头说道：“这是个好主意，这事陆炳你去办吧，你身上杀伐气重，能镇住妖骨的妖气，办完了回来复命。” 陆炳说道：“奴才知道了。” 吕方命人找来一个巨大的榆木箱子，把虎阳真人的残骸扔进去，让陆炳带走。 嘉靖又道：“小混球你为国除妖，这本是天大的功劳，但是你平日里总是忤逆你的老父亲，所以就不赏了。” 朱长寿笑嘻嘻的道：“多多少少赏点儿吧，儿子我这次冒了生命危险。” 嘉靖说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太子了，这样吧，过些日子你就开府吧，给你配十几个属官，你去外面祸害...监察群臣，内阁这帮家伙无法无天，倭患这种事居然也敢欺瞒，高肃卿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是他自己势单力薄，未必能查出什么。” 朱长寿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个儿子倒是有两个人选可用，一个叫海瑞，另一个叫王用汲，这两个人清廉公正，一定可以帮到高老头的。” “胡闹，你连宫门都没出过，知道什么叫清廉公正？”嘉靖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一天也把朕的儿子折腾够呛，让吕方送你回去吧。” 朱长寿大声道：“我虽然没出过宫门，但是海瑞和王用汲真的不错！” “去吧，去吧...” 嘉靖挥挥手，吕方拦在朱长寿的面前，无声的摇摇头。 第十九章 嘉靖的民间形象 朱长寿还想说话，但是一向温和恭良的吕方十分坚持的拦住了他，使了个眼色。 “那，老头子你保重身体，回头儿子用仙境的办法给您炼几炉真仙丹，保准你吃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上七楼。” 嘉靖紧绷的脸最后还是破功，笑骂道：“小混球你真是，快滚吧！” 吕方脸上也瞬时间带着笑。 “其实太子爷是爱戴主子的，只不过看到主子被妖人蒙蔽，所以被心中正气冲昏了头脑，太子爷才会怒冲牛斗，与妖人剧斗一场，这才是真孝心，比那些只会唯唯诺诺，却一点儿实事不干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太子爷是天上下凡的福星，是来帮助主子成仙的。” “你就替小混球说好话吧，你快送他滚回东宫去，回来寡人想好好洗洗，需要你来服侍。” 嘉靖的心情彻底转晴，今天油炸虎阳真人时冒了不少青黑色的烟，嘉靖认为这是污秽的妖气，想好好清理一下身子。 朱长寿腆着脸道：“不如找母后过来吧，母后是凤凰，老头子你是真龙，正所谓龙凤呈祥，您老两口洗个龙凤鸳鸯浴也是不错的。” 嘉靖狠狠瞪了一眼，说道：“大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再不滚蛋，看寡人家法伺候！” 朱长寿连忙捂着屁股跑了，吕方微笑着跟在身后。 ..... 十几名宫人送朱长寿到了东宫，吕方回头看了一眼，宫人们十分知趣的后退了越三十步，只剩下吕方和朱长寿二人站在东宫门口。 吕方亲热的拉起朱长寿的袖子，一起坐在东宫门口前的青石上，他开口道：“太子爷，洒家作为一个奴婢，本不应该说这些，您觉得主子万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长寿毫不犹豫的道：“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只不过自私了些。” 吕方点了点头，说道：“太子爷胆大心细，看人很准，但却还不够火候，主子他还是个冷酷又重情的人，这听起来很矛盾，但这就是殿下您的父亲，也是我大明的天子，一句话可以左右千万人的生死，您以后不要再忤逆他了。” 主场说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问道：“吕公，您如果看到老头子前面有个坑，是不是得提醒一下？” 吕方微微一笑道：“当然要提醒，但奴婢我肯定不会上去狠狠一脚把主子踹飞，奴婢只是希望太子爷以后能温柔些。” 朱长寿哈哈大笑，他知道这番话不是吕方自己的意思，多半来自嘉靖。 “好吧，吕公也是为我好，以后我多加注意，只是我的脾气也就这样了，看到不顺眼的事就忍不住要管，也请吕公多替我美言两句。” 吕方很满意，他起身时，突然又问了一句：“太子爷，您总挂在嘴边的那个仙境，是真实存在的吗？” 朱长寿笃定的道：“我朱长寿对天发誓，仙境绝对是真实存在的，我从仙境中学来不少本事，等日后要大展拳脚，到时候少不了吕公您的支持。” 吕方先是一笑，然后神色复杂的道：“太子爷客气，有事尽管找奴婢帮忙，只是...奴婢还想问一句，仙境之中，有没有能让奴婢把根续上的法术，请太子爷不要误会，奴婢已经年过半百，对男女那档子事已经没了念想，只是想百年之后，能以一个完整的身子下葬，希望下辈子能做个真正的男人。” 朱长寿再次点头道：“能的，仙境中有一种叫克隆的技术，能让人不用轮回便可重生，身体依然是与原来的一样，甚至还能治好很多的遗传病，只是这门技术太过高深，不是我能掌握的。” “有个念想就好，奴婢要的只是念想，哈哈哈....” 吕方心情很好的走了。 ...... 静雯带着东宫所有人早就望眼欲穿了，看到朱长寿进来，大家齐刷刷的围过来，气氛极其热烈。 静雯虽然来了只有三天，但作为贴身服侍的宫女，身份与众不同，而且她本身就有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所以大家都以她为主心骨。 “太子，你没事就好，奴婢们担心死了。” 静雯眼睛肿的像小桃子一样，肯定没少偷偷抹眼泪。 朱长寿叉腰大笑：“哈哈....担心什么？本太子天上的星星下凡，虎阳老妖与本太子斗法，如以卵击石，安能不粉身碎骨乎？” 西苑花园幸存下来的宫女们听出虎阳真人已死，乱纷纷的询问斗法的情况。 朱长寿志得意满，两三步爬到院子中间的假山上，添油加醋的讲起来。 当说到脚下踩空落入油锅时，众人一片惊呼，静雯的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毕竟才十几岁，而且一颗心已经扑到朱长寿的身上，远比别人更关心朱长寿的安危。 随着斗法过程逐渐达到最高潮，虎阳真人悍然行刺，再次引发新一波惊呼，但听到陆炳挺身而出击溃虎阳真人后，惊呼转变成热烈的欢呼。 西苑花园的小宫女们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你们都安静的听我继续说吧，那虎阳老妖被扔入油锅炼化，你们猜猜他最后的尸体有几颗头？足足有四颗头啊！” 众人立刻爆发新一轮热议。 “四颗头？那是什么妖？只在说书先生那听过，古代的确有这种怪物。” “一定是一只千年老妖怪，不然怎么能潜入皇宫，连皇上的法眼都瞒过了？” “太可怕了，妖魔竟然我身边，西苑花园的姐妹们能活着，真是太幸运了。”..... 静雯的声音突然盖过所有的嘈杂，她大声道：“虎阳真人果然是个妖魔，我们能从他手上活下来，多亏了太子爷的菩萨心肠！” 众人纷纷点头，静雯继续道：“大家都给太子爷跪下，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是太子爷救的，从今以后咱们的命就是太子的，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敢对太子不利，我静雯就是咬也咬死你！” 东宫内的人中，的确有对外透风的，有些是被严世蕃用钱砸的，有些则是受到上面的指派。 但现在大家都认定太子爷能够降妖除魔，是天星下凡，如果出卖他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被地狱的鬼卒拔舌头的。 朱长寿揉揉肚皮，喊道：“你们的太子饿了，去到御膳房，让他们开火做大餐，我要连开他三天筵席庆祝！” 众人齐声欢呼！ ..... 与东宫这边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西苑精舍这边一片萧杀。 精舍内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口，哪怕是交流，也尽量用最轻微的语气，将信息压缩在几个字之内。 一直深得圣宠的虎阳真人是个妖，听说有四颗脑袋，正好应对他的名字：鹿、虎、羊.... 民间已经有了各种传说，甚至没人知道到底怎么传出去的。 坊间传闻说这三只妖最爱吃小宫女....各种不靠谱的消息满天飞。 嘉靖现在处于敏感期，让陆炳留意民间的舆情，而民间的各种说法没有一种能让他满意的。 哪怕是最委婉的版本，嘉靖的形象也是个十足的无能昏君。 东宫那边处于严密监视之中，嘉靖确信这些流言不是东宫有意泄露的，而且朱长寿吧，似乎也没那个脑子。 那就是有人故意挑动东宫与西苑精舍这边的矛盾。 问题是，这个人...或者是这股势力是谁！ 第二十章 想起了开心的事 陆炳的声音依然如一块铁板，没有任何起伏的道：“这些人太过分了，您让属下放手去干，保准三日内抓住造谣生事的人。” 嘉靖摇头苦笑道：“没听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吗？既然已经传开了，你越是弹压，越是坐实了坊间传言。” 陆炳请示道：“怎么办？全听陛下的。” “此事起于朕，终于太子，”嘉靖沉吟道：“过两天让太子想办法吧，小混球鬼主意多，肯定能想到好办法，对了，查明倭患是怎么回事了？” 陆炳点头道：“此事不难查，是小阁老插手，他似乎在浙江安排了不少人，今年开春胡宗宪军饷不够用，就拿这些人开刀，狠杀了几个，抄家当做军饷，因为这事，小阁老曾经公开表达过不满。” 嘉靖有些厌烦的道：“严世蕃越来越跋扈了，你找个时间点拨一下严嵩，让他好好管管他的宝贝儿子，现在北方鞑靼闹，西北又大旱，东南不能再出事了，打仗赈灾都要钱，严世蕃不是能敛财吗？让他想办法，朕要钱，还不能闹出乱子，严世蕃要是做不到，朕就换能做的，这话你直接透给严世蕃！” 陆炳再次应承下来。 “太子今年十五岁了，每次看到他，朕都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嘉靖话锋一转，“朕十五岁时已经登基了，小混球已经是个成熟的太子了，是时候开府了，朕想给他安排几个师傅。” 这种事陆炳不专业，他知道嘉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并不需要发表意见。 果然，嘉靖思索了一下道：“还有那些属官，不知道多少人要为这些位置打破头，三师三少，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朕作为一个慈父，应该让他早点接触朝堂上的情形，三师三少，给严世蕃他们两个位置，给徐阶他们安排两个位置，宫里再来一个位置，剩下的一个位置给清流那些饱读诗书的废物。” 陆炳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一下，果然是慈父...这是怕将来太子府太清净，给他安排一堆猴儿去闹腾，好家伙，这不就是朝廷党政的浓缩版吗？ 只要想一想那个情形，太子府每天都得跟年三十过年一样，天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太子爷必然是度日如年啊。 只是这话只敢放在肚子里，咱老陆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说。 嘉靖却很开心，给人挖坑的感觉永远是这么美好，快乐仅次于修仙，一切都好起来了，搅屎棍的属性又回来了啊！ “这个下面的属官也得朕亲自安排，一定要保证每个小衙门，都要有四个说了算的，每个官各管一片儿，不互相配合就没法运转，但是呢，要保证他们互相看不对眼，就是配合不起来，这样才像现在的朝廷现状嘛，陆炳你笑什么？朕好多年没看你笑了。” “我真没笑，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你别笑，你笑了朕也想笑！” “对不住，我忍不住，哈哈哈哈....” “哈哈哈....” ..... “阿秋！” 朱长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大筵三天，快乐的日子转眼即逝，日子过的荒唐中带着颓废。 “难怪纣王喜欢酒池肉林，这种吃吃喝喝的日子是消磨人的意志啊。” 朱长寿站起身，几个酒瓶从怀中掉落。 静雯看到他起来，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柔声道：“爷，洗把脸吧。” 朱长寿低声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仙境那边都这么叫，你叫一声听听？” 静雯看看左右，脸微红道：“人太多了，太子请自重。” 朱长寿摇头道：“我不要自重，在仙境我就是太自重了，没找个仙子聊聊仙生，现在想想真是亏，我回到咱们大明那天就发誓，这辈子要做个流氓。” 静雯服了，这种话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朱长寿只靠这张脸皮就能挡住百万大军。 “换一身衣服吧，哥..你的衣服都馊了。” 静雯的脸红透了。 朱长寿在静雯脸上捏了一下，嘿嘿的道：“这两天长肉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瘦的像个猴儿。” “呸~..”静雯轻轻啐了一口，“太子也才像个猴儿，全天下的猴儿都没您能闹腾，昨天你喝醉了，还爬到房上揭瓦，把大家都吓坏了。” “有这事？看来我喝断片儿了，完全没印象了，我还做过其他出格的事吗？” “裸奔算不算？你光着身子满世界跑，连皇后娘娘都被惊动了。” “裸奔？！”朱长寿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我酒品这么糟吗？这可不行，静雯以后看着我，千万别再让我喝酒了。” 静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你再喝酒，我直接把酒坛子砸了。” 朱长寿喃喃道：“那倒也不必。” “还是先洗把脸吧，皇后娘娘等一下还会来。”静雯端起水盆晃动了一下。 朱长寿抢过水盆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说道：“一盆水好沉的，累坏了静雯妹妹的手，我会心疼的。” 静雯没好气的道：“太子爷请再自重！” 朱长寿秉承三把屁股两把脸的原则，胡乱洗了两把应付事。 再用马毛刷子刷了牙，牙膏是太医配制，用了田七、金银花和银丹草（薄荷）。 他童年时期疯狂吃糖，有了好几颗龋齿，那把他疼的真满地打滚，什么鞋底抽脸之类的偏方都用过。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足足疼了一年，终于熬到换牙才得解脱，从那之后朱长寿化身成牙齿卫士，不管条件多么艰苦，一天必须刷两遍牙齿。 朱长寿收拾完毕，让静雯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去给方皇后请安。 只是推开门，看到嘉靖正坐在榻上喝着茶。 朱长寿好奇的道：“老头子怎么在这儿？稀客啊，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打坐练气吗？” 一般来说，拿嘉靖修仙这事开玩笑，万寿帝君准破大防，这是他的逆鳞，整个大明朝除了朱长寿，没人敢在这块逆鳞上蹦迪。 然而，今天嘉靖不但不生气，脸上反而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混蛋，听说你今天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大活儿？朕可听说了，你光着屁股在宫里跑来跑去，还追着冯保要亲人家的嘴儿？” 被结结实实的反将一军，朱长寿脸皮一热，辩解道：“儿子不是喝多了吗？喝多的事谁能做主？儿子我这有魏晋之风。” 嘉靖笑眯眯的道：“魏晋之风可不是什么好话。” 朱长寿立刻反唇相讥道：“反正儿子也没乱嗑药，在泥地里打滚。” “逆子！”嘉靖瞪圆眼睛，举起手中茶碗要飞过去。 朱长寿连忙躲在门框后面，不时的探头探脑出来，每次看到嘉靖举起茶碗就缩回去。 方皇后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平时看不到他们，心里总是想的不行，现在两位活祖宗齐聚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怎么就感觉如此糟心呢？ 两父子见面就吵嘴！ 烦！ 烦死了！ 第二十一章 你爹还能害你 “想吵架拌嘴，去西苑精舍吵，我在坤宁宫里呆的好好的，每天养花种草，绣些龙凤呈祥的床上物件，将来给寿儿成亲时用，结果今天你们两个一前一后的来了，闹的我这个头疼死了！” 方皇后真生气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嘉靖放下手中的茶碗，露出慈父的笑容道：“的确，朕和太子这样闹，是不成体统，要不说正事？” 方皇后阴阳怪气的道：“不容易，陛下还能想起有正事呢？这可太不容易了。” “小方你别这样，你就是朕的正事，朕心里有没有你，你还不知道吗？”嘉靖抓起方皇后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揉搓。 连续三天没嗑丹药，最开始的时候特别难受，不过熬过两天就感觉好很多，之前已经不怎么有的欲望，如今又有了感觉。 重金属的丹药停下了，正常人的欲望又占领高地了。 朱长寿跑过来，倒了一杯茶喝了，“要不正事明天再说，你们老两口去后面黏糊，我就不打扰了？” 嘉靖有些不舍的松开方皇后的手，十分伤感的道：“朱长寿啊，你原本的名字是朱载壔，因为你七个哥哥相继去世，去年冬天你也身染重病，所以朕才求蓝神仙给你改名为朱长寿，为的是你能够长命百岁，你那七个可怜的哥哥啊，居然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 这些记忆朱长寿还有，但印象最深的只有裕王和景王两位哥哥。 裕王哥哥性格内敛，景王哥哥则行事张扬，两个哥哥对自己都不错。 可惜，两个哥哥为了争夺太子之位闹的不可开交，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的赢家竟然是我自己。 朱长寿感叹道：“父皇和母后敬天七日，只是为救儿子的命，别看我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心里有数，儿子肯定好好孝顺你们。” 嘉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方皇后拿起手帕擦拭眼泪，也是一副伤感的样子。 不过，在朱长寿的记忆力，母后并不喜欢两位哥哥，她认为他们都是绊脚石，总想找机会踢开他们。 如今再看伤心哭泣的样子，似乎比嘉靖还要悲伤几分，朱长寿只能在心里给母后的演技打满分了。 至于说老头子嘉靖，不能否认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吕方的话犹在耳边，作为一个以权谋驾驭整个皇朝的帝王，感情这种东西未免太奢侈了些。 看着一个动感情，一个动演技的老两口，朱长寿的内心是撕裂的。 嘉靖擦干眼泪，语重心长的道：“寿儿，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太子了....”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朱长寿立刻警惕起来，说道：“我亲爱的父皇呦，您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嘉靖煽情煽到一半被打断，有些不悦的道：“越来越放肆，朕是说你长大了，再呆在宫里就不合适了，你应该独立，有自己的太子府了。” 方皇后听了不无担忧的道：“寿儿才十五岁，是不是还早了些？” 嘉靖傲然道：“朕十五岁登基，大学士杨廷和带着三成的大臣跟朕斗，朕只是微微一笑，弹指间让杨廷和他们飞灰湮灭，那时朕谁都指望不上，但是寿儿身后还有你我，他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等将来朕真的成仙飞升，大明江山还指望他呢。” 这番话中，除了修仙那部分之外，都是正论，方皇后纵然舍不得儿子，也只好同意了。 朱长寿想了想，太子开府是正常操作。 历朝历代太子到了年纪就要离开皇宫，太子府本身就是个浓缩版本的小朝廷，太子要学习如何治理国家，如何与大臣相处，为将来继承大统做准备。 这么想来，嘉靖当年十五岁，从一个混吃等死的藩王直接成为帝国最高统治者，还能跟朝中群臣争斗，并且取得最终的胜利，这份天赋简直不是人。 只是嘉靖的语气、神态，让朱长寿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阴谋。 于是朱长寿看向自己的母后，试探性的问道：“母后觉得寿儿能行吗？” 方皇后实际上是舍不得宝贝儿子的，只是嘉靖说的太有道理，于公于私都没理由反对。 “听你父皇的吧，他是你亲爹，你不信他还能信谁？”方皇后做出最终判断，“虽说这天下姓朱，然而姓朱的里面也有远近亲疏，咱们才是一家人，你爹还能害你吗？” 嘉靖脸皮微微一烫，随即附和道：“天下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也没有专门忤逆父亲的逆子，寿儿你要拿出干劲儿，回头朕让吕方去选个府邸，再让礼部选个黄道吉日，你就离开东宫去太子府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嘉靖拉住朱长寿的手，给他传授如何驾驭群臣的道道。 比如要选一个最听话的，把他培养成最大的势力，然后培植一股势力跟这个最听话的斗，双方保持均势，让最听话的稍微占据上风即可。 这样做皇帝的就能高枕无忧了。 然而朱长寿却听出了弊端，这不是变相鼓励党争吗？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到最后，两党争斗不论对错，只凭站队，国家大事都要为党争让路。 嘉靖这种精明的皇帝还能玩弄两股势力，但能力稍微不足的，就要被党争左右。 历朝历代，只要形成党争，国运就要动摇，哪怕是大唐那样无比强盛的伟大朝代也无法避免。 纵观大唐帝国的后期历史，影响国运至深的党争当属“牛李党争”。 虽然嘉靖让宦官集团作为第三股势力对冲一下，但宦官们的问题有三。 第一水平太差，上限就是吕方这样的，但整个大明朝也就一个吕方。 凭这些宦官的本事，如果没有皇权做支撑，被老奸巨猾的文官们玩死都不自知。 第二就是太贪，人不是走投无路是不会主动成为太监的，所以绝大部分太监都贪婪无度，毕竟是舍了命根子换来的权力，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而最要命的，就是傲慢。 宫里出来的，就是条狗也见人大三级，不管到哪里都有人敬着，什么事都有人打点好了，比宫里舒服何止万倍。 这种环境哪怕是圣人都得被腐蚀一层皮，更何况是各方面水平都很低的太监了。 一个没有什么底线，又贪婪，又傲慢的人，到了地方上很轻易的被地方官和士绅攻陷，反而成为他们的保护伞，让地方势力更加肆无忌惮的盘剥百姓，往往酿成民变。 比如头几年云南铜矿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原本派太监到地方上，为的是监视地方官，可结果却起到了反效果。 那时，云南铜矿发生惨烈的矿难，死伤达到百人以上，矿工家属找到矿上讨要说法。 监察铜矿的太监不查铜矿主管官员，反而施压当地县官，命令他县官弹压当地百姓，抓了好多矿难矿工家属，最后百姓们忍无可忍，砸了县衙杀死县官，酿成大祸。 更有甚者直接形成阉党，一些无耻官员依附大太监为非作歹。 原本应该成为皇权代表的宦官们，反而成了无耻官员的背后势力，好处官员们捞去，脏水都泼在宦官身上，而最终受损的还是百姓。 哪怕是嘉靖这种权谋大宗师，能做的也只是进行权力分配，这是比较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来说就是个分赃大会。 朕我呢，保你们荣华富贵，你们各位臣工呢，爱怎么斗就怎么斗，朕我不会管你们。 在保证朕修仙的大前提下，做到国泰，如果能做到呢，尽量做到民安，底线就是别给朕弄出乱子。 如果这都做不到呢，那对不起了，只好请你们全家归西了。 第二十二章 党争无法强国 哪怕嘉靖权谋玩的如此精深，修仙十二年来各种乱象依然层出不穷。 比如险些重演宋徽宗覆辙的庚戌之变，鞑靼部首领俺答率军长驱直入，肆意掠夺，袭击宣府不成，却没有退兵，而是直奔京师杀来。 鞑靼大军奔袭古北口，先驻军大兴州，等大部队集结后，旋即攻破古北口，进抵怀柔，将顺义团团围住，幸好顺义明军誓死反击，俺答攻打不利，于是又放弃顺义，向着通州扑杀而去。 通州是北京城的门户，这里一旦失守，整个北京城就暴露在俺答大军的面前，而明军武备松弛，十万明军甚至打不过一万鞑靼。 在北京城陷入危机之时，朝廷才动作缓慢的开始征集军马，这种临时拼凑的军队根本没有战斗力。 而最让人三观稀碎的，是明军去武库领取兵器的时候，看守武库的太监居然索要贿赂，敲诈勒索，大发国难财。 有钱有好武器，钱少有垃圾武器，没钱那对不起了，请自己折树枝当武器吧。 仿佛京城的安危跟这帮太监没有关系似的。 当年负责防守京城的丁汝夔终于知道慌了，而他在选择继续欺瞒嘉靖的同时，偷偷去请教老严嵩。 而此时，老严嵩的表现无愧于大明第一奸臣的风范。 他轻描淡写的表示，俺答不过是个莽夫，没有攻占京城的胆略，他们鞑靼人这次来不过是掠夺些钱财，人口，只要我们闭门不出，俺答抢够了，自然就退了。 咱们大明的天子心中装的是九州万方，几个县的百姓嘛，牺牲就牺牲了，咱们做大臣的要以大局为重... 讽刺的是事实也是如此，鞑靼大军在京城附近疯狂烧杀抢掠，可怜千万大明百姓被放在砧板上，任人鱼肉宰割，鞑靼人为了争夺女人和钱财时常发生内讧，宴会时当场杀死百姓取乐。 年轻的壮丁、妇女...像牲口一样牵成一串，从古北口退去，回到蒙古草原，而老人和可怜的孩童就....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至于说房屋田产，不能带走的一把烧了，大火漫天，冲天的黑烟遮蔽天空，这是继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又一个至暗时刻。 事后嘉靖自然震怒，追究责任时，严嵩以诡异的速度甩锅给丁汝夔，第一个弹劾丁汝夔畏战避战，身为兵部尚书武备松弛到如此地步，上辜负天恩，下辜负黎民百姓。 很明显，严嵩在给丁汝夔出馊主意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准备甩锅了。 嘉靖急怒攻心，草草的把丁汝夔砍了。 这一场庚戌之变，把原本励精图治，让大明恢复中兴气象的嘉靖心气儿全无，人间不值得，不如去修仙。 嘉靖将主要精力放在修仙上，下面安排严嵩梳理朝局，勉强提拔个徐阶作为制衡，但又不给徐阶大权，所谓制衡只能流于表面。 在嘉靖一番操作之后，朝局就现在这种混乱的样子。 严党贪腐无度，打击异己，徐阶一派韬光养晦，暗中下绊子，宫中势力鱼龙混杂，其中臭鱼烂虾居多。 其余的像高拱势单力孤，胡宗宪不想依附严党，又不得不依附。 至于说清流...这伙儿人就是一群用嘴打架的黑社会，无权无势无钱，整天摇头晃脑互相吹捧，张口黎民百姓，闭口圣人子曰，仿佛让他们掌权，立刻便万世太平似的，你让他们出去搞党争，他们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清流最大的本事就是打小报告，可嘉靖十二年不上朝，他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想打小报告都没门路。 朝廷这种政治底色，表面上似乎平衡了，实际上就是一栋烂房子，不出事时，大家还能平安无事，但凡有事就是一团乱麻。 面对北方草原部落的掠夺束手无策，面对东南倭患束手无策，面对西北大旱束手无策，面对云南吐司造反照样束手无策。 历朝历代血的教训都在讲述一个道理，党争只能亡国，它无法强国！ 当决朝大小事物都只问站队，不问对错时，国家就离乱不远了。 但精明的嘉靖却迷信权谋，始终无法参透这个道理。 治国无捷径，只有上下一心，自上而下励精图治，才能让国家强盛起来！ 如今，嘉靖想要在太子府复刻一下朝廷的状况，让朱长寿也感受一下自己的无奈。 如果朱长寿能在太子府的养蛊吃鸡大赛中胜出，摆平所有人，那就有资格到真正的朝堂上盘盘道了。 朝堂是一个比战场还要凶险的地方，战场上你至少知道敌人是谁，而朝堂之上嘛，那个丁汝夔在临死前才知道下刀的居然他最信任的严嵩严阁老。 当然，想看朱长寿这个小猢狲吃瘪，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嘉靖在内心不断对自己说：朕是要历练小混蛋，看乐子只是顺带而已。 朱长寿的疑虑主要集中在嘉靖身上，不过他其实也想早点做些实事，在仙境的时候，他可是信马圣的。 当然，哪怕是仙境那种高度工业化的时代，马圣的理想依然没能实现，他可没有头铁到强推的程度。 朱长寿的想法很简单，虽然我无法实现马圣的理想，但稍微推动一下，让时代齿轮能够加速转动，让仙境早个百八十年到来，这辈子也就值了。 于是一家三口盘坐在榻上，敲定着太子府的诸般事宜。 ..... 三日后，消息来了，太子府设在原景王府，择一个黄道吉日，便可迁入。 三师三少的都安排完了，送了一份名单到了朱长寿手上，排头第一个名字就是太师严嵩。 接下来是太傅徐阶，太保吕方，很明显三师都是虚的，被用来当棒棒糖赏给三个势力的领袖，让他们乐呵乐呵。 真正有意思的是三少，太子少师高拱，太子少傅张居正，太子少保胡宗宪。 三少才是真正干实事的，高拱属于中立派，张居正铁徐阶一脉，最为微妙的还是胡宗宪，他表面上是严党，但实际上也是个中立的。 下面太子宾客，詹事府，左右春坊等等，林林总总，总共写了十几页纸，看得朱长寿头皮发麻。 这么多人和这么多事，到底要怎么摆平？千头万绪摸不到个门路。 朱长寿仰天长叹道：“老头子啊！我知道你想尽快踢开我，但也不用这么急啊！”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一片忙碌中进行的。 唯一掀起些波澜的，是高拱去江浙回来了，他第一件事就是上书弹劾胡宗宪卑鄙无耻。 朱长寿经历了一场少师大战少保的风波，体会了一次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觉。 事情是这样的，高拱去江浙的时候，胡宗宪事先得到了消息，于是整顿军备打了一场非常漂亮的仗。 可就在此时，倭寇的援军到来，胡宗宪的大军面对倭寇的态势发生转变，变成了暂时的均势。 双方对峙了七天，胡宗宪先支撑不住，主要是明军的军粮和军饷都没了。 虽然都说什么女真过万不可敌之类的，然而世人都知道，明军满饷天下无敌！ 然而没钱的明军立刻就软了，如果继续僵持胡宗宪反而有溃败的危险，所以他偷偷在包围网上打开一个缺口。 让包围网内的倭寇与援军汇合，这伙倭寇也不敢再跟胡宗宪打，而是扭头去了隔壁的福建，好一顿烧杀抢掠！ 第二十三章 倭寇克星的冤案 在当时，因为东南沿海深受倭寇侵犯，所以朝廷调用名将俞大猷镇守福建和浙江一带，一上任就处于一种砖头的状态。 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倭寇来福建，他就去福建战倭寇，倭寇被打跑了，去了江浙一带，他就带兵去江浙再战倭寇。 当时沿海武备松弛，明军不是倭寇的对手，好不容易出了个特别能打的，福建和浙江明争暗斗，都想把俞大猷留在自己的地盘。 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罪过啊，去了福建得罪浙江，去了浙江又得罪福建。 因为他能打，倭寇听说他来福建就去抢浙江，他要是去了浙江，倭寇就反着来，把捉迷藏进行到底。 可这一切不是俞大猷自己能控制的，他也得听兵部的，这就是倭寇克星的烦恼啊。 俞大猷这位大明第一武圣，绝非浪得虚名，别看倭寇什么神我无心流，柳生新阴流，天心无二流，雷劈火葬流，花里胡哨的一大堆，可惜，在大明武圣面前都是屁。 而且俞大猷不止个人勇猛，还精通兵略，尤其是善于思考和观察。 常年与倭寇对抗的过程中，他敏锐的发现倭寇虽然是从海上来的，但是到了陆地上就猛的一批，跟打了鸡血一样，不止悍不畏死，简直是视死如归。 其实海上风浪特别大，当时航海技术还很差，漂流在海上基本上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状态。 这帮狗逼倭寇在大海上煎熬过来，下船的时候人均受虐变态狂状态。 死...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得上一种解脱，所以倭寇的凶残，甚至还要在蒙古草原诸部落之上。 倭寇劫掠不止为财，更是为发泄而来，每攻占一个地方，除了烧杀抢掠之外，还要变着花样的屠杀百姓，搞杀人比赛，无差别的屠杀路人已经是寻常操作。 在倭寇身上谈人性，属实是一种奢侈，草原上的野狗都比他们通人性。 大明沿海居民被倭寇祸害的极惨，俞大猷刚开始来到东南沿海也是懵逼状态，跟倭寇几次交锋都属于险胜。 不过很快啊，俞大猷便发现，玛德这帮倭寇踏上陆地，立刻成一群嗜血如命的变态杀人狂，但是在海上就是一群弱鸡。 于是俞大猷果断选择放弃使用手上那帮老兵油子，改用沿海的渔民。 当地渔民的民风极其彪悍，朝廷虽然要求海禁，但他们照样下海捕鱼。 朝廷那帮当官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有过于较真的，渔民们夜里偷偷潜入府衙，把你官儿老爷的脑袋轻轻摘去，如果东窗事发就去海上随便躲一躲。 就这么拉锯了一阵，地方上的官员和士绅们也就不管了，自己锦衣玉食的，犯不着跟一帮亡命徒较劲不是吗？ 大明的官员们一直有着十分灵活的底线，只要你压力给足，他们的底线可以一直低到发国难财，甚至勾结倭寇，卖国通敌。 可渔民们再凶悍，也只是一群没有什么组织性的渔民，经常在海上辛苦偷渔几个月，回家一看，唉？我家呢？ 我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我父母高堂呢？我的房子呢？哪个王八蛋连老子的祖坟都刨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闹了倭寇了，老婆被抢了，孩子、父母都被杀害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被端了。 倭寇临走时放了一把大火，知道你大明的人重视祖坟，所以给你刨个坑儿开开眼。 不是真正的变态，绝对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这血海深仇必须得报！ 所以俞大猷招募乡勇的时候，渔民们踊跃参加，组成了悍勇的俞家军。 俞家军的航海技术能把日本浪人们爆成渣渣，在海上狠狠收拾了倭寇，但这里也出现了一个问题。 俞家军的主体就是福建的渔民，他们更想在家乡杀倭寇，跨省作战兴趣不高。 而且俞大猷跟徐阶一派的人关系密切，与陆炳是过命的交情，和谭伦也有着深厚感情，对胡宗宪其实是不大在乎的。 这次高拱要来浙江看看抗倭的情形如何，压力来到了胡宗宪一方，所以他力邀俞大猷来助拳，可是此时俞大猷已经出海驱逐倭寇去了，一时之间联系不上。 所以当胡宗宪扛不住，放走倭寇的时候，俞大猷并没有在福建，其时虽然军情如火，但胡宗宪本应该事先通知福建做好防范，但他轻视了倭寇力量，导致消息来不及送到福建。 而受了伤的狼更狠啊，倭寇带着挫败和仇恨，连续攻占福建三个县，两个县令战死，一个弃城逃跑路上被流民杀了。 三个县的百姓死伤惨重，消息震动朝野。 胡宗宪此事干的有些不地道，不过他明面上是严党的人，是严嵩的一条大腿，所以严党死保，硬是把纵敌洗成了倭寇自己溃退。 这伙倭寇流窜到福建造成那么惨重的损失，都是福建武备松懈，才给了倭寇可乘之机。 这口锅福建巡抚王继扛不起，只好甩给俞大猷。 而俞大猷与徐阶一派关系密切，所以严世蕃借题发挥，下了俞大猷兵权，要把他扔入诏狱。 幸好陆炳出马，自己掏钱让严世蕃放俞大猷一马，改判官降三级，降为参将继续军中效力，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冤案就这么坐实了。 苦主俞大猷还得感恩戴德，感谢各位大佬放了自己一马。 这事原本应该就此平息了。 然而高拱脾气暴烈如雷，到了浙江听得一些为俞大猷打抱不平的人提起此事，他没有上帝视角无法窥探事情全貌，但让他当什么都没发生那是不可能的，这才有了新任少师弹劾新任少保的事。 此事可大可小，最关键的，还是俞大猷真心太冤了！ 经常自己掏腰包抗倭，亲自带队去海上追击倭寇，最后换来的是这么个结果，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会看不过去。 更何况高拱眼睛里不揉沙子，只是他知道的情况并不详尽，实际上，他也没有那个势力查清楚，所以本着敲山震虎的想法，上了这道奏疏，表面上是针对胡宗宪，实际上是直奔严党的二代核心严世蕃。 高拱脾气爆，但不是莽夫。 他知道胡宗宪在东南的作用好比定海神针，朝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他，况且胡宗宪除了实心用事之外，还是个会做人的，朝野上下虽然知道他是严党，但从不把他当成铁杆严党。 套用仙境中的一句话：胡宗宪是可以争取的。 可是高拱的这一纸奏折，却给嘉靖出了一道难题。 从奏折上看，胡宗宪应该对福建深重的倭害负责，然而仔细一想，这里面又有太多的蹊跷。 比如胡宗宪与倭寇发生激烈的战斗，如果不是倭寇援军突然出现，被围的倭寇肯定能全歼，这么看应该是有功才对。 可是福建受了那么大损失绝不是假的，而这伙倭寇又确实是从胡宗宪手上逃走的，他又肯定没法摆脱嫌疑。 而朝堂上嚷嚷着要办胡宗宪的，也不是徐阶他们，而是大明第一搅屎棍的清流.... 这帮家伙收到风声，立刻群情激愤，经过一番炒作，胡宗宪大有大明第一巨奸，纵使车裂、凌迟也不为过。 第二十三章 捅刀子的艺术 吕方来到东宫的时候，发现十几个太监正在拆大门，朱长寿叉着腰高声指挥。 “都小心些，咱们东宫穷啊，所有的家当都得带走，不要想着到了太子府就能发大财，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人给你们送钱，你们就消消停停的给我收着，但是事绝对不给办，咱们主打一个黑吃黑，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中有谁吃里扒外，别怪我不客气！” 众太监愁眉苦脸道：“太子爷放心，奴婢们绝对不敢。” 朱长寿继续道：“这世上还有你们这帮人不敢做的事？别人信不信我不管，反正我不信，还有啊，有打听本太子乱七八糟事情的，一律给假消息，然后把他们的底细记下来，送到静雯那里，懂了吗？” “懂了，奴婢们头顶上只有一片天，就是..主子万岁爷和太子爷！” 换做别人面对此情此景，可能会感到荒唐，但是吕方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当初嘉靖从王府迁入京城时，也是这样把家当全都搬着，一把椅子也不放过。 嘉靖和朱长寿虽然总是父慈子孝吧，但是在很多方面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如喜欢少年英气勃发，一心想要做一番事业，这些情绪都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再就是爱财如命，世人都说嘉靖十二年不上朝，其实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甚至不止锦衣卫这一个渠道，再就是将户部死死的抓在自己手心，大明朝真正的户部尚书就是嘉靖本人。 像，简直太像了。 远远的看到吕方来了，朱长寿主动迎了上来，深深的鞠了个躬。 “拜见吕师傅！” 吕方连忙欠身道：“太子爷千万不要如此，您折煞奴婢了，奴婢担不起，真的担不起。” 朱长寿亲热的拉起吕方的手，说道：“怎么担不起，您可是太子太保，是太子三师之一，严嵩和徐阶我可以不认，但是吕师傅平日里教了我很多，我就认你一个师傅！” 吕方十分受用，嘴里说着不敢，但脸上满是笑意。 其余的太监们则跪了一地，有人脱口而出道：“拜见老祖宗，老祖宗安！” 在太子面前被叫老祖宗，吕方知道这有点僭越，连忙道：“什么老祖宗，快别胡说八道的，赶紧起来干活吧。” 朱长寿搓搓手道：“按说应该请吕师傅进去坐坐，可是你看这乱七八糟的，椅子都没有一把。” 吕方好奇的问道：“东宫里面家具齐全，从没缺过，怎么会没有椅子呢？” 问完之后，吕方就后悔了，答案不是摆在眼前了吗？大门都要拆走，更何况家具物件呢？ 当初嘉靖入京时，恨不得把王府的地皮刮去三层... 刚想到这里，吕方就看到有太监推着小推车出来，上面满满登登的都是瓦片。 朱长寿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个人念旧，最喜欢听雨水打在琉璃瓦上的声音，景王府的瓦不行，我听不惯。” 吕方心说这也算理由？反正你是太子，轮不到我一个奴婢说三道四。 反正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老朱家的，你把皇宫拆了，自然有主子万岁爷打你的腚锤子。 朱长寿和吕方又来到老地方，坐在东宫门口的大青石上。 吕方手下人立刻送上两碗茶水。 朱长寿抿了一口，眼睛一亮道：“好茶，这茶真好，这茉莉花真不错吧？” 吕方一口茶差点喷朱长寿脸上，说道：“这是今年第一茬的狮峰龙井，奴婢干儿子杨金水孝敬的，可惜太少了，回头让人拿半斤送过来。” 朱长寿摆手道：“我不怎么会喝茶，平时喝点儿茉莉花挺好，这种好茶喝惯了，再喝茉莉花就喝不下去了，仙境的仙人都说我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吕方失笑道：“仙人们也真会开玩笑，跟太子聊的投机，把正事都忘了，主子让奴婢来请太子，去精舍商议些国事。” 朱长寿指着乱糟糟的东宫道：“我这家还没搬完呢，走不开啊。” 吕方微微一笑：“放心，奴婢回头安排人来帮忙，保准让您满意，还是国事更重要，您可是太子。” 朱长寿于是点头道：“吕师傅能帮忙就太好了，只是商议国事，这个国事具体指什么？” 吕方起身道：“边走边说吧，莫让主子等太久。” 朱长寿却一动不动的道：“至少给个提示吧？您可是我师傅。” 吕方没法，只好妥协道：“其实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还是虎阳妖道那事。” 朱长寿不解的道：“老杂毛不是油炸了吗？怎么还能作妖？” 吕方说道：“其实是坊间无知百姓，都瞎传些胡话，说主子有些..昏，所以才会被妖道骗了，刚开始主子慈悲为怀，觉得过一阵风就过了，没想到这些话越传越广，于是派人去管，可是又没什么效果，主子是个好面儿的，面子上挂不住，最近狠狠发了些脾气，所以主子想看看太子爷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太子爷是去过仙境的，见识与奴婢这样的凡人不同。” 朱长寿点点头，起身道：“这个事比较麻烦，不过坊间的传闻也不全错，老头子对修仙这事本来就昏昏沉沉，虎阳老妖那种货色也能信？最后还不是靠我斗法才解决的？” 吕方用眼神屏退随从，用一种只有朱长寿能听到的声音道：“太子爷您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您好好琢磨一下，解决掉虎阳妖道真的只靠您自己吗？” 朱长寿老脸一红道：“当然，陆指挥使是出了大力的，不过他也是听了母后的话才来帮我的。” 吕方说道：“陆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朝廷祖制后宫不许染指锦衣卫，主子万岁爷更是严令禁止类似行为，皇后娘娘又怎么能指挥得动陆大人呢？” 朱长寿眼珠子转了转，结合之前陆炳入夜只能还能入宫的疑点，问道：“难道是老头子？” 吕方点头道：“正是，主子万岁爷对虎阳妖道的事，并非全然无知，有些事情哪怕是不想了解内情，可就发生在眼皮底下，想不知道也难。” 朱长寿不解的道：“可是老头子不是一直站虎阳妖道一方的吗？” 吕方长叹一声道：“奴婢就多一句嘴，有时候您越要对付谁，就要越显得自己是他的朋友，毕竟你得先绕到他的背后，才能背后捅刀子，您与虎阳妖道不共戴天，他知道的又太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您出手解决掉妖道，这样妖道的秘密永远留在油锅里，而您又得到了名声，只是主子万岁爷也没料到会有流言。” 原来，这就是背后捅刀子的艺术。 朱长寿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心说幸好我老头子唯一的儿子，好家伙，原来一直被玩弄于掌心的傻瓜竟是我自己！ 第二十五章 人家的职业是骂人 成为嘉靖杀人灭口的刀，朱长寿心中好一阵不舒服。 不过吕方安慰道：“太子爷才十五岁，能够斗死虎阳妖道已经不容易了。” 朱长寿沮丧的道：“可是老头子十五岁时，已经登基称帝，斗垮杨廷和了，而我只能斗垮一个老杂毛。” 吕方笑呵呵的道：“正因为主子当年已经是天子，才能拿下杨廷和，虽然大礼仪阵仗很大，其实只有一些认死理的言官以及少数杨廷和的死党参与，大多数人还是懂道理的，人不能与天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人不能与天斗，那是人没被逼急了，不然别说天了，乾坤宇宙都给你翻个儿。 不过朱长寿作为当世与天第二亲近的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嘉靖希望能逆转口碑，这个事不太好办，必须头脑风暴才能解决。 朱长寿又问道：“那第二件事，是不是跟我家高师傅和胡师傅有关？” 吕方赞叹道：“太子爷聪明过人，没错，正是这件稽首的事，其实高大人奏折里的意思，是要朝廷申斥一下胡宗宪，再给俞将军平反，可如今这事被那帮言官知道了，您是不了解，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为了能在史书上留上一笔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们专挑主子开心的时候找事。” 朱长寿大惑不解的道：“老头子就忍了？以他的性格不狠狠的收拾他们？” “没用，”吕方连连摇头，“你说杀吧，人家言官干的就是挑毛病的活儿，你杀他们那叫阻塞言路，残害忠良，立刻把桀纣的名号给你安排上，所以历朝历代都不杀言官，你说打吧，人家不怕，你把他打个半死，人家出去就成言官典范了，一群读书人写文章赞颂，好处人家得了，恶名主子来担，更何况主子是重视功德的，损失功德不利于修仙。” 朱长寿有些头皮发麻，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比自己还能作死的人。 看来自己得多加努力才行.... 说话间，前面已经是精舍大门，今天当值的是首席秉笔太监陈洪，此人样貌稍显刻薄，有些三角眼，不过态度很恭谨。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嘉靖严厉的声音道：“胡宗宪到底怎么回事？御史胡伟龙弹劾他与倭寇勾结？他是你的学生，你给朕一个解释！” 接着是严嵩的应答：“陛下...老臣对胡汝贞督导不严，但老臣敢用全家性命作保，汝贞断然不是那种奸贼，他这个人做事的确不拘小节，但大节断然不亏，这个胡伟龙为博清明，居然如此诽谤忠良，老臣...咳咳...老臣恨不能...咳咳...” 嘉靖声音柔和了些，关怀道：“严阁老是柱国之臣，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你今年也有七十一了吧？” 严嵩说道：“老臣今年才七十，还能为陛下效力，只是之前小染风寒，身体没有事，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门外朱长寿微微一愣，这个严嵩比仙境记载中的那个要年轻啊，按照仙境历史来推算，现在的严嵩应该七十五岁才对。 其实不止是严嵩，其他人也与仙境记载的不同，比如裕王和景王都没有这么短命。 还有这个世界的严世蕃并不是瞎一只眼，瘸一条腿的丑陋胖子，他只是瞎了一只眼，相貌跟他爹很相似，不敢说像张居正那样宝相庄严，至少也称得上相貌堂堂。 徐阶反而看起来更老，高拱的身体也没有仙境记载中的那么硬朗。 虽然每个人都能跟仙境历史记载中找到原型，但总归有一些偏差，再比如如今胡宗宪这件事，就是本来不应该发生的。 最大的变量还是朱长寿本身，仙境历史记载中，嘉靖只有七个儿子，并没有自己这个第八子，而方皇后也应该在嘉靖二十六年被一场大火烧死才对。 可如今裕王和景王都没了，可方皇后还活的好好的。 而自己身边这个大明太监的顶点，老祖宗吕方在仙境中根本没存在过。 所以朱长寿虽然知道一些仙境记载的历史，但是却不敢在现实中生搬硬套，因为这个世界跟仙境已经完全是两码事了。 此时，严世蕃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说道：“陛下，臣怀疑这个胡伟龙里通外国，勾结倭寇！” 这话一出，精舍内立刻响起一阵一轮的声音，很明显大家都不把这话当真，倭寇得多脑残，跑来收买一个御史？ 吕方对陈洪道：“去通禀一声吧，太子爷已经来了。” 陈洪已经请过安，听了吕方的话，他转身将精舍的大门推开一道缝隙，侧着身子进入精舍之内，回身将门关上。 “启禀陛下，太子爷到了，在外面等候呢。” 嘉靖大声道：“朕的宝贝儿子来了，今天居然这么守规矩，平时来朕的精舍，不是推门就进吗？快别装乖巧了，进来吧！” 朱长寿一把推开大门，和吕方双双进入精舍。 陈洪躬身退去，顺手将大门关上。 此时，嘉靖所在的八卦台，被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在八卦台下方左手边，摆放着一只绣龙墩，这是给朱长寿准备的位置。 对绣龙墩对面，坐着的是严嵩，所谓年过七十古来稀，严嵩今年正好七十岁，但是看精气神，你说他八十也有人信，头发比雪还要白，脸上有很重的老人斑。 在仙境，七十岁的人比比皆是，朱长寿经常在公园看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做引体向上，一口气能做十几个，可怜朱长寿自己吃奶的力气用上，也就勉强做了一个，被老大爷狠狠嘲笑了一番。 剩下的都是老熟人了，一脸忠臣相的严世蕃，看起来苦大仇深的徐阶，还有宝相庄严的张居正。 高拱还在回京的路上，还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如果按照清流那些言官的办法，真把胡宗宪给剐了，东南半壁至少动乱二十年，不知道多少沿海百姓被倭寇掠夺。 没错，斩首抄家已经不能满足言官们的正义之心了，他们现在要求剐了胡宗宪，抄家灭族。 其实，按照言官们给胡宗宪安的通倭罪名，抄家灭族是正常操作，毕竟通倭与谋逆同罪。 言官们根据高拱的奏折，便虚空断案，确信胡宗宪通倭，如果不是通倭，怎么能放走已经被包围的倭寇？ 倭寇在福建沿海肆意掠夺，抢了那么多钱粮，肯定没少给胡宗宪分赃！ 再想想这么多年来，抗倭...抗倭... 倭寇越抗越多，原来是胡宗宪养寇自重，简直罪大恶极！ 胡宗宪是天下皆知的严党，而严党是清流的死敌... 倒不是说严嵩父子杀了多少个言官，实际上也就夏言被冤杀的那段时间，为了弹压百官，严嵩和严世蕃打了十几个言官的屁股。 他们原本以为这样言官们就会不敢说话了，哪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喽。 言官们虽然跟夏言也不对付，但对夏言的为人还是佩服的，他们只是谁掌权就骂谁，已经骂习惯了。 而且言官集团极其团结，加上历朝历代都不杀言官，顶多撸掉官职，最严重的也就是发配充军，不会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严嵩算个吉儿啊？以为把夏言斗下去了，就天下无敌了？ 我们言官今天就要告诉你，干掉夏言只是个开始，能摆平我们，你才算登堂入室！ 当时的舆情沸反盈天，严嵩第一次暂时隐退，就是在那时候，所以尽管胡宗宪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他也只能有站在自己个人的角度上进行维护，对那个御史胡伟龙虽然恨，但却滑头的不提如何处置。 毕竟跟这帮言官斗不明白，人家的职业是骂人，永远不要用你的爱好，去挑战人家的职业！ 第二十六章 文官吵架 “各位好，今天本太子就是个小学童，各位大人要好好教我。” 朱长寿笑着打招呼，严嵩和徐阶作为两派领袖，当然对朱长寿各种示好。 这可是未来的储君，嘉靖代表现在，那朱长寿就代表将来，只要巴结上，可保一代人富贵平安。 嘉靖在八卦台上轻轻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 伺候在两旁的太监静悄悄的过来，将白纱撩开，露出脸色不善的嘉靖。 从十五岁开始，嘉靖就已经荣登九五，不管在任何场合，他都是绝对的核心焦点。 现在看到自己这帮肱骨大臣对朱长寿这样的殷勤，心情有些不美丽，朕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找下家了？ 所以此时展露真容，除了表示对太子朱长寿重视之外，还有些许宣示主权的意味。 朱长寿大喇喇的坐在绣龙墩上，扭了扭屁股，不满意的道：“这什么破墩子？坐着好难受，硬的像石头块儿，老头子不要太小气，给我换一把太师椅吧。” 嘉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给太子换把太师椅！给他铺个兔绒垫子！” 有两个太监抬了一张金丝楠木太师椅过来，将绣龙墩换下去。 朱长寿坐在椅子上，立刻就像陷进去一样，尤其是这个腰啊，真心舒爽，大明朝就已经把人体力学活用到这个程度了吗？ 了不起，设计这把椅子的师傅，应该申请一个专利。 “那我们继续议事，现在那帮言官像打了鸡血，逼着朕严办胡宗宪，而福建巡抚弹劾胡宗宪的折子也到了，胡宗宪为自己辩解的折子是昨天到的，”嘉靖问道：“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严世蕃第一个跳出来，声若洪钟的道：“臣还是那个主意，这个胡伟龙妄图以一家之言动摇国本，臣虽然与胡宗宪不睦，但也知道他乃是东南一柱，这些年来经常亲临战阵，与倭寇厮杀，倭寇无不恨之入骨！这个胡伟龙居然诬陷胡宗宪通倭！如此诬陷诽谤，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很罕见的，徐阶和张居正都点头赞同严世蕃，你要说胡宗宪抗倭出现失误很正常，但要说他通倭，这太侮辱人的智商了。 胡伟龙简直当满朝文武是傻子.... 可人人都知道胡伟龙有问题，但是所有人都在踢皮球，嘉靖连续逼问都没有人表态，主要就是因为胡伟龙的背后是整个言官集团。 这一场御前会议一直开了一个时辰，各种车轱辘话反复的说，比老和尚念经都烦，朱长寿躺在椅子上，一个小迷糊就睡着了。 “太子爷醒醒，太子爷醒醒....” 有人在耳畔轻声呼唤，朱长寿吧唧两下嘴，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挣开眼时看到的是吕方那张慈祥的脸。 “不好意思睡着了，”朱长寿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赞许的道：“这椅子真不错，比床都舒服，等下给我打包，我要带走。” “逆子！你睡够了吧？！”嘉靖厉声吼了一嗓子。 朱长寿揉揉眼睛，问道：“怎么？我睡着了？” 吕方慈祥的道：“不止睡着了，还打呼噜呢，太子爷最近很辛苦吧？” 朱长寿点点头道：“每天吃吃喝喝，人都胖了十几斤，的确太辛苦了。” 嘉靖的怒气如同王八搬家，憋不住了... “朱长寿！朕让你来参加御前会议，是让你尽早接触到朝廷的事，你不好好学习，居然还敢睡觉！” 朱长寿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惺忪的道：“是是是...那都议出什么了？严阁老您的意见是什么？” “老臣认为，胡宗宪冤！” 在朱长寿睡着之前，严嵩就一直重复这句话.... 朱长寿又看向小阁老严世蕃。 严世蕃义正言辞的道：“臣还是那个意见，这个胡伟龙大有通倭嫌疑！臣愿意用一年俸禄打赌，只要把胡伟龙交给臣，臣一定能查出他背后的倭寇是谁！” 徐阶皱眉道：“小阁老不要意气用事，倭寇又不是傻子，他们怎么会收买一个小小的御史！” 严世蕃立刻暴怒，大吼道：“我的徐阁老啊！胡宗宪抗倭的功绩有目共睹，这个胡伟龙如果没拿倭寇的好处，怎么会咬死胡宗宪通倭？他何不说咱们太子也通倭？！” “严世蕃！！”严嵩原本低垂的双眼猛睁，严厉的看向严世蕃道：“你是不是疯了？这种疯话也敢说？！” 严世蕃深吸一口气，对朱长寿深深一鞠躬道：“臣性子鲁直，绝没有对太子不敬的意思，臣只是义愤填膺...” “可以理解，”朱长寿宽容的道：“我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严世蕃答道：“应该是午时半，快到未时了。” 朱长寿点点头，问道：“已经议了两个半时辰了，还不是什么都没议出来嘛，内阁这么多人，我看就小阁老最实心用事，肯担责任。” 严世蕃大受感动的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臣就是因为不怕事，肯做事，得罪了很多人，但臣心中只有皇上和殿下，还有我大民千万黎民百姓，臣心中就没有自己，不像那些自认为清正廉洁的伪君子，一遇到事情就畏畏缩缩。” 要不是对严世蕃的事迹有所了解，就冲这番话，朱长寿铁认严世蕃是忠臣，这实在太忠了。 一直隐忍的张居正再也没法忍了，他站出来道：“小阁老不要门缝里看人！” 严世蕃斜着眼睛看着张居正，轻蔑的道：“这时候才跳出来，太迟了吧！哼！我严世蕃可是从一开始就不怕得罪什么御史言官的！我心中装的只有皇上和国家！我严世蕃顶天立地！” 张居正看明白了，严世蕃这是要在太子的面前立人设！ 如果太子受到蒙蔽，真认为严世蕃是个忠臣，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决心就算撕破脸皮，也不能让严世蕃得逞！ “东楼兄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是你平时是怎么做的？朝野自有公论！谁知道小阁老的衙门口朝南开，有事无事拿钱来！”张居正声音愈发洪亮的道：“据我所知，你原本给俞大猷定的是流放云南，后来还是有人给你送了钱，你才改为连降三级的！你说说，你们严家亿万家产，光商铺、园林就七八千处，都是怎么来的？” “一派胡言！”严世蕃眉毛竖起，义正言辞的道：“天下人谁不知道我严世蕃虽然八股写的一般，但以财生财是一把好手，这么多年来，我替朝廷赚了多少银子？北战鞑靼，东南抗倭，各省赈灾...我劳心劳力，经常几天几夜的不睡觉，你居然污蔑我贪污！你张居正就很干净吗？你家里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多奴仆，你靠什么养的？靠俸禄吗？” 张居正面不改色的道：“天下有才之人，又不止东楼兄一人，我虽然稍有家资，但跟东楼兄比起来，只能算九牛一毛，我自信才能不再东楼兄之下，为什么我就没有敛到那么多财呢？要不然咱们把自己的家门打开，让天下人都品评一下，看看谁才是大明忠臣？” 嘉靖眉毛挑起，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内阁吵架，吵说明内阁分裂，最后都要看嘉靖的脸色，如果内阁团结一致，那么皇上就要被架空了，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局面。 现在这样就很好嘛，最好能打起来，文官打嘴仗不讲武德，专门往命根子招呼，精彩！ 第二十七章 不许点菜! 眼看着严世蕃和张居正越吵越厉害，两个人彼此靠近，已经站到精舍的中间，大有随时会动手的趋势。 严世蕃说张居正野心巨大，为了党争不顾国家，张居正就喷严世蕃疯狂敛财，任人唯钱，打击异己，还娶了十个老婆，也不怕累死在床上。 反正撕破脸了，你严世蕃要凹鲁直人设？没关系，我张居正比你还要直！ 不就是互相揭老底儿吗？我虽然称不上多清正廉洁，但跟你骄奢淫逸的严世蕃比起来，我张居正敢自称圣人！ 你严世蕃精明，别人就傻吗？ 你们严党能敛财，我张居正不止能敛财，我还能治国呢！ 是徐阁老水平不高？还是我张居正提不起刀？！ 你们严党走的是歪门邪道，专门损百姓，肥你们严党，从百姓那里掠夺十分，三分归贪官，四分归你们严家，说一句犯忌讳的话，现在就算是皇上分的都没你们多吧！ 这天下少了你们严党，只会更好！ 你们权倾朝野十几年，把个大明天下搅和的乌烟瘴气就算了，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下一辈人的身上... 我张居正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你们得逞！ 张居正撸起袖子，大有要拼命的架势，这一下严世蕃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不过他也有绝招，就是胡搅蛮缠，把祸水往嘉靖身上引，反正用我们严家父子的是皇上，纵容我们贪的也是皇上，我们干的脏活儿都是替皇上干的，要不你跟皇上拼命去？ “要不，你们两个出去打一架吧，这样干吵多没意思？”朱长寿忽然开口，打断了越吵越激烈的二人。 严世蕃和张居正同时闭上嘴，神色尴尬的看着朱长寿。 而朱长寿很认真的道：“其实我是这么想的，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有问题解决问题，你们互相看不顺眼，不如趁这个机会都解决了，之后大家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把胡宗宪这事彻底解决掉，要是嫌地方不够，我们都让让，给你们留出足够的地方。” 严、张二人一时间摸不准朱长寿的脉，于是双双看向高高在上的嘉靖。 “胡闹，”嘉靖首先给朱长寿的话定了个性，又说道：“严世蕃、张居正，你们两个也不成体统，朕还在这里，你们像两个孩童一样，就吵起来了，太子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解决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张居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张居正很严肃的道：“臣觉得此事有蹊跷，应该派得力的人去严查，臣推举谭伦，他久在兵部，对军中各项事宜都很精通，为人正直可靠，一定不辱使命。” 严世蕃不甘示弱的道：“臣愿意推荐罗龙文！罗龙文机敏过人，忠心耿耿！” 嘉靖不悦的道：“严世蕃你有点儿太跋扈了吧？朕还没问到你！” 严世蕃心中一惊，他能猜透嘉靖给出的每一个谜题，但面对嘉靖时，却总无法参透这位无情帝王的想法。 “臣失态无状，愿意受罚！” 严世蕃撩起官袍跪地请罪道。 “罚俸一个月，回去抄三遍《仪礼》！” 严世蕃安安静静的道：“是，臣回去就抄...” 严嵩还是一派老态龙钟的模样，仿佛没看到儿子的窘迫样，他只是咳着，转向朱长寿，和蔼的道：“太子爷，您是仙人点拨过的，一定有好办法吧？” 朱长寿很认真的道：“现在已经快到未时了，大家一定饿了吧，要不让御膳房把饭菜送到这里，咱们一起吃一顿，老头子你觉得呢？” 嘉靖的精舍平时严禁烟火，不许有任何烟火气，不过虎阳真人被油炸之后，此类规定明显松动，而且嘉靖也饿了。 只是朱长寿此时突然提出要开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好吧，饿着肚子的确没法议事，吕方...去安排一下。” 朱长寿大声道：“吕师傅，我要吃烧鹅和红烧肘子！再配几个小菜，要放辣子！” 嘉靖不耐烦的道：“混账！这是御前会议，不许点菜！” 申斥完儿子，嘉靖想了想，说道：“朕也好久没吃肘子了，让御膳房给每个人都预备一份儿吧。” 朱长寿举手喊道：“师傅！别忘了蒜！吃肉不吃蒜，香味儿减一半！” 吕方只好再次看向嘉靖，嘉靖连连摆手道：“给他！不就是蒜嘛！将来这江山都是他的！” 其实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食材，用仙境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传说中的预制菜，在需要的时候只要拿出来做就可以了，反正皇上吃的饭菜都要经过太监先验毒的。 为了防止是慢性毒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端到嘉靖的面前。 不夸张的说，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嘉靖就没吃过一顿热乎的好饭.... 很快啊，朱长寿没想到的速度，烤鹅和红烧肘子就送上来，当然都已经凉了，好在这两样一个是熟食，凉吃问题不大，红烧肘子凉了吃也可以。 漫长的御前会议整整开了接近六个小时了，朱长寿还好，中间睡了一觉，其他人就算个个人精，精力异于常人，但也是肉体凡胎。 扯皮六个小时实在受不了。 嘉靖看到红烧肘子的时候，忽然感觉好亲切，好像半辈子没吃过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口，多少年了，老朋友的味道都快淡忘了。 从修仙之后就不吃荤腥，已经形成习惯，御膳房一直没有改变他一直以来的饮食习惯，毕竟大家都知道，虽然没了一个虎阳老妖道，但是修仙是不可能放弃的，嘉靖这辈子都不可能甘心做一个凡人。 嘉靖定定的看着红烧肘子出神，这可苦了以严嵩为首的内阁，他们也不是铁打的啊.... 整整六个小时，不吃不喝的斗脑子和嘴，想方设法的钻对手话中的漏洞，自己说话时还不能被抓住小辫子，这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上来三句话就脑袋搬家，这绝非夸张。 整个大明朝只有两个人不怕这套官场规则，就是老朱家父子....毕竟人家是大小裁判员。 人能控制自己的大脑，但是却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在大肘子端上来之前，大家还不觉得如何饿，可是颤巍巍的肘子摆在面前时，精舍内此起彼伏的响起咕咕声。 最抓耳挠腮的人是严世蕃，他从来不是一个沉稳的人，与高拱、张居正他们不同，他不是科甲出身，而是走老爹的关系，直接入国子监，一路凭借自己的才华和老爹的权势，步步高升进入内阁，领工部尚书，世人称呼他为小阁老。 从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这辈子山珍海味都吃到腻歪，什么龙虾鲍鱼吃到吐.... 在朱长寿点红烧肘子的时候，严世蕃心中还在一阵鄙夷，这就是去过仙境的？点个菜就大肘子、烧鹅？ 仙境的仙人就吃这种东西？不会吧？不会吧？！ 然而现在看着肘子真亲近，恨不得今晚不睡女人了，就搂着肘子睡了，口水哗哗滴，肚子里的饿虫嗷嗷的叫。 可是嘉靖不吃，没人敢先动口，所以只能偷偷揉着胃，眼巴巴的看着。 “嗯！好吃！凉了也好吃！” 就在没人动口的时候，朱长寿一把抓起肘子，一口撕下一大块瘦肉。 你说你吃就吃吧，你还吧唧嘴.... 这一下大家的口水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再也止不住喽。 第二十八章 言官也是人! 嘉靖被吧唧嘴的声音惊动，抬头看到朱长寿捧着大肘子，一张脸埋在肘子中间，大口大口的吃肉，旁边还摆着些蒜瓣，一口肉来一口蒜，吃的不亦乐乎。 “混账东西！朕还没开动呢，你就吃上了？”嘉靖怒道。 朱长寿吸溜一口肘子皮，委屈的道：“这可错怪我了，我喊你好几声了，你就像个痴汉一样盯着肘子不放，我以为你不饿，所以就先吃上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吕师傅。” 吕方咽了一口口水，狼狈的道：“这个...太子的确喊过万岁爷了，只是您没听见。” 嘉靖憋了口气，怒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有个太子的样子，哪有用手抓着肘子啃的，你以为你是山贼吗？” 朱长寿用手指着肘子，极力推荐：“这样吃特别香，您也试试看，保准让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夸张！”嘉靖不屑一顾，依然优雅的让吕方伺候着吃。 朱长寿道：“老人家就是固执，人家仙境的仙人都没这么矫情，仙人们经常在华山之巅吃辣条、啃黄瓜，吃着茶叶蛋享受华山日出的美景，这叫一个潇洒，老头子你心性不够洒脱，对修仙不利啊。” 对于嘉靖来说，可以不吃肉，不碰女人，甚至大可以不要他最爱的银子，但是不能不让他修仙。 修仙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好，你说寡人不够洒脱，寡人就洒脱给你看！ 嘉靖挥开吕方的手，抬头道：“朕又不是动不了，不用你伺候，你也饿了吧？去拿个肘子，你也跟着啃！” 说完，他抓起肘子两端的骨头，举在嘴边，看着油腻腻的肘子皮，心中一阵翻腾。 这是为了锻炼心性...对修仙有好处... 嘉靖对着自己催眠两句，狠狠心，一口咬下去！ “嗯？好香！” 嘉靖一口撕下一大块肉，吸溜一口吞下去，感受着唇齿之间残留的香气。 “蒜！别忘了吃蒜啊！” 朱长寿大喊大叫。 嘉靖抓起一把蒜扔到嘴里，辛辣的味道混合肉的香气，强烈刺激着味蕾。 “这...太香了，众爱卿都试试看，这样吃真的不错！” 严嵩对于嘉靖的话，一向从善如流，他是最了解自己这个唯一的上司的。 嘉靖此时不顾仪态，那在场所有人都不能再有仪态，这样传出去也是君臣共乐，开心一起开心，丢人一起丢人！ 严嵩狠狠咬了一口，虽然七十岁了，但他牙口不错，平时一顿饭两碗粉，还能吃一盆粉蒸肉。 “香！真的香！” 严嵩咬下一口肉，有样学样抓起蒜瓣啃了一半，登时眼前一亮，更加用力的啃了几口。 其他人不用劝，他们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于是，大明朝权力巅峰的一群人，坐在一起啃了一顿大肘子。 吃完之后，嘉靖命人泡了茶，每人一壶茶，他不嗑药了，喝茶的习惯又回来了。 君臣几人喝着茶，忽然又陷入集体迷茫之中。 人饿的时候往往火气极大，但是吃饱喝足，就一团和气，刚才还像冤家一样的严世蕃和张居正，现在看彼此居然还有点儿顺眼了。 肉是吃了，可事要怎么办呢？ 徐阶的神态严肃起来：“殿下，微臣看得出来，您似乎已经有了想法，不妨说出来，大家也好参谋参谋。” 朱长寿点头道：“没错，我心中的确有了一个想法，不过我还想见见胡伟龙，目前他是出头鸟，言官们也支持他，要想破局，就得从此人入手！” “......” 精舍之内一片沉默，其实大家都有类似的想法。 但胡伟龙很明显已经进入魔怔状态，一天十三道奏折要求处置胡宗宪，比当年宋高宗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还多一个。 这样的人，要如何才能说服？ 嘉靖不禁摇头，他当年对付言官是各种揍屁股，把屁股打烂，再不服就直接流放，但暴力只能让人口服，却无法让人心服，直到今天大礼仪事件依然饱受争议。 严世蕃刚才喊打喊杀的，此时也萎了。 严嵩喝茶，徐阶望天....张居正摸着胡子一言不发。 末了，还是吕方开口问道：“请问太子爷，您打算怎么做？是吓唬...还是打？” 朱长寿连连摇头道：“都不是，本太子不是那种人，我要以理服人！” 跟言官们讲理？！ 嘉靖嗤笑一声：“跟他们讲理？你也配？人家从出生就开始读四书五经，一辈子都泡在书斋里，圣人的话烂熟在肚子里，你一句道理没等说完，人家一堆大道理等着你呢，你连《论语》都背不全，也敢跟言官讲理？你何不找把刀，把自己抹了？” 严嵩苦笑道：“老臣从前也是口齿伶俐，饱读诗书，也算是雄辩了，可是遇上那群言官，老臣甘拜下风，不得不服。” 嘉靖又道：“朱长寿，不是寡人看不起你，你小聪明的确有，平时也能引用些仙人精妙的话，但只靠这些想说服言官，你还是太嫩。” 徐阶也劝道：“微臣也是这个意思，太子您不了解他们，这群人平日里闲着没事，就聚在一起琢磨着如何驳倒别人，如何用圣人之言压死对手，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御史，也是千锤百炼，对付他们要恩威并施，还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好就会被围攻....” 严世蕃和张居正只有点头的份儿，他们俩平时也是动辄被骂，已经磨炼出来了。 几位朝堂大佬述说着自己跟言官较量的惨痛回忆。 朱长寿很坚持的道：“还是让我试试看，万一能行呢？不过你们要给我准备些东西....” ..... 胡伟龙今年三十有二，出身江南书香世家，嘉靖二十年科举二甲进士，在家乡扬州享受才子之名。 然而入仕十二载，却依然是个小小的御史，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发誓要开万世太平的少年郎，如今已经被柴米油盐压的透不过气... 嘉靖这个君父怎么说呢，十二年不上朝这些都能忍，但他疯狂欠薪这个真没法忍。 一个御史的俸禄才只有四十五两银子啊，还要养活一家人，这点儿钱平时就已经不够用了，就这还不发齐？！ 今年春节，每人发了几斤胡椒了事，一下子满京城都是卖胡椒的，胡椒价格大跳水，根本买不上价。 大春节的，一家人在一起，桌子上只有一条巴掌大的鲤鱼，四个鸡蛋大小的肉圆，还有一盘水芹菜，青菜豆腐，还有四个鸡蛋炒了盘菜，勉勉强强凑了个四菜一汤。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而严家过春节，连府内的奴婢每人都发了六两六钱银子，寓意六六大顺！ 我顺你奶奶！ 胡伟龙和各位御史同僚一起大骂严党，这时有个御史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道今年那个胡宗宪给老严嵩送了多少礼吗？ 整整十万贯啊，光鹌鹑蛋那么大的东珠就有百颗.... 你们说胡宗宪自己到底贪了多少？ 有个多事的于是调侃胡伟龙，你说大家都姓胡，都是科甲出身，人家锦衣玉食，封疆大吏，再看看你，你家孩子过年连一件新衣服都添不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深深刺痛胡伟龙的心。 言官也是人！言官也有心！言官也会痛啊！ 难道这个世道，就容不下坚持理想，清廉公正的人了吗？那这个世道不是要完吗？ 君子立于天地间！当涤清乾坤宇宙！ 胡伟龙决心找个机会收拾胡宗宪，再进而搬倒他背后的严嵩父子... 虽然自己只是个小小的言官，然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 第二十九章 真相只有一个 当秉笔大太监黄锦出现，宣旨让胡伟龙觐见面圣时，整个都察院沸腾了。 十二年了，都察院御史们只能跟嘉靖进行奏折交流，彼此都在北京城内，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年轻的御史也只能从老御史口中听一听皇帝陛下的风采。 胡伟龙打破个记录，终于可以见到嘉靖了，地位瞬间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都察院的各级官员都来慰问，送上亲切的问候，顺便传授一切挨打的技巧。 比如自己数节拍，当板子落下时，要撅起臀尖儿，迎向冰冷坚硬的板子，就像君子用头迎向这冷酷的世道一样。 胡伟龙有些懵，怎么面圣还要挨板子呢？朝廷没有这个规矩啊。 有个胡子都白了的副都御史叹息着说，想当年大礼仪的时候，言官们力挺杨廷和。 后来杨廷和败了，言官们作为“帮凶”，都挨了板子，从那之后陛下就对言官们不待见。 总之你要做好准备，回去买些大骨头炖汤，养伤特别好用，挨板子要讲究技巧，不要因为怕疼就拿骨头去扛板子，那样不止更疼，还会落下病根儿。 哪怕皮开肉绽，也要用肉去扛，大家精神上站在你一边，愿意提供除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所以胡伟龙入宫时，心情是忐忑不安的。 终于，陈黄锦带着他来到精舍门前，知道门后就是嘉靖和内阁，胡伟龙开始紧张起来。 “咿....” 黄锦推开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道的声响，缓缓在胡伟龙的面前打开。 江！ 这是胡伟龙的第一感觉！ 山！ 这是胡伟龙的第二感觉！ 权力...自嘉靖这座巅峰之上顺势而下，如同长江般流淌下来，流过太子，流过内阁，汹涌般冲向胡伟龙，奔流而出，流遍天下！ 嘉靖高高在上，太子在左，内阁分列两旁，如同山峦般排列开来，气势逼人！ 这就是江山！这就是天下！ 胡伟龙感觉膝盖发软，跨过门槛时脚上绊了一下，他脸上一阵发烧，刚走进门口，便跪下。 “微臣御史胡伟龙，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依然仙风道骨：“免礼平身吧。” 胡伟龙晕晕乎乎的起身，依然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宫砖。 “胡伟龙，你好大的胆子！”嘉靖的音量突然提高，一声大喝如同龙吟，在精舍内久久回荡。 吵架王基本要素——大嗓门！ 嗓门低你怎么跟人吵？当年嘉靖一个人面对杨廷和那么多人，凭什么一个人的声音压过所有人？ 就凭这副上天赐予的超级大嗓门。 胡伟龙大吃一惊，感觉天威浩荡，从四面八方压过来，而渺小的自己如同蝼蚁一般，随时会被压垮。 就在此时，朱长寿道：“老头子你干什么？突然那么大嗓门，吓坏他怎么办？” 一句话，嘉靖龙吟之威全无，胡伟龙感觉身上的压力陡然间消失。 都知道当今太子不是凡人，是游历过仙境的，曾经跟虎阳妖道上天入地剧斗三天三夜，终于将妖道镇压，用一口阴阳五行八卦锅，将妖道炼成渣渣，现在还镇压在通天观内，由蓝神仙看管。 然而，看到太子对当今圣上如此不敬，胡伟龙那颗被封建礼教荼毒的小心脏又承受不来了。 “太子殿下，请自重，您是太子，应该对陛下保持应有的尊重。” “看看！这才是我大明忠臣！”嘉靖对胡伟龙的观感立刻转变，看着顺眼多了。 胡伟龙大受振奋，摇头晃脑道：“圣人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下没有不是的君父。” 朱长寿冷冷的看着他，问道：“那我是储君，算不算你未来的君父？” 胡伟龙点头道：“自然要算。” 朱长寿骂道：“你敢说未来的君父有错，你好大胆子！圣人的话是你这么用的吗？罚你回去之后把圣人的话抄五十遍，写一封检讨书，要写你错在哪儿！不少于五千字！” 胡伟龙噎了一下，太子嘴大，自己嘴小，强辩下去只会被绕进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这是在都察院跟上级辩论时总结的经验教训。 但是他还是不服气，勉强的道：“可这样乱了纲常，这天下之重，又有谁能承担呢？” 朱长寿大声道：“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天下！” 别问，问就是寿王也是王！ 胡伟龙喃喃道：“可...可不是...” 他本来想说这不是跟洪武大帝一样，成了暴君了吗？但他终究没敢说。 只是胡伟龙被压下去了，嘉靖冷冷的道：“朕还没死，轮不到你来承担。” 朱长寿摇头晃脑道：“老头子你别掺和行吗？我在这说正事呢，再说您早晚成仙，俗念能不能别这么重！” 提起修仙，嘉靖顿时没了脾气。 而且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宽容一些吧，谁让朱长寿这么特殊呢，其他儿子名字里带土，最后都入土了。 就这么一个生下来不会哭，太医判定要夭折，五岁才喊说话的不正常儿子活到了最后，这还不是天意吗？ 忍了吧！ 朱长寿又道：“我要的那些东西呢？还等什么，赶紧拿出来啊。” 嘉靖看了吕方一眼，后者拍拍手。 一直候着的黄锦连忙让人搬了一块上了黑漆的红木板，暂时充当一下黑板。 还有一些被切成长条的石膏块，另外还有一张大明舆图，外加好几摞奏折，这些奏折被小心翼翼的分成了四份，分别装在四个曲柳木铆钉箱子里。 看着这些搬来的东西，所有人都一脸大惑不解。 朱长寿站起来，来到黑板的前，拿起准备好的红木棍敲了敲。 “别东张西望，看这里！” 胡伟龙虽然不知道面前这块黑板子用来做什么的，但身为学霸的本能觉醒，标杆一样站在黑板面前，不敢造次。 朱长寿拿起一块石膏当做粉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名字：胡宗宪、俞大猷。 胡伟龙鼓起勇气，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朱长寿道：“在仙境，有个身体虽然变成小孩，但智力却超乎常人的柯南仙人曾经说过——真相只有一个！” 胡伟龙没有听懂，但是感觉大受震撼。 又有仙人的话了？ 嘉靖连忙吩咐吕方，把柯南仙人的话记录下来，嗯....不错不错，真相只有一个。 这仙气儿不是又沾上了吗？离成仙又近一步，开心！ 朱长寿继续道：“当然我没有那么聪明了，所以我们今天要用的是最笨的办法，我们要用穷举法推理出真相，要做到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胡伟龙！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我愿意！” 虽然无法解释，但胡伟龙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朱长寿满意的点点头，回身在黑板上又写了几个字：动机、能力、背景。 字写得别像虫子在爬，字还写错了，胡伟龙实在看不下去，主动道：“殿下，要不让臣来写吧，您念就好了。” 此话一出，包括嘉靖在内，所有人都纷纷点头。 看朱长寿的字实在是对眼睛的一种亵渎。 黄锦拿一块棉布，把黑板上的字全都擦去，由胡伟龙重新书写。 胡伟龙的一手行楷写的十分漂亮，手上有功底，哪怕拿粉笔写出来的也是好看。 嘉靖赞许的点头道：“不错，楷行兼顾，直曲方圆收放有度，匀称呼应，连带适当，很有法度，只当个小小御史有些屈才。” 严嵩挑起一边眉毛，敏锐的捕捉到这句话，暗暗记在心里。 写完之后，胡伟龙拍拍手，问道：“殿下，接下来写什么呢？” 朱长寿拿出胡伟龙自己奏折，说道：“你说胡宗宪通倭，我们今天主要议这件事，你在动机那里写上，胡宗宪通倭的动机是什么。” 胡伟龙举起粉笔，停在动机这一行，写不下去了。 仔细想想，胡宗宪通倭的动机是什么呢？ 第三十章 巧合太多了 其实在动机这里卡壳是很正常的，胡伟龙之前是凭着一腔热血，才写奏折弹劾胡宗宪通倭，这段时间都在打鸡血的状态。 等亢奋的劲儿过去了，冷静下来想一想，胡宗宪他没理由通倭啊。 江浙是富庶之地，胡宗宪总揽军政大权，在江浙就是土皇帝，要钱他有的是，过年给严家随随便便送了十万贯的年货土特产，倭寇那点儿钱他看不上。 另外一种可能就太荒谬了，胡宗宪通倭是想造反.... 且不说锦衣卫在胡宗宪身边安插了多少人，胡宗宪手上兵马有限，拿什么造反？ 况且哪怕是胡伟龙也不得不承认，胡宗宪对大明绝对忠心一片... 胡伟龙越琢磨越后怕，冷汗刷刷的顺着面颊流下。 朱长寿亲自拿一块手帕递过去，拍了拍胡伟龙的肩膀，宽慰道：“你是御史，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哪怕有失误也是难免的，我们继续啊，在能力方面，你认为胡宗宪有通倭的能力吗？” 胡伟龙点点头，又摇摇头，以能力来说，表面上胡宗宪倒是完全可以通倭，但他自从到了江浙与倭寇大小百余次战斗，曾经亲率一千官兵，与三千倭寇血战不退，护住后方无数百姓。 就算胡宗宪想通倭，双方血海深仇的，倭寇也不会相信他。 于是胡伟龙自己在胡宗宪通倭的动机和能力上，写了两个否。 朱长寿松了口气，对付这些固执的言官，必须要让他们从心底认胡宗宪不可能通倭才行。 朱长寿指了指背景一行，说道：“你在这里记下来，今年春三月二十六，胡宗宪率军剿倭，血战七日，倭寇援军突至，官兵粮草不济，只得退下，放出被围倭寇，胡伟龙你觉得这里有什么疑点吗？” 胡伟龙写到一半，仔细看了看，忽然道：“才七天，粮草就没了？” 去年和千年，浙江都发了水，的确没有余粮，今年朝廷下了狠心，特意派宫里的人花大钱修河堤，但也只能管今年，浙江的确没有余粮，抗倭用的军粮都是外调。 当所有的信息都摆在台面进行分析比对时，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疑点，很自然的浮出水面。 朱长寿回身问张居正道：“张师傅你掌管兵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张居正道：“我这里的呈报很模糊，虽然用兵方面一向归兵部管，但胡宗宪总领江浙军政，有极高的自主权，并不会事事呈报，有时候小阁老知道的情况，比我这个兵部尚书知道的都多。” 话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点名胡宗宪是严党的人，他不认张居正这个兵部尚书，只认严嵩父子。 严世蕃站出来道：“我倒是与汝贞时常有书信往来，他曾来信提过，要从隔壁的福建调一批军粮，这件事兵部是知道的，并且兵部有公文的。” 张居正黑着脸道：“调拨军粮的事的确是有，但胡宗宪并没有说是为了剿灭倭寇用的！” 严世蕃幸灾乐祸道：“那就是你们之间沟通的问题了，看来张大人的兵部管的不怎么样嘛，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很明显，是严世蕃压下剿倭的公文，让张居正只看到了调拨军粮的公文。 这种事时常有，大明北方旱灾严重，各省时常需要互相调拨军粮，估计张居正也没当回事，随手批了。 不理严、张这对冤家斗嘴，朱长寿敲敲黑板一边，说道：“那边空地写，疑点——兵部调粮，福建的粮却没有到，这不找到一个疑点了吗？我们继续挨个排查，胡宗宪派人到福建去搬救兵，却没有联系上俞大猷，为什么没有联系上？” 张居正接茬道：“这个臣知道，胡宗宪派人到了福建，听说俞大猷已经去海上围剿倭寇，只是扑了个空，倭寇已经提前离开，倭寇是海上流寇，居无定所，这种情况时有发生的。” 话虽如此，但这中间也太巧合了吧？ 有句老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长寿在黑板前走了两圈，突然问道：“俞大猷去什么地方剿倭了？” 张居正摇头道：“这个...奏报里面没有说明，只是说去了海上，大海茫茫...大海茫茫...不对啊！” 兵部的事情，还是张居正这个兵部尚书更懂，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他。 嘉靖问道：“有什么不对！” 张居正道：“回禀陛下，这大海不同于陆地，在海上茫茫一片白天难以辨别东南西北，夜里难以辩明天海，需要海图和海上的好手，才能保证不会迷失在海上，除非有线报，否则想在大海之上精准的找到倭寇，如同大海捞针，俞大猷是名将，肯定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但福建的奏报里却语焉不详。” 这的确是个巨大的疑点。 朱长寿问胡伟龙道：“你觉得，俞大猷有没有通倭的动机？” 胡伟龙失笑道：“天下人都知道，俞将军恨倭寇入骨，微臣我通倭的可能性，都比俞将军通倭的可能性大，同样俞将军也没有通倭的能力。” 严世蕃诘问道：“你一个小小御史，也敢下此判断？” 俞大猷和胡宗宪不同，那是跟徐阶他们交好的人，在严世蕃看来就是徐党！ 所以找准一切机会进行攻击，实际上如果不是陆炳亲自求他，他就准备发动严党控制的那些官员上书弹劾，要俞大猷的性命。 胡伟龙不卑不亢的道：“小阁老说的什么话？俞大猷将军的俞家军都是福建沿海的渔民，与倭寇有着三江四海的仇恨，据我所知，倭寇之前作乱，把渔民们的祖坟都刨了，俞将军如果通倭，恐怕早被俞家军的渔民杀了，所以我敢判定，俞将军断然不可能通倭！” 一向能言善辩的严世蕃也语塞了，毕竟事实才是最具杀伤力。 俞大猷在通倭的动机和能力上，也得了两个否。 接下来是背景，俞大猷是在四月初二出发，也就是胡宗宪那边倭寇援军到达的前一天，而目的地不明，只知道没有找到倭寇。 两边信息一综合，显得又是如此巧合。 这一下，大家都沉默了，世上不应该有这么多巧合的。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胡宗宪钱粮不足，不得不放走倭寇，这帮丧天良的倭寇直接杀入隔壁福建，给福建百姓造成巨大的损失。 嘉靖看着黑板，突然问道：“倭寇一共劫掠了几天？” 张居正稍微算了算，道：“从四月初三，一直劫掠道四月初五，一共三天。” 嘉靖又问道：“三天，俞大猷四月初几回到福建的？” 张居正微微一怔，道：“是四月初六，跟倭寇前后脚。” 嘉靖喃喃道：“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朕这辈子都不修仙了！” 所有人都围在黑板前面，这种大家在一起推理的感觉，有那么一些像仙境的剧本杀，连气氛都变得融洽了。 胡伟龙在胡宗宪和俞大猷中间画了一个圈，说道：“这中间缺了一环！这个人是...” 说到这里时，胡伟龙突然说不下去了，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说谁。 此人就是福建巡抚王继，是朝廷在东南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胡宗宪，出身御史，是言官集团中的翘楚，在福建地方成绩斐然，都察院的御史们都视之位偶像！ 胡伟龙刚入都察院的时候，王继是副都御史，对王继的印象就是一个生活简朴的敦厚长者，他不可能通倭！ 第三十一章 误国误民 不可能！ 胡伟龙第一时间否掉了这个可能性。 王继今年四十一，当年二甲进士，为人清正廉洁，一身正气，曾经多次弹劾严嵩，当副都御史那几年没少挨板子。 后来严嵩也烦了，直接把最棘手的一块地盘交给王继，让他去抗倭前线受罪，只是没想到王继运气好，恰好俞大猷主动要求抗倭，也来到了福建。 福建的上四府是产粮区，浦城、建阳、建宁等县田土既广，又多膏腴，素称产谷之乡，但下四府人多田少，而且商业发达，严重挤压了原本就不多的耕田，但粮食自产自足问题不大。 只是这些年又是海禁，又是闹倭患，所以福建的商业受到极大影响。 倭寇对耕田破坏严重，前三年中，倒有两年闹了饥荒，这个局面还是俞大猷的俞家军连续击破倭寇，情况才有好转。 当然这也离不开王继本人的治理能力，对于这方面，朝野都是认可的。 只是王继这个人性格耿直，经常与胡宗宪发生冲突，其中最主要的矛盾集中在两方面，第一就是关于俞大猷的归属问题，而另一个就是调粮的问题。 你江浙比我福建富裕，凭什么让我一个饥荒频发的地方，给你富裕的地方调粮？ 我看你胡宗宪就是找茬，你抗倭，我福建就不抗倭了？ 我福建造船业名震天下，俞大猷抗倭的兵是我福建的，抗击倭寇的船也是我福建的，你有什么资格调我的人？ 你胡宗宪是浙江巡抚，我王继是福建巡抚，从官职上我们是平级，你凭什么压我一头？就凭你是严党，上头有人？！ 然而现实啪啪打王继的脸，朝中有人好做官，每次跟胡宗宪争论的结果，都是王继吃大亏。 俞大猷想调走就调走，所有后勤你福建出，其结果就是福建人都说王继就是个废物，还有说王继是胡宗宪干儿子的，最硌牙的，说王继其实是胡宗宪的兔爷儿.... 这些事胡伟龙都有所耳闻，他和都察院的御史们对此都很气愤，但又无可奈何。 按照胡伟龙对王继的了解，他不信王继能做出这种事。 “也许..”胡伟龙口干舌燥道：“我是说也许，是王大人手下的人瞒着他做的，王大人是个敦厚的人，很容易轻信别人。” 连他这个和王继关系很好的，也只能维护到这个程度，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长寿托着下巴问道：“有没有俞大猷的奏折？这件事他莫名其妙被降级，不应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吧？” 张居正打开装有俞大猷奏折的箱子，按照时间顺序，成功找到了关于搜寻倭寇的奏报。 “按照奏折中所说，当天俞将军率军前往一个叫胶岛的地方，根据线报说那里聚集了至少几千倭寇，俞将军擅长海战，所以打算摧毁倭寇的船只，将倭寇困在岛上，困死这帮孽畜！” 朱长寿问道：“有没有福建的舆图，最好带附近岛屿的。” 看起来很喜庆的黄锦马上找出舆图，朱长寿把舆图挂在黑板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嘉靖大声道：“拿着这个看！” 他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放大镜，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精舍内关着窗户，窗户上贴的白色蜡纸，采光非常不好。 有小太监拿来宫灯，众人在舆图中搜索着胶岛。 “在这呢！”朱长寿指着东南的方向，“这个大岛是胶岛！” 能装下几千人的，不可能是那种豆丁小岛，从舆图上看，胶岛比周边的小岛要大上一圈。 而最关键的，是胶岛距离福建本土并不远... 朱长寿皱眉道：“我不懂航海，你们看一看，如果从福建的港口出发，到这个胶岛打一个来回需要多长时间？” 张居正吸口气道：“如果用小帆船，再有力士划桨的话，大半天可以到，一天半就能一个来回，胡宗宪求援时，福建却说联系不上俞大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严世蕃眼中透出杀机，有人把严党和徐阶一派全都给耍了！ 严世蕃和张居正为这件事打了无数嘴架，连陆炳都惊动了，结果居然是这样.... “臣做个大胆推测！”严世蕃转向嘉靖，严肃的道：“福建方向有人坐视胡汝贞战败，这个胶岛上的倭寇很可能就是胡汝贞遇到的援军，如果俞将军能及时赶到，来个里应外合，定能一战定乾坤，一举围歼这股倭寇，这个人太可恨了，应该千刀万剐！” 嘉靖的脸色如铁，闷声道：“把胡宗宪和俞大猷的奏折，全都给我打开，按照日期给朕查！还有福建那边，以王继为首的，所有官员的奏报，全都给朕找出来！今天就是不睡！也要查出真相是什么！” 这就是搞党争的问题，每个党派都掐着自己掌握的部分信息，导致大家都只能得到片面情报，做出的判断自然谬之千里。 就拿这次福建倭患的事来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俞大猷一个人背锅，他当时是去海上剿倭，他对倭寇袭击福建这事一无所知，如何参与防御？ 福建本土的防御如此松懈，离开俞大猷就像纸糊的一般，王继这个巡抚难辞其咎！ 王继纵使有天大的委屈，也不应该耽搁抗倭.... 很快，张居正就找到俞大猷的一篇奏报，内容是自辩为什么没能及时回防，而是在海上耽搁了那么久。 原来是福建巡抚衙门公文，让俞大猷守株待兔，还是后来俞大猷发现本土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抗命回防，抓住了倭寇的尾巴狠杀了几个。 另外还有一条很关键的信息，就隐藏在奏报的一句话中，军中无粮，乡绅捐助，大猷自筹，凑够十天军粮... 嘉靖捋着胡须道：“如果朕没有记错，三个月前从大同府给福建调拨过一批粮吧？福建自己还产粮，没办法援助胡宗宪尚且还能理解，怎么俞大猷还要自己筹粮？这里面怕是有硕鼠吧！” 贪腐... 在大明已经是普遍的问题了，小打小闹的只当养廉，大贪大腐权当日常，巨贪巨腐都在朝堂，但是贪腐这东西，上面拿一分，下面那群人就得贪十分。 其实不只是大明，历朝历代粮仓都出大案，哪怕是仙境照样不能免俗。 福建那边缺粮缺成这个鸟样子，要说完全没问题，那绝对说不过去。 朱长寿问道：“老头子，那要怎么查呢？” 嘉靖此时反而平静了，他道：“小混蛋你好好学吧，把福建方向此次倭患造成的损失奏报找出来，朕敢肯定，绝对有粮食方面的损失！” 东南方向的所有奏折都在这里，很快翻出王继的奏折，上面果然写着：粮仓倭寇洗劫，损失粮食三十万石。 如果折合成银子，则有近四十万两之巨！ 看到这里，嘉靖怒极反笑道：“倭寇好忙啊，抢钱抢人不说，还要抢粮，这么多粮食他们怎么运的？粮仓位置在省城附近，这伙儿倭寇居然敢攻打省城？依朕看，这些倭寇才是真神仙，居然会分身术！” 事已至此，其实这场公案就算破了。 朱长寿脑中想象着被倭寇肆虐的福建百姓，恨声道：“误国误民！要一查到底！” 第三十二章 悲催的大明打工人 王继是清流出去做地方大员的，看到嘉靖和朱长寿先后表态，那还有什么顾忌，纷纷表示王继祸国殃民，真是天下第一大奸贼，必须要杀而后快，先杀，再抄家，再灭族！ 嘉靖的内阁罕见的达成一致，要求派出钦差严查。 反而胡伟龙尴尬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因为这里属他官儿最小，而且还是清流的。 嘉靖眯缝着眼睛不发话，这不代表他不愤怒，实际上他的肺快气炸了。 朕的粮！ 三十万石！ 价值四十万两银子！ 王继啊，王继！你就是个老王八！这次不把你炖汤，我嘉靖发誓永不修仙！ 然而越是愤怒，他反而表现的越风淡云轻，只是吕方已经暗中让黄锦把精舍内外封锁起来，这里发生的事，一句话都不许传出去，否则一律打死！ 要有大案发生了，如果走漏了消息，奸贼们隐藏了赃款，这个罪责谁也担不起。 陆炳那边已经通知到了，这次锦衣卫也肯定要出动，俞大猷是陆炳的至爱亲朋，为了保住好兄弟，陆炳豁出老脸贿赂严世蕃，他心中也憋着一口气。 其实严世蕃如果情商高一些，这笔钱他就不会收，可小阁老的毛病就在这里，他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没人都得过他，简单来说，他认为陆炳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对不起，你的才华在我之下。 严世蕃要是有机会去仙境进修一下就应该知道，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他就离天下第一大聪明不远了。 再就是太爱财了，其实他的钱早就花不完，但就是忍不住，看到有人送钱，不收总感觉自己亏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严世蕃首先沉不住气，主动站出来道：“陛下，这案子太大了，微臣愿意推举鄢懋卿，他忠诚可靠，为人机敏，一定不辱使命！将奸党一网打尽！” 严嵩的白胡子炸了炸，他是真不想掺和这趟浑水，王继大概率是贪了，但拿下他对严党又有什么好处？反而打了清流的脸。 哪怕王继是清流中的败类，但谁揭开这个疮疤，谁就是清流的敌人，这是立场问题，而不是什么公理正义。 在大明的朝堂，没有正义那种东西的位置，你严世蕃早让人看穿了，你就是想让福建也变成严党的地盘。 嘉靖不置可否，严世蕃侃侃而谈了半天，见上位没有反应，只好悻悻的退下。 徐阶稳坐钓鱼台，他仿佛已经老僧入定，自始至终都不说一句话，也不表态，一直都是张居正不停的在说。 但是张居正远比严世蕃清醒，他只是表现出深思状，其实内心祈祷着皇上千万别点自己的名儿。 这个心态，就和上课走神的你，怕被老师点名解题一样。 “依我看，不如让清流查清流吧，”朱长寿打破僵局道：“我推荐胡伟龙，他刚才表现不错，不是一个腐儒，为人也有正义感，之前他诬告胡宗宪的确是失误，就让他将功补过吧。” 胡伟龙连忙摆手道：“微臣不行，微臣只是个小小御史，又没有任何办案经验，臣真的不行。” 嘉靖没给胡伟龙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这样吧，让高拱先去福建，胡伟龙作为钦差辅助查案，朕会派锦衣卫辅助你们，就这么定了。” 胡伟龙只好跪拜领旨，三叩九拜口谢圣恩。 只是他这么一跪，露出了满是补丁的裤子，尤其是臀部的位置更是补丁叠补丁。 朱长寿不禁好奇的问道：“胡伟龙你家里这么不富裕吗？裤子上居然还有补丁，也太节俭了吧？” 其实朱长寿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本意是抬一抬胡伟龙，他对这个耿直的青年印象很不错，所以点出来，让大家看看他有多清廉，塑造一个人设。 没想到在场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尴尬神色，尤其是嘉靖，那都不是尴尬了，那是狼狈不堪。 胡伟龙吸了口气，开口道：“朝廷欠俸已经两年，今年过年只是发了些胡椒，勉强能顶三个月的薪俸，只是还债之后，剩下那些只够养活家小，这裤子...属实换不起。” 说到这里，胡伟龙的脸通红通红的。 不过，既然太子爷问了，胡伟龙就借着回答问题的机会，把心中的怨气一股脑的都撒出来。 朱长寿吸了口气，两年没工钱，你们也真能忍。 “那你们一年俸禄多少？” 胡伟龙道：“四十五两银子。” 朱长寿忍不住大骂道：“就这么点儿俸禄，也要欠着不给，这比仙境那些扒皮吸骨的带资本家都可恨，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咳咳...”嘉靖连续咳了两声，眼睛瞥向严嵩，你老严嵩不是总说替朕遮风挡雨吗？现在风雨来了，你倒是说话啊。 严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这两年啊，太难，宫里着了大火，连皇后都差点罹难，北方鞑靼比往年更频繁的南下，倭寇更是一群疯狗，还有几个省的大旱，朝廷属实拿不出钱，只好先欠着，老臣已经三年没有俸禄了。” 这番话无懈可击，朱长寿也说不出什么，但还是替天下的打工人不值。 “朝廷的钱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还有的，欠了这些言官多少钱？我来给！”朱长寿大声道。 嘉靖把严嵩推出去替自己丢脸，同时还不肯舍钱，朱长寿真没法忍，真不知道胡伟龙这两年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言官平时是没啥好作用，已经是边缘群体了，其中一部分还放弃理想，投靠了严嵩，成为政坛打手。 但大部分还是坚持清贫的，比如这个胡伟龙，可你这样下去，不是逼着人堕落吗？ 嘉靖微微一笑道：“两京言官加在一起大约一百五十九人，两年多欠下的俸禄，总共差不多三万两银子，这样吧，朕与太子本是一体，朕掏一万两，太子掏两万两，怎么样？” 朱长寿噔噔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了个跟头，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嘉靖每年只给太子三万两银子，对朱长寿特别照顾，也只是给三万五千两而已。 好家伙，自己大半年的银子就没了？ 我才刚开府，还有整个太子府的人要养活呢。 朱长寿窘在当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胡伟龙却很感动的道：“太子有这个心就好，臣家里还有些钱，凑合凑合日子也能过。” 朱长寿咬咬牙道：“你不用急，这笔钱本太子不会赖账，两万两一两都不会少，天生我‘财’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钱我花的开心，哈哈哈...。” 嘉靖很开心的道：“别笑了，比哭都难看，吕方啊，给太子的赏赐先扣掉两万两，给御史言官们先补些欠俸，宫里也拿出一万两，朕是说话算数啊的。” 徐阶和严嵩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严嵩喃喃道：“徐阁老厚道人啊。” 整场御前会议，徐阶这个次辅就像透明人一样... 第三十三章 我一两都没敢花 朱长寿也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他原本是打算说服胡伟龙放弃弹劾胡宗宪的，谁知道牵扯出一个贪腐大案。 不得不说现在的大明朝烂到根儿了，随便捅一下都能捅破脓包。 嘉靖下定决心时，是十分雷厉风行的，他只是自私、无情、无理取闹，单论个人能力来说，在大明朝所有皇帝中，是可以保五望三的。 胡伟龙连夜出发，与两名陆炳亲自挑选的锦衣卫千户一起出发，拿着圣旨与高拱汇合，他作为副手协助，务必查出真相。 在圣旨的末尾，嘉靖特意加上一句：真相只有一个。 将活学活用进行到底... 离开精舍，回到已经快搬空的东宫，静雯一直在等他，连晚饭都没有吃。 朱长寿心中感动，起身想让人弄些吃的过来，就在此时，小桂子通报说吕方带人来了。 朱长寿走出寝宫亲自迎接，才知道吕方是带人送银子的，一共三万五千两，让他亲自检验。 确信是三万五千两，一两也不差之后，吕方让人当场搬走两万两。 朱长寿当场疯了，这是在干嘛？耍人是不是？ 就在他抓狂的时候，有个画师拿着画笔，蹲在朱长寿的面前，手上画笔刷刷点点，画了一副太子破防图。 吕方解释说，这是嘉靖吩咐的，银子让朱长寿点完之后，再当场把答应给言官的欠俸拉走，画师的任务就是画下他此时的表情，回去之后嘉靖要裱起来，日日欣赏。 损他妈给损开门，损到家了！ 吕方又赶紧让朱长寿谢恩，如果谢恩慢了还要罚钱的。 朱长寿一秒都不耽搁，当场跪下谢父皇隆恩，钱本来就不多了，不能再罚了。 吕方这趟差事很成功，最近嘉靖不再日夜修仙，人精气神恢复不少，睡眠也好了，托福...吕方也睡了几天好觉，心情自然不错，嘱咐了朱长寿几句后，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当天夜里，朱长寿睡的像婴儿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哭醒。 几天之后，景王府摘了牌子，正式挂上太子府匾额，朱长寿与方皇后洒泪相别，再去跟嘉靖道个别，彻底搬出了东宫。 因为朱长寿并没有纳太子妃，所以府内人还不多，但也有一百多口人了。 这些人的月例银子都要他出，其他的生活日用等等，花钱如流水一般，仅仅三天，五千两银子就没了。 可是再看看太子府内，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如今朱长寿看着偌大的府邸，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吸钱无度的黑洞之内，仿佛连呼吸都要钱似的，这么下去根本支撑不住的。 又七天，福建方向传来消息，王继把他如何伙同粮仓的守备，盗卖三十万石粮食的事情全都交代了。 顺带的，把他如何与胡宗宪斗气，故意给胶岛倭寇通风报信，让倭寇知道他们的同伴在浙江境内被胡宗宪伏击，倭寇援军马上出发去救援。 估计倭寇已经离开，王继掐算胡宗宪应该抵挡不住，会派人来要粮要俞大猷。 于是提前将俞大猷派去胶岛剿倭，却只发口粮，美其名曰学西楚霸王破釜沉舟，逼迫俞大猷尽快出发。 俞大猷没办法，只得连夜出发，结果扑了个空，而此时王继却派人送了些军粮，让他们在岛上守株待兔伏击倭寇。 同时敷衍胡宗宪使者，说什么大海茫茫，实在不知道俞将军在哪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胡宗宪被迫撤军，倭寇席卷福建沿海，烧杀劫掠三天三夜，造成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达到三万之众！ 王继自以为聪明，趁机将倒卖军粮的数字，也安插进倭寇造成的损失当中。 他笃定朝中党争不断，严、徐两拨人绝不会互通信息，反而会趁机互相攻讦，最后在一片混乱之中，所有的事情最终会石沉大海。 就算这样，王继还是不放心，他感觉水还是不够浑，于是让都察院的好友从御史中选个愣头青，想办法让他自愿弹劾胡宗宪通倭。 言官出场，原本是两党争斗，直接变成了三方争霸，果然顺利搅浑了朝局，而王继本人仿佛隐身了一般，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只是王继千算万算，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朱长寿，用穷举法罗列信息，终于把他从浑水中揪了出来。 据说，当时高拱和胡伟龙连夜把王继堵在床上，从床底下搜出一口装满黄金的箱子，所有证据一摆，王继当时瘫软在地，还吓尿了裤子。 他瘫在自己的尿上，不停说自己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穷怕了，这些金子他一两都没敢花，他不敢啊。 胡伟龙心中有些不忍，然而高拱却是铁石心肠，愤怒的老高不顾身体抱恙，抓起箱子里的金子往王继脸上扔。 这些金子！每一两都是用百姓的性命换来的！你于心何忍！你丧尽天良！你狼心狗肺！ 你出卖百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你是百姓的儿子？！ 而胡伟龙却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印象中那个王继还是个敦厚正直的人，言必称孔圣朱子，是个谦谦君子，道德楷模，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了？ 为了这些黄白之物，连人都不做了，倒卖军粮已经是不赦之罪，居然还敢通倭！ 那可是通倭啊...王继的家人，三族都要跟着受牵连，付出这么多代价，就是为了这些钱吗？ 你还陷害俞大猷将军，那可是主动来福建帮你抗倭的人啊！ 越想越愤怒，胡伟龙原本软下去的心肠，被熊熊怒火烧成了坚硬的铁，他扶住高拱，让身体不好的高大人休息休息，他自己抓起金子往王继的身上猛砸！ 王继伏法的奏折传到了京城，朝野震动，言官们炸了锅。 有人本能的想要替王继喊冤，然而有朋友偷偷告诉他，你喊什么冤？不怕被牵扯到通倭案例？ 那人还在嘴硬，说些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为了天道正义甘心粉身碎骨的话，王继大人一定是被奸党冤枉。 于是他的朋友又告诉他，什么奸党？钦差是高拱和胡伟龙，高拱高大人从来不搞党争，为人最是清正，只是脾气不太好。 而胡伟龙就是之前弹劾胡宗宪的人，那是都察院的御史，这两个人办的案子，怎么可能冤枉人？ 你可别胡咧咧了，聪明人躲都来不及呢，你傻乎乎的凑过去，不是给人凑数吗？ 虽然大明朝不杀言官，但通倭与造反谋逆同罪，到时候可不管你什么言官不言官的，都得死！ 果然这大傻子被吓住了，不敢再提什么王公冤枉之类的屁话。 这就是让言官查言官的好处，如果换成别人，哪怕是高拱也得被喷够呛，但是有了胡伟龙，就堵住了言官们的悠悠之口。 有人不敢出声，就有人打算火中取栗，于是有了一批人站出来，正义凛然的弹劾王继种种不法的行为，什么行事乖张，卑鄙无耻，偷看老太太如厕之类的。 一时之间乌烟瘴气，嘉靖自然震怒，命令严查王继同党，将王继拉入京城，择日凌迟处死。 朱长寿其实一直不喜欢这种酷刑，然而福建那边死了三万多人，说实话，他没有那个菩萨心肠，替这三万罹难百姓心疼王继，顶多就是不去围观，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桩大案，就这么尘埃落定。 而东南抗倭，则迎来了全新的局面。 第三十四章 收不到的份子钱 “我是太子！我乔迁之喜这么大事！我在太子府宴请群臣怎么了？为什么没人来？人不来可以！是不是礼得到啊？！” 朱长寿叉着腰站在太子府内大骂，在他的面前，是一桌又一桌的好酒好菜。 菜是请泰安楼的名厨做的，每一桌花费都有十两银子，结果呢？从一大早等到午时三科，菜市口的头都杀完了，愣是一个人都没来。 原本打算接着乔迁的名义收些份子钱，这都是怎么了？我朱长寿有仙境加持，勇斗妖道，揪出福建巡抚王继这个通倭奸贼，这么好的太子你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我还特意给你们这帮大臣一个台阶，让你们有机会巴结我，怎么就... “一群废物！给你们机会都不中用！” 只恨大明朝的官员都是些无胆鼠辈，白瞎这么多好菜，都招了苍蝇。 你说别人不来也就算了，那帮言官也不来？你们两年的薪俸可是我给的！ 恰在此时，小桂子急匆匆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道：“来了...来了...” 朱长寿精神一振，忙问道：“是谁来了？是严嵩还是严世蕃，这对父子来一个，咱们请这回客就亏不上了！” 小桂子低声道：“是..是高师傅和一个叫胡伟龙的御史。” “来了两个穷鬼？！”朱长寿绝望了，“还愣着干什么？请进来吧，告诉下面的人开饭了，把桌子上的酒菜都拿去，赏给你们了。” 小桂子心头窃喜，别说跟着太子会不会吃瓜捞，但伙食是真不错，动不动就大酒大肉的，跟在太子爷身边没多久，倒是吃胖了好几斤。 不多时，看起来更加消瘦的高拱，在胡伟龙的搀扶下走进来。 高拱是太子少师，而且曾经是哥哥裕王的师傅，他的才干能得到嘉靖的赏识，足见其能力。 而且高拱为人十分清醒，从来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党争，他就管好自己的那一块儿就行。 只要等着裕王登基，他就龙王归位了，哪知道去年冬天裕王和宿敌景王这哥俩双双去见太上老君。 高拱和裕王的关系亲密，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这段时间因为伤心过度，高拱总是不停的咳嗽，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朱长寿以弟子的身份亲自迎接，让高拱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太子不用扶着，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咳咳...” 高拱在朱长寿和胡伟龙左右搀扶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不会走路了。 差不多十天不见，胡伟龙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作为钦差出门是有额外的差旅费的，吃喝沿途的驿站都伺候着，再说跟着两个锦衣卫千户，这些天吃的比过年好多了，脸上的菜色消退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绿了。 三人来到内院，静雯已经安排后厨做了一桌新的酒菜。 之前的都凉了，总不能让太子的师傅吃凉的吧，不管是不是随份子，太子府这边不能失了礼数。 在朱长寿的坚持下，高拱坐在上座，三人落座。 “胡伟龙啊，听说你在福建差事办的不错，有前途。” 朱长寿为高拱斟了一杯酒，再给胡伟龙倒了一杯。 胡伟龙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是太子栽培，否则微臣我反而害了忠良，替王继那个奸贼做了帮凶。” 高拱脸色难看的道：“没那么夸张，你不过是个小小御史，你还动不了胡宗宪，只是那个王继的确可恨，纵使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太子不知道，倭寇是一群泯灭人性的狼啊，不对！狼都没有他们狠，他们把一个村的百姓都赶进一个山洞里，然后倒上火油，把全村老少都烧死，女子被倭寇祸害后，剖腹砍头，尸体扔到池塘里，白花花的一片，老夫从浙江一路去福建，沿途都是此等惨状，让人不寒而栗啊。” 看来这一趟对高拱的刺激不小，连白头发都多了，也难怪他会那么恨王继。 胡伟龙也沉默不语，他到福建时，也看到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有人失去妻儿，有人失去父母，凄惨状况难以描述。 朱长寿仰头灌了一杯酒，酒要多苦有多苦。 他叹息道：“高师傅为国锄奸辛苦，胡伟龙你也是好样的，咱们碰一杯，以后大明会越来越好，我朱长寿发誓，以后一定替沿海百姓报仇雪恨，杀尽所有倭狗！” 胡伟龙心情激动，第一个举起酒杯，高拱动作虽然慢，但手也是最稳，神色坚定。 碰了一杯，这杯酒入嘴如火般灼热，驱散心头寒意。 高拱忽然一拍脑门，他掏出一个红包道：“瞧我这记性，这次是来道喜的，这是我的份子钱，千万别嫌少啊，别看我是个太子少师，还是朝廷的户部尚书，可是我真的没什么钱。” 胡伟龙也连忙伸手掏出个小红包，一看就没什么分量，不过朱长寿倒是不介意，这叫礼轻情意重，他们两个能给个几两银子，他也会满意。 要是换成严世蕃，就是给个一千两的大红包，朱长寿照样嫌少。 这也算是收到回头钱了吗？可是我这次赔了上千两银子，本来就干瘪的荷包已经快见底儿了。 “高师傅，你得保重身体啊，”朱长寿又给高拱倒了一杯，“我这些个师傅当中，真正能帮到我的，也就是您了，其他的都是虚的，真正可靠的还得是您啊。” “咳咳，”高拱道：“别这么说，张太岳乃是当世大才，就是太骄傲了些，不肯久居人下，单论才能我不能及，太子要多与他亲近，胡宗宪嘛，行事风格灵活多变，就是有些急功近利，做事不够周密，但也是大才。” 胡伟龙道：“那三师呢？” 高拱捋了捋胡子道：“老严嵩我不想说他，徐阁老宽宏大度，从前也是一腔热血，不过现在被磨平了棱角，至于说吕公公，宫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都说高拱性子耿直，没有什么心眼儿，看来说这话的人自己才是真没心眼儿。 没心眼儿的人能入内阁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朱长寿举起一杯酒，终于问出心中疑问：“我想请二位给我分析分析，我身为太子，乔迁之喜请个客怎么了？是我失德吗？还是我人缘不好？为什么没人来呢？别人不说，胡伟龙你们言官是怎么想的？朝廷欠你们的钱，可是我帮你们讨回来的，里面大头可是我的钱。” 胡伟龙神色有些尴尬的道：“这个...其实大家对您都很感激，只是言官必须保持中立，不能攀附，我们要替天下人说话，代表天下人的喉舌，将天下人想说的话传达给皇上，为皇上打开言路，所以...您是储君，在道义上，其实连我都不应该来的。” 朱长寿冷冷的道：“说的好听，其实你们代表的是天下士绅吧？你们在乎老百姓吗？” 胡伟龙正色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在乎百姓，这次和高大人去了福建，原本让我们六天之内把王继带回京城，我和高大人又多呆了四天，这几天我们没闲着，在福建斗土豪劣绅，让他们拿出粮来，过瘾啊。” 第三十五章 高拱斗士绅 朱长寿耳朵竖起来，忙道：“高师傅你等会再帮我分析乔迁这事，先说说你们在福建是怎么干的！” 高拱夹起一口菜，抿了一口酒，脸上红扑扑的道：“也没胡大人说的那么夸张，就是我沿途看到百姓凄惨无助，福建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一省的巡抚啊，居然暗通倭寇，破坏抗倭大计，这件事朝廷的威望打击沉重，说实在的，我大明在民间早就没有什么威望了。” 此事人人皆知，但人人皆不言。 庚戌之变后，大明无法抵抗北方掠夺，这么多年来边境居民深受其害，整个朝廷都仿佛看不到一般，这种朝廷有威望就见鬼了。 胡伟龙猛灌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浊气道：“能救则救吧，高大人用一天时间，召集福建的士绅，请他们吃了一顿鸿门宴。” 朱长寿好奇的道：“我听说这些士绅大姓都很傲气，他们就乖乖的来了？” 高拱冷冷的道：“不来也行，按王继同党论处，有一个跟我同姓的大户，他家里有个也在户部当差的京官，可能觉得自己后台硬，带头嚷嚷说不来，等锦衣卫的千户登门，当场抄了他们家，其他的大户就都听话了。” 懂了，通倭是个筐，谁都能往里装，就问你怕不怕。 可能是觉得自己做的太霸道，也可能是怕朱长寿误会，高拱找补道：“我和福建的难民沟通过，福建这边的士绅大户没有几户是好东西，几乎都和海上倭寇有些联系，要不倭寇怎么就绕开他们，专门抢别人？倭寇之灾过后，他们还故意屯粮，把粮食价格炒了十倍不止。” 朱长寿点点头：“这抄家抄的好，只是这么多士绅，不好拿捏吧？” “其实还好，圣上给我的权力很宽泛，”高拱答道：“我是抓奸党的，心中只有朝廷，但凡看到为了赚钱就疯狂囤粮，眼看着百姓饿死的，我就收拾他们。” 胡伟龙钦佩的道：“高大人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当时情形很紧张，那些士绅大户说什么也不肯给粮，一个个摆出舍命不舍财的架势，还有人抬出朝中的关系，想要高大人卖个面子，被高大人一句话就怼回去了。” 朱长寿恨不得抓一把瓜子边磕边听，急切的道：“怎么怼的？我就爱听这个，被卖关子了，快点说啊。” “太子别急嘛，当时高大人怒吼一声，”胡伟龙模仿着高拱的声音道：“老夫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居然想要老夫给你面子，老夫不过让你们出点儿粮食救百姓于水火，你们居然推三阻四，摆明了是不给老夫面子！那老夫凭什么给你们面子？老夫只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愿意捐粮的，在白纸上写下名字和捐粮数目，之后就可以走了，剩下的由老夫亲自招待！” “那结果呢？”朱长寿听得上瘾，又开一瓶酒给高拱满上。 哪知道倒出来的却是混酒。 其实为了省钱，每桌上只有一瓶是好酒，剩下的都是浑酒。 这原本是打算做给百官看的。 你们看啊，本太子太穷了，原本想请你们多喝些好酒的，可是银子不够啊，大家凑合喝啊.... 你看这么一说，像严嵩那种懂事的，高低得多随一份份子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桌子上一瓶好酒喝光了，朱长寿听的太入迷，忘了换一瓶好的了。 高拱看了看杯中的浑酒，他虽然不屑于搞这些小手段，但不代表他不懂。 “哈哈哈...太子好算计啊，好酒只准备一瓶，哎呀，可惜老夫酒瘾被勾起来了，还得求太子换一瓶好的来。” 朱长寿脸皮比城墙都厚，但那分跟谁，高拱是他敬重的人，脸皮自然没那么厚了。 “静雯！”朱长寿大喊道：“给我们拿几瓶好的来！就拿我从精舍偷来的那些，老头子平时舍不得喝的百年陈酿，给我们开两坛子！” 高拱连连摆手道：“哎呦，可喝不了那么多。” 朱长寿豪气干云的道：“喝不了，可以兜着走嘛，要是别人来我太子府，我肯定剥他一层皮，高师傅不一样，你知道的，整个大明朝，我只认你一个师傅，其他的都是虚的。” 类似的话，他跟吕方也说过，要说段位的话，吕方八成比高拱还强些，如果吕方感到很受用，那高拱肯定也受用。 果然，高拱乐的脸都开了花，看起来年轻了足足有十岁，自从裕王去世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心。 “既然是精舍的酒，那老夫就收下了，带回去慢慢享受，哈哈哈....” 静雯带人送上好酒，特意还给胡伟龙带了两瓶好酒，既然朱长寿要交好二人，静雯也舍得往外掏好东西，这两瓶都是六十年的猫台酒。 嘉靖常年磕丹药，重金属堆积在下肢，尤其是夏天最酷热的时候，他的小腿和脚面都起一些烂疮，需要用猫台酒泡脚消毒，这些也是朱长寿顺出来的，正好拿来送礼。 当然这个猫台酒原本的功用就隐瞒不说了，免得胡伟龙心中膈应。 高拱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百年陈酿，不禁摇头笑道：“的确是好酒，但说实话，比我在福建抄家时喝到的还差那么一点儿，咱们天子舍不得喝的酒，还不如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们喝的好，太子你不知道，我摆的鸿门宴啊，大部分人都认栽捐粮。” “但也有死硬的，那家商号的主人姓潘，他居然拿出严世蕃的公文，说他是什么官商，抗倭时捐钱捐物，也就能骗骗鬼。” “我在灾民那里走访的时候，早就听说他们勾结倭寇，做一些走私的勾当，他们不提严世蕃还好，提了我更要办他，您是不知道，光白银就抄了三十多万两，可惜有锦衣卫在，都给封起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也拿出个十万两赈济灾民，皇上生气我也认了，可惜啊。” 朱长寿沉默不语，老头子那个人的确精明，但也精明过头了，看到钱就像看到太上老君似的，恨不得睡觉都搂一块金砖。 高拱讲述了一下赈灾的事，直到朝廷有新旨意，让胡宗宪总领东南。 福建那边有人管了，高拱和胡伟龙才回来，不过他们二人在福建民间的声望极高，那些士绅就算想黑，也没法做到一手遮天。 关键高拱手段狠，动作雷厉风行，身份又高，福建士绅真心惹不起，所以选择隐忍下来，能把瘟神送走就好。 喝着喝着，高拱忽然说道：“太子也不用把今天这事放在心上，您想想，你是储君，你开了太子府，群臣都不敢来祝贺，这才是对的，陛下春秋正盛，大臣们就跑来烧储君的灶，这是想干什么？想当年成祖爷时，天下第一才子，大学士解缙的下场大家都知道，估计万岁爷的小本本都记着呢，谁要是敢今天来，后面的小鞋少不了。” 听了高拱的话，朱长寿恍然大悟。 而胡伟龙的表情却不自然起来，嘉靖的手段忒黑，不会把我弄到琼州去当知县，天天看大蟒蛇呲牙吧？ 第三十六章 能坏事也是本事 朱长寿终于明白为什么仙境里的那帮中老年人都喜欢灌人喝酒了，酒是个好东西啊。 像高拱这种段位的人，在大明朝最高权力集团中，属于前五的大人物，平时惜字如金，但喝多了话也特别多。 百年陈酿就是劲儿大，又来几杯大家的舌头都有点儿大。 不过跟高、胡二人不同，朱长寿完全是装醉。 在仙境的时候，在公司聚会上被各种套路劝酒，不知道喝吐过多少次，那可都是烈酒，最起码也是53°打底儿，最高记录两个人喝了七瓶，当时喝到断片儿。 现在想来，自然有领导折磨下属的恶趣味儿，看到下属被酒精折磨，让他们也会想起自己当年被折磨的场景，另外酒后吐真言也是一种考虑。 这酒中乾坤，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毕竟领导嘛，在酒桌上拼杀多年，早就把酒量练出来了，对付年轻的下属自然如同降维打击。 就好像每天都在战场上厮杀搏命的俞大猷，上了少林寺，轻轻松松教训了那些一直在寺里面修炼武功的武僧，不说其他，仅仅经验就被碾压了。 至于说现在，朱长寿这辈子头一次感谢操蛋的酒桌文化。 现在一个人喝高、胡二人，就像职业拳击手殴打幼儿园小盆友，什么头晕、大舌头，通通是装出来的，以他现在喝酒的水平，在大明称个酒中仙不成问题。 “不喝了，老夫实在喝不下了，哕！” 高拱连红的像猴屁股似的，眼神迷离，另外一边胡伟龙已经第三次出溜到桌子底下。 “高师傅海量，还能再喝十杯。”朱长寿又要倒酒。 不过这次高拱用手心捂住了杯口，摇头道：“不能...真不能再喝了，再喝老夫就说不出话了，太子你...是好样的，这些天老夫观察出来了，你比裕王爷...更适合当太子，裕王爷太懦弱了...他是个好人，但是他真的太容易被人欺负了，连严世蕃那个狗贼都能欺负他，嗝儿...” 这事朱长寿有印象，严世蕃扣了朝廷给裕王的钱不给。 因为裕王各方面都很不错，性格与当年大胖子明仁宗很像，连境遇都有几分相似，都是父亲是极其难搞的人物，而兄弟个个狼子野心，甚至连短命都很像。 严世蕃当时烧的是景王这口热灶。 景王怎么说呢，人长的帅，颇有嘉靖年轻时的风采，人也机灵懂事，所以特别得嘉靖的喜欢，这剧情是不是又能跟成祖朱棣、汉王这对父子对上了？ 夺嫡之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什么兄弟不兄弟的，都没有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重要。 当时徐阶等人暗中支持裕王，而严党清一水的支持景王。 按照常理来说，藩王十五岁之前就要去属地就藩，但景王一直拖到十七岁病死，硬是挺到裕王比他早一天断气，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真正做到将夺嫡进行到底，景王哥哥真的敬业，朱长寿哭死。 严世蕃经常找机会恶心裕王，恶心完之后还要大肆宣扬一番，世人都认为他实在做大死。 然而这就太小看小阁老了，既然已经卷入夺嫡之争，便有进无退，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裕王登基，不管自己现在如何巴结也只有死路一条，况且裕王极其讨厌严嵩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严家要想继续荣华富贵下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把景王抬上去。 表面上看严世蕃嚣张跋扈，居然敢不给储君面子，当众羞辱之后还要大肆宣扬，这是取死之道，实际上他是破釜沉舟，还要做出一个姿态，裕王根本无法得不到群臣的尊重，他是个没有用的软蛋。 大明王朝要想长治久安，必须选择更加精明强硬的景王！ 每每想起裕王遭受的屈辱，高拱恨不得亲自提一把菜刀把严世蕃剁了。 今天喝多了，高拱心中一直压抑的感情，如同王八搬家，憋不住了。 “太子爷，您得天独厚，仙人庇护，一定...一定不能像景王那样，跟奸党混在一起...”高拱动情的道：“当今陛下当年何等英明睿智...自从宠信严嵩父子...年年被鞑靼人欺辱，连瓦剌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屈辱啊。” 朱长寿继续劝酒道：“放心，我什么都懂的，我以后只跟高师傅你好，行不行？” 高拱耿直的道：“那行！你高师傅拼了命也要护住你，只是...只是你现在位置特殊，陛下...虽然神隐于深宫，但天下事都瞒不过他，正因为您的太子位稳如泰山，所以大家才不敢来巴结，您也不要特意去接近某些人，以免被陛下误以为您在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但是，言官是个例外，自古以来就没有言官能翻了天的，陛下也瞧不上他们，认为他们是一群废物，您应该多余他们亲近。” 说到这里，高拱瞥了一眼在桌子下熟睡的胡伟龙。 言官集团是铁废物，朱长寿认可这个判断，所以他才不解的问道：“既然他们是群废物，那结交他们有什么用呢？” “谁说没用？”高拱一瞪眼睛道：“他们有大用，言官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还没用？” 朱长寿哭笑不得道：“如果这也算本事，那咱们大明朝有本事的人可太多了。” “能坏事就是大本事，”高拱仿佛突然间醒酒了一般，眼中射出精光，“言官就像一把双刃剑，就看这把剑对准谁了，如果对准的是太子的敌人，他们会像一群苍蝇一样钉死对方，让太子的敌人焦头烂额，什么都做不成。” “原来如此！”朱长寿秒懂，你就不要把言官当成人，就当他们是一群自爆卡车。 有需要就放他们去跟人撕，他们自己不想活，也不让别人活，这么一想思路就打开了。 其实这也是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势力，手下都要养几个言官的原因，就是开团用的，只是高拱更进一步，把主意打到整个言官集团的身上。 阴啊！ 有太子在后面撑腰，这帮自爆卡车还不撒了欢儿的干，到时候能爆发出来的能量将难以估计。 毕竟朝廷的事，有时候比的就是谁嗓门大。 朱长寿一口喝了杯中酒，笑眯眯的道：“高师傅海量啊，原来您没有醉啊。” 高拱微笑道：“似醉非醉，已经分不清是不是醉了。” 朱长寿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其实我现在遇到了个难处，希望高师傅帮忙。” 高拱正色道：“但说无妨，能帮我绝不推辞。” 朱长寿道：“我们太子府快揭不开锅了，之前给言官补发俸禄，我亏了两万两，今天想赚些份子钱，又亏了不少，府上这么多人，我快养不起了。” “这我帮不上忙，我比你还穷。”高拱一秒都不犹豫，断然拒绝帮忙。 “我不是向您借钱，瞧把你瞎的，虽然我久居深宫，但也知道您是个穷鬼，”朱长寿道：“我想让您帮我想想，有什么赚钱的门道，我想做做小生意。” 高拱抬头看着他，一脸疑惑的道：“太子您不是游历仙境七年吗？难道就没想到什么赚钱的道道？” 第三十七章 一块玻璃二十两银子 对啊，灯下黑了，居然把这岔给忘了！ 之前都是在宫里，所以没想到那么多，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又特别多，闲下来的时间都在为钱上火，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仙境中那么多技术呢，虽然大部分都需要工业化配套才能施展，但也有些是小作坊就能操作的。 只要留心去找商机，不信找不到。 只有三个人吃的酒宴完毕，朱长寿还让人挑选一些精致可口的冷食，给高拱和胡伟龙每人装了一大盒子，让太子府的马车送他们回去。 朱长寿自己回到屋内，静雯拿着湿毛巾给他擦擦头上的汗，服侍他躺在床上。 “哥，你喝这么多酒，太伤身体了，我知道你心情其实不好。”静雯坐在床头，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喂给朱长寿吃。 朱长寿长叹一声道：“妹子你最懂我了，你听我说仙境的那些事，难道就不心动，恨不得也去亲眼看一看吗？去看看在天上飞的大铁鸟，还有能隔着千万里通话的手机法宝。” 静雯露出神往的神色道：“当然想了，但那是神仙们居住的地方，我们这辈子都比不了。” “是啊，我们这辈子估计是看不到了，但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呢？” 静雯脸一红道：“哥，我没想那么多，我最多想象一下和哥哥的儿子，孙子太遥远了。” 朱长寿知道她误会了，不过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他心头一暖，攥着静雯的手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幸福到永远的，你看天上的月亮，它就代表我的心。” 静雯心头一颤，感觉这比什么海誓山盟更加让人心动，不禁偎依在他的怀里，柔声道：“妹妹我的命都是哥的，哥，窗户上那块透明的板板是什么啊？” 朱长寿一愣，随即点了静雯的鼻子一下，逗她道：“你可真笨，那个叫玻璃，这东西仙境到处都是，还有人用它盖房子呢。” 静雯艳羡道：“那得多奢侈啊，咱们太子府只有您的窗户上有这么一块，原来它叫玻璃啊，我问小桂子这个叫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说是景王从西洋大鼻子商人手上买的，这么一小块就二十两银子呢。” “什么？！” 朱长寿一把推开静雯，从床上跳下去，鞋也不穿的跑到窗户前面。 静雯啪的摔在床上，疼的哎呦一声。 朱长寿一拍脑门，心说难怪自己在仙境找不到媳妇，就算有女孩喜欢自己，就刚才那一下也摔跑了，幸好静雯对自己真心一片，不会计较那些。 “静雯妹妹你没事吧？是哥我太鲁莽了。”朱长寿扶起静雯，帮她揉揉摔疼的肩膀。 静雯再好脾气，也不禁娇嗔道：“摔死我了，哥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朱长寿拉住她的手，激动的道：“咱们要发财了，我学过做玻璃啊！” 其实这事说起来挺丢人的，朱长寿还是个愤怒小青年的时候，跟人对线被怼急眼了，在网上扒过制造玻璃的技术。 主要材料是石英砂，为了提高玻璃稳定性还需要加入方解石，石灰石。 如果想要透明还要加入白云石，同时石英砂熔点太高，需要加入芒硝，混合磨成粉。 再用窑炉来烧，温度达到一千四百°左右，需要两三次之后，杂质祛除后才能透明，其实具体操作起来完全不复杂，真正麻烦的只是窑炉。 当初朱长寿是找了玻璃厂的朋友帮忙，在大明其实也不难解决，大明的琉璃厂有的是。 好家伙，发财的门道不就在自己身边吗？ 大明朝普遍使用的是明瓦，是以羊角煎熬成液，和以彩色，冷凝后压成薄片，再细细打磨后使用，虽然不能做到透明，但勉勉强强也能应付，当然跟玻璃还是没法比。 只是这种明瓦制作麻烦，哪怕是皇宫内也不能普及，更不用说民间了，普通老百姓用的都是窗户纸，家里有些钱的用蜡纸，没钱的只能普通白纸对付。 这是一片蓝海啊，生怕把配方忘了，朱长寿找来笔纸，把配方写在上面，转手交给静雯。 “好妹妹，千万收好了，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回头咱们就有钱了，哥哥给你打金簪子，上面镶猴屁股那么大的红宝石。” 静雯娇俏的呸了一口道：“我才不要在脑袋上别个猴屁股呢。” 朱长寿揽住静雯的柳肩道：“我不是打个比喻嘛，你不喜欢戴，我偏让你戴...” .... 严府内院。 严世蕃在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而严嵩在蜡烛台下面，拿着一本宋版《资治通鉴》，读的津津有味。 “爹！”严世蕃终于安耐不住道：“儿子白天要去太子府，您为什么拦着不让去，我知道你是怕皇上不高兴，可太子是万岁爷唯一的儿子，别看表面上他们好像彼此斗气，其实皇上对太子喜爱着呢。” 严嵩哼了一声道：“那是...唯一的儿子嘛，哪怕是条咋咋呼呼的虫儿，也得喜欢。” “虫儿？”严世蕃喊道：“有斗法斗赢虎阳真人的虫儿吗？” “我说的又不是太子，太子虽然咋咋呼呼，但有真本事，你看人家一顿酒把高肃卿哄的开开心心，用什么穷举法把王继这个奸贼揪出来，别人不说，胡宗宪和俞大猷都心中感激。” “他还替言官说话，那帮言官私下里都说太子是仙人转世，民间更是传说当今太子虽然是个傻子，但却傻人有傻福，听说还有人专门了传奇志怪的小说，专门歌颂太子为国除妖，太子可不是虫儿，可惜有人自己是虫儿，却不自知。” 严世蕃知道他老子说的就是他，气的脸通红道：“我知道爹你怪我收王继的钱，我不是也没办法吗？咱们严家的排场铺的这么大，咱们门口的茶楼，一壶茶就敢要人家二十两银子，凭的还不是咱们严家的面子，可是这面子是需要钱维持的。” 严嵩还是哼了一声：“钱？你眼里只有钱，你也就这么大出息了，我听说你还收了陆炳的钱？” “那事我也没办法，”严世蕃苦笑道：“您也知道陆炳那个人，他在路上捡了一根针，都要跟皇上说，我要是不收钱，干卖人情给他，皇上会怎么想我？” 严嵩终于点了点头道：“算你还有些见识，那你怎么就不明白，爹为什么不让你去太子府？” 严世蕃坐下，垂头丧气的道：“是因为皇上敲打过群臣吗？其实皇上就那么一说，您等着看吧，下次去精舍，皇上就该怪咱们不去太子府庆贺太子乔迁了。” 严嵩的脸有冷了，不悦的道：“你看问题，永远只看到表面，无论是写青词，还是猜皇上的心思，只想着好处，却从不考虑背后的原因，皇上只是因为太子是储君，因为犯忌讳才不希望群臣去太子府吗？那只是表面上的名堂，真正的原因是皇上不想让太子卷入党争！” 严世蕃呆了呆，道：“这就难怪了，无党无派的高拱和言官胡伟龙就敢去，我之前还纳闷呢。” 第三十八章 美洲是真实存在的 严嵩清了清嗓子里的痰，不屑的道：“别以为高拱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裕景之争，他可是裕王死党，对咱们恨着呢，不过孤木难支，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说言官嘛，被皇上压的死死的，只要皇上需要咱们，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用担心，倒是你们工部这边，听说皇上打算把修道观的工程停下来？” 严世蕃懊恼道：“谁让虎阳老妖道不争气，居然斗输了，儿子原本投资他取代蓝老道呢，结果全都打了水漂。” 严嵩问道：“那他到底是不是妖？四颗头骨是怎么回事？” 严世蕃道：“陆炳事先放在虎阳老道锅里的，他做的很隐蔽，这个消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亲自从一个千户那里买来的，咱们这位太子爷够狠的，杀人还要诛心，硬把陆虎阳的妖道身份坐实了，皇上也只好认了，如此手段出自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让人不寒而栗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咱们作为朝中大员，自然无法与太子亲近，但我不是还有孙子嘛，只要有心机会有的是，”严嵩吃了一块喉糖，“吃喝玩乐人人都爱，人家又是太子，还不许人家享受享受？你继续说陆虎阳，他是怎么得罪太子的？” 严世蕃沉吟道：“听太子府的人说，太子喜欢上一个叫静雯的宫女，那个静雯的姐姐饿死在西苑花园，陆虎阳那王八蛋也不知道修的什么道，居然要害死那么多人命，太子也没说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妖道。” 严嵩眼前一亮道：“呵呵...青春年少喜欢美女实属正常，回头你去民间搜集一些年龄相仿的美女，要处子之身，回头查查太子喜欢什么，就让她们练什么，下个月末是严绍庆的十六岁生日，他的生日宴不在府内办，咱们那个聚星楼空出来，你想办法让太子来参加，找机会介绍咱们准好的美女给他认识认识，不要舍不得花钱，懂了吗？” 严世蕃撇撇嘴道：“不就是投其所好吗？他们老朱家的人都是色中饿鬼，也就当今圣上一个奇葩而已。” “住口！”严嵩严厉的道：“以后再说这种话，家法伺候！说说上谕命你们造大船的事！” “咱们这位皇上啊，想一出是一出的，”严世蕃疲惫的道：“您说突然间就让造船，莫名其妙的。” 严嵩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幽幽道：“咱们严家啊，富贵不过三代喽，早晚败在你的手上，说过多少回，你不能什么事都靠坐在家里面猜，再聪明的人也有智穷的时候，让你出去搜集情报，你总嫌麻烦，我来告诉你吧！陛下最近接见了几批西洋商人，听说都是什么葡萄芽（葡萄牙）和戏班丫（西班牙）的，知道皇上想干什么吗？” 严世蕃皱着眉，在脑中过了过，否了做生意之类的想法，他猛的抬起头道：“该不会是问那个什么美洲、非洲吧？” “没错，”严嵩点头道：“在没有成仙之前，陛下是永远不会放弃的，现在有了一个机械飞升的盼头，自然要行动起来，况且那些商人已经证实，非洲是一片大陆，乌坎达帝国是可能存在的。” 严世蕃道：“这个地方我有所了解，那里出产昆仑奴，西洋和波斯的商人经常贩卖他们，这些昆仑奴身体强壮，皮肤比碳都黑，那美洲又是什么？” “也是一片大陆，几十年前有个叫哥伦布的奴隶贩子发现了那里，印加帝国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真的有金字塔，还经常用活人祭祀。” 严世蕃大吃一惊道：“太子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了，”严嵩道：“太子在去年生病之前，都是个智力不超过三岁孩童，陛下和皇后娘娘敬天七日，太子的病突然好了，还开了神智，这就已经够神奇的了，现在你再想想，他说过的那些胡话，是不是都得到了印证？” 严世蕃连连点头道：“不错，连我都开始认为他真的去过仙境了，那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既然如此神奇，为什么我们还要敬而远之呢？多烧一口灶不好吗？” 严嵩摇头道：“人家徐阶就能参透其中玄机，你却不行，你想想看，太子越是神奇，那陛下成仙的可能性是不是越高？” 一语点醒梦中人，严世蕃懂了，“万岁爷有可能真的长生不老，太子将永远是太子！” 严嵩包了那么一大锅饺子，为的就是这点儿醋。 严嵩呵呵笑道：“你总算想明白了，咱们大明实际上只有一口灶，那就是皇上，太子那边咱们这些人是不能主动接触的，所以才需要我大孙子出马，严绍庆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听说他和陆炳的女儿青梅竹马，找个机会安排安排，把婚事定下来。” 严世蕃笑道：“这方面老爹无需操心，儿子早就找准机会撮合他们，严绍庆那边不管要多少钱，儿子加倍给。” “哈哈哈...我的吝啬鬼儿子居然这么大方，看来这事有门，”严嵩大笑过后，敛容道：“大船的事情抓紧办，这才是重中之重，西洋人的船能远洋航行，花重金雇些西洋造船工过来，好好的造，还有那个晓月真人是怎么回事？” 严世蕃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是什么路数，只知道是万岁爷请来的，他是个炼丹的好手。” “原来如此，看来陛下是下定决心要派出船队了，”严嵩道：“这是怕寿命无法坚持到机械飞升成功，所以还要吃丹延寿啊。” 严世蕃对老爹佩服的五体投地，老爹就是钻到万岁爷肚子里到底蛔虫。 “那我要不要跟这个晓月真人接触一下？”严世蕃问道。 严嵩极其认真的道：“千万不要，晓月真人这趟来，怕是凶多吉少，看看他能不能过得了太子那一关再说吧，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现在东南半壁都归汝贞管，你不要给他添乱，倭寇不除，陛下的船队难以出海。” “懂了，”严世蕃道：“我再提拔两个人，一个叫郑泌昌，一个叫何茂才，郑泌昌行事谨慎，聪明肯干，而何茂才是刑名出身，做事风格雷厉风行，堪当胡汝贞的左膀右臂，也能替咱们盯住他。” 严嵩疲惫的闭上双眼，有些寂寥的挥挥手，已经看穿严世蕃其实是在针对胡汝贞的事实。 严世蕃后面的话都被噎住，只好悻悻的让人侍女进来，带着严嵩回去休息。 严嵩虽然没有再续弦，年龄和身体不允许他再实践那些男人的想法，但是睡觉时，让侍女温暖的身体捂捂脚，还是很不错的。 等严嵩离开之后，严世蕃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试图吸收掉所有的信息。 ...... “钱呢？我那么多钱呢？！” 看着铆钉皮箱中零零散散的银子，朱长寿破了大防，一万五千两银子啊，就剩下这么多了？ 太子府主薄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花钱的时候的确没想那么多，等查账的时候，偌大的太子府就这么点儿钱了，说实话，这么大一个太子府宝库属实没啥必要，一小口箱子，实在没必要弄个几百平大的房子，显得有那么一点儿空。 第三十九章 摆地摊的太子 “账是你管的，给我报账，一万五千两银子，是怎么只剩下不到六千两的？” 这里面是不是有贪腐？朱长寿想起仙境关于道光皇帝的一个段子，说他有次跟大学士议事，问大学士早上吃了什么，大学士说吃了四个鸡蛋，结果挨了一顿臭骂，道光说鸡蛋十两银子一个，我平时都舍不得吃，你居然一口气吃了四个，你简直穷奢极欲！ 詹事府那帮坏逼不会跟我玩这一手吧，给我来个天价马桶之类的，敢跑老虎嘴里拔金牙，你看我收不收拾你们！ 主薄翻看账本，说道：“景王府空置了半年，翻修、打扫，购置新的床被等等，一共花了八百两银子，这些都是明账，钱的大头都花在购置琉璃瓦上。” “还有乔迁之喜，要给府上的人发些喜钱，一共花了一千七百多两银子。” “另外，给各位师傅送了些土特产，还有各部的堂官，宗室的各位王爷等等，花了五千两银子。” “多少？！”朱长寿眼珠子都快瞪爆了，“五千两？凭什么用这么多？什么土特产这么贵？！” 主薄很无奈的道：“无非就是些字画之类的东西，这是咱们新太子府第一次与群臣接触，得保证体面。” “体面？体面值几个钱？你们这帮家伙崽卖爷田心不疼！我摆宴席也只想收三千多两份子钱！你们直接给我送出去五千多两！我的钱！你们这么造吗？！” 朱长寿终于亲身感受到了明朝官僚的厉害，这也是嘉靖想让他体会的。 这帮人才不管什么细水长流，一拍脑门就撒了欢儿的花钱，朱长寿用一千多两银子摆宴席是想着赚份子钱的，可是这帮家伙居然拿五千两出去送礼，完全不管太子府已经没钱的事实。 主薄见太子气的浑身发抖，他退在一旁装小透明，反正花钱的是詹事府的老爷们，自己只是个记账的，不掺和你们的事。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发愁，太子府财富见底儿了，接下来恐怕得靠举债过日子，太子该不会也学皇上欠薪吧？ 此时，静雯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来，看到朱长寿站在银子面前一把一把的揪头发。 “主子，这是怎么了？”静雯连忙关切的问道。 她谨记和朱长寿的约定，在人后哥哥妹妹，但在人前还是主子、奴婢称呼。 朱长寿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静雯手中的燕窝，登时火冒三丈道：“咱们都没钱了，居然还喝这种奢侈的东西！把碗给我！” 他夺过碗就要摔，忽然又感到一阵肉疼，把碗还给静雯，“算了，怪贵的，还是你喝了吧，你喝了我就不心疼了。” 静雯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银子，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燕窝。 “主薄大人，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忙你的吧，太子这边有我。”静雯柔声道。 主薄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妹子呀，咱们穷了啊，哥还想着发财呢，这点儿钱只够坚持咱们府上三个月的花销，吃饭都成问题了，别说做买卖了，我愁啊。” 朱长寿拉住静雯的手，开启吐槽模式，“詹事府的那帮大傻子，花钱如流水啊，我回头你帮我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贪污的，要是让我抓住，贪一罚十，我罚死他们！” 静雯摇摇头道：“我那些西苑花园出来的姐妹们打听过，詹事府的詹事一人，少詹事两人，府丞两人，总共五个人，却分别是严阁老、徐阁老、宫里和清流的人，咱们太子府刚刚搬过来没几天，他们光吵架动手就动了十来回，彼此盯梢盯的死死的，抓住一丁点儿把柄就把圣人抬出来互相咒骂，我觉得在这种环境，就算有那个心贪，也没有那个能力。” 朱长寿目瞪口呆，我这是太子府啊？还是黑社会的堂口啊？ 这倒颇有些西方那种议会的意思了，大家互相攻击，谁也别想成事，但谁也别想坏事，反正就这么维持着。 但我朱长寿可是要做事的！ 我不能跟这群二货耗下去... “雯雯，太子府里，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愿意跟我过一段苦日子吗？”朱长寿拉住静雯的手道。 静雯点头道：“哥你放心，不管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李静雯都在哥的身边，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朱长寿忙捂住她的嘴道：“没那么夸张，你回头跟府上的人说，让他们尽管放心，本太子就算自己吃糠咽菜，也不会少他们一分钱，我绝对不会学老头子欠手下人薪俸，好好安抚一下他们，之后让各院把值钱的家具盘点一下，明天支好凉棚，都搬到大街上去，我要卖家具！” 静雯一双杏眼露出不解神色问道：“这又是要做什么？” 朱长寿恶狠狠的道：“当然是筹钱！” ......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太子府里很多家具都是宫里的好货，拿出来到市面上值不少钱。 只是太子亲自上街卖家具，传出去丢人丢到天上去了。 自古以来也找不到这么不要脸面的太子，所以京城内喜欢热闹的人都嚷嚷动了，像赶大集一样直奔太子府。 好家伙，有真的想买两样宫里的物件回去显摆的，也有想淘回去当传家宝的，还有单纯想看看宫里出来的宫女美不美的。 甚至还有人在府门外的大街上摆起了摊贩，卖果子、梨的，卖小吃糕点的，还有不少说书人，专门讲太子大战虎阳老妖道的，这个热闹就别提了。 这个时代的人娱乐活动都很匮乏，专门搞娱乐的人，比如戏班子之类的社会身份极低，属于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但凡家里有些办法的，都不会让家人去学唱戏，所以这方面的人才非常少。 平时菜市口杀个人都能当乐子看，虽然仙境中有很多人嗤之以鼻，说这是华国人才有的劣根性，然而这纯属胡说八道，欧洲那边杀头时也是人山人海，有时候还能搞出戏剧效果。 比如意大利那边往往会一次处决三四名犯人，总督会赦免其中一人，还故意让犯人看着被赦免的人离开，气得其他犯人破口大骂，搞的就像选秀活动似的。 底下看热闹的还有人开个盘口，赌一赌哪个犯人会被赦免，总而言之，喜欢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像今天这样太子亲自出来练地摊，这热闹肯定要凑啊，所以人乌央乌央的都来了。 朱长寿站在高台上面，皱着眉道：“这样不行啊，街口都堵上了，顺天府尹是傻缺吗？都不派人来维持秩序的吗？” 静雯低声道：“顺天府尹和他的人就在街口候着，这里是太子府的区域，他不敢造次。” 朱长寿道：“我只是让他维持一下秩序，又不是让他进来见人就打，你让小桂子把他找来见我！” 第四十章 躁动不安的清流 很快，满头大汗的顺天府尹雷礼跑到朱长寿的身前，行礼道：“顺天府尹雷礼参见殿下。” 朱长寿拿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自扶起雷礼道：“雷大人不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跟雷普大人是不是亲戚？” 雷普是詹事府少詹事，同时还兼着刑部官职，而刑部是小阁老严世蕃的地盘，同时顺天府尹雷礼长的跟雷普又有着七八分相似，所以朱长寿大胆猜测一下。 果然，雷礼面露喜色道：“雷普正是家兄，我家兄长在家时长提起太子英姿飒爽，仙风道骨，一看就是神仙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家兄还是保守了，下官见到太子...那便，如同见到天上的太阳一般。” 朱长寿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静雯皱眉道：“天无二日！” 静雯知道朱长寿对于礼教的事情不是很懂，这里面的坑特别多，所以她特意找了詹事府的宾客苦学了一阵，今天恰好派上用场。 雷礼大吃一惊，连忙改口道：“不是，不是，就像..就像见到了天上的太白星一般，心中都是透亮透亮的。” 朱长寿已经知道他是严党的人，于是打趣道：“雷大人还是不要乱拍马屁了，本王知道你不擅此道，这马屁尽往马腿上拍，小心把自己脑袋拍没了。” “是...是是是...”雷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刚才的马屁的确犯了大忌。 “你看看这也太乱了，到处都是人，有想来买家具的都被挡在外面了，”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朱长寿头都大了，“你想想办法，维持一下秩序。” 雷礼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人马，把这群刁民全都赶走！” 朱长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雷礼，这帮当官的脑袋都让猪骑过吧？ 人家老百姓就凑个热闹，怎么就刁民了？ “你把人都赶跑了，我找谁来家具？再怎么说，本王也是大明的太子，我亲自出马要是连一件家具都卖不出去，你说是不是很没面子？” 朱长寿没有再正眼看雷礼。 “那...那肯定是十分没面子了。”雷礼擦了擦额头冷汗，今天出门好像是没翻黄历，怎么马屁都拍不对。 不过您身份太子跑出来练地摊，这本身就是丢面子的事，但这话雷礼只敢腹诽一下。 朱长寿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去办？” 雷礼却十分为难的道：“恕下官无能，这种差事我没干过，我平时对付这些刁...百姓，都是让兵丁驱赶，有谁敢不听话的就轻轻的打几个耳光，刁...百姓自然老老实实的。” 对于雷礼的无能，朱长寿也只能无奈叹息，你发火也没用，人家是真不懂嘛，这种蠢装是装不出来的。 “你可以这样，咱们也不赶人走，就是让摆摊的都去墙根下面，有街道窄的，还有占道摆摊的，就让他们换个地方，保证人流正常就行，人流大的地方多放些兵丁维持秩序，顺便抓抓小偷小摸的，不用喊打喊杀，都是为了生活，大家都不容易。”朱长寿说道。 雷礼点头哈腰道：“太子仁义，下官佩服，下官这就去办。” 很快，街面上多了很多拿着长木棍的兵丁，刚开始人群还骚动了一下，不过见这些兵丁并没有动手打人，而是很有规矩的维持界面，百姓们啧啧称奇，雷老虎（雷礼诨号）这货出息了，居然不打人了？ 也有那些懂些门道的说了，这还不是太子爷威武？ 咱们太子爷那是天上的金乌转世，之前魂魄去传说中的仙境游历七百年，学会通天的本事。 出世第一战，直接将虎力大仙陆虎阳烧成骨头渣子，现在虎力大仙的骨头还在通天观里镇压着，让这个从西洋跑来的老妖永世不得超生。 雷老虎在咱们太子爷面前就是个屁！ 咱们太子的家具可是宝贝，那都是沾了仙气儿的，家里有孩子被吓跑了魂儿，宅子里不干净闹小鬼的，还有犯了太岁流年不利的，家里老婆生不出儿子的，哪怕买一个脸盆挂在家里都好用，比龙虎山的桃木剑都灵！ 有些迷信的远远看到朱长寿的身影，当街跪下拜了几拜，求多子多福，今年能大财.... 不过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也混进来一些坏东西。 有些习惯欺行霸市的混混，跑到这边专门找小商小贩收钱，被朱长寿发现，立刻让人当街就打，连续教训了三四波，秩序终于稳定下来。 只是虽然热闹，真敢来挑选家具的没有几个人，大家只敢远远的望着，没人敢到前面问价。 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茶水都喝了三壶，却连一个茶碗都没卖出去，反而是那些小商小贩们生意红火的不得了，把个朱长寿急的像热锅蚂蚁一样。 ...... “太子太过分了！” “是啊，咱们大明的体统啊，全都被太子丢光了。” “太子这么干，那里是打大明的屁股，分明是打各位的脸啊！” “就是，就是啊....” 类似的议论在翰林院和都察院中流传，作为清流的两个大本营，朝廷很体贴的把两大清水衙门放在了对门，虽然同属于清流，但是两个部门的人行事风格却迥然不同。 只不过翰林院的人更低调些，毕竟能成为翰林是文人的理想，这里也是朝廷的人才储备中心，地位上更清贵一些，同样花花肠子更多。 而都察院的言官御史们以喷人为主，突出一个嗓门大，同样的也更加团结，往往也瞧不起翰林院的那帮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男盗女娼的嘴脸。 都察院的人常常吐槽，他们翰林院门口的狮子都是腥的。 关于太子朱长寿练地摊这事，经过一上午的发酵，终于成为了京城内的顶流。 翰林院的那帮人故意在门口摆上茶桌，大声议论着朱长寿的种种不是，所谓大明的体统，其实是大明所有官员们的体面。 只是翰林院的人不想自己上，于是想出这么一个损招，这帮老阴逼知道都察院那些不长脑子的一点就着.... 事实也像老阴逼们所设想的那样，都察院的御史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 有个姓刘的御史磨着牙，恨恨的道：“太子爷！你这么丢咱们大明的脸！实在太过分了！” . 第四十一章 全场最佳胡伟龙 就在众人群情激奋，嚷嚷着劝谏太子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号啕大哭的声音。 大家抬头往哭声的方向看去，发现御史胡伟龙正仰天恸哭，好像想起了什么极度伤心的事。 如今的胡伟龙虽然还是个小小御史，但地位却今时不同往日。 先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弹劾严党骨干胡宗宪有通倭嫌疑，将言官们疑罪从有的特点发扬光大。 胡宗宪现在炙手可热，是东南一柱，深得圣宠，又是老严嵩最得意的弟子，双重身份加持下，朝野上下没谁敢摸这老虎屁股，可他胡伟龙就敢摸，不但摸了，还摸出一件大功劳。 这就要说到胡伟龙被召到精舍，和太子朱长寿一起揪出福建巡抚王继贪腐通倭的大案，替清流清理门户，保住了颜面。 后来又和高拱合作，打土豪劣绅，从这帮奸贼的手里抠出无数粮食，拯救福建十万百姓的姓名，替都察院大大长脸。 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隐晦的原因，胡伟龙在御前讨薪，替大家伙儿要回了两年的俸禄。 要知道胡伟龙还算是有些家底儿的，日子依然过的很惨，裤子都换不起，只能一件破裤子缝缝补补，那些原本就家境不好的，家都要靠媳妇，老母织布卖钱度日。 这两年的欠薪到手，大家的日子陡然间宽裕了不少，其实内心对胡伟龙是十分感激的。 言官虽然是靠骂人过日子，但骂人是很耗体力的，吃不饱饭骂人都没力气不是？ 刘御史见胡伟龙突然作怪，很郁闷的道：“胡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知道你跟太子关系好，可越是这样，你越要当一个忠臣，太子有过失你要指出来，这是你身为御史的职责！” 其他御史们纷纷赞同，当今圣上已经没救了，那咱们就得救救孩子！ 拯救大明要从下一代抓起！ 胡伟龙抹了把眼泪，冷冷的道：“太子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兴师问罪？” 刘御史知道，辩经的时候到了，胡伟龙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众御史十分默契的散开，围成一个圈儿，把中间的空地留给刘御史和胡伟龙。 “刘大人，铁观音漱漱口。” 有人拿来一碗热茶，刘御史含了一口茶，润了润舌头，呸的吐在地上。 “胡大人，吃瓣橘子。” 胡伟龙的拥趸送上半个橘子，让他清清喉咙。 呼....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纸屑，萧煞之气在刘、胡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太子当然有错，”刘御史先声夺人，“身为储君，太子本应行事恭谨，以孝、勤、仁、德为天下人表率，然而当今太子却经常忤逆皇上，行事风格乖张，不学圣人之道，却与妖人斗法，这难道是太子应该做的吗？我们这些忠臣难道不该劝阻吗？” 胡伟龙道：“大唐名相魏征曾对唐太宗说过，为臣者，要做良臣，不做忠臣，良臣使自身获得美名，君主得到光耀的称号，子孙世代相传，福禄无边；忠臣自身遭祸被杀，君主陷于愚昧、凶暴的境地，国破家亡，只得到一个忠臣的空名。” 刘御史打断道：“魏征说说的良臣，不正是我们要做的吗？请胡大人说重点！” 胡伟龙大声道：“错！我大明真正做了良臣该做的，恰恰是当今太子，对于太子的言行，你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当今圣上一意修玄，十二载不上朝，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人人皆知，而人人皆不敢言，为何？无非怕惹怒圣上，担个冒犯天颜，诽谤君父，落个不忠不孝的骂名！” “你们明里做个忠臣，暗里却是为己，有谁真正为国家社稷着想呢？而太子则不然，他敢讲你们不敢讲的话，敢说你们不愿说的理，敢担忤逆不孝之罪，敢与妖邪斗法，敢与奸人性命相拼，太子之心何其光明，太子之行何其磊落！” “太子的心中只有大明，却唯独没有他自己啊，告诉你们一件不算秘密的秘密吧，知道太子为何当街卖家具吗？” 说到这里，胡伟龙的语调缓和下来，刘御史等人已经被说的晕晕乎乎，顺势追问原因。 胡伟龙这才满脸悲痛的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人，你们只知道朝廷突然间将所欠的俸禄一次发齐，每天歌功颂德，却不知这些钱里面，一大半是太子用自己都钱补上的！” 这里就得说嘉靖行事风格阴险了，他的圣旨只提及见胡伟龙清贫，一问才知欠薪两年之久，故此一次性补齐，却没有提及朱长寿淘了两万两银子的事。 而知道内情的内阁当然不可能说，而胡伟龙那些日子被派去福建辅助高拱办案。 直到最近胡伟龙才知道内情，本来就憋一肚子气，但又不能戳穿嘉靖的小把戏。 可如今这帮御史要去兴师问罪，太子朱长寿才是个刚出深宫的十五岁少年，如何抵挡这么多吵架专家？ 所以胡伟龙决心不再隐忍，跳出来讲出事情真相。 这一波输出，将刘御史等人说的哑口无言，尤其是知道朱长寿卖家具，是因为掏钱给自己发欠薪，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之前是太子愚蠢贪婪，为了钱不顾脸面，说不定还像之前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一样，只是想着玩一玩，过一把当商人的瘾，简直玩物丧志，是个十足的昏君坯子。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太子圣德，心疼清流日子过的苦，认可自己穷到卖家具，也要让言官御史们过上体面的日子。 这是何等仁德的太子，将来肯定是尧舜禹汤啊！ 刘御史老脸通红道：“原来如此，胡大人为何不早说？我等险些铸成大错！” 其他御史也羞愧的垂下头去，如果不是胡伟龙阻止，言官们今天算是栽了，而且得罪了太子，以后也没有出头之日，想一想又是惭愧，又是后怕。 胡伟龙道：“我不是也没来得及说嘛，你们就被对面翰林院那群伪君子撺掇起来了，这不怪你们，都是伪君子的错，他们还造谣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跟我出去揍他们！” 第四十二章 言官发威 翰林院的人一直是瞧不起都察院的，不过是一群没有用的废物，外放一个王继让你们吹了那么久，结果呢？王继还是个大汉奸。 我们翰林院出过多少内阁的，都没有你们能吹，你们都察院凭什么以清流本流自居？凭嗓门大？嗓门大有权力大好用吗？ 我们翰林院的翰林，以后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者，与你们这群低智商的大嗓门就是不一样，你看我们只是喝着茶聊着天，就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把你们御史调动起来。 都煽动起来吧，拿出你们骂人的本事，去跟太子干一架... 这样一来，当今圣上和未来的圣上，都被你们得罪光了，你们都察院永无出头之日，以后人们再提起清流，最先想到的就是我们翰林院，不再是都察院了！ 权、名、利，都在我们翰林院这边！你们都察院拿什么跟我们斗！ 以后乖乖的给翰林院当狗吧！ 当听到都察院里面人声鼎沸，几十号人急吼吼的冲出大门时，对面喝着茶水的翰林们都快笑出声了。 可是很快啊，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 “唉？你们都察院的什么意思？你们偷袭？！” “哎呦！你们不讲武德！我大意了，没有闪！” .... 噼里啪啦，如同暴雨打娇荷，翰林们本来人数就少，又突遭偷袭，很快被按在地上摩擦。 毕竟都察院的人皮糙肉厚，他们是用嘴吵架的，经常吵的火气大了，就互相饱以老拳，而且平时监察百官这活儿也容易遭到报复，所以御史们平时也学孔子老爷子，没事练练武术。 孔圣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人家在春秋乱世敢带着弟子周游列国，居然毫发无损，君子六艺中的射、御，都是在战场杀敌的，那时的儒生武力相当丰沛。 汉唐的儒生也随身佩剑，尤其是大汉朝那种报私仇文化盛行的朝代，你没替老师捅死几个无礼之徒，都不好意思出门。 御史们暴打翰林，这事说起来颇有些古风意味。 “再动！再敢动打死你！” 胡伟龙一脚挑翻一个翰林，指着翰林的鼻子吼道。 “哎呦，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鄙人不跟你们这群凶顽一般见识，哎呦呦...” “都他么怂了，还这么多屁话，真拽这些我们御史怕吗？”胡伟龙反手一嘴巴，“今天揍你们，是让你们涨涨记性，大家都是科举出身，别跟我在这念歪经，你们的那点儿破心思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不怕告诉你们，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们翰林院的！” 刘御史踩着另外一个翰林骂道：“平时跟我们耍心眼儿，我们就当惯孩子了，不跟你们计较，今天居然敢吧心眼儿耍到太子身上？你们是活腻歪了！不怕告诉你，老子我参加科举前，也是道上混过的，老子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你们这种小身板，我一个打十个！” 如果今天挨揍的是御史这群虎超超的家伙，他们越挨揍骂的越狠，有本事你们动手宰了我！ 然而翰林们没有这种狠劲儿，秉承君子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集体认了怂。 至于说回去之后打小报告，伺机报复，那些御史都不怕，御史们上到嘉靖，下到百官，早就得罪光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还在乎几个翰林吗？ 此时，有个御史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大声道：“各位！我回来了！” 这位张御史腿脚特别快，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刚刚从太子府那边回来。 胡伟龙顺手拿起翰林院的茶壶，递给张御史道：“先喝口水，太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吨吨吨...”张御史一口气喝光茶水，啪的把茶壶摔了。 “这可是元畅大师的紫砂壶啊....”一个鼻青脸肿的翰林，抱着紫砂壶碎片，眼泪婆娑的模样让人心疼。 张御史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道：“太子府那边人山人海，却秩序井然，太子与民同乐，百姓欢欣鼓舞，足见太子仁德无双，有当年汉高祖之风。” “能不能说重点！”胡伟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太子的家具卖的怎么样了？” 张御史摇头道：“一件也没没出去，家具定价太贵了，太子可能以为加上宫廷两个字就能卖上高价。” 胡伟龙厉声道：“太子是那种坐地起价的奸商吗？太子定价多少？” 张御史小声道：“一个宫廷红木墩子，二十两银子，一个宫廷铜洗脚盆，十两银子。” 众御史们沉默了，这种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极限，他们一年的俸禄才四十五两银子而已。 见同僚们都闭上了嘴，张御史又问道：“以我们的财力，倾家荡产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前发的俸禄很多都用去还债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胡伟龙，虽然同样是御史，但胡伟龙最近的表现亮眼，俨然是众御史的主心骨。 “愚蠢！”胡伟龙眼神凶恶的道：“谁说要咱们自己买家具了？朝中那帮贪官污吏，尤其是严党的人，贪了这么多银子，留在他们家里发霉吗？这次说什么也要逼他们把钱拿出来！为了太子！为了江山社稷！谁跟我去？！” 御史们本来就喜欢没事找事，现在有了一个噱头，更加肆无忌惮，嗷嗷叫着出发了。 第一站！ 严党的老巢！严家！ 不过，从都察院去严家府宅的路上，要经过高拱的家。 御史们不喜欢所有的高官，高拱虽然低调，但平时也没少骂，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作为监察百官的言官，要让官员们随时保持进步的状态，你有错要骂，没错也要骂，不然你怎么知道自己到底错没错？ 只是胡伟龙在福建时，受到了高拱的很多照顾，对王继的案子，高拱也曲意维护，将王继与言官集团的交往尽量淡化，只是强调王继担任福建巡抚后，被当地豪绅攻陷，迅速腐化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腐败汉奸卖国贼。 御史们是非常注重名节的，毕竟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如何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咒骂百官？ 所以他们对高拱心中有一些感激，而且高拱的身体不太好，既然经过，就让胡伟龙代替大家去探望一下。 只是既然是探望，空手就不好了，可买什么好呢？ 恰在此时，一辆驴车从面前经过，车上坐着一个精壮的汉子：“西瓜！大兴的西瓜嘞！沙瓤的大西瓜，不好吃不要钱嘞！” 第四十三章 你这瓜保熟吗 “站住！卖瓜的站住！” 胡伟龙大声叫喊，没想到他越是喊，驴车上的精壮汉子不但不停车，反而走的更快，而且回头看到众御史的官服，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 就是这种眼神，点燃了御史们的怒火，朝廷欠薪这两年，都察院御史们遭遇了太多。 刘御史啪的甩掉官服，交给身旁的同僚，他露出一身腱子肉...以及满身的青花纹身。 “直娘贼！”刘御史出口成脏道：“你斜着狗眼睛，是不是把老爷们看低了？再不给老爷站住，把你的瓜都被砸了！” 精壮汉子的驴车上满满登登的全是西瓜，速度很慢。 知道跑不了，他只好站住笑嘻嘻的道：“各位御史老爷，你们别动怒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专门管那些当官儿，小的不过是个卖瓜的，千万别为难小的。” 有个胖乎乎的御史打量了精装汉子两眼，大声道：“你莫非是大兴的张三霸？认了老严嵩家的三管家当干爹，每隔几天给老严家送西瓜？” 精壮汉子恼怒道：“胡说什么呢？三老爷那是我干爷爷！我干爷爷爱吃西瓜，我孝敬他老人家，给送些好瓜不犯法吧？” 张三霸是大兴一地的瓜霸，绰号镇大兴！ 您没听错，就是专门欺负其他瓜农的地痞流氓，瓜农的瓜必须经过他的手，由他的人出去卖，瓜农如果自己出来卖瓜，当天夜里瓜地就被人刨了，瓜秧都给你撅了。 张三霸给的价非常低，瓜农们苦不堪言，却拿他毫无办法，谁让他干爷爷是严嵩府上的三管家，打死个把人，三管家都不用自己出手，一个条子送到顺天府尹雷礼手中，雷礼立刻乖乖放人。 因为御史们跟严家有仇，所以张三霸很自然的不给好脸色，只是他久在江湖，不知道御史言官们的传说。 御史们围住西瓜车，刘御史靠在驴车上，挑衅的道：“这西瓜多少钱一斤啊？” 张三霸道：“十文钱一斤！” “切！”刘御史冷笑道：“你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张三霸歪着头道：“您看看现在哪儿还有瓜啊？这都是大兴地里新摘的瓜，您嫌贵，我还嫌贵呢。” 刘御史继续冷笑道：“你这瓜保熟吗？” 张三霸忽然感到后脊梁骨一阵冰寒，打起精神道：“我是卖瓜的，能卖您生瓜蛋子吗？” 刘御史冷冷的道：“老爷我问你，你这瓜保熟吗？！” “保熟，不熟不要钱。”张三霸的祖宗十八代显灵，让他躲过了一劫。 刘御史掏出一块碎银子道：“给老爷来两个好瓜。” 此时，路边一个玄衣少年大声喊道：“不急，给老爷切一个瓜做果盘，西瓜瓤要像纸一样薄，上面不许有一个西瓜籽，否则看小爷怎么修理你！”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胡伟龙正陪着少年聊天，而少年身边站着一个容颜绮丽，身段绝美的少女，张三霸从没有见过这等美女，登时看呆了。 少女一双眸子看着少年，忽然发现张三霸目光无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张三霸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刘御史身上，没人看到胡伟龙什么时候到了街对面。 御史们只看衣服就知道少年不是一般人，但却没人知道这就是他们一直念着的太子朱长寿。 朱长寿从胡伟龙口中知道张三霸是大兴的恶霸，于是开口消遣他。 张三霸横行多年，今年算是遇到克星了，御史们人又多，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那个玄衣少年看起来也不好惹。 行嘞，好汉不吃眼前亏，流氓不与官儿斗，老子认栽！ 三人来到瓜车旁边，看着张三霸挥刀切开一个西瓜，鲜红的瓜瓤鲜艳欲滴。 明代翟佑的《红瓤瓜》赞道:“采得青门绿玉房，巧将猩血沁中央。结成唏日三危露，泻出流霞九酝浆。” 现在暑气正盛，看到这样的好瓜，大家一起赞了一声。 张三霸耐着性子，把瓜瓤切成一片片的，挑出上面的西瓜籽，一个瓜弄了一刻钟。 “老爷们，这样行了吧？” 张三霸人都快虚脱了。 朱长寿摇头道：“不急，再给我榨个西瓜汁，我看你车上的那个玩应儿，是榨汁的吧？不许有半颗瓜籽！不然砸了你的瓜车！” 张三霸扭头看了看，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那个白铁的玩应的确是榨汁的，是本地瓜农发明的，他觉得新鲜，就硬要过来，打算孝敬给干爷爷。 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好，小人给各位大老爷榨汁！” 张三霸不太会用榨汁器，这玩应上面是个大漏斗，中间有个摇把连接着两个圆筒子，西瓜瓤漏进去，摇动把手碾压西瓜瓤，下面就会有西瓜汁流出来。 这次又忙活了接近两刻钟，把张三霸累的像条癞皮狗一样，舌头都快吐出来了，身上散发着汗臭的味道，捧着一大杯西瓜汁，他哭的心都有了。 “可以了吧？小人完全按照...小老爷的吩咐做的...” “不错，不错，”朱长寿点头道：“干的很好，再给我切西瓜皮，不要一丁点儿西瓜瓤，外皮也要削了，只要中间的部分，给我切十个。” 张三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恼怒道：“小老爷是消遣小人吧？” 朱长寿抄起西瓜汁扣在张三霸脑袋上，骂道：“小爷就是特地来消遣你的，狗一样的东西，还敢叫什么镇大兴！给我打！” 胡伟龙大喝一声：“都愣着干嘛？动手！” 可怜张三霸横行乡里十几年，从没有吃过今天这种亏，被几十号御史围在中间暴打，西瓜刀都踢到臭水沟里。 朱长寿亲自举起一个西瓜扣张三霸脑袋上，这货终于躺在地上不动了。 “不会打死人了吧？”朱长寿有些犹豫的道。 按说一个鱼肉乡里的恶霸，打死就打死了，但这事不好往外说，难道说张三霸也是妖怪？ 别人都不会说什么，大兴的瓜农高低得买几挂鞭炮放一放，但嘉靖那一关不好过啊。 之前因为虎阳老杂毛的事，嘉靖在民间的名声受损，这肯定对修仙不利，嘉靖就很不高兴，肯定找机会再给朱长寿穿小鞋。 吕方之前的警告，朱长寿还清晰的记得呢。 刘御史反手探了探，摇头道：“只是晕过去了，呼吸还很匀称，用不了一会儿就会醒了，咱们怎么办？” 朱长寿敲了敲西瓜，道：“没死就行，你们不是要去看高师傅吗？我心里很烦，正好也要去，大家一起？” 家具卖不出去，朱长寿心贪意乱的，带着静雯偷偷跑出来闲逛，一路打听着往高拱家来，在门口恰好遇到胡伟龙等人。 你说这不是缘分吗？ 第四十四章 弃武从文的神拳太保 “一人抱一个瓜，大家去看高大人！” 胡伟龙大声嚷嚷道。 朱长寿道：“那多累啊？你不会把驴车拉走？还有这个张三霸，听你们说他横行霸道十几年，都没人管的？你们御史失职！” 刘御史挑起眉毛，不悦的道：“少年郎口气不小，我们御史是监察百官，民间的事情我们没法插手，你什么都不懂。” 朱长寿道：“大兴知县不管？顺天府尹也不管？你不弹劾他们，这还不是失职？” “都说了你什么都不懂，”刘御史不以为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弹劾？可惜我们没权啊，张三霸这家伙虽然只是个流氓，但他有后台，我们弹劾雷礼的奏折不知道多少，还不是泥牛入海？上面没人在乎的。” 这么一句大实话，直接把朱长寿干沉默了，这对于他来说是十分罕见的，实话实说才是最有杀伤力的。 朱长寿深深一揖道：“这位老兄说的在理，是我不懂事了。” 刘御史洒脱的道：“小老弟不用这么客气，你也不是一般人啊，把张三霸收拾的服服帖帖，你不用担心，我在道上还有些朋友，这小子要是还敢欺负人，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胡伟龙在一旁连连咳嗽，不停给刘御史打眼色。 不过御史们都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朱长寿是个普通的皇亲国戚。 朱长寿很喜欢眼前这个一身匪气的御史，问道：“敢问大哥名讳，你说话带劲儿，以前也混过？” 刘御史眨眨眼睛道：“鄙人姓刘名钧，字亚君，京城人士，少年时做过一段时间游侠，诨号神拳太保，后来遇到些事，浪子回头参加科考，混了个三甲进士。” 朱长寿惊呼道：“老哥能文能武，人才啊！老弟多问一句，老哥到底遇到什么事，导致你决心弃武从文呢？” 刘御史叹口气，抱起一个西瓜，神色落寞的走了。 胡伟龙走过来，低声道：“十三年前，鞑靼人横扫京城周边，刘大人变卖家产招募义勇对抗鞑子，曾经亲手斩杀十几个鞑子，可惜寡不敌众，亲族死伤殆尽，可是朝廷却不发一兵一卒帮助百姓，当时人都以为是兵部尚书丁汝夔这个奸贼见死不救，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个台前的丑角，真正幕后主使的是老严嵩。” 朱长寿道：“刘老哥经过这一场变故，心性大变也很正常。” 胡伟龙继续道：“刘兄是个直性子的暴脾气，但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就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跟其他御史不用，刘兄是自愿进入都察院的，他以为监察百官，就能跟奸党斗一斗，哪知道连人家的皮毛都伤不到。” 朱长寿了然，对刘御史更多了几分钦佩和惋惜。 而且对整个言官集团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之前在深宫时，周围的人提到言官御史，就是一脸嫌弃，讲述的也都是这个群体各种奇葩的操作，以及不辨忠奸，一视同仁的弹劾。 现在想一想，其实御史们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什么，所以大部分人开始摆烂，而少部分无法坚守初心，被各方势力收买，充当政治打手。 但这也不能全怪御史们，朝廷欠薪两年，很多人也是被迫堕落的。 果然对人对事，不能只听别人说，要亲自接触后，才能了解其中的内情。 “邦邦邦！” 刘御史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力道凶猛的砸着高家的大门。 “开门！万恶的老高头！快开门啊！” 大门咿呀一声开了，门房老头抬头一看是刘御史，笑骂道：“又是你这混小子，老爷早上还念叨你呢，他最近弄到了两坛子百年陈酿，都没舍得喝，就等你呢。” 朱长寿和胡伟龙互相看了一眼，胡伟龙有些嫉妒的低声道：“两坛子啊...太子爷您只给我两瓶...” 朱长寿低声道：“你又不会喝酒，那天陪酒都能陪到桌子底下，两瓶不少了，你不是喜欢古书吗？回头我想办法弄两本送给你，行了吧？” 胡伟龙小声道：“太子礼贤下士，让人佩服。” “滚蛋，”朱长寿笑骂道：“我只答应帮你弄些书，可没说自己花钱买，你慢慢等着吧。” 胡伟龙只是笑道：“殿下要是自己花钱，属下还不要呢，我们御史可都是打秋风的高手。” 说话间，门房老头打开大门，这才发现外面站着几十号人，后面还有人牵着一辆驴车，车上面是一个个大西瓜。 刘御史抄起一个滚圆的西瓜塞给门房老头道：“这是我们从一个恶霸那里抢来的，尽管吃，这里有一车呢。” 门房老头不住摇头道：“亚君啊，你最好小心一点儿，你得罪这么多人，小心有人报复。” 刘御史亮出砂锅大的拳头道：“我可是神拳太保，当年鞑子都那我没办法，区区一个恶霸不在话下，不用你通禀了，我自己去找高老头。” 众人赶着驴车进入高家，迎面看到一个小女孩在骑竹马，她胖嘟嘟的十分好看。 小女孩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面貌普通的妇人。 妇人一看到刘御史就笑了：“我家公爹刚刚还念叨您呢，怎么这次带了这么多人？这是又有什么事了？” 妇人是高拱的儿媳，虽然是中庸的容貌，但却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 刘御史指了指驴车道：“这次本来要办事，顺路来看看高老头，那车西瓜你们赶紧吃，不然坏了可惜。” 妇人点点头，呼喊家丁过来帮忙，把西瓜运到厨房那边，不多时切了好几大盆的西瓜送过来。 御史们早就口渴，纷纷拿起西瓜吃起来。 妇人亲自端着一盘西瓜来到朱长寿的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还有胡大人，我家公爹请你们到后面去，他在书房等你们，这边有我来应付。” 朱长寿点头道：“好。” 妇人于是把那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喊过来，塞给她一块糖道：“刚才阿母怎么跟你说的，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小女孩很认真的道：“虎妞知道，虎妞六岁了，小哥哥跟我来。” 小胖丫头一手攥着糖，一手拿着西瓜，在前面扭啊扭的带路，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坏了在场众人。 刘御史高声嚷嚷道：“你们家老爷的架子真大啊！这都不出来见一面吗？” 妇人笑道：“刘大哥性子真急，公爹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他不能见风，不过公爹说了，他人不到，酒却一定道，后厨准备酒菜，各位大人留下吃顿便饭，两坛百年陈酿，都给你们开了，这面子够不够大？” “哈哈哈...吝啬鬼高大人出这么大的血，这面子比天都大啊！哈哈哈....” 御史们哄堂大笑。 第四十五章 谁有钱，我赚谁的钱 其实除了刘御史之外，其他御史对高拱没有什么感觉，高拱毕竟不是都察院出身，那是老阴逼集结地翰林院的人。 不过高拱为官清廉，性格火爆且刚正不阿，因为裕王的关系，和严世蕃势同水火，有几次如果因为嘉靖在，直接跟严世蕃玩全武行了。 都察院轻易不会招惹高拱，当然偶尔骂一骂也是正常的，谁让高拱平时作风很霸道呢。 但是除了霸道，想在高拱身上再找什么黑点也不容易，渐渐的御史们就不盯着他了，主要没啥意思，不如盯着严世蕃有料。 严世蕃属于剥了壳，在太阳下暴晒一天的臭鸡蛋，迎风臭八百里，都臭到冒泡了。 人家东楼大官人一口气娶了十个，外面还包养无数情人，在百忙之中还能处理国家大事，大搞党争，居然没有被徐阶等人抓住什么能搬到他的把柄，堪称时间管理的超级宗师。 其他的都不提，就东楼大官人那两颗王者段位的大腰子，又岂是西门大官人那种不屈白银段位的腰子能比？ 就这么一个私德、公德极度败坏，还到处树敌的人物，朝野上下无人能搬倒，对于约束百官的御史们来说，严世蕃的存在就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每天只是看着严东楼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如何形容刘御史、胡伟龙等人的感受呢？ 如果用仙境的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感受，大约等于在他们的大脑中搞了无数回次男道。 尤其是全家间接被坑死的刘御史，平日在家练功的假人上，都要贴着严嵩父子的名字。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刘御史主动与高拱结交，随后因为互相欣赏成为莫逆之交。 但是，已经快速腐朽的朝局之中，出现了一个异类，便是朱长寿这个各方面都十分特殊的太子。 高拱和朱长寿接触的多，虽然已经认可了这位太子，但不得不说，他也猜不透太子的路数，比如当街买家具... 这种行为有何深意？ 是为了劝谏嘉靖，我大明亏空严重，不能再挥霍无度？ 还是说大明上下贪腐成风，太子殿下此举是要告诉群臣，哪怕饿死也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亦或者...是打算开大明先河，对宗室下手？ 高拱猜不透，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太子府，可是忽然听儿媳说府上好像来了个贵人。 那是个玄衣少年，身边有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形影不离，是跟都察院的御史们一起来的，上次来过的那个骄傲的胡大人小心陪护。 这不就是太子来了吗？ 高拱不敢怠慢，连忙让儿媳去请。 朱长寿走入书房，发现万恶的高老头身上穿着官服，看起来精神奕奕，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太子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高拱一脸笑呵呵。 朱长寿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道：“这不听说高师傅病了，特意拉了一车西瓜来看病嘛。” 高拱皱眉道：“可老夫听说，是太子和御史们从那个镇大兴的手里抢来的，镇大兴张三霸人还躺在院墙外面呢。”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朱长寿道：“我这次来，是特意请高师傅帮忙分析一下，你说我一个宫廷御用铜盆，才卖区区十两银子，这么良心的定价，为什么没人买呢？” 高拱奇道：“殿下你到底为什么卖家具？” 朱长寿道：“这还用问吗？本王都穷到尿血了，卖点家具贴补家用，我可真是勤俭持家的典范啊，哈哈哈...” 高拱仰天一叹，看来自己还是高估面前这混小子了。 他只是单纯的不要脸而已。 难怪太子爷能把当今圣上气到发狂，曾经创纪录的一个月十次召见内阁，其中五次是大骂太子不做人的。 自己这个作师傅的，终于也体会到嘉靖的心情了。 “殿下的定价太高了，”高拱苦口婆心的道：“大明现在税赋很重，又战乱天灾连绵，百姓都变成穷鬼了，买不起那么贵的盆儿。” 朱长寿道：“我这么高的身份出来卖，就没打算赚穷人的钱。” 高拱问道：“那殿下打算赚谁的钱？” 朱长寿喝了一口茶道：“自然是谁有钱，赚谁的钱了。” 高拱哈哈大笑：“那老夫帮不上忙了，老夫可没钱。” 朱长寿却盯着高拱，一字一顿的道：“可是...高师傅你虽然没钱，但你知道谁有钱。” 高拱道：“那京城内最有钱的，自然是严嵩严阁老喽。” 一直没插上话的胡伟龙道：“我们御史打算去敲严府的大门，只是希望渺茫，恐怕是敲不开的。” 朱长寿敲了敲书桌上的纸张，说道：“格局大一些，京城只有严家有钱吗？那么多有钱人呢，我们得广撒网，我打算弄个竞拍会，就按照唱衣会的那种形式，每个参会的发个令牌，举一次令牌算加一次价。” 胡伟龙不解道：“唱衣会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如果参会的不肯来，来了不肯举牌怎么办？” 朱长寿拍了拍胡伟龙的肩膀道：“那就需要御史们的协助了，参会的肯定非富即贵，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在唱衣会结束之前，手上要是没有几件家具，那不好意思，你要是真清廉守法，我无话可说，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你们负责写奏折弹劾，我负责把奏折送到老头子手上。” 胡伟龙眼前一亮，大喜道：“能直接上达天听？我那帮同僚肯定愿意效命。”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集体锁定在高拱的身上。 朱长寿暗示的已经够多了，参加这次唱衣会是有门槛的。 首先，必须有钱，没钱你没资格来参会。 其次，菊花必须不干净，有脏底子，御史们一弹劾一个准。 最后...必须得怕锦衣卫，像严家其实是不怕的，他们是嘉靖的白手套，没有嘉靖首肯，锦衣卫是不会对严家出手的。 能够写下这份名单的，高拱这个户部尚书是最佳人选！ 问题是，这份名单一写，高拱就把名单上所有人都得罪了，从此以后不再是个孤臣，他只能捆绑在朱长寿这架战车上！ 忽然之间，高拱觉得朱长寿心机深不可测，不亏是嘉靖皇上的儿子。 可又转念一想，似乎又是自己想法太多了，朱长寿就算有这种脑子，也没有这么深沉的城府。 第四十六章 御史们又反了 高拱沉吟片刻，盯着朱长寿看了又看。 朱长寿端着茶吸溜吸溜的，好没教养，不时还和身旁的女孩调笑，站没站像，坐没做像。 望之不似人君！ 再想想当年裕王爷何等恭顺谨慎，说话从来不会大声，坐着的时候，身体挺直的像一颗松树，对待下属也十分温柔，那才是仁君的风范... 可转念又一想，当今大明需要的不是仁君，而是能破能立的明君！ 裱糊匠救不了大明！ 这份名单写下来，以后自己就是铁杆太子党了，肯定要上嘉靖的黑名单... 但总比看着大明这么腐朽下去要强！ 老夫隐忍这么久，不打算再忍了！ 高拱提起笔，拿出几张纸刷刷点点，写下一份名单，在每个人下面还标注了住址，为人为官的特点。 尤其标注他们做过的一些徇私枉法的勾当。 写来写去，高拱忽然停下笔，盯着名单发呆。 朱长寿放下茶碗，问道：“高师傅怎么了？” “唉，拿着吧。”高拱把名单递过来。 朱长寿扫了几眼，名单里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不免有些失望的道：“这些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钱，怎么没有严世蕃呢？” “严世蕃？他可不好对付，老夫劝你现在不要打他的主意。” 高拱其实不想让朱长寿与严世蕃接触，严家小阁楼是个有毒的人，谁跟他接触久了，都会迅速的腐化堕落。 “这份名单抄几份，一会儿给大家伙分下去，名单上的财神爷，务必都请来。”朱长寿把名单塞给胡伟龙。 胡伟龙接过来一看，心叫一声好家伙，九成都是严党的人。 剩下的也基本上与严党有所勾结的商贾巨福，甚至还有一个宗室的王爷。 这位是山西太原的晋王朱新?，最近鞑靼人袭扰山西，太原虽然城高兵精，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上书想要在京城躲些日子。 朱新?的父亲和嘉靖关系不错，两人虽然一辈子没见过面，但却经常通过书信往来，交流一些修仙得道的心得。 在五年前，老晋王终于嗑药过量，死在了太原家中，享年五十六岁，寿命不算短了。 老晋王从十六岁开始嗑药，足足嗑丹四十年，身体的确非常硬朗，如果不嗑药的话，保守估计也能活到八十六。 因为这层关系，嘉靖让朱新?进京，晋王是从洪武年间传承至今的老牌宗室，小半个太原城都是他家的，家里有百万亩田地，在宗室当中也算是富的。 晋王朱新?进京时，胡伟龙也去围观了，算是开了开眼。 仅仅是行李就足足五十辆马车，金银细软另外装了三辆马车。 据说这还是因为朱新?着急进京躲避战乱，没有做好充足准备，可见其财富之巨。 “这...”胡伟龙有些犹豫的道：“宗室也要下手？太子会不会于心不忍？” 朱长寿摇头道：“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我是正常做生意，如果他买的家具太少，我才会心疼的，给他头上化个圈，要重点照顾，按照辈分来说，他算是我的老哥吧？也应该请个宗室的来充充场面。” 胡伟龙道：“按照辈分的确如此，但殿下是王储，直接称呼他为晋王即可，如果想套近乎...” 朱长寿立刻道：“我就是要套近乎，财神爷嘛，那就叫他老兄好了，听着就亲切，他一开心再多买几件，不行...我这个定价还是低了，要再提提价。” 这财迷的样子算是随了老朱家的根儿了。 胡伟龙道：“那属下出去安排一下，殿下先和高大人喝茶，安排好了，我过来通知殿下。” 朱长寿点头道：“尽管去办，你办事我放心！” ...... “不好了！干爹！大事不好了！” 黄锦慌慌张张的冲进司礼监，脸上胖嘟嘟的肉乱颤，头上滚下豆粒大的汗珠。 正在和陈洪讨论晓月真人，以及炼丹房诸般事宜的吕方回头，皱眉道：“锦儿，你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陈洪看到黄锦狼狈的样子，抬起袖子挡住了自己脸上的笑。 黄锦擦着头上的汗，大口喘气道：“干爹！御史们造反了！” “又造反了？”吕方一听到御史两个字，脑袋就大，“这帮腌臜东西，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陈洪也不敢怠慢，御史们可不是省油灯，问问满朝文武谁敢跟宫里的人过不去？ 只有这帮言官油盐不进，挨打没够，敢捻老虎的胡须！ 只要是言官们搞事，朝野上下没有谁是安全的。 黄锦道：“这帮御史专门找上京城内富贵的人家，强行登门给出一张传单，如果谁家敢不开门，立刻站在门口大声叫骂，那些用词粗鲁不堪，专门往下三路招呼，连我这个断了根的人都听不下去。” 陈洪不解的道：“他们这是做什么？传单的内容是什么？锦衣卫那边怎么说？” 黄锦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越过陈洪送到吕方的手里。 “陆大人那边说了，让干爹自己看。” 吕方拆开信封，展开纸张扫了一眼，眼睛瞪大道：“竟然是与太子有关？这帮御史在位太子干活儿？陈洪你看看！” 陈洪结过看了，失声道：“太子出了宫，也这么能招风惹雨啊，主子万岁爷又要震怒了！” 黄锦是传递消息的，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急的直跺脚。 “干爹，陈公公，你们别打哑谜了，快急死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方拍了拍黄锦的肩膀道：“太子要办个什么唱衣会，不知道怎么做的，他居然把御史发动起来了，这帮御史你还不知道吗？一旦发动起来，就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烦死个人。” 黄锦目瞪口呆，他从小入宫，从还是个孩子就服侍嘉靖，到如今快三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这种情形他真没见过。 前太子裕王是个老实本分到过分的人，嘉靖经常骂他懦弱，无法驾驭群臣...朕认可让苍天赐个逆子，也不要你这种懦弱无能的儿子... 现在好了，太子连最难驾驭的御史都能驱使了，而且是个逆子，主子万岁爷您想要逆子就有逆子，老天待您不薄啊。 “那现在怎么办？”黄锦没了主意。 陈洪并非是吕方的干儿子，他在宫内的权柄和地位，实际上也只在吕方之下，算是嘉靖用来制衡吕方的一个棋子。 吕方也心知肚明，但从不点破，这次也不得不问道：“陈公公，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陈洪原本想躲，但吕方既然问了，他知道躲是躲不掉的。 “老祖宗，这事要看怎么说，”陈洪道：“太子爷究竟想做什么才是关键，他为什么突然间要搞个唱衣会呢？老祖宗您是他的师傅，应该比属下更了解太子爷的想法。” 皮球被轻轻的又踢回了吕方的脚下。 吕方道：“还能是什么？没钱逼的吧，原本三万五千两的赏赐，大半给御史们发了欠薪，太子刚刚离开皇宫，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主子万岁爷又给他安排了一个活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詹事府班底，肯定是钱花光了。” 第四十七章 我不是裕王! 吕方和嘉靖有些方面是很像的，他认真一个人，就会很宠溺，发现有错误的话，也会尽力的维护。 只是嘉靖的宠是有限度的，如果他觉得你过界了，那不好意思。 借你人头一用，为朕消消气，爱卿你不会这么小气，不肯借吧？ 不会吧？不会吧？ 相比之下，吕方更重情一些，对嘉靖这位主子的确忠心耿耿，处处为他着想。 陈洪琢磨了一下，问道：“可是...太子爷走了，主子终于又能安心仙修，现在拿这事去烦他老人家，会不会...” 吕方抬手道：“洒家今天教你们个乖，大明朝所有的事，可以瞒天，瞒地，甚至可以瞒着我，唯独不能瞒着主子万岁爷。” 陈洪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道：“是...洪儿失言了。” 吕方知道陈洪是什么样的角色，他大度的道：“无妨，你也是为主子好，放心吧，这种可能惹下阵阵雷霆的活儿，我不会让你们做的，你们要密切关注太子和御史，锦衣卫一向是洪儿你来对接，告诉陆大人所有的事，都没有太子的安全重要。” 陈洪答应道：“请老祖宗放心，这种事洪儿是专业的。” 吕方又看向黄锦摸出腰牌递过去道：“锦儿，你还是忙你的，晓月真人要的八卦丹炉，得抓紧操办起来，各种炼丹的材料也准备好，主子最近在算吉日良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炼一炉丹。” 黄锦道：“那个晓月真人靠谱吗？主子万岁爷不会又上当了吧？” “胡说！”吕方严厉的申斥道：“以后这种浑话不许说！主子万岁爷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这个世上没有事能瞒得过他！没有人能让他上当！” 黄锦有些委屈的点点头，他跟随嘉靖的年头仅次于吕方，而且没有多少功利成分，就是觉得跟嘉靖亲近，主子万岁爷对自己也照顾有加，所以比陈洪他们还多了一些真诚的关心。 吕方穿上大红的袍子，让黄锦帮着整理一下，他出门前往精舍。 ..... “开门！你们严家的人都遭天打雷劈了？快开门！” “有胆子贪钱，没胆子花钱是不是？都说严世蕃是铁公鸡，今天老爷就告诉你们，铁公鸡今天也得扒身毛！” “无胆鼠辈，老爷们都是都察院的御史，又不是山上的山贼，至于怕成这样吗？再不开门，老爷一把火点了你们的鸟宅！”.... 然而任凭几十个御史如何叫骂，严府森严的大门巍峨不动，门内也没有半点东京。 对面的茶楼上，五十两一位的雅间茶座已经爆满，有一些的确是在看热闹，但更多的人却只是观察、记录，随时向外传递着消息。 在视野最好的雅座中，鼻青脸肿的店小二，哆里哆嗦的为朱长寿斟茶。 就在不久前，这位狂妄的小爷上楼要了最好的雅间，顺带还要了一壶茉莉花茶，可是掏钱的时候，小爷只扔了一枚铜钱。 这家店有严世蕃、罗龙文、鄢懋卿三人的份子，店小二狂的狠，平时除了宫里的人，他们谁面子都不给。 结果就现在这样了，那个自称混过黑道的健壮御史，把他拎起来这顿揍啊。 本来店里面是专门养了一批高手应付这种情况，可是没等掌柜的拍桌子叫人，从门外又进来一批人。 为首的人左眼失明，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这些人统一穿着淡黄色的袍子，浑身杀气。 掌柜的看了他们的腰牌，立刻从战神变成了舔狗，如果不是有柜台挡着，说什么也要给几位爷把鞋舔干净。 店小二被当众胖揍了一顿，只知道这位小爷姓朱，他立刻也萎了。 姓朱，穿着玄色上衣，能让御史出头揍自己，此人绝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店小二到现在还不知道面前坐着的是当今太子朱长寿。 随后更让店小二三观稀碎的一幕出现了，御史们一人点了一壶茶（没给钱），拉着椅子坐在严府门口开启骂街模式。 店小二摸了摸肿成猪头的脸，嘶...真疼，不是做梦啊。 御史们疯了？平时不是一脸穷酸相，像恶狗一样到处窥探，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什么时候骂人这么狠了？ 在店小二心目中，与凌霄宝殿差不多的严府却毫无动静。 这还是那个权势熏天，大明朝首辅大臣的宅邸吗？ 朱长寿喝了一碗茶，呸的吐了一口茶根道：“什么破茶？全是梗子！” 店小二陪笑道：“这位爷，要是茶不合口，我们有上好的狮峰龙井，山泉水泡茶，如果小爷喜欢，还可以去聚星楼请个花魁过来，亲自为您煮茶。” “这个好...”朱长寿刚要拍巴掌，忽然感觉身后有股杀气，马上改口道：“这个好无耻的主意，你也敢出？掌嘴！” 店小二瞥了朱长寿身后的静雯一眼，刚才的某一个时刻，他也感觉到一股杀气。 “小的该死，小的掌嘴！” 静雯幽幽的道：“静雯不会阻止主子找其他女孩的，但也不能让您什么女孩都接触，这个关静雯一定把好！” 这是方皇后暗中嘱咐静雯的，因为朱长寿这个家伙太不让人省心，而且小小年纪就对静雯这种漂亮的宫女出手，已经展示出了老色批的潜质。 这些日子静雯都保持高度的警惕，一听什么聚星楼，什么花魁，打起十二分精神，成功的阻止了朱长寿的一次道德滑坡。 朱长寿把注意力从花魁，转移到下面。 御史们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轮番上阵叫骂，火气上来了，在道上混过的刘御史成功带偏众人，骂词逐渐转向污言秽语。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此前路过的人因为知道严府的厉害，见这阵仗都吓的绕道走。 但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天都擦黑了，可正常情况下本应该冲出来见人就打的恶奴并没有出现。 大家渐渐意识到，严嵩怂了。 这可是一个奇景，严家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这说明什么？ 说明御史们...的背后有人，是连严嵩都不敢惹的人。 莫非是皇上故意让御史们来恶心人的？ 严嵩要失势了？ 这个年头，有很多严党的人都盼着严嵩赶紧死。 朱长寿有些不耐烦了，唱衣会是在戌时开始，距离现在只有一个时辰了。 严家如果不来人，那个名单里的人是不会出大血的。 严世蕃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必须让严党的人意识到，连他们的主子都不敢不给我太子朱长寿面子。 我朱长寿不是裕王！ 第四十八章 小阁老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在朱长寿的面前，已经摆好了四样干果，四样点心，以及四样时令水果，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平时外省来的总督、巡抚、总兵之类的，都舍不得点上一盘。 比如那盘大拇指甲盖大的瓜子，只需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能享用。 可怜的御史们一年的俸禄，都不够吃一盘瓜子的。 朱长寿嗑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在嗑金子...这一颗瓜子就得有半两银子，可不就是金子吗？ 也是来了茶楼之后才有了涨价的决定，自己的定价实在太良心了，会被人当成傻瓜的。 我那个贵妃洗过脚的宫廷御用铜洗脚盆，怎么说也得定价一百两！ 还是心疼啊，这价还是太良心，我不会还是亏了吧？ “店小二啊，你在这茶楼干了多久了？”朱长寿漫不经心的问着，顺手给店小二也倒了一碗茶。 店小二擦了擦鼻血，感激的道：“谢谢公子，小的在这儿已经有十年了。” 朱长寿指着对面严府道：“老严家从来都这么怂的吗？老严嵩这么能屈能伸？” 店小二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已经太久没听过有人这么直接的提起严阁老的名讳，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严太师了。 “小的可不敢随便议论严阁老，只是听人提及过，当年夏言想对付严阁老时，严阁老带着小阁老跪在夏言面前，失声痛哭，那夏言也是个老实人...” “懂了，”朱长寿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店小二道：“这点儿钱给你治伤，以后做人低调一点儿，能上这个酒楼的人，非富即贵，他们不敢不给严阁老面子，但你只是个小小的小二，你这么嚣张，晚上走夜路不害怕吗？” 店小二没敢收钱，只是连连点头道：“小的受教了，小人没读过书，像狗一样活到现在，连名字都叫李二狗，这些道理没有人教过小人，小人给您跪下来，公子的钱，小人不敢收。” 店小二李二狗真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磕了两个响头。 朱长寿亲自起身，扶起李二狗道：“你虽然欠揍，但我们下手也太重，真有些对不住。” 李二狗这次真的被感动了，他只是个店小二，虽然平时很嚣张，但那主要是因为茶楼的势力，跟他自己没关系。 平时别人真把他当成狗一样，如今有个身份神秘，但肯定是个贵人的朱长寿如此对待，他内心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了。 “公子真是个善良的人，”李二狗收起银子，他纠结了一下，忽然低声道：“小阁老不在家，严府现在上下都归小阁老管，严阁老已经老了，很多事他都管不过来，没有小阁老的命令，就算你们骂到明天早上，严府也不会开门的。” 朱长寿挑起一边眉毛，回身对静雯道：“妹子，去门口看着，看看有没有人偷听。” 静雯点点头，她经常干这个，轻手轻脚的趴到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往外面窥探。 “细说，这里还有银子，你拿好，”朱长寿又拿出一块银子塞给李二狗，“消息准确，以后你就是我的耳目，保准你有好处。” 李二狗稍微推辞了一下，还是揣起了银子。 “公子有所不知，小阁老很少在家睡的，他老人家的快活，你根本想象不到....” ..... 问！ 一个像小阁老严世蕃这样的人，他能有多快活？ 答！ 可以快活得像畜生一样！ 此时，畜生不如的严世蕃平躺在一张巨型圆床上。 床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妙龄美少女，夕阳温暖的光照在她们曼妙的身姿上。 虽然家里有十个老婆，外面几个院子里还养着情妇，但严世蕃还是喜欢来这种地方快活。 所谓家不如偷，偷不如瓢，瓢不如瓢不着，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 严世蕃忽然感觉一阵心烦意乱，他睁开眼睛，把一条搭在自己胸膛的胳膊扔到一旁。 “茶！臭婆娘还不起来？老子要喝茶！” 坐在外面伺候的丫鬟连忙拿着茶壶进来，往桌子上的茶碗里倒茶。 “蠢！把茶壶拿来！这么蠢也敢来伺候老子？” 严世蕃瞪着眼睛，面目有些狰狞，周围的姑娘们都被惊醒，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惹恼了小阁老，整座聚星楼拆了都赔罪不起，这一床的姑娘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京城。 上个月有个姑娘给小阁老修指甲的时候，力道没掌控好，从那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 “咕嘟...咕嘟...” 严世蕃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茶，却感觉胸口的烦闷没有半点儿缓解。 “含章！含章！！”严世蕃大吼一声。 不一会儿，罗龙文提着裤子从外面进来，他之前在隔壁和一个美貌的少女游戏，正到要紧的时候听到严世蕃的吼声。 他咬牙抽身，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严世蕃的面前。 “小阁老还是那么龙精虎猛，”长得像个大马猴的罗龙文，马上拍着马屁道：“属下只是对付一个小浪蹄子，就拼尽全力，您却能以一当十。” “是十二个！” “对对对...是十二个，属下真是服了，”罗龙文继续道：“属下还是嗑了药的，比不了，真是比不了，全天下的男人绑在一起，也不如小阁老的一根毛啊。” “哈哈哈哈...”严世蕃大笑道：“含章说话就是实在，我身边能有你这个实在人，是我的幸运。” 罗龙文这才把裤子提起来，系好了腰带。 “我方才心烦意乱，”严世蕃道：“好像有些事情要发生，你帮我分析一下？” 罗龙文左右看了看，为难的道：“在这儿？” “都出去，”严世蕃道：“把门关好，谁要是嫌自己命大，敢来偷听，永定河里的鱼可是吃人肉的！” 姑娘们连衣服都敢穿，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罗龙文这才道：“请小阁老说说，您在忧虑什么？” “太子...”严世蕃道：“老爹他老了，居然开始信修仙那种鬼话了，这个世上哪怕有一个人真的成仙了吗？张三丰张老道的传说那么久，都说他成仙了，依我看，就是死在某个穷乡僻野了，没准随便找了个山洞病死了。” 这个话题，罗龙文不敢随便接，他是了解面前这位小阁老的。 小阁老问你意见，有时候只是想要一个倾听的对象，能帮他捋顺一下思路。 并不是真的要听你说什么。 第四十九章 庄周梦蝶与太子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能傻乎乎的只听不说。 那种人不是倾听者，那是木头疙瘩，不但不会取悦小阁老这种霸道的人，反而会让人厌烦。 小阁老要的是有才华，能给予自己启迪，但才华又不能超越自己的倾听者。 关于这一点，罗龙文很自豪，他简直是老天爷赐给小阁老的，顺利的成为小阁老最为倚重的知己。 连鄢懋卿都说，含章兄简直是小阁老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吾不及也。 要说罗龙文和严世蕃之间默契到什么程度呢？ 严世蕃爱财，罗龙文有钱。 严世蕃好色，罗龙文也好色。 严世蕃有一双铁肾，罗龙文肾亏。 要说最后这一条才是最合拍的，严世蕃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肾，但是这事不好在人前炫耀。 而有罗龙文的衬托，显得严世蕃是这样的威！这样的霸！这样的强呀！ 至于说罗龙文的感受，严世蕃才不管呢，反正你嗑春药也得陪着老子逛青楼。 在和严世蕃结交之前，罗龙文的体重是一百四十六斤，现在只剩下一百二十斤。 为了让严世蕃舒坦，开心，罗龙文付出太多。 而现在，罗龙文又要进行他的倾听者角色。 果然，严世蕃絮絮叨叨了一会儿，终于问道：“你对当今太子怎么看？” 罗龙文略加思索，说道：“太子这个人...有时候不像只有十五岁，但他做事不计后果，又仿佛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我听说他还总说什么关于仙境的胡话。” 严世蕃摇头道：“你不懂，那些并不是胡话，你看过《庄子》吗？” 罗龙文在有一个时刻，几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虽然他是商贾出身，但绝非不学无术。 《庄子》是他最喜欢的书... 但是小阁老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这本奇书的。 “小阁老莫非想说，庄周梦蝶？”罗龙文试探着问道。 “庄子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醒来，才猛然记起自己原来是庄周啊。”严世蕃自顾自的说道。 罗龙文道：“庄子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到底是蝴蝶梦到自己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然而蝴蝶与庄周必然是不同的，这就是所谓的物化。” 严世蕃点头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关于太子的事，你知道他提到过一种叫机械飞升的修仙方法，利用一种极其稀有的金属打造一具金刚不坏的身躯，再用特殊的宝石储存魂魄，让宝石与金刚之躯融合，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匪夷所思，”罗龙文有些惊骇的道：“这简直就是胡话！” “之前我也这么想，你知道太子说那种金属产自非洲，而宝石，则在东南方，一块叫美洲的未知大陆上，非洲、美洲，这两块大陆距离我大明，都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严世蕃的声音越来越小。 “呵呵呵...非洲我倒是听过，昆仑奴住的地方，至于那什么美洲，我闻所未闻...嘶...小阁老你容我好好想想，好像不对劲...” 罗龙文说着说着，突然声音小了下去。 他是胡宗宪的老乡，当胡宗宪成为江浙的土皇帝时，他特意也去了江浙这块富庶之地，并在那里淘到了第一桶金。 作为交游广阔的富商，他与一些明里，暗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物有些接触，比如那些大鼻子的西洋人。 有一次，有个自称西班牙商人的家伙喝多了，提到跨越遥远的大洋，有着一块极其广大的陆地，那里的人愚蠢又善良，遇到有困难的人总是愿意提供帮助。 这是送到嘴里的肥羊，自然要吃干抹净啦！ 当时西班牙商人吹嘘自己如何像杀鸡一样，杀死这些善良的土着时，那种残忍的描述把罗龙文的酒都吓醒了。 从此以后，罗龙文尽量不与任何大鼻子西洋人接触，这帮人毫无道德，与倭寇无异！ 但是严世蕃提起美洲，却勾起了他这段不愿回想的回忆。 西班牙商人那些残暴无情的描述，回想一下都会亏功德的... “我曾经在一个西班牙商人那里听说过美洲。” 最终，罗龙文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让严世蕃的独眼释放出一道精光。 严世蕃点点头道：“这就没错了，老爹之前提起过，说皇上召见了一些西洋商人，印证了美洲的存在，现在你也这么说，看来是错不了，然而太子这辈子都没离开过皇宫，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这个..请小阁老恕在下无能，我真的不知道。” 罗龙文的大脑仿佛燃烧了一般，这个问题属实超过了他的极限。 严世蕃依然光着身子，他身后的窗外射入夕阳那橘黄色的光华，让他的正面完全陷入阴影之中。 有那么一刻，罗龙文觉得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邪魔。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严世蕃舔了舔嘴唇，“去年冬天，太子昏迷了七天，他就像庄子一样，梦到自己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那有可能真的是仙境，可能只是个与我们很像的其他世界，或者...他干脆只是梦到了未来？” 罗龙文倒吸一口凉气道：“不..不可能吧？去仙境我倒是能理解，去未来？我听您说过，他说那个仙境有能坐几百人的大铁鸟，有能让月亮上的铁船，这是未来能发生的事吗？那得是多遥远的未来？” 严世蕃摇头道：“所以我想的头疼，尤其是去未来这个纯属瞎扯，我天朝往上能推五千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不得了的进步，如果真发展到太子口中那个地步，至少得用万年才行。” 罗龙文点头道：“以在下看，还是仙境更靠谱一些，民间有南柯一梦，黄粱一梦的传说，都能印证魂游仙境，这么说来，当今万岁爷长生不老有希望？” 严世蕃摇头道：“你啊...虽然聪明，但却缺乏一些洞察力，你仔细想一想，太子虽然说过仙境有机械飞升这种修仙方式，然而他可曾提到哪怕一个真正机械飞升的仙人？哪怕是一个名字也行，他有说过吗？” 罗龙文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道：“确实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世蕃嗤笑一声道：“据我这几天的分析，仙境那边虽然有机械飞升的办法，但却还是在试验阶段，太子估计也只是看过，也许看都没看过，只是听仙人说过而已。” 罗龙文再次大惑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太子为何又对万岁爷提及机械飞升？他为什么不让万岁爷继续吃丹修长生呢？” 严世蕃冷冷的道：“因为吃丹修长生，是比机械飞升更加不靠谱的办法，自古以来有谁成功了？反而吃丹吃死的人不在少数，太子表面忤逆，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孝子！” 第五十章 大明第一鬼才 罗龙文心中叹服，严世蕃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居然能分析出这么多。 “那老爷子那边怎么说？”罗龙文问道。 虽然现在严家是严世蕃当家，但大方向还得是严嵩掌控。 严世蕃虽然聪明绝顶，但所有智商极高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情商往往非常低。 而在朝堂上，人情世故往往比聪明绝顶更加重要，这是严世蕃最为欠缺的。 但是严嵩是这方面的达人，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与严嵩交往就是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是真的谦恭谨慎，对谁都没有架子，就是一个很随和的淳淳长者。 当某人遇到重大问题无法做决定时，请教严嵩，他也绝对不打哑谜，而是认认真真的帮人分析形势，帮助人做出决策。 当然这个决策的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但是对真正是严党的人，严嵩就很非常维护，很少做往蜜罐里掺刀子的事。 虽然朝野都咒骂严嵩是个巨奸，不过罗龙文却非常敬重他。 严世蕃抿了抿嘴唇道：“老爹他老了，看不清形势了，他这辈子都是笼罩在皇上的阴影里，他出不来了。” 聪明人对话不用什么都挑明，罗龙文已经知道严嵩的态度。 但问题是，严世蕃很明显不认同。 “老爷子对于朝局的把控无人能出其右，”罗龙文感觉自己在踩钢丝，“他不想另起炉灶我也能理解，当今圣上的确是个十分可怕的人。” 严世蕃少有的叹口气道：“我也没打算另起炉灶，说实话，我没那个胆子，老爹的意思是让严家第三代接触太子，我也认同老爹的想法，只是万事都有一个由头，太子不是你想结交就能结交的，我家大儿也不过是个中书舍人。”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根子在这里。 罗龙文压低声音道：“朱家的人，总归离不开财、色、权这三个字，我们从这三方面下手，不信找不到抓手！” “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严世蕃道：“宫里来了消息，不许随便给太子财物，说是要培养太子勤俭的习惯，皇后有在太子身边安插了一枚钉子，送女人这条路也困难。” 至于说弄权，这个想法严世蕃压根就没考虑过。 在嘉靖面前搞这个，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罗龙文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好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三十多岁，体态丰盈的老鸨子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严世蕃大怒道：“你疯了？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罗龙文十分诧异，小阁老严令不许人进来，这个老鸨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老鸨子惊慌道：“大老爷莫要生气，实在是外面不像话了，有一伙儿人把咱们聚星楼围了，嚷嚷着让大老爷出去，他们往楼门口扔了好多臭鸡蛋，说话特别难听。” “反了天了！”严世蕃抓起裤子穿上，瞪了老鸨子一眼，“傻的吗？过来帮老爷穿衣！” 穿好衣服，严世蕃凑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 外面几十个御史嗷嗷的叫嚣着让严世蕃出来。 方才和罗龙文讨论的过于专心，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听见，这帮腌臜的混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严世蕃并非科举出身，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非儒生，也从来不屑于把什么仁义道德挂在嘴边，逛青楼从来不藏着掖着。 嘉靖的态度很明确，严家就是我那脏脏的白手套，你们不要随便搞严家。 这些年翰林院已经不敢跟严家过不去了，都察院的御史是粪坑里的石头不假，但经过几轮报复清洗，剩下的也不敢随便炸毛。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集体失心疯了？ 不对！ 有古怪！ 严世蕃不愧是大明第一鬼才，他久在市井中混迹，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御史们都知道自己经常逛窑子，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天来堵自己。 今天有什么反常的事吗？ 严世蕃转过身，一只狼一样的眸子死死盯住身前的老鸨子。 “说！今天京城发生什么稀奇事了吗？” 老鸨子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的道：“也没发生什么...听说有什么荷兰国的商队来了，还有太子出洋相，在摆摊卖家具，晓月真人开坛做法，广发符箓救济百姓。” “太子在卖家具？！”严世蕃喃喃道：“太子这是没钱了，他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给御史们补发俸禄，前些天，太子乔迁，高拱那老王八蛋和胡伟龙这个小王八蛋都去喝了顿酒...” 罗龙文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老鸨子道：“没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老鸨子有些为难的道：“可是下面那帮御史，还有那些臭鸡蛋，臭死人了。” “滚！！！” 严世蕃嗷的一嗓子，吓得老鸨子屁滚尿流的跑了。 就在罗龙文心惊胆战时，严世蕃忽然喜笑颜开。 “龙文啊，喜事来了！” “？”罗龙文面露不解神色。 严世蕃拍了他胸膛一下，开心的道：“还不懂吗？太子送上门了，等一下你偷偷出去...” ...... 朱长寿按照惯例，在聚星楼附近找了个看起来很豪华的酒楼，要了个二楼雅座。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价值，在仙境朱长寿就是小人物，他了解小人物的想法，也知道他们的能量。 不起眼的李二狗给了一个极具价值的信息，严世蕃几乎从不睡在家里，他喜欢拉着罗龙文一起逛窑子。 最近严世蕃一直睡在聚星楼，这里是严家三管家的产业，不过懂的都懂。 三管家也不过是手套而已，幕后老板其实就是严世蕃。 严家在京城内的产业遍地，严世蕃不喜欢像其他官员那样大搞田产。 比如徐阶在家乡就搞了几十万亩土地。 对徐阶那种落伍的投资方式，严世蕃十分鄙夷。 什么时代了？田产能出几个钱？ 这些年来，严世蕃在各地大搞房产，自己有多少商铺和园林，他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古董、古书、珠宝、名人字画，这些都是严世蕃最看重的投资方式。 一亩地，你就是放一万年，它也就是一亩地。 可如果是名人字画，放上百年，价值就能翻上不知道多少倍。 比如几十年前的唐寅，唐伯虎。 他的那副《秋风纨扇图》放在现在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这就是严世蕃的风格，放在当代他的想法十分超前。 对这位大明第一鬼才了解的越多，朱长寿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公子，请问您想吃什么？”店小二道。 店小二的话将朱长寿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先来个大肘子，要红烧的。”朱长寿坐下就点菜，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一个包子。 “再来一条蒸豆豉鱼，一盘炒豆，一个凉菜，一壶热茶，静雯你想吃什么？” 静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店小二离开雅间，去让厨房走菜，不远处御史们的叫骂声声入耳。 就在此时，有一个身穿顾绣丝绸长袍的人走上来，此人十分干瘦，看起来像个大马猴似的。 第五十一章 小阁老的钱如数奉还 大马猴似的人物径直来到朱长寿的雅间前，用手中的羊脂玉鎏金扇子敲了敲门。 朱长寿正在看热闹，御史们真豁得出脸。 尤其是那个神拳太保刘钧御史，不愧是道上混过的，恶心人真有一套。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好几筐臭鸡蛋、烂菜叶子，对着聚星楼雕花的柚木大门一顿疯狂输出。 胡伟龙也没闲着，他找到一个熟悉的书局，买了一些破旧的烂书。 御史们把书卷成喇叭状，对准聚星楼嗷嗷的这通喊。 朱长寿发现不少一身气质斯文的人，卷着衣服从聚星楼的后门狼狈的溜了。 估计都是批判性逛青楼的大老爷吧，反正肯定不是一般的读书人。 聚星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十足的销金窟，普通读书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据说一壶茶就要五两银子，这消费标准可不低了。 不过刚刚从严家那个茶楼出来，朱长寿又觉得这定价已经很良心了。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朱长寿也没太在意，只是道：“真不愧是大酒楼，厨子走菜这么快吗？静雯你去开门，我再看一会儿，严东楼这么沉得住气吗？” 静雯点头，打开门看到来人后，她微微一怔道：“请问，你找谁？” “在下罗龙文，官职中书舍人，受小阁老所托，前来见一位贵人。” 来人正是罗龙文。 朱长寿立刻回头，和静雯互相对视了一眼。 “进来吧，”朱长寿招呼道：“龙文兄是吗？快请坐。” 罗龙文刚走进来，被一句龙文兄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不敢，贵人要折煞下官了，”罗龙文慌张的道：“下官只是来给贵人传个话，小阁老知道您老想要什么，这里有十万两宝钞，请贵人笑纳。” 朱长寿看了看宝钞，十动然拒。 “龙文啊，”朱长寿把宝钞推回去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这钱我不能收，我不是要饭的。” 罗龙文感受到莫名的压力，他极其客气的道：“这次下官出来，的确没带太多，小阁老绝对没有轻视贵人的意思。” 朱长寿尽量做出最和蔼的样子道：“我挺喜欢你，你是个懂事的。” 罗龙文有些受宠若惊道：“谢贵人夸奖。” “你回去跟小阁老这么说，”朱长寿道：“我这笔生意需要他配合一下，如果小阁老乖乖掏钱，那些其他人就不敢不跟，唱衣会结束，那些人的钱三七分账，小阁老的钱如数奉还。” 罗龙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条件未免好到过分。 “小阁老的意思是，他的钱您也尽管收下，”罗龙文道：“只要太子喜欢就好。” 朱长寿摇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臭要饭的，而且以后我们也可以长期合作嘛。” 罗龙文大喜过望，小阁老一直发愁的线，这不就搭上了吗？ 但是他马上想到严嵩的意思，是严家前两代人尽量不要与太子接触，让第三代底子还干净的来。 这样一来，如果严家翻了车，还能有一个翻身的机会。 “那下官懂了，只是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下个月小阁老的公子严绍庆庆祝生辰，他现在只是个中书舍人，如果贵人能够赏脸就太好了。” 朱长寿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道：“也好，只是不要向别人透露我的身份，我也很想见一见京城的这些二代，三代们。” 罗龙文喜笑颜开道：“贵人真是礼贤下士，古之尧舜不能及也，下官替小阁老谢谢了，请柬会尽快送过去，那下官回去传个话？” 朱长寿道：“菜马上送到，不吃完再走？” 罗龙文陪笑道：“这个...小阁老那边还在等消息，他现在心急如焚啊。” 朱长寿笑道：“我看未必，小阁老聪慧过人，居然能猜到我在这里，可见他心态何其沉稳。” 罗龙文苦笑，心说您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位小阁老的脾气。 他聪明是真聪明，有百般的优点，唯独跟沉稳两个字不搭边。 罗龙文前脚刚走，店小二便端着饭菜出现。 朱长寿此刻已经不觉得饿了，只是勉勉强强吃了几口。 “雯雯，你去告诉御史们，都撤了吧，严世蕃那边搞定了。” 静雯点点头，转身下楼去找胡伟龙说明情况。 ...... 精舍内，嘉靖双手举天，呼吸，吐纳，气沉丹田，运转十二周天。 “吕方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睁开眼，嘉靖便看到了吕方。 具体发生了什么，陆炳那边早有密报，嘉靖知道吕方是来作什么的。 吕方也知道嘉靖已经知道了，但还是答道：“刚到，奴婢打扰主子清修了，其实是太子。” 嘉靖皱眉道：“那逆子又做什么了？” 吕方道：“太子应该是没钱了，所以摆摊卖家具。” “胡闹！”嘉靖似乎十分不悦，“你是他师傅，你就由着他？” 吕方跪下道：“奴婢有罪，罪该万死！” “万死就免了，那小混蛋是上天派下来跟朕斗法的混世魔王，”嘉靖态度变得随和起来，“你们斗不过他的。” “是，奴婢还有下情禀告主子，太子不知道怎么跟御史们混在一起，如今正指挥御史们遍访京城内的有钱人，让他们参加什么唱衣会，说是要他们竞拍家具。” “虽然胡闹，但也算有些本领，”嘉靖道：“御史们收了他的钱，自然向着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他还是储君，御史们愿意效命不奇怪。” 吕方道：“奴婢也这么想，只是那些有钱人也没那么好拿捏，他们大都是严阁老的门人。” 嘉靖呵呵一笑道：“这帮家伙的确是铁公鸡，连朕都没法从他们身上拔下几根毛，就看看小混蛋能有什么本事吧。” 吕方心中松了口气，道：“那奴婢就拍人盯着，只是用不用跟严阁老打声招呼，让他们给太子些面子，以免太子下不来台。” “大可不必，”嘉靖道：“这样一场好戏，朕插手就没意思了，弄得好像我们父子敲他们竹杠似的。” 吕方懂了，嘉靖就是想看朱长寿的笑话。 第五十二章 当托儿太难了! 戌时。 太子府。 总共来了十三人，其中大半头发花白，穿着低调但奢华的服饰。 单从外表看这些人，就跟街面上看到的普通商户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的某些小物件，比如大拇指上冰种的扳指，腰间羊脂玉的玉佩，泄露了他们大富大贵的身份。 这些人物身上随便一件小物件，都可以买下一个京城的商铺。 “齐老，您来了？” “黄大人，你也来了，呵呵...” “不来不行啊，太子有请，而且小阁老的条子也来了。” “果然，你也拿到条子了，你说小阁老是怎么就怂了？当初他怼裕王的气势啊。” “不好说啊，当今太子是个敢玩命的，敢和妖道斗法下油锅呢，和好脾气的裕王不一样，小阁老能屈能伸，你懂什么？”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正在此时，罗龙文人到了。 一看到他，这帮人都停了下来，围拢道罗龙文的身边。 “含章先生，小阁老呢？”一个身材极度丰满的大胖子问道。 大胖子的穿着与众不同，头戴燕弁冠，一身青袍，前后龙补，脚踩皂履。 罗龙文轻轻欠身道：“原来是晋王爷，您怎么也来了。” 罗龙文曾经去太原城办事，当时晋王朱新?买了一批宝墨，那时就见过，后来在成为严世蕃的知己之后，他也曾经去过几次晋王府，就这么算是成了熟人。 晋王朱新?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是太子派人请的，说有好东西要卖给本王，我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 罗龙文心中了然，太子爷够狠的，连朱家的宗室都不打算放过。 自从当年宁王造反之后，朝廷对这些王爷看管的更严，没有朝廷召见不许擅自离开封地。 这些王爷们大都被当成猪一样养着，但有些属于不要命的。 比如前几年那个郑王朱厚烷，他居然上书给嘉靖。 他竟然劝告自己这位堂兄不要服用丹药、不要过于沉湎道教，应该花心思把祖宗的江山社稷管理好。 结果自然是嘉靖暴跳如雷，气的当场把奏折撕的粉粉碎，下旨将朱厚烷废为庶人，连夜逮到凤阳关起来。 这之后，宗室的王爷们更加风声鹤唳，不敢越雷池一步。 晋王朱新?更是其中最胆小无能的一批，对于他的无能嘉靖是认可的，所以开天恩，让他来京城躲避战乱。 罗龙文自然不敢怠慢，这可是一只大肥羊，晋王家底丰厚天下皆知。 其他人也过来打着招呼，其中有个留着山羊胡的，眼睛里放着别样的精光。 此人罗龙文也认得，他名叫杨庆，算是严党的老人了，资历比自己老得多，曾经在在两淮当过巡盐御史。 如今已经官至正三品户部侍郎，杨庆此人是个贪婪无度的小人，连严世蕃都觉得他贪婪太过，而且吝啬无比。 据说杨庆的家里，晚上不许随便点蜡烛，为的不要太浪费，他的书房窗户上，到了晚上都要蒙上黑布，就是怕有光漏到外面，让被人占了便宜。 罗龙文家里是墨商，杨庆就经常跑到他家里蹭吃蹭喝，还非要练习书法。 没错写完字之后，纸张、笔墨都要顺走，美其名曰回去接着练...... 杨庆这个人在贪财方面胆子极大，偏偏最喜欢哭穷，经常说家里揭不开锅。 罗龙文觉得此人一定有什么大病。 不过，在严党之中，杨庆的位置还十分重要，是安插在户部的一颗钉子，对高拱产生相当的制衡作用。 寒暄过后，杨庆掏出一个鼻烟壶吸了一口，贼眉鼠眼道：“含章啊，你说咱们这位太子，他能有什么好东西啊？这次兄弟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如果为兄我看上什么东西的话，含章你借哥哥点儿钱，好不好？” 罗龙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忍不住骂出声来。 “呃...不好意思，”罗龙文回怼道：“这次是替小阁老办事，没预备那么多钱。” 杨庆虽然贪婪吝啬，但绝对不蠢，于是悻悻道：“那没办法了，为兄再去找别人借点儿钱，唉...本来就穷啊。” 等杨庆走后，罗龙文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小人！ 就在此时，众人眼前忽然灯火通明，走进一些提着灯笼的宫女，将院子照的通亮。 “啧啧...这得用多少蜡烛啊，浪费。”杨庆不停唉声叹息道。 有小太监搬着简陋的椅子进来，摆了两排，另外一些人搭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展台，上面摆着一张桌子。 一身宫装，戴着面纱的静雯走进来，大声道：“各位，请安静，唱衣会马上开始。” 大家都落座，此时有人送上茶水和点心。 晋王朱新?早就又渴又饿，也不客气了，拿起茶喝了一碗。 “噗！！” 茶刚入口，就被他喷了出去。 其他人没有这么失态，但喝了茶之后都一脸便秘的表情。 罗龙文好奇的喝了一口，茶碗里是最普通的茉莉花茶，就是大街上随便找个茶水铺子都能买到的那种货色。 这种茶很苦，要小口小口的喝，等适应了苦味儿之后，便能品到缕缕回甘。 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非富即贵，哪喝过这种劣质茶叶。 如果这里不是太子府，这些人早就甩袖子走了。 此时，有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敲钉子的那种圆头锤走进来，看衣衫，这是太子府一个管事的太监。 静雯对小太监道：“小桂子，不用紧张，就按照之前练的来。” 名叫小桂子的太监点点头，他登上展台，颤声道：“各...各位好，我是小桂子，咱们太子府的唱衣会现在开始，下面就是第一件，宫廷御用洗脚铜盆，起拍价一百两！” 这时，有个宫女拎着一个破破烂烂，已经长了绿锈的铜盆上来，随随便便的扔在展台旁边。 众人集体沉默中，就真的是破烂呗。 明摆着坑钱，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的？ 最尴尬的就是罗龙文，他这次来的任务已经说好了，就是作个托儿，烘托气氛，让大家踊跃掏钱的。 可这也得需要载体的，你东西至少得说得过去，我才能吹的起来。 就这么一个破烂铜盆，说不定还漏水呢，你让我怎么吹？ 这难度太大了！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没人出价。 静雯扭头看向在罗龙文，隔着面纱，罗龙文都能感受到催促的目光。 “那个，能把宝贝拿来让在下看看吗？”罗龙文老脸通红，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托儿太难了！ 第五十三章 文武两条路 一个胖乎乎，长的很可爱的宫女走过来，拿起生锈的铜盆交给罗龙文。 罗龙文的眼神很好，一搭眼就看到盆底儿有两个透亮的小窟窿。 果然是个烂盆儿，但是还得硬着头皮吹啊，他装模作样的把玩了一会儿。 “嘶，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应该是一件战国时的物件，款式古朴，并无太多花纹装饰，这是大秦的极简风格。” 坐在罗龙文身边的晋王朱新?，好奇的抻着大脑袋，不停的往盆儿里面看。 “战国？那得多少年了？盆儿的品相真不错，宫里的东西一定是好的吧？含章先生能让本王看看吗？” 罗龙文心中窃喜，你看肥羊就是肥羊，不需要忽悠，自己就送上门了。 “我是真爱这个宝贝，它上面有着那么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好东西啊，但是晋王爷想看看，这点儿面子我必须得给，哈哈哈....” 说着，罗龙文双手将烂盆儿一转，往前一送，可就在晋王朱新?准备接过去时，罗龙文脸色大变，双手一抽，一把将烂盆儿抱在怀里。 “不行，请晋王爷恕罪啊，我还是舍不得，这个盆儿我要了！”罗龙文一改之前的斯文做派，音量陡然间提高了不少。 晋王朱新?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哎呦我的妈呀，”晋王朱新?捂着心脏道：“含章先生吓死本王了，既然你真爱这宝贝，本王就不夺爱了，哈哈...” 罗龙文连连表示感谢，又用漆黑的眸子扫视全场，一字一顿的道：“我罗龙文喜爱这件宝贝，大家不会跟我争吧？” 其他人连连摆手，表示不会横刀夺爱。 等候在一旁的下人拿了一枚沉甸甸的金元宝，交给太子府的人。 罗龙文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眼角的余光发现静雯正在用杀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苦也！ 我心里的苦谁知道啊！ 罗龙文心说我也不想花这笔冤枉钱，可这能怪我吗？ 战国时期，秦国的铜盆是我罗龙文吹出去的，可是谁知道盆儿后面还带字儿的？ 烂盆儿的底儿写着——大明正德年制。 我罗龙文多多少少也是个人物，我也要脸... 虽然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个破盆儿，但好歹保住了名声，罗龙文亲自郑重其事的把烂盆儿放在檀木箱子里，还有一块棉布包上。 杨庆艳羡的道：“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个战国的盆儿，这便宜占大了！” 其他人也纷纷眼红，只是迫于罗龙文背后男人的压力，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而已。 能造成这种效果，主要还是罗龙文极为良好的商誉，没人会信他做吃亏的买卖。 而且亲自护送，还用最好的松江棉布包裹起立，不肯留出半点缝隙，这仪式感就拉满了。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在场众人就更信那的确是战国时期的洗脚盆儿了。 只有罗龙文自己心里苦。 罗龙文回来之后，屁股还没坐热，第二件家具就拿上来了。 一把只有三条腿的破烂椅子，那个腿很明显，是最近才摔断的，木头茬子还是新的。 小桂子喊道：“这是一把...很值钱的椅子，红木的，起拍价二百两。” 这回是罗龙文凝视静雯了。 你们是要坑钱的，能不能稍微准备的好一些？ 尽弄这种破烂货色，傻子才会被坑呢，你们既然这么明目张胆了，又何必大费周章，为什么不明抢呢？ 你搞一伙儿蒙面黑衣人，假装半夜把我给劫了，我顺理成章的给你们一箱金子，这样大家都轻松。 可是你们现在这么弄，我这个当托儿的很难受啊！ 虽然你们太子府嘴大，我一个中书舍人嘴小，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等一等，”罗龙文起身道，“我想出恭，请问谁能带路？” 大家都一起看向他，这本应该是个尴尬的场面，但罗龙文已经不在乎了。 太子不是已经打样儿了吗？ 人家那么高贵的身份，连脸都不要了，我罗龙文还要脸做什么？ 只是，有小太监过来给他带路。 二人来到另一层套院的时候，罗龙文道：“你去告诉静雯小姐，把太子请过来见过，这场戏太难演了，我这辈子没演的这么难受过，这么下去坑不到别人，只能坑咱们自己！” 小太监忙不迭的点头，卖家具这事太子府内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是万众一心的。 跟詹事府那群官儿老爷不一样，他们可是指着太子府给的月例银子吃饭的。 太子有钱，大家吃香喝辣，太子没钱，大家伙儿一起吃糠咽菜。 只是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毕竟谁要是家里有钱有势的，会送孩子进宫啊？ 就连朱长寿自己都是凭着感觉胡搞，他想法很简单，弄一些破烂当好货，狠狠坑一笔银子。 有严世蕃的替身罗龙文在，不信这群人不乖乖掏钱。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问题，严世蕃也不是要饭的啊，人是小阁老，面子比金子值钱！ 罗龙文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严世蕃的面子拉出来换烂钱。 不久，朱长寿慌慌张张来了。 罗龙文连忙躬身行礼道：“太子爷，咱们不能再把破烂拉上去现眼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必须改变思路，现在有文武两条路，都能坑到钱，太子爷想怎么选？” 朱长寿问道：“文的怎么来，武的又怎么来？” 罗龙文道：“文的，就是您弄些真正之前的好货色，我在一旁帮着敲敲边鼓，争取多卖几个钱，武的就直接撕破脸，您之前给他们的单子上不是写了吗？谁买的最少就收拾谁，咱们就心狠手辣一点儿！” 朱长寿很干脆的道：“这两种办法，哪个能多坑钱？” 罗龙文有些侧目，当今太子将来可能比皇上万岁爷还要可怕，他是真的不要脸。 人不要脸，那不天下无敌了？ “武的坑钱多，但是会见血！” 朱长寿咬牙切齿道：“这帮家伙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是死有余辜！” 罗龙文比朱长寿知道的更清楚，十三个人中，除了晋王之外，其余的都与他有过很多交往。 很多烂事都是他代表严世蕃出面摆平的，比如那个大理寺卿周礼，他的儿子强抢民女打死人，他把这是压下来。 那个叫刘钧的御史连续写了十几道奏折弹劾，这事就是被严世蕃压下来的。 还有那个杨庆，伙同山西巡抚克扣赈灾粮。 还有其他那几个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凑齐这么十二大恶人，也是不容易啊。 第五十四章 这是鸿门宴 出恭不能超过一顿饭的时间，否则会引起怀疑。 罗龙文加快语速道：“太子需知物以稀为贵，在场的人中，除了晋王和我不能坑之外，其余的是十二个人，您继续弄几个破烂上来，晋王是个蠢货，我会撺掇他收几件。” 朱长寿全部记下来，问道：“那之后呢？” 罗龙文咬牙道：“我打开扇子为信号，到时候你这样...这样...我就不信，榨不出血来！” 朱长寿倒吸一口凉气道：“要说狠，还是你够狠啊，要不以后别跟着严世蕃混了，跟我混不好吗？” 罗龙文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承蒙太子爷抬爱，不过我在小阁老身边，对您的帮助更大。” 朱长寿嘿嘿的笑道：“明白，本王明白，你好好干，到时候不会亏待你。” 罗龙文心满意足，再次回到唱衣会现场。 此时，那把三条腿的椅子还孤零零的摆在那儿，其他人都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这场闹剧。 态度很明确，如果太子爷肯收他们的钱，他们都会乖乖的送上。 但搞这种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把戏，黑咱们的钱，还不肯承咱们的情，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太子你甭念着野狐禅。 歪打秋风，明敲竹杠，这套都是咱爷们玩剩下的。 除了晋王朱新?之外，其他人都面露冷笑。 罗龙文回来之后，举牌把三条腿的破椅子收了。 明牌了，我就是托儿了，爱咋咋滴，你们谁敢炸毛吗？ 反而是晋王朱新?偷偷拉扯了罗龙文一下，担忧的道：“这...这就是个破烂，含章先生不要看走眼了，这椅子不值钱。” 罗龙文对这个憨货印象不错，毕竟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晋王还经常照顾自己的生意呢。 “晋王爷，下面不管是拍卖的是什么，你一定要买两件，王爷你对我罗龙文不错，我也不会坑你。” 晋王朱新?却连连摇头道：“我才不买呢，这种破烂买回去也得扔。” 罗龙文也不好再劝了，反正你是宗室的亲王，太子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收拾你。 不过依我罗龙文看人的本事，晋王爷你恐怕是要上黑名单了。 果然，下面连续几件家具都是些垃圾破烂，罗龙文照单全收，总共也花了不到一千两银子。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罗龙文啪的打开扇子，呼呼的扇着风。 就在其他人等着继续看热闹的时候，静雯突然走上展台，替换下了小桂子。 有小太监拿着一打奏折，放在她的面前。 “各位，”静雯用银铃般的声音道：“咱们的家具，只剩下最后十一件了，太子爷要跟各位玩个小游戏，这里有十二本奏折，都是御史们刚写下的，内容是记录各位的一些小事，比如这一份。” 在场的众人一脸懵逼，看着静雯打开一本奏折道：“顺天府尹雷礼大人在吗？” 雷礼莫名其妙的起身道：“本官在此，怎么了？” 静雯念道：“上个月初三，城东的薛家公子强抢民女，打死老汉一名，你收了三千两银子，判老汉心疾发作而死，对不对？” 雷礼满面通红，强辩道：“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本官冤枉，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静雯没搭理他，只是道：“这份奏折先压在这里，下面是王明王大人，你...” 在场，除了晋王朱新?和罗龙文，剩下十二个人，一人一本奏折，里面都写着他们的一份罪状，足够要他们的性命。 这些人的罪状有些是御史提供的，有些则是罗龙文透露的，还有高拱提供的信息做印证，保证每一件都真实发生过的。 这帮平日里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权贵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自己刚才还在看笑话，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们自己才是这场闹剧的主角。 静雯又道：“最后十一件家具拍卖结束之后，如果谁一件家具也没拍到，那不好意思了，属于你的那本奏折，明天一早，太子亲自送到精舍，由他亲自念给主子万岁爷听，大家明白了吗？” 十二个人面面相觑，此时再看彼此，就不是沆瀣一气的朋党了，而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今天这个局面，必须要死一个人，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自己！ 矛盾的重心被成功转移了.... 静雯随手拿起一个豁牙的白瓷碗，晃了晃道：“那就先从这只碗开始吧，低价五十两。” “我出一千两！” “三千两，卖给我吧，我出三千！” “五千！” “一万！不，两万两！” 静雯打了个趔趄，她猜测这帮人会提价，但没想到出价会这么疯... 她毕竟才十五岁，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懂这些贪官污吏和无良奸商到底多能搂钱。 最终，这枚破碗被雷礼以三万五千两的“良心”价拿到手。 下一件是一个破旧的紫砂壶，又是一轮大血拼。 京城丝绸商王文，以三万一千两的价格买到。 ..... 此时，朱长寿坐在花园里，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把那十二个人都砍了，一个也不放过。 可是不行啊，这些人中，七八个跟小阁老严世蕃关系密切，剩下几个与徐阶等人交好。 其中还有两头通吃的，除了御史和罗龙文的爆料，高拱在给出名单的时候，也把这些人复杂的关系网写的明明白白。 虽然裕王时期的高拱很低调，但那都是表面上的，他一直对朝野的情况都非常关注。 高拱是个极有雄心壮志的人，他一直在为将来打算。 只要裕王能够登基称帝，他必然是首辅的不二人选，到时大鹏展翅九万里，我高拱必然中兴大明，成为千古名相！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裕王这么短命... 高拱的心气儿本来是没了，但是与朱长寿接触下来，他觉得又有了希望。 这份名单，就是高拱的投名状！ 朱长寿磕了一把瓜子，等待着前面的消息。 “主子大喜！那个破碗买了三万五千两！” “主子大大喜！紫砂壶三万一千两！” “主子喜上加喜啊，酱油瓶卖了四万两！” ... 小桂子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来货穿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件家具，是一件曲柳木的笔架。 这些人不愧是老狐狸，每个人买到一件之后，就绝不参与下一轮的争夺。 如今唱衣会上，只剩下杨庆和周礼二人，作为最后的对手在互相竞争。 之所以剩下他们两个，其中周礼虽然贪，但他毕竟才当上大理寺卿一年，油水捞的不足。 而杨庆就是单纯的心疼钱，他是那种一分钱分两瓣儿花的人，你让他花钱不如杀了他。 原本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拖延到最后，弹劾的压力压在脑袋上，他才终于知道怕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人没了，钱却没花完。 而对于杨庆而言，人死了，就再也摸不到银子了。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劫，我杨庆发誓要把床搬到库房里。 每天守着银子睡觉！ 这就是真爱吧... 第五十五章 都是可以牺牲的 “罗老兄救命啊，”周礼泪眼婆娑的来到罗龙文面前，噗通一下跪下了，“杨庆那王八蛋出价五万一千一百两，就比我多一百两，这不是恶心人吗？我是真没钱了，看在你我都是同乡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周礼也是南直隶徽州府人，科举二甲出身，以出身来说比罗龙文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平时见面，都是罗龙文称呼周礼为兄，双方关系密切。 当初罗龙文因为不满胡宗宪的某些土皇帝作风，离开江浙来到京城，还是周礼帮他站稳了脚跟，给他介绍了不少大人物。 罗龙文也投桃报李，想方设法将周礼从翰林院那个清苦的地方拉出来，帮他谋了个大理寺卿的肥缺。 只是上任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施展敛财的本事，就撞到朱长寿的怀里了。 罗龙文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本人还是很重视这份情谊的。 而此时杨庆却不在，那货被抬到内院去了，因为一次性花钱太多，他的心脏有些承受不来，差点当场驾鹤地府，前往十八层地狱下油锅。 本来唱衣会是赚钱的场合，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太子府毕竟还不是阎王殿，以后谁还敢登门？ 所以，哪怕极端鄙视杨庆这个人，朱长寿还是找来府上的侍医，给他灌了一些速效救心的药。 杨庆吃下之后，胸口好受了些，他又多要了一些药预备上，将占便宜进行到底。 周礼的钱已经空了，今天来到太子府的这些人中，数他的底子最薄。 就在他感到绝望时，杨庆的突然晕倒给了他机会。 罗龙文左右看看，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把手中的扇子交给周礼。 “拿着，你让下人拿着它找太子府外等候的马车，车上有一箱金子，你随便取用，”罗龙文一字一顿道：“你我是兄弟，这事过去之后，把你那个霸道儿子砍了，强抢的民女放了，好好赔些钱，以后做事小心谨慎些，不要让小阁老和太子难看。” 周礼心中只有感激，他有四个儿子，犯事这个是三夫人生的小儿子，为了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砍了就砍了罢。 那个白痴读书不行，练武不灵，惹是生非第一名，自己多少把柄都是因这个小王八蛋而起。 罗龙文既然把话递过来，心疼不心疼的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儿子就当没生过好了，以后逢年过节给他多烧些纸钱，让他别做个孤魂野鬼也就是了。 拿到救命稻草的周礼连忙找来自己的心腹下人，让他拿着罗龙文的扇子出去。 好在没过多久，下人带来了准确的消息，马车上有黄金三千两。 再加上自己的那些积蓄，足够砸死杨庆那个老东西了。 关键是罗龙文的态度，他肯借三千两黄金保自己，那就不会再吝啬另外的三千两。 人言罗龙文急公好义，为朋友两肋插刀，如同及时雨一般，果然没错。 杨庆那边是心脏真的出了问题，好半天才挣扎着起来，颤巍巍的来到展台所在的前院。 方才周礼和罗龙文之间的事，没人对他透露一个字。 这货属貔貅的，只进不出，为人又很猥琐。 所以人缘很差，他当年也是个御史，清贫了二三十年，后来熬不住了，才投靠到严嵩门下。 这类人还有个七八个，是御史中的败类。 原本就神经质的杨庆彻底变成了大明葛朗台。 像他这样的又怎么会有什么好人缘，想看他去死的反而大有人在。 户部侍郎可是个肥缺，一鲸落，万物生。 倒了他一个，肯定肥了不少人。 “五万一千...零一百两啊，”杨庆哼哼唧唧道：“活不了啦，我的心疼，我的心好疼啊...” 周礼哼哼冷笑，举起手中牌子道：“我出五万两千两，不好意思了杨大人，我势在必得。” “五万...两千两？！”杨庆的眼睛陡然瞪大，瞳孔有扩散的趋势，嘴角喷出白色的沫子。 “老爷，快吃药，您又不行了。”老奴把手里黑药丸子塞在他的嘴里。 静雯冷冷的看着杨庆道：“你还出价吗？” “我...我...”杨庆挣扎着道：“我出，五万...两千...一百...” “不好意思，我出五万三千两。” 周礼毫不留情！ “我...我...我出...” “我再加一千两！五万四千两！” 周礼仿佛化身仙境爽文的男主，不等杨庆说完，又加了一千两。 “五...五万...” “五万五千两！！” “我...噗...！” 杨庆的嘴突然间歪到耳根，手抽抽的像鸡爪子似的，身上散发出一阵屎尿的臭气。 “不好了，”老奴大喊道：“我家老爷中风了，他中风了！” 所谓心脑不分家，继心脏罢工之后，杨庆的脑子不堪刺激，它终于崩坏了。 一次一千两，每一次加价，都让杨庆的身心犹如被割了一千刀一般，在精神上将他狠狠凌迟了一波。 小桂子把杨庆的惨状回报给朱长寿。 朱长寿手里捏着高拱写给自己的名单，正好拿着的就是杨庆这一页。 杨庆：户部侍郎，为人吝啬贪财。 嘉靖三十年，山西大旱，朝廷拨粮赈济，杨庆伙同山西巡抚大肆克扣，导致饿死灾民三万余。 后事发，严嵩力保杨庆，只杀了山西巡抚了事。 死了三万多人，就因为这么个吝啬鬼？ 朱长寿的心仿佛被冰水浸泡，这次唱衣会坑出六十多万两银子，心中却毫无喜悦的感觉。 今夜，像杨庆这样的王八蛋总共来了十二个，却只能杀一个，不得不放过其余十一个。 为什么不能全杀？ 因为自己只是个太子，还需要跟这些人背后的势力打好关系。 不能做的太过火，否则那些势力就会动起来，最后鸡飞蛋打，钱拿不到，还会让那些人警惕起来。 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一个人都杀不了。 以一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朝廷，最后只会成为孤家寡人。 如果那样，自己就只是一个大号御史而已，被打上乱咬人的标签，以后再说话就没有力量了！ 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杀人！ 只有这样，才能树立威信！ .... 杨庆已经无法说话了，胜利者自然是周礼了。 “哈哈哈...承让了...哈哈哈...”周礼哈哈大笑。 这就是五万五千两买来的快乐吗？花钱有这么爽吗？ 然而并不是，周礼之所以这么开心，并非是因为花钱，而是劫后余生！ 这种重生的感觉，自然会让人飘飘然起来，仿佛随时要飞升一般，这就是飞一般的感觉！ 周礼还是没弄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一句最明白不过的话，凡是出现在这里的人，虽然背后都有势力，但绝非骨干。 换言之，他们都是可以牺牲的。 第五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哥，我们发财了！”静雯激动的手都在抖，“总共六十三万九千两，够咱们吃上好多年了。” 朱长寿喃喃道：“高师傅的名单不行啊，我还以为至少能榨出百万两银子呢，没想到十几个人才榨出这么点儿。” 静雯道：“那个大胖子晋王一分钱都没掏，我听说他有钱极了，没想到这么小气。” “那是个老抠儿，”朱长寿道：“山西几次遭灾，他一分钱都不捐，佃农的租子一分不减，不过他是宗室，不好公开收拾他，原本也是拉他来凑数的。” 静雯点头道：“大家毕竟都是亲戚，但罗龙文劝他很久，他就是不开窍，也太不给面子了。” 朱长寿嘿嘿冷笑道：“他要是像郑王朱厚烷那样的汉子，我也敬重他，可这货就是一头猪，猪是做什么用的？” 静雯有些懵懂的道：“在我们村儿，猪是过年杀了吃肉的。” 朱长寿点点头道：“所以啊，这还没过年呢，这头猪暂时先留着，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静雯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对晋王是很不满的，太子这样的身份请你来了，你多多少少得表示点儿吧。 结果罗龙文劝都没劝动，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下面该我登场了，”朱长寿拍拍身上的九章兖服，感慨道：“我也应该穿上这身戏服，粉墨登场了，他么的，我再怎么说也堂堂太子，要陪几个小贪官演戏，真是晦气！” 拿五万两都吃力的富商也配叫富商？也配叫贪官？ 只是更厉害的人物，就不是自己这个没有根基的太子能动的了。 没意思，还是严阁老肥啊，回想起仙境中关于严家的财富记载，别的都不说，仅仅是那三千多轴价值难以估计的名人字画... 啧啧啧...馋啊... 来到前面的“戏台”，朱长寿迈步登上展台。 罗龙文率先站起来见礼，其余众人纷纷起身拜见太子，又给了罗龙文极其鄙夷的眼神。 你罗龙文是太子的托儿，你暴露了，你们合伙坑了我们这么多钱，回去咱们慢慢算账，我们这么多人不敢动太子，但你只是个中书舍人。 是...你是小阁老身边的红人，但我们也不是省油灯，找人飞你几块砖头，半夜套你个麻袋揍一顿还不成问题。 以后你走夜路小心点儿！ 只有一个人，没有起来行礼，就是已经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杨庆。 他口歪眼斜的直哼哼，就算回去治好了，也必然是个废人。 朱长寿看到杨庆，拿起写着杨庆罪状的奏折，展开后，对着他一条一条的念。 “嘉靖嘉靖三十年，山西大旱，朝廷拨粮赈济...导致饿死灾民三万余...” “御史刘钧弹劾山西巡抚克扣赈济粮...杨庆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你贼还捉贼，上奏疏，主动担任钦差，主查山西大案，你到了山西就把山西巡抚下来大狱，当天夜里那巡抚就畏罪自杀了，你可真够黑的啊。” “哼...哼....” 被公开处刑的杨庆只能哼哼唧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那些钱真的是他全贪了吗？他也不过分了两成，整个山西的官员分了三成，其余的都孝敬给小阁老了。 然而一肚子话，杨庆一句也说不出来。 其余众人站在院子里，如芒在背，仿佛被公开处刑的是他们一般。 今天，每一个人都差点成了杨庆... “抬走吧，别脏了我的地方，”朱长寿嫌弃的挥挥手，让人抬走杨庆后，他转身对其他人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照顾本王的生意，本王好生感激啊，哈哈哈....” 其实朱长寿也是混过职场的，两辈子终于混成了个boss，原本也想学着仙境黑帮剧中的大佬那样，装一装深沉，凸显一下逼格。 无奈看到堆在院子里的一口口箱子，箱子打开，里面黄橙橙的是金子，白花花的是银子。 朱长寿想忍来着，只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府那口空荡荡的银箱子，你终于有伴儿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长寿拿起一块金元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簌簌的落下。 喜极而泣...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本王这辈子值了！ 静雯掏出丝绸手帕，为朱长寿擦擦嘴角的口水，流眼泪还说得过去，流口水就太过分了。 “呵呵呵...” 忽然，一阵熟悉的笑声响起，两列带刀侍卫分列两旁，吕方从中走出，脸上堆满了笑意。 “太子爷吉祥，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罗龙文和晋王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天下人谁不知道吕方是嘉靖的分身，从不轻易在宫外出现。 众人纷纷过来行礼，连看起来很缺心眼儿的晋王都点头哈腰，看起来像一只胖胖的哈巴狗似的。 吕方面带微笑，很随意的点头算是回礼了，随后他撇下众人，拉住朱长寿的手，来到院子中间。 朱长寿擦了擦眼泪道：“吕师傅你怎么来了？本王只是太开心了，有些失态。” 吕方依然笑呵呵的道：“洒家懂的，洒家当年第一次领到月例银子，虽然只有区区六两银子，但当时把我激动的啊，找了个机会出去吃了一碗卤煮，配上驴肉火烧，别提有多香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香。” 朱长寿用力的点头道：“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我整个人都是飘的。” 吕方亲昵的拍了拍朱长寿的肩膀，突然从袖子里抽出圣旨：“太子朱长寿接旨！” 众人都懵了，纷纷跪倒一地，只有朱长寿没反应过来，还是静雯拉了一把，他才愣愣的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顽劣成性，不思进取，竟公然贩卖宫廷器物，无才无德至此，朕痛心疾首。” “特命太子上缴赃款，顾念乃是初犯，朕亦心疼太子寒苦，准其留银三万九千两，钦此！” 罗龙文等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心说你们父子会玩啊。 给我们表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这场戏的演出费有些贵啊... 吕方见朱长寿毫无反应，关切的问道：“太子爷，接旨吧？” 朱长寿还是没有反应，如果换成别人，吕方早让人过来一顿大记忆恢复术，让你清醒清醒了。 “太子爷不要太过悲伤，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以您的大才大德，区区六十万两银子，转眼之间就能赚到了。” “凭什么？！”朱长寿突然喊道：“老头子要不要这么无耻？我跑前跑后，又是找人，又是请托儿的，我容易吗？”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虽然对朱长寿这个逆子名声有所耳闻，但亲耳听到，依然如五雷灌顶。 这是我们不砍头就能听的吗？ 听了这些，会不会死啊？！ 第五十七章 指逆为孝 嘉靖这位皇帝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他极其好面儿。 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他特意发明了猜谜办公大法，我有旨意，但我不说，我给你们出个谜语。 你们内阁做事全靠猜，这事办的漂亮了，功劳是我嘉靖的。 如果出了乱子，天下骂声一片，那不好意思，是你们内阁曲解了朕的意思，你们先出去挨天下人的骂，等回来之后朕再接着骂你们。 哪怕是表面上给出了明确的指示，其实内里还是有很多玄机。 所以给这位皇帝打工，绝非一件轻松的活儿。 今天，朱长寿当众说出这么一番指责君父的话，嘉靖当然不会对朱长寿怎么样，顶多再骂一顿，关他几个月了事。 可是其他人呢？会不会被灭口？ 罗龙文在内的众人，冷汗涔涔的流下来。 吕方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对朱长寿使了个眼色，安抚道：“太子爷稍安勿躁，主子万岁爷不是给你留了差不多四万两银子吗？” “打发要饭花子呢？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拉来这几只肥羊，这才刚看到肉，老头子就全拉走了，只给我留几根骨头就算了，还骂我无才无德，他养了这么多贪官就有才有德了？”朱长寿索性站起来嚷嚷。 罗龙文等人的头都快插裤裆里了，心说完了，这次彻底玩完了。 吕方对左右使了个眼色道：“太子爷身子不舒坦，恐怕是发烧了，快请太子爷回去休息两天，洒家回去之后就请太医过来为太子爷看病。” 静雯等人只好拉着朱长寿回去。 隔着老远，还能听到朱长寿嚷嚷：“放开我！我要进宫！我为大明流过血！我为大明流过泪！我要见老头子！我要见老头子！” 吕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朱家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见到银子走不动路。 爱财如命... 不过，破了大防的朱长寿，仍然留下一个难题。 吕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吟道：“各位大人，你们刚才听到什么了？” 罗龙文最是机灵，马上抬头道：“禀告吕公公，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对对对...什么都没听见。” “方才下官突发耳疾，听不到声音。” “下官从前几天开始就耳背了，听不见，真的听不见。” .... 原本以为这样能蒙混过去，没想到吕方的脸却是一沉，幽幽的道：“没听见？你们的耳朵是真聋了？还是肩膀上架着的是夜壶！你们明明听见了！” “......” 众人一片寂静，这话没人敢接。 吕方脸色更加阴沉的道：“方才，太子爷明明说了谢父皇隆恩！” 众人依然全部保持安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罗龙文最机灵不过，他马上接茬道：“是是是，下官听的真真的，太子爷感激涕零，连说谢父皇隆恩，还跪在地上，感动得直磕头呢。” 吕方语气缓和的道：“不错，太子情真意切，我这个作奴婢的也是十分感动啊。” 罗龙文忙道：“父慈子孝，古之孝子莫过如此，纵是仲尼再世，孔鲤重生也不及君父与太子之万一。” 众人终于醒悟过来，纷纷夸赞起太子至仁至孝，大智大勇... 吕方终于笑了，说道：“罗龙文罗大人是吧？难怪严阁老和小阁老都对你赞誉有加，的确机警过人，可惜你不是科甲出身，不然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要知道这可是吕方，天下所有太监的老祖宗，不要说小阁老见了都要异常恭敬，哪怕严阁老也要客客气气的。 能得到这位老祖宗一句夸奖，和得到嘉靖本人嘉奖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既羡且妒，然而毫无办法，罗龙文等于是在救大家的命。 也只有他能跟得上吕方的节奏。 罗龙文心中也不无遗憾，可惜自己实在不擅长八股文，不然朝中衮衮诸公，比自己强的也就那么几个。 吕方知道罗龙文是个懂事的，不用特别关照，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还需要再点拨的细一些。 “既然大家都听到太子爷对圣上是如何的恭敬孝顺，太子爷是至孝之人，他刚才的说过的话，只要是还有天地良心的，都会觉得感同身受啊。” 这番话，众人倒是都觉得对，无论谁辛辛苦苦搞了六十三万九千两银子，突然间被人抢走六十万两，都会像太子一样跳脚骂街的。 管你爹不爹的，当爹的也不能这么霸道对不对？ 哪怕这些银子是在场众人的骨血，但凡事都得讲理不是，我们的确是贪官、奸商，我们被坑认了。 太子的确豁得出去，脸都不要了就为了坑我们，对错先不论，诚意的确是到了。 可圣上您就...自己儿子都坑，这太狠了吧？ 吕方又道：“你们难道不觉得感动吗？” “感动，感动极了。” “太感动了，我都哭了。” “父慈子孝，孝感动天，做臣子哪个不佩服太子的孝心？” .... 在一片赞扬声中，吕方终于彻底满意了，古有指鹿为马，大明有指逆为孝，洒家也算是为主子万岁爷尽力了。 “那好，你们回去之后，要把太子今天说的那些孝心的话都记下来，回头印发成小册子，过些日子发给百官，让百官们都好好学学，别只会惯孩子，尤其是周礼，你懂了吗？” 周礼用力的点头道：“下官懂了，犬子周蟠哪怕还有一点儿羞耻自信，也会愧疚而死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自己那个儿子周蟠死定了。 吕方长叹一声：“那各位就回去忙吧，洒家还有事，就不陪各位聊了。” 虽然罗龙文只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但此时已经用他的才华，成为众人的领袖。 罗龙文主动站出来，说道：“吕公公慢走，回头《太子孝言录》编纂好了，小官想先呈送吕公公，请您把把关。” 吕方道：“也好，就这么办吧，太子爷累了，他今夜注定无眠啊，万一他想要练拳，各位没准会被选做陪练呢。” 众人心中暗惊，送走吕方后，纷纷告辞走人。 只是罗龙文要走时，静雯突然拦住了他，这让他心中一阵害怕。 不会真的选我当沙包吧？ 不会吧，不会吧！ 好在静雯只是让人拿了一千两银子，让罗龙文带回去。 说好小阁老的钱如数奉还，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合作一下。 罗龙文连连称是，当他走出太子府时，才长长的出一口气，今夜峰回路转的，好他么累人！ 第五十八章 各有各的报应 吕方走后，很快就有一伙儿锦衣卫找到中风不起的杨庆。 细数罪状之后，抄了杨家，又超出六万三千两白银，再加上杨庆老家还有些田产，一并全都抄了。 杨家人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杨家反正也没多少人，一个书香门第本应该就此散架。 其实，杨家的人反而还觉得解脱了，杨庆这个吝啬鬼，只许家里人每天一顿饭，有时候还只给粥喝。 很多人营养不良，有些好几年没吃饱过。 尤其是杨庆的女儿杨翠翠，十八岁的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孩子那么大，瘦的皮包骨一般。 面对锦衣卫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你有馒头吗？我好饿。 锦衣卫也没看过京城高官谁家有这么惨的，气得大骂杨庆不是东西，反而对杨家人友善了许多。 毕竟，杨家人没有花到赃款，他们在京城里也在受灾挨饿，而这个灾正是杨庆。 杨家人也是受害者啊，杨翠翠吃了三个大馒头，带着锦衣卫来到后院，在后院有一口枯井。 锦衣卫打开枯井后，这些看守诏狱的豺狼虎豹都吐了，里面躺着五六具枯骨。 杨翠翠天真的说，她的娘亲和亲哥哥都在里面，都是饿死的。 杨庆此人吝啬无比，却又最好面子，之前杨翠翠的哥哥饿的受不了，偷偷跑到街上讨饭吃。 这事被有心人捅到杨庆那里，他当即大发雷霆，咒骂杨翠翠的哥哥败坏门楣，丢了杨家的脸。 于是动用家法将他活活打死，连杨翠翠的娘亲一并打死，母子的尸体一起扔到枯井里。 至于杨翠翠...杨庆干脆把她给忘了，她才躲过一劫。 井里其他人，有饿死的，有不听话被打死的，还有想逃跑被抓回来的。 杨庆的逻辑是你们都是我的人，也就是我的财产，你们跑了，岂不是让我吃亏了？ 所以认可打死也不放过... 锦衣卫将杨庆的所作所为呈报御前，朝野震惊，这人简直畜生不如，是如何混入朝堂，身居高位的？ 墙倒众人推，小阁老严世蕃第一个上书弹劾杨庆十大罪状，将一些严党其他人犯下的案子，一股脑的都推到他的头上。 严党纷纷与杨庆割席，脏水玩命的泼。 嘉靖知道杨家的惨状，大骂杨庆泯灭人性，判凌迟处死。 同时法外开恩，让他们回到原籍，但必须将杨庆开出族籍，不许他享用后代香火，又发了些许田亩，让他们耕种生活。 在杨庆被抄家的同一天晚上，差点输给杨庆的周礼迷迷糊糊的回到家里。 管家撩开轿帘，看到周礼的时候吓了一跳。 只见周礼面色如土，躺在轿子里泪流满面，老管家从前还只是周礼的书童。 在周礼还是个江西贡生的时候，就已经在他身边伴读，是心腹中的心腹，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管家连忙扶着周礼下轿子。 “小山啊，”周礼叫着管家的小名，“你扶我去正堂，然后把家里人都叫来，尤其是周蟠那个逆子一定给我揪过来，另外准备一壶毒酒，要用最好的鹤顶红，赶紧去办吧。” 管家大吃一惊，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就算有天大的事咱们一起解决，您千万别想不开啊。” 周礼气的抡起手抽了管家一个大嘴巴，骂道：“蠢货！不是给老爷我预备的！你别气我了，赶紧去办！” 管家被打的眼冒金星，不敢再胡咧咧了。 周家新年后才换的宅子，前后三进的大院子，又招了一些仆人，现在上下人口也有百余人。 正堂装不下这么多人，除了周家人之外，其余的仆人都站在院子里。 这些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夫人并没有来，她是周礼的原配，不过她的两个儿子先后考上二甲进士，已经出去做官了。 她失宠多年，如今参修佛法，不问周家的事。 去年的那场瘟疫，周礼的二夫人母子都没挺过来，如今三姨娘上位，人称三夫人，她就是周蟠的亲娘。 周蟠真正开始嚣张跋扈，也是从他亲娘真正管事之后开始的，从前他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整天跟着几个奴仆飞鹰走狗。 最近几个月周蟠胆子才大起来，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没出息，应该突破自我，做一些符合衙内身份的事儿了。 一个月前，周蟠在街上闲逛时，发现有一个美丽的少女，跪在地上不停哭泣，你看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真是又勾勾，又丢丢，怎么这么好看！ 尤其是美心那块粉红色的菱形印记，是天生带来的，简直点睛之笔，看起来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似的。 走近了才知道，少女的母亲病死，她和父亲是从山西逃难过来的，身上实在没有钱，只能卖身葬母。 周蟠觉得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之前都是逛青楼，那些个破烂货色捆在一起也没眼前的小妹妹漂亮，他那双狗眼睛一眯缝，手下的狗腿子就知道主子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帮狗腿子推开众人，不由分说拉起少女就走，少女的父亲上前阻止，周蟠上去一脚踹在心口。 老汉原本就是逃难过来，又死了老伴，哪挨得起这么狠的一脚，咣当一声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原本周蟠也有些害怕，他回去之后只敢把少女藏起来，之后去找三夫人哭诉事情经过。 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变成了他乐善好施，老东西不知好歹还想讹本少爷，被少爷我一脚放倒。 哪知道老东西身子脆，就死了。 三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狠狠骂了几句后，找到周礼把这事压下来了。 周蟠这些日子没敢拿少女怎么样，一来。怕事情风声没过，心中毕竟没底；二来，少女性格刚烈，每次他一出现，少女就冲过来拼命，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再者周礼勒令他闭门思过，不许出房门半步，周蟠这几天除了喝闷酒，就是跟着丫鬟在房里厮混。 今天又是喝完酒就睡下，梦里恍惚间又回到了打死人的那一天。 只不过这次老汉被一跳踹翻后，却并没有立刻死，而是死死抱住他的腿。 “周蟠！你拿命来！你的报应来了！快跟我去阎王殿，阎王爷要拿你下油锅！” 周蟠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双腿乱蹬，口中不住乱叫：“饶命啊！爷爷饶命啊！” 第五十九章 小霸王周蟠 就在魂飞魄散之时，耳畔传来丫鬟的呼唤。 周蟠睁开惺忪睡眼，心有余悸的擦了把额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噩梦过于真实，就像真实发生过似的，右腿小肚子抽搐着疼。 莫非这个世上真的有鬼？是老汉的冤魂前来索命？ 房间里只有一个红色的蜡烛，散发着幽暗的光芒，随风摇曳的烛火，把丫鬟的脸映照的惨白。 周蟠只感觉周围影影绰绰的，似乎有索命厉鬼随时会突然扑出来一般。 “点灯！快点灯！”周蟠乱叫道：“没看到少爷发梦魇了吗？还不点灯？想吓死少爷吗？！” 丫鬟平时没少挨打，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点了个大烛台，把屋子照的通亮。 有了光，周蟠这颗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少爷，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吓成这个样子，”丫鬟拿了一条湿毛巾递过去，柔声道：“头上都是汗，快擦一擦，不然吹了风会着凉的。” “滚蛋！”周蟠一把夺过毛巾，骂骂咧咧道：“花柳生出来脏货，点个蜡都这么慢，回头告诉娘把你调去厨房生活，手脚不利落，眼力也差，娘怎么找你这样的东西服侍少爷，哭什么哭？丧气鬼，滚！” 看丫鬟被骂得眼泪围着眼圈转，周蟠索性帮她一把，一巴掌甩在脸上，丫鬟捂着脸哭着跑出去。 起身喝了一碗凉茶，敞开衣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拿着扇子呼呼的扇。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焦躁难忍，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正心烦意乱时，又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进来。 周蟠看到就骂道：“你这个浪蹄子跑进来做什么？少爷今天没心情收拾你，滚！” 丫鬟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周管家来了，他说老爷急着要见你，还说要快，老爷今天心情不好。” “那老棺材板儿，早晚收拾他！” 也不知道骂的是管家还是他的亲爹，周蟠站起身把衣衫脱了扔在地上。 “傻了？”看丫鬟没动静，周蟠咒骂道：“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东西，还不伺候少爷穿衣？” 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指的是出生时满月菜、成家时的结婚菜，谢世时的分别菜，祭奠时的贡菜。 意思是出生时没有爹妈疼，这辈子结不了婚，死时没人在乎，日后断子绝孙没人祭奠。 这是最恶毒的诅咒，丫鬟咬着下嘴唇，含泪帮他穿好衣服。 周蟠这才大喇喇的走到外面，对等候多时的管家拱拱手，扬起下巴道：“老周来了，爹叫我什么事？” 管家苦笑道：“不知道，去了太子府后就变颜变色的，人都颓了，这次不止是您，府内上下都要到场。” “佛堂那老货也来？”周蟠指的是大夫人。 管家摇头道：“大夫人是半个方外之人了，家里事她不管的，除了大夫人其余的都要到场。” “哦，怕是太子没给好脸色吧。”周蟠摇头晃脑道：“老爹有事没事就骂我，今天终于有人骂他了，让他也尝尝挨骂的滋味儿。” 对这个蠢货，管家心中十万个不耐烦，随口敷衍两句，找个借口就走了。 走出院子，看到府内上下都嚷嚷懂了，各个院子里的人都出来，往前面正堂的方向跑去。 远远看到伺候母亲三夫人的丫鬟晴儿，正气喘吁吁的跑在前面，晴儿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生的肤如凝脂，那叫一个白。 丰满的胸脯鼓鼓的，好像两个大香瓜，细腰儿，大长腿，那屁股圆滚滚的，整个人好像牛奶塑造出来似的，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她的香。 周蟠加快步伐跟上去，在晴儿的丰臀上狠狠掐了一把。 “哈哈...嫩嘟嘟的？”周蟠腆着脸，语气极其轻浮。 “呸！” 晴儿最烦的就是这个家伙，狠狠瞪了他一眼，脚上加快步伐，远远的把周蟠甩在后面。 周蟠不以为意，凑到脖子闻了闻，大声道：“好香啊，晴儿姐姐真香啊。” “周蟠！你去死吧！！”晴儿恼怒极了。 周蟠哈哈大笑，叫道：“回头就让娘把你送到少爷屋里，看少爷狠狠的办了你！” 晴儿实在受不了他，捂着耳朵加快脚步跑到前堂。 在这里，小霸王周蟠也不敢继续造次。 周礼的脸蜡黄蜡黄的，模样妖艳的三夫人不停的给他擦着冷汗，周礼很厌烦的推开她，但她没一会儿就又凑上去。 看到周蟠来了，大家很自觉的让开一条路。 周蟠摸了摸后脑勺，越过人群走入正堂，忽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正堂的边儿上。 这不是抢来的女孩秦香菱吗？ 她不是被藏在柴房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本少爷的小报告？！ 周蟠第一反应是愤怒，他歪着脑袋环视四周，试图从在场的人脸上发现蛛丝马迹。 “恶贼！”秦香菱看到他的身影，一张俏脸登时变得狰狞。 周礼咳嗽一声道：“香菱姑娘，本官已经答应给你个交代，你不要太激动，小心身体。” 三夫人的脸色大变，拿起一碗茶，小心翼翼的道：“老爷，您不要生气，这事咱们还有商量。” 周礼抓过茶碗啪的摔在地上，怒吼道：“还商量个屁！太子点了名的！老爷我差点折在里面！臭娘们再废话，老子第一个废了你！” 三夫人平时很泼辣，但此时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 刚才她想闹一闹来着，周礼狠狠瞪了她一眼，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连休书都掏出来了，三夫人直接哑火。 看到周蟠进来，周礼有些木然的招招手道：“蟠儿，过来！” 周蟠反而不怎么敢上前，从前老子见了自己，不是打就是骂，什么时候给过好脸色？ 今天居然这么和蔼，这太不正常。 但老子的召唤他不敢不上前，于是来到周礼面前，躬身道：“儿子拜见爹爹。” 周礼招手道：“过来吧，让爹摸摸，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周蟠上前两步，垂头道：“是十六了。” “呜呜呜....”三夫人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周礼大骂道：“哭！就知道哭！你才三十二，又不是生不出来了！” “呜呜呜...可惜我的好大儿啊...呜呜呜....” 周礼起身来到三夫人面前，啪啪啪连抽了十几个耳光，骂道：“再号丧，我先送你上路！” 三夫人的脸肿起来，发髻散乱，的确不敢再哭了。 第六十章 人吃人的周家 周蟠傻了，这什么情况？ 娘亲为啥突然痛哭，老东西为啥突然动手打她...最关键的，为啥娘亲要哭她的好大儿？ 娘亲只有一个好大儿，那不就是我吗？ “爹...娘...这是怎么回事？”周蟠觉得头晕目眩，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蟠儿好好的，蟠儿没事啊。” 周围所有人，都用一种周蟠十分陌生的目光看着他，有些人捂着脸仿佛在哭，但那嘴分明是在笑，仿佛还有口水从嘴角流出来。 周蟠登时从头冷到脚跟，脑中突然想起噩梦中的老汉，那老汉的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阎王等着我下油锅？好好的大活人为啥要下油锅呢？ 一定是鬼饿了，想吃我，我这么好的人，细皮嫩肉的一定好吃，不止阎王想吃我。 眼前这么些人，莫不是都想吃我？ 周蟠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世间是如此可怕，满世界都是要吃人的人。 香菱呢？她不是一直说要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剥了我的皮做枕头吗？ 这还是个人吗？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恶毒，她肯定不是人，她是一只吃人的妖... 一定是这个吃人的妖女，她蛊惑了大家，让大家动了吃我的念头！ 周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暗中却攥紧了拳头，爹爹那老东西说什么，娘亲哭什么，周围的人在叨叨什么，他全然不在乎，充耳不闻。 此时脑中只有一件事，杀了妖女！ “妖女！别走！” 就在大家以为周蟠认了命时，谁都没想到他突然蹿起来扑向香菱，一双爪子死死扣住她细嫩的脖子。 别看周蟠只是个纨绔子弟，但天生力气很大，香菱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都没了力气，眼前只要仇人那张狰狞丑陋的脸。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只有晴儿反应最快，她跳起来一把抓在周蟠脸上。 然而此时周蟠已经陷入癫狂，眼珠子里布满血丝。 当一个人恐惧到了极点时，会变得极为愤怒，力气比平时要大得多，晴儿见香菱已经翻白眼儿了，她情急之下，狠狠的一口咬在周蟠的手指上。 “咔嚓！”周蟠一根手指被咬得差点断开，十指连心，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松开了一只手。 不过这么一闹，香菱导入了一口气，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你..杀了我爹，我跟你拼了！” 香菱的气力也变得极大，两只手居然把周蟠的手掰开，随后放在嘴里用力一咬。 “咔嚓！” 满是仇恨的一口咬下去，周蟠的两根手指断开。 “噗！” 香菱把带血的手指吐在周蟠的脸上。 没想到周蟠此时却突然笑了，“你没吃...你不是吃人的恶鬼。” 香菱大骂：“你欺男霸女，踢杀我爹爹，你才是吃人的恶鬼！” 周蟠呆了呆，随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原来恶鬼是我，所以阎王才要油炸我，原来如此...” 周礼却看不下去了，叫道：“都愣着干嘛？没看他疯疯癫癫了吗？快给他喝毒酒！快！” 周蟠却有些痴傻的道：“原来是爹想吃我，你们这些周家人才是想吃我的人。”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周蟠按在地上，不知道是谁拿来毒酒，顿顿顿的给他灌下去。 顶级的鹤顶红发作极快，没过一会儿，周蟠就开始大喊：“疼啊！肚子好疼！疼死了！娘啊！我好疼啊！” 三夫人呆呆愣愣的看着，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爹啊！你好狠啊！我肚子疼！娘啊！疼！” 周蟠此时的力量太大，这么多人没能按住，他满地打滚，血沫子从七窍渗透出来，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没人敢上前。 只有香菱上前一步，指着周蟠骂道：“疼死你个恶衙内！记住这个疼！下辈子做个好人！” 刚才那一下是回光返照，过了劲儿周蟠就没了力气，他蜷缩在地上呜呜的哭：“娘...你没教过蟠儿做好人啊...爹...蟠儿后悔了...蟠儿想做个好...” 悔悟了，但太迟了。 不过也许还不迟，也许真的有下辈子，当然真有下辈子的话，他做人的机会不大。 但既然有了下辈子，那就一定还有下下辈子，总有一辈子会做个人的，只希望他能记住今天的悔悟，真心的做个好人。 三夫人喃喃道：“蟠儿走了，让人预备一口好棺材，把他下葬了吧。” “还不行，”周礼道：“这事需要问问香菱姑娘，看看她是不是满意。” 三夫人闭上了嘴，她终于认清了现实，别看她平时颐指气使的，好像是家里的女主人，其实她也不过就是个大号奴婢。 现在终于知道大夫人为什么不争了，因为没有必要，你再怎么争，最后掌握命运的依然不是你。 人家不过吹口气儿的功夫，就能彻底摧毁你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只是，心中那股无处宣泄的恨意，却逐渐涌上心头，她毕竟不是大夫人那种大家闺秀，她只是个歌姬出身的妾！ 她的一切都是辛辛苦苦得到的，就这么放弃，再学大夫人去信佛？ 佛能让儿子回来吗？佛能让我不受欺负吗？ 显然不能，佛只能让我做了坏事后，忏悔之后良心好受一些，佛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 反正他老人家不管听了什么，都是笑呵呵的，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鼓励自己似的。 想到这里，三夫人用恶毒的眼睛看了看香菱和晴儿，这个额头上带印记的小浪蹄子，就是杀死自己儿子的元凶。 但老东西护着她，报仇是没机会了，但是晴儿这个吃里扒外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 蟠儿想得到她很久了，这次居然还敢咬折蟠儿的手指，找个机会弄死她给蟠儿陪葬。 这样也好，蟠儿在地府还能有个使唤丫鬟。 打定了主意，三夫人的眼中恢复了往日光彩，一双眸子在晴儿的身上转来转去。 晴儿身材十分高挑，如果让仙境中无码仙人们测量一下，身高足有175厘米，胸围是传说中的36d，拥有傲人的身材。 容貌娟丽可人，豆蔻年华，已经是个难得的小美人坯子。 难怪蟠儿被迷的五迷三道的，这样的小浪蹄子如果还留着她，说不定哪天就被老爷惦记上了。 这天下的猫就没有不偷腥的，老爷能娶三房夫人，谁敢保证没有第四个...第五个？ 儿子尸骨未寒，三夫人的心思就已经在如何弄死晴儿上了。 第六十一章 赔了美人折了儿子 然而，三夫人的恶意被一个人察觉到了。 这个人就是香菱，她得知三夫人就是周蟠的亲娘时，便对她提防着一手。 她的初衷倒不是为了保护晴儿，而是防止这个女人报复自己。 毕竟按照这些大人物们的逻辑，周蟠踢死我一个民女的爹只是意外，而他们儿子的死却是因为我秦香菱！ 于是香菱发现三夫人的恶意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那个帮过自己的漂亮姐姐。 周礼见香菱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心中有些许不悦。 再怎么说，你不过是个民女而已，我可是堂堂朝廷正三品大员，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 要不是因缘际会，你个草民这辈子都没有与本官说话的机会... 然而一想到杨庆的惨状，自己的儿子也毒死了，付出这么大代价，那区区面子又算的了什么？ 周礼继续问道：“香菱姑娘，本官在问你，周蟠已经伏法，你父亲的仇已经报了，你是否满意呢？” 香菱叹了口气，流泪道：“满意怎样？不满意又怎样？我爹爹再也回不来了。” 周礼顿时感觉头好大，他咬咬牙道：“你父亲的不幸，都是本官教子无方，本官会买一副上等的好棺材，让你的父亲风光大葬，本官再赔你五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够你花上一阵，这样是否满意？” 香菱摇头道：“安葬我爹就可以了，银子我不想要。” 周礼心说你以为我是赔给你的吗？你还真瞧得起自己。 本官是做给太子看的，这钱你要不要由不得你！ 但表面上，周礼很和蔼的道：“这是赔偿，不是施舍，你还是收着吧，周蟠也伏法了，那天跟着他作恶的几个恶奴，本官也会一并处理，香菱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香菱不解的道：“周老爷为什么一直问我满意不满意呢？” 周礼有些尴尬，不过他久在官场，对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游刃有余。 “本官为人清正，眼里容不下任何不法之徒，”周礼一脸正气的道：“却没想到家里却出了个逆子，幸好太子点拨，否则本官一世清明将毁于一旦，本官想让香菱姑娘去太子府，把本官如何处置周蟠这事，向太子说明一下。” 香菱有些听明白了，她心中有些冷笑，难怪这个狗官突然良心发现，原来根源是太子。 不过周蟠已经死了，周礼的处理很难挑出毛病，自己如果继续纠缠的话也没什么好处... “好吧，那就送民女去见太子吧，”香菱道：“只是民女突然遭遇大难，心中还是很害怕，我想请这位姑娘陪着我，不知道大人您答应吗？” 香菱的手指向晴儿。 说一句实话，周礼是舍不得的，买来晴儿时，她只有十一岁，当时只是觉得她长的可爱。 五年过去，出落得亭亭玉立，以周礼的角度来说，这就像他自己培育起的一朵娇花，含苞待放，只等着采摘了。 如果不是三夫人篱笆扎的扎实，暂时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早就把她拿下了。 周礼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最后再挣扎一下。 “这个嘛，还得问晴儿自己愿意不愿意，她要是舍不得周家，本官也不能强迫她啊。”说到这里，周礼露出一个慈祥的表情。 晴儿立刻站出来大声道：“晴儿愿意陪着香菱妹妹，哪怕跟香菱妹妹吃糠咽菜，晴儿也愿意。” 啪啪啪... 打脸来的就是这么滴快，打脸的声音清脆悦耳。 周礼老脸有些挂不住，但也无可奈何的道：“好吧，既然晴儿与香菱姑娘投缘，来人！把晴儿的人身契拿来，本官做主还晴儿自由！” 疼啊，真的疼！ 比死了儿子还疼... 周礼说出还晴儿自由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抽抽。 就像钓鱼佬看着上钩的大鱼跑了一样，心中不止是痛，还有一阵莫名的失落。 不过能安抚住香菱这个苦主就好... 现在想一想真是太亏了，如果不是那些狗一样的御史捅到太子那里。 让这个秦香菱消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弄得像现在这样赔了美人又折了儿子！ “小山，弄一辆马车，我要亲自送香菱姑娘去太子府，”周礼道：“再弄口棺材，把周蟠收敛起来，家里摆这么个尸体做什么？太不严肃了！” 轿子和马车早就已经预备好了，这话是点给香菱听的。 于是，一行人出发前往太子府。 ..... 太子府前院的榕树下，朱长寿颓废的坐在太师椅子，在身前还摆放着一口口空箱子。 老头子杀人还要诛心，故意让人当面一个一个元宝的搬到大内的箱子里，美其名曰亲父子明算账，当爹的绝不占儿子一两便宜。 静雯想劝朱长寿回到内院去，不要被拒绝了。 朱长寿全程捂着胸口，从头看到尾，连负责收钱的陈洪都看不下去，也来劝了两句。 不过，朱长寿还是靠着自己强大的神经扛住了，六十万两银子就这么点验。 天上的月亮已经来到头顶，大内侍卫们点着松子火把，终于搬完了一半。 每次装箱完毕，搬走一箱子时，陈洪都要来到朱长寿的身边，点头哈腰的问一句：“太子爷，那奴婢就把这箱搬走了？” 这时，朱长寿都要拉住陈洪，咬牙切齿的道：“陈公公你看着吧，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你看我早晚吧这些银子再拿回来！！” 陈洪一句话也不敢说，你们爷们多会玩啊？一个卖家具，一个卖儿子。 思来想去到底谁亏了？被你们弄来的那些人才是亏到裤衩都没了... 哎呀，给你们老朱家当官儿，可真难啊。 不过这话肯定要拦在肚子里。 正忙的热火朝天时，太子府外来了一顶轿子和一辆马车。 停好轿子，周礼从上面走下来，而马车上，晴儿和香菱手拉着手下来。 看着一伙儿官兵一箱一箱的从太子府往外搬东西，香菱担忧的道：“晴儿姐姐，这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太子被抄家了？” 晴儿捏了捏她的手道：“傻香菱，咱们万岁爷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怎么可能抄他的家呢？” 一旁跟过来的周礼幽幽的道：“虽然不是抄家，但胜似抄家了，你们不懂里面的内情，就不要胡说了，咱们进去吧。” 三人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刚刚来到门口，就被走出来盯着银子上车的陈洪撞见。 “大胆！周礼你来做什么？！”陈洪在太子面前唯唯诺诺，在你周礼面前那就是爷！ 第六十二章 大义灭亲 陈洪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名义上监管着锦衣卫，是代表嘉靖与陆炳进行交接的人。 陆炳虽然是嘉靖最信任的人，但规矩就是规矩，他也不可能随时能进入精舍，更何况嘉靖经常闭关修仙。 每当这种时候，替嘉靖接收情报的并不是大明内相吕方，而是二号人物陈洪。 这就是嘉靖无处不在的制衡术，虽然只能算是治标的办法，但也维持着朝局的平衡。 所以陈洪有着监视百官的职责，周礼深夜来到太子府，他想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太子与外臣的交往是受到严格限制的，每次来访必须经过詹事府，要留下相关记录。 而这些记录每日都要上交宫里，宫里的交接人就是陈洪。 今天陈洪又被派来搬银子，他就很不开心。 你别管是不是虚称，吕方名义上是太子的师傅，好事都是老祖宗的，得罪太子的活儿都是自己的。 我陈洪是后娘养的吗？ 所以他憋着一口气，如今周礼正好撞到他的气头上，当即喝问一句。 周礼抬头一看是他，心中大叫一声苦也。 陈洪此人最是难缠，一般的太监都爱财，喜欢享受。 而陈洪则不同，他生活十分简朴，来路不明的钱一分不收，他这辈子眼中只有一件事——权！ 只要能坐上吕方的位置，陈洪可以出卖一切。 对于百官来说，陈洪就是个鬼见愁，谁见了他不头大？ 周礼只好见礼道：“见过陈公公，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陈洪阴阳怪气的道：“太子爷虽然聪慧过人，诸天呵护，但就怕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太子爷身上打什么坏主意。” “对对对...陈公公辛苦，”周礼连连点头，“其实我这次来，是要了解一桩公案，太子爷之前点名犬子周蟠犯下滔天大罪。” 陈洪挑起一边眉毛，问道：“哦？还有这等事？你儿子犯了什么案子？” 周礼心里咒骂了眼前阉货祖宗十八代，才道：“强抢民女，当街打死人，本官教子不严，有负天恩！” 陈洪看了看后面跟来的香菱和晴儿，嗤笑道：“你儿子眼光倒是不错，进去吧，不过咱家提醒你一句，太子爷心情不是很好，你小心些。” 周礼心说太子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们奉旨“打劫”，搬走六十万两银子？ 其中老爷我还贡献了五万多两呢... “谢陈公公提醒。”周礼很有礼貌的道。 陈洪侧身让开一条路，周礼带着两个女孩走进太子府。 太子府原来是景王府，景王这口灶当初是严家烧的。 严家的特点就是不差钱，所以景王府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两个女孩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两双眼睛不够用了。 这还只是走过门房而已，来到前院，就看到榕树下，一脸阴沉的朱长寿。 周礼对陈洪拱拱手，大步上前行礼道：“下官周礼拜见太子殿下。” 朱长寿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周礼？本王不认识，你是干什么的？” 周礼十二分的尴尬，五万多两银子掏了，儿子毒死了，合着太子殿下您把我给忘了。 “下官是大理寺卿，今晚曾经参加唱衣会，买过一件家具。”周礼尽可能保持冷静的道。 朱长寿皱着眉，回头对静雯道：“那份名单呢？” 静雯从怀里掏出高拱写的名单递过来，周礼偷偷瞄了一眼，心中立刻大骂高拱不是东西，生孩子没屁眼儿！ 能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中脱颖而出，周礼本身的文化素养是极高的，书法是必修课。 朝中大员们的笔迹，周礼都烂熟于心，一搭眼就知道是高拱的笔迹。 朱长寿在名单中找到周礼的名字，喃喃道：“你那个叫周蟠的儿子，一个月前打死了一名老汉，强抢了一名民女...对吧？” 周礼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犬子无法无天，犯下这等大案，是下官管教无方。” 朱长寿皱眉道：“只是管教无方吗？你没包庇？” “下官冤枉，下官也是今晚才知道，”周礼额头上冷汗涔涔，“我们周家门风清正，断然不会纵容家人欺压百姓，下官回家之后，立刻召集家人，当众执行家法，犬子周蟠...已经伏法。” 动作真快，朱长寿诧异的看了看周礼，这跟仙境的影视剧演的剧情不一样啊。 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把周蟠下大狱，周礼再动用自己的关系，来个狸猫换太子，用某个死囚换下周蟠。 然后周蟠再就地重生，换个名字继续逍遥吗？ 就伏法了？怎么感觉这么假呢？ 朱长寿不能置信的道：“真的假的？那是你儿子，你舍得？” 周礼一脸正气的道：“下官平日清正廉洁，最恨的就是欺压百姓的恶霸歹人，怎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果是其他事，下官可以亲自登门道歉，作些赔偿，可人命关天，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下官...只好大义灭亲。” 话说的冠冕堂皇，除了有动用私刑的嫌疑之外，没有什么毛病，不过这个时代这种私刑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有大义在先，朝廷不但不会惩罚，反而还要安慰鼓励... 见朱长寿似乎还是没有尽信，周礼继续道：“不幸中的万幸，被犬子抢走的民女并没有受害，她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周蟠又惧怕下官知道他的丑事，所以没敢对那女子做下什么，也算他尚有一丝良知，那民女名叫秦香菱，周蟠伏法的全程她都有见证，下官把她带过来了。” 朱长寿早就注意到周礼身后的两个女孩，像这么相貌出众的女孩，想不注意都难。 “你们谁是秦香菱？”朱长寿问道。 香菱上前一步，屈身跪拜道：“民女秦香菱...见过太子殿下。” “不用多礼，”朱长寿又看向晴儿，问道：“那你是？” 晴儿也跪拜道：“奴婢周晴儿，是陪着香菱妹妹的。” 朱长寿虽然不是铁色狼，但还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36d？ 传说那应该有小西瓜那么大，可这怎么看都不止啊。 静雯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一声，柔声道：“两位好妹妹快起来吧，太子殿下不是那种架子大的人，只是今天事太多，你们也看到了，宫里来人拆我们太子府的台呢，太子殿下刚刚只是有些出神，你们不要见怪。” 朱长寿吸了口气，原来自己盯着晴儿看了半天，怎么感觉没过多大一会儿功夫呢。 第六十三章 太子府三姐妹 失态了，真的失态了。 好在大内侍卫不敢凑的太近，火把都安排的距离很远。 这是陈洪的经验，虽然太子爷坚持要虐待自己的精神，但是为了皇家的体面，还是让他处于阴影之中。 如此一来，其他人就看不到朱长寿的表情了。 不然让人看到朱长寿刚才那个猪哥表情，形象就全毁了。 朱长寿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是啊，本王也被大义灭亲了，我家老头子坑我六十万两银子啊，要是三万五万的，我都不带眨眼的，老头子想花，吱一声就行了，我是那种小气鬼吗？可这是六十万两...我的心痛谁能理解？” 周礼心说我能理解，这六十万两里面，还有我的一份贡献呢。 陈洪必须发话了，他是宫里来的人，不能再让朱长寿在外人发这种牢骚，如果传到嘉靖的耳朵里，太子不会受到什么惩罚，自己弄不好得领一顿耳光。 你陈洪是个死人吗？就让太子一直说朕的不是？！ 嘉靖那洪亮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陈洪忙道：“主子万岁爷也是为了殿下好，这些钱来路不明，都是不祥之物，主子万岁爷说了，这些银子上都有戾气，太子你把握不住，您把银子交给主子万岁爷，您看他老人家是怎么把握的。” 这话朱长寿常说，今天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他鼻子都要气歪了。 周礼有意讨好陈洪，于是接茬道：“万岁爷与太子爷父慈子孝，让人感动，只是下官的儿子还没有收敛，下官想请香菱姑娘说一说当时的情形，证明下官的确大义灭亲，其中没有任何猫腻。”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香菱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崩溃的。 周家的人好像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亲情的感觉。 虽然她的爹爹是被周蟠踢死，但当时周蟠被自己的亲人按在地上，掰开嘴灌毒酒时，那些人嘴上都挂着冷笑。 就像周蟠临死前说的那样，周家人好像都是要吃人的。 那个什么三夫人，儿子周蟠刚刚死去，她不但没有露出什么悲痛的表情，反而用一样要吃人的表情看着晴儿。 香菱觉得当时周家正堂当中，只有晴儿一个是正常人，而且也快被那群人给吃了。 于是她开口捞了晴儿一把。 幸好晴儿也是极为聪慧的女孩子，而且十分了解三夫人的为人。 晴儿身为三夫人的贴身丫鬟，却帮助香菱咬断了周蟠的一根手指，这个仇三夫人一定要报的。 而且报复的手段一定非常酷烈，其实在香菱搭救她之前，晴儿是在琢磨要不要捡起毒死周蟠的毒酒喝了。 一了百了，省的遭受三夫人折磨。 刚才在马车上，两个女孩简单的交了一下心，都觉得彼此很投缘。 香菱毕竟是逃难的农家女孩，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之前都是凭一腔恨意，抱着必死决心面对周礼父子。 当时能够不卑不亢，但现在没了那股气势，又知道在阴影之中端坐的是太子，反而不太敢说话了。 晴儿抬头看着朱长寿，冷静的道：“香菱妹妹有些害怕，就让晴儿说明一下吧，当时周老爷召集了周家人...” 她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讲述出来，叙述过程条理分明，前因后果讲述的都很清楚。 朱长寿偶尔问一问香菱，毕竟她才是苦主，两个女孩的信息相互印证，证明周蟠的确已经被毒死了。 虽然周礼的确有些狠，但从香菱她们的信息来看，大义灭亲这四个字只能认了。 只是周蟠伏法的整个过程鬼气森森的，仿佛不是人间。 作为听众，听得朱长寿浑身冰冷，连周围的火把似乎也变得没有温度起来。 朱长寿感到十分诧异的，是陈洪和周礼都觉得这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尤其是周礼居然还有些洋洋得意，尤其是听到周蟠临死时的忏悔，更是露出一种这小子临死前的表演真不错，算是捞了周家一把，当爹的很欣慰的表情。 哪怕周蟠死了几个月，周礼有这种表情的话，朱长寿都觉得他冷血。 可现在，听说周蟠的尸体还没收敛呢，虽然那家伙死有余辜，但毕竟是你的儿子。 这么看来，无情的并非是周礼，而是让这种事显得正常的礼教啊。 朱长寿看向香菱，问道：“姑娘你是这件事的苦主，你怎么看？” 香菱认真的道：“人死债消，周蟠已经死了，民女只想让周老爷遵守承诺，厚葬我爹，至于说周蟠，就看周老爷自己怎么处置了，周老爷毕竟失去一个儿子，他应该很悲伤吧？” 朱长寿点点头道：“好吧，那周大人你就回去，为你的儿子安排后事吧。” 周礼喜滋滋的道：“太子天心仁慈，下官感激不尽。” 香菱突然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对周礼道：“我爹说过，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周老爷节哀顺变。” 周礼十分勉强的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敷衍了两句就告辞离开了。 朱长寿深深的看了一眼香菱，忽然间对仙境中某位作家的话感同身受。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 眼前不就有一个没吃过人的孩子吗？ 朱长寿站起身，离开笼罩着自己的阴影，柔声道：“香菱姑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香菱的眼中露出茫然神色，有些惶然的道：“民女也不知道...也许找个姑子庙出家？或者做个小买卖？”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朱长寿道：“如果你没地方去，就留在太子府吧，我这里虽然穷，但不差两双筷子，而且周礼绝对不敢报复你和晴儿姑娘，你们两个考虑一下？” 香菱和晴儿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陈洪在一旁借花献佛道：“两个傻姑娘，能留在太子府是你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还等什么，还不谢恩？” 朱长寿淡然的道：“不用想那么多，我这里最自由了，如果你们将来有了喜欢的人，尽管说，本王给出嫁妆，本王说话一言九鼎。” 香菱和晴儿终于下定决心，跪拜道：“多谢太子收留。” 朱长寿回头看了一眼静雯，说道：“她们两个就交给你吧，你手下也应该有两个人，以后你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了。” 静雯却道：“奴婢没那么娇气，我看两个妹妹都很投缘，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咱们不论年龄，只论进太子府的先手，我叫静雯，你们以后就叫我一声姐姐吧，咱们以后就是太子府三姐妹！” 第六十四章 梨园结义 “猫眼三姐妹吗？”朱长寿忍不住嘟囔一句。 静雯回头，压低声音问道：“哥，你说什么呢？” 朱长寿分别指着晴儿、静雯和香菱。 “小泪、小瞳、小爱...气质居然都能对上，我看你们这么投缘，要不这样，咱们太子府后面有一个梨园，你们要不要模仿古人，来个梨园三结义？咱们巾帼不让须眉好不好？” 最巧合的是晴儿的右眼下面，的确有一颗泪痣。 静雯抬头看看天上的满月，疑惑道：“可是现在快到半夜了，这个时辰不好吧？是不是在太阳下比较好？” 陈洪凑趣道：“这个静雯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古时流传有姐妹在月下芝兰结契的习俗，据说这天夜里结盟的姐妹会友谊如天上之月一般纯洁长久，今夜正好是满月，这就是天意啊，三位姑娘必然得到上苍庇护。” 朱长寿朗声道：“陈公公说的太对了，他是行走在阴阳两界的人，来做个见证正好，陈公公你愿不愿意？” 陈洪瘪嘟了一下嘴，感觉嘴是苦的，什么叫行走阴阳界？您直接说奴婢是阴阳人不就好了吗？ 这说法仿佛是委婉了，但委婉的不多，让人更加难受。 但是陈洪也知道自己这趟来就是干苦差的，原本以为至少得挨顿揍，幸好太子爷虽然无法无天，但却是个将道理的，不会随便迁怒别人。 只是如果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很难说了。 虎阳真人被油炸的时候，陈洪也是在场的，直到今天他看到油锅还有些发憷。 刨除掉太子的身份不说，陈洪是有些惧怕朱长寿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大法力？ 玄学这个东西谁能拿得准呢？ 陈洪心中五味杂陈，本应该开心的事，弄得心里有些别扭。 如今正是春季，梨花的花期在三月到五月，景王府的梨树品种是砂梨。 当年移栽过来时，并不为了吃梨，只是为了欣赏梨花盛开的繁盛，所以梨树修建的枝繁叶茂，开花时更显得繁花似锦。 静雯让人去准备三牲，在梨花间摆放香台。 香菱和晴儿此时也放松下来，脸上逐渐展现了笑容，开始和静雯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朱长寿深吸一口气，压在胸口的重压散去了一些。 陈洪站在香台之前，手里拿着金兰谱，让静雯她们在金兰谱上写下名字。 一切准备完毕，又让静雯、香菱、晴儿，每人点上一柱香，插入香炉之内。 此时，有人拿出一只鸡来宰了，将血滴入酒中，送到静雯三人的面前。 静雯第一个拿起酒喝了，其他两个女孩也巾帼不让须眉，端起酒一饮而尽。 陈洪笑呵呵的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从今以后你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咱们不学那些臭男人，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只要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头顶有神，心中有义即可，太子爷和咱家就很欣慰了。” 朱长寿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本王有些冒昧的问一句，陈公公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陈洪愣了愣，有些凄苦的道：“不敢瞒太子爷，咱家是个苦命人，六岁时倭寇袭击老家，父母、哥哥相继惨死，唯一的姐姐被倭寇掳走，生死不明，幸好当时遇上张永张干爹，干爹看我可怜带我回宫，不然咱家这条命就交代了。” 朱长寿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今年应该有四十？” 陈洪竖起两根手指道：“四十有二了。” “原来如此，”朱长寿沉吟一下道：“今天已经有一喜了，不如再添一喜，让静雯他们认陈公公当个干爹吧，双喜临门如何？” 陈洪受宠若惊，香菱和晴儿暂且不说，静雯可是太子爷的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方皇后那边已经挂着名了。 “这...这咱家如何受的？”陈洪十动然拒，并非不想，只是不敢相信。 站在陈洪的角度来说，他十分怀疑朱长寿实在耍他。 毕竟太监权力再大，名声却非常不好，静雯将来如果成为后宫的嫔妃，她有个太监干爹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不过朱长寿却很真诚的道：“说句实话，陈公公您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陈洪勃然变色，怒道：“到底是谁在太子爷面前嚼咱家舌根子？咱家扒他的皮！” 朱长寿道：“不用生气吗？还不是因为陈公公你过于严厉，眼睛里不揉沙子，得罪人太多，但是本王却知道你并非狠毒的人，静雯她们三个都是孤苦伶仃的孤女，虽然有本王庇护，但你也知道，本王如今力量薄弱，连银子都保不住，更别说保护三个大活人了。” 陈洪脸色缓和道：“咱家懂了，其实不用拜咱家当干爹，只要殿下一句话，陈洪万死不辞。” 朱长寿摇头道：“千万别这么说，你也知道世事无常，万一本王有个闪失，我希望她们能有个依靠，大明这么多人，能让本王信任的不多。” 陈洪却还在试探道：“那...吕方吕公公...” 朱长寿抬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吕师傅对老头子太忠心，而且他的徒子徒孙太多，能分给静雯她们的亲情不多了，陈公公你还不答应，难道是想让本王求你吗？” 朱长寿一般情况下并不喜欢自称什么本王啊，本宫之类的，但在这种正式场合，还需要拿出头衔来压一压场面。 陈洪终于不再犹豫，点头道：“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咱家了，那咱家就答应了！” 朱长寿大喜道：“太好了！静雯、香菱、晴儿，你们还不来拜见干爹！给你们干爹敬酒！” 三个女孩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静雯是在宫里呆过的，知道陈洪身居高位，是太监们的二把手，权柄极大。 朱长寿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深意。 于是静雯带头，三人来到陈洪的面前，叩拜干爹，敬上三杯水酒。 陈洪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自己这就攀上太子府的关系了？ 而且这关系直接就这么硬？ 自从吕方成为太子太保之后，陈洪就愈发觉得自己前途黯淡。 比如今天，得罪太子的差事就落到自己的头上，陈洪的心里有多苦，其实不必细说。 怎知突然之间柳暗花明又一村，格局忽然间打开，一念之间天地宽！ 除了以上这些好处，能得静雯三人这样出色的干女儿，本身就是一件大喜事。 陈洪笑的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第六十五章 你家就是我粮仓 为什么是陈洪而不是吕方？ 吕方的能力，情商，为人等等，都要在陈洪之上，可朱长寿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当然有吕方年龄大了，与嘉靖捆绑太深等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情商太高，认下无数的干儿子，而那些干儿子下面还有干孙子。 这些人良莠不齐，有很多人打着吕方的旗号在外面作恶。 导致吕方在官场上的名声极好，可在百姓中的风评就极其一般。 有些受到太监祸害的地方，比如云南等地，吕方的名声比严嵩还要差很多。 而陈洪虽然在官场上名声不好，但在民间的名声反而还更好些，其原因就是他负责监察百官，偶尔还要下刀子办几个贪官污吏。 除此之外，朱长寿其实更注重的，反而是陈洪一个非常让人诟病的缺点，他极其护短。 陈洪这个人对外人是十分阴险狠辣的，但只要是他认准的自己人，无论如何也要维护住。 让静雯她们认下陈洪这个干爹，这的确是个强而有力的倚靠。 在这无情无义的官场，陈洪这个缺点反而让他显得更有人情味儿一些。 一番操作之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谈话自然热络了许多。 之前还很紧张的陈洪也放松下来，听着静雯她们三个妙龄少女一口一个干爹，他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尤其是静雯那句：干爹，我给你养老，我给你送终！等您百年之后，我每年都给您上香磕头！ 直接戳中陈洪的软肋，像他这样的宦官最怕的就是没了香火，死后成了孤魂野鬼。 在宫里收的那几个干儿子，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是口头上那么叫着而已。 但自己这三个干女儿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太子爷亲自认证的，是修了家谱的... 在家谱的族长位置上，写着的就是陈洪，下面有三个分支，分别指向三个女儿，陈洪就此有了一个家，他的陈家就此有了传承。 朱长寿拍了拍陈洪的肩膀，亲切的道：“陈公大喜，以后我让她们收养个弃婴，让他姓陈，你手中这本族谱让他传承下去。” 陈洪的眼泪刷的流下来，哽咽道：“都是太子爷的恩典...咱家心中感激...咱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朱长寿道：“那就不用说了，静雯...你去安排一桌宴席，我就不参与了，这是你们一家人的家宴。” 静雯主动拉着陈洪的手，柔声道：“干爹，咱们去那边厢房吧，女儿有好些话想跟干爹说。” 朱长寿笑道：“别只顾着说话忘了正事，咱们需要找几个琉璃师傅，我还想收个琉璃厂，这些都得让陈公帮忙。” 陈洪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正事，原来只是这等小事，他满口答应道：“请太子爷放心，奴婢一定帮忙留心。” 朱长寿摆手道：“咱们也算半个家人了，你也别总奴婢奴婢的，还是自称咱家，我还是叫你陈公，别弄得太生分了。” 陈洪连声称是，腰板也直了起来。 朱长寿的心情也终于由阴转晴，主要是香菱和晴儿吧，看着就香，完全抵得上六十万两银子了。 ...... 同一时间内的精舍，也有人一夜没睡。 吕方端着一盘赤红色的丹药走进来。 高高在上的嘉靖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看着面前的密报。 “我大明的官员好啊，”嘉靖阴阳怪气的道：“不但官商勾结，徇私枉法，甚至连灾民的赈灾粮都敢扣，无法无天了！” 吕方陪着小心道：“那个杨庆该杀，奴婢听说他连自己的家人都戕害，简直是个禽兽！” “禽兽都不如！”嘉靖大喝一声，“禽兽还知道舐犊情深，禽兽也有亲情！” 吕方默然不语，把丹药放在桌子上。 嘉靖拿起一颗吃了，也拿起一颗递给吕方。 晓月真人的丹劲儿非常大，吃一颗可以一夜不睡。 “只能凌迟他一回，太便宜他了！”嘉靖愤恨的道：“如果不是太子那个混球，咱们还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朝廷居然用了这样的人做户部侍郎，耻辱！” “咱们的情报网是不是有问题？锦衣卫那帮人居然没有发现？” 终于，话题来到了十分敏感的锦衣卫这里。 虽然锦衣卫是嘉靖的眼睛，但在这件事上，这双眼睛很明显失明了。 吕方斟酌了一下，道：“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对于朝中主要官员我们有专人监视，但杨庆只是个户部侍郎，原本以为他没有那个能力造成什么损失，而且奴婢也想不到他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 嘉靖叹口气道：“朕到底是与一群什么牛鬼蛇神共享天下？如果再增强锦衣卫的权力，你觉得怎么样？” 吕方很干脆的摇头道：“锦衣卫已经足够强了，如果再给他们更大的权力，有可能会尾大不掉，哪怕是成祖爷那样的盖世英雄，也被纪纲那样的奸贼蒙蔽，正德皇帝用了江彬那样的逆贼，虽然奴婢相信陆大人，但陆大人之后呢？” “是啊，”嘉靖叹口气道：“被朕那个宝贝儿子请去参加唱衣会的，都让陆炳好好查查。” 他对继续加强锦衣卫这事原本就十分犹豫，现在直接断了念想，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吕方有些犹豫的道：“太子那边说过不追究，陛下拿走了他六十万两白银，现在又要打他的脸，太子能承受得住吗？” 嘉靖很淡然的道：“你没有朕了解那小子，那小混蛋是越挫越勇的类型，你看吧，他用不了几天就会振作起来，再说了，我也没打算立刻就收拾那帮人，朕不怕有人贪，就怕他们瞒着朕贪！” 见吕方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嘉靖又道：“只要他们的罪状掌握在朕的手中，朕随时可以收拾他们，长寿那个小混球不愧是上天派下来助朕成仙的，既是朕的克星，又是朕的机会，福祸相依，阴阳一体乾坤无极，他无意中帮真打开了一条思路，哈哈...” 吕方之前曾经听朱长寿说过一句话——你屯粮来，我屯枪，你家就是我粮仓。 以前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想来其中蕴含着大智慧啊。 只要掌握了这些贪官污吏的罪证，再遇到军费紧张之类的事情，就杀他几个抄家，这军费不就有了吗？ 如果之前能打开这个思路，东南胡宗宪决战倭寇就不会功亏一篑了。 “那个叫罗龙文的投机客，貌似有些本事？”嘉靖忽然转移了话题。 吕方点头道：“的确是个很机敏的人，只是没有功名，另外他似乎对严世蕃极其佩服，已经完全依附过去了。” 严世蕃人虽然无法无天又无耻，但才华没得说，只要他肯降下身段，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第六十六章 太子要和光同尘 “可惜了，”嘉靖道：“要是这个人能赚银子的话，朕其实想让他制衡一下严世蕃的，严嵩老了，严家不太好用了。” 吕方深以为然，自从严嵩父子主事以来，国事愈加艰难是事实。 官员欠薪，百姓加税，这当中固然有鞑靼人、倭寇，以及天灾的原因，但如果说只因为这些，就说不过去了。 徐阶他们虽然很有能力，但为国敛财的本事差的太远，况且严嵩还有胡宗宪这种学生。 国事错综复杂，真要想取代严家，就必须解决钱这个大问题。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哪怕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也一样。 而严世蕃也深知这一点，你徐阶和张居正怎么琢磨你们的国家大事都没问题，你们想赈灾就赈灾，想打仗就打仗，唯独钱袋子，你们动动念头都别想。 高拱这个户部尚书就是空架子，下面所有的官员都是严党，你高拱就算是诸葛转世也被想搅起一点儿浪花。 这帮人中没人是严世蕃的对手.... 此时，黄锦静悄悄的进来，当着吕方的面把一张条子交到嘉靖的手里。 嘉靖没有避开吕方，他打开条子扫了几眼，忍不住挑起一边眉毛。 “陈洪这个奴婢运气不错，吕方...你看一看吧。” 这是锦衣卫的条子，按说此类条子应该先送到吕方这个掌印大太监的手里。 黄锦又是吕方最亲近的干儿子，既然这样还是要单独交给嘉靖，说明这张条子是出自陆炳。 接过条子看了一眼，吕方忍不住羡慕道：“陈洪半生飘零孤苦，一夜之间有了三个女儿，真是好运气。” 嘉靖摇头道：“这就是世事无常啊，朕本以为去太子府收银子，必然会引起小混球的怨恨，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玩了这么一手，他这是在反击朕啊，在宫里插了个钉子啊，谁让朕抢了他的钱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过陈洪那里还是要点一点的，这事吕方你来办吧，这种事你有经验。” 吕方点点头，应下这个差事，不过他也有个情报要汇报。 “禀告主子，太子爷最近似乎迷上了炼制琉璃，”吕方说道：“太子府内传出的消息，似乎在说太子爷想要盘一个琉璃厂，但是没钱。” “琉璃？胡闹...”嘉靖不以为然的道：“琉璃能值几个钱？赚钱还得是丝绸。” 吕方道：“太子爷应该有他的深意吧。” 嘉靖嘲笑道：“又是仙境里学来的？仙人们还用自己炼制琉璃吗？有空你这个做师傅的教教他。” 吕方只是一笑，他还是觉得朱长寿要做的没那么简单。 ...... 翌日下午，坐在八抬大轿上的张居正，内心五味杂陈。 六十万银子按说是一笔巨款，然而对于大明这艘巨轮来说，又是杯水车薪，而就这么点儿钱，嘉靖大笔一挥，一半拨去修道观了。 虎阳真人完蛋之后，朝野上下还以为嘉靖能振作起来，从此远离修仙。 哪知道才过了一个多月，虎阳真人的替代者就出现了，而之前已经停工的道观又开工了。 国事如此艰难，张居正感到五内俱焚。 昨天还发生一件大事，太子居然当街卖起了家具，卖的都是破烂不说，要价还死高，将朱家人特有的黑心肠展露无疑。 张居正一天没有出门，还吩咐家人必须远离太子府，万一被强买强卖就糟了。 之后发生的事，就彻底打碎了张居正的三观。 太子爷对强买强卖这种小把戏没兴趣，他玩了一种全新的东西，张居正总结了一下，归结为四个字——末位淘汰！ 十二个奸商、贪官，抢十一件家具，谁抢不到谁就等着太子参他就行了。 这样大规模掠夺当朝官员，哪怕只是一些赃官也犯了朝廷大忌。 原因很简单，满朝文武几乎无人不贪，哪怕清廉如高拱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收入。 张居正自己就不用说了，他虽然不像严世蕃那样喜欢享受，但他喜欢排场。 比如身后的轿子是银顶、皂色盖帏，最主要的是轿身用的红木，门帘处镶嵌着十二颗夜明珠，在夜里会放光。 身上的官袍更不用说，自然是最好的丝绸加最好的补子，再加上那八个十分精壮的健儿轿夫，仅仅是日常出行就要花不少钱。 更不要说张府上下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靠俸禄？全家喝西北风都喝不起。 这也是严世蕃巨贪人人皆知，但除了那些御史之外，无人敢弹劾的原因。 大家都不干净，只要肯查，个个都要流放充军... 太子做的事虽然不要脸，却无意间动摇了国本。 只是在民间，太子勇斗贪官污吏却流传成了段子。 朝廷旨意已经下来了，户部侍郎杨庆贪污赈灾粮，虐待父母，戕害家人，削职罢官贬为庶人，三日后午门凌迟处死。 来太子府这一路上，总是能听到沿途百姓在议论这件事。 百姓们对太子都很欣赏，觉得他敢于突破陈规，勇斗贪官污吏，连续抓出坑害百姓的人形天灾。 大明朝还是有希望的...希望就在下一代... 但是百官们却内心惶恐不安，有人聚拢在一起，议论着如何规劝太子。 做太子的不要太能跳，得罪天下官员有什么好处？ 太子要和光同尘才好.... 徐阶原本还是很稳的，可早上还是找到张居正，希望他来太子讲课。 张居正是太子少傅，来讲课名正言顺，于是让人先去太子府递了帖子。 原本以为太子会推辞一下，没想到得到了爽快的答应了。 “大人，太子府到了。” 跟在轿子旁边的随员轻轻敲了敲轿子旁边的小窗。 张居正从思绪中回到现实，说句实话，他内心也有些忐忑。 太子不是个省油灯啊，他还真有些怀念起裕王。 裕王爷是真的礼贤下士，能力虽然差了些，但却有蜀汉昭烈皇帝的风范，对贤臣良将十分尊重。 从目前接触下来的情况来看，太子无疑是个有才能的，其实与当今圣上年轻时十分相像。 之前的景王总是说自己和嘉靖很像，但其实张居正以为，顶天就是容貌像一些罢了，景王被严党拿捏得死死的，仅凭这一点就差远了。 嘉靖什么时候让臣下拿捏过？ 没错，严世蕃总是吹嘘自己能看穿嘉靖给出的谜题，写出让嘉靖满意的青词，但那又怎么样？ 嘉靖旨意严世蕃你往前走十步，而十步那里有个粪坑。 你严世蕃于是猜出嘉靖让你跳粪坑，这种谜题你猜出来有什么意义吗？ 身份臣子，你不是应该据理力争，想办法把路上的粪坑给填了？ 让大明这条大路宽广通畅，天下的子民都能通过这条路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迎合上意，让跳粪坑就跳粪坑，不但自己跳，还要拉着别人跳，还要想方设法把天下人都往里面推！ 第六十七章 大兴名产镇兴瓜 张居正一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只是在这种朝局之中，身为局中人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严嵩虽然是个奸贼，但是对百官的腐蚀力量却非常强大。 十几年的首辅干下来，朝中半数官员都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翰林院三分之二的翰林拜过严嵩。 言官中也有三成或明或暗的成为严党。 听说，昨天最活跃的人就是那个墨商出身的中书舍人罗龙文，此人是严世蕃的心腹手下。 根据詹事府内的自己人汇报，罗龙文的身份是个托儿...很符合他无商不奸的身份。 但对于严世蕃其人，再怎么防范都不为过，罗龙文此事说明，严党的魔掌终于伸向了太子。 这也是一向稳如泰山的徐阶也坐不住的真正原因。 国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继续下去恐怕国将不国，重复当年铁血大宋的覆辙。 “老爷，太子府到了。” 轿子外的随员轻轻说道。 张居正整理了一下思绪走出轿子，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一愣。 “这里真的是太子府？”张居正问道。 随员点头道：“千真万确，前面那条街中间的大宅就是太子府。” 其实他说这话也没有什么底气，毕竟这跟想象中威严如同小皇宫的太子府不一样。 “卖瓜子喽，上好的通州大瓜子，粒儿大，籽儿满！” “油炸面老虎，又香又脆的油炸面老虎！炸的就是那虎阳老妖道！快来买啊！油炸面老虎！” “西瓜喽，大兴的好西瓜，太子亲自在镇大兴脑袋扣的，就是咱家地里的瓜！太子率领御史老爷们暴打镇大兴！今天的瓜都是半价喽！香甜多汁的大西瓜！大兴名产镇兴瓜喽！” .... 这哪里是什么太子府，你说是闹市还差不多。 一眼望过去，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张居正皱眉道：“看来轿子是进不去了，太子府的人也不管管，就让府外这么乱着。” 像这种闹市一般都很脏乱，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内，瓜皮、菜叶之类的扔得到处都是。 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到处都是苍蝇蚊虫，空气中必然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小商小贩们为了争夺摊位不时打架斗殴，顾客之间因为琐事互相谩骂。 更有哪些流氓结社的歹人，或是偷窃，或是勒索... 张居正虽然身居高位，但出身贫寒，他父亲张文明一辈子都没能突破秀才这一关。 考上科举之后，也是先入翰林跟随徐阶学习经世之学三年，以此为起点一步步进入政坛。 大前年，因为不满朝廷任由受灾的灾民自生自灭，张居正以《论时政疏》痛陈朝廷血气壅阏、臃、肿、痿、痹，指出朝廷积弊，主场进行改革。 只是朝廷不但没有重视，反而申斥了他一顿，他一怒之下称病请假，回到家乡养病。 养病一年，张居正才真正见到了民生之苦，如果说京城内的百姓不过是过贫苦，那其他地方的百姓就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了。 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 这就是张居正所见、所感，出于为天下开天平的责任感，他决定复出！ 因为有过这段曲折坎坷的经历，张居正是朝中少有的，真正接触过大明朝三教九流的人。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闹市中的乱象就已经在他脑中浮现出来。 张居正是个有些洁癖的人，但是为了辅佐太子的责任，他还是叹口气。 “那边有颗大榕树，你们去那边等着吧，”张居正对轿夫们，又对身边的随员道：“咱们出发吧。” 轿夫们应承一声，却眼巴巴的望着热闹的闹市，毕竟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喜欢凑热闹，况且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抬轿子已经口渴了，别的不说，弄个大兴的西瓜吃也是爽的。 张居正只是一笑，临走前嘱咐一句：“我估计得过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你们玩归玩，闹归闹，别把轿子弄丢了就行，这轿子是水木斋大师傅亲自做的，全京城只有八个，弄丢了别怪我翻脸。” 领头的轿夫憨笑道：“大人放心，小的们有分寸的，小的张大三保证，轿在人在，轿丢人亡！” 张居正呲牙一笑道：“小小轿夫还学会咬文嚼字了。” 张大三挠挠后脑勺道：“这个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老爷是有大学问的人，小的们当然不能给您丢人了。” 张居正摇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有学问也得有用的地方才行，好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张居正带着随员来到闹市街口。 “嘶...” 张居正吸了口气，看着整洁有序的街面，颇感意外。 每个商贩都规规矩矩的摆好自己的摊位，寻常闹市那种货物摆到大街上的情形完全没有。 仔细一看，只见每个摊位都被白色的石灰围成一个方格子，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样既保证了整洁，又杜绝了因为争抢地盘闹出来的事端。 刚刚走入街口的位置，是卖各种书籍的书摊，不过并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一些志怪传奇的小说文集。 再往前走一段儿，是卖各种日常用品，有卖木桶、木盆的，有卖挂件、发簪的，还有卖一些女红用品的。 走过这一段，就是各种水果、菜蔬，只不过并没有想象中脏乱场面，反而更加井然有序，摆在摊位上的水果都是精挑细选，让人看起来就有食欲。 “大兴的西瓜嘞，扣在恶霸镇大兴头顶的镇兴瓜，太子和御史老爷们就因为咱们大兴的瓜，暴打了恶霸镇大兴，皮儿薄，汁甜，口感爽嘞！太子都爱吃！” 前面一个光头壮汉，挺着西瓜大的肚皮高声叫卖。 镇兴瓜...居然还有典故... “这位老哥，”张居正拍了拍面前的西瓜，“大兴的瓜就是大兴的瓜，怎么还改名了？” 壮汉一看张居正的服饰和举止，就知道这位身份不一般。 “老爷您有所不知啊，咱们大兴有个恶霸叫镇大兴张三霸，此贼认了老严家三管家当了干爷爷，垄断了大兴的瓜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顺天府尹雷礼根本不敢管，把咱们这帮瓜农欺负的那叫一个惨啊。” “哦？如何惨法？”张居正很感兴趣。 “如何惨？那张三霸纠结一伙儿歹人，我们的瓜必须由他们来收，谁家要是敢自己出来卖瓜，轻则祸害你家的瓜田，重了...我家邻居是个练家子，不服他张三霸，结果被二十几个歹人围殴，挑断手筋脚筋，扔到永定河里，老婆和女儿都被拐走卖了，这够不够惨？” 张居正咬牙道：“无法无天，惨绝人寰！” 壮汉想到这里，也恼怒道：“我们去告官，不但没人管，我们这帮苦主反而还被打了板子，那张三霸无人能管，简直就是我们大兴的土皇帝，他想让谁活，谁就能活，想让谁死，那人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幸好老天爷开眼啊，那张三霸遇到咱们太子殿下，太子老人家那是天上的神仙，专门来咱们人世间斩妖除魔的！” 张居正听得精神一振道：“老哥开个好瓜，我请你，咱们边吃边聊。” 第六十八章 油炸鬼中有内涵 壮汉开心的答应一声：“好嘞，您擎好吧，我去挑选个好的，保准让老爷吃了满意，老爷要是吃的好，替小人扬名。” 张居正满口答应，脸上挂着笑意。 一旁的随员低声道：“大人，太子还在等着呢。” 张居正摇头道：“我看未必，再说也不差吃个瓜的工夫。” 随员不敢再劝，只好站到一旁。 壮汉很快挑了一个面盆大小的西瓜，在秤上称了称。 “八斤八两，这个数儿好生吉利！大老爷您必然步步高升，贵不可言。” 张居正微笑道：“呈您吉言，快切开吧，老爷我口渴了。” 壮汉憨笑一下，抽出水汪汪的西瓜刀，横在西瓜上轻轻一压。 “咔嚓...” 一声细微的脆响，西瓜刀轻松切入，硕大的西瓜一分为二，薄皮红瓤，汁水饱满。 “真是好瓜！” 张居正喝了一声彩。 壮汉不无得意的拍了拍胸脯道：“咱老王家的瓜，用的都是优选的种子，培植方法也与众不同，嘿嘿...有了这个瓜摊，以后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张居正吃了一口瓜，果然爽口无比，不禁连挑大拇指，但还有疑问萦绕在他心头。 “那个什么镇大兴张三霸呢？这个祸害不除，你们的日子恐怕还是好不了。” 其实张居正有些遗憾，然而顺天府尹雷礼是严党，他虽然是兵部尚书，但却帮不上什么忙。 壮汉眉开眼笑，正要开口，旁边摊位上卖橘子的老汉嘿嘿笑道：“那张三霸恶贯满盈，已经被顺天府尹砍了头，他那伙儿人一个也没跑掉，砍头的砍头，充军的充军。” 壮汉勃然大怒，指着老汉大声道：“李老头你忒不地道，你怎么拆人家台呢？” 李老头道：“张三霸这事你一天讲了八百遍，怎么老汉替你讲一回，你就不乐意了？” 张居正拿起一块瓜递给老汉，问道：“卖瓜大哥说话总卖关子，没有大爷你说话爽利，到底怎么回事？那张三霸怎么突然倒台了呢？” 这回壮汉可不卖关子了，他急切的道：“张三霸得罪了太子爷，吓得那严府三管家连夜找上雷礼，半夜就把在家养伤的张三霸抓了，今天早上全都砍了。” 张居正奇怪的道：“这个不等秋后处决吗？” 壮汉摸着大肚皮，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那张三霸身上案子海了去了，早就判过好几回斩首了，每次都随便改个名就出来，这次不是得罪太子了吗？找了个以前的名字往上一安，直接砍了，找个乱葬岗那么一埋，神不知鬼不觉的。” 张居正叹为观止，人命官司还可以这么玩的。 “这瓜真不错，剩下那一半给我装起来。”张居正说着，又来到李老汉这里，挑选了七八个橘子。 张居正心情不错，当年他老爹张文明秀才，就曾经被当地恶霸南霸天欺负。 南霸天当街调戏民女，被正义感爆棚的张文明厉声制止，那正义凛然的身姿，深深的烙印在当时只有三岁的张神童的心里。 然后...张文明被好一顿暴打，如果不是他还有点儿功名，打死读书人在官府那边不好办，南霸天当时就想要他的命了。 所以张居正自己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因为他跟恶势力真的有仇。 至于说那个南霸天嘛，听说他后来喝酒喝坏了身子，半身不遂了，八年前张居正给老家的父母官写了一封信。 南霸天后来因为酒后失德，当街大小便被抓入牢里，三天后因为心脏原因暴毙了。 反正这家伙年轻时欺男霸女的，当地人只会说死的好。 “油炸鬼喽，油炸老奸贼，油炸小奸贼...快来看喽。” 不远处油炸鬼的大哥高声吆喝着，不少行人路过时，都买上两根，嘎吱吱的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油炸鬼其实就是油炸一种条状的面块，据说是炸油条的前身。 相传，当年大奸贼秦桧冤杀岳飞岳老爷，民间百姓无不切齿痛恨，所以发明了这种美食，原本叫油炸桧，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油炸鬼。 “有点儿饿了。”张居正揉揉肚子，这两天因为严世蕃接触太子的事，他上了些火。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粥，刚才吃了两块西瓜压住心火，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 “这位老哥啊，油炸鬼怎么卖啊？”张居正问道。 “这位相公胡说什么呢？”“大哥”瓮声瓮气的道：“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 以身材来说，大姐能把卖西瓜的王姓壮汉装进去，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巨大的胸脯堪比大西瓜。 一脸横丝肉，眼睛像铜铃，唇上还有浓黑的唇毛，身高足足有两米，膀大腰圆，两只砂锅一样的大手。 有理由相信她一拳能打翻一只老虎... 张居正有些敬畏的看着她的脸，仔细看看的话，有胸，没有喉结，还是能看出脸上线条比男人柔和一点儿。 但也就柔和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面对如此奇人，张居正忍不住多聊两句。 “俺叫张燕，相公你买油炸鬼吗？油炸盐鬼一文钱一根，油炸松鬼三文钱两根。” 张燕见张居正容貌奇伟，美髯过胸，是正儿八经的美男子，声音也不禁柔和了些。 盐鬼...松鬼... 盐...松... 严嵩？ 张居正差点笑出来，点头道：“来两套油炸严嵩。” 张燕喜笑颜开，压低声音道：“奴家可不懂相公你说什么，咱们小老百姓可不敢对老严家不敬，嘻嘻嘻...” 盐鬼就是普通放盐的油炸鬼，松鬼放的是肉松。 所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严家父子是在迎合上意，但仅仅是给万岁爷修几座道观，是不会让大明烂到这个程度的。 这当中当然有嘉靖的纵容，但也离不开严家父子和严党们自身的不懈努力... 从前大明的官员只是可持续的竭泽而渔，那严党就是连鱼塘里的泥都要刮去三层。 张燕特意多给些肉松，才恋恋不舍的看着张居正离开。 街面上井然有序，来往的行人也很开心，可是很快张居正就发现了问题。 街上怎么没有垃圾呢？ 按照正常来说，行人这么多，没有垃圾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有实权的管理者，张居正对此很感兴趣。 “喂喂，你给我站住！”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捕快模样的人，拦住一个可怜的行人。 第六十九章 不以善小而不为 张居正心头怒火腾的爆发，脸气得通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里是京城，还是太子府外！ 这些捕快就公然欺辱行人，无法无天了！ 捕快在民间欺压百姓，吃饭不给钱之类的都是常态。 也有像这种当街拦住一个人，平白无故说你是什么小偷小摸，或者是某某山贼的贼人，甚至干脆没理由，就是看你不像好人，要带你去衙门问话。 正常人只好自认倒霉，给点儿小钱了事。 如若不然被带到衙门，挨上一顿打，回去看郎中花钱没准更多。 张居正在民间时见过太多这种例子。 如果没有看到也就算了，可发生在眼前，就不能不管！ 此时捕快背对张居正这边，正在用手指着地上。 那行人面露惶恐，似乎还很惭愧。 “你看到这地面没有？多干净？”捕快的声音严厉，“这么干净的地方，你就乱扔垃圾？看你好像是个读书人，你惭愧不惭愧？” 张居正原本在加速的步伐，陡然间停下来，已经到了嘴边的呵斥硬生生憋了回去。 行人点头哈腰道：“真心惭愧，只是我也不能拿着垃圾逛街吧？垃圾扔哪里呢？” 捕快指着路边阴暗处的角落道：“看到没有，那边有个牌子，牌子下面有个大箩筐，垃圾都扔那边，等散市的时候有专人来把垃圾收走，把你扔的垃圾捡起来，赶紧去扔了。” 行人连声道谢，弯腰捡起自己扔的垃圾，往角落那边去了。 “大家都听到了吗？这条街有专门扔垃圾的地方，不要随地乱扔啊！” 捕快扯着大嗓门嚷嚷两句，他转过身，正好和张居正打了个对脸。 “哎呦！这不是张大人吗？”捕快连忙过来请安，“您怎么来了？” 认清朝廷大臣的脸，是京城捕快的基本功，京城这地方掉块砖头都能砸死几个四品官。 万一惹到不该惹的人，挨顿揍是轻的，遇到小心眼儿的，给你弄到牢里蹲几天，甚至穿个小鞋发配都有可能。 张居正又是有名的美男子，所以捕快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居正此时心情由阴转晴，调侃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捕快笑嘻嘻的道：“给小人一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张大人您啊，您这是...“ 张居正道：“今天下午给太子授课，太子府外变成闹市街了？” 捕快感慨道：“是太子爷开了天恩，让百姓们多一条活路。” 张居正环视了一周，点头道：“雷礼雷大人虽然风评不好，但能力还是有的，这条街管理的不错。” “雷老虎？那家伙脑袋里的东西都没有屁股里的多，”捕快鄙夷的道：“这是太子亲自规划的，让商贩按照卖货品类集中安置，还有专门扔垃圾的点儿等等，别看每一样都是小事，但是结合起来效果非常好，大家都很开心。” 张居正问道：“我看街面上这么多人，摊位费不少吧？” 捕快摇头道：“不贵，小摊位一天五文钱，大摊位一天十文钱，按月来收，这里的商贩哪一个一天要收不上五六十文钱，要是有缺斤少两的，发现一次警告，发现两次直接收走摊位，每三个月重置，可以消除警告，这些都有专人管理，小人们就负责维持街面的治安，您也知道，人多了容易出乱子，小偷小摸的也多了。” 张居正点头道：“赏罚分明，摊位收费也公道，难怪这里的商贩与别的地方不同，东西给的分量特别足。” 捕快瞄了张居正手中那超级大的油炸鬼，心说我们可吃不到分量这么足的，肯定是张家那壮丫头又发花痴了。 美男子就是爽啊... 张居正又问道：“那收上来的钱归谁？太子吗？” 捕快笑道：“我们这些人帮忙管理，收个费，维持个秩序，还有那些运送垃圾的，跟太子府二八分账。” 张居正惊讶的道：“太子府收走八成吗？” 捕快连忙否认道：“太子慷慨仁义，是太子府只要两成，我们这些人拿着八成，不过也不全归我们，其中有一部分专门留出来，照顾城里困难的孤寡老人，还有盈余就捐给育婴堂，虽然钱不多，但太子说了，能顾一个是一个，只要尽到力就好。” “不以善小而不为，这是蜀汉昭烈皇帝的教诲呀。”张居正由衷感叹。 捕快又道：“那小人就不打扰张大人了，人多了事就多，就怕有歹人坏了咱们这条街的名声，小人要巡街了。” “辛苦，你忙着。”张居正目送捕快离开，心情更好了些。 跟在身后的随员感慨道：“都说太子不守规矩，贪财好色，可现在看来，太子不是没规矩，而是规矩比那帮人的都好。” 张居正同意的道：“是啊，就拿警告商贩缺斤少两这事来说，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还给改过自新的机会，时间一长，诚信之风就会形成，潜移默化中实现了教化，这是圣人推崇的教化方式。” 随员用手指着前方道：“大人，太子府到了。” 张居正抬头一看，太子府门前是一片空地，地面铺着青砖，没有商贩的踪迹，行人走过时也自觉的加快脚步。 巨大的门楼上挂着朱红的匾额，上书三个金色大字——太子府！ 下是一大两小三道朱门，右侧有一个门房小门，是供下人们出入的。 随员迈步上前，拎起门环用力拍了拍。 旁边门房的小窗打开，一个老头探头出来问了一句：“哪位啊？” 随员朗声道：“我家张居正张大人来为太子授课。” “哦。”老头应了一声，关上了小窗。 没一会儿，有下人打开正门，请张居正进来。 下人恭敬的道：“太子正在书房等您，他原本想要亲自迎接您的，但被詹事府的人阻止了。” 虽然张居正是太子少傅，名义上是太子的老师，但实际上还是君臣关系，储君也是君。 下人在前头引路，穿过几层套院来到太子府深处。 正在走着，前方忽然发现一道黑烟，空气中有一种焦煤的味道。 “书房马上就到，太子让人在府内搭了个小琉璃作坊，有些味道大人莫怪。” 张居正脸色不太好看，大明的皇帝都一些怪癖，比如喜欢斗蛐蛐，喜欢瓷器，喜欢做生意，喜欢修仙，还有喜欢当将军领兵打仗的。 按说朱长寿有些小癖好也可以理解，只是今天明明约好要上课。 此时小作坊里面冒出烟，说明朱长寿并没有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课上，张居正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太子府书房就在花园的旁边，越过一座假山，下人推开一道门。 “太子爷，张师傅来讲课了！”下人高声喊道。 “呼呼...终于来了，哈哈哈...热死了，热死了！” 朱长寿大笑着迎了出来，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汗衫，下身一条丝绸短裤，浑身上下都是汗。 张居正大声道：“太子，请自重！” 第七十章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朱长寿看了看自己，笑道：“不用在意，我这是在模仿古人。” 张居正点头道：“懂了，太子在模仿汉高祖刘邦？” 朱长寿惊讶的道：“张师傅真是大才，这都能猜出来？” 张居正见他落落大方的承认，只能没好气的道：“太子将来是要做桀纣那样的暴君吗？” 朱长寿大惑不解道：“怎么穿的随意一点儿就桀纣了？大禹治水还变身成光屁股的大黑熊呢，古时候哪有这么多破烂规矩，大禹也是桀纣？” “强词夺理，”张居正不想过多纠缠，问道：“太子爷满头大汗的，我路过外面闹市，正好买了些西瓜和橘子。” 朱长寿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我都快渴死了，静雯...！张师傅买来了西瓜，你们快拿刀切了，大家分着吃！” 静雯答应一声，她穿着粗布的衣衫从小作坊里出来，也是香汗淋漓的模样。 香菱和晴儿也差不多打扮，三个女孩一起来到张居正面前，盈盈一拜，随即从随员手里接过水果走了。 三个女孩风姿各异，不敢说闭月羞花，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把个年轻的随员看的目瞪口呆，只恨老娘少生了一只眼睛。 张居正用力瞪了随员一眼，如果这家伙不是也姓张，是江陵张家的人，简而言之，是自己五伦之内的亲戚，早就把他给轰回家了。 当着太子的面，这么看太子的侍女？ 你小子的眼珠子不想要了吧？ 好在朱长寿只是瞪了随员一眼，很给张居正面子，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张居正刚刚教训完别人，自己的随员就这么失态，他低声申斥道：“还看？非礼勿视！你出去吧！” 随员老脸一红，躬身道个歉，快步离开了。 朱长寿笑道：“食色性也，看两眼不会少二两肉，我也没那么小气，张师傅回去之后可别骂他。” 张居正叹口气道：“这小子是我的一个亲戚，他父母把他托付给我，我就得教好他。” 原来还是亲戚，朱长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为张居正带路。 来到院子中央时，张居正发现一个一丈见方的简陋作坊，里面有两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在忙碌着。 朱长寿道：“这是宫里造办处的琉璃师傅，是陈洪派来的，都是从小在宫里的。” 这句话很有内涵，说明两个中年人都是公公。 “怎么？太子爷想要进军琉璃行业？这个行当已经快走到尽头了，赚不到什么钱，小心别再赔了。”张居正揶揄道。 朱长寿神秘一笑道：“肯定不是琉璃那么简单，具体的就不说了，你也知道我家老头子他不当人爹的，要是漏了底，他肯定又要截胡，吃一堑长一智，我得防着他。” 张居正没说什么，只是心想：好好好，你们爷们真是父慈子孝，天生一对。 不过大明王朝虽然是你们朱家的，却也是天下人的，你们朱家人折腾朱家人就算了，只要别折腾天下人就行。 想到这里，张居正心中一动，似乎很随意的聊道：“殿下知道您那六十万两银子都花到什么地方了吗？” 银子昨天晚上被抬走的，朱长寿这一小天都在忙活琉璃小作坊的事，当然不知道。 “区区六十万两而已，老头子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朱长寿酸溜溜的道：“我猜是送到福建安抚灾民，或者再拨一部分给胡宗宪抗倭，不过这点儿钱抗倭也不够。” “殿下心中有百姓，我很欣慰，不过殿下还是想多了，您辛辛苦苦赚的钱，一半被拨去修道观了，”提起这是，张居正真的愤怒，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另外一半收归内帑，我私下里听说，好像是给新来那个晓月真人炼丹的。” 朱长寿停下脚步，气得叉起腰。 “他么的...我尼玛...日了...卧槽！” 张居正摊摊手，表示完全理解朱长寿的感受。 小小的拱一把火...张居正想明白了，整个大明能治一治嘉靖皇帝的，也就面前这个太子了。 从前裕王爷有景王制衡，不敢对嘉靖有丝毫忤逆，甚至整天战战兢兢，生怕惹嘉靖生气。 但朱长寿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可以随便大闹天宫，就算拆了金銮殿，被压个五百天也就顶天了。 陛下不是最喜欢挑动臣下内斗吗？身为皇帝，却总是弄这种小把戏，还搞的似乎是多高深的手法似的。 今天做臣下的也小小的施展一下，煽阴风，点阴火，这种把戏不是长脑子就会？ 朱长寿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抬头道：“不是说要机械飞升吗？难道老头子不信我？” 张居正摇头道：“信还是信的，前些日子圣上召见了几波西洋商人，我打听到，圣上问的就是这个非洲和美洲是否真实存在，以及它们的方位，都印证了太子爷的话，只是圣上可能对自己的身体信心不足。” “懂了，是怕灵魂宝石和振金没拿回来，老头子自己先嗝儿屁朝天对不对？” 这话，张居正可不敢回，他只能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让朱长寿自己体会。 朱长寿吸了口气调整一下心态，说道：“张师傅放心吧，这两天我太忙，不过这事我记下了！” 张居正颇感意外，他还在担心朱长寿沉不住气，直接跑到宫里大闹一场。 如果事态发展成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套脱不了干系，虽然他是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后，才拱这个火的。 但如果不用付出代价岂不是更好？ “殿下您到底在忙什么？”张居正好奇的道。 恰在此时，小作坊里的两个琉璃师傅激动的跑出来，大喊道：“太子殿下，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一上午啊，终于成了！” 朱长寿一呆，回头看了看也在懵逼的张居正。 “张师傅，要不你回避一下？” 张居正敛容道：“殿下是信不过我吗？我张居正不管说是什么古之君子，但为人如何，朝野自有公论。” 朱长寿见张居正有点儿认真，于是改口道：“那好吧，咱们就一起见证奇迹吧！” 说完，他对两个琉璃师傅点点头。 小作坊内温度太高，连常年从事炼制琉璃的师傅都浑身通红，大汗淋漓的。 张居正更不敢靠前，反而只朱长寿抄起一盆冷水，往身上一泼，跟着两位师傅冲入小做饭。 “唉...太子，您是天下所望，怎么能做这种粗重的活儿呢？太失身份了！”张居正在作坊外面喊道。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老祖宗朱洪武还拿着破碗要过饭呢！这叫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你不懂！” 此时，朱长寿三人拿着火钳，将一个钳锅拿出来，摆在院子中央，在坯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厚厚的白瓷碗。 碗中有一块烧红的晶体，琉璃师傅拿铁钳夹起瓷碗，沉入早就预备好的水桶中。 刺啦...再拿出时，晶体凝固成形，看起来十分粗糙。 但这，就是实验阶段的毛玻璃，哪怕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粗糙晶体，但也能看出相当好的透光性。 第七十一章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张居正虽然跟随徐阶学过经世之学，但内心依然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心思。 对面前这块不起眼的毛玻璃不以为然，于是对欣喜若狂的朱长寿也心有轻视。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利”字，格局太低。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读书人的理想，但又必须通过皇权才能实现，然而掌握皇权的人却只在乎钱。 这如何不让人气馁？如今天下人都重利，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根源就在最上层。 “这真的是玻璃，让小人打磨一下。” 年纪比较大的老琉璃师傅战战兢兢的拿起毛玻璃，用锉刀一下一下的打磨，朱长寿十分认真的看着。 此时，静雯端着西瓜走出来，本来切个瓜用不了这么久。 但是半个瓜实在不够，所以让香菱和晴儿又去买了些瓜果准备，顺便买了些牛脸、头肉切了，预备些油饼。 顺带让下人给张居正的随员也送去一份。 在这个空档，静雯还换了一身衣裳，不能在张师傅的面前丢了太子府的脸面。 只是原本可以让下人端瓜果来的，但为了防止炼制玻璃的事泄密，所以只能是静雯她们三个亲自来操办。 所以时间拖的久了些。 朱长寿看到红汪汪的西瓜眼睛都亮了，抓起一块西瓜咔嚓咔嚓的吃了一大半。 两个琉璃师傅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咽了咽唾沫，但没人敢吱声。 朱长寿见了，亲自抓起两大块西瓜，拿到琉璃师傅的面前道：“吃啊，可甜了，不要客气，快点儿吃。” 琉璃师傅们连忙避让，不敢伸手去接。 张居正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您是万金之躯，亲自干粗活是体味民间疾苦，但亲自给这等下贱之人拿瓜，就太失礼了。” “张师傅你和这个时代的人比起来，肯定是个非常开明的人，但是本王曾经游历仙境，须知仙境之中有一句话说的好，人人生而平等！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区别只是社会分工不同！” 朱长寿头一次有些严厉的于张居正对话。 两个琉璃师傅心头一震，仿佛压在头顶的那层不可撼动的铁幕，在这一刻透入了丝丝光亮。 这些光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只知道心中一宽，原本惶恐不安的心情瞬间平复。 “谢谢太子爷。”年轻些的琉璃师傅伸出手接过西瓜咬了一口。 甜啊...一道冰凉甜美的汁水顺着喉咙流入肺腑，浇灭了胸臆中的那股无名火。 虽然自己的确身份下贱，但被人当面说是下贱之人，心中如何不火？ 如果不是在太子府，说话的不是张居正，而是在江湖之中有人这么说自己，说什么也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虽然自己是个阉人，但那是家境贫寒，活不下去了，才在小时候被送入宫里。 你们这帮当官的满嘴仁义道德，张口圣学，闭口天下苍生。 可残害天下苍生的，不就是你们这些官儿吗？ 虽然我们只是贱民，身份低下，但心可不瞎！ 咔嚓..咔嚓.. 两大块西瓜瞬间吃光了，朱长寿又给他们递过来两块。 张居正说道：“太子殿下您这个说法，与暴秦的商君如出一辙，商君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他最后却作法自毙，以身饲法，人人生而不同，注定不能平等，哪怕商君的严刑峻法，也没法让人人平等。” “法律要维护稳定，兼顾公平，商君乱世用重典一举让弱秦变成天下谈之色变的虎狼之秦，功在当代，虽然他的法没能做到人人平等，但至少做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仅凭这一点，商君就足以照耀千古了。” 张居正还是不服道：“我们还是要研习圣学，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朱长寿反问道：“如何为天地立心？如何为生民立命？如何开万世太平？只靠圣学就能做到？别说万世，圣学开过百世太平吗？” 张居正一时语塞，圣学的问题就是嘴上说时，无往不利，落到实处，处处窝心。 所以才有了圣人的话是用来给别人看的，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的说法。 朱长寿话锋一转，道：“两块西瓜而已，没必要这么大动肝火，况且我听说张师傅出身贫寒，也很能为民请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是礼教的糟粕，咱们可不能被荼毒了。” 张居正正好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他少年时对此类糟粕也很厌恶，但当官久了，每天都在社会的最上层生活。 就像生活在水里的鱼，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说到底，张居正已经快要变成礼教的形状了。 于是张居正敷衍一句道：“殿下不应随意批判圣学，人分士农工商，民分三六九等，从来都是如此。” 朱长寿冷冷的道：“从来如此，便是对的？”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为什么张居正对朱长寿递瓜这个举动这么执着呢？ 因为这个举动不合礼法，涉及到了礼，琉璃师傅们的身份卑贱，他们不配如此礼遇。 大礼仪之后，嘉靖胜了，皇权战胜了礼教。 皇帝不再是维护礼教的守护者，反而站到了礼教的对立面，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不能接受的，这威胁到了他地位的正统性。 嘉靖修道观是为了修仙，而修宫殿，大搞祭祀则是为了把礼重新攥在手心。 所以嘉靖要搞天地分祀，甚至要恢复周朝礼制，就是要把礼这个社会规矩的解释权，从文官集团手中彻底夺过来。 跟我嘉靖比政治正确是吧？不就是比谁更极端，谁更正统吗？我一步到位，恢复到礼最开始的地方。 我都回到大周了，谁敢比我更正统？谁敢比我更正确？ 于是怂了的反而是百官。 而朱长寿更过分了，话里话外对礼教不屑一顾，比他老子嘉靖更激进百倍。 如果天下人都不遵守三纲五常，心中没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天下不就乱了吗？ 按身份来说，张居正不应该与朱长寿争的这么凶，但是站在保卫礼教的角度，他不能不争。 嘉靖这一代已经不能改变，下一代不能再这样夺天下人之心了！ 静雯见朱、张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步不让，怕他们关系闹僵。 “太子爷...这块就是玻璃吗？咱们忙活一上午，就炼出这么点儿？”静雯指着白瓷碗里的毛玻璃问道。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居正这才知道，原来瓷碗里的居然是玻璃。 琉璃的技术虽然有千余年之久，但玻璃的工艺却始终无法突破，而西洋的玻璃已经能做到接近透明。 京城内有专门从西洋进货的商行，随随便便一个玻璃杯都能卖上几十两银子，一小块玻璃板就能卖二十多两银子。 虽然张居正是个君子，但俗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说到底，君子也是爱财的。 吃过瓜的老琉璃师傅拿出锉刀，在毛玻璃上不停的锉，很快将毛玻璃锉成一颗椭圆形状的玻璃球。 实验阶段，工艺上并不严谨，只求能修成玻璃就好。 所以透明度没那么高，但放在阳光下，美丽的玻璃球折射着阳光，透过玻璃球能看到对面的人影。 哪怕是这种程度的玻璃，也不比西洋传来的玻璃逊色多少了。 张居正十分敏锐的捕捉到其中蕴含的大财！ 第七十二章 要不要听听马圣的 朱长寿把玻璃球捧在手心，欣赏片刻后，郑重的放在静雯的手中。 “这个送给你，”朱长寿说道：“去弄块金子打个手镯，把它镶嵌上。” “送给我？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静雯摇头道。 “让你拿着，你就拿好，不用太开心，以后咱们能量产玻璃了，它就不值钱了。” “不！它对于静雯来说是无价之宝！静雯一辈子都要戴着它，谢谢哥...主子。” 静雯欣喜不已，在香菱和晴儿艳羡的目光中，捧着玻璃球离开了。 “恭喜殿下，”张居正果断采取和解的姿态，朗声道：“我们每年从西洋进口玻璃，需要用上等丝绸来换，丝货一担盈利不过一百二十多两，却只能换十几个玻璃杯，如果我们也能制造玻璃，每年至少几十万两白银进账。” 朱长寿倒是不以为意，表面上看丝绸换玻璃杯是赔本买卖，然而玻璃是易碎品，从西洋万里之遥运送过来，损耗极大，十不存一，所以在沿海有专门的琉璃厂二次加工碎玻璃制品。 只是缺少关键技术，二次加工的玻璃制品的质量会大幅下降。 从实际价值上来说，用耗费人力物力巨大的丝绸换玻璃，的确是亏本到家的买卖。 朱长寿拿着打磨好的玻璃球，开怀大笑道：“两位师傅辛苦，我这里一定重重有赏！哈哈哈...” 两位琉璃师傅连声道谢，也是眉开眼笑，看着玻璃球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几个人围着玻璃球傻笑了一会儿，朱长寿忽然道：“本王这个..最近有些穷，张师傅你有没有钱，我这边要重重有赏了。” 并非是朱长寿故意哭穷，银子入了库，再想拿出来就得经过詹事府的同意。 问题是詹事府那帮贱人都是些狗币，五个主事的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难受，你同意拨钱，那我就不同意！ 朱长寿虽然贵为太子，钱名义上是他的，但是太子府本质上是个小朝廷，詹事府金库就是个小号的国库。 哪怕嘉靖想要花国库里的钱，也要经过层层审核，有时候还要拿出杀头的架势，才能挤出些银子用用。 更何况太子府这边嘉靖故意挖了深坑，将朝廷党争完美的在太子府复刻了一把。 这帮贱人各施本领，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恶心朱长寿。 关键嘉靖实在被气急了，还能打那帮大臣一顿。 可朱长寿没有这个权力，一旦拿出太子威严逼迫他们，詹事府那五大贱人就空前团结的互相扯皮，总而言之钱入了库，那就是国家的，非重大事务不可轻动。 然而给詹事府的这帮蛀虫给自己发福利时，那叫一个痛快，什么冰炭钱，茶叶钱，书本费等等。 朱长寿亲眼看到雷普那个狗币买一支很普通的笔，报价十两银子... 不禁让朱长寿想起仙境中的带嘤神剧《是首相》，这帮文官集团给自己谋福利时，可不管你什么国家天下，肥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幸好他吃过亏了，赚来的三万九千两银子当时就扣下一半，不然一定被这帮蛀虫们吃干抹净。 那都是我的钱！！ 朱长寿从前对嘉靖弄内帑小金库不以为然，如今也终于明白了，你信这帮大臣的，他们能把你棺材都给贪了。 自己这一万五千两银子，要盘个琉璃厂，还要雇人、进货...根本是捉襟见肘。 逼的他今天早上找来詹事府的家伙，威逼利诱了半天，把供给太子府衣食住行的责任甩到他们身上，又挤出一部分钱，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维持了。 现在重重有赏这句话喊出来了，可是总不能就当个口号喊了就算吧？ 就算我朱长寿可以不要脸，但还指望人家琉璃师傅出力呢... 张居正鼻子都要气歪了，他没好气的从怀里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子。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殿下记得以后要还。” “还..一定还...”朱长寿喜滋滋的接过银子，给了琉璃师傅每人一锭银子。 张居正还是不放心的道：“殿下你的事情多，要不要立个借据？” “什么借据？张师傅你在说什么？”朱长寿露出疑惑神色。 张居正指着琉璃师傅手中的银子道：“当然是借给殿下的银子了。” “什么银子？本王什么时候借过银子？”朱长寿开了个玩笑，随即道：“放心吧，等我的玻璃厂建起来，三倍还给您，张师傅今天想讲什么？” 提起上课，张居正就有些头疼，因为朱长寿从前智商很低，只学过一些最基础的《三字经》和《百家姓》。 而百家姓也只学到、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 张之后就记不住了。 去年发过高烧差点送命之后神智是开了，但自称去过仙境进修，所以对圣学并不上心。 方才辩论更是对圣学礼教表现的十分不屑，原本想要讲一讲经世之学。 不过看来需要重新塑造一下太子殿下的认知，还是树立起读书人的威信，让殿下树立起对圣学起码的尊重。 晴雯打来一盆常温的清水，和晴儿一起给朱长寿清洗了一下身子。 刚才浑身都被汗水打透了，散发一股难闻的汗臭味，香菱拿来一身干净的衣衫帮他换了。 朱长寿焕然一新，哈哈一笑：“让张师傅久等了，咱们开始讲课吧。” 张居正也趁机在脑中风暴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在脑中形成了一个开场白。 “我辈读书人自秦汉以来，便以天下为己任，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殿下还是要好好学习圣学的，圣学盛行一千多年，开太平，启盛世，方才殿下对圣学多有微词，这是不对的。” “开太平，启盛世...”朱长寿咂摸了两下，反问道：“其实仙境也经历过类似咱们这个阶段，您知道仙境是怎么评价礼教，怎么评价咱们现在的吗？” 张居正来了兴趣，说道：“愿闻其详。” “人吃人的礼教！”朱长寿斩钉截铁的道：“万恶的旧社会！这就是仙人们的评价！” 张居正呆住了，他想过无数种答案，却没想到评价如此之低，如此之激烈！ “这...绝不可能，我们读书人一千多年来辅助君主执掌朝政，一直都...” 朱长寿不客气的道：“也没一千多年了，大汉虽然独尊儒术，不过其实把孔圣人的话阉割的够呛，而且大汉其实也不是你们读书人掌控朝局，你们倒是想了，可人家豪门贵族也得答应，别的不说，九品中正制就是寒门读书人越不过去的大山，实际是到了大唐开启科举，寒门的读书人才算有了进阶的门路，而科举真正成熟已经是大唐中期了，怎么算也没一千多年。” “直到铁血大宋，读书人的地位才空前拔高，不过实际效果嘛，懂的都懂，反正不全是读书人的锅，但要说大宋是盛世我是不认的，不过你们的经世之学的确有些意思，可惜也只是涉及到皮毛，没有触及到根本，张师傅要不要听一听马圣的？” 第七十三章 工业太子党的诞生 “马圣？”张居正有些懵逼的道：“他是谁？” “没听过很正常，卡尔.马圣的学问，大家听了都说好，今天就让学生给你好好讲一下，听听仙境中的学问，对张师傅您也好，对不对？” 朱长寿把自制小黑板搬过来，放在张居正的面前。 现如今的读书人都是礼教形状的，形成庞大又坚不可摧的利益集团。 哪怕是当年朱洪武那么铁血刚猛的人，最后也只能妥协。 朱长寿自忖远不如老祖宗那么牛掰，至少让他干掉那么多当官的，军政、朝局一把抓，他没那个能力，还是要发展一下“太子党”比较好。 高拱其实已经算是自己人了，毕竟那张坑人的名单就是投名状，御史们虽然没有实权，但就像高拱说的那样，坏事的能力超群，是当搅屎棍的不二选择。 然而，这些人都是读书人，都是现在制度的既得利益者，操控不好容易反水。 还是要找到真正的自己人，这段日子其实朱长寿也在琢磨，第一个想到的其实不是张居正，而是现在还是无名小卒的海瑞。 另外一个才是自己这位张师傅。 刚才故意对读书人最终是的儒教进行了嘲讽，换做一般的读书人一定会争论到底，因为这事他们安身立命，学习了一辈子的东西。 但张居正却很克制，表情中还带着思考和疑惑，朱长寿决心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拉拢过来。 “其实我也只学过马圣学问的皮毛，但是张师傅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所以学生想要跟您分享一下，这一切，都要从生产方式、生产力、生产关系说起....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也会有反作用，当上层建筑不适应经济基础时，它反而会对经济基础造成消极影响...” “劳苦百姓才是最伟大的，他们的产生价值...读书人不应该高高在上，你们并不比谁更高贵，你们应该是百姓们的公仆...人为的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用三纲五常桎梏人的思想，这是封建礼教的罪恶...” 刷刷点点...朱长寿写满了整块黑板，把张居正彻底看呆了。 他很想插句嘴，或者反驳两句，但是做不到，因为他听不懂。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世界处在巨变的前夕，我们要想不被时代抛弃，就得消除桎梏，解放思想，鼓励科技发展，尽快进入工业化，实现工业腾飞，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工业才是未来！” 最后这些，张居正听懂了一些，虽然似懂非懂之间，但他明白了朱长寿这番话的威力，它将改变一切！ “张师傅，你还不知道你的重要性，你只是刚开始了解马圣的力量，加入我吧，我们一起研究马圣，而我们合力..就可以结束大明混乱的局面，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秩序！” “殿下，您这是想要造反啊！造天下所有人上人的反！”张居正喃喃道：“如果按照您这么做，我大明的确可以腾飞到更古未有的高度，只是您的做法要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还有全天下的豪门士绅，所有依附于圣学的人，都是您的敌人。” “粉身碎骨浑不怕，但留工业在人间！”朱长寿没有半点犹豫的道。 张居正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朱长寿的手，激动的道：“马圣之学令我茅塞顿开，今日方知我是我！殿下，我愿意做个学生，学习马圣，与您一起开辟新世界！” 其实张居正自己也是反对封建礼教这一套的，他一心想要改革，为此殚精竭虑，却总感觉想不到点儿上。 这个世界仿佛有一层隔膜，让他看不到其中的真相。 今日听了马圣的基础论述，颇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朱长寿也很激动，死死握住张居正的手。 朱长寿道：“张师傅以后就是自己人了，等有机会，咱们再一起研究辩证和唯物。” “也是马圣的学问？那我现在就学！” “不太好吧，外面天都黑了，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朱长寿指了指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院子里的石灯内放上了松子油灯，有些蚊虫围绕着灯火扑腾。 上一次让张居正这么求知若渴的，还是徐阶讲解经世之学的时候。 但正如朱长寿所说，经世之学只能算是皮毛，而马圣的学问却是触及本质，二者天差地别，不在一个水平。 朱长寿亲自送恋恋不舍的张居正离开，从此大明又多了一个工业党。 张居正在回去的路上还是一脸陶醉的模样，太子府外华灯初上，白天的闹市过去，夜市上场。 一片祥和景象，只是在张居正的眼中，路上的行人，小商小贩不再是身份低贱的人，他们都是百姓，而自己是他们的公仆。 只是，如何实现太子殿下的理想是个巨大的问题，既需要极高的稳定性，又需要海量的资源，尤其是需要钱。 跟太子一比，当今圣上简直不堪入目，自私、自利，与民夺利，重用奸党，大兴土木，不思进取，一心修仙，要不要跟太子筹划一下，实在不行就逼宫，让圣上去做太上皇吧。 可转念间，他又将这个狂想压了下去。 现在朝局动荡不安，大明四面受敌，内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纠结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是暗中传播马圣学问，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积蓄力量才能更好的帮助太子。 张居正手中捏着一件木头玩具，这是朱长寿亲自画的图纸，找木匠复刻出来的。 它看起来像西洋人传来的火绳枪，但是造型更加精细，它后面有个叫扳机的东西，中间是一个轮状的物体。 太子说那是弹筒，可以装六颗弹药，他把这东西叫柯尔特左轮手枪，是一个名叫柯尔特的仙人发明的武器。 据说这东西还有一个谚语：上苍创造人类，柯尔特让他们平等。 张居正感受到这份礼物中蕴含的超凡意义，一时心潮澎湃。 从今天开始，朝堂之上诞生了一股新势力——工业太子党！ ... 翌日清晨，朱长寿还在被窝里睡着懒觉。 宫里突然来人，急召他入宫，按照传旨太监的说法，是主子万岁爷思念太子，所以想要见一见。 顺便，让太子和晓月真人见一见。 在拿下虎阳真人之后，嘉靖曾答应过朱长寿，如果再找道士辅助修仙，就要让他来把把关。 可如今晓月真人已经来了半个月，丹都炼了一炉，才想起这个茬。 朱长寿有一种被大灰狼盯上的感觉，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儿子的钱吧？ 被坑的次数多了，现在已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着老头子了。 不管怎么说，这里面肯定有事！ 如果老头子不是憋着坑人，我朱长寿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就把身下这张床吃了！ 绝不出错，杜绝真香！ 第七十四章 二龙不能相见 紫禁城，西苑精舍。 一位真正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稳稳当当的坐着，他容貌普通，不去看头发，只看脸的话感觉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身材矮小，穿着的道袍与精致的虎阳真人不同，上面打着补丁，看起来有些破旧。 嘉靖拿起一颗丹药吃下，见道士十分局促，于是安慰道：“晓月真人不要紧张，我儿朱长寿没有三头六臂，他只是有一双火眼金睛，能够看穿一切妖魔伪装而已，朕相信真人绝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莫非真人自己没有信心？” 晓月真人擦了擦汗，说道：“贫道倒是自信我绝不是什么妖魔，只是不知道太子他会不会看不上我，万一...” 话没说完，朱长寿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大吼一声：“老头子，找我什么事？” 晓月真人被唬的往后缩了缩，不敢正眼往门口看。 嘉靖大感丢了面子，黑着脸，咬牙切齿道：“孽障！你就这么跟朕说话？” 朱长寿梗着脖子道：“不好意思，这两天被人打劫了六十万两雪花白银，心情有些抑郁。” “哈哈哈...”嘉靖转怒为喜，他想到了开心的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在怪朕，其实你是不了解老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朱长寿别过脸，赌气道：“老头子你又不说，儿子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知道？” 嘉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你这几天，也应该见识到詹事府的厉害了吧？其实詹事府就是个小号的朝廷，你看着他们，就应该知道朕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臣子，你那些钱入了他们的库里，想再拿出来可费劲了，你能拿出一半都算厉害了，朕是怕是吃亏上当啊，所以给你上了一课，这可是帝王课，收你些许银两并不过分吧？” 朱长寿听了频频点头，的确詹事府的那帮贱人，真是人人皆可杀，只是.... “等一等，不对，这里面不对啊，老头子你让我好好捋捋...” 朱长寿凝眉深思道：“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为了让我免上三十万两银子的当，收了我六十万两银子的学费，这不对啊！这事肯定不对！” 嘉靖咂摸一下嘴，小混蛋猴精猴精的，没糊弄过去。 于是嘉靖转换打法，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道：“傻孩子，你我父子还分什么彼此？银子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将来终究...那什么，对不对？就当是朕帮你存的，以后不许再说浑话，一家人总是说两家话。” “我敬爱的老父亲，我是您的亲儿子对不对？” “当然，寿儿是朕唯一的儿子，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那好，作为您唯一的儿子，如果我真的信了您的大忽悠，您真的会开心吗？” 一句话，把嘉靖问沉默了，做家长的都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 要是朱长寿那么好忽悠，就像当初裕王那么老实，嘉靖反而会气到不行。 虽然朱长寿有事没事就大闹天宫，但嘉靖内心对他还是极其喜爱的，喝了龙根茶也不过抽了一顿屁股，这要是换成裕王和景王，不打个半死是绝不会收手的。 只不过嘴硬的嘉靖绝不承认就是了，但是朝野中了解他的，都已经猜出他的心思。 别的暂且不论，只是看着朱长寿的眼神就已经把他出卖了。 “小混球真的是，朕是天子，收的学费贵一些不是正常吗？”嘉靖有些嬉皮笑脸了。 朱长寿还能怎么办？摊上这么个自私自利的老父亲，这就是原生家庭的悲哀吧。 “突然召见，难道就是说这些？难道不知道二龙不能相见吗？”朱长寿没好气的道：“咱们爷们能不见就不见，看到你就来气。” “大胆！放肆！”嘉靖嚷嚷道：“朱长寿你愈发无法无天了，今天朕让你来，其实是让你见一见晓月真人，你看他身上是否干净？” 朱长寿这才注意到已经缩成一团的晓月真人，于是上下打量了两眼。 “不干净，道袍上都是灰，头发也好久没洗了，老道你多久没洗澡了？” 晓月真人竖起三根手指，小声道：“三...三个月。” 朱长寿劝道：“天气热了，得注意个人卫生，这样容易生痱子的，回去好好洗洗。” 嘉靖看不下去了，强势打断道：“不是让你看他身上干净不干净，是让你看看他有没有妖气！” 晓月真人明显跟那个像老虎一样的虎阳真人不同，这是个老实人。 朱长寿早就调查过他，已经了解过他的生平，这家伙原本只是个樵夫，他天生异像，从小头发就是雪白雪白的。 其实这是一种白化病，不过村里人不知道，还以为他生而不凡，定有仙缘。 有次他在深山中偶遇了一个住在山洞里，穿着破烂道袍的老道。 彼时的晓月真人见他太可怜了，吃的是野果，喝的是山泉水，饿的皮包骨的，于是经常带些米、盐上山。 老道很感激，于是收他为徒，教他炼丹术和符箓驱鬼术。 后来老道失踪不见了，不知道是被野兽拖走了，还是自己掉山涧了。 晓月真人有个浪漫的想法，师父一定是飞升了！ 其实老道教他的，是以医术为基础的，炼丹、符箓的原材料都是些草药。 “驱鬼”自然也有针对性，比如有人发冷，这是发“水鬼”附身，用可以退烧的丹药和符箓。 有人拉肚子，这是“痢鬼”作祟，也针对性的用丹。 穷苦人看不起郎中，于是花些小钱买些丹药，喝一些符箓水，因为里面有药物成分，所以病真的好了。 于是晓月真人的仙名远播，附近百姓感恩，给他修了个道观。 晓月真人很本分，并没有像同行那样大肆敛财，他不讲究吃穿用度，只收了一个孤儿当徒弟，身上有多余的钱就帮助孤寡贫苦的乡亲。 嘉靖朝满世界都是招摇撞骗的道士，跟那些妖艳贱货一比，晓月真人是这样的仙风道骨，卓尔不群。 于是他就更出名了。 仙名远播的晓月真人自然引起了当地官员的注意。 县官刘深是个喜欢钻营的庸官，属于连贪都贪不明白的那种废物读书人，正感叹自己官运不亨，时运不济。 忽然听说自己的县内出了一位活神仙，你看这不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吗？ 于是连夜上报，一举把晓月真人推上了本不属于他的高度。 刘深如愿以偿，连升三品，如今是知府了。 晓月真人从没害过人，反而救了不少穷苦人，要说他身上有妖气，朱长寿良心上是过不去的。 “没有妖气，但是这位真人是苦修派的，”朱长寿胡诌道：“如果让他住豪华的大道观，反而会阻断他吸收日月精华，平日里按照寻常百姓的用度来供给就好。” 晓月真人十分赞同的道：“太子爷说的太对了，贫道住的是能摆十张床的大屋子，盖的是绫罗绸缎，顿顿都是大白馒头，贫道已经好几天睡不好觉了，求陛下让贫道回归山野吧。” 第七十五章 你在家做了好大事 这些日子，晓月真人过的是晕晕乎乎，自始至终都是懵逼状态。 整个人就像在云端飘着，脚不沾地，心中不踏实。 住那么大的房子，吃那么好的食物，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还有专人照顾一切，说一句不客气的，只要想，就是走路，拉屎都不用自己。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所以找准机会，马上提出要走。 然而他越是这样，就越有高人风范，嘉靖越不能放他走。 想当年张三丰张真人，几代帝王又是下诏书请他，又是派人寻他，折腾了一百多年都没找到人影儿。 现在晓月真人也有仙人的风骨，放归江湖，万一也像张三丰一样消失了怎么办？ 所以嘉靖很和蔼的道：“真人稍安勿躁，朕修仙得道需要你的辅佐，朕知道你淡薄名利，要不这样，你选个地方，朕给你盖个小道观，如何？” 晓月真人有些失落的叹气道：“贫道想找个离太子殿下近的地方住。” 刚才朱长寿的话让他感到十分触动，身边的人没人懂自己，还是太子爷了解老道我的心思。 在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中，朱长寿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晓月真人本能的想要抓住他。 嘉靖内心有些不悦，怎么自己这么大个万寿帝君，吸引力还不如朱长寿那个毛头小子？ 他的眉头竖起，精舍内的气氛陡然间波诡起来。 吕方见状，连忙欠身道：“晓月真人不亏是得道高人，居然能感应到太子爷身上的仙气儿，太子爷曾经梦游仙境，想必对真人的修行大有裨益吧？” 晓月真人只是老实，但不蠢，有了台阶他知道爬。 “是啊，”晓月真人故作高深的道：“实不相瞒，贫道一见太子殿下，仿佛看到无数仙人前辈的幻影，此乃天人感应，所以...所以...” 他的文化水平不允许他说出更像样的话，高深到一半就高深不下去了。 朱长寿笑了，这是个玩意儿啊，留在身边没准能有奇效。 毕竟晓月真人在民间的声望不错，又没有什么野心，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人而已。 “我们太子府的边儿上有个小城隍庙，已经荒废了，找人修补一下，真人你就住在那里怎么样？” 晓月真人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贫道之前住的就是城隍庙，看着城隍老爷，贫道睡得着，吃饭也香，陛下给了贫道很多钱，贫道也用不上...。” “长者赐，不敢辞！”吕方大声道：“这是《礼记》中的话！” 晓月真人小声嘟囔道：“贫道是学道的，不是儒生。” 在场众人颇有一种这货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钱这么好的东西，别人抢都抢不过来，你居然不要！ 嘉靖哈哈大笑，打圆场道：“真人到底是方外高人，淡薄名利让朕钦佩，这才是真神仙啊，朕破例按真人的意思办，吕方...你拍人带着真人去太子府城隍庙看看，帮修缮一下，这笔钱必须得宫里出！” 晓月真人木讷的愣着。 朱长寿都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还不谢恩！” 晓月真人恍然，噗通一声跪下，大呼道：“谢..谢谢陛下，谢陛下隆恩！” 等晓月真人离开之后，嘉靖脸上还挂着笑。 “晓月真人还真有些天真烂漫啊，朱长寿你要好好学学。” 朱长寿点头道：“老头子说的对，你以后也要多跟晓月真人这样的道士接触。” “哦？莫非他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嘉靖眼前一亮。 朱长寿摇头道：“是不是高人我不知道，但他真的省钱。” 嘉靖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闲扯了两句，嘉靖话锋一转，问道：“朕好久没和你一起用膳了，今天特意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红烧虎皮大肘子，开心不开心？” 朱长寿点头道：“快一个月没吃到宫里的饭了，还真有些怀念。” 嘉靖心情不错，对吕方道：“还愣着干嘛？告诉御膳房快准备！” 吕方满脸挂笑的道：“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一桌佳肴已经摆在朱长寿的面前。 嘉靖自己很少沾荤腥，今天面前也摆了一大盘红烧肘子，看着朱长寿抓起肘子大啃特啃的模样，按理来说应该生气才对，但他却忍不住嘴上挂着笑。 “慢点儿吃，朕听说昨天张居正去给你讲了课？却被你反客为主？你都给我们的张神童讲了什么？” 朱长寿心中一凛，打个哈哈道：“也没什么，就是讲一讲仙境中的见闻。” 虽然知道身边必然有宫里的眼线，但是自己和张居正上课时，只有他们二人，期间也就静雯进来送过茶水，但静雯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 简直防不胜防，不过嘉靖只知道个大概，却不知道详细情况，比如他并没有提到马圣，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其实过度纠结这些反而没用，有眼线才是正常的。 嘉靖吃了一口菜，又道：“听说你在府内做了好大事！” 朱长寿装傻道：“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些风花雪月，咱们这一枝儿人丁不旺，儿子得好好努力，早日让我敬爱的老父亲抱上孙子。” “那感情好，”嘉靖大笑两声，继续道：“不过朕说的不是这些，就挑开了说吧，听说你一直在家里搞玻璃？” “噗！”朱长寿一口酒喷了，大声道：“老头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嘉靖大惑不解的道：“朕说错什么话了吗？” 朱长寿道：“在仙境，搞玻璃的意思是搞龙阳断袖之癖！” 其实，大明到了如今，龙阳已经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 关于大明武宗的传说特别多，其中正式记载和民间野史都有，比较有名的有“羊脂玉”这类的典故。 大明的“禁书”系列，情节往往是一个无能的财主，被人疯狂牛头人后痛定思痛，花大钱寻访名师高人。 终于得到道士或者僧人的指点，或靠丹药，或靠天竺异术。 从此大振雄风！大杀四方！ 不但苦主复仇，甚至连牛头人一并办了。 其内容之生猛，猎奇，甚至会引起生理不适。 所以嘉靖听了只是皱皱眉，责问道：“原来如此，那你搞没搞啊？” 朱长寿风中凛乱道：“没有，绝对没有，老头子你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嘉靖终于有些怒了，骂道：“朕说的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朕说的是玻璃，听说你研究出制造玻璃的方法了？” 第七十六章 是忠，是贤 原来是这个啊... 朱长寿心中了然，既然给张居正上课这事瞒不住，那研制玻璃的事，也定然瞒不住。 像嘉靖这样的好爹，在儿子身边安插眼线不是很正常吗？ 不会有人以为太子府没有宫里的眼线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过事情还有缓，嘉靖这么问，说明关键的配方还没泄露。 “没错，初步试验成功了，我的配方没问题，”朱长寿大方承认道：“剩下的就是完善工艺了，这方面我还了解一些，应该不难突破。” 肘子放回盘子里，酒樽放再桌面上。 图穷匕见了，父子用膳是假，想要玻璃的配方才是真！ “既然如此，那就交出来吧，要是让朕下旨就没意思了。”嘉靖微微一笑。 “爹...换个人坑吧，”朱长寿心情沉重的道：“您已经开始摆烂了，但我还是想做些事的，我需要钱。” 见儿子走心了，嘉靖也郑重的道：“想当年朕励精图治，一心想要收复河套，进军漠北犁庭扫穴，朕自认为能力不弱，可结果呢？朕后来算了算，收复一个河套，我大明就要破产了，想当年成祖爷犁庭扫穴，五征漠北，除了成祖英雄盖世之外，当时的财政支撑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而到了朕这里，区区河套就已经超出极限，难道这是朕无能吗？” 大明财政状况自三代以后，每况日下是不争事实，实际情况其实更加恶劣，不要说收复河套，仅仅是防御鞑靼就已经疲于奔命。 东南又闹倭患，如果不是钱跟不上，胡宗宪与倭寇的决战不至于半途而废。 嘉靖又道：“朕平生只好修仙，虽不上朝，但精舍内小会每日不断，各部奏折都要阅览批注，可是朕的旨意出了京城，就没人会认真执行了，归根结底，是大明上下无人不贪，严嵩父子虽然贪，但他们只贪钱，剩下那些不止贪钱，还要分朕的权，两害相权取其轻，严嵩虽然浑浊有毒，但朕渴的厉害，不得不喝。” 朱长寿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大明就没有忠臣贤臣？我是不信。” 嘉靖道：“是忠，是贤，要看忠的是谁，要看他们是谁的贤臣，朕跟他们斗了一辈子，他们恨着朕呢，你面对的不是什么臣，而是个极为厉害的文官集团，集团你能分得出忠、贤吗？你就必须分化他们，让他们自己斗，绝不给他们团结一致对付你的机会，想当年武宗正德皇帝能突然暴死，朕就不会吗？你就不会吗？” 朱长寿缩了缩身子，想起了仙境中看到的一些书籍，正德皇帝的死一直是个迷，平日最爱武的一个人，落个水就死了？ 大明朝的皇帝，有肥胖死的，有生个小病死的，有被毒死的，有英年早逝的，有落水后生病死的。 嘉靖这样一位多疑的皇帝，面对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况，当然要提高警惕。 况且，天下藩王也不都是没有野心的，比如正德皇帝时期的宁王造反，本朝郑王沽名钓誉，竟然上书骂朕，他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博个贤王的名声，然后培植党羽，勾结朝臣，伺机造反？ 宁王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当年他们能推举朕当皇帝，就不能依样画葫芦，找个别的什么藩王继承大统？ 嘉靖对于大明朝的腐朽程度了解越多，他就越绝望，以至于他形成了一种十分极端的认知，如果不能长生不老，修炼不灭仙体，就斗不过这股看不到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势力。 虽然詹事府是一群坑逼，但朱长寿也通过他们，了解到嘉靖面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简而言之，大明朝这艘大船已经烂透了，你用力一捅就是个窟窿，窟窿一大，船就沉了。 摆烂的确是一种维持的手段，然而世界处于巨变前夕，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要维持，但世界可不会等着你。 来打你的船可就在路上，你是改革？还是等着挨打？ 对于朱长寿来说，这是个不需要选的选择题。 朱长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配方我可以交出来，我入个干股，不管卖出多少银子，我要三成。” “半成，这就不少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分钱就行。”嘉靖摇了摇手指，在他看来这是非常良心的提议。 朱长寿竖起两根手指，斩钉截铁的道：“我估算过，现在只是从西洋进口玻璃，数量并不多，就已经达到三十四万两的交易额，如果我们能够量产，让玻璃进入寻常百姓家，那么至少也是百万两的生意，里外里七八十万两的差额，这么大的功劳，我要两成不多吧？” 其实，如果朱长寿咬死三成，嘉靖也能答应，毕竟是垄断的生意，旱涝保收的。 而且跟之前勒索贪官那种一锤子买卖不通，这是个长久的买卖。 不过，本着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的原则，嘉靖道：“一成半，朕要组织人手，还要购买原料，置办窑厂，这些都是钱，你只入个干股而已，如果超过两成，帝国就要做赔本的买卖了。” 说到底，朱长寿自己也是心中没底，他没有任何办厂的经验。 而且自己的钱太少，而一切都维系在配方上，万一泄露就鸡飞蛋打，风险实在太大。 “好吧，”朱长寿妥协道：“一成半也行，不许再坑我！” 嘉靖心情大好，笑道：“朕可以对上天发誓，交出配方，你就等着在家数钱就好，哈哈哈...” 朱长寿于是要来纸笔，把配方默写下来，但更具体的工艺还是要问那两个宫里来的琉璃师傅。 其实只要攻克关键技术，剩下的只要摸索就好，朱长寿又写了一些没有经过验证的经验，给琉璃师傅们指出一个方向。 这顿饭，嘉靖也破例喝了几杯，父子尽欢。 大约半个月后，京城内的官家琉璃店内，出现大量的玻璃，价格不贵，寻常百姓也能消费得起。 尤其是一些玻璃板十分畅销，店内有专门的工人，传授如何在家割玻璃，如何将玻璃钉在窗户上，再用腻子封死缝隙，远比什么蜡纸，明瓦要透亮。 不需要开门、开窗，阳光就能直接射入屋内，从屋内能轻轻松松看到外面的情况，这太诱人了。 很快啊，玻璃就卖脱销了，哪怕是京城内的权贵，想要购买也得事先预约。 毕竟这是嘉靖的产业，你再权贵，还能权贵得过宫里吗？ 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想要快些拿到玻璃也行，得加钱。 从某些方面来说，嘉靖是个商业奇才，坑钱的手段不用人指点，他自己就能想通。 就这套饥饿营销，就让他玩明白了。 大约二十天左右，京城附近的商人得知有官窑出产的玻璃，蜂拥而至，每天堵在官店的前面，为了争抢玻璃大打出手。 官窑的玻璃质量不比西洋的玻璃差，价格只有十分之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懂里面的暴利。 有人琢磨收购玻璃回去发财，就有人把主意打在配方上，黑市上有人出两万两黄金买配方。 但是嘉靖下过死命令，掌握配方的只有几个人，每人只知道一部分配方。 配料是在专门的配料厂进行，配比完毕之后，再分发到各个玻璃厂。 整个过程，有宫里的人亲自监督，还要记录在册，知道配方的人也有专人盯梢，做到严防死守。 如果是朱长寿自己来开厂，还真防不住。 转眼之间，二十多天过去，玻璃的热潮还是没有过去，反而扩散到全国。 朱长寿躺在藤椅上，面前摆放着半个镇兴瓜，瓜的中心被挖掉吃了，一根汤匙插在瓜内。 最近很太平，终于能消停几天。 只有张居正来过，研究了一下唯物和辩证，以及普遍联系性，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类的。 每次都能给张神童带来一些小小的震撼。 正午时分，张居正又来了，这次他亲自捧着一个木盒。 “太子殿下，学生张居正又来了。” 自从学了马圣，张居正再不敢自称师傅，没人的时候总是自称学生。 朱长寿有些头疼的道：“张师傅你别玩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傅，你再这样我不让你来了，你拿着的是什么？” “礼物...”张居正十分神秘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您一定喜欢！” 说着，他把盒子缓缓打开... 朱长寿看都盒子里的东西，蹭的一下站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张师傅你就是个神人啊！” 第七十七章 我只会心疼圣上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把钨铁打造的柯尔特左轮手枪。 从头到尾，一比一还原了朱长寿的木头模型。 不过也有些许不同，比如枪托用的不是螺丝钉，而是铆钉。 这是一把单动式左轮，发射时要先用手压倒击锤，使它处于待击状态，然后扣动扳机射击。 这样当然会影响射击速度，但已经是远超时代的产物了。 能够根据一个模型还原出来，无论是扳机还是击锤，都还原的十分完美。 朱长寿虔诚的把左轮手枪拿在手中，感受着它沉重的分量。 “简直完美，太不可思议了，张师傅你吓到我了。” 张居正问道：“我找了十几个能工巧匠，用了十天十夜才复原成功，唯独弹药是个大问题，火绳枪的射击方式无法应用，可否请殿下解惑？” 朱长寿还在震撼之中，说道：“左轮枪用的弹药工艺繁琐，一时半会也没法说清楚，得等我捋一捋头绪才行。” 张居正小心翼翼的道：“有了这个让人平等的柯尔特，再解决弹药问题，我大明必然能无敌于天下，太子殿下是否愿听我一言？” 朱长寿还沉浸在握着左轮的狂喜之中，点头道：“张师傅尽管说。” 张居正左右看看，门外有静雯她们在看着，确信没人偷听，他才压着嗓子。 “殿下，要不要训练一只新军，有朝一日手握乾坤？将马圣之学传播天下？” “咣当！” 朱长寿手一哆嗦，左轮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居正十分镇定的捡起来，放在他的手中，低声道：“放心，我不是来试探殿下的，只是当今圣上一心修仙，您是个孝子啊，看到圣上为国操劳，不能清修，难道您不痛心疾首吗？您的孝心难道不会痛吗？我就不一样了，我只会心疼圣上...” “可以了，”朱长寿连忙捂住张居正的嘴，急赤白脸的道：“这话也敢乱说？现在还为时尚早！” 张居正掰开他的手，神色异常激动的道：“懂...” 朱长寿眨眨眼，这就懂了？本王现在只想过些太平日子而已，可看张师傅您的神色，您不像是懂了啊！ 张居正继续道：“现在我们手头的确力量不足，但有了左轮枪，如果再有一支用马圣之学打造的新军，大事可成！殿下请放心，这事我来操办，如果事情泄露，我带领全家服毒自尽，绝不会连累殿下您的！”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朱长寿没有断然拒绝，而是说为时尚早... 在张居正听来，就是太子殿下并不反对，只是现在力量单薄，没有羽翼。 单等一日鲲化鹏，振翅扶摇九重天！ 太子殿下这是在暗示自己啊，张居正心头大振。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雄主，才十五岁就有一颗李世民的心。 更为难得的是对我张居正如此信任，自己还只是试探，太子殿下就直接交心，这是把我当成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 我张居正发誓，一定要让太子殿下早日登基，我大明定然能够重新振作，焕发新生，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秩序！ 朱长寿还想挽救一下，说道：“张师傅，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张师傅...张师傅...！” 然而，张居正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给了朱长寿一个决绝的眼神，转身就走，挥挥袖子，不带走一粒尘埃。 留下朱长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你说我就是想传播一下马圣，怎么就搞出来一个乱党？ 完喽...要玩砸喽... 我的张师傅诶，你可千万别冲动哦！ 这里面最关键的问题，是张居正没准真能成功。 张居正是什么人，那是一代名相，十三岁速通科举的天才，凭一己之力给腐朽的大名续命百年的神人。 无论是权谋、内政、外交，甚至在军事（战略眼光），都是一等一的大才。 如果用仙境手游抽卡游戏来形容，像高拱、徐阶这样的人才是五星从者，那张居正就是高贵的红、蓝、绿三系人权拐！ 如今又有了马圣的加持，他搞出多大动静都不奇怪。 这下可糟了，我还没准备好当皇上呢...现在绣龙袍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就在朱长寿胡思乱想的时候，静雯拿着一张请柬走进来。 “张师傅怎么了？风风火火的走了，好像还流泪了。”静雯好奇的问道：“哥，你惹他了？” 朱长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说张师傅打算组织乱党，将来造反逼宫，让我老子嘉靖当太上皇，让我当皇帝？ 静雯对自己再忠心不二，也不能跟她说这些。 张居正说的那些话，跟谁都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 只是真怕过些日子，张居正拿着一份血书的名单过来：太子殿下，这些都是咱们的人，太子天命所归，应顺势而为，早登大宝，成就伟业！ 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朱长寿，目光落在静雯手中的请柬上。 “这是谁送来的请柬？看起来够精致的。” 静雯点头道：“是严府的人送来的，说是请您去参加什么生日宴，严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朱长寿想起来了，差不多一个月前，唱衣会那天自己曾经答应过严世蕃，要参加他儿子的生日宴。 对于为什么严世蕃不自己来，而是绕个道，让他的儿子严绍庆来与自己接触这件事，朱长寿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这次是私下交往，哪怕只是严家第三代，也要小心谨慎，不能引起嘉靖的猜疑。 所以朱长寿换上一身寻常的华服，本来想带着静雯她们的，但是请柬上写着设宴地址是聚星楼。 自己带着御史们堵严世蕃时曾经去过，那是京城一等一的超级销金窟。 用青楼来形容确实小看它了，这是个极其高级的会所，青楼只是它众多功能中的一种。 可青楼又的确是它最出名的属性... 带着女孩子去逛青楼...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真做不出来。 所以，这次让小桂子随行，你看带太监去逛，就灵性多了。 严世蕃是非常懂得照顾人的，马车装饰华丽，镶嵌金银但又不过度奢华。 拉车的两匹马通体雪白干净，但不是那种夸张的宝驹，不会显得浮夸，一切都恰当的体现马车主人身份不凡，但又不会联想到皇室。 安排的妥妥当当，魔鬼在于细节，朱长寿考虑到的，没考虑到的，严世蕃都替他办了。 撩开帘子，车内坐着两个绝色美人，其中一人伸出莲藕一样的胳膊。 “贵人请放心，奴婢只是路上照顾您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莞尔一笑。 有点儿香艳的意思了... 朱长寿探手抓住她的胳膊，借力登上马车。 正常来说，小桂子是没资格上来的，但很明显有人交代了他一些事，他亦步亦趋的跟着朱长寿，看到马车内有两个女人，他也跟了进来。 第七十八章 威风凛凛小桂子 两个美人和朱长寿看到小桂子也上来，都是一愣。 美人用剪水似的眼睛看了朱长寿一眼，用眼睛询问：您的这位下人什么情况？ 小桂子笑嘻嘻的道：“两位姐姐就当没看到小的就行，少爷您继续，静雯姐姐说了，小桂子我形影不离，绝对离开您半步，是真的不离开您半步哦。” 说着，小桂子抬起屁股坐在朱长寿身边，一双眼睛盯着他握着没人手臂的手。 朱长寿心有不舍，但还是恋恋不舍的松手，美人的手臂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软软的，滑滑的，嫩嫩的...好香。 穿的也很清凉，两位小姐姐都富有且慷慨。 不得不说，严世蕃这个审美是在线的，有些东西。 朱长寿有些尴尬的道：“姐姐们不用管他，咱们该怎么来还怎么来，小阁老让你们考验本少爷？不用客气，尽情的考验我吧。” 美人互相看了看，她们是严府专门训练出来的专业人士，专门负责腐化朝中大员。 不是朝中三品以上，并且掌握实权的大员，没资格见到她们。 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应付，这个就叫专业。 鹅蛋脸的美人嘤咛一声，“少爷您真的太懂了，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懂事的小少爷。” 朱长寿一脸笑嘻嘻，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原本端坐的小桂子突然出手，啪的甩了美人一个嘴巴。 “我家少爷是什么身份？你这种货色也敢上前？再敢凑过来，洒家这就回去禀告三位姐姐，让她们剥了你们的画皮！” 别看小桂子在静雯她们面前唯唯诺诺，但在其他人面前，那就是一副太子府小总管的做派。 美人啊的惨叫一声，花容失色。 朱长寿扭头瞪了小桂子一眼道：“小桂子！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小桂子一脸正气的道：“这是静雯姐姐吩咐的，她要我赶走一切围绕在少爷身边的苍蝇！” 虽然静雯从未显摆过地位，但在太子府内，谁不知道她是半个女主人，更何况还有方皇后背书。 静雯有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就是防止朱长寿在外面什么烂桃花都收，方皇后旨意，不是正经人就一律打出去。 静雯今天不能来，但嘱咐了小桂子，要是有坏女人敢贴咱们太子，给我狠狠的打！ 打出事了有我，还有我背后的方皇后，打的狠了有功，要是让太子粘上烂桃花，你小命不保！ 小桂子怎么敢不卖力些？ 挨打的美人捂着脸，怒道：“少爷！您家的下人都是这么霸道吗？奴婢看少爷器宇轩昂，不想却是个妻管严，惧内如虎！” 小桂子冷冷的道：“贱人还敢装？回去告诉严世蕃，就算想打我们少爷主意，也弄些上得了台面的货色，你这种烂货只配端洗脚水！拿着你的扇子给少爷扇风！再敢多说一个字！小心你的舌头！” 鹅蛋脸美人果然不敢再多说，虽然上面的人没有明说，但小阁老亲自挑选了她们姐妹，车夫也是府内最好的。 别看马车内饰看似普通，但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 那边挂着的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案上放着的是武则天日镜市的宝镜，悬着的是同昌公主的连珠帘。 车内熏香有个名号，叫太真醉，是当年贵妃醉酒，安禄山调笑玉环时的熏的香。 将香艳的暗示进行到底。 只可惜朱长寿山猪吃不了细糠，作为一个对岛国老师如数家珍的男人，马车内的刺激显然太保守了些。 而且过于文雅，以至于朱长寿没看懂。 反而是小桂子是识货的，识破了严世蕃的小心思。 美人战战兢兢的拿起团扇扇着风，顺带披上一条丝巾。 朱长寿叹为观止，这还是我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桂子吗？这么厉害的吗？ 我们太子府居然有这等威风吗？ “小桂子，你是不是有点儿过了？”朱长寿问道。 小桂子垂首道：“下次不敢了。” 朱长寿指着挨打的美人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该随便打人，你去道个歉吧。” “她们也算是人？”小桂子愣了愣，脱口而出的反问道。 鹅蛋脸美人却吓坏了，连忙下跪俯首道：“万万不敢，奴婢是草芥一样的人，实在担待不起。” 另外一个体态玲珑的美人，也哆嗦着跪下，看起来也吓坏了。 朱长寿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套，亲自扶起她们，柔声道：“你们不是草芥，你们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不应被随便践踏，我替小桂子给你们道歉，你们也不是自愿这样的，对不对？” 鹅蛋脸美人颤声道：“奴婢是...是自愿的。” “胡说！”朱长寿朗声道：“我从你们的眼神就看到了不甘，你们难道是自愿到严世蕃手上的？” 鹅蛋脸美人哽咽道：“是...六岁时，给人伢子拐的。” 真相是伤人的刀，之前从没有人关心过她。 那帮满口天下苍生的老爷们，只把她当成会说话又好玩的玩具。 今天朱长寿稍微关心一下，她的心防就被攻破了。 朱长寿继续道：“难道你平时没幻想过，如果还在父母身边，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如意郎君，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有...呜呜...每到夜里睡不着时...就会想...只是这辈子都只能幻想，这一世是不可能了，只能等下辈子了。” “你呢？你想过吗？”朱长寿看向另一个美人。 “呜呜呜...求小少爷别说了，求求你了，奴婢胸口闷..奴婢心里疼...” 朱长寿扭头对小桂子道：“你看，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在精神上，她们不比谁下贱，是有些恶人强行把她们扭曲成现在这样，她们当然是人，你是不是应该为打人道歉？” 小桂子点点头，诚恳的道：“姐姐是个可怜人，小桂子对不住了。” 朱长寿道：“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鹅蛋脸美人抬起头，脸上的妆容已经哭花了。 “奴婢叫清霞，她是奴婢的干妹妹漫玉。” 朱长寿一愣，心说没这么巧合吧？再来个楚红岂不是全了？ “本少爷给你们一次机会吧，”朱长寿道：“我在小阁老那边还点儿面子，如果你们想要摆脱现在的生活，我可以让你们来我的府上，但跟从前陪吃、陪玩、陪睡不一样，你们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将来遇上你们喜欢的，我高低出一份嫁妆，如何？” 清霞激动不已，跪拜道：“您真的是活菩萨！如果能脱离苦海，奴婢愿意当牛做马，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漫玉明显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她只是一脸坚毅的磕头，用行动表明态度。 小桂子皱眉道：“少爷，小桂子说一句泼凉水的话，您是有善心，可是这天下可怜人多了，您又能救几个？救她们两个改变不了什么，弄不好还会惹小阁老不开心，对您没好处。” 清霞和漫玉心中一沉，刚刚还有上岸的可能，现在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在小阁老那里，的确可以做到锦衣玉食，但却毫无尊严，每天必须进行大量的琴棋书画练习，要练习舞蹈和唱歌，甚至还要求会写诗。 最为羞耻的，是定期有专门来传授房中术。 但并不是让她们来享受的，而是教她们如何伺候那些贵人，期间的苦痛难以向人描述。 而这么辛苦，仅仅是为了陪好那些来玩的老爷们。 这些老爷有的老，有的丑，有些还很温柔，但有一点是统一的，就是不把她们当成是完整的人。 她们跟一匹马，一条狗，一把琴没有任何区别。 到了年老色衰，严府的三老爷说会每人发一笔银子，放她们离开。 不过清霞她们心里明白，发银子哪有灭口省钱？ 况且她们接触的都是朝中大员，这帮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经常说出一些不能说的话，这就是秘密。 她们被动的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放她们离开就是风险。 小阁老是个狠毒的人，只有最天真的人才会信他。 一般情况，就是被灭口后，尸体直接扔进永定河。 为什么都说永定河里的鱼最肥美？因为它们的伙食的确很好。 第七十九章 俺也一样! 罗龙文有时候觉得严世蕃做的太绝了，就劝他几句。 你看那些歌姬，你用了她们一辈子，就算送她们上路，至少也给口棺材，人不讲究个入土为安吗？ 难道不怕她们变成孤魂野鬼，来找您报仇？ 严世蕃立刻反问，你凭什么觉得她们是人？她们变成鬼来找我更好，我严东楼长这么大，还没玩过鬼呢！ 清霞她们真想抓住朱长寿这根救命稻草，可是连她们也觉得小桂子说的对... 千年来都是这样过来，她们只觉得自己惨是因为命不好，却不会问是不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朱长寿正色道：“蜀汉昭烈皇帝曾经说过，不以善小而不为，不已恶小而为之，积小善为大善，只要坚持不懈，做浑浊人间的一盏明灯，给更多的人以希望，岂不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马车内三人都深受震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句话，仿佛能给人无穷力量，让最悲观的小桂子心中也燃起了希望。 清霞由衷感叹道：“少爷真是神人啊。” 朱长寿挠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借用而已，那位圣人的名讳我可不敢说。” 一旁的漫玉突然道：“只是，我们残花败柳的身子，已经肮脏不堪，不配再有幸福了吧？” 朱长寿正色道：“你们既然精通琴棋书画，自然也是读过书的，难道没有读过《红拂女》、《李娃传》、《杜十娘》、《卖油郎独占花魁》吗？你们被恶人逼迫，又不是自甘堕落，为什么如此自卑？远的不说，南宋梁红玉出身也不好，但不妨碍她成为一个巾帼英雄，你们只要自立自强，谁敢瞧不起你们？” 清霞是个有心气儿的，有些热血沸腾道：“少爷说的太好了，我们从前只是被逼无奈，如今命好遇到了少爷这么好的人，如果我们自己再不努力，就活该一辈子当个歌姬，只是我们能干什么呢？” 一番话下来，清霞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奴婢变成了我.... 朱长寿道：“你不是识字吗？可以当个女先生，我们府上很多人都不识字，你可以教他们。” 漫玉又畏缩了道：“不行，我们这样的身份，又是卑贱的女孩子，怎么能当女先生呢？绝对不行。” 朱长寿伸手攥住她冰凉的小手，正色道：“女孩子也有大能量，女孩子能顶半边天，看着我的眼睛，你可以的！” 漫玉一振，抬起杏眼看着朱长寿，缓缓的点着头。 朱长寿道道：“等会下了马车，你们两个就跟着我，我去找严家要人，他们不会不给，之后你们紧跟着小桂子就好。” 两名歌姬连连点头。 朱长寿回头对小桂子道：“你千万不要把人弄丢了，哦对了，小桂子你识字吗？” 小桂子摇头道：“从小进宫，没有学过。” 朱长寿笑道：“没关系，这不给你找了两个女先生吗？回去之后跟她们好好学，认字是好事，懂了吗？” 小桂子感激的点头，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对太子爷的有了新的认识。 从前听别人说，太子爷仗着自己是圣上唯一的儿子，整日里胡作非为，见人就打，是个魔王式的人物。 实际上太子爷没有任何架子，他坑也只坑那些坏人，对那些受苦的人，都是极好的。 哪怕是当初以儒雅敦厚着称的裕王爷，也没这么好的。 严家的马车，路上的人见了都退避三舍，像见了活鬼一样。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宏伟的聚星楼前。 今天是严家第三代大公子严绍庆庆生，他又国子监毕业，直接成了中书舍人。 世人都说，严家三代入阁，已经指日可待了。 京城内几乎所有排的上号的官二代、三代，都聚集过来。 只有徐阶、高拱和张居正等少数几个阁员家的人没到场，但各自送上了大礼。 尤其是徐阶，最近还在谈孙女和严绍庆二弟的婚事，据说不用正的地位，将来能做个妾就行。 严绍庆属实不明白这位当朝内阁二把手的心思，以他的地位，何至于这么卑微？ 严世蕃倒是志得意满，逢人就说徐老蔫这是怕了俺们严家。 今天徐阶送来了一尊一尺六寸高的金佛，下配蓝田玉的莲台底座。 内合严绍庆十六岁生辰之意，这份礼分量着实不轻。 只是严绍庆的心思全部在这些上面，有上前套近乎的，也只是敷衍一下，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人！ 太子！ 作为当朝首辅的孙子，严绍庆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一切，生命、爱情、婚姻、前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整个严家的。 严家兴，则严绍庆兴，严家亡，则严绍庆亡！ 个人捆绑在家族之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甚至包括生日宴，都要利用起来，为家族的未来铺路。 幸好没让他多等，严家的马车停在了聚星楼的门口，车帘拉开，车上先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看起来阴柔的男子。 不用问，只是一提鼻子，闻到他身上那股熏死人的香气，就知道这个小宦官了。 紧接着下来的，就是朱长寿了。 严绍庆早就看过他的画像，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忙上前正要打招呼，却发现清霞和漫玉两名歌姬也从马车上下来。 这跟事先排练好的不一样啊，给她们安排的任务很简单，要撩拨的太子欲火焚身，欲罢不能。 接下来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让安排好的绝色佳人与太子深入接触一下。 严世蕃预判了方皇后的预判，挑选的是清白女子，这样方皇后也不好阻拦，只能让她进太子府了。 这一波严世蕃在第五层。 不过朱长寿的出场还是给了严绍庆一点儿小小的震撼，别人就算和歌姬发生了些什么，都是藏着掖着，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歌姬一起出现的，哪怕是在聚星楼这种地方也是一样。 合格的“君子”是不会在人前展露自己这一面的。 朱长寿环视了一下。 嚯！ 人真不少，少说几百号人吧，听说严绍庆只有十六岁，就弄出这么大阵仗吗？ “请问，是王基...王兄吗？”严绍庆试探着问道。 朱长寿点了点头道：“没错，你是严绍庆？一表人才啊，生日快乐。” 严绍庆苦笑，他从满月开始，就不知道生日快乐是什么意思。 “王基”是附在请柬上的假名，有王者登基之意，是严世蕃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同时，这个名字也是接头暗号，让严绍庆能准确的认出朱长寿。 “王兄里面请，这两位歌姬...您是打算一并带进去吗？” 朱长寿摇头道：“她们两个都是好女子，我要接回府上，她们都是自愿追随我的，不信你问问。” 其实歌姬是不是自愿的不重要，严绍庆只是有些懵。 歌姬都是严家严格训练的，经过重度洗脑，对严家不敢说忠心耿耿，至少也是充满了恐惧。 她们怎么可能会自愿离开严家呢？她们没那个胆子。 带着这个疑惑，严绍庆看了清霞和漫玉一眼。 清霞紧张的脸色煞白，但坚定的道：“没错，我们两个愿意跟随王家少爷，今生今世只忠于他，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紧张，漫玉把家乡话喊了出来。 漫玉大声道：“俺也一样！” 第八十章 鄢懋卿的宝贝儿子 以严绍庆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严家的歌姬双双背叛。 该不会她们知道伺候的是太子吧？ 不会...家父严世蕃做事从不会出这种漏子，马车去的是太子府的后门。 除非太子主动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但看样子又不像，不然两个歌姬不会这么紧张。 都攀上太子的高枝儿了，当然不用再怕严家，不会还怕成这个鬼样子，尤其是那个叫漫玉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哆嗦的双腿已经暴露了她的恐惧。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严绍庆点头道：“既然你们愿意跟着王兄，我当然要成人之美，从现在开始，你们是王兄的人了，连同马车一起送给王兄。” 朱长寿大喜道：“严老弟大气，难怪你们严家能出两个阁老，依我看，三代阁老也没问题，哈哈哈...” 清霞和漫玉感觉一阵眩晕，这就脱离歌姬的身份了？ 小桂子见她们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对朱长寿道：“少爷，我带着两位姐姐回马车吧，她们好像不舒服。” 朱长寿也看出来了，于是点头答应。 见周围没人，严绍庆很是神秘的问道：“王兄，小弟有个疑问，想请您答疑解惑。” 朱长寿心情大爽，豪气干云的道：“没问题，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绍庆低声道：“您是怎么让我家两个歌姬这么死心塌地的？” 朱长寿拍拍胸脯道：“哈哈哈...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少爷当然是说服她们的。” “睡服的！”严绍庆大为震撼道：“就从您府上，到聚星楼的这段距离？您睡服了我家两个训练有素的歌姬？” 朱长寿反而疑惑了，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少爷我天赋异禀，张师傅都被我说服了，怎么你不信？要不要试试？” “不用，真的不用，”严绍庆骇然道：“您说的张师傅...莫非是兵部尚书张居正张大人？” 朱长寿点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张师傅对我的学识还很钦佩呢。” 严绍庆脑子嗡嗡滴，毁了，三观稀碎，天崩地裂。 老天爷啊，为什么让我生日这天，知道这么劲爆的消息？ 张大人！您可是我的偶像啊！ 没错，虽然身为严家人，与张居正是敌对的关系，但是严绍庆就是张居正的唯粉。 谁让满朝文武能跟“慈父”严世蕃过招的就只有张居正呢？ 这可是严世蕃自己亲自承认的，处于叛逆期的严绍庆很自然的喜爱上了张居正。 朱长寿看到严绍庆脸色极为难看，关切的道：“严老弟，你没事吧？脸都紫了，你不会是要吐血吧，你们严家家大业大，我只要两个歌姬，就把你心疼成这样？” 严绍庆摆手道：“您误会了，我还没那么小气，只是刚才想到了一些伤心的事，王兄你先进去吧，我去找个地方平复一下。” “好，你保重啊。”朱长寿摇头，严家人也不好当啊，都难受成那样了，还得强作欢颜迎宾送客的。 虽然严绍庆走了，但有严绍庆的贴身书童招待朱长寿，哪怕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只看大公子对这位小爷恭敬有加，就知道不是个凡人，于是加倍恭敬，把他让到了严绍庆的一张桌子。 这张桌子就在聚星楼戏台的下方，隔着只有一丈远。 从正午开始，有连环的戏码，要连演三天。 上演的是严嵩最喜欢的《西厢记》，这一部戏就要演上三天。 这次的《西厢记》与以往不同，是戏曲大家魏良辅亲自调教出来的戏班，据说是严党骨干鄢懋卿花大价钱买来送给严嵩的。 平日里严嵩都宝贝似的，藏着自己欣赏，今天也派了出来。 宾客们都认为这是严嵩对自己的大孙子极为满意，更坐实了严绍庆是严家未来接班人的身份。 能坐在这一桌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 中间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严绍庆的，左面一脸衰像，眼袋快垂到嘴边，仿佛两颗腰子都烂了的，是赵文华的儿子赵安逸。 在赵安逸旁边的，是胡宗宪的儿子胡柏奇公子，胡柏奇也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只不过比起周围的那帮货色，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依次排下来，有罗龙文的儿子罗青云，还有礼部尚书吴鹏的儿子吴启生，工部侍郎董份的儿子董云.... 排到右面，与严绍庆还隔着一把椅子的位置，坐着一个容貌猥琐的小胖子，他斜楞着眼睛，脸上写着的都是不高兴，正是鄢懋卿的儿子鄢子兴。 鄢懋卿是严嵩的干儿子，有了这份情谊，两家一直通好。 鄢子兴平时与严绍庆兄弟相称，二人还是国子监的同窗，平日里飞鹰走狗，颇有些焦不离赞的意思。 所以每年不管他们二人谁过生日，都要坐在一起，从没有分开过。 古时以右为尊，所以右手位置鄢子兴以为是给自己留的，还真兴奋了一阵子。 哪知道安排位置时，自己却坐在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尴尬位置，自然不可能开心。 还没有开席，他已经要了一壶酒，一个人喝了一半。 鄢子兴憋着一股劲儿，今天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牛掰！ “王公子，请上座。” 书童殷切的替朱长寿拉开椅子，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 朱长寿落座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八九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怪哉！ 朱长寿打量了一下自己，没穿错衣服啊，小桂子他们也替自己把过关，肯定不会有丢人的地方。 这帮杂碎怎么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本王？ 严党的二代虽然都是些纨绔子弟，但却几乎没有傻的，都是在大家族长大，见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 表面上看似乎不怎么聪明，但每一个都是一肚子心眼儿。 然而有个人是绝对除外的，那就是鄢子兴，他跋扈且蠢。 见朱长寿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鄢子兴一口了面前的酒。 “这位兄弟，你是谁家的啊？”鄢子兴一脸坏笑的问。 朱长寿拱了拱手，笑道：“王家的，老兄你这就喝上了？” 王家？京城权贵中没有这一号人物，外省大员倒是曾经有一个，就是福建巡抚王继，不过那家伙因为通倭已经被剐了。 通倭等同谋逆，王继的家人死走逃亡伤，而且王继是清流的人，他的儿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哪怕出现了，也没资格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化名！ 然而，鄢子兴却没想到这一层，他抿了抿嘴唇道：“小子，王家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八十一章 我爹都没打过我! 第82章 我爹都没打过我！（求首订） 这气氛不对啊。 朱长寿歪着脑袋问道：“老兄，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什么玩意儿？你平时都这么说话的？” “嘻嘻嘻...还急了，你还急了，伱知道我是谁？”鄢子兴嚣张的笑着，“我爹是鄢懋卿！” “是冒青烟？” “你耳朵塞鸡毛了？是鄢懋卿！” “鄢什么卿？” “鄢懋卿！” “鄢懋什么？” 鄢子兴恼怒道：“他么的你耍本公子是不是？小爷这对拳头看到没有？已经三个时辰没打人了！它们很饥渴难耐啊！” 朱长寿冷笑一声：“我好怕怕啊。” “啪！”鄢子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有种的，跟本公子出去练练，谁怂谁生儿子没屁眼儿！” 朱长寿鄙夷道：“傻逼，奉劝你一句，你爹平日里给老严舔鞋底儿不容易，你别给他找麻烦！” “嘶！” 整张桌子的纨绔子弟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并不是因为朱长寿嘲讽鄢子兴，而是因为那声“老严”.... 哪怕是宗室的王爷，提起严嵩也是恭恭敬敬，当初郑王就是被严嵩收拾的，现在还在凤阳关着呢。 居然敢称呼严嵩为老严，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此人要么有宫里的背景，要么干脆就是疯子。 鉴于严家绝不可能请个疯子，那就必然是宫里的势力。 但没人往太子的方向猜，毕竟那是储君，严绍庆应该没有这个面子。 那么就很简单了，此人是方皇后那边的人，没准是方皇后的侄子，这么一想就合理了。 有了这个猜测，众人集体对鄢子兴投去一个同情的表情。 方皇后啊...狠啊... 当年壬寅宫变，方皇后趁着嘉靖惊慌失措，口不能言时，将曹端妃、王宁嫔及杨金英等人全部处死，并且诛其亲族十余人。 曹端妃和王宁嫔都是嘉靖最宠爱的妃嫔，这是妥妥的冤杀，事后嘉靖很是痛心了一阵子。 从此对方皇后怨恨中，还带着畏惧。 如果不是因为裕王和景王双双毙命，嘉靖没准就对方皇后下手了。 正是因为朱长寿成为嘉靖唯一的儿子，顺带着让方皇后的地位稳固起来。 原本十分低调的方家人，也渐渐开始活跃起来。 鄢子兴却没想那么多，他以为这帮人是畏惧他的气势，于是更加得意起来。 “少拿大话唬人，这样，小爷这里有酒，你敢跟小爷斗酒吗？” 朱长寿懒得搭理他，随口敷衍道：“没兴趣。” “滋溜！”鄢子兴根本没听朱长寿说什么，仰脖喝了一杯，“啊...怎么样？敢不敢喝？” 朱长寿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货为什么针对自己，心头也无名火起。 “给爷倒一杯！” 鄢子兴哼了一声，抓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 “我去你的吧！” 朱长寿抓起酒杯，啪的一杯酒甩在鄢子兴的脸上，趁着鄢子兴眼睛被迷，探手抓住他的发髻，另一只手抄起酒壶就打！ 必须得说，酒壶质量真不错。 咣咣两下，鄢子兴的额头被砸出血，酒壶却连个裂纹都没有。 鄢子兴嗷嗷大叫，他本来就力大，又喝了不少酒，在短暂的眩晕后，呼的挣脱出来，头上一撮头发被薅了下来。 同桌的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过来拉架。 就在此时，严绍庆整理好情绪，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住手！” 严绍庆怒吼一声。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停手。 “咣当！” 朱长寿杀红了眼，跳起来一酒壶扣在鄢子兴的头顶。 这一下力大，酒壶终于碎了。 “庆儿哥！”鄢子兴捂着脑袋喊道：“这个姓王的到底什么来路？他居然敢这么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你得做主！” 严绍庆气的浑身发抖，大步流星过来，啪啪啪，三个嘴巴将鄢子兴打的原地转了三圈。 “鄢子兴你是作大死啊！”严绍庆咬牙切齿，“你马上给我滚！要是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同窗之谊，然而二者天然就是不平等关系。 挨了打，鄢子兴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他也从未见过严绍庆生这么大气。 “王兄，真是对不起，你没事吧？”严绍庆还是想着帮鄢子兴一边，“我那个兄弟他没脑子的，这几天我惹他生了气，他气儿不顺就找了王兄的岔儿，您别见怪，我替他给您道歉。” 说着，严绍庆深深一揖，姿态摆的很低很低。 朱长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于是道：“好吧，我也看出他是个混人，既然你赔不是了，我当然要给寿星老面子，对不对？哈哈哈...” 见朱长寿脸上有了笑容，严绍庆知道这关过了，他让人带着鄢子兴去包扎伤口。 有仆人过来，把桌子上的酒水菜色都换成新的，地面上的血迹擦干，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王兄给小弟面子，兄弟感激不尽，自罚三杯！” 严绍庆倒了三杯酒，一一干了。 这一下，朱长寿心中仅剩下的一点儿怒气也没了。 “没事，都是误会，只是那个姓鄢的，他为啥针对我呢？”朱长寿还是忍不住要问。 严绍庆最了解这个蠢货，心中苦笑，脸上却笑道：“我们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都在一起，往常我过生日，他都坐在我身边，今天估计是因为这个生气，王兄如果不嫌弃，您坐在首席，我做个陪衬。” 朱长寿连忙摆手道：“这个可使不得，我不是那种霸道的人，哪有你的生日宴，我占寿星的位置？没有这种规矩。” 严绍庆却十分坚持，他低低的道：“小弟是怕了那个傻子，怕他再找您麻烦，您就屈尊坐一坐吧，咱们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特事特办。” 朱长寿也不想再挨着鄢子兴，于是勉为其难的答应，坐在了寿星老的位置上。 赵安逸跟他老爹一样，都是势利小人。 “王大哥是吧，一日是大哥，终身是大哥，小弟敬你。”赵安逸举起酒杯，滋喽干了一杯。 朱长寿只好倒杯酒，但还是笑道：“我酒量可不怎么样，你们要喝就和寿星喝。” 赵安逸摸不准他的路数，于是装作随口闲聊，暗中试探几句。 严绍庆用眼神狠狠的瞪了赵安逸一眼，于是其他蠢蠢欲动的也都消停了。 此时，唱戏的戏班子登台，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戏词。 “老身姓郑，夫主姓崔，官拜前朝相国，不幸因病告殂。只生得个小姐，小名莺莺....” 说句实话，朱长寿觉得唱的不错，但真希望她能别唱了，自己是个俗人，欣赏不来这么高雅的戏曲。 不过见周围的人都摇头晃脑，听的如痴如醉，他也只好有样学样，也装作欣赏的样子。 不要看严绍庆只有十六，他是懂察言观色的。 一看就知道朱长寿欣赏不来，于是给一旁随侍的书童打了个暗号。 书童省了，一溜烟的去了。 没过一会儿，两个白衣丽人，脸上罩着白纱款步进来，径直来往朱长寿这一桌。 第八十二章 我真不是严绍庆 第83章 我真不是严绍庆（求首订） 朱长寿心中一阵鄙夷，严世蕃就这么点儿能耐了，除了美人计就是美人计，难道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 这两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来到朱长寿身边，纷纷摘掉面上白纱，露出姣好的面容。 “公子你好帅啊，能陪奴家喝杯水酒吗？” “都走开，公子是奴家的，你们谁敢跟奴家抢，奴家可就不乐意了。” “哇，公子你的肌肉好壮实，奴家小心肝砰砰的跳，不信伱摸...” .... 一时之间莺声燕语，把朱长寿包围在其中。 严格来说，两个女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女，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晴儿和香菱的水准，比静雯也只差那么一丝。 然而，过于庸俗，只有美貌的皮囊，没有有趣的灵魂。 从她们身上，朱长寿没有感到清霞和漫玉身上那种悲戚命运的眼神。 正相反，她们似乎都很享受周围男人神魂颠倒的眼神，除了勾引朱长寿外，还拿眼神勾引着其他纨绔子弟。 切，实在太小看人了，我这么大个太子，就拿这个来考验我？ 朱长寿心中毫无波澜，怎么说呢，虽然她们的确很美，但是容貌同质化严重，一眼看过去，反而给他一个错觉。 我来到仙境的大寒冥国了？怎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看我家那三个小美女，燕环肥瘦，不比你们这些妖艳贱货香吗？ 严绍庆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早就劝过父亲严世蕃，您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选啊。 你喜欢那些骚浪贱的，别人不一定喜欢啊，你多元化一些，至少辨识度得上来吧？ 然而，严世蕃却很自信，他觉得自己的审美独步天下，这个世上就没人比我更懂美人，如果有，那这个人的审美一定有问题。 朱长寿推开一个要坐在自己大腿上的美人，柔声道：“抱歉啊，我这里受过伤，不能坐人。” 严绍庆也不喜欢这样轻浮的女子，和朱长寿对了一个眼神，拱拱手道：“不好意思，这原本应该是给我预备的惊喜，不过您坐在我的位置上了，所以她们认错人了。” 朱长寿心中了然，于是笑道：“原来老弟你喜欢这样的，那都交给你吧。” 说着，他把这些女子推到严绍庆的一边。 严绍庆心中叹息，看来计划是失败了，都怪老父严世蕃太自负了。 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然而，就在严绍庆感叹老父刚愎自用时，忽然从门口走入一名红衣女子。 那少女长眉入鬓，秋水为神，金簪别发，红绫束腰，当真美若天仙，风姿绝俗，望之让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在朱长寿身边的两名女子，被那少女一映衬，显得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严绍庆大为惊骇，这样的天仙是哪里找来的？为什么自己完全不知情。 莫非是老父留的后手，如果是真的，那就太神鬼莫测了。 少女一双星海般的眸子环视一圈，目光在朱长寿和严绍庆之间游走了一下，便直接锁定朱长寿。 虽然明知道这是给朱长寿设下的局，然而严绍庆心中还是升起无边的妒意。 这是何等神妙的少女，为了她，哪怕放弃一切也是值得。 然而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严绍庆苦叹一声，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只要看不到她，就不会嫉妒了。 少女锁定朱长寿后，便一步一步款款而来，很快来到朱长寿的身边，呵气如兰道：“公子，能为小女子倒杯酒吗？小女子一路风尘，口渴难耐。” 朱长寿这才发现，少女的腰间别着一把鲨鱼皮鞘的细剑，剑身长不过一尺五寸，剑柄处镶嵌一颗明珠。 原来还是扮做风尘侠女，这是大明朝的考斯普雷吗？ 我喜欢！ 眼看红衣少女快要到来，眼里且只有朱长寿一人，这不站起来迎接一下，是不是太失礼了。 朱长寿倒上一杯酒，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起立。 “姑娘芳名？这里有酒有菜，坐下来喝两杯认识一下？” 说完这番话，朱长寿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平时瞧不起纨绔子弟，如今成为纨绔子弟，这两句话还不如不说。 红衣少女没有答话，径直来到朱长寿面前，忽然脸上笑容凝固，透出令人胆寒的杀气。 “铿！” 一声龙吟！ 朱长寿眼前白光一闪，红女少女的剑已经逼近咽喉。 正在危急时刻，严绍庆的书童突然抽出一只沉重的钨铁判官笔，千钧一发之际架住细剑。 红衣少女皱眉，对朱长寿骂道：“奸贼！我要为曾家二十六口冤魂取你性命！” 那书童不言不语，一只判官笔上点下戳，不离少女要害。 红衣少女大怒，刷刷刷三剑逼退书童，手中剑忽然一翻，刺中书童的肩窝。 “狗腿子！滚开！” 嘭的一脚，书童扯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 “奸贼！哪里跑？” 解决完书童，红衣少女才发现朱长寿头也不回的跑向聚星楼大门口。 此时，聚星楼内一片大乱。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出了刺客！ 然而红衣少女一双通红的眼睛，只盯着朱长寿一人。 从门口方向冲进来十几名壮硕的打手，他们手中抄着砍刀、铁棍，都是鲸鲨帮的恶汉子。 “臭娘们！居然敢在聚星楼撒野！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要手下留情，剁碎了喂狗！” 带头的光头恶汉一声吼，打手们嗷嗷叫着冲上来。 红衣少女深吸一口气，手中剑如一条银龙，眨眼间刺翻六条恶汉，接着冲入人群，如入无人之境。 朱长寿听到后面恶斗的声音，仗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恶汉们躺了一地，只剩下光头恶汉拿着砍刀左支右绌，只长着皮糙肉厚还在坚持。 “啪！” 红衣少女一招劈挂掌法，正中光头恶汉左耳根，同时脚下一记凶狠的撩阴脚。 恶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蜷缩如同虾米般倒在地上。 “你跑不掉了！”红衣少女如同一尊玉雕的罗莎，杀气腾腾的道：“杀了你！再杀你的奸贼狗爹，还有你的奸贼爷爷也跑不了，我要杀光你们这群奸贼！” “住手！！” 从二楼方向传来一声大喝，严绍庆带着一圈弓箭手，箭尖儿对准红衣少女，他厉声吼道：“姑娘手下留情！不知道你和王兄有什么过节！但请给严绍庆一个薄面，今日是严某生辰！只要姑娘不伤害王兄，严某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另外还有五十万两宝钞奉上！如何？！” 红衣少女这才盯着朱长寿，怒道：“你不是严绍庆？！” 朱长寿极为无奈的摊手道：“姑娘，我真不是严绍庆！” 第八十三章 祖父曾铣曾子重 第84章 祖父曾铣曾子重（求首订） 红衣少女气的差点吐血，骂道：“你找死啊？不是严绍庆你为什么坐寿星的位置？” 此时，楼上楼下的人都听明白了。 原来刺客的目标不是朱长寿，而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严绍庆，只是因为鄢子兴那么一闹，朱长寿反而坐到了原本属于严绍庆的位置。 再加上连严绍庆都对朱长寿如此礼遇，其他人更加殷切，反而显得朱长寿众星捧月。 而且全场最美的两个白衣女子，都围在朱长寿的身边，这都是主角的待遇。 况且朱长寿与严绍庆年纪也相当，换任何一个不认识严绍庆的，都会误会。 严家有个特点，仇家遍布天下，所以严家的高层平日里出行，都要带些高手。 就拿严绍庆的那个书童来说，他其实已经三十二岁，只是身材短小，长着一张娃娃脸而已，其实是重金聘请来的高手。 此时，聚星楼里里外外都被严家豢养的高手包围，楼上这些弓箭手都是从三大营中精挑细选的神射手。 “公子，要不射杀得了，不要跟她废话！” 严家三管家站在严绍庆身边，目露凶光！ 严绍庆摇头，压低声音道：“不行，王兄离她太近，伤了他一根汗毛，我严家就要天诛地灭了！” 三管家眼中露出惊骇神色。 “喂..喂...” 朱长寿低声问道：“姑娘，你被包围了，恐怕是跑不出去了，伱有什么冤屈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一听。” 红衣少女眼中露出决绝神色，大声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曾名红英！祖父曾铣曾子重！” 楼内上下一片哗然，严家之人纷纷垂首，不敢抬头。 曾铣乃是当代抗蒙名将，官至兵部侍郎，总督陕西军务，专门应对鞑靼入侵，尤其是俺答部的侵扰。 曾经亲率数千部卒于俺答部鏖战赛门，命令参将李珍偷袭俺答大本营，俺答虽然兵多将广，但骤然间被两面夹击，一时间溃不成军。 总督陕西的几年间，与俺答数次大战，愤恨鞑靼践踏中原，荼毒百姓，经常气的夜里睡不着觉，挑灯研究如何对抗俺答。 后积功为三边总督，立誓收服河套，彻底解决北面草原对中原的袭击。 然而，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恰逢夏言和严嵩争斗的白热阶段。 严嵩勾结仇鸾冤杀曾铣，构陷夏言。 曾铣被斩，妻、子家人流放两千里。 天下闻而冤之.... 陕西等地民间盖上岳王祠，在岳王像下面，往往偷偷加上曾铣的牌位。 朱长寿听了是曾铣的孙女，心中也登时涌起敬意。 “原来是忠良之后，”朱长寿小声道：“姑娘你听我说，你现在就挟持我，你那个剑架在我脖子上，他们没人敢伤你半根汗毛的。” 曾红英抿了抿嘴唇，隐约抿出些不对劲，正常来说早就应该射箭了，看来这姓王的不简单，就听他的！ 大仇未报，不能死在这里！ 曾红英突然转身，闪电般来到朱长寿的身后，细剑架在他脖子上。 “都不准动，不然姑奶奶抹了他！” 严绍庆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晕倒，还是三管家一把扶住了他。 “让路，放曾姑娘离开！谁敢妄动，立杀之！” 严绍庆嘶哑着嗓子吼道。 其实大家都是拿着严家的钱办事，干着没良心的活儿，能不作恶就不作恶，都是日子人，除了那些利益捆绑非常深的，否则谁也不愿意伤害曾铣的后人。 如果曾铣还在，西北何至于年年被鞑靼人蹂躏？ 公道自在人心！ 曾红英拉着朱长寿来到楼外，立刻有上百恶汉围拢过来。 曾红英怡然不惧，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位朋友，是红英莽撞，让你受惊了，我这就放你走吧。” 朱长寿摇头道：“你现在放了我，绝对没办法离开京城，京城太大，守备森严，你逃不出去的。” 曾红英点点头，她这次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到京城行刺，原本想的简单，一剑刺死严绍庆，再凭本事杀出去。 哪知道来到京城，才知道什么叫守备森严，京城之大，让人晕头转向，比太原大了几倍不止。 朱长寿虽然佩服曾红英武功和胆色，但她还是太年轻，京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曾红英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低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你的剑别离开我的脖子，但也别挨的太近，我有点儿怕，接下来都听我的，你配合就可以。”朱长寿嘱咐一句，突然扯着嗓子吼道：“严绍庆！你个乌龟王八蛋！让这群小乌龟王八蛋都给老子滚开！要是伤了你爷爷，我弄死你全家！” 周围的恶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的后退两步，敢这么咒骂严家的，这小子到底是谁啊？ 严绍庆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狼狈道：“姑娘，我以严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发誓还不行吗？你只要放开王兄，我保证你的安全。” 朱长寿破口大骂：“入你全家的娘！你们严家有个屁的信誉？赶紧给这位姑奶奶准备一匹汗血宝马，一百万宝钞，一百两金子，再来几袋子宝石，还要干净的水和干粮，只给你们半刻钟时间！敢少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严绍庆心中也是大骂不止，难怪都说这个太子是傻逼，他是真的傻逼。 你到底哪边儿的？这刺客怕不是你亲娘吧？你对你亲娘方皇后有这么孝吗？ 但他和朱长寿不一样，朱长寿敢骂出来，他只敢肚子里狂喷。 “都听到了？半刻钟时间内，所有东西备齐，送到姑娘的面前，马就用我那匹红电！” 严绍庆咬牙切齿，豁出血本了！ 严家人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啊，半顿饭功夫都没有，一匹神骏无比的汗血宝马被送了过来。 “上马！”曾红英道。 朱长寿摊摊手道：“我不会骑马，这玩意儿怎么上啊？” 曾红英指着马镫道：“踩这里，翻身上去，我扶着你。” 朱长寿没办法，只好踩着马镫一用力，忽忽悠悠的骑在马上。 还别说，上面的感觉真不错，看的更远了，只是哪里不对劲，马的脑袋呢？ “呼！” 一道红影出现在眼前，曾红英皱眉道：“你怎么倒骑马？” 原来朱长寿上马上反了，脸冲着马屁股的方向，此时和曾红英来个脸对脸。 “我都说不会骑马了，你等着我转过去。” 朱长寿抬起屁股，蹲在马鞍子上，哆哆嗦嗦的转了个圈。 严绍庆尴尬的直捂脸，反正太子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得儿！驾！！” 曾红英一拉缰绳，红电嘶鸣一声，化作一道红影消失在街面之上。 三管家担忧的道：“大少爷，现在咱们怎么办？要追上去吗？” “蠢货，能追得上吗？追上又能怎么样？”严绍庆抬头看了看天，几只雄鹰在天上盘旋，他喃喃道：“况且已经用不上咱们了，已经有人跟上了，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第八十四章 飞鱼服!绣春刀! 第85章 飞鱼服！绣春刀！（求首订）） 这一路过去，走的是广安门，一路上不见行人。 红电畅通无阻，到了广安门前，发现大门敞开，连兵卒也没有一个。 曾红英忍不住问道：“朋友，你到底是谁啊？” 朱长寿苦笑道：“现在还有时间闲聊，赶紧走吧，等一下他们就追上来了。” 曾红英以为他说的是严家的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一来千里迢迢，你知道京城这边的乱葬岗在哪里吗？” 朱长寿还真知道，他曾经陪着静雯来这里寻找过她姐姐的尸骨，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再往前十里地，有一个小山岗，那下面就是了。” 曾红英点点头，策马奔着这个方向跑去。 汗血宝马就是脚程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每次来到这里，朱长寿机会感受到极大的震撼，这里的无名孤坟实在太多了，漫山遍野全是坟，红眼睛的野狗常年流窜。 这些野狗都是吃死人肉的。 曾红英从怀里拿出一张图，按图索骥在坟茔中穿行，终于在一颗歪脖树下，找到一个比较齐整的孤坟。 能看得出这个坟有人在照顾，没有杂草，坟头还压着一张黄纸。 曾红英的双眼立刻红了。 “爷爷，还记得红英吗？那时红英还小，爷爷你总是把我抱在膝盖上，还是以后要带着红英去漠北，扫平鞑靼，振兴我大明雄风吗？” 朱长寿原本想催促她两句，这里还是不安全，伱祭奠一下就快走吧。 不过真到了这里，他反而说不出了。 无论如何，曾铣太冤了。 他老人家的孙女一个女孩子奔波千里来到京城，也应该让她陪老人家多说说话。 曾红英从红电鞍上拿下清水，洒在地上，又翻出干粮和肉脯，摆在坟前。 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长跪不起。 朱长寿在一旁也鞠了三个躬。 曾家蒙冤，流放期间，有一名天山女剑客看中曾红英的天赋异禀，又念在她是忠良之后，破例收她为关门弟子。 学艺数载，终于大成，得知家人都在曾家寨，于是下山相认。 又听说严家三代大公子严绍庆生日宴日期将近，这次要大操大办，一时风头无两。 曾红英初生牛犊不怕虎，便起了刺杀的心思，瞒着家人独自出发，辗转来到京城，已经潜伏了两日。 今天一出手便找错了人，只能感叹天意弄人，如果不是鄢子兴那混蛋胡搅蛮缠，导致临时调换座位，严绍庆八成小命不保。 不过，如果她得了手，她活下来的机会也很渺茫... 忽然，曾红英蹭的一下跃起，抽出手中剑架在朱长寿脖子上。 “啊！你干嘛！”朱长寿大吃一惊。 此时，从周围嗖嗖嗖...悄无声息的出现几十道人影。 飞鱼服，绣春刀！ 锦衣卫来了... 整个人像生铁铸造的陆炳，从人群中出现，声音浑厚的道：“太子爷，你没事吧？陆炳来迟了。” 曾红英失声道：“你是当今太子？你就是那个大傻子太子？” 朱长寿无奈的道：“我不是傻子，但我的确是太子，不然严绍庆凭什么像狗一样听话？” 看来自己的名声还是不太好啊，什么叫大傻子？我承认自己是有些天真，但跟傻不沾边儿吧？ 曾红英喃喃道：“这下糟了，该不会连累寨子吧？” 陆炳道：“曾姑娘放人吧，念你是忠良之后，给你一个痛快。” 曾红英厉声道：“陆炳！害死我祖父，你也有份儿，你居然还知道我是忠良之后？” 陆炳并不否认，平静的道：“没错，我的确补了曾公一刀，现在想来也有些愧疚，曾公虽然有些失误，但忠心可鉴，他被冤杀，完全是被夏公连累，当时情况波诡云谲，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是忠是奸，要看站在谁的角度。” 曾红英怒道：“那就站大明好了！对于大明来说，我祖父是忠还是奸？” 陆炳道：“曾公实心用事，每与鞑靼死战，必身先士卒，不避箭矢，鞠躬尽瘁，绝对是大忠臣！” 顿了顿，他继续道：“哪怕被流放两千里，你们曾家在太原西五百里曾家寨安家，也经常袭扰鞑靼和瓦剌入侵的小股人马，安置流民百姓，堪称仁义忠勇。” 曾红英神色变得冷峻起来，她推开朱长寿，平静的道：“好，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评价，我不虚此行，你也在我的仇人名单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陆炳柔声道：“等你死后，我会给你买净土斋最好的棺材，把你安葬在曾公的旁边。” “那就来吧！” 曾红英细剑闪电般出手，剑锋直指陆炳的眉心。 “厉害！”陆炳一声喝彩，抽出绣春刀架住细剑，一把刀舞动如风，只见刀光剑影，却看不见他如何出手。 一红一黄两道人影碰撞在一起，伴随着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 忽然曾红英抬手，手指连续弹动。 陆炳绣春刀横在面前，叮叮当当一阵，几枚钢针被粘在刀身之上。 “好本事，但还不够！”陆炳旋风一般的再次扑上去。 朱长寿在一旁观战，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到底谁占上风了？陆炳不会有事吧？曾红英不会输了吧？ 看不懂啊，好急！ “老兄，谁要赢了？”朱长寿问着一旁观战的锦衣卫千户。 锦衣卫千户道：“好厉害的小姑娘，居然能让指挥使大人拿出真本事，不过，说到底她还是太嫩了，我估计再过二十个照面，指挥使大人定然能将她拿下！” 朱长寿点了点头，他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停手！都停手！”朱长寿高举双手，一步一步往战斗的中心走去。 锦衣卫们都吓傻了，陆炳第一个跳出战圈，微微喘息道：“太子爷，你这是做什么？” 曾红英状况更糟，气喘吁吁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睛询问。 朱长寿大声道：“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再看你们打了，你们两个傻乎乎的转圈不累吗？你们要是再打，我就往刀尖上撞，谁捅死我谁全家死绝，连狗都不放过，不信你们就试试。” 纯粹的无赖，极致的口臭，但谁拿他也没招。 “曾红英，你赶紧回你的曾家寨，好好练练，这种武功就别出来报仇了，严嵩、严世蕃要那么好杀，轮得到你出手吗？赶紧走，别让我看了生气。”朱长寿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曾红英狠狠的瞪了陆炳一眼，自己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今日算是败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曾红英说了一句场面话，从手腕上摘下一枚镯子甩手扔给朱长寿：“这个你收好，以后有用得着的，就让人拿镯子去曾家寨找我，千里万里，绝不推辞！” 说着，她两步到了红电前，翻身飘然上马。 “挟持太子，形同谋逆，不能走！” 陆炳提刀要拦，却被朱长寿闪身拦住。 “陆叔叔说什么胡话呢？本王是自愿被挟持的，她本来不愿意，但我死缠烂打，缠的她没办法，才被迫挟持我出城的，您可别诬陷好人。” 陆炳怒道：“这话连鬼都糊弄不了，你自愿被挟持有什么好处？” 朱长寿笑吟吟道：“体验一下被挟持的感觉，增长一下经验，以后再被挟持就知道怎么办了，曾红英！你看热闹呢？还不走？” “江湖再见！” 曾红英策马扬鞭，冲开锦衣卫的包围，扬长而去。 看着曾红英远去的背影，朱长寿感慨道：“真是潇洒，羡慕不来啊。” 求各位读者老爷给个首订吧，鼓励一下（?(????)） 第八十五章 暴脾气的方皇后 第86章 暴脾气的方皇后 陆炳少有的没给朱长寿好脸色。 “太子爷，别看了，人家早就没影儿了，万岁爷还等消息呢。” 其实朱长寿心中没有一点儿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欣赏。 朱长寿点了点头，又道：“我跟陆叔叔骑一匹马吧，你是知道我的，我根本不会骑马...” 陆炳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精舍内，从来都一副云淡风轻，似乎随时都会飞升成仙的嘉靖，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转了无数圈。 “我的好大儿哦...你要是出事了，母后也不活了，呜呜呜....我的宝贝儿诶...” 坐在凤椅上的方皇后哭的像泪人一般，捶胸顿足，哭声震天。 “哭哭哭，就知道哭！”嘉靖怒道：“有什么好哭的？朕已经派出陆炳了，他带着的都是锦衣卫的好手，一定会把小混球平安带回来的。” 方皇后却没那么好糊弄，依然不停的哭道：“本宫不管..哀家不管！反正要是寿儿出事，他们严家...都得死！居然害了寿儿...什么狗屁生日宴，居然混进了刺客，寿儿那么好的人，谁会刺杀他？一定是严嵩那老狗，他想另起炉灶！” 嘉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喃喃的道：“不会，严嵩没有这个胆子...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方皇后不依不饶道：“严嵩是不敢...可严世蕃呢？我早就说过，严世蕃是有野心的，你就是不信，现在好了，咱们儿子在他们严家的地盘被害，这个仇！是一句不敢能揭过去的？他严世蕃凭什么不敢害寿儿啊！” 一句话，捅在嘉靖的心窝子上。 是啊，伱既然请了当朝太子，怎么还能让刺客混进去？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吕方此时走进来，小声道：“禀告主子，禀告娘娘...严阁老带着小阁老来了，跪在外面求见陛下。” 嘉靖挑起一边眉毛，这是来请罪的。 方皇后怒道：“求见？！他们还有脸求见？去告他们，等着去见阎罗王吧！” 吕方点头哈腰，却没有离开，只等着嘉靖发话。 嘉靖沉吟一下，缓缓道：“去告诉严嵩，如果太子平安归来，一切都好，如果太子出事，就没必要见了！” 方皇后眼中喷火，吼道：“还愣着干嘛？等死吗？还不去？！” 吕方这才弓着身子退出去。 “你安静一下，让朕占上一卦，测测吉凶！”嘉靖闭上眼睛，绕着八卦台转了两圈，才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样？”方皇后问道。 嘉靖睁开眼睛，欣喜道：“乾卦，上上大吉，寿儿一定会没事的，他绝对不会出事的。” 话音刚落，吕方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噗通一声跪下，大喊道：“大喜！天大的喜事啊！太子爷平安归来了！他没事，连个淤痕都没有，陆大人真是天子福将，天佑大明，天佑陛下，天佑娘娘，天佑太子爷！” 嘉靖和方皇后互相对视一眼，一起长出一口气。 这天，终究是没有塌下来。 嘉靖急促的道：“快让小混球进来，陆炳重重有赏，告诉他回头就赏，还有，去告诉严嵩和严世蕃，太子没事。” “等一等，”方皇后道：“去把严家父子带到西苑花园里，让他们喝喝茶，太子平安归来的事先别告诉他们，晾一晾，他们父子最近有点儿分不清天和地了。” 嘉靖点头道：“好，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快去吧！” 吕方急忙退下，不久，朱长寿大摇大摆的进来。 “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儿子朱长寿平安归来！”朱长寿叉着腰大笑。 方皇后起身一把抓住朱长寿的耳朵，用力一拧，恶狠狠的道：“看你以后还敢到处乱跑！居然还敢去什么聚星楼，那是正经人去的地方吗？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是太子，你得学好！” 嘉靖默默的抽出一根藤条，啪啪啪.... 好一顿夫妻双打... 事后，朱长寿一只手揉耳朵，一只手揉屁股，都快不够他忙活了。 方皇后有些后怕的道：“不行的话，你还是早点大婚吧，你这孩子太喜欢作死，万一真作死了，我这个做母后的也不活了。” 嘉靖眼中也有些泪花，从黑发人送黑发人，一直到去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 作为一个父亲，他再也经不起失去儿子的打击了。 一家三口在精舍内安稳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朱长寿忽然问道：“老头子，我的钱呢？” 嘉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钱？什么钱？” 朱长寿破防了，大声道：“我都被人行刺了，你还想坑你儿子的钱？什么钱？当然是卖玻璃的钱了！” 嘉靖一拍脑门，笑道：“你不说朕都忘了，你个孩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要不朕帮你攒着？” “替我攒着？我的钱！” 一句话，激起了关于压岁钱的糟糕记忆...替我攒着...等于最后替我花了。 “抠！”方皇后急了，动了真怒道：“朱厚熜你就抠死得了，咱们的大宝贝儿子差点没了，你居然还想坑他的钱，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亲情？怎么？你打算长生不老，让我们娘俩都去死，你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呗？” 嘉靖赔笑道：“你别急啊，朕又没说不给，玻璃一个月卖了十万两白银，按照约定，给寿儿一万五千两，朕这就让吕方去库里抬银子！” “一万五千两？本宫可听说了，玻璃的配方可是我儿子弄出来的，一个月十万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两，这还没在全国铺开呢，不然会卖的更多，你就只给一万五千两？今天不给两万两，别想过本宫这一关！” 方皇后抱着肩膀，表情异常严肃。 嘉靖和朱长寿两父子是一个脾气，都是那种吃软不硬的人，重感情，但也能狠得下心。 看着方皇后生气了，嘉靖内心反而很充实，有一种自己身边还有家人陪伴的感觉，那种一直萦绕在身边的孤独感淡去了不少。 “你看你，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因为这点儿钱生气，好好...两万就两万吧。”嘉靖柔声道。 方皇后是知道进退的，见嘉靖难得的服软，心也软化下来。 “陛下，咱们虽然是皇家，但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有些话，外人是不会跟您说的，只有一家人才会说些不中听的，但这是出于感情，不是想要你的好处，更不是坑您害您...我们的心是好的。”方皇后很是动情的道。 嘉靖点了点头，温柔的道：“朕今天差点儿失去了儿子，朕真的知道了，不管朕修仙结果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朱长寿忽然打岔道：“哦对了，有一种非常经典的修仙方法，不知道你们尝试过没有？” 一提到修仙，嘉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支棱起耳朵。 方皇后有些不悦的道：“又是修仙，天天修仙不烦吗？” “这种修仙方法，母后一定喜欢，”朱长寿嘿嘿一笑，“阴阳双修，绝对是最古老，最经典的修仙方法，有没有？” 方皇后的脸一红，啐了一口道：“小混蛋，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赶紧滚蛋吧，哦对了，记得去严嵩那边露个脸，不敲他十万八万两银子，以后别来见我，滚蛋吧！” 说完，方皇后伸手拉住嘉靖，柔声道：“肘，跟我进屋。” 第八十六章 打的就是詹事府 第87章 打的就是詹事府 嘉靖有些畏缩的道：“不行，朕今天受了惊吓，感觉有些疲惫，今天指定不行。” 朱长寿已经走到精舍门口，大声对吕方道：“吕师傅，让太医弄点儿能提振雄风的丹药，您带着我去见严阁老他们吧！” 方皇后已经迫不及待，抓住嘉靖往精舍后面的密室里拖。 吕方眉开眼笑道：“还是太子爷有本事，很久没见万岁爷这么开心了。” 朱长寿也笑了，说道：“其实人生需要一些跌宕起伏，老头子他这辈子经历的太多，让他在乎的事反而少了，看来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吕方道：“那是自然啊，您是他的唯一的继承人啊。”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朱长寿非常熟悉的地方——西苑花园。 严世蕃正在花园里来回踱步，一会儿踢踢石头，一会儿摘下一片树叶用力揉搓。 “你能不能安静些。”老严嵩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表情很是放松。 严世蕃急切的道：“您老到现在还稳坐钓鱼台呢？太子万一有个意外，咱们严家就完了！” 严嵩微微一笑，淡然的道：“意外？凭什么会有意外？” 严世蕃把手中的叶子丢了，叹口气道：“老爹您是不知道那刺客有多凶恶，鲸鲨帮的帮主被踢碎了蛋，当场就断气儿了，咱们养的那些人，在刺客手下都走不了几个照面，别看那只是个小娘们，心狠手辣啊。” “呵呵...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严嵩微微摇晃着身子道：“那刺客是冲着谁来的？是咱家庆儿，她的人生经验还太少，行刺还能自报家门，你认为曾铣的后人会对太子下黑手吗？不会的...况且还有锦衣卫跟着，陆炳亲自出马，天塌下来，他也能补上。” 严世蕃觉得有理，也坐下，问道：“那这次的事，要怎么了结呢？” 严嵩淡然道：“太子喜欢什么？” 严世蕃很自信的道：“他连府上的歌姬都不放过，自然是喜欢女人了。” “都说了，让伱别总自己瞎琢磨，要结合情报来分析，”严嵩语重心长的道：“太子的确收了几名女子，但我听说都是礼遇有加，与其说是登徒子，不如说是心肠太好，所以你以为他好色就错的离谱。” 严世蕃大为不解的道：“那...就只有钱了。” 严嵩这次认真的点头道：“太子和陛下相像的地方太多，他是真的爱财，但和陛下又不一样，他更倾向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一套，说到底还是年轻，这一次，咱们严家出些血吧。” 严世蕃磨了磨牙，恶狠狠的道：“那就给他三万两黄金，狠狠的砸一下！” “不可，”严嵩猛然睁开眼睛，沉声道：“以肉饲龙，怎可一次性喂的太多？喂饱了怎么办？胃口大了又怎么办？最多五千两黄金，不可再多。” 两父子压低声音议论时，吕方走进来，放声大笑道：“恭喜严阁老，贺喜小阁老，太子安然无恙。” 严嵩和严世蕃急忙起身，齐声道：“天佑大明，陛下仙福永享，殿下洪福齐天，真是太好了！” 严嵩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抬起袖子擦汗道：“老臣都快担心死了，恐怕寿命都会缩短几年，太子没事就好，咳咳咳...” 只看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不像那个坑人不眨眼的老奸贼，倒像是慈祥的邻家老头。 哪还有方才与严世蕃密谋时的狡诈精明？ 朱长寿也有些被迷惑了，他过去扶住严嵩，客气的道：“严阁老莫要担心，本王不是平安归来了吗？除了受些惊吓，没有受到别的伤，只要买些东珠磨成粉，喝下去压压惊就好了。” 严世蕃扫了严嵩一眼，心中佩服不已，还是老爹洞悉人性，太子果然喜欢钱。 于是，早就心里准备的严世蕃道：“明白，等回去，就让严绍庆带三千两金子，到太子府上赔罪。” 朱长寿悠悠的道：“再怎么说，本王也差点遇害，那剑离我的脖子只有半寸的距离啊，本王怕的厉害，三千两还是不够，得加钱。” 严世蕃却笑了，点头道：“没问题，四千两黄金，一两也不会少，我们严家虽然家风清廉，但平时也作些生意，还有些积蓄。” 朱长寿伸出五根手指，一字一顿的道：“五千两，今天这事就翻篇儿了。” 严嵩更加剧烈的咳嗽，露出心痛的表情道：“五千两黄金...不是小数啊，我们也得去借，估计天黑才能送到。” “没问题，”朱长寿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本王最喜欢灯下看黄金了。” ..... 天刚刚擦黑，严绍庆亲自带队，用马车拉着五千两黄金来了。 与朱长寿见面后，严绍庆自然表现出十二分的关心，态度极度诚恳，并命人将黄金抬下来。 金子一到手，朱长寿便端起茶碗请严绍庆喝茶。 一旁伺候的小桂子便高喊道：“送客！” 朱长寿站起身，送着严绍庆出了太子府。 这个就叫端茶送客。 严绍庆心中大骂，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离开。 然而，刚刚送走严绍庆，詹事府的雷普带着一众同僚，兴冲冲的来了。 看到这群蛀虫，朱长寿脑袋都大了，这帮玩意儿鼻子比狗都灵，金子还没捂热乎呢，他们就跑来分钱了。 “哎呀，太子爷红光满面，洪福齐天，属下看到您就浑身舒爽，精神大振啊！” 朱长寿脸色阴沉，呲牙道：“你们来做什么？已经晚了，都回去休息吧，太子府从今天开始，放假三天，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雷普却一脸笑嘻嘻的道：“不忙，听闻太子爷最近又有两大笔金银入账，须知按照规矩，这些金银应该入我们詹事府的金库，太子爷让让路，不用您的人帮忙，属下已经带人来了。” 朱长寿气急败坏道：“姓雷的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是收到了五千两金子，两万两银子，金子是本王在严家的地盘遇险，严世蕃送来赔礼的，银子是卖玻璃赚的分成，这些都是本王的钱，你们什么东西，也敢打这些钱的主意？” 雷普摇头晃脑道：“这就不合理了，詹事府都是太子府的属官，这些钱入了账，并没有离开太子府啊，属下们每笔开销都有账目，不信可以去查。” “看来你是来找不自在的，”朱长寿不想跟这帮读书人讲道理，因为肯定讲不过，“小桂子！本王累了，要去休息，金子和银子就摆在院子里，谁敢动一两，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桂子点点头，回身从门房里抽出一根木头桩子。 朝廷有廷仗，既然太子府是小号的朝廷，学就学的像一些。 朱长寿忍詹事府很久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咿呀！ 太子府大门打开，静雯等人有抄着鸡毛掸子的，有抄着擀面杖的，还有干脆拿把脚上鞋脱下来当武器的。 “太子爷，这又何必呢？太子爷？这可是规矩，是朝廷的法度！”雷普还想最后努力一把。 “连太子爷的补偿金都想分一杯羹，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姐妹们，跟着我上！狠狠的打！” “哎呦，这是做什么？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们可是詹事府的人！” “废话，打的就是詹事府！” 太子府前乱成一片，静雯和香菱一左一右，一人揪着雷普一只耳朵在地上转圈。 其他詹事府的官员被打的抱头鼠窜，很快就都跑没影儿了。 第八十七章 大明第一颗子弹的诞生 第88章 大明第一颗子弹的诞生 又三日，朱长寿命小桂子给张居正带去一张图纸。 图纸上是一种细长的圆柱状空心的物体，旁边有歪歪扭扭的字标着：弹壳。 在弹壳底部，还特别画了一个十分精细的构造体，标着：底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名叫弹头的圆头物体，标着：黄铜、实心。 图纸上画有详细的尺寸。 小桂子带来朱长寿的话，尺寸是最重要的，不允许有任何误差，为了工艺熟练度，必须采取流水作业。 每个铁匠师傅都只负责制造其中的一部分，也可以增强保密性。 另外，朱长寿让张居正找一本名叫《黄帝九鼎神丹经诀》的古书。 在第九卷中寻找到炼石胆提起精华法的文献，按照其中的方法提取所谓的胆精。 还要去寻找一种叫土法制硝水的方法。 这两个要求让张居正心中有了不小的疑虑，太子爷该不会也想炼丹吧？ 虽然心中带着不小的疑虑，张居正还是选择相信太子，并且以极高的效率，给朱长寿送去了几大桶胆精和硝水。 其实胆精就是硝酸，而硝水就是硝酸。 在大明军队中，就有一些土制硝酸的方法。 毕竟明军有神机营这种火器部队的存在，里面藏龙卧虎，有些人几代都在研究火药，土办法多得是。 最麻烦的，却是那些精细的零部件，别的都好说，只有底火制造起来太难，调配了更多的铁匠参与进去，每天也只能制造二百多个，其中还有不少需要返工重做。 饶是如此，张居正依然想方设法，凑够了一千发子弹的零件，一并送到太子府。 见到朱长寿，张居正先是客套了两句，随即便转入正题。 “太子，您要胆精那些东西做什么？莫非您也想炼丹？” 语气是玩笑话的语气，但内容是十分认真的，他真怕朱长寿也学嘉靖一样误入仙途。 朱长寿愣了一下，嘿嘿笑道：“这个嘛，现在是个秘密，等下让你见识一个好玩的。” 说着，他亲昵拉着张居正的手，二人走去府中。 只是谁都没注意到，在街角停着一辆马车，严绍庆在车里，一张一张的撕着手中的《张太岳文集》。 破防了，偶像幻灭就在眼前，张太岳果然不是好人！ 朱长寿！我恨你！ .... “静雯，用玻璃，装一些胆精和硝水，记得只要一点点就好，两样东西千万别碰到一起，千万要小心些，它们都有腐蚀性，别伤了手。” 朱长寿虽然爱护静雯，但该用时也绝不含糊。 静雯也是个精明强干的姑娘，手脚十分麻利，让她做事，朱长寿更加放心一些。 张居正更加疑惑了，二人再次来到书房。 书房位于太子府最深处，就在花园的旁边，这次张居正发现这边的格局又变了。 原本在角落里的小作坊已经拆了，顺带花园与书房之间的围墙也被扒开。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被清理干净，显得十分空旷。 而在花园的尽头，摆放着三个崭新的靶子。 张居正疑惑道：“太子爷莫非想学成祖爷，在家里锻造兵器？那这样明目张胆的可不行，你得挖地道，造密室，密室上面养些猪啊，羊啊...” 朱长寿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张师傅小心说话，须知隔墙有耳。” 张居正的脸红了红，羞愧道：“是我莽撞了，只是见到太子爷胸有大志，我心甚慰，有些失态了，刚才都是我张居正在演戏，不是真的啊！” 这话是说给可能存在的眼线听的，反正万一出事了，也有个找补。 此时，静雯三姐妹走进来，一人拿着胆精，一人拿着硝水，另外一个端着的是棉布。 三样东西放在备好的桌子上，静雯对香菱和晴儿道：“伱们两个左右巡视一下，看到有可疑的人，立刻拿下！” 两姐妹点点头，马上照办。 朱长寿拿出一个玻璃杯子，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点点胆精和硝水，随后将棉布浸泡在混合液体之中。 等到完全浸泡透，朱长寿用一个木头夹子，将棉布夹出来，挂在一颗梨树的枝杈上。 “张师傅，你身上有火折子吗？你把棉布点着看看。”朱长寿说着，拉着静雯躲得更远一些。 张居正心中狐疑，不就是点棉布吗？又不是点密封的火药，至于怕成这样吗？ 他拿起火折子，很随意的来到棉布前面，直接把火折子捅在棉布上。 “扑！” 一声轻响，棉布化作一团火光消失了，没有烟，也没有任何残渣，仿佛棉布从未存在过一般。 不要说张居正，连围观的朱长寿和静雯都傻了。 朱长寿虽然了解制造原理，但自己可没试验过。 现场一片寂静，没人发出半点生意。 过了半晌，张居正才高声喊道：“太子爷！这是何物啊？！” 他激动了，这个世上居然有燃烧性这么强的东西？ 神机营的黑火药跟它一比，那是乌鸦比凤凰，比也比不了啊。 张居正的本职就是兵部尚书，敏感性极强，立刻此物伟大的前景迷住了。 朱长寿得意的道：“这叫火棉，仙境中的仙人制造弹药时，使用的就是此物，这东西威力无比，但保存非常麻烦，需要用最高纯度的酒浸泡，否则温度稍高，就会立刻爆炸，其威力比黑火药可强多了，等你下次来的，我让你看看枪配上子弹，那是什么样的威力。” 张居正此刻求知若渴，忙道：“制造子弹的零件，属下已经运来了，整整一千发，不如现在就展示一下，如果就这么回去，我晚上肯定睡不着啊！” 朱长寿也看出他上头了，于是对静雯耳语两句。 静雯点了点头，离开后不久，带着一些子弹零件，还有小剪子和铁钳回来。 她耐心的把棉布剪成细细的小碎片，按照刚才的方法炮制一下，再把火棉碎片塞到子弹壳中。 朱长寿亲自动手，用钳子将它压实。 准备完毕，朱长寿从腰间抽出左轮枪，塞入子弹，枪口对准远处的靶子，扣下扳机！ “轰！” 枪口喷出火焰，子弹高速旋转着射出，精准的命中远方第三个靶子的靶心。 “咔嚓！” 靶子应声碎裂，木屑纷飞，那结实的木头靶子居然被硬生生击碎了！ 剧烈的后坐力将朱长寿振得仰面朝天，重重的摔倒在地。 然而，没有人过来扶他，张居正和静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碎开的靶子，仿佛被慑走了魂魄一般。 在巡逻中的香菱和晴儿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发现朱长寿双手攥着左轮枪，笔直的躺在地上哼唧。 “好疼，胳膊疼...肋骨也疼...别是断了吧...” 地八十八章 关中大地震! 第89章 地八十八章 关中大地震！ “太子爷，无敌了！我们大明要无敌了！” 张居正疯狂了，神机营的那些火铳虽然种类繁多，但没有一种能跟左轮枪相提并论。 这种子弹一颗就有这样的威力，一次性能装六颗，换子弹的过程简单至极，这样的武器如果装备成军，天下间谁能匹敌？ 朱长寿躺在太师椅上，耳朵还是在嗡嗡的响，他摆了摆手。 “很难，首先钨矿就难以解决，普通的铁不但容易生锈，而且强度不够，容易炸膛，造子弹要黄铜，这种矿也缺，最后就是工艺了，纯手工制造不能保质保量。” 钨作为介质，少量掺加就能让铁的硬度达到一个全新高度。 古代锻造神兵宝刃，偶尔使用这种方法，俞大猷就有一口这样的宝刀，分量比一般刀更重，的确削铁如泥。 似乎草原部落也有类似铸刀法，但此类方法都是不传之秘。 兵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最蠢的火解法。 张居正聚集了那么四十多个能工巧匠，这么多天也只产出这些子弹零件。 虽然产量低，有最开始的时候有不够熟练的原因，但也摸到了产量的天花板。 而且因为零件太精细，要求误差极小，更增加了手工制造的难度。 哪怕是这样，张居正依然兴奋到不行，他开心的搓着手道：“枪也造了有一百只，现在钨矿不够用，还得从西洋人那里购买一些，这需要圣上的支持，殿下要不要把枪的事和圣上说说？” 朱长寿点了点头道：“再过几天的，没有钨的话，造枪就先停一停，烂枪扛不住威力这么大的子弹，发射几次枪管就得废了，反而会伤了自己，你答应我的侍卫呢？” 张居正道：“已经在训练了，有一百三十人，都是穷苦人家的小伙子，身体强壮，人品有保障。” “张师傅办事我放心，”朱长寿想了想，又道：“我黑了严世蕃两个歌姬，她们都识字，我答应让她们做女先生，可以教侍卫们识字。” 商量完毕，张居正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回去了，当夜...他果然没睡着。 又过了几天，日子平静如水。 天气转暖，骚扰太原的瓦剌部攻势衰弱，也掠夺了不少大明人当奴隶，太原的危机被解除。 嘉靖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命令晋王朱新?返回太原，京城不是你一个藩王该来的地方。 虽然舍不得京城的繁华，但晋王朱新?不敢不从，收拾收拾，赶着他的五十六辆马车出发，往太原进发。 回想当年洪武大帝的设想，是让这些藩王辅佐朝廷镇守战略要地，可晋王朱新?这种藩王除了当猪，也没有别的作用。 他对于守卫太原来说，起的作用完全是反过来的。 这段时间，朱长寿每天不干别的，每天带领西苑花园的宫女们压制子弹，效率低也得做啊。 反而是清霞和漫玉小日子过的不错，漫玉在教学的时候，似乎和一个侍卫看对眼儿了，二人在地下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这一天，天气燥热的厉害，连树上的知了叫的都没力气了。 朱长寿拿着一把蒲扇，坐在书房里擦着汗。 静雯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过来，柔声道：“哥，喝些酸梅汤吧，解解暑。” 太子府的前主人景王是个懂得享受的，在地下挖了一个巨大的冷库，储存海量的冰。 朱长寿迫不及待的捧起碗，顿顿顿... 啊！ “好爽！”朱长寿放下碗，问道：“你喝了没有？可好喝了。” 静雯笑道：“喝了，不过妹妹福薄，实在享受不了这么好的东西，喝的头好疼。” “那是伱喝的太急了，跟福薄不福薄没关系，下次慢慢喝就好了。” 静雯点着头，拿起扇子为朱长寿扇风。 “禀告殿下，陈洪公公来了！” 小桂子突然闯进来，报出了陈洪的名字。 静雯皱眉道：“干爹来了？他事先没给消息，宫里有突发情况了？” 朱长寿拍拍她的手道：“去再弄一碗酸梅汤，你的干爹嘛，陈洪是个对自己人极好的坏人，对他好一点儿没坏处。” “好！”静雯转身离开。 朱长寿换上一身正式的衣服，此时小桂子带着陈洪进来。 满头大汗的陈洪进来请了个安，便立刻转入正题道：“殿下，出大事了，山西、陕西、河南同时发生地震，听说有个叫华县的地方整个都没了，今天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听说太原的城墙受损，死伤无数！” 朱长寿大吃一惊，这是纯粹的天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静雯端着一碗酸梅汤走进来，对陈洪道：“干爹，怎么急成这个样子，快喝一碗酸梅汤吧。” 陈洪心中一阵幸福，但现在情况紧急，他长出一口气，抓起碗喝了下去，打了个哆嗦后，胀呼呼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殿下不要耽搁了，万岁爷等着呢，他心情十分糟糕。” 其实不用陈洪提醒，朱长寿能想象老父亲嘉靖的心情。 对于一个把修仙当成毕生追求的皇帝来说，这种天灾绝对是沉重的打击。 莫非是老天爷对我不满意了？所以降下天灾警告一下？ 现在消息还没传开，你等着明天吧，各种奏折会雪片一样送到御前，其中得有一半是阴阳怪气的。 “好，我们立刻出发！” 静雯帮朱长寿穿好衣服，在他手里塞了一个冰袋。 来到紫禁城西苑，吕方已经等在外面，看到朱长寿，他立刻迎了上来。 “内阁的人还没来，”吕方道：“陛下深受打击，太子您好好宽慰他一下。” 朱长寿点点头，跟着吕方进入精舍。 在八卦台上，总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嘉靖，却显得极其憔悴，仿佛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 看到朱长寿，嘉靖嘶哑着嗓子开口道：“是朕无德，苍天震怒，是朕连累了百姓，华县成了一个天坑，整个县八十多万人，无一生还！” 朱长寿缓步来到嘉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老爹别胡思乱想，这是天灾，跟您有德无德没关系。” “你不懂，”嘉靖很固执的道：“朕这些年冤杀了不少人，比如曾铣，比如夏言...这是朕的报应啊。” “那就补救一下，”朱长寿道：“给曾铣和夏言平反，大礼仪时关起来的那些人都放了，大赦天下。” “嗯，大赦天下，”嘉靖此刻很脆弱，特别好说话，“朕现在脑子乱，然后再做什么？” 朱长寿想了想，说道：“接着就要赈灾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得征集一些郎中，预备一些药材过去。” “对，山西和陕西连着两年大旱，他们肯定没有赈灾的粮食，还得从其他地方筹集...”嘉靖突然凝眉道：“不好！” 朱长寿马上问道：“怎么了？” 嘉靖恨声道：“国难当前，必有人大发国难财！吕方！” 等在门外的吕方马上推门进来。 “马上让户部去筹粮，速度要快，必须赶在天灾消息扩散之前。”嘉靖喊道。 第八十九章 没人去赈灾!我去! 第90章 没人去赈灾！我去！ 吕方神色凛然，马上去派人去通知户部。 嘉靖一朝，出过不少天灾人祸。 每次都有一些奸商大发国难财，让本来就已经糟糕的时局，变得更加艰难。 这帮奸商往往与朝廷命官勾结，有时候消息比宫里还要灵通，朝廷需要什么，他们就囤积什么。 比如发生战乱他们就囤包养武器的桐油，有天灾就囤积粮食和药品。 这帮丧尽天良的家伙最喜欢的就是天灾了，平时不值钱的粮食忽然间变得比金子都贵。 有些人家不得不卖儿卖女，只为换一两斤小米，这么好赚的生意，不赚不是王八蛋吗？ 山西的情况则更为复杂，因为离草原比较近，自古以来，他们就往草原贩卖铜铁、火药之类的战略物资。 有些家族做此类生意已经有几百年，草原部落如果不跟他们做生意，甚至无法组织起一场有效的袭击。 至于草原部落烧杀抢掠，他们才不在乎呢。 反正也不抢我们，我们山西商人在草原有面子，他们是不会抢我们的.... 朱元璋北伐时，抵抗的比蒙古人还激烈的，就有他们这些人。 在洪武和成祖两朝，这帮奸商还知道收敛收敛。 到了嘉靖朝，他们已经半公开的活动了，有些人在朝廷买了个官儿，成了官商了。 同时，他们还与草原诸部的首领结盟，据传有人还与俺答结拜，互相兄弟相称。 做两头蛇，两头吃。 嘉靖吃过他们太多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紧时间筹集粮食。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都行，就是没有粮食不行，没粮不知道要出多少人间惨剧。 吕方走后，嘉靖起身去洗了一把脸，看起来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风采。 “寿儿长大了，”嘉靖很是欣慰的道：“果然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听说你最近在弄什么枪，挺厉害的？” 朱长寿也不隐瞒，答道：“是左轮枪，杀伤范围五十步左右，如果训练得当，以一当十就像喝汤一样容易。” “有这么夸张？”嘉靖明显不信的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不要总摆弄这些东西，还是多学些帝王学，等你学好了，朕让伱监国。” 说话间，内阁的成员一个个来了，连抱病在家修养的高拱都来了。 按照品阶分列两旁，严嵩因为年龄大了，照例坐在墩子上。 不过大家发现今天有些不同，朱长寿不但列席，还坐在嘉靖的身边，就在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大家都知道了吧？”嘉靖声若洪钟的道：“山西、陕西，还有河南的一部分发生大地震，华县整体消失，太原城受到重创，高拱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高拱咳嗽道：“已经封锁消息，派人收粮了，目前能动用的存粮大约三十六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陕西，另外一部分运去山西太原，估计能坚持一个月，再加上陆续筹集的粮食，应付下来应该不难。” 嘉靖点头道：“肃卿虽然生病，但办事还是这么可靠。” 高拱躬身道：“谢陛下夸奖，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嘉靖又看向严嵩，语气缓和的道：“朕占卜一卦，这次天灾是因为朝廷有冤情啊，曾铣和夏言的案子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他们的家人都赦免了吧。” 严嵩沉默片刻，之后很勉强的道：“臣附议。” 嘉靖又道：“大礼仪时期，有些人顶撞了朕，朕当时年轻气盛，少了些容人之量，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人，也都赦免，顺带大赦天下，除了那些穷凶极恶，犯下不赦之罪的，都放了吧。” 这次内阁成员集体称颂圣德恩隆。 张居正忽然站出来，说道：“赈灾的人选是不是敲定一下，陕西还好，但是山西的赈灾人选恐怕需要斟酌，瓦剌部刚走时间不长，就怕他们会杀个回马枪。” 严世蕃立刻道：“张太岳乃是大才，听闻你精通兵法，内政、军事都是好手，臣推举张太岳去山西赈灾！” 张居正正色道：“如果真的需要臣走这一趟，微臣义不容辞，只是臣实在离不开兵部！” 兵部尚书的职责极为重要，要协调各地的守备、军需。 如今朝廷在各地都有战乱，内有流民，外有外患，如果不是张居正这样的天才坐镇，换成其他人真的无法维持。 其他人选谁？高拱有病在身，朝廷中能实心用事的本来就少。 兵部有个谭伦倒是个厉害人物，可堪大用，可惜他已经去云南镇压土司叛乱，实在分身乏术。 严党中也不是没有人才，然而去山西太原赈灾，不但没有油水可捞，反而有生命危险。 且不说会不会发生余震，仅仅是瓦剌人重新杀回来的可能性就极为恐怖。 严党和徐阶等人的矛盾，在此刻爆发出来。 双方唇枪舌剑，就是想把对方的人推到这个火坑里。 “严阁老不是有个义子赵文华吗？臣听说他很有才行，可堪大用。” “不不不...徐阁老的学生赵贞吉才是合适的人选...” “依我看还是张太岳合适，张太岳大才啊，我严世蕃最佩服的就是你，还是你去...” “那我张居正也佩服东楼兄的才情，东楼兄舍我其谁？” 嘉靖一只手按在额头上，说实话，他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看着下面不停的吵来吵去。 .... “够了！” 一声断喝！ 精舍内争吵的双方都停了下来，一起看八卦台的方向。 朱长寿此刻站起身，厉声道：“灾情如火！每耽搁一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们就知道吵！本王没空看你们吵！没人去！我去！” 方才还在争吵的双方一片愕然。 朱长寿不理他们，转身对嘉靖道：“老头子，以后别再说我什么都不懂了，有些大道理听得多了，人就油了，志气就没了，儿子才十五，不想在这个年纪当个老油子。” “就让我去吧，我去赈灾顺带历练一下，如果有危险的话，我保证第一时间跑回来不就好了？我这边先赈灾，你们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就把我替换回来。” 张居正有些慌张的道：“不可！太子是万金之躯，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朱长寿反驳道：“瓦剌人又不一定会回来，没准他们也震死了呢，我有诸天庇佑，还有仙法护体，况且我又不跟人拼命，能出什么事？” 张居正大声道：“还是让臣去吧。” 高拱也道：“臣愿意去，咳咳...臣只是小病，路上吃些药就会好了。” 八卦台上，隐藏在白纱之后的嘉靖却毫无动静。 终于说话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精舍内的气氛压抑。 忽然，一直橘黄色的小猫，叼着一只死老鼠走进来。 它爬上八卦台，将死老鼠放在嘉靖的脚边，随即翻身打滚，撒娇卖萌。 嘉靖伸手在小猫的肚皮上挠了挠，盯着死老鼠。 他感慨道：“小橘去年还只有朕的拇指那么大，如今已经能抓耗子，为国除害了，太子也长大了，应该去历练历练，朕失德才惹天怒，就让朕的儿子替朕去赈济灾民吧。” 这句话，已经定了调子。 内阁群臣躬身附议.... 圣旨很快下达，传阅群臣。 太子亲自去山西赈灾，朝野震动。 第九十章 是谁在造本王的谣 第91章 是谁在造本王的谣 陈洪来到太子府，宣读圣旨过后，将旨意交给朱长寿。 有了圣旨才能名正言顺，正式成为钦差，地方官员必须无条件配合。 “太子天心仁慈，奴婢真心钦佩啊，”陈洪感慨道：“千万小心啊，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朱长寿点头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陈洪还有其他旨意要宣读，嘱咐两句后便告辞离开了。 户部那边组织了六百民夫背粮，顺义三大粮仓全部打开。 刨除掉路上吃用的部分，给山西方向拨了二十万石粮食。 与此同时征集马车，又从神机营中挑选精兵五百，五军营挑选精兵一千，共计一千五百人，随行护卫。 内户部的人到处收粮，京城内人心惶惶。 静雯收拾着行礼，把朱长寿的衣服全都翻出来。 “这一趟要去好多天呢，衣服都得带够了才行，”静雯挑选着夏季的衣衫，“一路上荒郊野岭的，蚊虫特别多，还得准备一些熏香，等下我也去收拾衣服，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朱长寿喝着茶，摇头道：“这次你不用跟着，我带着小桂子就行，府上的侍卫我也都带着。” 静雯不停忙着的手停了下来，她抬头道：“不行，静雯在皇后娘娘面前发过誓，不管哥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朱长寿摇头道：“这次不行，灾区很危险。” 静雯坚定的道：“静雯不怕危险，刀山火海都不怕！” “可是我怕，”朱长寿斩钉截铁的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这次押着粮食到太原，跟山西巡抚交接一下，我就可以回来了，来回最多一个月，而且我是去赈灾的，带着女眷不合适。” 静雯道：“不对，肯定还有问题，哥伱跟我说实话不行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朱长寿发怒道：“你婆婆妈妈的做什么？算了，不用你收拾了，让香菱来，你走！” 静雯像颗钉子一样，一动不动道：“我不走，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今天就住这了！” “你不走，我走！”朱长寿烦躁的走出屋子，往地下冰窖的方向走。 冰窖外围由香菱和晴儿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走入冰窖那条狭长的走廊，十几个小宫女正认认真真的往子弹壳里装火药，压弹头。 外面已经快到盛夏了，温度过高，火棉这种易燃易爆品不能在外面加工。 之前在喝冰镇酸梅汤时，朱长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办法。 “加工多少子弹了？”朱长寿问道。 有个伶俐的宫女抬头，笑道：“七千多了，今夜我们都不睡，争取弄到一万！” “好样的，”朱长寿挑起大拇指，随即又关心的道：“也不要太累了，你们这些天辛苦，回头让静雯给你们三倍的月例银子。” “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 “比之前西苑花园好太多了，不用多给银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没有太子，我们早就死了，能吃饱饭就行，嘿嘿...” 小宫女们七嘴八舌的，说的都是感激的话。 朱长寿却摇头道：“多劳多得，辛苦就是辛苦，等我走后，放你们几天假，吃好的，玩好的，回头去找詹事府报账。” 自从那天静雯她们暴打詹事府的人后，詹事府那边消停了不少，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坑太子府的钱了。 太子府日常用度去找他们报账，也容易了许多。 虽然不想承认，但朱长寿无意间又复制了一下朝局。 宫女和太监组成的宫内势力，又与詹事府代表的文官集团发生了碰撞，并且宫内势力又是用特权破坏了规矩。 简直跟现在的朝局一模一样，但这也在嘉靖的算计之内，不过万寿帝君也没想到朱长寿破防的这么快就是了。 装好的子弹，都被泡在水里，朱长寿拿起一颗放在手心，感受着它的重量。 不管怎么说，在我朱长寿的手中，大明朝多多少少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在冰窖里冷静过后，朱长寿又回到寝房，进门就看到静雯在抹着眼泪哭。 朱长寿柔声道：“刚才是我语气重了，对不起。” 静雯抽泣了一下，道：“不是哥的错，静雯自己想过了，真遇到危险了，静雯笨手笨脚的，只会是个累赘，是静雯不懂事了。” 朱长寿在她身边坐下，感慨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就好，你再想想，我朱长寿是那种吃亏上当的人吗？你放心吧，如果瓦剌人来了，我第一个跑！” 静雯噗嗤一声笑了，调侃道：“哥你那个马术，骑驽马都会摔，还跑呢...” 朱长寿揽住她的肩头，呵她的痒痒肉，静雯立刻反击，二人在房里闹做一团。 ..... 两日后，广安门前。 漫长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 跟朱长寿想象的不同，他以为所有的粮食是一次性拉齐，再运到山西太原。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这一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可以想象成蚂蚁搬家，要形成一个循环的方式运输粮食，然而车队依然长的吓人，前后看不到头尾。 大明虽然已经锈迹斑斑，然而它依然是世上最强大的帝国，一旦行动起来，依然能发挥出巨大的能量。 朱长寿坐在一匹矮小的驽马上，与周围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形成鲜明对比。 道路两旁，来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 有个小女孩指着朱长寿身边的侍卫喊道：“妈妈，那个帅气的大哥哥就是太子吗？” 女孩的妈妈摇头道：“不是，是那个骑着小马的帅气小哥哥。” “哦，太子好可怜，只能骑小马。”女孩天真无邪的道。 女孩的妈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骑什么马不重要，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你要记住喽，太子傻是傻了点儿，但他是个好人，你长大也要做太子那样的人...” “我不，我才不要做傻子呢。” 朱长寿听的真切，实在忍不住了，问身边的小桂子道：“到底是谁在传本太子是个傻子？谁这么丧良心？你回头给我好好去查，真他么的！” 小桂子低声道：“我听说，是宫里传出来的。” 朱长寿大惑不解道：“宫里？不会吧...” 小桂子肯定的点点头，道：“不会有错的，静雯姐姐托成陈公公打听过，听说是万岁爷的意思。” “老头子？不会吧，他会这么无聊？” “奴婢听说啊，殿下不是斗法斗杀了虎阳真人吗？那时候民间就有了些传说，对陛下十分不利。” 朱长寿不解的道：“这不都是事实吗？跟百姓认为我是个傻子有什么关系？” “所以陛下就找人写了些志怪小说分发出去，据说在那些书里面，您就是个天生有些痴傻，但运气好到没边儿的人物，陛下英明神武，总是指挥您斩妖除魔...” “我把你个老...卧槽！”朱长寿被整了个大无语。 这世上怎么有嘉靖这种专坑儿子的爹呢？ 难怪之前曾红英见面就说我是大傻子，我是真的傻！ 我居然以为老头子会转性！ 朱长寿仰面看天，累了，真的.... 第九十一章 流民也是人 第92章 流民也是人 骑马赶路没有什么好说的，小驽马耐力好，走路很平稳，除了有些磨屁股别的都好。 出了北京城，一路上都是些田园风光，农民伯伯弯着腰在地里辛苦劳作。 看到浩浩荡荡的车队，农民伯伯们抬头看着一阵，便又低头继续干活儿了。 朱长寿还是第一次亲近大明朝的大自然，感觉一切都很新鲜。 每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朝廷的信使骑着马匆匆而过。 朱长寿看着信使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心说如果有电报就好了，传递消息只在一瞬间，大家都不用这么辛苦。 太阳升起，暑气上升，小桂子找了两顶草帽，给朱长寿扣上一个。 官兵们都脱得赤条条的，把衣服放在马鞍桥上晾晒。 又过了一阵，前面出现一条小河。 车夫们依次让马匹喝足了水，喂了一些草料继续前进。 中午时，烈日如火，就不能再走了。 这种天气且不说人受不了，拉车的马匹也扛不住。 好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有树林，大家也不分什么贵贱，聚在一起生火做饭。 太子府的侍卫们，自然要以朱长寿为中心。 但朱长寿特意吩咐过，本太子不是个娇气的人，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就算如此，朱长寿的碗里还是比其他人多了两条肉脯。 在一个锅里吃过饭，原本生疏的人就变得熟络起来。 有个神机营的百户忽然瞄到侍卫腰间别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兄弟，你那个是什么啊？”百户好奇的问道。 侍卫把左轮枪抽出来，在空中亮了亮道：“这家伙叫左轮枪，学名柯尔特，是咱们太子从仙境学来的就技术，不跟你们吹，跟这玩应比起来，你们那些鸟铳顶天算烧火棍。” “有这么邪乎？”百户有些不信的道：“兄弟，能借给我玩玩吗？” 侍卫也不小气，抽出左轮枪递过去。 百户接了，把玩了一下，摇头道：“枪身这么短，能装多少火药？这东西不就是火绳枪吗？也就那样吧，跟我们的鸟铳可比不了。” 侍卫气呼呼的道：“是伱不识货，你等着上面发下弹药的，让你知道知道它的厉害！” 百户嗤笑一声，拿起自己的鸟铳，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在枪管上，用衣服珍惜的擦拭着。 “我不识货？我可是上过战场，在北面打过俺答，在东面打过汪直，你看我这个宝贝家伙，是从西洋葡萄牙人手上买来的，这枪管都是精钢的，沾水都不生锈，四十步内百步穿杨。” 侍卫哈哈大笑：“四十步...还百步穿杨，那到底是四十步啊，还是百步啊？” 百户挠着头嘿嘿笑道：“玛德，老子算术不好，露怯了，你不用在乎这些细节。” 侍卫点头道：“等有机会的，咱们好好比一比，谁要是输了，谁请客去聚星楼。” 百户舔了舔嘴唇道：“那兄弟就占你便宜了，聚星楼的娘们就是白啊，就是有一点不好。” 侍卫不解的道：“白还不好，你还想要啥？要玩带把的？” “呸！”百户骂道：“你当老子喜欢龙阳啊？老子是说，在聚星楼花钱，不就等于给严世蕃那王八蛋送钱吗？想想就窝火！” 兵部是张居正的地盘，也是嘉靖决不允许严党染指的地方。 所以三大营的官兵对严世蕃都很不忿。 官兵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五湖四海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子弟。 真有门路的，要么去禁军当仪仗队，要么去九门提督衙门当差，谁在三大营当苦哈哈啊？ 三大营不是摆设，他们是要出去打仗的。 侍卫偷偷的塞给百户一张条子，压低声音道：“这是瘸腿吧唧的严世蕃，偷偷送到我们手中的，凭这个条子可以去聚星楼白吃白喝一次，我们太子府这方面管的严，我不敢去，你拿着...替兄弟狠狠白嫖他么的老严家。” 百户舔了舔嘴唇，开心的接过纸条，拿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放在里面。 “爽啊！兄弟你放心，老子去聚星楼前，先去淘一包春药，一定连兄弟你的那份都草出来！” “我去尼玛的！”侍卫忍不住笑骂道。 交往下来，侍卫、官兵、车夫其乐融融，打成了一片。 这些人中别看有千户，有百户，最低的也是六品。 但在太子府侍卫面前，通通不好使。 原本以为太子府的人会鼻孔朝天，哪知道接触下来，个个都很接地气。 哪怕是太子殿下也和普通人一样，光着膀子捧着碗扒拉饭，碗里也就两条肉脯，几片咸菜。 扔到人群里，谁也不会知道他是太子，顶天把他当成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兵儿。 吃过饭后，大家各自找干净的地方，将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留下几个放哨的，其他人呼呼大睡。 披风这玩应可不是为了装逼用的，它能遮风挡雨，睡觉可铺可盖，受伤时，撕下一条还能包扎伤口。 朱长寿这边，侍卫们找了两颗树，给他支起一张吊床。 骑了一上午的马，朱长寿也有些疲倦，趴在吊床上呼呼大睡。 在夜里到了一座县城。 县令亲自迎接出来，将朱长寿带到县衙，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就这般晓行夜宿，终于过了石家庄，再往前就要到山西地界，路上已经能看到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民。 看到有运粮车队，这些枯瘦的流民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纷纷尾随而来。 看守车队的官兵怕流民抢粮，纷纷举起兵器大声呵斥。 在马上打盹的朱长寿被嘈杂的声音吵醒，忙抬头看看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无数流民像一条无尽的长龙般，从山西的方向源源不断涌过来。 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朱长寿看不下去了，反而是周围的人熟视无睹，已经对这种惨景麻木了。 “停下来！都停下来！”朱长寿跳下小马，“把大锅拿出来，熬粥做饭！” 小桂子担忧的道：“太子是饿了吗？前面不远就要到阳泉了，进城再吃吧。” 朱长寿摇头道：“谁说我饿了？你没看到是这些人快饿死了吗？” 小桂子劝道：“咱们这次来是赈灾的，粮都浪费在流民的身上，这怎么行呢？” 朱长寿有些不能置信的道：“你是不是傻了？这些都是受灾的灾民，咱们来赈灾不就是来救他们的吗？你再废话，就滚一边儿去！” 车队继续前进，只是留下了两辆马车，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官兵其实不管那么多，他们吃皇粮的，上面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很快，十口大锅支起来，锅里面的粥咕嘟嘟的冒泡。 香气飘到路上，流民们纷纷驻足，流着口水看向这边。 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第九十二章 奸商与狗官 第93章 奸商与狗官 “都来啊，太子赈灾，给你们煮粥了！” 所有的侍卫在这边保护朱长寿，有两个侍卫拿着破碗，叮叮当当的敲着。 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看来是饿极了，挣脱身后母亲的手，飞奔过来。 “阿叔，妞想喝粥。” 朱长寿拿着大勺子，给小女孩勺了一碗：“慢点喝，很烫。” 小女孩接过粥，立刻放在嘴边唏哩呼噜的喝起来。 喝粥的声音像一个信号，流民们再也忍不住，呼啦一声扑过来，把小女孩撞了个跟头，一碗热粥撒了一地。 乱了... 全都乱了... 流民数量太多，也太饿了。 他们如今是一种半人半兽的状态，有吃的，理性立刻就被兽性吞没。 有人冲到热锅边上，也不管烫不烫，伸手进去抓起滚烫的粥米往嘴里塞。 “阿妞...阿妞...” 小女孩的娘被人群挤到一旁，焦急的喊着女儿的名字。 侍卫们拼尽全力，依然无法阻挡疯狂的人群。 “砰！！” 好似平地起惊雷！ 疯狂的流民受到惊吓，纷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长寿举枪向天，迫不得已放了一枪。 见镇住了流民，朱长寿小跑上前，把地上的小女孩扶起来。 “不怕，你娘在那边呢，哥哥给你盛两碗粥，伱和你娘先喝着。” 说着，朱长寿行动起来，将两碗粥放在小女孩的手里。 小女孩脸上还有未干的眼泪，但笑容灿烂的跑到母亲身边。 “娘亲，你先喝！” 朱长寿让小桂子找了一个去了尖的牛角，大声喊道：“粥，人人都有！不要抢，你们要是抢，谁也吃不着！都排着队过来，你们看这车队，像没粮的样子吗？不要怕！本太子保证，朝廷不会看着你们饿死的！” 听到眼前的少年就是太子，而且那浩浩荡荡的车队... 流民们窃窃私语片刻，有人带头开始排队，后面的人也都乖乖的照做了。 十口锅轮流放米，从白天到晚上，天都快黑了，流民们的粥才放完。 肚子里有了吃的，人的魂儿就会来了。 这些人都是华县附近的。 山西连续两年大旱，本来就已经活不下去，突然发生这么恐怖的地震。 华县已经没了，周围的水脉断绝，所有的水都流向原本是华县的天坑... 瓦剌人、鞑靼人来了，还能上山躲一躲。 可水没了，就真没活路了。 山西这边的粮商又疯狂囤积粮食，往年粮食一两银子一石，如今炒到了十两一石。 价格翻了整整十倍，就算这样，各大粮商米号，也都是限量放米，并不会放足。 原本是不该有这么多灾民的，但是粮食买不到，那还能怎么办？只能逃荒了。 这逃荒可不比家里，手上又没有粮食，人饿上个两三天，就没精气神了。 脑中没有能量进行思考，人也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朱长寿听到这里，气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该杀！这帮奸商人人都该杀！” 小桂子和侍卫们都是苦出身，听到流民的故事，纷纷留下眼泪。 “你们也别逃荒了，就跟着我的车队吧，”朱长寿柔声道：“我们这次来就是赈济你们的，不敢说能吃的多好，至少比你们这么流浪强，保命是肯定的。” 有办法，谁愿意当流民？ 于是跪了满地人，千恩万谢不用多言。 到了第二天熬粥放饭的时间，朱长寿发现流民的人数又多了。 十口大锅已经不够用，于是找神机营和五军营的人商议了一下。 正常来说，两大营的人只管护送，不管赈灾，送到太原他们就回去了。 但一路接触下来，大家都很爱戴朱长寿这个没架子的太子。 于是愿意效力，前面的车队继续前进，但留下一些官兵帮忙。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一夜，这天入夜后，赈灾车队终于到了阳泉。 阳泉位于石家庄和太原之间，到太原还有二百多里路，如果抓紧赶路的话，一天准能到。 这两天朱长寿累坏了，趴在马背上呼呼的睡着。 终于到了阳泉城下，五军营的千户高喊道：“我们是太子赈灾的车队，速速开门！” 然而，城门并未打开，城上守将高喊道：“知县大人有令，最近瓦剌人四处流窜，经常骗关劫掠，请恕末将不能开门。” 三大营的兵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更别说还有太子坐镇。 五军营的千户破口大骂：“杀千刀的鸟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鸟知县，再不开门，惹得爷火气上来，攻上城头，把你们这群直娘贼挨排砍了！” 守将有些惊慌的道：“将军莫要生气，容末将去禀告知县，请稍等片刻。” “等你吗的头！他么的，聚星楼的头牌都不敢让老子等！你个鸟贼配军也配让老子在外面等？开门！开门！” “再不开门，把你们全家拉上城头，挨个入了！直娘贼！贼配军！” 城下火把乱摇，一片叫骂之声。 此刻，县衙门内，几名粮商正陪着知县喝茶。 为首的粮商叫赵威，是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 他用笃定的声音道：“知县大人要挺住，瓦剌最近刚刚肆虐过，您不开门合情合理。” 另外一个王姓的胖粮商帮腔道：“没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不是真太子？大人您守土有责，上面怪也怪不到您的头上，只怪太子他们非要半夜入城。” 知县孙谦看起来五十上下，留着山羊胡须，叹息道：“别说这些了，你们的米怎么样了？” 赵威叹口气道：“还有一半没卖出去，谁能想到，这次朝廷的动作这么快，按照正常的惯例，至少也得墨迹一个月的时间。” 孙谦搓搓手道：“还不是因为太子吗？我收到京城那边的风儿，说是太子主动请缨的，你们说太子赈灾，这不胡闹吗？” 其实这种消息，赵威他们知道的比知县还要早半天。 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赵威叹息道：“只希望咱们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吧，总号那边来消息了，说这次赈灾粮并不多，只要坚持住，就会有办法。” 孙谦眼前一亮，问道：“还是你们消息灵通，太子这次带的多少粮？” 赵威想了想，说道：“应该有二十万石粮食，供给太原绰绰有余，咱们整个山西也就二百多万人。” “这你就不懂了，”孙谦捻着胡须笑道：“官家的事情，你们商人还是不懂门道，二十万石啊，运粮的马车就得几千辆。” “太子这次来，怎么可能带二十万石粮食一起过来，只能分批运来，应付太子嘛，这批粮食肯定用足了民夫，尽快让太子上路。” 赵威眼中射出精光，缓缓道：“后面的，可就没这么快了...后续跟不上的，太子手中的粮，其实是不够的，只要我们想办法尽快消耗掉，破了太子的金身，我们再放出谣言，说朝廷只发了这些粮，我们再趁机抛售！” 孙谦哈哈大笑道：“你们不但赔不上，没准还能赚一笔呢！” 第九十三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第94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不让太子入城是第一步。 为了维护太子威严，第二天一早，太子就得带人前来兴师问罪。 孙谦再摆下筵席请客赔罪，你看这一天的时间不就耽搁下来了？ 虽然一顿臭骂肯定是免不了的。 但这顿骂，可以换来三千两银子的收入，孙谦还是很满意的。 他三十九岁才中了举人，四十七岁谋了个知县，这才干了五年而已。 还没过瘾呢，再过几年就得致士，退下来给年轻人让路了。 官儿没了，那是没办法，但钱再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孙谦很自然的选择了山西官员们的常见门路，勾结当地商人，贪污受贿了。 官商勾结嘛，自古有之，对于孙谦这样的人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很快，城门守将骑着马，飞奔到县衙。 “孙知县，这可如何是好？”守将擦着汗道：“我那边快顶不住了，京城那边的骄兵悍将真的惹不起，不瞒大家，老子我祖宗十八代都被骂遍了！我真怕他们会突然强心叩关。” 几个粮商脸上都露出心惊肉跳的表情。 孙谦却很笃定的道：“慌什么？强行叩关可是大罪，也只有当年做大死的蓝玉敢那么干，放心吧，不就是挨骂吗？骂一阵子他们就会累了，赵先生会补偿你的。” 赵威呵呵一笑，点头道：“放心，肯定不会亏待您的，请回去告诉守城的大家，扛过这一夜，每人十两银子。” 守将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嘿嘿嘿...忽然觉得挨骂也没什么不好，他们要是骂的声音小了，我还睡不着觉呢。” ...... 最终，朱长寿等人还是没能入城。 五军营的千户觉得面上无光，带着人骂到半夜才罢休。 翌日清晨，朱长寿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不一会儿，小桂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什么人？” “下官孙谦，乃是阳泉知县，昨夜不知是太子驾到，还以为是瓦剌骗，简直罪该万万死，今日特地来请罪。” 朱长寿翻了个身，没理他。 昨天让老子等，今天也晒晒你。 小桂子申斥道：“糊涂！伱这种货色也能当官？太子要真生气了，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是是是...下官知道错了，小公公您是不知道啊，那瓦剌人不止凶残，还很狡猾啊，下官不得不小心谨慎，万一出错，整个县的百姓就...” 后面的话朱长寿没去听，又睡了约有两刻钟，他才揉揉眼睛起来，走出帐篷。 小桂子靠在树干上正打着盹，发现朱长寿醒了，连忙拿着水壶过来。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穷讲究，就算在太子府内，朱长寿一直都是三把屁股两把脸的。 洗漱完毕，朱长寿左右看看，发现山羊胡的孙谦正站在不远处。 “你是阳泉知县？”朱长寿问道。 孙谦点头哈腰道：“正是，下官罪该万死。” 朱长寿点头道：“你是该死啊，你不但把老子关在外面，还侮辱老子的智商。” 孙谦心中一惊，装作不解的道：“下官真的不懂，下官真的只是惧怕瓦剌人，他们不久前才来过。” 朱长寿抬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指着周围，问道：“你眼睛瞎不瞎？ 孙谦看了一圈，摇头道：“下官眼神很好。” “神机营的旗，五军营的旗，还有我太子府的龙旗，昨晚在城下摇晃到半夜，”朱长寿正色道：“还有这么多车马，如果说瓦剌人有这些东西，那说明本王一行人已经被瓦剌人给灭了，瓦剌人傻吗？抓住了本王，要什么有什么，不赶紧溜回草原，在山西这边等着各地军马来围剿吗？” “这个..这个..”孙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下官无能，真没想到这么多。” 朱长寿冷冷的道：“是真无能，还是假无能，回头让人好好查查你就行了，本王还要去赈灾，一路上流民这么多，你要是个称职的，就收留一些，也算你有良心。” “是是是...”孙谦连声答应。 朱长寿回身问小桂子道：“是不是都吃过了？” 小桂子点头道：“一早就吃过了，只等您了。” “好，告诉千户大人吹号角，拔寨起营吧，今天贪些黑，争取在明日前赶到太原。” 随着一声令下，侍卫们护着朱长寿，赈灾队伍一刻不停的出发，把孙谦晾在原地。 跟在后面的师爷凑过来，小声道：“太子好大的威风，看起来跟传说中的不一样，不是个傻子啊。” “何止不傻，简直精明的像个猴儿，”孙谦叹息道：“你马上去找到赵掌柜，就说本官惭愧，没能拖住太子，你让这样..这样跟他说..太子就算再精明，定然躲不过这发暗箭！” ..... 当天夜里，赈灾的队伍已经人困马乏，靠着一股狠劲在咬牙坚持。 朱长寿找到五军营千户，疲惫的问道：“太原还有多远？” 五军营千户吸了口气，心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过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了，要不让大家伙休息一下，太子您也很累了。” “没多远了，到了太原一起休息，你去告诉弟兄们，千万坚持住。” 五军营千户答应一声，回去告诉传令官，将这个消息通告下去。 终于在亥时中，赶到了太原城下。 这次并没有人阻拦，城上放下一个吊篮，一个千户检查了一下，到朱长寿面前请了个安。 城门大开，山西巡抚任洛带着大小官员出城迎接。 见了面，借着火把，朱长寿打量了任洛几眼。 任洛人刚过中年，留着短髯，眼中有光，一副持成稳重的模样。 事先高拱就给朱长寿一个太原上下官员的名单，任洛自然是第一个。 高拱的评价是实心用事，不畏权贵。 换言之，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任大人，城里情况如何？” 面对的是个肯干事的好官，朱长寿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任洛摇头道：“情况很不好，本来山西就有旱情，这么大的地震，水脉发生偏移，很多地方的水井都打不出水来，流民非常多。” “听说粮价都炒上天了？” “没错，价格上涨了十倍，不敢隐瞒太子，城里出现买卖菜人的情况。” “菜人？”朱长寿扭头问道：“菜人是什么意思？” 任洛深吸一口气道：“就是人吃人，昨天有个秀才的媳妇，去肉铺把自己当菜人卖了，只换了些小米回去，等秀才发现他媳妇留下的信，赶去肉铺时，就只剩下一条胳膊挂在肉钩上，那秀才当时就疯癫了。” 朱长寿脸色铁青，说不出话。 第九十四章 鞑靼奸细 第95章 鞑靼奸细 朱长寿等太子府的人先入了城。 神机营和五军营的人马，要看着粮食入仓，才能回去休息。 太原城是北方重镇，是抗击北方草原势力的核心，北承大同、朔平。 一般的草原部落侵袭，会选择绕过大同和朔平，到了太原城下晃悠一圈就回去了。 然而，在通过城门时，朱长寿发现城墙之上，像蜘蛛纹一样，布满了裂痕。 入城后，能看到强烈地震后的痕迹，到处都有倒塌的房屋。 太原并非地震的中心，已经这样惨烈了。 这次的地震如果用后世的标准测定，保守在8.5级，实际情况甚至会更高。 朱长寿担忧的道：“我看城墙受损严重，草原诸部会不会趁机南下？那个瓦剌人，他们回去了吗？” 任洛摇头道：“这个真不清楚，地震之前，朔平方向说见过瓦剌人，然而大同方向却没传来消息，不过请太子爷放心，太原守备有实数三万人，都是精兵强将，总兵焦泽精通兵法，去年还是大同总兵，曾与俺答部血战。” 朱长寿问道：“怎么不见焦总兵的人呢？” 任洛道：“昨日修补城墙时，城墙上忽然掉落一块砖石，砸中焦总兵的肩膀，现在正在养伤中。” 原来如此，朱长寿没有多想，说道：“本王这次来，带了不少郎中和药物，等下派几个过去。” 任洛感激道：“那感情好，下官替焦总兵谢谢太子。” 说话之间，前方已经是巡抚衙门。 衙门的门楼被震的裂开，衙门内人影绰绰，为了迎接太子，府内上下都在忙活。 朱长寿笑道：“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巡抚大人可以去打听打听，本王不是那种矫情人，随便准备口粥就行，吃完我就睡了，今天实实在在的赶了一天的路，累垮了。” “太子辛苦，那下官就照做了。” 任洛也不墨迹，房间早就打扫好了，安排朱长寿他们对付一口晚饭，当夜就睡下了。 ..... 比朱长寿更早到太原的，正是粮商赵威，他此刻站在一个雄壮的老人面前。 老人手中捏着两颗铁胆，嘎啦嘎啦的转着。 “这么说，太子他们明天就要开始赈济灾民了，”老人有些烦躁的道；“看来大明气数未到啊，又出了个能干事的太子。” 赵威问道：“伯父，那个孙谦的办法...您看？” “馊主意，”老人冷冷的道：“但也比没主意强，我会让人去安排的，倒是你啊，查不台...老夫看你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赵威垂首道：“是的，侄儿认为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人挑起眉毛，问道：“怎么说？” 赵威嘿嘿笑道：“草原人一半是猎人，不打猎，就像肉里没有盐，人活着没劲，不打猎，草原人的脑子就笨了！我们草原人多久没打猎了？现在有送上门的猎物，为什么不打？” 老人哈哈大笑：“说的好吧，只是这个猎物恐怕不好打啊，我们的大军恐怕没到大同，猎物就溜走喽。” 赵威狞笑道：“如果把绳子拧紧，石头也能勒破，如果团结起来，沙上也能打成墙，这次的猎物，难道不值得草原人团结在一起吗？瓦剌人虽然狡猾，但他们也曾出过雄主，他们一直想要恢复祖先的荣光！” “好主意！”老人喝彩道：“我与瓦剌的哈喇呼喇是旧相识，彼此尝以兄弟相称，我亲自写一封信，他会同意合作的。” 赵威凝眉道：“只是不知道瓦剌人现在躲在哪里...” 老人断然的道：“估计还在朔平一带，我马上派人去找。” 赵威问道：“那怎么拖住咱们的猎物呢，这事还得我来操作。” “不用，”老人摇头道：“那些汉家的奸商会替我们做的，你亲自回草原一趟，通知俺答汗尽快赶来，如果成功，我陪着俺答安达喝马奶酒！吃大块肉！” ..... 第二天，日上三竿，浑身酸疼的朱长寿爬起来。 有好床睡就是香啊，吊床那玩应睡一夜还行，睡多了真心难受。 到院子里吃了一碗粥，朱长寿来到前面，发现偌大的巡抚衙门，却没有什么人。 任洛专门安排了一个叫徐田的幕僚跟着朱长寿，他自己没有那个时间陪着了。 “怎么都没人啊？”朱长寿左右看看，“昨天晚上不是还很热闹吗？” 徐田苦笑道：“也许是因为太子仁德之名远播吧，今天来领粥的灾民突然间多了一倍都不止，巡抚大人亲自去查看了。” “多了一倍？不会吧...我一路上都没耽搁一晚，想扬名也没那个时间啊。” “是啊，可问题是灾民就是突然间多了那么多，设在城外的粥棚人手都快不够了。” “如果缺人，我们太子府的人可以帮忙。”朱长寿热心的道：“我也可以上手帮忙的。” 徐田吓了一跳，笑道：“您是万金之躯，放心吧，太原城这么大，人手有的是，可惜现在不安全，要不然陪着您去看看蒙山大佛也好。” 朱长寿也笑了，和徐田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赈灾的粮食送到了，在太原休整一天，其实明天他就想回京城。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巡抚衙门的幕僚跑进来，大声喊道：“祸事了，祸事了！巡抚大人呢？西郊出大事了！” 徐田蹭的一下站起来，拉住幕僚的衣袖问道：“怎么回事？” 幕僚气喘吁吁的道：“原本以为准备的粥米足够了，哪知道人越来越多，熬粥的速度跟不上，就在这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喊米不够了，煽动灾民抢粥，有几个刁民带头冲进粥棚，把粥锅给掀了，登时就乱起来了！” 傻子也知道是有人故意找事，朱长寿和徐田面面相觑。 忽然，门外又跑进来一个慌张的幕僚，进门就喊：“不好了，有刁民闹事，快让巡抚大人派兵，南门外的粥棚让人砸了！” 接连又有两个幕僚回来，都是粥棚遇到刁民闹事的，其中一个被镇压下去，可惜为首的刁民没抓到。 其余三个粥棚无一幸免，都被砸了，有刁民趁乱放上大火，粥棚内赈灾的粮食损失很大。 太原城总共设了六个粥棚，另外两个粥棚隔着不远，主要是供城内吃不上的的灾民，由任洛自己镇守。 换言之...那些吃不上饭的灾民，就要一副脑的涌向这两个粥棚了。 肯定是灾民里面混入歹人了！ 第九十五章 晋王有粮 第96章 晋王有粮 徐田啪的一拍桌子，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形象。 “他么的乃格兰货！你去找按察使大人，让他速速发兵！咱们带府上的人，赶紧驰援巡抚大人！” 山西地界位于大明对抗草原的最前沿，各个衙门的人都有一股子凶悍的劲儿。 行动起来雷厉风行，大约到了中午，有消息传来，狠抓住几个煽动闹事的刁民，这帮家伙都是街头的流氓赖子。 他们也都是受人指使，组织他们的人都带着面具，只是说混在灾民里闹闹事就行，先给五两银子，等完事之后，再给十两。 这种事他们轻车熟路，平时就没少干过，于是组织起了四十来人，大家彼此都不认识，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次因为太子亲自赈灾，任洛在各个粥棚安排的都是好手，反应神速... 虽然造成了一些的损失，但也没让他们跑掉。 任洛也没废话，将他们装上囚车，在城内游街示众一圈。 城内外的灾民都气疯了，纷纷捡起石头块扔过去，当场砸死十几个。 其余的拉到粥棚的外面，当场枭首示众，尸体扔到城外，脑袋挂在粥棚上头，以儆效尤。 原本一场风波似乎要过去，然而更大的危机却已经到来。 城外来了灾民太多了，任洛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十几万人。 山西虽然区域很大，但经过洪武年大迁徙，现在人口只有二百多万，在地震中又死伤那么多，怎么还有这么多灾民？ 到了夜里，来的灾民人数就更多了。 任洛派人抓来几个灾民询问一下，才知道有人在各州府县散播消息，说太子是天上来的神仙，懂的仙法，能凭空变出粮食。 现在大家都去太原下领粮食去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去晚了可就领不到粮食了。 这么一来，不要说山西本地人，听说有外省的流民都涌入进来。 未来领赈灾粥的人，还得翻一番。 而城内也不消停，流言四起，有说太子马上就要走的。 还有说赈灾粮根本不够，马上就要见底儿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任洛更是焦头烂额。 翌日，傍晚。 朱长寿正在府内练习枪法，其实并没有用真子弹，只是对着靶子空瞄。 子弹太珍贵了，浪费不起。 任洛忽然来访，和朱长寿客套两句，他直入主题道：“太子爷，传言您马上要走。” 朱长寿点头道；“本王这次来就是为了赈灾，粮食已经送到，我不走，难道还要在这浪费粮食吗？我带着小两千人呢。” “这个...”任洛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道：“您带来的粮食，最多还能坚持十天，后续的粮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送到，现在太原人心不稳，您能不能等两天再走？” 朱长寿眨眨眼睛，问道：“粮食不够了？怎么会？来之前都是计算过的，我带来这些粮食，至少能坚持二十天，怎么直接少了一半？” 任洛只好背锅道：“是下官无能，没有管好治下百姓，让他们流离失所。” 朱长寿摇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也不用自责，要不去找人先借粮顶两天？” “借不到啊，”任洛苦笑道：“您不知道，咱们山西的商人，都是有祖荫的，在朝廷中关系又硬，我只是个巡抚，他们并不太放在眼里。” 朱长寿问道：“懂了，你是想让我出面？” 任洛大吃一惊道：“这个真不敢，您是太子，是我大明初升的太阳，您代表着皇上和皇后娘娘，您去借粮他们也不敢出面，当年天下第一富商沈万三，就是搞不清这层关系，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这下轮到朱长寿头疼了，又问道：“伱来肯定不止说这些，你到底要本王做什么？” 任洛小声道：“晋王爷...他手上有钱，有粮，只是他是宗室的王爷，我不敢接触。” 朱长寿恍然大悟，回想起当日唱衣会时，晋王朱新?很不给面子啊。 “这人是个老抠儿啊，”朱长寿牙有些疼，“想从他手上借出粮食可不容易，要不然用抢的？” 任洛顿感头大如斗，道：“王府有亲兵，虽然不多，但去抢的话，也少不了一场恶战，而且他是宗室亲王，您是太子，这个同室操戈....” 朱长寿笑道：“是不太好听，那本王就豁出面皮，去借一借吧。” 任洛感激道；“太子果然天心仁慈，任洛代表山西受灾百姓，谢谢太子了！” 朱长寿挠头道；“先别谢啊，我得找个由头，正常来说，晋王朱新?应该主动来见本王的，这货就是头猪，还得本王主动去见他，找个是不是预备点儿礼物啊？” 任洛嘿嘿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四样点心，四样水果，还有两坛子酒，您堂堂太子去见一个藩王，这些礼已经够重了。” 空手套白狼，果然能做到巡抚的都不是善茬儿。 朱长寿是个风风火火的人，马上召集太子侍卫，每个人都给足弹药，亲自带队直奔晋王府。 来到晋王府大门前，朱长寿忍不住感叹一声，真尼玛土豪啊。 两层的门楼雕梁画栋，绿色的琉璃瓦，大理石的屋檐，楼上三个小门，各挂一个灯笼。 下一层三道朱红大门，纯铜的门钉，上下包铜，六根门柱，挂着四个大红灯笼。 两旁是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围墙也铺绿瓦，一眼望不到头。 太子侍卫过去，抄起门环咣咣猛敲。 晋王府的门房看了一眼，马上让人通禀晋王朱新?，这边不敢怠慢，王府内鸡飞狗跳。 过了半晌，晋王府大门缓缓打开，朱长寿往里看去，说实话，第一眼的感觉，这莫不是回到紫禁城了吧？ 王府地面整体大理石，一直铺到王府正殿，门廊、石柱，通通都是大理石，给人的感觉就三个字——不差钱。 到底是百年的王府底蕴，魔鬼在于细节，整体看起来华丽很简单，但细微处也能做到，才是真的见功力。 晋王朱新?穿着宽大的袍子，亲自迎接出来。 “哎呀，不知是太子殿下驾到，本应该本王去见您的，可这些天流民太多，本王心中害怕，本想着明天过去的，您就来了。” 朱长寿这才下马，让小桂子递上礼物，拍了拍晋王朱新?的大肚子。 “时间飞快啊，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对王兄甚是想念啊。” 晋王朱新?点头道：“我原本还想在京城躲呆一段是假，无奈朝廷有祖制...”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朱长寿笑道：“你我是同宗兄弟，不分彼此！” 晋王朱新?心情大好，在前头引路，带着朱长寿进入王府。 太子侍卫紧随其后，他们的身份，当然无人敢拦。 第九十六章 给脸不要脸! 第97章 给脸不要脸！ 实话实说，朱长寿跟晋王朱新?真的不熟。 虽然一个是太子，一个王爷，好像身份地位很近，其实天差地别。 再加上晋王朱新?是个憨货，根本不会聊天。 成个对话过程就是王兄你吃了吗？ 我吃了，太子您吃了吗？ 我也吃了，你吃的什么？ 两只烧鸡，一个肘子，一盆水盆羊肉，三碗面条，还有几盘小甜点... 啊...王兄胃口真好... 然后，小桂子把礼物送上，晋王朱新?兴冲冲的打开，看到里面是点心水果，立刻变得很开心，当场就吃起来。 朱长寿的心中感觉，就是这个人没心没肺的？ 不管转念又一想，大明的王爷都是当猪养着，自己敬爱的老父亲算是天选之子了。 其他的可不就没心没肺的活着呗。 这是无数躺平青年最羡慕的生活啊。 又寒暄两句，双方都没词儿了。 朱长寿又喝了一碗茶，叹息道：“王兄啊，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伱。” 晋王朱新?一双小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叹息道：“如果是感情方面的事，小王还能帮太子爷参谋参谋，如果谈钱就算了，本王最近穷了。” 朱长寿一口茶差点喷出去，穷了？ 莫非有人下手更早？我来迟了？晋王成穷鬼了？ “怎么回事？路上遭遇匪人了？” 朱长寿表情十分关切，脑中回想起晋王朱新?的那五十六辆马车。 都是太子的身份耽搁了我的发挥，要不然说什么也要劫他一把。 晋王朱新?叹息一声，流下泪来：“那群杀千刀的瓦剌人，烧了小王一个庄子，小王痛心啊，呜呜呜....” 朱长寿安慰道：“请王兄放心，本王早晚替你报仇，干翻那群该点天灯的瓦剌人，王兄你有几个庄子？” 晋王朱新?吸吸鼻子，竖起两根手指道：“一百二十五个，现在只剩下一百二十四个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朱长寿鼻子都气歪了，敷衍道：“王兄损失极大，难怪你会流泪，只是本王也遇到了些难处，想请王兄借些粮食，日后保证如数奉还。” “借粮？”晋王朱新?失声道：“小王家里也没余粮啊！” 你他么就是传说中的朱扒皮，朱世仁对吧？ 如果换做平时，朱长寿早就一碗茶扣他脸上了，可是现在有求于人，想一想那些可怜的流民，只好忍了！ 朱长寿还是要耐着性子，放低姿态的道：“多少借一些，别这么小气，本王第一次开口，总不能让本王空手而归吧？” 这句话说的客气，但是威胁的意味极其浓厚了。 晋王朱新?找来管事，耳语片刻，他搓搓手道：“既然是太子开口，小王必须要借，这样，三百石粮食，足斤足两，怎么样？” 如果放在正常年景，按照山西这边的物价，三百石粮食最多能卖到四百两银子。 太子开口，也就抠出这么点儿，这货小气他妈给小气开门，小气到家了。 朱长寿却笑了：“也行，有就比没有强，这大明是天下人的，更是咱们大明的，要是大明没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晋王朱新?连连点头，但没有半点要多掏粮食的意思，只是表情愈发不耐烦。 朱长寿站起身，颔首道：“已经很晚了，就不打扰王兄了，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在巡抚衙门办一场筵席，王兄一定要赏脸啊。” “好好好，”晋王朱新?连声答应，“一定到，我这就让人把粮食拉到巡抚衙门去。” 除了晋王府，朱长寿翻身上马，带着侍卫们回到巡抚衙门。 热锅蚂蚁一样的任洛并没有休息，看到朱长寿进来，他起身道：“怎么样？借到粮食了吗？” “借到了，但不多，只有三百石，”朱长寿揉揉面皮，沮丧的道：“我这个太子就这么点儿面子了。” 任洛不好说什么，只能坐下来唉声叹气。 正此时，管事过来禀告一声，说晋王府的送粮队到了。 朱长寿和任洛一起出去，看到晋王府管事亲自带队过来，三十辆马车，上面装着满满登登的粮食。 交接过后，晋王府的人把粮食卸下来，飞快的走了。 有些粮食就比没有强啊，任洛让人取来粮食探子，找了一袋粮食插进去，拔出来再看，任洛的眼睛瞪的像个铜铃。 朱长寿好奇的过来一看，气的破口大骂：“直娘贼！给脸不要脸！” 只见探子里的粮食已经发黑发霉，还有几颗米虫在里面扭来扭去。 这种腐败发霉的粮食，就是喂猪都不行，更别说让人吃了。 任洛吸口气，叹息道：“太子不要生气，您已经尽力了。” 朱长寿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这些粮食，忽然问道：“任大人，你知道附近有空置的私宅吗？房间要多，周围的人要少。” 任洛想了想，说道：“我的幕僚徐田，有一个祖宅就隔了一条街，宅子在街角，十分僻静。” “好，明天夜里，我要在这里设宴，原本只想请晋王的，他么的一不做二不休，你把城里所有的粮商都请来！” 朱长寿从身边侍卫手里劈手夺过火把，扔在晋王府送来的粮食上。 “轰！” 火光冲天！ 翌日，入夜。 巡抚衙门张灯结彩，请来太原最好的厨子，大摆宴席，宴请的只有粮商和晋王。 城里的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想要找粮商们借粮？ 那不是与虎谋皮吗？怎么可能借得到？ 这是不是说明，太子带来的粮食真的快见底儿了？ 原本已经被砸下来的粮价，又悄然间涨了起来。 城里百姓人心惶惶，只好拿出家里仅剩下的值钱东西，想方设法多换一点儿粮食。 这不能怪人心浮动，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那些不做准备的，最后哪个不是家破人亡？ 就算是秀才的媳妇，不也把自己卖做菜人了吗？ 虽然破财，但却能保全家人，没有任何资源的普通人，在这个世上就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已。 第九十七章 太子真好说话 第98章 太子真好说话 虽然说是要请所有的粮商，不过其实也就四大家而已。 乔、钱、王、赵... 其中虽然乔家的家业最大，主营也并非是粮食，而是盐和票号。 粮食只不过是顺带手做的而已，只不过家业大了，顺手铺了一条路。 钱家也并非传统的粮商，他们家也有当年洪武爷发的盐引，和乔家明争暗斗了几代人。 如今两家属于针尖对麦芒，斗争在最激烈的时期。 乔家的少爷乔正是个精明的年轻人，刚刚继承家业一年，当时乔家的银子被绿林好汉劫了，正是天崩地裂之时。 钱家又落井下石，意图让乔家彻底分崩离析，而乔正的弟弟又闹着分家。 乔正几乎耗尽心力，才带领乔家度过难管，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看起来像四十岁的人。 钱家来的是钱二奶奶，钱老爷子没斗垮乔家，反而连续中了几次算计，损失不小，一气之下半身不遂了。 钱二奶奶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年纪，容貌艳丽，却是个极为厉害的女人，比钱老爷子还要难对付。 接下来的王家和赵家，就是很纯正的粮商了，两家四六开，基本上瓜分了山西这边的粮食买卖。 与乔、钱两家死斗不同，王家和赵家世代通好。 王家在蒙元时期就已经存在，当年还与元朝世侯有姻亲。 想当年盛极一时，只是被洪武爷一顿打压，现在实力远不如从前，被乔家和钱家压在下面无法翻身。 王家来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他名叫王善，眼睛细成一条缝，给人一种奸诈的感觉。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看起来像个狮子一样的老人。 老人一到场，乔、钱、王三家的主事人，都站起来迎了上去。 “赵穆老爷子好。” “赵老爷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硬朗，我家老爷前两天还问起您呢。” “赵大伯，昨天给您送去的酒，喝着顺口吗？纯正的烧刀子泡辽东千年野山参，呵！补的都不行了！” .... 赵穆简单的寒暄两句，问道：“怎么？请客的正主还没到呢？” 王善嘿嘿笑道：“还没呢，晋王也没到，咱们先喝着，等一下看看他们想干嘛。” 赵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不停的旋转着铁胆。 好在没过一会儿，晋王朱新?就到了。 四大主事人纷纷起身行礼，晋王朱新?也敷衍的回应了一下。 自己偷奸耍滑，借给太子的粮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听说太子很不满意，一把火给烧了。 今天又要来参加晚宴，晋王朱新?就是再蠢，也知道心虚了。 “哈哈哈....”朱长寿大笑着从后面走出来，他今天穿着九章兖服，身后跟着雄壮的太子侍卫，看起来有些英明神武的意思。 赵穆眼中光彩流动，上下打量着朱长寿，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太子侍卫。 京城的线报说过，太子侍卫由兵部挑选，太子朱长寿亲自训练，看起来果然不同一般。 太子虽然还是一只幼狮，但獠牙已露... 需要尽早图之... 赵威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大同了，寻找瓦剌的探子，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大明这颗火种，要尽早让他在太原熄灭才行。 这种酒宴当然不同于家宴，一人一张桌，朱长寿自然坐在最上面的主人位置。 下面一个台阶，是给晋王朱新?设的座位。 任洛现在的事多，又要赈灾，又要防止大疫，还要修补城墙，城东南侧震出一道巨型天沟，部分城墙被天沟吞噬。 天沟是无法填满的，但是城墙得尽快修补上才行。 太原城内兵卒虽然多，但要做这么多事，朱长寿留下五军营和神机营的人帮忙，可还是人手严重不足。 任洛回到府上，基本就是找朱长寿商议事情，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外面忙碌。 今天的晚宴任洛没有出现，大家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细想也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赈灾才是大事，人命大于天，已经死这么多人了，逝者已矣，生者还需要照顾。 “各位，我家王兄体恤本王的难处，借了不少粮食，”朱长寿客套几句后，就进入今天的主题，“现在时事艰难，本王也只好豁出面子，请大家来帮忙，捐些粮食，救危救难。” 在场众人皆是默然，堂堂太子开口借粮，这是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借，当年沈万三的例子历历在目。 不借，恐怕活不到沈万三的那个年纪了。 你说你明明可以抢，你为什么偏要借呢？ 既当又立！ 早知道是这事，就不应该亲自来，让一些不管事的过来就行。 到时候我们这些真正主事的往外地一躲，就说是巡查家族的生意，让伱找也找不到。 这么一推一拉，扯扯皮，风声也就过去了。 现在这事闹的就很难收场。 乔正率先开口道：“乔家愿意出三千石粮食，按照市值五万两银子，我们乔家最近很艰难，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这个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很精妙。 太子开口，不给不合适，给多了也不合适。 给多了用钱买通太子门路的嫌疑，容易犯了上面的忌讳。 有乔家带头，其他人也随大流，基本上都是这个数。 总共加在一起，不到一万石粮食。 虽然说是按照市值来计算，但实际上，他们拿到粮食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价。 他们可是大庄家，只捐这些就是个态度。 给你太子面子，但不能过多，我们也有难处... 商人的地位低，您太子的身份过高，我们高攀不起，表明一下态度，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攀龙附凤这种事，想当年沈万三干过一回，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脑袋被埋在什么地方呢。 我们没有那么高的追究，只想在山西地界当普普通通的商人，富甲一方就得了。 朱长寿早就料到回事这个结果，他哈哈一笑：“我家王兄才捐了三百石，他还是我们朱家人呢，大家捐这些就不少了，不多说了，本王只有感谢，都在酒里，喝！” 晋王朱新?固然满脸通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其他人也是一脸懵逼，这就过关了？这也太容易了吧？ 陪着喝了一杯酒，朱长寿让人取了纸笔，每个人写上认捐的文书。 天色就已经晚了，朱长寿心情不错，让人找了个戏班子唱了几首曲子。 大家就都有些醉了，朱长寿抬头看看天，喃喃道：“已经这么晚了，本王也要休息了，那大家就都散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聚。” 四大商家互相看了看，于是都起身离开。 晋王朱新?也跟着站起来，问道：“那小王我也回去？” 朱长寿挥挥手道：“都走吧，嗝儿...本王有些醉了...” 于是众人依次一开，其中乔家和钱家方向一致，他们两家水火不容，偏偏又住在对门。 而王善则上了赵穆的马车，赵家跟晋王府是一路的。 跟在晋王府卫队的后面，马车出了巡抚衙门这条街，往城东转了一个弯儿。 王善长出一口气道：“管咱们借粮，难怪都说这小太子是个傻子，我看的确不聪明。” 赵穆也有些疑惑的道：“我还以为他会用权势压人，没想到这么容易说话，简直礼贤下士过头了。” 王善撇撇嘴道：“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京城那帮大人物都这样。” 赵穆点点头，不过一万石粮食就能过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砰！” 一声巨响！ 第九十八章 晋王被绑了! 第99章 晋王被绑了！ “什么人？” “有刺客！在墙上！” “他们有火器！小心！” “砰砰砰！！！！” 晋王府的护卫像被镰刀割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二百多人的队伍瞬间溃不成军。 王善吓的瑟瑟发抖，对车夫喊道：“快！快赶车离开这里！” “砰！” 拉车的套子被流弹击中，马脱了缰，吸溜一声狂奔而去。 眨眼之间，晋王府的护卫被杀散，护卫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对面的火器太过厉害，既准又狠，仿佛有无限火力一般，一阵疾风骤雨。 晋王府的护卫都是些草包兵，看着一大坨，其实里子没多少。 这辈子哪见过这阵仗，眨眼功夫跑没影了，只留下上百具尸体。 反而是赵家的家丁显得临危不惧，抽出兵器准备反击。 可惜，根本没用，连对方人影都没看到，只看到墙上火光点点，一阵枪声过后，通通被放倒。 一切尘埃落定，从两侧的墙头，蹭蹭跃下二十几个人影....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上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马车内的赵穆人都傻了，不是因为对方的人多，而是因为人太少了。 二十来个强人就敢伏击二百多人的王府卫队，这是多大的胆子？ 更可怕的是伏击过程太过于干净利落，就跟假的一样，那是什么火器？竟然恐怖如斯！ 其中几个强人抽出尖刀，给那些还没断气儿的护卫补上一刀。 有几个强人跑过来，围住赵家的马车，防止车上人跑了。 其余的人则找上晋王朱新?，两个十分健壮的蒙面强人，二人合力，把晋王从马车上拽下来。 晋王朱新?已经颓了，瘫软在地上，还不忘耍耍威风：“各...各位好汉，我可是晋王...这朗朗乾坤，你们...你们这可是死罪！本王要叫人了！” 强人中有一个矮个子，过去用手中乌黑的铁家伙狠狠敲了一下。 “你叫啊，伱倒是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再废话把你舌头割了！” 赵穆也发现了蹊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巡城的人马呢？ 周围的人家怎么都没有出来看看的？人都死绝了吗？ 这隔壁就是巡抚衙门，这么大动静，你们听不到吗？ 晋王朱新?发现真没人来，立刻软了：“各位大爷，你们要什么都行，就是别杀我，钱我有得是，你们说个数，本王绝不还价。” 小个子强人笑了：“放心，我们不为财，不为色，听说晋王是懂吃的，我们有个能吃到人间绝味的好地方，想请你过去坐坐，嘴堵上，捆起来抬走！” 说起来容易，面对晋王朱新?高达三百斤的巨型肥躯，堵嘴、捆绑都容易，可是抬走... 小个子强人气的大骂道：“蠢货，不有马车吗？让他自己上去，要是敢跑，先打断两条腿！” “呜呜呜...小王...呜呜..不跑...”晋王朱新?吓的魂飞魄散。 小个子强人踹了他一脚，道：“嘴没堵严！” 强人们七手八脚的把晋王朱新?塞到马车里，赶着马车消失在街面上。 接下来，小个子强人又来到赵家的马车旁。 王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听的念叨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捏着一张符咒，这是他多年前在一个老道那里求来的，据说能让他暂时隐身。 强人们用看傻叉的眼神看着他，反而是赵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歹人们手中的火器。 虽然强人们把火器用黑布包裹起来，但还是能看出一点儿轮廓，感觉非常眼熟。 “各位好汉，你们是求财对不对？”赵穆说道：“老夫对你们的火器很感兴趣，如果肯卖给老夫一把，老夫愿意出十万两银子。” 从西洋购买的火器，最多也就二十两银子一把，明军自己仿造的也就七八两银子。 最贵的红衣大炮，也就两千多两银子。 如今一开口就是十万两，可谓天价！ 赵穆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大方，哪知道对方根本不在乎。 “两位，因缘际会啊，没想到你们也在，不用特意找你们了，真是太贴心了，嘴堵上，一并拉走！” 小个子强人一声令下，十几个黑大汉一拥而上。 两辆马车转了个弯，驶入街角的宅子里。 此时，又有一些人出现，他们把地上的尸体都拉上预备好的马车。 一路来到太原城的东南，把所有的尸体都扔到天沟里。 整个过程，这条路线上，连半个巡街的官兵都没出现.... 第二天，王家、赵家，还有晋王府，三家收到了勒索信。 信中大意，你们的当家的，被我们伏虎山的大王请上山小住几日。 他们都很安全，为了证明，也让他们写了亲笔信。 信中还附带着三人的亲笔信，还有他们贴身的饰品做证明。 太原城被轰动了.... 这可是惊天大案！ 晋王朱新?、王善、赵穆，可以说是太原最有钱有势的一批人，居然集体被绑票了？ 听说他们之前是去参加了太子设的晚宴，在回来的路上就被一伙强人给劫了。 听王府的护卫说，这伙儿强人都会妖术，手中能发掌心雷，大家伙儿拼死抵抗，无奈强人妖法实在厉害... 任洛震怒，马上命令按察使严查。 然而，当按察使想要派人到现场勘查时，被任洛严词拒绝。 因为那个地方离太子休息的地方太近，你们这帮人吵吵嚷嚷的，万一惊扰了太子，你该当何罪？ 按察使一个头两个大，求见朱长寿，想要问问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结果没见到太子，接待他的是太子府的太监小桂子。 小桂子什么有用的也不说，按察使刚刚问了一句，就被指着按察使的鼻子这顿臭骂。 直骂了半个时辰，才把他轰了出去，想见太子，你也配！ 王家和赵家的家人跪在巡抚衙门外，想要求见太子殿下。 结果被太子侍卫一顿胖揍，打的哭爹喊娘。 什么身份，也敢求见太子？ 太子是你们说见就见的？是不是觉得请你们主事的大家长吃顿饭，你们就可以了？ 蹬鼻子上脸，这次初犯只一顿揍，下次直接抹了你们！ 莫名挨揍的两家人又去按察使衙门求见...结果又挨了一顿臭骂。 就在两家人到处求助时，晋王府的人也来求见。 说的话大同小异，只不过晋王府是有些权势的，所以言语间给了些压力。 按察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全力破案。 刚送走他们，任洛的幕僚又到了，也是催促他尽快破案，要尽快找到伏虎山的凶人，把他们缉拿归案！ 把这帮大神都送走后，按察使有些虚脱的坐在太师椅上，呼呼的扇着风。 府上幕僚，同时也是按察使的小舅子，愁眉苦脸的来到他的身边。 “姐夫，这案子摆明了跟太子脱不了干系，怎么查啊？” 按察使瞪了他一眼，怒道：“什么叫跟太子脱不了干系？这案子跟太子就没关系，你给我盯着点儿，谁要是敢往太子那边查，打断他的腿！” 小舅子喃喃道：“那这案子就没法查了，要不咱们别查了？” 按察使骂道：“你是猪脑子？王善和赵穆都有京城的关系，就算没有他们，晋王爷被凶人劫了，这么大案子你不查？扣个渎职的罪名，就能要了我的乌纱帽！查！不但要查！而且要严查！” 小舅子有些傻眼，问道：“这案子还要严查？我是不懂该怎么严查...” “你是真的蠢，难怪二十多了还考不上功名，”按察使指着小舅子的鼻子骂：“巡抚大人不是给指路了吗？查伏虎山！发海捕公文，缉拿伏虎山的强人！赏金一万两白银！” “姐夫你疯了，赏金这么多钱？” “你就是个大傻逼！伏虎山明显是瞎编的，他们就算能找到同名的伏虎山，又上哪儿找这帮强人？要是有人能赚到这笔赏金，我他么跟你姓！” 第九十九章 太残暴了! 第100章 太残暴了！ “啊！饶了小王吧，小王真的不行了！” “桀桀...什么叫不行了，王爷你要挺住啊，加重量！” “啊！！” “看来得给点儿动力了，拿烙铁来，给晋王提提气！” “啊！！！” 从隔壁传来晋王惊天动地的惨叫。 王善面色如土：“太残暴了，这是传说中的老虎凳吧，这帮强人都不谈价钱的，直接上酷刑，晋王爷受苦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轮到咱们了？” 隔着一道铁栏，对面的赵穆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动起来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可是本大王亲自为你打造的飞轮，快多转几圈。” “小王不行了，小王要吐了，哕儿...” “你敢吐，伱要吐，本大王让你再吃回去！一上来让你承受这些，是太刺激了，没关系，咱们时间有的是，慢慢儿来。” 从隔壁又传来对话声，还有晋王的哭声。 那大王嘲笑道：“看到没有，还哭了，掉金豆子了，咱们数着啊，你每掉一颗，咱们多转一圈，好不好玩？” 晋王的哭声戛然而止。 王善趴在铁栏上，将声音压到最低道：“这事蹊跷啊，那大王虽然捏着声线，但听着好像是太子...” “闭嘴，”稳如泰山的赵穆此时睁开双眼：“此地离巡抚衙门只有一盏茶的功夫，除了他还能是谁，但人家戴着头套就是给咱们活路，如果你不懂事，捅破这层窗户纸，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善不解的道：“既然是他，为什么不带兵围了咱们家，直接抄了...” 赵穆冷冷道：“商家自古以来虽然卑贱，但能量极大，国家内的一切货物流通，都指望商家，况且国家要讲法度，越是上层，越是希望稳定，换了我，也不会做的那么明目张胆，况且...你家里有钱粮？还是我家里有钱粮？咱们柜上的账册，哪个是真的？” 狡兔三窟，生意做到这个份上，谁敢把真家伙藏在自己家的大宅子里？ 计算不怕外贼惦记，家贼惦记也受不了。 多藏几个地方，万一家里真天塌地陷了，子孙后代还能有个翻身回本的机会。 那些志怪传奇中，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往往拿着祖上留下的一张地图，就能寻得宝藏，咸鱼翻身。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宝藏，既然有宝藏为什么公子哥的父辈不去取？ 原因就是所谓的宝藏，就是祖上留下来的。 只不过现实中不会这么草率的找个山洞一藏，一般都是购买私宅，挖地道密室。 藏的也不会是普通的银子，主体以金子为主，还有珠宝古董之类的。 如果家族真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就会起一个出来应急。 如果实在过不去了，索性就像传奇小说里那样，让家道中落，旁枝散去，但嫡系子弟隐忍一段。 等家族再出现有才有德之人，就找到这些财富东山再起。 尤其是战乱频发的山西，几乎所有的商家都会这么干。 比如乔家此前明明已经被钱家逼的山穷水尽，乔家少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挖出四个金西瓜，成功渡劫。 就拿王善来说，你现在冲到他家里，所有的商铺加在一起，也就几万石粮食，银钱不过二十万两而已。 这些钱也值得抄一回家吗？不够丢人的。 况且，山西这帮商家谁跟草原没有写勾连？谁家在草原上没有生意？这些钱谁敢记在账上？ 王善点头道：“没错，抄了咱们的家，在天下人面前丢人，的确划不来。” 不久，王善被拉了出去，很快鼻青脸肿的回来。 “呸...下手真黑啊，鼻子都打坏了，他么的...”王善呲牙咧嘴道。 赵穆还是闭目养神，像老僧入定一般。 而隔壁，又传来晋王凄厉的哀嚎声。 王善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挨顿打就不错了，像晋王爷那样，才叫生不如死呢...” 晋王朱新?真的生不如死。 他双手攥着两个奇奇怪怪的铁疙瘩，这东西有些像铁锤，但整体都是生铁铸造，两边都是八角的锤头。 “嚎什么嚎？再做十个！不然抽死你！” 啪！ 一鞭子抽在晋王朱新?光秃秃的后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此时的晋王朱新?，一身王袍被扒了个精光，连内裤都被勒令脱了。 给他换上一条大红的内裤，看起来十分扎眼。 挨了鞭子之后，有强人拿着酒倒在血痕上。 “啊！！” 恐怖的刺痛让晋王朱新?忍不住又嚎叫起来。 伤口上撒酒，疼的效果大差不差。 伏虎山大王晃悠了一下手中的小皮鞭，狞笑道：“别不识好歹，这是给你消毒，天气这么热，你又出了这么多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感染你懂不懂，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钻到你的肉里，吃你的肉...” “大王...” “嗯？大王什么？” “大王爷爷...”晋王朱新?咽了口唾沫，“您不就是求财吗？小王又不是不给钱，您这么折磨我是做什么啊？实在没必要啊。” 伏虎山大王嘿嘿道：“没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你不服气？” “服服服...”晋王朱新?点头如小鸡啄米。 “再做十个，上飞轮跑个三十圈。”伏虎山大王道。 晋王朱新?的脸登时就垮了，他不知道后世把他现在的这种行为叫撸铁。 撸过哑铃之后，晋王朱新?觉得胳膊不是自己的了。 这辈子，从未尝试过如此酷刑，这伙强人简直不是人！ 可惜，没等他喘口气，就被架着到一个巨大的圆轮子上面。 伏虎山大王啧啧道：“手艺真不错，最难得的是一天就做出来了，还是新鲜的，你运气真好。” 圆轮子两边还有铁架子，用绳索把晋王朱新?固定住，防止飞轮速度太快摔了他。 “得儿，架！跑起来！” 伏虎山大王小皮鞭在晋王朱新?肥硕的后臀上用力一抽。 “数着，都数着，三十圈啊！看看他能不能跑下来！”伏虎山大王开了个盘，在场强人各扔下银钱铜板。 赔率一半对一半。 刚开始晋王朱新?还很有劲儿，但过了二十圈的时候，他摆手道：”不行了，小王真的跑不动了，要不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伏虎山大王堵的是能跑下来，你看这输了钱，还打脸。 “废物，亏我这么信任你，还押你能跑下来，你真不争气！输了输了，但是三十圈还是得跑，你不跑我这口气出不来，来人，拿火盆！” 很快啊，一个强人抱着个火盆过来，放在飞轮的下面。 第一百章 生不如死啊 第101章 生不如死啊 “你们知道当您靖康之变，金狗是怎么对付徽钦二宗的吗？” 伏虎山大王问道。 有个强人挠头道：“听说是什么牵羊礼，把他们当羊了。” “那是刚开始，把他们扒光了，披上羊皮，”伏虎山大王继续道：“后来，老狼主想看宋徽宗表演跳舞，可惜这老小子根本不会，于是金兀术啊，就给他披上羊皮，上面挂上铃铛，关进笼子里，然后在笼子下面加了一把火，那宋徽宗被烫的吱哇乱叫，双脚乱跳，身上铃铛叮叮当当的，老狼主看的那叫一个开心。” 说到这里，大家都懂了。 飞轮下面火盆燃烧正旺，下面的温度逐渐升高。 晋王朱新?感受到下面传来的热量，烫得当时就跑起来。 伏虎山大王拍手笑道：“你们看，这不就跑起来了？” 不但跑起来了，而且根本停不下来... “呼呼呼...” 又跑了足足五十圈，晋王朱新?彻底颓了，呼哧带喘的只能用走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烫不烫的也无所谓了。 最好现在烫死，一了百了。 就在此时，伏虎山大王来到他的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晋王朱新?抬起疲惫不堪的脑袋看了一眼，双手突的往前一伸：“给我！求求伱给我！” 伏虎山大王用蛊惑的声音道：“这是水，刚从水井里打出来的，井水你知道吗？冰冰凉的，喝上那么一口，啊...清清的，凉凉的，那滋味儿...” 晋王朱新?快哭了，他的眼里只有那杯装在玻璃杯里的水。 “十圈，”伏虎山大王柔声道：“再跑十圈，这杯水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好不好？” 要么说，晋王朱新?也是个朱家人，洪武爷的基因就是强大。 只见他一咬牙，一跺脚，又跑起来了！ 双腿又涌出无穷力量，一下子又多跑了十二圈。 “可以了，我是个说话算话的，给你！”伏虎山大王把水杯递给他。 晋王朱新?颤颤巍巍的端起来，抿了一口，湿润一下嘴唇，然后仰头爽快的喝下去。 “呼！” 什么叫人间至味，这个就是啊，从前喝过的琼浆玉液，加在一起都没有这杯水好喝。 “大汪爷爷，”晋王朱新?颤声道：“能再给小王一杯吗？小王没喝够。” 伏虎山大王抬起皮鞭抽了一下，随即道：“看你激发了潜力，干的不错，半杯，不能再多了。” 半杯也好，晋王朱新?抓起水杯期待着。 喝过水后，强人们把他扔到堆着杂草的房间里。 伏虎山大王没多久就离开了。 ...... “您到底想做什么？” 任洛看到朱长寿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朱长寿有些不解的反问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喝多了？” 任洛看看左右没人，低声道：“那两个粮商就算了，晋王爷他...您把他绑到哪儿去了？” 朱长寿冷笑道：“你这话说的本王很不开心，晋王是伏虎山的强人绑走的。” 任洛问道：“可...为什么要是他呢？两个粮商也能可以弄出不少粮食吧？而且杀了那么多人。” 朱长寿道：“是啊，死伤的护卫，让晋王府多发抚恤金，至于粮商，我派人调查过，他们的粮食被藏起来了，我根本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对于这种商人世家来说，主事人是可以牺牲的，伏虎山的强人怕是弄不出多少油水，他们顶多算是填头，真正有货的，还的是晋王。” 任洛懂了，他低声道：“您那个火器...真猛。” 朱长寿叹息道：“你要是知道它有多难制造，就应该知道它必须这么猛，外面风声怎么样？按察使他们查到哪儿了？” 任洛此时露出笑容道：“还在查伏虎山呢，估计有得查了，属下这边也会尽力配合，就怕晋王府那边捅上去，圣上那边不好做。” 朱长寿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任洛又道：“那，您不能只关着人啊，什么时候要钱粮呢？怎么交接呢？” “当然太子府侍卫交接了，让你的心腹做好准备，不是有守备营吗？腾出来一个，等钱粮运进去，你们再拉出来用就好了。” 突出一个明目张胆，朱家宗室内斗，不想死的都让开！ 任洛乐见其成，宗室这帮家伙肥的流油，晋王府光庄园就一百二十多个，太原府附近的田地都是他们的。 平时，不管是旱灾还是战乱，晋王府一毛不拔，早该让他们出出血了。 当天夜里。 徐田祖宅内。 王善撒了尿，揉着肚子睡不着。 一天过去了，这帮强人一口水，一粒米都不送来。 现在看着尿桶里的尿，都有一种眉清目秀的感觉.... 如果对面没有赵穆，说不定就趴下喝了。 赵穆还是闭目养神，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那个感觉特别像太子，但又绝对不是太子的山大王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善感觉这种日子生不如死，不如抢救一下。 “各位好汉爷爷，”王善仗着胆子喊道：“你们不就是求财吗？能不能说个数啊，我王善颇有家资，愿意出钱。” 然而，他的声音入泥牛入海，全无回应。 此时，赵穆却突然开口道：“不用喊了，省些力气吧，他们在熬鹰呢。” “熬鹰？”王善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赵穆冷冷的道：“熬鹰有什么不懂的？就是把你当成鹰一样耗着，耗到你受不了，任人摆布为止。” 王善奇怪的道：“那他不用熬，我已经任人摆布了。” 赵穆像看傻逼一样瞪了他一眼，闭上双眼继续养神。 你觉得你现在已经服了软了，可当你出血时，你就又反抗了，这是人性，总抱着一些侥幸心理。 人家就是要熬到你连侥幸心理都没有了，让你出一次大血。 这股血能出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熬不熬得住。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换言之，不残酷，那还叫现实吗？ 此时，隔壁的晋王朱新?已经沉沉睡去，他平生睡觉无数，但像今天这样，趴下就睡着的，还是头一次。 这是一次无梦的睡眠。 “醒醒，醒醒！”一只脚在晋王朱新?的身上踹了两脚：“还他么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今天又有新玩应了！” 晋王朱新?擦了擦眼睛，看到一个能够活动的大字型铁架子，很明显是把人捆在上面的。 “不要看了，给你练劈腿的，把你往上这么一捆，下面两条腿这么一分，哈哈哈...” “使不得啊，好汉们这使不得啊！” 晋王朱新?的脸都白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一块西瓜三万两 第102章 一块西瓜三万两 一个蒙面强人当胸就是一脚，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做绝。 既然已经绑你来了，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握着，下了那么大决心，杀了上百人才抓住你的。 伱就是一只蛤蟆也得攥出团粉来。 晋王朱新?说什么也不上去，又挨了一大嘴巴。 终于被按着捆住了，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一个强人从后面把他撂倒，另外两个强人一人掰一条腿。 咔！ 一个超级大劈胯! “我的亲娘嘞！断了！断了！！” 晋王朱新?杀猪一般的嚎叫。 “别哭，收回去，赶紧收回去！” 蒙面强人厉声威胁。 然而根本没用，这种疼痛已经超出了晋王朱新?承受的极限。 “啊！！！” 终于，他眼睛一翻，昏死过去，胯下湿了一片。 有个蒙面强人过来看了看，号了号脉，无所谓的道：“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你们下手轻一点儿，大王他还有很多花样等着施展呢，你们给玩废了，大王他玩什么？” 三名蒙面强人连连称是。 中午时分，晋王朱新?终于幽幽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平躺在草堆里，下身的红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扒了，别说，还挺清凉的。 只是有一点不好，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两条腿了。 “呜呜...”晋王朱新?忍不住抽泣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此时，朱长寿正在巡抚衙门的院子里乘凉。 小桂子过来耳语两句，朱长寿皱眉道：“没轻没重，第一次压腿怎么能这么狠？容易把人弄废的，胡闹，郎中看过来，怎么说？” 小桂子低声道：“得歇两天，还得上药。” 朱长寿道：“那就是没事了...上最好的药，让他赶紧动起来。” 小桂子想了想，劝道：“奴婢想多一句嘴，晋王到底是宗室，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人不狠立不住，”朱长寿语气沉重的道：“有个土豪国家，他们国家靠卖石油发家，国家里大小王子五千个，其中国王近亲那些，个个富可敌国啊，可是国家遇到困难时，他们国家的太子想让这些王子出些钱，你知道他得到的答复是什么吗？” 小桂子摇摇头。 朱长寿道：“跟我在晋王那里得到的答复差不多，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小桂子再次摇头。 “他把这些王子弄到一个宫殿一类的地方，天天吊起来打，最后王子们乖乖掏钱，那太子的地位反而稳固，国内人人称颂，国家也度过难管，记住了，对付宗室，该给面子得给面子，但是如果他们给脸不要脸，那就不是我们狠，而是他们不识时务。” 小桂子点头道：“奴婢受教了，可是咱们什么时候开价呢？这一天多的时间过去了。” 朱长寿拍拍肚皮道：“不着急，西瓜你买到了吗？再弄一些好吃的，什么酱牛肉，肘子，烧鸡，还有我王兄最爱吃的小点心，带上，咱们去看看我亲爱的王兄。” ..... 晋王朱新?嚎啕大哭，抽嘴巴也没用，拿鞭子抽也没用，就是哭。 “废了，我成了废人了，我残废了，哇哇...你们这帮杀千刀的恶贼，你们杀了本王吧，本王不想活了！” 原因，就是他试着动一动腿，然而腿没有任何知觉，刚开始他还抱有侥幸心理，可是时间一长，他的道心碎了。 “让本王死吧，不肖子孙朱新?，要来见洪武爷爷了，我不想活了。” 哭的正惨，忽然间，空气中充满了香气。 “开饭了，开饭了，轮班吃饭哦，好伙食，尝尝这大宁的西瓜，还有这太原酱肘花，呵！这羊肉泡馍吗？闻着就香啊！” 外面传来一阵唏哩呼噜的吃饭声，再加上这股诱人的香气.... 隔壁房间里的王善咽了一口唾沫，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属实是扛不住了，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赵穆，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晋王朱新?本身就是个吃货，自然不用多说，哭是顾不上了，哈喇子流了一地。 伏牛山大王又来了，他捧着一大块鲜红的西瓜，拉一把椅子坐下，在晋王朱新?的面前慢慢的啃着。 “甜啊，多汁，沙瓤的，听说是温室里的瓜，这个季节吃西瓜真是爽啊。” 晋王朱新?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爬着过来道：“大王，能赏给小王一块瓜吗？” 伏牛山大王摇头道：“这也是钱买来的，想吃自己买。” 晋王朱新?没反应过来，隔壁的王善大喊道：“大王，小人愿意买，您这瓜多少钱？” “不贵，三万两银子。”伏牛山大王悠然的道。 这个报价，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晋王朱新?忍不住道：“三万两，您不如去抢。” 伏牛山大王笑道：“这个比抢好。” 王善吐槽道：“哪有这么贵的？现在的西瓜一两银子就已经天价，您这个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伏牛山大王道：“金子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大王的瓜比，还不怕告诉你，大王爷我的瓜不保熟！” 晋王朱新?缩回了手，王善也不再问了。 只有赵穆的眼神中充满了凶狠，他大声道：“大王，三万两银子我出，我买一块瓜。” 有人取来纸笔，赵穆刷刷点点，写下来借据，扣上随身携带的印章。 说是一块瓜，真就只有一块。 赵穆没有半点怨言，他小心翼翼的将瓜瓤吃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西瓜皮藏在阴凉的地方。 又一天过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晋王朱新?虽然双腿不能行动，但两条胳膊还是能动的，所以被强制撸铁。 还要做一种叫俯卧撑的玩应，他肉厚，虽然饿着肚子，但是耐力却比一般人强，真的扛折腾。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晋王朱新?看着面前的蒙面强人吃着烧饼夹肘花，咽了口唾沫。 “好吃吗？”他怯生生的问道。 蒙面强人吧唧吧唧嘴道：“我们粗人吃的东西，您是王爷，肯定不爱吃，它真不好吃。” “能给我尝尝吗？”晋王朱新?问道。 蒙面强人想了想，他喊了一声。 另外一个同伴应声过来，蒙面强人问道：“这个烧饼夹肉，应该买多少钱？” 同伴嘿嘿笑道：“大王说了，一天一个价，今天是五万两银子，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明天价格还翻番。” 最后一句话，让晋王朱新?道心破了。 “买，小王愿意掏钱，请给小王吃一口吧....” 第一百零二章 七万两的豪华大餐 第103章 七万两的豪华大餐 写下欠条，五万两买了个烧饼夹肘花，又花了两万两买了一壶酒。 这是一顿价值七万两的豪华盛宴，晋王朱新?这辈子都吃过这么贵的饭。 你要问香不香？那是真的香，肘子花肥瘦相加，配上香喷喷的大烧饼，咬上一口，洪武爷来了我都不带让他一口的。 滋溜，滋溜...小酒这么一喝。 别的都好，就是量太少，吃几口没了。 “蒙面兄，七万两啊，不是个小数，能不能再给一口？”晋王朱新?腆着脸开始攀关系。 “没有！五万两的烧饼，吃一口就得几千两，你小子这么会占便宜！” 面对这种逻辑鬼才，晋王朱新?也无言以对。 好在肚子里有吃的，人就精神了不少，只可以他还是太嫩。 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喊起来，趴在一根横杠上做腿的复健，同时还要继续撸铁。 晚上的时候，王善也扛不住了，他趁着这一天没过去，饭钱没涨价时，也享受了一下七万两的豪华晚宴。 同样的烧饼夹肘花，唯一不同的，是他没要酒，而是要了一壶水。 水跟酒一个价...但水比酒扛喝... 反观晋王朱新?，吃了一顿无比豪华的大餐，仿佛人顿悟了。 晚上点名要了半只烧鸡，同样一壶酒，这次花了整整十万两银子.... 可是他脸上没有半点儿心疼的意思，钱是王八蛋，我人没了，钱还有个屁用？ .... 入夜，亥时！ 王家、赵家，还有晋王府，分别被三拨人敲响了大门，门缝下都塞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亥时中之前，分别去东城、西城和北城的三栋空房子里，要求三家各自带不同数量的银子。 落款：伏牛山大王！ 王、找两家自然行动起来，这自然不必说。 晋王府老王妃哭天抢地，因为与别家不同，这里还附上一封晋王的亲笔信，特意写了这几日的情况。 尤其是被强制撸铁，火烧飞轮，疯狂压腿，还有抽耳光，被鞭子抽等等，让人不忍猝读，纸张都被泪水打透了。 老王妃哭到几乎昏厥，命令管事马上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金银出发。 顺带的，通知了一下按察使衙门。 此时，按察使那边也接到另外两家的汇报。 不过按察使连见都没见他们，什么身份？也敢教老爷做事？ 都说了，伏牛山强人，人当然是在伏牛山了。 然而，晋王府的人他还是不敢怠慢的，这个怠慢宗室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 以后被人弹劾也不好说的。 不过接见鬼接见，也派人去追捕，但你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 派人追捕是自然的，但是伱们不是在亥时中见面吗？我们就亥时中出发。 一路上明火执仗，大张旗鼓的吆喝，挨家挨户的搜查，务必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 你要问会不会放跑一个坏人嘛，坏人是长腿的，他要跑，难道我还不让他跑吗？ 为表重视，按察使亲自点了兵，带上王、李两名千户，在亥时中准备出发。 按察使带着小舅子，在出发之前进行了慷慨激烈的演讲，什么忠君爱国，守护百姓，誓要救出晋王爷！将伏牛山的强人一网打尽！ 这么一磨蹭，时间已经到了亥时三刻。 按察使衙门的大队人马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人马正在前进的路上，忽然前方出现三辆马车，赶车的都是蒙面大汉，呼啸着从按察使衙门的队伍前冲过去。 马车后面的帘子飞起，似乎还露出写有晋王府三个字的大箱子。 李千户连忙跑到按察使的面前，急切的道：“禀告大人，方才那三辆马车，似乎就是伏牛山的强人，我们追上去吧！” 按察使手搭凉棚，左右看了看，奇怪的道：“你在胡说什么？哪里有马车？” 李千户指着马车驶去的方向道：“您看，就是往那边去了，现在还能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呢。” 按察使一脸疑惑的道：“什么车轱辘声？你是不是发癔症了？” 李千户颇有些立功心切，急道：“是真的，您老刚才没看到，可属下看的真真的。” “啪！” 按察使抬手抽了李千户一个大嘴巴：“你是说，本老爷的眼睛是个摆设喽？” 李千户傻眼了，你说我一个当兵的大老粗，不就是想立个功吗？难道老爷你不想立功吗？ 您怎么就睁着眼睛说看不到呢？ 王千户连忙过来，拉住李千户道：“是你看花眼了，根本没有什么马车，你傻了？” 按察使冷冷道；“哼！以后注意点儿，我看你是花酒喝多了，是不是得花柳了？今天晚上搜查伏虎山的强人，回去之后你休两天。” 李千户木然的点点头，还是一脸不解。 等按察使一行人走远了，王千户才对李千户道：“李兄你糊涂啊，没看出来吗？这次劫案跟巡抚衙门脱不了关系，甚至还有更上头的势力，这事咱们别获罪就行了，还想着立功？你脑袋不要了！” 李千户吃惊道：“你是说，太...” 王千户忙捂住他的嘴道：“别说了！没有证据的事！咱们圣上是最重名声的，太子人又憨傻，他是不可能策划这种事的，这话传出去，不要说上面要你脑袋，就是被太子救的那些流民，都得要你的命！” 太原城里，被太子救的人极多，江湖的侠士都称赞太子未来一定是个明君，你背地里猜疑他，怕真不想要脑袋了。 李千户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说话了。 按察使衙门把北城这边翻了个底朝天，折腾到了第二天清晨，一个伏牛山强人也没发现。 最终草草收兵。 接下来的两天，又有一些欠条被送到晋王府。 看来晋王朱新?胃口不错，两天吃了差不多四十万两银子，信中的内容也没有之前那么惨了。 甚至写信的笔力都上来了。 晋王府只好拿出钱来。 另外一边的王家情况也差不多，为了筹钱，开始贱卖粮食了，太原城的粮价瞬间就掉了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意外收获。 乔家和钱家突然想通了，每家主动送来一万石粮食，外加二十万两银子。 是捐给太原巡抚衙门的，这些钱是用来修复城墙的。 有了这笔银子，修缮城墙的工作进展神速，太原城内的百姓都开始正常生活。 城外的流民不少人缓了过来，巡抚衙门给发种子，寻找新的地方安置。 有了粮食什么都好说，办事效率突然间就上来了。 只是，王善家突然说，他们筹不到钱了，让山大王们自己看着办.... 第一百零三章 我还能抢救一下 第104章 我还能抢救一下 王善猜测到自己会被放弃，钱虽然是他这个主事人负责分配，但总归是属于整个家族的。 当到某个临界点时，家具就会像墙上的壁虎一样，断尾求生。 王善已经非常克制了，这两天他只买了一壶水，花了六万两银子，已经极其克制了。 可当看到那封绝情信时，他还是潸然泪下。 “来人！老爷我要吃肉！你们去纯阳宫外的宅子，在柴房的下面有个地道，后面有个密室，里面有三十万两银子，都给你们！我要吃肉喝酒！” 王善道心稀碎... 我为王家出生入死，少年时九入草原，遭遇无数凶险，没有我王善，就没有王家的今天。 可是，我只吃了十三万两，区区十三万啊... 你们就如此绝情，既然伱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伏牛山大王看他可怜，特意嘱咐多给他两瓶酒。 王善喝的酩酊大醉。 入夜，对面的赵穆始终保持着入定的状态，此时已经神游天外。 之前剩下的西瓜皮已经被吃干净，吃西瓜皮主要是为了补充水分。 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绝不能几天不喝水。 只可惜西瓜皮虽然放在阴凉处，但也有些发酸，马上就要腐坏，所以他今天把剩下的西瓜皮全吃了。 王善醒酒之后，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心中一片漆黑。 冲动了。 三十万两啊，如果出去之后，能让我花天酒地很久很久... 如今一顿饭吃没了，吃的时候是那样的潇洒，那样的嚣张，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事后，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王善的眼珠一直在转，终于停在入定的赵穆身上。 “哎呦...哎呦...我好难受...” 王善故意大声呻吟，终于引来了一个蒙面强人。 “你怎么了？叫唤什么？大爷还要睡觉呢！” 王善立刻扑到铁栏杆上，一把抓住蒙面强人的手，有些癫狂的道：“你去告诉大王爷，就说小人想跟他谈谈，有天大的消息要给他，内容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 蒙面强人刚开始眼中还满是嫌弃，但很快意识到王善说的可能是真的，说不定真有什么劲爆内容。 “现在太晚了，”蒙面强人道：“我也不清楚大王会不会来见你，你等着吧。” 王善眨眨眼睛道：“你去告诉寿大王，我这里有大鱼！” 蒙面强人点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王善躺在茅草中，哼着小曲，一双眸子不离赵穆。 徐田祖宅离巡抚衙门极近，很快消息送到，朱长寿立刻上了马车，在车上换了一身夜行服，脑袋上扣着面罩。 祖宅大院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熟食。 王善被带到院子里，他看到蒙面的朱长寿，立刻跪下道：“小人拜见太子殿下。” 点明了身份，说明王善已经豁出去了，要么生，要么死。 朱长寿听了，抬手掀开面罩，做了个请的动作，把王善让到桌子前。 “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吧？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体验一下挨饿的滋味儿。” 王善一屁股坐下，抓起一只烧鸡撕下大腿往嘴里塞。 “嗯...好吃...小人知道太子恨忌恨我们粮商，我们是吃人肉，喝人血，但跟那些家里田产动辄几十万亩的土豪士绅比，小人吃的算少了。” “有功名，哪怕只是个举人，就可以免四百亩的税赋，他们还不断兼并良田，隐田在名下，可是朝廷的税是固定的，就只能落到寻常百姓头上，哈哈...这两年大旱啊，您救了不少流民是真的，但是治标不治本啊。” “士绅是一股势力，更是一张大网，是咱们大明的根基，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小人虽然狠，但狠不过他们，小人还是自愿买卖，他们可是强取豪夺，嘿嘿...” 朱长寿道：“既然你我挑明身份，说明你已经不怕死了，我也给你透个底儿，我其实想要把大明的土地全都收归国有，将官和吏分割开，这是一笔极大的财政开支，做这些事，要有钱，要有兵，要有自己的班底，还要开启民智，缺一样，我就算是有一天成了天子，恐怕也落得隋炀帝的下场啊。” “太子是想变天啊，您能跟小人说，小人很感动，”王善喝了一口酒道：“哪怕被杀也值了，只是小人还想抢救一下自己...不知道太子爷给不给机会。” 朱长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只杯碰了碰，把其中一杯交给王善。 “你想自救，我怎么会不给机会呢，我听说你把王家从一个小粮商带到如今的地步，你是个商业人才啊。” 王善的手抖了一下，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条活路，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小人被家族放弃，已经是个死人了，以后愿意跟随太子，鞍前马后，”王善斟酌片刻道：“那个赵穆，他其实是鞑靼人的奸细。” 朱长寿眉头一皱，道：“当真？” “千真万确，”王善道：“他和瓦剌、鞑靼都有关系，草原部落来中原劫掠，谁家都抢，唯独不抢赵家，我也是观察到这一点，才巴结上他的。” 朱长寿道：“除此之外呢？有没有确切证据？” 王善点头道：“我少年时曾经深入草原，学过蒙古文字，这些年只是装作不认识而已，有一次赵穆喝的有点多了，不小心露出一封书信，我只是惊鸿一瞥，却发现内容写得是咱们山西的布防情况，信中他称呼俺答为安达。” 安达，便是兄弟的意思。 俺答虽然并非蒙古大汗，却现在也已经登汗，人称俺答汗，是草原上最大的一股势力。 十几年前曾经一路杀到北京城下，虽然汉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但在草原部落中，俺答却是个大英雄！ 其声望之隆，已经影响了蒙古大汗的权威，有人称呼他小也先。 能跟俺答称兄道弟，赵穆的身份绝不简单。 王善继续道：“在山西这个地方生存，谁不是三头六臂，但赵穆的能量极大，尤其是草原上，您知道草原大小部落聚是一团蛆，散是漫天蝇，但赵家的商旗在草原上哪里都好使，连瓦剌都认他赵家。” 朱长寿的表情已经凝重起来，赵穆到底什么身份？ 难道是当年元朝的世侯吗？ 那帮人不是被剿灭干净了吗？ “如果你的话属实，你的确立功了，本王赏罚分明，有什么诉求你尽管说，想回家吗？”朱长寿问道。 王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道：“小人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太子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第105章 太子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没等过宿，朱长寿连夜提审赵穆。 空出一间房，在里面摆上各种刑具，火红的炉子烧起来，里面放上红红的烙铁。 用板凳临时拼凑出来的老虎凳，还有一大桶西洋传进来的辣子，泡上冰凉的井水，一条皮鞭在里面泡着。 用不用的上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外一回事。 赵穆进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乌青。 这不是朱长寿吩咐的，是侍卫们一听是草原奸细，本来打算给他几拳。 可是赵穆饿了这么多天，体力却依然强悍，不但不乖乖挨揍，居然还胆敢反击。 那还客气什么，侍卫们一拥而入，开始疯狂的自卫反击。 但不得不说，赵穆的身体是真的强啊，这都能像没事人一样。 赵穆走进房间，左右看了看，看到那些刑具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小老儿家中没有那么多钱，吃不起你们的饭菜。” 侍卫们也不废话，帮赵穆困在刑柱上，先抄起浸泡辣椒的鞭子狠狠来了几下。 这鞭子下去，饶你是铜皮铁骨，也得抽出火星子来。 赵穆疼的脸上一阵哆嗦，忍不住呻吟几声。 “桀桀桀桀....” 从房间外传来一阵阴险狡诈的笑声。 王善啃着鸡爪子，一步三晃，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是他，赵穆眼中透出杀气，吼道：“王善！伱到底干了什么？！” 王善露出一副很欠揍的表情，呲牙笑道：“没什么呀，就是把您是草原奸细的事情，跟太子爷说了说，其他的我真没说什么，你我相识二十年了，我的为人您是知道的。” 赵穆恨声道：“卑鄙无耻，无耻小人！” 王善嘿嘿道：“骂的好，语气很激烈，感情很到位，就是花样少了些，我还以为你会骂些什么汉狗啦，我要杀你全家之类的，啧啧...你们鞑靼人怎么说呢，想象力很贫瘠。” 赵穆怒骂道：“王八蛋，你血口喷人！” 王善笑的更欢快了，柔声道：“这才对味儿嘛，你也不用装了，不怕告诉你，我是懂蒙古文的，这些年一直装作不懂而已，咱们一起喝过多少酒，老爷子您与俺答汗的感情是真的深，别人给您的书信，您都烧了，只有俺答汗的书信你舍不得，是不是藏在床下铁箱子下面的秘洞里了？” 赵穆眼中在喷火。 王善道：“您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城府也深，算计也厉害，我不如您，只是跟所有草原的好汉一样，您也嗜酒如命啊，您还记得我给您送过多少好酒？都是重金从酒曲买来的，您常夸我酒量不错，只是不如您的海量，对不对？ 赵穆大骂：“说这些做什么？！” 王善吐了吐舌头，得意的道：“其实老弟我体质特殊，是千杯不醉的体质，有一次我在酒窖里喝酒，喝了一天一夜，就像喝水一样，冒昧的多问一句，酒这东西那么难喝，你们鞑靼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赵穆潜伏大明五十二年，不敢说算无遗策，至少也是隐藏极深，自信从未露出过破绽。 至于说王善，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的一件好用的工具而已。 利用他的经商才能，这些年没少屯粮赚钱，扰乱了山西及周边省份的粮食价格，每每配合草原入侵，都能收到奇效。 原本以为这是一条哈巴狗，哪知道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王善这么多年，从我赵穆身上捞了多少好处，你居然把老夫给卖了！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养的狗，突然配合敌人来咬自己，而且一口就咬中了要害。 赵穆就算再有气度，也被气了个半死。 “狗贼！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千刀万剐，然后碎尸万段！” “哎呀，事到如今说这个，不觉得丢份儿吗？还是说正事吧，”王善嬉皮笑脸道：“太子爷托我给您老带个话。” 赵穆疑惑道：“带话？带什么话？” 王善坏笑道：“太子爷说了，只要您乖乖投降，以后为大明效力，好处大大滴，以后咱们就是太子爷手下的粮商了，通行南北，谁敢管咱们啊？” 赵穆不解道：“你就不怕草原来兵，杀你全家？” “杀，尽管杀好了，”王善道：“那帮王八蛋，恨不得老子赶紧死，他们好继承老子的家产，我算看明白了，等我过了这一劫，就另起炉灶，再娶他几个小妾，生他一堆娃娃，这次老子要教他们好的，要父慈子孝，要孝敬老子，肯为老子去死，这才是真家人，之前那些都是猪狗，随便杀，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去现场参观。” 面对照样的人，赵穆也无话可说，只好道：“你过来一下，我现在没力气，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有些秘密只想让你知道。” 王善立功心切，立刻上前，问道：“老爷子就是识时务，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赵穆双手已经固定在刑柱上了，用的都是泡过水的粗麻绳，别说是人了，就是大棕熊也无可奈何。 故此王善放松心防，主动凑了过去。 “狗贼！我咬死你！” 赵穆双腿突然伸出，钩在王善的腰上，用力往回一钩，张开大嘴直奔咽喉。 “啊！” 千钧一发之际，王善歪了歪脑袋，没被咬中咽喉，只是耳朵没躲过去。 “嘎吱！” 一声脆骨轻响，王善的耳朵被啃下来，疼的他嗷嗷怪叫。 侍卫们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对准赵穆的一阵乱打，打碎了半口牙，才算撬开嘴，把王善的耳朵拽了出来。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老贼！老贼！！” 王善几乎昏厥，有郎中进来，用好上药糊在他耳朵上。 这下更是剧痛，王善终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有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朱长寿，他连忙过来查看。 王善的耳朵是没救了，人被抬去休息，并没有性命之忧。 赵穆的模样则更加凄惨，也有郎中给他看了，他的双脚也被固定了起来。 看到朱长寿进来，赵穆嘿嘿的笑了。 “太子殿下，以真面目示人了，不装山大王了？” 朱长寿问道：“不知道老畜生你怎么称呼，是叫你赵穆，还是叫你？” “老夫本名查喇哈儿，阴山俺答部人，从小与俺答汗一起长大，互为兄弟，不求同生共死，只求恢复大元，你们这些汉家的奴狗，何不早早归顺，不失公爵世侯之位，嘿嘿....” 朱长寿挠挠头道：“查什么哈喇子？算了，还是叫你赵穆吧，大元没了一百多年了，你们当年但凡拿汉人当人，也不至于不到百年就被赶跑了，还做春秋大梦呢，做了一百多年，梦有些长，不如早日醒醒？” “嘿嘿...该醒的是你们，”赵穆道：“我们草原的好汉是狼，你们汉人不过是羊而已，自古以来弱肉强食，你们被吃就是活该。” “羊？”朱长寿怒道：“俺们汉人是雄狮！自古以来就雄踞中原，雄狮病了，乏了，才给你们这些野狗一些蹦跶的机会，你们嚣张也没几天，就敢说雄狮是羊了，几千年来，只要我中原雄狮恢复神威，你们这些草原野狗哪次不被打的满地找牙？！” 第一百零五章 老子喷不死你! 第106章 老子喷不死你！ 朱长寿最烦的就是张口汉人是羊，闭口汉人是羊的。 历史上那些把汉人当成羊，还尼玛是两脚羊的，现在都哪儿去了？ 巍巍中华屹立不倒！ 赵穆被喷的愣了片刻，恨声道：“你们汉人贪生怕死，汉奸最多，只要给少许利益，就能出卖一切。” 朱长寿被逗笑了，问道：“貌似你们草原也差不多吧，互相认爹，认安达的情况也不少，大明强盛的时候，你们跑过来跪拜臣服，回头把刀子对准自己人的情况，不比汉人少吧，伱们自称是狼，狼群里有几个狼王啊？你们自己争的头破血流的，另外教你一句乖，狗可都是从狼驯化来的。” 不就是互喷垃圾话吗？我朱长寿有几百年的未来视做底气，你赵穆有吗？ 喜欢喷是吗？老子喷不死你！ 赵穆气的瞪圆眼睛，恨不得把朱长寿一口给吞了。 然而实际情况就是如此，本族叛徒多不多，只关乎实力，你强的时候叛徒就少，毕竟属实没那个必要。 你要是烂的像个烂桃子似的，就别怪里面生虫子了。 不排除有些的确头铁的，只恨自己投胎不好，恨不得跑到草原上，披上一块狼皮，好像自己真的成狼了。 可惜，狼群里，所有的资源都是狼王的，狼王享受够了，还有二狼王，三狼王。 您是哪根葱啊？跑来就像分肉分母狼？ 你是爪子够硬，还是牙齿够利？ 啥也不是还啥都想要，凭啥？凭你长的帅？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强大的基础是它的韧性，王权没有永恒，当帝国变得僵化，腐朽，就很容易被各种偶然因素击垮。 但是能浴火重生，重新站起来才是真正强悍的。 多少曾经无比强大的民族，只失败了一次，就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这种就不是真正的强大。 被打趴下了，一百年，二百年，还能重新站起来的，才是巨龙该有的姿态。 龙潜于渊，是为了他日飞龙在天！ 对付赵穆这种人，说的多没用，还是得玩硬的！ 不是喜欢拿拳头说话吗？ 朱长寿回头道：“鞑靼奸细，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不在乎手段，我要情报，事无巨细，只要他肯说就行，我要回去见任巡抚。” 此事非比寻常，赵家在太原城是数得上号的。 几十年来根深蒂固，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必然跟山西官场有内外勾结。 草原势力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发现毒瘤必须连根拔起，哪怕流再多的血，也得清除掉。 这不是请客吃饭，这是你死我活的敌我斗争！ 侍卫们自然不废话，赵穆虽然骨头硬，但不久后，也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朱长寿马上带着几个人离开徐田祖宅，回到巡抚衙门，直接冲入任洛的寝房。 “任大人，起床了！别睡了！”朱长寿没有推门就进。 毕竟大家都是斯文人，像推门撞破人家做游戏这种缺德事，他是不会干的。 当然也得看房间里谁，如果是西门东楼兄和潘金莲，那高低贵贱得开开眼。 人家任洛是个不错的官，虽然也贪那么一些，但主要是为了维持巡抚衙门的运转。 毕竟大明的制度就是这么安排的，巡抚虽然俸禄不少，但如果均摊到巡抚衙门这么多口人的头上，任洛连西北风都喝不起。 不一会儿，寝房内亮起了蜡烛，任洛满脸通红，急匆匆的推门出来，反手将门关上。 朱长寿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好意思的道：“任大人辛苦，没打扰到你吧？” 任洛给了朱长寿一个想刀人的眼神，憋的胸口都鼓起来了。 “不打扰！太子爷什么事？” 朱长寿拉着他走到一旁，看看左右没人，低声道：“赵穆是鞑靼人奸细！” 任洛吃了一惊，喃喃道：“不会吧，他这个人还算乐善好施，别看是个粮商，名声还挺不错，没有其他粮商那么黑心。” 朱长寿道：“那是因为他志不在赚钱，而是我大明天下，王善已经把他给撂了，这老王八蛋才黑呢。” 任洛道：“如何黑法？” 朱长寿道：“他收买守军，将大明的边防图不定时的送到俺答手中，俺答这些年突破咱们边防，如同突破一层纸一般，就有这老王八的功劳，卖粮哪有直接抢来钱快，俺答入侵我中原大地，烧杀抢掠一阵，要粮优粮，要钱有钱，还掠走大明百姓当奴隶，一趟下来，抢掠何止百万？” 任洛点点头，恨声道：“是啊，这些年，简直把我大明当成了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早就怀疑有奸细内应，可就是抓不到。” 朱长寿问道；“是不是按察使那边也被收买了？” 任洛摇头道：“其实也是灯下黑，赵穆家资巨富，养尊处优，交游广阔，他儿子还考取过举人，这样的家世地位，要是还投靠俺答，怎么算都是巨亏，所以没人往他身上想，哪怕是我听了，也是大吃一惊！” 朱长寿了然，这就像卧底，已经快卧底成帮派老大了，你说他是卧底，其他人怎么都不会信一样。 然而这场大明无间道现在得收场了。 “我现在不是跟你讨论他是不是奸细，他自己也承认了，我要你马上去抓人！”朱长寿觉得任洛有些墨迹，于是试探了一句：“你到底在磨蹭什么？你收过他的钱？” 任洛脸色大变道：“本官清正廉洁，顶多让家人涉足一些生意，绝不会收受贿赂，哪怕是您这种身份，也不要胡说，士可杀不可辱。” 朱长寿抱歉道：“不好意思，就是现在感觉谁都像坏人，我相信任大人没问题。” 他瞄了瞄任洛如同旗杆一般挺立的下半身，有些懂了... 任洛也不再废话，马上来到巡抚衙门大堂，派人去找按察使来。 正常的巡抚是没有兵权的，他对省内的军队只有辖制能力，却没有调动能力。 像胡宗宪那种情况，也是挂着兵部的职位，才能自己调兵，但任洛没有这种权利。 毕竟封疆大吏对于朝廷来说双刃剑，财政、内政、军政都交给一个人，那根大唐节度使有什么区别？ 按察使最近严重失眠，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今天又是早早躺下，然后心情烦躁的望天，总感觉要有事发生。 刚刚闭上双眼打算眯瞪一会儿，外面有人禀报，巡抚召见。 按察使心说果然来了，于是随便洗了一把脸，穿上官袍出门。 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躺在床上没有困意，这穿上官袍立刻就困了。 强打精神来到巡抚衙门大堂，看到朱长寿也在，于是依次见礼。 任洛开门见山道：“你马上带领手下官兵，去把赵家给围了，一直苍蝇也不能放走。” 按察使有些懵逼的问道：“赵家，哪一个赵家？” 任洛一拍桌子，大声道：“咱们太原还有几个赵家？当然是赵穆的家了！” “赵穆？”按察使看看任洛，又看看朱长寿，懵逼道：“他不是被伏虎山的山大王给劫走了吗？” 第一边零六章 血洗赵家 第107章 第一边零六章 血洗赵家 最高明的演员，不是将演戏当成一种职业，而是把它当成自己的生活。 按察使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一开口就是那么的真诚，仿佛是个浑然天成的蠢货一般。 任洛和朱长寿互相看了看，他们谁都没能识破按察使的伪装。 “这个情报是太子爷亲自审问出来的，”任洛只好耐心的解释：“其实王善和赵穆是太子派人劫走的，只有晋王爷才是真的被伏虎山的强人掳走，懂了吧？” 只有晋王朱新?被孤立的成就就此达成。 按察使表现出极为自然的惊愕，失声道：“原来如此！难怪属下洒下天罗地网，也没能找到伏虎山强人的线索，原来是属下找错的方向，把他们三人当成一个案子查办了，是属下无能！” 他甚至都没问问，既然只有晋王朱新?是被伏虎山的强人绑走，为啥三家都受到了伏虎山强人的勒索信。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这就是官场的艺术。 朱长寿甚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安慰道：“按察使大人不必自责，抓捕赵家人的事就交给按察使大人了，这也是一件功劳，如果晋王他有消息，我也第一时间通知你，不会让你为难。” 这话基本上已经明牌了。 按察使点头道：“太子府上能人异士很多，一定有办法找到伏虎山的强人，到时候就像说书人口中的传奇小说一样，少不了一场龙争虎斗，属下不能目睹，实在是有些遗憾啊。” 朱长寿了然，眼前这个按察使真是个滑头，到现在才漏了自己的底牌，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甚至还借着开玩笑的方式，给自己点了一条路，将来就装模作样摆个擂台。 派人上台打假赛，把晋王朱新?“赢”回来就行了。 这样晋王对太子只有感激之情，不会有半点儿怀疑，你要是敢怀疑，就是忘恩负义。 朱长寿呲牙一笑道：“受教了，按察使大人是个精明强干的，未来一定会步步高升。” 按察使连忙谢礼，这是给晋升的台阶了，不谢就是不懂礼貌喽。 这次紧急会议结束，按察使回到自己的衙门。 小舅子立刻迎上来，问道：“这次找姐夫什么事？” 按察使把官帽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喜滋滋的道：“好事，赵穆是鞑靼人奸细！给我倒碗茶！” 小舅子送过去一碗茶，一脸懵逼的道：“不会吧，赵穆看起来对大明很忠诚啊。” “伱蠢吗？忠诚也是能用眼睛看出来的？你知道江彬相容雄伟，看起来像个大英雄似的，结果呢？你能看出谁忠诚，你是人形忠诚检测法宝吗？” “是，姐夫你说的对，是我太蠢了，”小舅子被骂的抬不起头，“可是，姐夫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收过赵穆的钱吗？” “噗！”按察使一口老茶喷了小舅子一脸，他擦擦胡子上的茶水，恨不得茶碗扣在他的脑袋上。 “你不是蠢，你他么是没脑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带便，从今天开始你别吃饭了，你吃带便吧！说你姐夫收了钱，证据呢？人证？物证？钱呢？！” 小舅子挠挠头道：“我不知道啊。” 按察使骂道：“去问你姐，他么的，老子的钱都在她手上！老子想花一文钱，都得在她床前跪一个时辰，她说还供你读书，还要给你娶媳妇！他么的，你这种蠢物就别娶媳妇了，害人害己！” 骂了几句，按察使放过了小舅子，不是骂够了，而是因为有正事要干。 太子给机会立功，不抓住就是不懂事了。 于是下达文书，召集兵马将赵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按察使派出手下两个千户去叫门。 “赵家的人听了，你们家的事东窗事发了，不想死的赶紧开门，不然杀进去，让你们全家死绝！” 李千户这些日子憋了口气，趁机发泄一下。 赵家大门紧闭，毫无动静。 “他么的，小的们！上房！” 并不是像有些志怪评书说的那样，抓个人还非要走正门，人家不开门就直接弄木头桩子撞。 实际情况，都是健儿翻上围墙，从四面八方杀进去，谁还跟你讲武德啊？ 立刻有勇健的兵丁，甩挠钩上墙，刷刷刷的上墙。 “崩！” 一道破风响。 最开始登上去的兵丁胸前中箭，啊呀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按察使在后面见了勃然大怒：“点天灯的贼子！居然还敢放冷箭！给我冲！” 一场厮杀就此展开。 啪啪啪... 爬上墙头的兵丁胳膊挂在墙上，接过下面递上来的弩箭，对着院子里的人影乱射。 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要是活动的，就是条狗也要射杀。 自己的战友被射杀，按察使衙门的兵丁都杀红了眼。 赵家的人抵挡不住，留下十几具尸体，其余的人纷纷逃往后院。 有兵丁跳下去，拉开门栓，众兵丁一拥而入，喊杀声震天。 此时，后院突然黑烟滚滚，不多时着起火来。 王千户大喊道：“去调一些水车来！贼人放火了！” 放火基本上是贼人们的必备技能，这帮家伙不管团伙大小，走投无路的时候总要放把火。 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是置之死地，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 其实在众官兵们看来就很傻逼。 程咬金还有三板斧呢，和着你们就这一招，除了放火就是放火，你们都是跟火德星君学的兵法吧？ 水车很快调来，火甲们立刻开始灭火。 官兵们找来黑火药，摆在后院门口，众人靠后，丢了几只火把过去。 “轰隆！” 后院门被炸的粉碎，连墙都塌了。 兵丁们将残破的墙体推倒，与赵家残余的护院、家丁战在一处。 这帮贼人手中拿着的都是草原那边的弯刀，个个凶悍无比，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 有一个贼人被七八只长矛刺中，不但不死，反而举起弯刀来回乱砍。 几个兵丁齐声喊，将他怼到墙上，手中枪拧着劲儿的钻。 那贼人才吐出几口黑血，手臂垂下，没了气息。 另外一个高大的贼人，刷刷几刀，放倒几个兵丁，看准王千户的方向，嗷嗷叫着冲过来。 一身杀气让人胆寒。 王千户不慌不忙，抬起手臂：“砰！” 火绳枪射出铅丸，击中贼人的额头。 他嘴巴张大，仰面朝天的倒下。 第一百零七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第108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赵穆的大儿子赵斌，拿着弯刀站在家族祠堂外。 妻儿老母都在祠堂内瑟瑟发抖，赵母抱着最小的小孙女，颤声问道：“斌儿，这是怎么了？” 赵斌的脸冷的像一块冰，他的母亲、妻子都是汉人，只是他的父亲是蒙古人... 既然选择了阵营，那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一切都已经注定。 只是...看着一家老小... 赵斌心如刀绞，柔声道：“娘，实话实说吧，咱们赵家得罪了朝中权贵，如今朝廷派人来要我们一家性命，为了免受折磨，儿子这里准备了一些药丸，吃了它很快就会没有痛苦了，娘...您吃吧。” 赵母抚摸着小孙女的丸子头，忽然像下了决心似的道：“不用骗我了，我既然嫁给你父亲，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把药先给小辈吃，小孩子不懂事，我怕他们哭闹。” 赵斌点了点头，道：“要不就大家一起吃吧，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赵母这次没有提出异议，赵斌将药丸分发下去。 小孩子被哄着说这是糖丸，吃下去会长的高高的，漂漂亮亮的，将来能考取功名，可以嫁给王爷当王妃.... 没一会儿，祠堂里一片死寂。 赵斌甩手把药丸扔在地上，聚刀将头上的发髻割了，披头散发，用一根绳子困了。 身上的汉服撕了扔一旁，从祠堂供桌下面找出一身草原服侍套上，大吼一声推开祠堂大门。 却看到几只黑洞洞的鸟铳对着自己。 “砰砰砰....” 赵斌浑身乱抖，被打的像筛子一样。 一直在督战的按察使越过众人，来到祠堂之内，被里面的情形震撼住了。 赵家二十八口人，整整齐齐。 只有一直没满月的小狼狗，还在舔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按察使叹了口气，过去将小狼狗抱起来，转身离去。 ...... 当赵穆和俺答互通消息的信件摆放在案牍上，任洛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这件看起来很荒谬的案子，是一件铁案。 此案必须立刻上报朝廷，所有牵连的人都要进行严格审讯，锦衣卫肯定要来人了。 听说最近大赦天下，诏狱空旷了不少，这一次估计能添不少新住户。 赵家的关系网编织的可深呢，舍得砸钱，又有塞外的门路，京城那边不少人都尊称赵穆为赵老。 朱长寿听按察使说还有一个活口，好奇心下想让他带过来看看。 结果...一条没满月的小狼狗，喂的肥嘟嘟的，看样子也受过不少惊吓，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 朱长寿叹息一声，把它抱在怀里，道：“也是一条小生命啊，整个赵家，最无辜的可能就是它了。” 这条小狗就此认领下来了。 任洛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最近总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 大同府那边说草原方向安静的可怕，朔平那边则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瓦剌人的踪迹。 瓦剌此次前来的精锐高达两万人，掠夺三州百姓，但是并没有抓什么奴隶，纯粹就是来抢夺财物和生活物资。 这些年瓦剌被鞑靼压制，失去了不少肥美的草场，日子不太好过，不然轻易不会选择在盛夏这个季节出来劫掠的。 只是明军方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边关守备松弛，反而被他们轻松进逼了太原。 数量多不多的，两万精锐可不少，总不能这么消失不见了吧？ 难道哈喇呼喇背上长了翅膀，还会飞到天上去？ 另外还要处置赵家人，虽然死绝了，但不能这么算了。 该游街还是要游街，接受太原百姓的唾弃，之后枭首示众，脑袋挂在城墙上，尸体扔到原野上，任由踩狼虎豹撕咬，绝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草原那边抓到中原奸细，待遇也差不多。 双方敌对关系，没有什么好说的，震慑是必须要震慑的。 朱长寿觉得，赵穆应该能知道，于是起身。 任洛和按察使双双起身，目送朱长寿离开。 按察使低声道：“太子爷才十五吗？我十五岁时，还在家里整天背四书五经呢。” 任洛翻了个大白眼道：“能不能别提四书五经，小时候背到吐，听到就反胃。” ..... 徐田祖宅。 朱长寿先问了一下晋王的情况，今天晋王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一只价值三十万两的烧鸡。 里里外外，晋王府掏出差不多八十多万两银子了，听说也拿出家藏古董变卖换钱了。 看来是要动老底儿了。 朱长寿吩咐道：“大家毕竟是一场亲戚，我也不想做的太绝，凑够一百万两就让他正常吃喝，签了欠条都留给我，不用去找晋王府兑现了，估计也快兑不出来了，撸铁每天都要正常进行，飞轮的数量要增加，他现在体重多少？” 侍卫道：“现在是二百五十二斤，比刚来时瘦了差不多五十斤。” 朱长寿道：“我最近忙，不能总盯着他，尽快让他瘦到一百九十斤就行，别管他是不是王爷，在我们这都是虫儿，不听话别客气，狠狠的揍，还不行就断水断粮，再不行切他两根手指，反正你们看着办，老虎凳、辣椒水、夹棍，不要客气，该用就用。” 侍卫的脸哆嗦了一下，点头答应。 简单处理完晋王这边，朱长寿来到赵穆的房间外。 小桂子走过来，轻轻的道：“殿下，老东西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不如不见面吧。” 朱长寿摇头道：“人家全家死的差不多了，我作为朝廷的代表，还是当面传达一下哀思的好，我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小桂子了然，于是道：“那先让奴婢去准备准备，至少让他能见人。” 朱长寿点头道：“那就去做吧，我在这里等着。” “俺答...过来啊，小俺答...” 朱长寿用一根小骨头逗弄着小狼狗。 没多久，小桂子推开房门出来，道：“殿下，可以进来了。” 朱长寿抱起小狼狗起身，跟着走进了房间，立刻感觉到一股刺鼻的香气。 很快他就懂了，这是小桂子撒的香粉，是为了掩盖赵穆身上的味道。 也就一夜不见，赵穆整个人都垮了。 之前看起来那么雄壮的人，如今眼眶乌青，腮帮子塌陷，很明显被强制拔牙了。 身上罩着一件破烂的长袍，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伤口。 第一百零八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第109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看到朱长寿进来，赵穆惨然一笑：“殿下是座上宾，某为阶下囚，请恕老夫甲胄在身，不能给殿下行礼了。” 说一句实话，朱长寿还是很佩服赵穆的。 这老家伙的骨头真是镔铁做的，那些酷刑自己听了都头皮发麻，赵穆不但扛下来了，还能谈笑自若。 虽然是敌对关系，该服还是得服... 该杀还是得杀！ 朱长寿笑道：“看到老爷子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我这里有一些好消息，还有一些坏消息，老爷子想先听哪一个？” “先坏消息吧！” “昨天赵家被围，官兵冲进去，见人就杀，听说战况还挺激烈的，牺牲了好几个官兵。” “才好几个？我赵家不少健儿是草原雄鹰，刀法精湛，等闲十几个人也进不了身。” “时代变了，刀法再强，也挡不住火铳，你儿子赵斌被打的像筛子似的，一刀都没砍出来。” 赵穆默然，过来半晌才问道：“这的确是坏消息，那好消息呢？” 朱长寿灿然一笑：“好消息是还有一个活口。” 赵穆一怔，道：“难道是勇儿？勇儿是我儿子中最威武的，天生神力！” 朱长寿举起手中的小狼狗道：“你猜错了，这条小狼狗才是唯一的活口。” “咳咳咳....”赵穆喷出一口浊气，骂道：“杀千刀的直娘贼！居然敢消遣老夫！” 朱长寿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的家人吃了毒药死的，走的都很干脆。” 赵穆的脸色缓和一些，道：“长生天保佑，是我连累了他们，我就应该把他们送到草原上去。” 朱长寿继续道：“坏消息是伱家人的尸体要游街，然后砍了脑袋挂城门楼上，尸体扔到野外喂狼，你不是喜欢狼吗？你一定很开心吧。” “王八蛋！”赵穆气的脸直抽抽。 “还有一个好消息，你的好兄弟俺答来见你了。”朱长寿一脸笑嘻嘻。 赵穆的脸上突然露出狂喜的神色，大吼道：“俺答安达终于来！哈哈哈哈...他来抓你了，小王八蛋你跑不了的，等到攻破这座破城，我要一根一根切下你的手指，让你自己吞下去！” “杀...杀光这帮汉狗！推平太原！抢走他们的女人，杀光他们的男人！抢走他们伪明的花花世界！伪明气数到了！哈哈哈哈....” “俺答安达这次要做的更绝，重现当年也先在土木堡的荣光！抓住小太子！抢走伪明的江山！大元回来了！大元一定会回来的！” 朱长寿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小狼狗，冷冷的道：“我给这条小狼狗起名叫俺答，原本只是想逗逗你...” 赵穆的笑声戛然而止。 “原来你的目标是我！老猪狗好大的胃口！可惜本王不给你机会，本王扯呼了！” 赵穆愕然，突然喊道：“刚才是老夫发癔症，是逗你的！是吓唬你的！” 朱长寿头也不回，离开房间后对小桂子道：“老王八蛋漏了底，你让人收拾东西，准备撤！我去见任洛！” 小桂子也听到赵穆狂妄的吼声了，脸色也煞白。 赵穆的话如果属实，太原这边将要天崩地裂了！ 朱长寿离开徐田祖宅，发现任洛和按察使商议完毕，又去睡了。 该不会又去那个身材不错的夫人房里了吧...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朱长寿是不愿意在这个世间踹人家门。 男人在最忙的时候，如果收到特别大的惊吓，很可能会造成心理阴影，导致大脑与下半身长时间失联。 只是这次的情况，比昨天晚上还要紧急，我知道你任大人想要继续昨晚没有完成的大失业。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这次不用下人带路，听下人说任洛在二夫人房里，朱长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咣咣咣！” 熟悉的拍门声响起，裤子还没脱的任洛长叹一声，拍了拍二夫人的肚皮，起身来到门口。 熟练的开门，关门。 朱长寿大声道：“任大人，这次真的祸事了！” 任洛已经习惯了，处变不惊的道：“又怎么了？” 朱长寿拉着他坐在方外的凉亭里，毫不加油添醋的将刚才与赵穆的对话说了一遍。 任洛大吃一惊！ 这是打算重演当年土木堡之变，赵穆所图甚大！ 甚至情况比当年还要危机，想当年成祖爷五伐蒙北，让蒙古势力的实力大减。 当年三代圣主，大明如日中天，叫门天子送掉五十万精锐，大明还能屹立不倒，守住北京城！ 现在上位不是景泰帝，满朝文武可还有于谦于少保？ 俺答无论狡诈还是势力，不比当年的也先差...如果太子被捉... 大明朝的气运等于被拦腰截断！ “殿下，不要犹豫，马上离开！” 任洛立刻起身道：“太原城有臣等守护，不敢说固若金汤，城中还有四万五千人马，断不会轻易被攻破，请您速速离开！” 朱长寿点点头，马上开始召集侍卫。 太阳到了头顶，天气炎热起来。 任洛命令人把太子府的马匹全都牵出来。 神机营和五军营的人先不通知了，兵贵神速，先安排朱长寿离开再说！ 就在此时，太原城上空传来一阵呜呜的牛角号声。 从西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声响，如同惊雷撼地！ 任洛惊疑不定，忙叫人出去查看。 朱长寿也跟着众人来到巡抚衙门外，只见满街的百姓脸色仓皇的乱跑。 “瓦剌人又来了！是瓦剌人！！” 消息如同野火一般蔓延开来。 城墙的修缮工作没展开多少，城内百姓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比巡抚衙门的人知道的更清楚。 城内人心惶惶，一派末日景象。 黑云压城城欲摧.... 幸好城外流民都安置的差不多了，能返乡的都返乡，送给了足够的粮食和种子，否则情况将会更加危机。 任洛面色如土，和朱长寿一起策马来到城头。 只见西北方向，乌压压一片骑兵压了过来。 此时，朱长寿心中突然出现一句话——西北玄天一片云。 只不过这些是不祥的乌云.... 城内百姓惶惶，城头守兵也脸色惨然，自从曾铣被冤杀之后，山西这边明军几乎就是被压着打。 从前城墙坚固时，还能躲在城里看着蒙古骑兵耀武扬威，可是现在... 城墙上全是裂纹... 第一百灵九章 军民一心 第110章 第一百灵九章 军民一心 瓦剌骑兵冲过来，并不着急攻城，而是立刻堵住所有城门，安营扎寨，筑起了望塔。 一些骑兵打着唿哨围绕城头转来转去，忽然有个将军模样的人，一看看到城头的朱长寿，兴奋的打了个长长的唿哨。 瓦剌骑兵更加兴奋起来，一些瓦剌贵族模样的人聚拢过来，指指点点了一番。 然而，瓦剌骑兵的重兵却放在东门方向。 那将军模样的人耀武扬威，在城下来回溜了两圈，突然弯弓搭箭。 “嘭！” 那箭擦着朱长寿的面颊，射中他身后的旗杆上。 旗杆应声而倒，旗子摔在朱长寿的脸上。 瓦剌骑兵们哄堂大笑，那将军轻蔑的举起手中弓，用力拍了拍胸脯。 城头上下一片愕然，那将军从小往上射箭，居然能如此神准，一箭射断旗杆，这臂力和箭法何等了得。 就在此时，城头突然火光一闪。 “砰！” 朱长寿手中枪喷出怒火，那将军脸上的笑容凝固，慢慢变为愕然，胸口慢慢渗透出殷红的血液，终于翻身摔于马下。 “太子威武！太子神威！！” 不知道谁振臂一呼，城头登时一片欢呼雀跃，士气暴涨！ 任洛不禁竖起大拇指，佩服道：“太子枪法如神，大灭瓦剌狗的威风！” 更是有人飞奔至城中，诉说太子一枪击毙瓦剌将军的威武事迹，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 朱长寿击毙瓦剌将军，仿佛是一个信号，瓦剌人立刻发起一波攻势。 不过太原城毕竟是山西守备核心，哪有那么容易打的，一波滚石擂木，轻松化解瓦剌攻势。 瓦剌其实也是在试探，并没有打算真的攻城，他们还没疯到这地步。 只是经过朱长寿那么一枪，瓦剌贵族不敢随意靠前，他们隔着老远，穿着重甲绕着城池转了一圈又一圈，观察着太原城的守备情况，尤其是因为地震，城墙受损的地方。 每当发现一个可能是破绽的地方，他们都会停留许久，认真的观察一番，还会在图上画些什么。 瓦剌人不慌不忙，该搭营寨的搭营寨，连营逐渐成型。 任洛看了忧心忡忡，对朱长寿道：“趁着敌人立足未稳，下官愿意亲自带兵出去冲杀一阵，殿下您带着亲随趁机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是大明的根本，不容有失，如果您出了什么意外，下官万死难以赎罪！” 朱长寿观察了一阵，摇头道：“没用的，你没发现吗，他们就是在防着咱们这一手，所以才堵住了东门，我的骑术又不灵，贸然出去就是等着被活捉呢，况且...我如果现在逃走，太原城军民的士气就崩了呀。” 任洛细想一下，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现实啊。 在旷野上想跑赢瓦剌骑兵，如同痴人说梦。 而且打野战，城中的兵马并不在行，别看有四万五千人之众，但主要是守备军，守城擅长，真正的骑兵才不到三千。 加上五军营的兵马，也才勉强凑够四千这个数。 以这样的军力正面对抗瓦剌，胜算渺茫。 任洛又不是战神，要是能打赢，又何必让朱长寿逃跑呢？ 朱长寿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守住就有办法。 只是这句话吧，不太吉利，上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最后去了一个叫功德林的好地方。 任洛只好道：“没关系，有殿下您带来的粮食，还有这段筹措的钱粮，守几个月不是问题，城墙虽然受损，但依然坚挺，瓦剌人没有能力攻上来的，没有了骑兵，咱们的兵不虚他们，况且咱们有的是钱，军饷发的足！” 朱长寿呲牙一笑，这么多钱，都是老子筹措的，老子有先见之明吧！ “告诉下面的百户们，把官兵的姓名，籍贯都详细记录，生死存亡之际，不允许再吃空饷，抓两个出来杀鸡儆猴，安抚民心的工作只能交给本王，另外...粮仓一定要看好，太原城内不可能没有其他奸细，小心有人放火。” 任洛点头道：“下官这就着手去办，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还是得去好好练练骑术，万一有个闪失，下官拼死也会替您开出一条路，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您了，您现在只能骑小马，这个很难逃出去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出于好心，朱长寿点头答应了一声。 只是骑术这东西需要天赋啊，我在这方面的天赋无限趋于零，我能怎么办？ 在一片欢呼声中，朱长寿离开了城墙。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城中已经恢复了秩序。 尽管经常有人说百姓都是乌合之众，是一群人性的黑洞，是一群愚蠢的刁民。 然而，还是那句话，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比如说当年岳飞岳王爷被冤杀，秦桧想尽办法给岳飞头上泼脏水。 南宋高宗完颜构拼命给自己打造中兴之主的人设，在任何场合都要强调自己中兴的功绩。 然而最终，岳王爷还是岳王爷，不曾被脏水弄污一点儿。 民间关于岳王爷的小说、评书，无不称颂他的传奇，朱长寿最喜欢的就是岳武穆大战朱仙镇，八大锤大战金蝉子。 而秦桧他们的跪像都立在岳王爷庙的外面，而完颜构的跪像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跪在岳王爷的面前。 但是在百姓的心中，一直给他完颜构留了个位置。 至少在朱长寿的心中，完颜构的膝盖是一直没有直过的。 百姓们看到朱长寿时，纷纷跪拜。 朱长寿没有逃走，而且一枪击毙瓦剌将军，种种传说，已经让他在太原城军民的心中，形象上与太祖和成祖无限接近了。 原本有些人是不太信的，毕竟朱长寿还是个少年郎，哪有那么神的。 可是当看到朱长寿骑着小马，神情自若的出现在街面上，百姓们很自然的相信了所有传说都是真实的。 此一刻，太原城内军民一心。 朱长寿并没有立刻回巡抚衙门，他在侍卫们的陪同下，走访了太原城内的各个街区，询问一下有没有人趁乱偷窃抢劫。 百姓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一旦发现有不法之徒，立刻进行处理。 时局混乱，要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 城内百姓自然欣喜，主动拿出家里的酒肉犒劳来往官兵。 自从曾铣死后，山西的官兵就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有一种不知为谁而战的困惑。 忠君爱国有什么用？ 再忠君爱国能比得上曾铣曾大人吗？ 最后的结果如何？ 还不是死的像岳王爷那么冤？ 不如摆烂，欺负一下百姓，小日子滋润不说，还不用担心送命。 此时，看到百姓们真心爱戴自己的模样，官兵们心中本已经熄灭的火焰，已经悄然的复燃了。 第一百一十章 伪明的气数尽了 第111章 伪明的气数尽了 瓦剌军中，哈喇呼喇大马金刀，坐在帐内，用一把金匕首切割羊肉。 他出身于尊贵的准噶尔部落，与也先出自一个部落。 虽然现在的瓦剌已经没有当年也先的荣光，连年不止的内斗，鞑靼人的挤压，瓦剌诸部落已经处于一个相对边缘化的地位。 然而，瓦剌人的战斗力却没有人敢忽视，哪怕是如狼似虎的俺答，也不得不承认瓦剌战士的勇武。 此时，帐中坐着的都是哈喇呼喇的亲族，只有一个外人，是他最信任的军事詹台合。 “你们对那个小太子怎么看？”哈喇呼喇问道。 名叫马哈木光头贵族道：“年龄虽小，但却是个英雄，如果任由其长大，我们将寝食难安！” 另外一名叫乌哈图的贵族，面相凶悍，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也不用长他伪明的威风，灭我等的锐气，”乌哈图道：“再强壮的猛虎，幼年时也长不出锋利的獠牙，他才多大，见过几次两军对垒？不怕告诉大家，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可是尿了裤子都不知道，哈哈哈....” 其他人纷纷笑骂，其实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第一次上战场时，其实眼前乱糟糟的，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真打起来的时候，也分不清敌人还是自己人，反正看到会动的就机械的抡胳膊，是不是砍倒人了也不知道。 张个大嘴，仿佛是在嗷嗷喊，感觉声音好像很大，其实旁边人根本听不到你的动静。 别说尿裤子，就是拉裤里都是正常现象。 但有一样，下了战场，浑身上下还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也不觉得疼，只有一种随时会飞起来的感觉。 很多战士下了战场，就要去找女人，就是这个原因。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感觉浑身酸疼，受伤的地方才有感觉。 哈喇呼喇摆手道：“英雄不问年少，有志不在年高，大明太子被马木耳射了一箭，哪怕是我们也会吓一大跳，可是那少年太子却岿然不动，马上还手击杀马木耳，我在他那个年纪时，不如他。” 帐篷内众人连连点头，自忖自己做不到。 哈喇呼喇又问道：“军师，那太子击杀马木耳，用的是什么火器，如何那般厉害？相隔几乎五十步远，一击毙命！” 詹台合拍拍手，有军奴举着一个金托盘进来，在托盘上，摆放着一颗带血的铜丸。 众人纷纷起身围观，纷纷感到不可思议，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并没有击中心脏等要害位置，就直接把马木耳那么强壮的男人带走了。 马木耳身上还有皮甲护身呢。 詹台合解释道：“别小看这铜丸，它带着极高的旋转劲道，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要害，但是却对内脏造成了很大的损伤，马木耳走的很痛苦，我不得不割了他的咽喉，帮他解脱。” 哈喇呼喇长叹一声道：“愿长生天保佑他的灵魂，愿马木耳兄弟的魂魄回到草原。” 其他贵族跟着一起祈祷。 哈喇呼喇又问道：“伪明的火器如此厉害，如果他们人人装备，咱们如何抵挡啊？”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面对这种火器，个人的勇武似乎已经跟不上时代，只有最厉害的弓箭手才能与之抗衡。 然而，神射手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做到射出去的箭有着不逊于火器的杀伤力。 而火器...只要你学会怎么用，就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这...太不公平了，然而战场之上没有公平可言。 就像伱不能指望太阳永远高悬于天上，凛冬永不降临于草原，雨水总在人们需要它的时候降临一样。 战场，本就是个追求不公平的地方。 我要拥有更强大的兵器，更健壮的战马，更多的战士，来攻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 用我的最强，攻击你的最弱。 而不是两边人像傻子一样，面对面，一兵一卒的对砍，直到有一方人死绝了为止。 所以，军队是最重视科技的地方。 很多科技都是优先用于军队，等和平时期再反哺给民用。 原因就在于此。 “要是我们能有这种火器，大元复兴不在话下！”哈喇呼喇有些艳羡的道。 詹台合道：“没那么简单，你看，它发射的是铜丸，黄铜价格不菲，无法制造太多。” 哈喇呼喇却道：“耗费再大，也没有打输一场战争的损失大，不过咱们和伪明不同，咱们穷啊！咱们打输了，咱们大不了就跑，扔些牛羊给他们，可是他们如果输了，损失可就大了，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加入进来，一起狂笑。 虽然说起来好像很心酸，但这就是草原势力的优势，双方战争消耗，损失的不对等。 伪明耗不起... 而且听说伪明的东方也很不稳固。 伪明就像一头笨重的大象，被无数蚂蚁围攻，今天这里咬一口，明天那里咬一口，早晚把伪明咬的只剩下骨头架子。 只是最近这些年，伪明在火器上面投入逐渐增大，给草原勇士带来不少杀伤。 但火器终究限制太大，速度慢，装填困难，准头很差，只要被骑兵骑脸，立刻溃不成军。 由于伪明如今的不稳定性，辽东那边也也蠢蠢欲动，似乎有与东方海上势力也有所勾连。 这也给了草原部落更大的底气... 我们不是一股势力在战斗，伪明如今处于到处着火，被人围攻的状态... 笑过之后，哈喇呼喇问道：“俺答那边什么情况，怎么还没有南下？” 詹台合道：“我们的线报，说俺答这次势在必得，组织了前所未有的大军，听说有八万之众！” 哈喇呼喇眼前一亮，道：“俺答还是有实力的，加上我们的两万精兵，伪明纵使举全国之力来援，我们在长生天的保佑下，又有何惧？只是粮草问题如何解决，十万大军每天吃的粮食可不少，只靠抢是远远不够的。” 詹台合道：“听说俺答有个很秘密的兄弟，潜伏在大明境内，他帮助俺答囤积了无数粮食，坚持几个月不成问题，几个月啊...围攻残破的太原，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把太原给淹没了！” 哈喇呼喇狞笑道：“太原这颗钉子如果拔了，以后杀入中原，如入无人之境，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他身边的马哈木狠狠咬了一口羊腿肉，呲牙笑道：“中原的女人白啊，皮肤摸起来就是嫩，不像咱们草原的女人皮肤像砂纸一样，就是不抗弄，不小心就弄死了，这次攻进太原，我要多搞几个中原的女人暖被窝，哈哈哈哈....” 哈喇呼喇用力捶了马哈木肩膀一下，笑骂道：“就这么点儿出息，拿下伪明太子，伪明的气数就尽了！等推翻伪明，那嘉靖老儿的后宫，让你随便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面狼烟 第112章 北面狼烟 一个白天过去，太原城内忙碌起来。 百姓们将那些地震中倒塌的房子，还有那些摇摇欲坠的危房都给推了，将土石木材搬运到城墙上。 城内的粮食实行配给制，每人每天领取一定量的粮食。 朱长寿以身作则，他本来就不挑吃喝，大饼子夹咸菜，就着凉水也一样吃的香。 只是大家都护着他，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不让他上。 “太子殿下，这种搬木头的活儿是我们粗人干的，您到一旁去，免得着了灰尘。” “这些石头挺重的，您是太子，不能让您搬，我们还没死呢...” .... 一来二去，朱长寿发现自己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成了累赘，于是悻悻然的回到任洛府。 任洛顶着一个巨大的熊猫眼，正在和太原总兵焦泽商议军务。 目前的根本，还是要加强城墙防御，估计俺答快来了，还有些时间。 瓦剌人目前围城，主要的目的是防止朱长寿突然间逃跑。 分析下来，任洛觉得朱长寿是对的，瓦剌那边堵住东门，将西门和南门也堵住，唯独北面只让少数骑兵游走。 其实就是引诱朱长寿出城逃跑。 甚至可以大胆的假设，其实哈喇呼喇就是想让朱长寿跑，只要出了城，到了旷野上。 瓦剌的骑兵可以轻松拿捏，朱长寿成功逃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任洛还是小瞧了哈喇呼喇。 赵穆给的情报十分详实，所以哈喇呼喇是知道朱长寿亲随侍卫不过百余人。 他早就安排了一支千人队，埋伏在回北京的必经之路上。 只要朱长寿选择逃跑，就落入了哈喇呼喇的圈套，必然被活捉。 感觉有些无聊，又一夜没睡，朱长寿回到自己的房间，脑袋刚沾枕头，就忽悠一下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 朱长寿走出屋外，就看到巡抚衙门的人都指着北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然而朱长寿却什么都没看到，他让人找来个梯子，爬到房上往北面望去，北方有几根漆黑无比的烟，歪歪斜斜的升入空中，就像几把充满不祥的利剑！ “那是什么东西？”朱长寿喊道。 “禀告殿下，那是狼烟！北面有战事，大同和宣府方向有蒙古人入侵，已经越过大同，看狼烟的方向，是笔直奔着咱们太原来的！” 朱长寿喃喃道：“是俺答来了....” 俺答，对于大明，尤其是山西、河北、京城的人来说，有着小儿止啼的效果。 京城大人吓唬小孩子时，都会说，再不听话，就让俺答把你抓走吃肉！ 然而俺答跟一般的草原英雄不同，少年时他其实是个日子人。 其部落为土默特部，虽然是根正苗红的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后裔，然而这在弱肉强食的草原来说，顶多是个能拿出来吹牛哔的资本，却无法带来什么实际的东西。 在俺答成为首领时，部落已经没落，俺答带领族人艰难求生。 然而草原抱住察哈尔部却不能容他，迫使他交出部落最重要的丰州滩草场。 俺答亲自去理论，却差点砍了脑袋。 草原上的汉子也嘲笑俺答是个憨货，土默特部没有未来。 然而，俺答却是个军事天才，与其兄长吉囊一起，先征战比较弱小的兀良哈，再战青海的卫部特，逐渐强盛起来。 在兄长吉囊战死后，俺答更是像开了挂一样，一路征服半个蒙古，逼迫草原霸主察哈尔远遁辽东。 不过就算如此强盛了，俺答还是不改日子人本色。 我将部族从灭亡危机中解救出来，一生征战，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 接着奏乐接着舞，大明那边挺强的，跟他们交好一下，大家做做生意，以后平安相处不就好了吗？ 然而嘉靖错估了形势.... 他把自己想的太强，把俺答想的太弱。 当初正德皇帝那么胡闹的人，都能正面打败草原小王子，可见草原上都是一些没有用的草包，不用惯着。 虽然俺答的态度很不错，给足了大明面子，但是嘉靖有些油盐不进。 甚至还有故意挑事的嫌疑，在多个场合公开羞辱俺答。 结果俺答大怒，率领蒙古铁骑一路南下，一直杀到北京城下，杀的尸横遍野。 大明只好在第二年开了马市，但双方在价格、利益分配等方面又起了冲突，再次开启战事。 不过大明输多赢少，直到曾铣的到来，几场血战下来，俺答没占到任何便宜，双方才又开始了一段和平日子。 只是在曾铣被冤杀后，俺答在赵穆这个大内应的配合下，频繁袭击山西。 属于三年来两趟，比回老家都勤快的那种。 瓦剌人看准其中蕴藏的机会，见缝插针也来抢上一把。 虽然草原部落掠夺的方向是四面八方，从西域到西藏，辽东也不放过，然而真要说能赚的，还的是大明的领土。 原因也很现实，周围都是穷哥们，肚子里没有几滴油不说，一个个还穷横，为了仨瓜俩枣的就跟你玩命。 还是大明富庶啊，抢一波回去能顶上一年... 朱长寿对这个大明心腹大患也是早有耳闻。 嘉靖有个小本本，专门记着所有他想干掉的人，其中位于榜首的就是俺答。 如今，这个大明煞星终于出动了。 朱长寿从房上出溜下来，没有顺梯子下来，而是一跃跳上了围墙，再从围墙上跳到地面。 俺答的到来，意味着真正的较量就此开始！ 接下来，将是连番血战！ 城头，任洛等人已经来了，如果说之前瓦剌的军队像一片乌云。 那么...鞑靼人的军队，就如同黑色的地平线一般，徐徐的压迫过来。 军容上，鞑靼人展现了属于草原霸主的雄姿。 没有那种来回穿梭的马队，也没有耀武扬威的举动。 骑兵们兵器挂在马鞍上，彼此之间只是轻声的谈笑，神态轻松自若。 整支军队不急不缓，以一种闲庭信步般的感觉，从远处迫近。 但是，带来的压迫感却远在瓦剌军队之上。 一支瓦剌骑兵飞奔向鞑靼人的军阵，看起来就像一根牙签站在铁锤面前似的。 鞑靼骑兵让开一道裂隙，将瓦剌骑兵放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触即发 第113章 一触即发 “哈哈哈...” 哈喇呼喇大笑着，来到俺答的身边。 大明的人都以为俺答是身高过丈，牙入门板，茹毛饮血，一顿要吃十个人。 实际上看起来，俺答的样貌看起来更像一个牧马的老牧民，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 在草原上，这种样貌的人一抓一大把。 “嗯，哈喇呼喇安达，什么事这么高兴？”俺答的嘴角牵动一下。 熟悉俺答的人都知道，这已经算是大笑的表情了。 “兄长您来了，哈喇呼喇开心啊，这次是咱们草原大联合，天下谁人能挡？”哈喇呼喇心情极其愉悦。 俺答点头道：“还是要小心啊，小太子是老嘉靖唯一的儿子，为了救他，老嘉靖非拼了老命不可，打援就要交给安达指挥了，这一仗不能拖，不动则矣，动就要像雷霆一样迅猛。” 哈喇呼喇点头道：“兄长放心，哈喇呼喇是也先的后人，我只要带一万精锐骑兵打援即可，请兄长放心攻打太原，如果漏掉一个明军，我哈喇呼喇就当场抹了自己，把灵魂献给长生天，谢罪！” 俺答神色木讷的点头道：“有了这份保证，我心安矣，伪明现在是最为虚弱的时期，成败在此一举，哪怕不能彻底打崩伪明，至少要拿到五十年的好处，虽然我这辈子看不到大元复兴，至少为后人留下一个好局面。” “哈哈哈...”哈喇呼喇放声大笑。 原来这段时间，瓦剌人疯狂修建连营，逼迫军奴昼夜不停的劳作，大部分是给鞑靼人准备的。 俺答率领大军入驻后，马上派出后勤部队，去赵家堡运出军粮供给前线。 。 在这个堡垒中，赵家储存了数十万石粮食。 表面上是作为做生意时的中转站使用，其实是专门为俺答入侵时预备的军粮。 所以俺答每次入侵时，都不用带多少粮食补给，往往能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的操作，根源就在这座补给站。 明军往往误判俺答的补给情况，做出错误判断，从而被俺答抓住破绽。 这次俺答是下了血本的，联合起近十万大军，就是要志在必得。 哈喇呼喇带兵离开后，俺答特地留下来瓦剌军师詹台合。 詹台合是个心思缜密，又对大元的荣光充满了幻想，这样充满狂热的人才，是俺答最喜欢用的那种人。 “那个伪明小太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俺答坐在原本是哈喇呼喇的位置上，用一把精铁匕首切着牛腿。 詹台合行礼道：“是个小英雄，而且很有人望。” 俺答点点头道：“你说到点子上了，人望啊...我在草原上就听说了，他爱民如子，对流民也不放弃，救了很多很多，无论是中原的江湖，还是草原的大地上，都流传着他未来一定是个明君的传说，一个太子并不可怕，一个英雄也不可怕，但是一个得人望的英雄，他还是个太子，这就麻烦了，太原城内一定像钢块一样难啃，要做好准备。” 詹台合佩服的道：“我完全赞同您的判断，这是我们画下的攻城图，上面画着城防的薄弱处。” 俺答擦了擦手，郑重的把图打开，仔细观察了一下，指着东南方向。 “这里有个天沟，城墙稳固吗？” 詹台合摇头道：“我不建议从这里发动攻击，如果我是伪明官员，一定会对这里进行重点修补，而且这里地质不稳，有一个明显的滑坡，我观察大明似乎找到了一个临界点，让出来一段距离，我怀疑他们在引诱我们上当。” 俺答皱眉道：“你是说，这是他们故意卖出来的破绽，只要我们从这里发动进攻，就会落入陷阱？” 詹台合道：“没错，表面上，这里似乎受损最严重，但对于进攻方来说，其实更难，没有迂回的地点，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天沟，一群草原勇士被堵在这里，城上只要扔一根擂木，后果不堪设想。” 俺答赞同的道：“的确可怕，那从南门进攻吧，我们背对太阳，阳光会灼烧明军的眼睛，长时间作战，他们更容易疲惫。” 詹台合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从南门进攻最好！” 俺答道：“那就这么办吧，你去带着瓦剌的勇士们吃一顿好的，这次作战不分彼此，都在我的指挥下，传令下去，先登着，赏金千两，优先挑选奴隶！” 詹台合应诺一声，带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军帐。 ...... 如果说之前的瓦剌军队给朱长寿带来的是压迫感，那么今天来的鞑靼大军带来的就是窒息感。 人数上万，无边无沿，那十万大军，就是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 任洛认真的道：“请太子回巡抚衙门吧，这里有下官等人就好。” 朱长寿摇头道：“不行，俺答这次来，是想要活捉本王的，关键就在于活捉这两个字，只要我在这里，他们就算放箭都要回避一下，我如果回去，安全的只是我自己，如果我在城头，大家都能安全。” 任洛还是不同意，但是朱长寿拿出太子的派头道：“我意已决，不用再劝，大家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现在还贪生怕死，将来就只能做阶下囚了，难道伱希望本王北狩，做一个叫门的太子？我告诉你啊，我这个人可不要脸，我被活捉了，我真去叫门。” 任洛被逗的哈哈大笑。 周围人也纷纷莞尔，原本沉重的气氛放松了不少。 远处的明军不知道这边在笑什么，只是听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他们的心里也瞬间多了不少底气。 城下的鞑靼人开始埋锅造饭，无数道炊烟升起。 城头上，百姓们自发的送来了，酒肉和大饼，大战之前必喝酒，这是战争双方的老传统了。 人喝的迷迷糊糊的，上了战场不紧张，能发挥出比平时更强大的战斗力。 甚至有人说，战争...就看谁有更多的人和酒，谁能灌醉更多的人，然后把这些醉汉扔到一起互相砍。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太阳来到正头顶，散发出迫人的热量。 朱长寿不得不手搭凉棚，被晒的一头臭汗。 而就在此时，鞑靼大营内，传来一声绵长深沉到底号角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要当一尊铁佛 第114章 我要当一尊铁佛 人头攒动... 这个词对于朱长寿来说，从前只是个形容词，今天他真正见识到了。 鞑靼纷纷起身，打开大营，草原勇士们扛着云梯出现，还有重型的攻城器械。 鞑靼人之所以来的这么迟，就是因为要携带这些沉重的器械。 把它们组装起来需要大量的时间，军奴们在军营里一刻不停的忙碌，直到现在才准备完毕。 朱长寿掏出双枪，咽了一口唾沫。 焦泽总兵是个冷峻的人，他久经沙场，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一声。 传令兵举起手中令旗，城头的鼓手隆隆的敲起战鼓。 下方的鞑靼人则以绵长的号角作为回应。 以朱长寿的观察，似乎草原方向的人喝的更多，第一批冲锋的这帮货明显是来送死的，可是他们却很兴奋。 这种表现属实超出了朱长寿的理解，不似人类能做出的反应。 终于，鼓声先停了下来，下面的号角声也慢慢停止。 突然，从鞑靼军队方向，传来一阵十分高昂急促的号角声。 鞑靼士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扛着云梯嗷嗷叫着冲上来。 架在城头两端的红衣大炮轰轰的射出炮弹，沉重的炮弹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大坑。 只是准星不怎么样，并没有造成什么有效的杀伤。 无数弓箭如飞蝗一般射下，还有鸟铳射击的声音。 有鞑靼士兵胸口中了箭，却像没事人一样扛着云梯继续冲。 “嘭！！！” 忽然，从鞑靼军营方向，射出一轮乌黑的箭雨。 任洛手疾眼快，拉着朱长寿躲入城楼之中，箭雨射到最高位置，呼啸着射下来。 无数明军中箭倒地，有地方躲避的，纷纷躲在后面，没地方躲的，就举起盾牌，甚至举起同伴的尸体。 鞑靼士兵看到城头大乱，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将云梯架上城头，以惊人的速度爬上来。 明军缓过来，居高临下对准下方进行猛烈还击。 有人拿大锤敲断云梯的铁钩，几个人合力，用铁叉将云梯叉出去。 云梯上面的人摇摆了片刻，呼啦啦的掉下去，有被云梯砸中的当行断了气。 整个太原城南侧被战火包围。 朱长寿大骂：“这帮鞑靼人疯了？他们不是想活捉我吗？怎么还敢这么放箭？” 任洛大声道：“要不太子还是回去吧！” 朱长寿骂道：“玛德！老子跟他们拼了，你这有没有重甲，穿上能不能动没关系，老子今天要像一尊佛，天塌下来也不下这个城，老子跟他么的俺答耗到底！！” 任洛没办法，他还真有一件重大二百斤的超级重甲，这东西被称曾王甲，是仿制当年曾铣的甲胄制造的，是一件鼓舞士气的吉祥物，平时放在城头供人瞻仰。 既然朱长寿不肯下去，就让他穿着吧，下面还有个木头台子，可以推着走，实在不行的时候，不等太子愿意不愿意，让人推着他就跑了。 打定主意，任洛让人将曾王甲推过来，给朱长寿穿上。 朱长寿穿进去就后悔了，这玩应里面闷热无比，抬手都费劲，穿上之后一步都走不动，还真成铁佛了。 明军见朱长寿这幅滑稽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振奋还是该笑。 不过士气却蹭蹭见涨，一锅锅煮沸的粪水倾泻而下。 浇在鞑靼士兵身上，带来的杀伤力极为恐怖。 只要被烫伤，伤口非常难愈合，非常容易感染，属于化学杀伤性武器。 厮杀进行了半个时辰，鞑靼士兵始终没能杀上城头，而箭雨射过几轮之后，明军有了准备，杀伤力大大削弱。 俺答在城下观战片刻，命令鸣金收兵。 城下留下无数鞑靼人尸体。 此时，一队鞑靼人弓骑兵突然冲出来，他们绕着太原城来回奔驰，看准机会就是一箭。 眨眼间，上百明军被射倒。 弓骑兵来回射了几轮，就飞奔回鞑靼军营之中。 把明军恨得牙根痒痒，大骂放冷箭的直娘贼，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的厮杀！ 看着鞑靼人攻势减弱，有人把快要烤熟的朱长寿放出来。 “我入他们的娘！！” 朱长寿出来就开始骂娘，把周围人全都逗笑了。 朱长寿大骂：“直娘贼！老子快成烤乳猪了！你们还笑！你们还有人性吗？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一向严肃的王洛哈哈大笑起来，城头充满了换了的气氛。 朱长寿被簇拥着走下城头。 城下的百姓们送上冰凉的井水和干粮。 朱长寿抓起一个馍就啃，灌了一肚子凉水，喃喃骂道：“那帮鞑靼狗贼真他么没人性的。” 父老乡亲一起点头，有人愤怒到眼角瞪出血。 山西这边是草原入侵的桥头堡，有几个跟草原没仇的，纷纷跟着大骂起来。 朱长寿骂了一顿，嘱咐道：“各家都预备好水，恐怕鞑靼人会放火。” 战争中，放火是最基本的战法。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各家各户都做好了准备，粮食细软都藏好了，真起了火也会及时扑灭，不会造成大的损失。 朱长寿这才放心的回去，刚进了巡抚衙门就立刻钻到茅房里。 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再灌上凉水吃了馍，神仙的肚子也扛不住啊，到了茅房里就一顿好窜。 差点惨死在茅坑之上。 同一时间，俺答的军帐内，俺答手下的将军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么多云梯，没有一个勇士能登上城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可以说开局不利。 也说明太原城虽然城墙受损，但士兵却斗志昂扬，这种坚城不好打。 俺答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他抓起一条羊腿狠狠的啃了几口。 “都愣着干嘛，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都是草原上的好汉，这点儿挫折就受不了啦？” 这才有人动了起来，但也只是抓起酒碗喝闷酒。 俺答喝了一碗酒，大声道：“太原，我们想拿下它，有几十年了吧？一直没能拿下，为什么？是因为我们不想拿吗？还不是因为这座城够硬！任洛、焦泽，哪个不是跟咱们厮杀过？现在还有了太子，伱们却想着直接拿下，你们在想什么？” “既然已经想着一波拿下太原了，为什么不更大胆一些，要是让我来想，咱们还打什么太子的主意？不如直接杀上北京，夺了嘉靖老儿的龙椅宝座，大家是不是更开心？” 被俺答这么一说，将军们终于举起手中杯，向俺答敬了一碗酒，众人吃吃喝喝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俺答想要谈一谈 第115章 俺答想要谈一谈？ 与气氛沉重的俺答军营不同，明军这边欢欣鼓舞，感觉俺答军的攻势并不很强烈。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 城头卫兵正常轮换，城内灯火通明，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消停下来。 这一天折腾的够呛，朱长寿原本觉得自己很有精神，哪知道脑袋刚喷到枕头就睡着了。 忽然，耳畔传来爆炸的声音。 刚开始还以为是梦，榆树转个身继续睡，可是声音越来越清晰。 不对！ 不是梦！ 朱长寿咕噜一下爬起来，来到外面，却看到无数火流星从天而降，落在地上轰的一声！ 火光冲天，城内看起来乱哄哄的。 仔细观察一下，原来都是用火油浸泡的石头，这些被火焰包裹的岩石，威力堪比炮弹一般。 城内各处燃起火焰。 城内警告的梆子咣咣，敲的山响。 百姓们自发出来，想尽办法灭火，无奈燃烧的巨大岩石太多。 此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喊杀声，不知道敌军来了多少人，从何方位杀来。 朱长寿至此才终于理解到守城战的艰难，虽然守军以逸待劳，但却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 敌人想什么时候进攻就什么时候进攻，对精神的损耗极大。 任洛披着衣服出现，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太子爷睡不着了？这都是小场面，焦总兵今夜在城头指挥，他可是个厉害人物，咱们继续睡，头三天的攻势会很猛烈，一定要休息好才行。” 看到任洛这么潇洒，朱长寿只好相信他了。 只是他还是不太放心，于是搬梯子上房查看，发现城内在短暂的大乱后，变得秩序井然，灭火工作进行的井然有序。 于是更加相信了任洛的判断，毕竟自己只是个从京城来的小子，人家可是身经百战。 不过，睡觉是不太能睡着的，只能盖着被子眯瞪一会儿。 好在鞑靼也不是铁打的，攻势持续到快天亮时，终于消停下来。 天亮后，任洛带着朱长寿在城头转悠一圈，发现城墙上多了很多焦黑的痕迹，有些地方出现了裂痕，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倒是西方的城门，有被攻击过的痕迹，外面扔了一辆装有攻城锤的大车，车咕噜被大石头砸断，不能动弹。 任洛找来一个神射手，射出几只火箭在大车上，火焰慢慢燃烧起来。 到了正午，南门方向鞑靼人又组织了三次冲锋，但都被明军顽强的击退了。 只是西南方向的城墙受损最为严重，裂痕已经很大，看来鞑靼军是有意对准这个方向进攻的。 主攻方向不是南门就是西门.... 任洛苦笑道：“俺答果然老奸巨猾，我故意在东南方向留下破绽，引诱他从那个方向进攻，可惜他就是不上当。” 此时，鞑靼人中，有人拿着一只大牛角，对着城上大喊道：“请问大明太子是不是在啊？我们俺答汗想跟他聊一聊！” 朱长寿和任洛互相对视一眼。 任洛道：“只怕其中有诈。” 朱长寿摇头道：“没事，我内穿锁甲，头上戴着头盔，俺答就是再厉害，还能飞到城头把我抓走吗？不如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任洛点头道：“那好吧，要不还穿曾王甲？” 朱长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快打住，让我穿那东西，不如直接把我送给鞑靼算了。” 下面的鞑靼使者很耐心的等待着，两军对垒信息沟通是重要一环。 当战争进行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派出使者或招降，或求和，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所以有两军交锋不斩来使的规矩。 一旦有一方撕毁这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绝了一切和平解决的可能，双方只能打到底，直到有一方彻底战败为止。 于是，朱长寿站出来，对使者道：“谈谈也行，本太子来到山西不过是为了赈灾，俺答老爷子却派兵把我给围了，这太不给面子了吧？我也想跟他好好谈谈，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谈呢？” 使者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道：“既然太子也有这个想法，那就太好了，俺答汗说等太阳的光芒照耀在西门时，他请您在西门见面，这场战斗如果能和平解决，免去百姓刀兵之苦，太子殿下您功德无量，长生天也会保佑您的。” 虽然话说的客气，然而内在夹枪带棒，什么叫免去百姓刀兵之苦？ 意思是说，俺答对拿下太原城十拿九稳？ 可是这两天的战斗下来，很明显太原城稳如泰山一般。 朱长寿也信心十足的道：“是啊，你们鞑靼人也是爹生娘养，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草里面长出来的，自己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羊腿，不舒服吗？千里迢迢来送死，这又是何必呢？” 俺答使者哈哈大笑：“太子牙尖嘴利，不过战场不是靠嘴定胜负的，那下午等着您了，小人告退。” 说完，俺答使者回转马头，回鞑靼大营去了。 俺答还是很厚道，选择在下午，西门见面，那时候天气不热，朱长寿能少受点儿嘴。 说真的，在这种天气穿重甲，再晒一下太阳，那滋味简直了，跟上刑没有区别，铁板烤肉了属于是。 离会面，也就一个时辰左右，朱长寿懒得折腾，就在城头对付了一口。 明军士兵跟他接触了也有几天，知道他虽然身份高，但架子是完全没有，于是趁着任洛不在时，过来闲聊几句。 聊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朱长寿还聊的很开心。 可惜，不久之后任洛回来了，明军士兵不敢再逗留，都躲到一旁假装在警戒。 吃饱喝足，朱长寿城楼里面呼呼的睡了一觉。 周围士兵都很佩服，这种时候还能睡着，要么就是胆大包天，要么就是没心没肺。 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做了无数怪梦，一会儿是被怪鱼给吃了，一会儿是被黑乎乎的东西追的满世界乱跑。 忽然，朱长寿感觉有人推搡自己，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任洛的脸就在面前。 “嗯...怎么了？”朱长寿揉揉眼睛。 任洛一时无语，他对这次会面紧张的要死，可正主睡觉，放屁，磨牙...还直哼哼... “殿下，已经到时间了，俺答正在下面等着呢。” 原来，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了。 好像是得流感了，昏昏沉沉，今天先更两更，过两天补上，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明人永不为奴! 第116章 大明人永不为奴！ 看到俺答的时候，朱长寿有一种世另我的感觉。 俺答站在一个高台上，身上穿着与曾王甲差不多的超级重甲，只有一张脸在外面，不过也罩着一层铁丝网。 说一句实话，朱长寿的确只想谈一谈，并没有想偷袭。 但看到俺答的样子，朱长寿反而更想掏出柯尔特给他来一下子。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重甲硬不硬。 俺答左右看了看，大声喊道：“长寿大侄子，有传闻说你爱民如子，哪怕是没人在乎的流民，你也要救，是不是真的啊？” 朱长寿一愣，以为俺答要说一些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话，自己都想好词来配合一波，没想到一开口却是问这个。 “没错，本太子拳拳爱民之心，天地可鉴，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大侄子你这么爱惜百姓，就应该主动下城投降，免去百姓刀兵之苦，如此成就大功德，难道不好？想昔年我大元执掌天下，万族臣服，何等荣耀，伱伪明篡取大元天下，闹得天怒人怨，不如早日弃暗投明，俺答保证，放过你太原一城百姓，绝不伤害任何一人，大侄子你要顺应天命，我愿与你共享天下！” 就这？ 朱长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俺答特意约自己出来，就是想搞一波道德绑架。 这老六也太六了吧！ 没等朱长寿回话，城头明军气的破口大骂，俺答的话传到城内，整个太原城都在骂。 且不说鞑靼人在对外时，那惨不忍睹的信誉，你俺答就这么自信？ 要是你真能攻破俺们太原，你会来忽悠俺们太子？ 有百姓马上去找父老，托人上城去劝住太子，鞑靼人不可信。 他们发过多少回毒誓，说永不再劫掠大明？ 发誓之前一年来一次，发过毒誓之后，好家伙，两年来了三次。 “誓死不降！！” “太子威武！太原永不陷落！大明人永不为奴！” “太子不要听他的！我们不降！！” “奋战到底！誓死不降！” 群情激愤，誓死不降的声浪震天。 朱长寿起身，叉着腰。 小桂子从过来一只牛角喇叭，朱长寿清了清嗓子。 “我原以为你是鞑靼盟主，来到两军阵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然口出如此粗鄙之言，我大明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实乃天命所归也！” “你鞑靼倚仗武力，侵扰我边境，掠夺我百姓，制造无数杀孽，苍生饱受涂炭之苦!天下人恨不能食汝之肉，寝汝之皮！无耻老贼，居然想凭三寸稀烂之舌，让本太子投降于你？简直白日做梦！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既然你不说正经的，本太子也不惯着，直接开启骂街模式。 没想到俺答却并不发怒，反而笑道：“大侄子火气很大啊，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好打了，只是有一个消息希望你能知道，昨天夜里我接到瓦剌大军的军报，大同来援救太原的三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啊哈哈...” 朱长寿心中猛的一震，三万人马...就这么没了？ “你糊弄谁呢？”朱长寿笑道：“三万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击垮？” 俺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挥了挥手。 鞑靼士兵捧着几套破烂的盔甲出来，摆放在高台上。 随后又摆出三颗人头。 “大侄子你可能不认识他们，不过任洛任巡抚肯定能认出来，这是大同总兵的人头，旁边两个是副总兵，这总算能说明，我俺答没有诓骗你吧？” 朱长寿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任洛。 任洛一张脸铁青，心情沉重的点点头，证实了俺答的话。 俺答哈哈大笑：“怎么样？现在投降还不晚，老夫以人格担保，只要大侄子跟我们走，我们绝不碰太原百姓一根汗毛！” 朱长寿眨了眨眼睛，突然道：“老贼，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你不就是在城里有内应吗？” 此话一出，俺答的笑声戛然而止。 朱长寿继续道：“不就互相伤害吗？你是不是有个安达姓赵？名叫赵穆？” 俺答失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朱长寿笑道：“没什么，也就是杀了他全家而已，这些天来，所有跟赵穆有关系的，可能是内应的人都被清洗了，啧啧啧...赵穆这样的人，足可抵三万大军了吧？” 俺答的脸色终于变了，赵穆这个内应是安插了几十年的棋子，对草原大军的帮助，又岂止三万大军这么简单？ 原本约定在第三天晚上，赵穆带人偷袭北门，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所以俺答这些日子，堵住东门，却盯着西门和南门打，唯独绕过了北门。 就是要给赵穆制造机会，哪知道自己的安达被发现了！ 俺答阴沉着脸，声音也变得凶狠起来。 “我安达还好吗？” “不太好，只剩下一口气儿了，想必你也能理解，既然查出他是鞑靼奸细，我肯定要看看他这张网编制的有多大，你还别说，赵穆这老家伙还真厉害，北门的守备就被他收买了，你们是不是约定今晚开北门啊？我建议你们早点洗洗睡吧。” “好好好，难怪人家说英雄出少年，老夫和赵安达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被你一朝破坏殆尽，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把我安达送出了，我保证你的安全。” “哈哈哈...”朱长寿真的被逗笑了，“说这么多，还把我当小孩子骗，你想要的不过活捉我，用我来换好处吗？你舍得杀我？” 俺答很认真的道：“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朱长寿回头看了看小桂子，小桂子忙上前耳语两句。 “很遗憾啊，”朱长寿无所谓的道：“今天早上，我跟赵穆说了北城守备的事，他可能受了些刺激，咬舌头自尽了，如果你想要他的脑袋，可以拿大同总兵他们的人头来换。” “不用了！！” 俺答暴怒道：“把我安达的人头留在太原吧！等我攻破城池，要杀十万人给他陪葬！至于说你！我该主意了，你太危险了！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只能说是天命！走！” 几十名军奴用牵绳拉着俺答离开。 朱长寿注意到，这些军奴虽然穿的破破烂烂，但能看出他们都穿着大明百姓的服饰。 只不过每一个都表明木讷，很显然遭遇了一些非人的对待，精神上已经麻木了。 谈判就此崩了，不过结果也在大家的意料之内。 俺答其实是想用这番话来搅动城内军民的心.... 按照后世的说法，老贼就是在玩道德绑架！ 因为人性都是自私的，如果献上朱长寿一个人，整座城的人都能获救，那么是不是会有人铤而走险呢？ 然而俺答是以草原上的思维，代入太原军民的心。 那怎么可能呢？朱长寿的仁德大家是看在眼里的，他是大明未来的希望，怎么可能献给你俺答？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拿出真本事的鞑靼人 第117章 拿出真本事的鞑靼人 俺答刚走，鞑靼人就冲了上来。 三天，军奴打造的无数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完毕，一辆又一辆吕公车被推了出来。 还有一些看起来像吹风机一样的家伙，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披着放火棚的巨型攻城锤，为了能让威力发挥到最大，锤体是悬空的，用大摆锤的方式撞击城门。 一座座火炮被推出来，瞄准城头。 当年大元对于火炮的运用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成吉思汗是当时世界上最重视军事科技的领袖，想当年他一手灭掉金朝时，将无数契丹、女真、汉人的工匠编入军中，制造大量军事器械，其中就有大量的火器，尤其是火炮的数量更是众多。 蒙古大军西征时，就已经使用攻城火油桶，后来元灭南宋时，运用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 在东征日本的大船上，也装备大量火炮。 元代使用的火炮是跨时代的铜火铳，这种火炮在原理上，与后世的火炮基本相同，杀伤力巨大。 朱洪武灭大元时，缴获了无数工匠，才打造了属于大明的神机营。 将火器威力发挥到最好的，就是名将蓝玉，想当年蓝玉率军背上，将元朝皇帝赶到捕鱼儿海，生擒元朝后宫嫔妃无数，一战将元朝打得四分五裂，回归野蛮状态。 百年来，虽然也先短暂的重振了元的荣光，但没有富庶的中原作为支撑，也先也注定是昙花一现。 直到俺答的出现，让草原上的诸部，又看到了重振大元的可能。 在知道赵穆暴露，太原城内的内应全被肃清之后，俺答也决定不再用讨巧的方式攻破太原，而是拿出了真本事。 此时，鞑靼的军容又是一变。 变得比之前更加可怕。 俺答军旗一展，军奴们推着好像扇风机一样的东西，对准城头疯狂摇动，喷出无数白色的粉尘。 朱长寿好奇的看着，忽然感觉眼前一辣，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直娘贼！是石灰！！” 朱长寿大吼一声：“都小心了，找纱布罩住脑袋！” 话音刚落，一桶桶火油被抛石车扔上城头，紧跟着就是燃火的火流星。 俺答的威胁并不是假的，他真没打算留手，攻打太原这样的大城，哪怕把它被地震震伤了，也依然是世上最难啃的骨头。 能活捉更好，不能活捉也是天命，至少能打断大明的脊梁！ 如果朱长寿战死，那么嘉靖老儿必然发疯，凭现在的大明，想要在草原上与如日中天的鞑靼斗，如同痴人说梦。 俺答盯着熊熊燃烧的太原城头，嘴里喃喃道：“烧啊，烧死他们！” “轰轰轰！” 一轮炮弹倾泻在城头，明军这才如梦初醒，也调转大炮进行还击。 由军奴推动的吕公车徐徐前进，终于抵达城头。 朱长寿瞄到这一幕，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几个，去找一桶火油来！” 侍卫们头一次经历这种激烈的攻城战，在短暂的懵逼之后，很快按照吩咐找来了火油。 “咣当！”吕公车的车头打开，里面站着无数鞑靼勇士。 朱长寿和侍卫们对准鞑靼勇士砰砰砰一轮齐射，这么近距离，子弹的穿透力不是普通火铳的弹丸能够相提并论的。 最最前方的鞑靼勇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统统毙命。 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往上艰难爬行。 朱长寿命令侍卫讲火油桶扔上去，火油吨吨吨的流出来，让爬行变得更加困难。 “去死吧！”朱长寿点起火折子扔了进去。 “轰！” 火舌从密封的吕公车内喷了出来，带来一股让人作呕的焦臭味儿。 热浪的冲击波，将朱长寿掀了个跟头。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任洛来到朱长寿的身边，大声道：“殿下，你还是赶紧下去吧！” 朱长寿立刻反问道：“你怎么不下去？” 任洛马上道：“大明可以没有我任洛，但不能没有殿下！您如果出意外了，咱们太原守军的士气就崩了！” 朱长寿笑道：“咱们太原城身经百战，士气怎么可能说崩就崩？” 但是看任洛言辞恳切，于是改口道：“现在大敌当前，先不说这个，等杀退了敌人再说！” 任洛点点头，抽出腰间佩剑，登高一呼：“为了大明！为了太子！杀！” 城头的火炮在被压制一轮之后，纷纷喷出怒火进行还击。 虽然鞑靼勇士勇猛无比，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朱长寿带着侍卫们在城头穿梭，手上没有一合之将。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柯尔特在这种城头攻防战中，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碾压式的存在。 以一当十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威力。 俺答看到自己的勇士明明已经登上城头，勇猛的厮杀中，只要朱长寿到了，抬手就是一下，也看清手中是什么火器，勇士们成片成片的倒下。 “神箭手们！准备！” 俺答将令旗对准朱长寿的方向。 “放！” “嘭！” 黑压压的剑雨飞到半空，呼啸着压了下来。 “殿下小心！” 两名侍卫扑过来，将朱长寿护在身下。 其他五名侍卫捡起鞑靼勇士的盾牌进行抵挡的。 “噗噗...” 朱长寿的耳畔传来箭矢穿透肉体的声音。 等箭雨过后，侍卫们将朱长寿拖出来.... 朱长寿回身看了一眼，两名侍卫已经被射的像刺猬一样。 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又有吕公车冲上来，凶恶的鞑靼冲出来... 朱长寿来不及哀悼，就又投入新一轮战斗中。 城头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士兵，城下随着俺答的指挥，箭雨精准的落在明军头上，带来巨大的杀伤。 只是朱长寿带着护卫们，也是见人就杀，双方居然保持了一个均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伤员被不断运送下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杀戮，朱长寿脑中没有其他感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辈子一般。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来的。 “我们胜利了！鞑靼狗被杀退了！” “胜利了！” “太原永不陷落！” 朱长寿有些机械的问身边的侍卫道：“我们赢了？” 侍卫们激动的道：“没错，我们杀退了鞑靼狗！” 伴随着这句话，朱长寿一屁股坐在城墙上，抹了一把脸。 真尼玛不容易，战场真不是闹着玩的。 攻城，能给守军带来这么大压力，鞑靼真难对付。 难怪当年俺答带着两万人就敢杀到北京，的确战斗力超群。 小烧37.8°，应该是传说中的那个甲流，都小心些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彼之英杰，吾之仇寇! 第118章 彼之英杰，吾之仇寇！ 城头上，敌我双方的尸体足足有四千多具，尸体堆积在城下，形成一座小山。 城墙被炮火打的坑坑洼洼，燃烧的吕公车颓然在原地，像一个被击垮的巨人。 俺答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军帐内，留下同样脸色凝重的将军们，面对城头上耀武扬威的明军，一个个咬紧了牙齿。 鞑靼军师苏哈喇跟着俺答进入大帐，低声道：“瓦剌部损失很大，他们貌似有些士气低沉，我怕他们搞小动作。” 俺答点头道：“这都是正常，战争就是这样，当你赢一百次时，大家都认为你是战神，跟着你就有好处，但只要伱遇到一次挫折，他们就会怀疑你，只要你失败一次，他们就会用石头砸你，让你彻底陷落下去，咱们大元难以恢复，就是因为这种分裂太严重了。” 苏哈喇道：“我听赵威说过，赵穆安达派遣他的儿子赵健潜伏在京城，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安达摇头道：“战争怎么可以依赖这种小概率事件？那赵健我曾经见过，说实话，已经很难说他还是我们草原男儿，说话文绉绉的，像个汉人书生一般，还考取了功名，他能有什么用？” 苏哈喇却道：“赵穆安达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好汉，他既然埋下这支伏兵，我相信一定有用！况且赵穆安达给了赵健无数金银，伪明的人就喜欢金钱，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 俺答这时倒是赞同的道：“是啊，那朱长寿小儿用的火器，老夫就眼馋的紧啊！” 苏哈喇此时从腰间拿出一把柯尔特左轮，递给俺答道：“这是我们的勇士拼了命抢回来的，听说是朱长寿那小子亲自设计打造，的确巧夺天工，只是它里面的弹丸已经打空，不能一窥全貌。” 俺答来了兴致，让苏哈喇把柯尔特左轮放在军案上，仔细观察起来。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高级的火绳枪，一次能装六发弹丸，六连发之后，只要掰开这个结合部，就可以迅速的装弹，然后继续射击...”俺答越看越心惊：“如果这东西能够大规模装备，或者在它的基础上再次发展，我草原好汉还有什么胜算？！” 苏哈喇擦擦额头冷汗道：“太可怕了，难怪朱长寿那小子神勇到那个程度，咱们那么多勇士都不是对手，我们草原的骑射，刀法岂不是要被淘汰了？如果真让这小子成了大明天子，我辈岂有安生之日？” 俺答道：“命令，将此物通传三军，详细讲解其威力，尤其是要告诉咱们的勇士，如果不能在这里击败朱长寿，我们草原以后将面对这种火器了，我们将永无安生之日，我们的男人会被这种火器击杀，我们的女人会被抓走当奴隶，我们的孩子...恐怕以后就没有鞑靼了，就像匈奴、契丹一样消弭于无形，我们不是为了自己在厮杀，我们更是为子孙后代！” 苏哈喇点头道：“好！让下面的人知道一下，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俺答又道：“命令军奴都行动起来，这次让他们吃一顿饱饭，把附近的森林全都砍了，打造更多的工程器械，另外所有的攻城火油都准备好，晚上我们要夜袭！我们的攻势要如同浪潮一般，连绵不绝！哪怕死光了，也要讲朱长寿这个祸害除掉！” 彼之英杰，吾之仇寇！ 而且朱长寿那个身份，连招降的可能性都没有，如果活捉就想办法骗些钱，逼他为鞑靼效力，但放过他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法利用，就直接杀掉，也绝不可能还给伪明！ 此时，如火一般的军情，早已经送到了紫禁城，西园精舍之内。 嘉靖帝朱厚熜看着军前奏报，啪的把甩到天上：“俺答老狗欺我太甚！！” 精舍内气氛沉重.... 张居正主动站出来道：“太子被围困太原，天下震动，大同第一时间前去救援，可惜遭遇贼寇伏兵，几乎全军覆没，其他各镇在等待圣旨，准备前去救援！” 嘉靖豁然回头，大骂：“朕的儿子！救援还用等圣旨吗？！” 张居正点头道：“所以，大同总兵祝雄心有大明，虽然战死，但忠勇可嘉...” 嘉靖憋的脸都紫了，这种窝心的感觉怎么说呢...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带着我三万大军出去送了人头，但是为了激励其他人，还必须把祝雄夸上天才行。 他本来就是个有些刻薄的人，现在更是只关心自己的宝贝儿子。 其实这也不能怪祝雄，他是个守城悍将，战斗风格极为硬朗。 如果不是怕太原扛不住，率领叁万大军急躁冒进，不至于被哈喇呼喇抓住空档，一轮冲锋将明军拦腰截断。 位于中军的祝雄等人被精准斩首，明军指挥中枢被一锅端了，才有那样的大惨败。 如果是正常两军对垒，祝雄还真不虚瓦剌骑兵。 只是战争没有如果，战争也从来不是你走一步，我走一步的回合制游戏。 你输了就是菜，游戏输了可以重开，战争输了只有投胎。 水平高，运气差的举不胜举，有些名将翻车的原因简直奇葩，比如战场上刮一阵风，风沙迷住了己方军士的眼睛，就这么输了一场战役。 嘉靖点头道：“追封祝雄为定远侯，命河北、陕西、山西各镇，火速驰援太原，如有贪生怕死，耽误救援者，重罚！” 严嵩道：“老臣，举荐...弟子赵文华为帅，赵文华机敏过人，颇通军略，曾在东南大破倭寇...” 嘉靖却狠狠瞪了严嵩一眼，道：“事关朕的儿子！你最好别推荐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那个赵文华朕还是有耳闻的，为国敛财是一把好手，大破倭寇？胡宗宪把倭寇脑袋切下来，一排排送到赵文华的府上，这也算他大破的？你莫不是说他是大汉留侯那种人物，能决胜千里之外？” 严嵩心中一惊，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最近是感觉力不从心了，又偶感风寒，如果不是太原被围这是捅破了天的大事，他真想称病不来。 结果也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严世蕃见老爹吃瘪，忙找补道：“臣推举胡汝贞！” 嘉靖挥挥手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张居正...人选由你们兵部来定吧，要快，没有帅才的话，将才也行，你来居中进行调节，一路人马不行，就多发几路，务必要赶在太原陷落前，把我的寿儿救出来！” 最后一句话，几乎实在恳求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监守自盗 第119章 监守自盗 舍我其谁！ 这是张居正此时的态度，他马上回去开始协调兵部，挑选帅才统领三军。 与此同时，张居正回到兵部最深处的库房。 “库房里，现在还有多少胆精和硝水？” 张居正大声问道。 库房总管大声喊道：“回禀大人，胆精有八十坛，硝水有六十坛！” 张居正眉头一皱，道：“不对！账册上，胆精明明有八十三坛，硝水六十二坛，怎么会少这么多？” 库房总管翻了翻账册，挠挠头道：“可是小人这里只记录了这么多。” 张居正厉声道：“本部堂曾经三令五申，胆精和硝水是最重要的物资，要严格管理，你把本部堂的话当成耳旁风了？！还是说，是你们监守自盗？你是不是以为本部堂这边没有细账？” 库房总管吓的脸色如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居正指着他吼道：“拿下！库房内相关人动全都抓起来，细细盘问！” 刚开始库房总管还在嘴硬，张居正也不废话，命人给他上一顿大记忆恢复术，什么老虎凳，辣椒水。 库房总管也很硬气，居然挺着不说，张居正命人给他演奏一曲血琵琶，要挖出他的肋骨弹奏一曲，他才突然想起来了。 原来，在京城内有一个姓赵的富家子弟，据说是山西最大粮商的儿子，此人有功名在身，然而却无心当官，整日里飞鹰走狗，寻花问柳，是个纯粹的纨绔子弟。 此人名叫赵健，谈吐虽然文雅，实际上却是个儒装暴徒，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兵器。 尤其喜欢火器，只要听说大明的神机营内有新型火器，如果能拿到手中把玩最好，如果不能拿出来玩，只要让他看看，过一过眼瘾，他也开心到不行。 而且他出手阔绰，又没有什么架子，五年前初来京城时，就在“偶然”的就会认识了兵部的库房总管。 一来二去，二人成了莫逆之交，只要有机会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一起出去票妹子，当然每次都是赵健花钱。 张居正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兵部试验火棉，想要把它的性能吃透。 包括什么温度会燃烧，爆炸威力之类的，都要进行实验，否则连储存都做不到，将来怎么能投放到明军中使用呢？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库房总管表面上看不怎么重要，其实只要是有心人，就会得到非常多关键情报，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 赵健听说张居正亲自抓的实验，立刻来了兴趣，让库房总管帮忙调查一下，不管调查结果如何，一定重重酬谢。 于是库房总管私下里调查了一下，很快发现张居正是在试验一种威力比寻常黑火药大两三倍的恐怖物质。 库房总管回去之后，在喝酒时就这个发现吹出去了，赵健当场掏了两个大大的金元宝给他。 只是赵健并没有就此消停，他对那种物资表现出了极感兴趣，说什么也要他帮自己弄点儿胆精和硝水出来。 至于说棉花，赵健自己想办法。 库房总管并没有多想，就帮着弄出来一丢丢，当场试验之后，赵健的表现堪称疯狂。 因为胆精和硝水都是管制物资，如果大规模收购。立刻会引起官方的注意。 所以最安全的，反而是从兵部的库房里弄出来。 事到如今，库房总管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怀疑，赵健八成是前元留在中原的奸细，当然如今前元已经不存在了，但是草原上想要继承前元的部落首领，就是那些各种“汗”的。 赵健肯定是这些“汗”派来的，所以库房总管刚开始并不同意。 怎知赵健对火棉势在必得，他拿出私下记录的库房总管监守自盗的记录，又展示了一下他在朝中认识的那些大人物。 如果库房总管不肯帮忙，我赵健只要抬抬手指，就能让伱灰飞烟灭，再换上我们的人。 但我跟你是兄弟，怎么忍心害你呢？ 我要求也不高，你偷出一些胆精和硝水就行，两三坛子不难吧，我给大价钱，你来操作，想花多少钱都行... 所谓所谓富贵险中求，赵健拿出八千两金子，让库房总管去买通库房内的几个人，用酒坛子换出胆精和硝水。 狠狠的大发特发了一笔。 然后再在账面上做手脚，反正大明兵部的库房就那么回事，之前太监管的时候，比现在混乱无数倍，丢失的兵器海了去了，都没人管的。 一方面是被赵健举报，东窗事发，一方面有大钱可赚....这还用选吗？ 只是谁都没想到，张居正对这批物资看的这么严格，自己居然还有专门的细账，所以库房总管他们立刻就露馅了。 如果兵部尚书不是张居正，而是换成别人，九成九会被糊弄过去了。 经过一场大规模的战前动员，少几坛子东西根本没人在意的，轻轻松松的瞒天过海。 根源就在大明自上而下的糜烂。 所谓人心不古，其实就是人失去了理想，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是浊还是清，怎么都贪啊！ 贪腐这个东西是具备传染性的，看到别人贪不被惩罚，自己的心也就活动了，也想要贪。 当所有人都贪时，你以为就完了吗？ 其实并没有，接下来就该攀比了，你贪一百两，那我就要贪一千两。 贪的多少反而成了互相比较的标准，虽然很荒谬，但这就是现实。 国家转眼之间就会被掏空，掏空了怎么办？那就掏老百姓的钱包喽，刮地三尺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一种现实。 大明甚至形成了一种说法，如果反贪反腐，那么大明的经济体系就会立刻崩溃... 其他地方暂且不说，反正如果京城之内进行反贪，无数酒楼、教坊司、青楼、金银首饰铺子，都要破产消失了吧。 不过既然被发现，库房总管只好自认倒霉，不过那些金子他可藏了好几个地方，绝不可能被一锅端了。 只要花些钱上下打通关节，顶多给判个流放充军，两三年就会来了。 到时候把黄金起出来，去外省买田买地，到时候黑的洗成白的，再捐出一点儿钱，修个桥，补个路，还能混个大善人的名声耍耍。 周围的人都这么玩的，所以库房总管不但不怕，反而还很镇定自若。 可惜，他遇上的是张居正。 “杀！责任本部堂来负！” 一声令下，库房总管几人，人头落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阁老看人真准 第120章 小阁老看人真准 随后，就是大搜捕，不用顺天府的人马，整个行动由兵部调兵。 兵部人马直奔京城最大的“会所”聚星楼。 今天很凑巧，小阁老严世蕃没睡在这里，因为严嵩感染风寒，再加上精舍内说出了话，如今病情加重。 严世蕃虽然生活作风糜烂，为人也没什么底线，但对老爹严嵩却是孝心一片。 如今，正寸步不离的守候在严嵩的身边。 不过罗龙文却在这里，不过并不是来玩的，只是单纯的想要睡一觉。 你要问只想睡觉，那在自己家里睡不是更好吗？ 罗龙文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已经被规训成“会所”的形状了，不在这种环境里根本睡不着觉。 可以不玩游戏，但可以搂着睡觉嘛。 “呼呼....” 罗龙文今天睡的特别香甜。 隔壁少了撞墙的声音，也没有小阁老突然闯进来的可能性。 忽然，老鸨子闯了进来。 “祸事了！罗老爷！祸事了！” 罗龙文是个好脾气的人，因为不是儒生出身，所以还特意凹一下儒雅的人设。 可他看到老鸨子慌里慌张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抬手抽了她一个大嘴巴。 “你疯了？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慌什么慌？” 老鸨子呆了呆，然后浑身发抖道：“有兵，好多的兵把咱们给围了，现在楼里都乱了，您老快去看看吧。” 兵？ 罗龙文怔了怔，随即道：“伱去安抚一下，让来玩的各位客人不要慌，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着，他套上便服，身边几个穿着肚兜的妙龄少女服侍他穿衣。 下了楼，罗龙文发现这些当兵的已经冲入楼内。 聚星楼养的那些看家护院的，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人脸上带着伤。 带头的军官是罗龙文没见过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来人是徐阶那边的，而且隶属于兵部。 换言之，是张居正的手下。 严世蕃总是很惋惜的说，如果张居正肯投靠严党，那严党将天下无敌。 这种话，罗龙文一直都是听一听，太犯忌讳了，不敢搭茬啊。 说一句心里话，罗龙文心中对张居正很钦佩，也很畏惧。 毕竟是能跟自己的偶像严世蕃盘道的人物，罗龙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请问这位大人，”罗龙文来到军官面前，“为什么把我们聚星楼围了？我们是合法经营，再说，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也有顺天府，还有大理寺，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兵部来管吧。” 军官颇有些意外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兵部的？” 罗龙文微微一笑：“不难猜，我们聚星楼是谁的产业，天下人谁不知道，敢不事先通知一声就来了，还敢打我们的人，这种兵只有兵部有。” “不错，难怪连严嵩都夸赞说，明理不过罗文！” 张居正此时披着大红披风走进来，厉声道：“这次跟聚星楼没关系！是捉拿盗卖兵部库房物资的硕鼠！” 一嗓子震住罗龙文，他又小声道：“此事可能涉及太子，不想惹事就别废话，你们这有个叫赵健的客人，他在哪个房？” 说别人，罗龙文可能还真不知道，可一说到赵健... 严世蕃就曾经跟罗龙文说过，此君表面儒雅，然而骨子里却有一股子狠劲儿，久居京城却不参加科举，结交的人从朝廷高官子弟，到底层的贩夫走卒，看似交游广阔。 然而，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严世蕃那只独眼，这家伙九成九跟草原有关系，要么是俺答的人，要么是哈喇呼喇的人，他身上有一种与汉人截然不同的东西。 而且花钱如流水，听说他并非嫡长子，那么如何来的这么多钱，肯定是家族支持。 赵家为什么支持一个看起来像是纨绔子弟的人，在京城里到处花钱交朋友呢？却不是为家族谋取什么呢？ 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伙是个奸细，而且是来自草原的奸细... 罗龙文不信，还真派人调查了一下，他的渠道自然不是官方，而是江湖草莽了。 一调查才发现，严世蕃的判断几乎全对。 然而严世蕃却告诉罗龙文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一条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大用。 哪怕用不上他，这家伙花钱如流水，也是一份不错的收入不是？ 赚钱嘛，不磕碜。 但是严世蕃也严厉警告罗龙文，要把这个赵健盯死，但不要跟他有任何形势的接触。 私通草原势力，可是要灭族的哦... 在咱们大明，你私通倭寇都未必灭族，可如果你跟草原，尤其是跟俺答有不可告人的交流，那没人能救得了你。 咱们的万寿帝君这辈子最恨的人——俺答。 为了应对俺答的威胁，朝廷每年都要花费数百万两白银。 嘉靖认可不修道观，也得对付俺答，其中不止是国恨家仇，更有私人恩怨。 想当年嘉靖的明君梦，就是被俺答无情击碎的。 虽然俺答表示我也很无辜，我就是想过好日子而已，我给你嘉靖的信措辞可是很客气的，结果你个老六...你不想做生意我能理解，毕竟咱们两边来回砍了这么多年。 你大明天子也是要脸的，没关系，大不了我多求你几次还不行吗？ 可是你为啥要喷我？ 大明的天子就这个素质？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同，俺答当年才是受辱的那个，惹事的那个喷子反而是嘉靖。 但国恨家仇这种事，最初谁不当人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谁流的血多！ 况且如果一直往前面推，那简直没有一个头。 大明损失惨重，受伤的绝非权贵，而是最高层和最底层。 一端是掌握最高权力，一端是最大的人口基数，要是被发现跟草原不清不楚的，那就真是天怒人怨。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所以一听是来找赵健的，罗龙文内心第一个想法：小阁老牛的！ 事情的发展，最终也没有脱离小阁老的掌控。 罗龙文指着位于三楼最角落的位置，道：“赵健就在那里！” 没有半句多余的话，眼下这种局面，如果换成小阁老，最多也就是阴阳两句，阻拦兵部抓人是不可能的。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 两名戴甲将官率兵冲上三楼，一脚将房门踹的稀碎，这里面多少有些个人恩怨。 “禀部堂大人！这里没人！” 第一百二十章 想死没那么容易! 第121章 想死？没那么容易！ 张居正立刻把目光投向罗龙文。 罗龙文心中大骂不止，你情报有误没抓到人，关我什么事？ 我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能客人捆起来，等着你们抓？ 再说了，你们也没事先来人通知一声，我们就算想配合，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 “张大人，”罗龙文小声道：“我们楼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伱们那边不会走漏了消息吧？” 张居正眯缝起眼睛，却很实在的道：“这也很难说。” 罗龙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张居正继续道：“放心，你们是青楼又不是监牢，我不会向你要人的，只是你们聚星楼是不是有个习惯，要记录客人们消费和交往的情报，尤其是平时跟谁一起玩之类的，是不是有啊？” 罗龙文吓了一大跳，这个记录当然要有，只是记录者都是严家的人，他罗龙文也不过是在一旁协助而已。 这件事进行的非常秘密，如果泄露出去，以后聚星楼谁还敢来？ “您是怎么知道的...？”罗龙文压低声音询问。 聪明人之间对话，没必要玩虚的，肯定瞒不过，还会遭到对方的鄙视。 张居正笑道：“很难猜吗？咱们小阁老不是最喜欢搞这些江湖市井的小把戏吗？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只有依附严阁老人最喜欢到聚星楼来，剩下的朝廷中人，反而来的很少吗？小阁老真以为靠这种小把戏就能满朝文武尽收罗网，也太瞧不起人了。” 罗龙文点点头道：“受教了，但这份记录是不存在的，只是我恰巧对赵健个人很感兴趣，所以对他特别留意一些，我这就把他的记录带来。” 张居正突然来了兴趣，挖了一个小坑道：“哦？不知道罗大人为什么会对赵健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要你罗龙文承认自己跟赵健有那么一丝半缕的关系，马上就把你带到兵部喝茶。 实锤是不可能的，罗龙文可是严世蕃的心腹，没那么容易动。 不过恶心恶心严世蕃不也是挺好玩的吗？ 罗龙文神态有些狼狈的道：“下官只是看那赵健样貌俊俏，所以想要跟他亲近一下，让他给我当个兔宝宝，只是最近有些忙，没来及而已。” 为了不跟赵健扯上关系，罗龙文把脸都豁出去了。 张居正体谅的道：“含章先生要多保重身体啊，你都瘦成这样了，还玩的这么花，恐怕难以长寿啊。” 罗龙文呲牙一笑，转身要去顶楼密室中，寻找赵健的相关记录。 忽然，聚星楼上面有官兵喊道：“在这里呢？小心！贼子手中有兵器！” 说话之间，传来剧烈的打斗之声，有人高声喊着前元的名号。 聚星楼内的客人们面色如土.... 当今世上哪还有什么大元，有的只是瓦剌、鞑靼之类强大的草原部落。 这二者，无论是哪一方，与大明都有解不开的血仇。 卷入这种风波之中，属于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弄不好还得进诏狱，对于大明的官员而言，认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进诏狱的门儿。 尤其是之前因为大礼仪惹恼了皇上的那波人，因为山西大地震朝廷大赦天下，他们出来之后，跟亲朋好友讲述诏狱中的种种非人待遇，无不哭的双眼滴血啊。 张居正大喝道：“传令！抓活的！本部堂要活口！死人没用！” “得令！” 上面答应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愈来愈剧烈。 “草原的雄鹰，誓死不降！” 从头顶传来一声喊，紧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杀千刀的直娘贼！居然跳楼了！下面的兄弟看看他死了没有！” 下面有人喊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他们不是雄鹰吗？你们谁听过摔死的雄鹰？” “哈哈哈哈...说的好，直娘贼你们不是喜欢跳吗？你们领头的不是跳下去了吗？你们倒是跳啊！” “入你娘的，你怎么不跳？是不是等老爷把你踢下去？！” .... 张居正对身边的将官道：“等罗龙文把赵健日常的记录拿来，你替我收着，我出去看看。” 将官说了一声：“得令！” 张居正甩了一下披风，十分潇洒的来到聚星楼外。 此时，聚星楼内的人才敢大声说话。 楼上楼下的歌姬、舞女们恋恋不舍的目送张居正离开。 有个歌姬感慨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张居正，张白圭吗？比传说中的还要帅。” 另外一个歌姬接茬道：“要才华有才华，要权力有权力，相貌还那么英俊潇洒，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其他男人跟张大人比起来，就是一坨屎。” 本来还色眯眯搂着歌姬的胖富商，悻悻然的松开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她们对张居正的评价之后，自己心中那团火就灭了。 你说我来票不就是图个舒心吗？ 这顶心顶肺的，完全不给面子的，你身边就站着一坨...关键这坨...还给你花了不少钱。 张居正来到外面，发现有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公子哥，正趴在担架上，脚踝朝前，已经摔的不能再断了。 “赵健是吗？”张居正问道。 赵健梗梗着脖子道：“正是在下！有本事杀了小爷，小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上面，柔声道：“记住了，这么很难摔死人的，那些从三四层楼跳下去直接摔到粉身碎骨的，本部堂这辈子都没见过，那都是书上骗人的，想死...抹脖子和喝毒药是最稳妥的，至于说你眨不眨眼睛，说一句实话，恐怕以后不是你说了算的。” 赵健恨声道：“等俺答汗攻陷太原，拿住你们的小太子，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张居正本来已经起身，听了这句话，单手压住赵健摔断的脚踝，一字一顿。 “说！从我们兵部库房里弄出去的东西，藏在哪里？” 赵健疼的浑身发抖，但是被两边军士按住，动弹不得。 他嚎叫道：“太迟了，已经运往山西了，哈哈哈....” “你们伪明真的发明了不少好东西，可惜你们的人太贪了，好东西你们守不住，全变成我们的了！哈哈哈哈....” “折磨我吧！我不怕！以后山西这道屏障没了，你们伪明拿什么来阻挡草原？草原的男儿一定会回来，把你们这群狗奴全都杀光！” 张居正起身，脸上裹了一层寒冰。 “你们把他送到锦衣卫那边，让陆炳看着办！” “传本部堂军令，命令先锋军立刻出发！粮食补给由沿途省、州、县负责供应！三日内必须先锋部队必须到达太原，就是所有人把脑袋伸出去让俺答砍，拖也要把他们拖住，累也要把他们累死！” 命令虽然下的很绝，嘉靖那边也必然会同意，然而张居正还是感觉浑身冰寒。 太原城的城门，能经受得住火棉的考验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秘制土炸弹 第122章 秘制土炸弹 朱长寿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太原被攻破了，鞑靼人在城里胡乱杀人，俺答把男人、女人、孩子，通通赶到一个大坑里。 一桶桶火油，被鞑靼士兵浇在他们身上。 天上燃烧着黑色的太阳，俺答脸上挂着非人的笑容。 “朱长寿！你不是很嚣张吗？”俺答手中攥着一个火把，“这把火你来放！你来烧死这些伪明的杂种！记住！他们是被伱烧死的！哈哈哈....” 朱长寿惊醒，起身时，发现小桂子就在身边守候。 “殿下，你做噩梦了？”小桂子脸上带着一块焦黑。 昨天晚上，跟随朱长寿巡城时，他的脸被燃烧的石块击中，离眼睛只差了不到一寸。 俺答已经疯了似的连续攻了两天城了。 双方已经到了比拼耐力的最后关头，虽然守军方面有着城墙的优势，但鞑靼的人数更多，也更凶残。 明军伤亡高达两万余人，原本就被砸伤的焦总兵，胳膊中了一刀，刀锋上淬有剧毒。 如今焦总兵还在抢救之中。 任洛巡抚的胳膊中了一箭，这一箭势大力沉，贯穿了他的肩膀，居然把他钉在了墙上。 还是之前那只由神箭手组建的鞑靼游骑兵，这支游骑兵是俺答的王牌，他们不负责冲锋陷阵。 每次战斗到激烈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出现，看准明军中穿着官员服侍的人进行定点狙击。 算是世界上最早的狙击型特种作战部队了，有时候只靠他们就能左右一场战斗，之前与明军战斗时，这支游骑兵就靠着放风筝的战术，将明军杀的人仰马翻，自己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朱长寿中过五箭，不过他内套软甲，外罩皮甲，头上戴着鸭嘴形的板甲头盔，想破他的防的确有些小困难。 只是有一箭势大力沉，正中朱长寿的头盔，虽然没能破防，但那箭却向重锤一样，直接将朱长寿击晕。 鞑靼人见状狂喜，高喊着朱长寿头部中箭，太原城已经完了之类的。 一方面激励己方军队的士气，另外也扰乱太原城军民的军心。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怎么说呢....并不是大明军民相信朱长寿是什么天选之子，箭矢都绕着他走，射中了也会反弹之类的。 而是单纯的见识过朱长寿的防御，俺们的太子是你们用箭能射死的？ 别说隔着一个城墙，就是把他捆起来，当成靶子让你们射一天，你们都射不死他啊。 除非你们是直接拿炮轰的... 五军营的千户蹲在朱长寿的旁边，担忧的道：“殿下，你没事吧？咱们的计划还进行吗？” 朱长寿看了看五军营千户，激将道：“怎么？怕了？” 五军营千户紫微微的脸上露出怒意，骂道：“我会怕那群生儿子没屁眼的鞑靼直娘贼？殿下这话我不太听！” 平时嘛，大家嘻嘻哈哈惯了，而且朱长寿没架子，所以五军营千户说话没那么顾忌。 而且这里又不是在京城，而是在战场上，大家正在血腥厮杀中，肾上腺素拉满，说话时都带着很大的火气。 朱长寿道：“神机营的千户老哥呢？人呢？” 神机营千户从一旁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在射击时，鸟铳炸膛了，左眼完全失明了，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疤。 “害什么臊？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这样才帅嘛，我最喜欢独眼龙了，比如什么夏侯惇，一看就很凶悍。” 神机营千户呲牙一笑：“殿下不用安慰我，独眼射击时更准，只是您的办法能行吗？往火药里加糖？那火药不废了吗？” “信不信我？火药我玩的比你明白，你不信？” “哈哈...下官与火药打了半辈子主意，还真不怎么信。” 朱长寿掏出柯尔特左轮在空中亮了亮，道：“看到这火器了吗？我用仙境的办法打造的，威力有多猛，是不是见识过？” 两位千户看到柯尔特左轮，眼中一起露出无比艳羡的目光。 无论是步兵、骑兵还是神机营，如果能大规模装备这种火器，鞑靼人的骑兵就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 甚至可以制造成一百响的巨型火器，只要一想着用那种东西对准鞑靼人突突，大家心中就像有一团火一样。 朱长寿嘿嘿道：“眼馋吧？再教你们个乖，黑火药掺白糖，威力大增啊，多亏百姓们把家里的铁壶都捐了出来，我让他们制造了一些土炸弹，五军营的骑兵等一下冲出去，把他们的吕公车都给炸了！” 五军营千户郑重道：“遵命，殿下你就擎好吧，只要你的白糖火药不出问题就行。” 朱长寿安慰道：“这土炸弹威力不小，你们小心点儿就行，那些铁壶是百姓们烧水的，个头都不小，他们又用泥在外面糊了一层，分量可不轻，你们抡得动吗？” 五军营千户拍了拍胸脯道：“一二十斤的马刀都耍得，区区铁壶不在话下！” 朱长寿点点头，又对神机营的千户道：“咱们也不能闲着，带着你的人，跟我一起掩护五军营！这一轮至少要让俺答老实两天，这样援军就应该快到了。” 别人说这话，千户们还未必会信。 咱们大明现在的组织能力，大家心中都有个谱... 但朱长寿的身份特殊极了，嘉靖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派出援军来救援的。 “风萧萧兮，逆水寒！”五军营千户忽然有感而发，“壮士一去兮....” “必定还！”朱长寿拍拍五军营千户的肩膀道：“祝你马到成功，别墨迹了，快去吧！” 五军营千户瞪了朱长寿一眼，噔噔噔转身下了城墙。 在城下，已经有等候的太原父老，见到是京城来的千户，连忙给他引路。 在城中心，距离巡抚衙门不远的一个空地，这里原本是一个集市，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上千个糊着黄泥的铁壶，一排排的摆在地上，壶嘴里面插着引线。 纯纯的土制炸弹，有铁壶当外壳就已经不错了。 后世很多土炸弹连这层壳都没有，直接就是硬土里面，这些是放的炸药多的，有些直接塞到酒坛子或者酒瓶里，用的也是烟花爆竹里面的炸药。 反正威力伤人是足够了，相比之下，眼前这些土炸弹已经很高级了。 其实朱长寿想弄一些炸药包了，但是炸药包不方便扔，铁壶它带把的，而且这次跟来的五军营，大部分是骑兵，骑马的时候利用惯性，绝对能甩的更远。 包裹黄泥是防止落地的时候摔漏了，影响爆炸威力。 五军营千户点点头，心说太子爷还真没骗人，这还真是土炸弹，这都土到掉渣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壮士一去兮必定还! 第123章 壮士一去兮必定还！ 这次战斗的设想并非是临时的突发奇想，而是经过严格验证，任洛和焦泽都赞同的。 在鞑靼人的注意力全在攻城上，突然派出骑兵部队从后面收割攻城敌军，再在敌人反应过来前逃走，是完全可行的。 但是太原的主要职能是守护大明北方门户，是一个行政和经济中心，并不是像大同和宣府那样的抗击入侵第一线。 军备也是守城为主，骑兵并不多，而且装备也不精良，太原城的火器装备比骑兵强多了。 一来守城用不上骑兵，而来养活骑兵也不很轻松。 每天人吃马嚼的耗费很大，对于守城来说其实很不利。 所以五军营的骑兵反而成了太原的一支奇兵。 五军营的千户手里提着铁壶土炸弹，心中一阵骂娘。 神机营的二傻子说这东西没用，太子拍胸脯保证说有用，俺的心理咋就这么慌呢？ “小的们，这次出去不为杀人，只为把手中的家伙扔出去，记住了，要炸死那帮鞑子，千万别炸了自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必定还！！” 一个百户嘿嘿笑道：“咱们千户真是个没读过书的，这是人家专诸刺秦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五军营千户回手拍了百户脑袋一下，骂道：“直娘贼，你才没读过书嘞，那叫荆轲刺秦王，有个典故叫秦王绕柱走，咱们太子爷说了，不复还不吉利，还是必定还好！” 百户摸了摸头皮，笑嘻嘻的道：“对！还是必定还好！等平安回来，我请大家喝酒！” 五军营千户啐了一口，笑骂道：“你小子那点儿钱，都花在小娘皮的肚皮上了，平安回来，咱们找太子爷要酒喝！” 五军营将士齐声欢笑，真找朱长寿要酒，九成九会成功，太子爷不是个小气鬼，除了酒之外，赏银也少不了。 鞑靼人正在狂攻西门和南门，所以五军营的兵马从北门悄悄出来。 百户好奇的道：“你们说，这帮傻逼鞑子为什么不打北门呢？北门这边城墙明明裂纹最多，连城门都有些松了。” 五军营千户道：“我上哪儿知道？要论震的惨，还是东门那边最惨，可能俺答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再就是想要挑战一下自我，玛德，我又不是俺答，怎知道那个直娘贼在想什么！” 说话之间，城门大开。 “驾！” 五军营将士驱动战马，轰隆隆的冲出城去。 俺答站在高台上，忽然听到北方传来隆隆的声响。 “是骑兵？人数不算多，没听说哈喇呼喇要回来啊。” 忽然，俺答眼神一凝，发现从北面冲出来一彪人马。 “是明军？！” 站在俺答旁边的失声喊道。 另外一边的詹台合皱起眉，他也很惊诧，只是发现明军骑兵人数不多，手上也没有马刀，只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另外一只手拿着很小的圆盾牌。 莫非是流星锤？ 可是没听说过明军有骑兵是使用流星锤的。 那玩应在马上能好用？ 骑兵用锤的的确是见过，不过那都是连枷锤，就是锤头类似于狼牙棒，不过中间是用锁链连接的，介乎于流星锤和狼牙棒之间。 借着战马的惯性，这种武器能发挥出极强的杀伤力。 但，西域那边有骑兵会用，没听说过明军也用，而且连枷锤的锤头也没这么大的！ 正在疑惑间，只见那帮骑兵纷纷掏出火折子，迎风一吹便起了火，他们在怀中圆滚滚的东西上点了一下，然后就把拿东西扔到鞑靼军那边，尤其是针对的是攻城器械。 詹台合突然明白了，大吼道：“是震天雷！！” 震天雷，是从前铁血大宋时期使用的一种铁制炸弹，金人攻打汴京时，守军曾经使用过这种原始的炸弹，给了金人一种小小的震撼。 金人攻破汴京后，专门抓捕能制造震天雷的工匠。 后来元灭金时，蒙古人使用一种能叫牛角洞的攻城器械，掩护士兵挖掘城墙。 当时金人就使用一颗巨型震天雷，用铁索吊下去。 震天雷猛烈的爆炸，将牛角洞炸成碎片，隐藏在其中的蒙古军全被炸死。 所以，蒙元对这种火器的记录有很多，只不过后来元被灭，这些记录都散逸了。 詹台合作为瓦剌军师，恰好专门学习过当年元军的战争记录，看到过震天雷，所以一眼认出来。 俺答和苏哈喇一起看向他，震天雷他们也听过，甚至俺答还见过明军制造的小震天雷，那玩应威力比炮竹大一些，落地轰隆一声响，倒是蛮吓人的，但威力属实不咋地。 当年金人的震天雷个头可是极大的，想凭那东西炸毁坚固的吕公车吗？ 吕公车那东西是用铁架加固的，一次性几十人在上面蹦都没事，除非能将震天雷塞入关键位置，否则真造不成什么是指伤害。 俺答狞笑道：“朱长寿小儿已经技穷了，派出箭锋游骑兵，射杀他们！一个都不要放回去！” 苏哈喇摇动红色令旗，军奴慌忙推开军营大寨的大门，轰隆隆，那支给明军带来无数杀伤的游骑兵再次出动。 就在此时.... “轰轰轰！！！” 震天的爆炸声响起，大地都跟着颤了几颤。 一股股小型的蘑菇云升腾而起，爆炸的冲击波把吕公车炸的来回弹跳，碎铁和木屑飞到半空。 一些鞑靼士兵被炸的飞到半空，更惨的断胳膊断腿。 刚才还像一群饿狼的鞑靼人，此时却如同丧家犬一般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俺答大吃一惊，这威力太恐怖了！ 他的脑中忽然回想起一句话，狗...其实就是驯化的狼。 如今，再看自己那些狼一样士兵抱头鼠窜的模样，真的好像一群狗啊。 但是，有游骑兵们不愧是精锐，明军自己都被爆炸震傻了，他们居然只是顿了顿，就继续冲杀过去，弯弓搭箭，准备继续使用他们最拿手的风筝战术。 只要被黏住，这些明军至少要死九成，或者干脆全军覆没。 “开火！！” 城头，朱长寿第一个露出脑袋，他那个鸭嘴铁头盔整个战场独一份儿，大家都认得。 “砰砰砰....” 城头无数火器探出头来，对准冲过来的游骑兵一顿乱射。 “第二轮！开火！” “第三轮！开火！” “第四轮....” 随着朱长寿不停的下命令，开完火的神机营士兵从城垛上撤离。 下一轮士兵补上位置，瞄准，射击！ 游骑兵人仰马翻，弓箭无论是火力、准头、射程，还是装填速度，被火器轮射完爆，打的抬不起头来。 约七成神射手从马上栽下来，有些人被受惊的马匹拖着到处乱跑，死状惨不忍睹！ 俺答的心在滴血，苦心练出来的王牌，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今日就此覆没！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是大明子民 第124章 你是大明子民？ 太原城头欢腾一片，军民纷纷振奋起来，拿着自己手上能找到的一切，到处追杀那些被困在城头的鞑靼孤军。 有些鞑靼兵扔了手中的兵器，站在地上瑟瑟发抖。 但是愤怒的人们还是扑上去，用石头块砸，用刀子捅，还有恨到不行的，直接上牙咬。 恨不得吃xxx的肉，这是真实的心情，不带任何夸张的成分。 很快，半数的俘虏断了气，有人拿来绳索套在尸体的脖子上，把他们挂在城墙上，面对着鞑靼军大营。 尸体随风摇晃，让太原城看起来如同鬼域。 鞑靼大军减员超过三成，攻城器械被摧毁殆尽，士气已经跌落谷底。 中军大帐内，俺答的脸黑的像一块烧焦的牛粪。 “屠城！一定要屠城！” 俺答用刀子在牛腿上猛戳，嘴里疯狂的念叨道：“我要把朱长寿切成一块一块的，每个月给嘉靖老儿送回去一块，只有脑袋留着，老子要把他的脑袋做成酒碗，不！做成尿壶！！” 无能狂怒！ 大帐内气氛沉重，本以为举鞑靼全部之力，一击定然能将遭受天灾的太原拿下，没想到连续攻城好几天，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在城墙上打洞，朱长寿组织侍卫过去，用柯尔特左轮贴身乱射，子弹的穿透力在这种场合极为好用，跳弹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好不容易挖开的洞不但没什么效果，反而成了城里放冷枪的枪口。 正面强攻损失惨重，今天登城的勇士，好不容易在城头站稳脚跟。 五军营的骑兵又用震天雷把攻城器械全部摧毁，结果呢...鸡飞蛋打！ 这仗已经打到头了，虽然凭现在的军力，回到草原上依然是霸主。 但声望和势力都受损严重，自己的年龄又大了，只要自己年老体衰，像哈喇呼喇那种狼子野心的人，恐怕不会等到自己死，就会暴起发难。 中原地区有句古话，叫五十年必有王者兴，其兴也忽焉，其亡也忽焉... 我俺答的霸业，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其他贵族战将们，也一脸阴沉。 草原部落上的军队，本质上是由私军组成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平日里只在鞑靼这个名分下行动，其实不是鞑靼，换成别的名号也是一样的。 就像从前他们给也先，或者小王子卖命也是一样的。 一定要定义一下的话，他们与大海上的那些海盗没有区别。 只是平日里跟着俺答有肉吃，于是都聚集在他的身边而已，关于这一习性，俺答说他们是一群狼倒也不算错。 狼群是以实力说话的，你强...你就是狼王，你弱...不管伱早年间带领狼群走向什么样的巅峰，你也该死！ 有很多人把狼群的狼吹的忠心耿耿，好像这群狼愿意为狼王卖命似的。 其实，只要是狼群里有实力的狼，哪一个不是明里，暗里的琢磨着干掉狼王，自己当老大的。 俺答明显感觉到了这种气氛，但他无可奈何。 因为他当年也是这么发家的，这就是草原的规矩，变弱...就该去死。 作为瓦剌军的代表，詹台合为俺答倒了一碗酒。 “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修养几天再做猛攻，还是就此回去？” 其他贵族都停了下来，纷纷抬头看向俺答。 俺答真的犹豫了。 继续打下去... 后果难测... 呸！！ 俺答心中暗骂，这种时候后果还有什么难测的？ 估计大明援军的锋芒，很可能已经出现在山西境内，瓦剌首领哈喇呼喇应该已经接触上了。 哈喇呼喇是个英雄，肯定能坚持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会超过三天。 三天啊...附近的树林已经被砍伐的差不多了，想凑出木料继续打造攻城器械简直是不可能。 就算勉强凑过了，军奴也不是铁打的，这些天已经把军奴压榨到了极限。 已经有军奴受不了鞭挞，奋起反抗了。 虽然这种零星的反抗都被镇压下去，但已经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想不出继续打下去的理由。 俺答凝眉苦思，感觉脑袋里面像是塞了上百个震天雷，轰轰轰的响个不停。 就在这尴尬无比的时候，鞑靼军师苏哈喇闯了进来。 “大喜！大喜！！” 俺答猛然抬头，用一种狼一样的眼神看着苏哈喇。 这种时候有什么好大喜的？ 苏哈喇难道已经疯了？还是说...他准备要反自己。 虽然苏哈喇是自己的绝对心腹，两家有姻亲，苏哈喇娶了自俺答的妹妹。 俺答娶了苏哈喇的女儿... 但在权力之争中，没有亲情可言。 中原有个叫武则天的女皇曾经说过，为了权力，至亲亦可杀！ 其实这句话反过来说也一样，为了权力...至亲也会来杀你... 苏哈喇却仿佛没感受到俺答的杀气，他快步来到俺答的身边，低低的声音道：“赵家从京城派人来了，赵健那小子给咱们弄来了厉害无比的东西！” 俺答心头一震，豁的站起身，道：“快带我去！” 苏哈喇立刻转身，他瞥到詹台合愣愣的站在身边，于是一把拉住他。 瓦剌方面战斗意志坚强，詹台合作为哈喇呼喇的代表，有权知道一切。 三人并排走出中军大帐，留下众脸懵逼的各大贵族。 三人来到军营后方，这里被重兵把守，守卫都是俺答的嫡系。 俺答很满意，放心大胆的走入这个军寨。 在前方，有一辆马车，车上摆放着好些个坛子。 在马车前，一个穿着大明朝棉布服侍的猥琐中年，正搓着手东张西望。 看到俺答，他马上冲过来，跪在地上高声道：“小人赵老高，拜见大人！” 俺答冷声冷调的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你叫我老爷就行。” 赵老高马上道：“拜见老爷，小人是赵健公子派来的，专门给老爷带来一些好东西，嘿嘿嘿...” 俺答忽然问道：“你是汉人？大明的子民？” 赵老高点头道：“是啊，小人祖上三辈都是大明子民。” 俺答又道：“你帮着我们打太原，会不会心中不安？” 赵老高老实的道：“不安是有些不安的，不过赵公子出手阔绰，给了五十两黄金，小人的心就没那么不安了。” 俺答笑了，问道：“好好，像你这样的良民，老爷我最喜欢了，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良民？应该说是汉奸才对！ 赵老高神秘一笑，他打开两个小一些的坛子，离马车远远的，将坛子里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混合。 然后将一块棉布塞到混合液体里浸泡。 感觉差不多了，他用一双长筷子，将棉布挑出来，搭在军寨的木头桩子上。 随后打开火折子，在棉布上轻轻一捅。 “轰！” 棉布瞬间燃烧消失，连点儿烟都没留下。 俺答三人大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一个乐不思蜀的! 第125章 又一个乐不思蜀的！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燃烧如此剧烈！” 俺答抢步上前，作为一个靠军事起家的部落首领，他太明白自己看到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了。 赵老高笑眯眯的道：“这东西叫火棉，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张居正亲自在抓的东西，那些坛子里，是制造火棉的原料，一种叫胆精，一种叫硝水，可惜赵公子只从大明军营库房里弄出来几坛子，不过赵公子交游广阔，花大价钱，从民间又搜集了一些，勉勉强强凑够了这些。” 虽然胆精和硝水都是管制物资，但大明早就被腐蚀的不成样子了。 所以很多民间作坊，多多少少的存一些这种东西。 赵健在京城内，一方面接触朝廷官员，另外一方面就从这种作坊，订一些货物。 当然都被偷偷运送到草原上，不然俺答哪儿来的那么多火器。 虽然俺答瞧不起赵健，然而最近这些年，他能发动大规模侵袭，很多战略物资都是赵健帮他筹集到的。 当然俺答也没少花钱就是了。 “天助我也！”俺答心中爽极了，“这是长生天在保佑我啊，马上通告三军，埋锅造饭，准备厮杀！传令下去，将所有火药都集中起来，再把所有能弄到的棉布都弄来，胜败在此一举！” 苏哈喇和詹台合，二人眼中冒出火热的光！ ..... “都住手！我们不是鞑子！我们不搞虐杀俘虏这一套！” 朱长寿高声喊着，然而群情激愤，剩下的鞑靼人俘虏在运送时，被激动的百姓们围攻了。 官兵们都装作看不见，任由百姓发泄仇恨。 自从叫门天子朱祁镇送掉了五十万大明精锐，自己被俘之后，大明元气大伤，直到今天都没缓过来。 从那之后，草原对山西的侵袭就没停止过，谁家还没有亲人被掳走过？ 谁家的良田没被践踏过？ 俺答上一次入侵时，放任军队肆意践踏良田达到百万倾，人为的加剧了本就受灾的山西人的苦难。 但是朱长寿却想留下这些俘虏，将来是跟俺答换人回来也行，当做人质也行... 总之不管做什么，都比发泄情绪，让人杀了要强。 无奈，哪怕是太子府的侍卫，也不想保护这些鞑子，朱长寿的声望，也只是让他身边的鞑子俘虏不遭受殴打而已。 然而，就在俘虏队伍快到大牢时，情况突然变了。 一直跟在后面，找准一切机会对鞑子下手的人群，忽然间安静下来。 人群分来，从后面颤颤巍巍的走出两个耄耋老人。 这是一对老夫妻，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 老头扶着老太太，走的很慢，但表情坚定。 “老婆子，你慢点儿，我扶着你走路，前面有石头。” “鞑子在哪儿，鞑子在哪儿？” “就在前面了，快找到了。” 二老离得近了，朱长寿才发现，老太太眼睛灰白，已经瞎了，她手里攥着一把小刀，用力太紧，手上已经没了血色。 朱长寿主动迎上去，柔声道：“二老，你们这是...” 老头认得他，躬身道：“是太子殿下啊，我们是来报仇的！” “报仇！报仇！”老太太神神叨叨的道。 有个壮硕的年轻人，大声道：“这是李家二老，他们有个儿子叫李林，当年从村里娶亲回家时，路上遇到了鞑子，那帮禽兽把送亲的人全杀了，他们故意挑断了李林的手筋和脚筋，在他面前折磨新娘子，折磨了三天三夜啊，新娘子被折磨死了，光溜溜的，被鞑子挂在树上。” “我自己说...我自己说...”李老头道：“我儿子疯了，老太太哭儿子、儿媳，眼睛哭瞎了，我们要报仇，要报仇！！” 朱长寿和李老头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他侧身让开。 李老头感激的点点头，扶着老太太：“太子殿下允许我们报仇了，仇人就在前面，伱动手，等下我割脑袋！” 两位老人来到俘虏队伍的前面，有个侍卫抓出一个看起来最凶恶的鞑子，一脚踹碎他的膝盖。 鞑子惨叫一声跪在二老的面前。 侍卫伸手抓起鞑子头上的乱发，用力一拽，将喉咙露出来。 老太太颤巍巍的过来，用力捅了一下，却捅歪了，捅在肩膀上。 那刀也不锋利，只是扎了一个血口子。 朱长寿道：“小陈，把你的匕首送给二老，让他们报仇。” 侍卫掏出一把百炼匕首塞到老太太手里，他拧过鞑子俘虏的脖子，将匕首横在上面。 “用力的抹！”侍卫道：“别太快，慢慢的来，我会帮大娘你按住他的。” 老太太点点头，用干瘪的手拍拍他的胳膊。 李老头在旁边扶着老太太的手，二老在众人的注视下，像杀鸡一样，哆嗦着把鞑子抹了。 这家伙嘴里一直骂着鞑靼话，被抹脖子时双腿乱蹬，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原来也是个怕死的。 其他鞑子看同伴死的这么惨，一个个嗷嗷怪叫，突然站起来，低着头冲向朱长寿。 但是他们马上被愤怒的人群淹没... 有人拿刀从他们身上割了肉回去，朱长寿能理解他们的仇恨，但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场面。 带着侍卫们，没有直接回巡抚衙门，而是去了徐田祖宅。 “晋王怎么样了？”进门，朱长寿就换上了夜行服。 看守的侍卫道：“现在体重已经降到了二百二十斤，这段时间练的不错，身上都有腱子肉了，肚子小了一大圈。” 朱长寿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这么快的吗？” 侍卫点头道：“晋王他身体里主要是脂肪，不要看他胖，其实都是虚的，只要合理控制饮食，再加强训练，一天掉十斤分量都很轻松，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膝盖不太行，不过我们想办法加固了他的膝盖，总之只要人不死，就得起来练，熬过最初阶段就行，晋王现在已经练上瘾了，每天不用鞭子抽，自己就主动练起来了。” 这倒是让朱长寿感到意外，于是走进房子里看了看，果然发现晋王浑身是汗，正在拿着两根铁索啪啪的锻炼胳膊上的肌肉，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的，跟之前仿佛随时会倒在地上暴毙的模样，有着天渊之别。 从前晋王给人的感觉，最多再活个三四年，就得活活胖死。 连路都没办法自己走的，现在看起来真有点儿活力四射的意思了。 人看起来也没那么蠢了，还有些相貌堂堂，这话从前谁敢信？ 朱长寿走进去，大声道：“晋王爷啊，最近可还好？” 晋王朱新?啪的立正，朗声道：“小王在这里吃的香，睡的好，心不慌了，胃里也不难受了，每天起来就运动，感觉好极了！” 朱长寿挠挠头，问道：“能看得出来，你状况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怎么样？送你回去，你可愿意？” 晋王朱新?憨笑一下道：“此间乐，不想回去！” 玛德，朱长寿心中大骂，又一个乐不思蜀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走吃干饭的晋王 第126章 送走吃干饭的晋王 仿佛害怕耽误时间，晋王朱新?拿起绳子，刷刷刷的跳起来，不再跟朱长寿说话。 这下尴尬的反而是朱长寿了，从晋王府敲了五十六万银子，这就不少了，晋王府那边已经打算卖地了。 而且鞑靼围攻太原，朱长寿也没有那个精力再管他，这下就被窝住了。 你说继续留着他吧，没什么用，还得专门安排人看着他，而且还吃白饭，这货饭量还很大... 朱长寿也不多说，转身离开，跟侍卫们商量了几句。 不久，朱长寿换上一身九章兖服，带着侍卫们嗷嗷叫着冲过来，一脚把徐田祖宅的大门踹开。 “伏牛山的贼人！你们被发现了！速速交出晋王！” “事发了！祸事了！抓贼！” “救晋王！救晋王！” ... 伏牛山强人们纷纷从屋子里跳出来，啊啊啊的怪叫，他们把瑟瑟发抖的晋王朱新?拉出来，用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晋王朱新?五内翻腾，有些想吐。 如果是几天之前，自己健身练到吐一身，尿尿都找不到小弟弟的时候，他没准自己主动往钢刀上一靠，把自己抹了算了。 毕竟生不如死啊！ 但现在不一样了，晋王朱新?健身上瘾了，浑身的骨骼都打开了，连最难的大劈胯都能轻松做到，身上都有腱子肉了，跟从前比起来，简直身轻如燕，这辈子感觉都没这么好过。 可是好到一半，还没真正开始享受这具血与泪打造的新身体时，刀子却架在脖子上了。 晋王朱新?的不甘心可想而知。 朱长寿越过众侍卫，站在最前面，大喊道：“不许伤害我晋王哥哥！你们要什么尽管说！本王无不遵从！” 伏牛山强人哈哈大笑：“久闻太子爷英雄盖世，英明神武，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德高望重，才高八斗，天下无敌，乃人中龙凤，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名副其实啊！” 朱长寿也笑道：“客气客气，那能否看在本王的薄面之上，放了我晋王哥哥呢？” 伏牛山强人摇头道：“晋王爷可是我们的长期饭票，怎么能轻易送人，这样吧，久闻太子府英雄好汉众多，不如我们各排三人出来比武，如果我们侥幸赢了，就带着晋王爷离开，如果我们输了，晋王爷双手奉上，我们愿意自缚双手，跪地投降！” 朱长寿大声道：“不用！只要伱们放过晋王哥哥，我发毒誓，保证你们安全离开，只要你们保证从此不再绑票就行！” 伏牛山强人点头道：“果然义薄云天，好！我答应你们！” 晋王朱新?哆里哆嗦道：“殿下，你的手下能行吗？” 朱长寿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手下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 说罢，朱长寿挑选三人，一对一的与伏牛山强人单挑。 两面都是自己人，平时没少在一起练习，所以打起来特别有默契，那拳法花团锦簇的，把晋王朱新?这个外行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啪啪啪.... 伏牛山的强人纷纷被打倒在地，站不起身。 朱长寿亲自上前，扶起一人，给他拍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承让了，那是否能遵守约定，放过晋王哥哥呢？” 伏牛山强人纳头便拜道：“是小人们输了，放人！赶紧放人！” 其他强人摆出一副很沮丧的样子，将晋王朱新?推到朱长寿的身边。 朱长寿上下打量着他，柔声道：“晋王哥哥你受苦了！” 晋王朱新?此时已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呜呜呜...没有殿下来，小王今天就死了！” 朱长寿抱住他，干抹了几把眼泪，扭头对侍卫们道：“去拿二百两银子，送给伏牛山各位大王做盘缠。” 晋王朱新?有些犹豫的道：“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他们可是坑了小王不少钱的。” 脱离了困境，晋王朱新?登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又行了。 朱长寿凝眉道：“本王已经答应放了他们，难道你是想让本王食言自肥吗？本王是那种人吗？况且他们虽然坑了你一些小钱，但却给了你一条性命，之前看到你时，你一副随时会胖死的模样，可现在，你至少能活到七十岁，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天上的神仙也打造不出来，要你些钱已经是便宜了。” 晋王朱新?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小王现在感觉身轻如燕啊，的确能多活几十年...” 朱长寿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兄弟我啊，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仙气儿，说不定都是神仙派来点化你的，不然这么短的日子，是如何把你打造成现在这样的？这岂非是神仙手段？这种仙缘当然要结了，五六十万银子，那算什么啊？对不对？” 晋王朱新?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只是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对。 “殿下，您是怎么知道本王被勒索了五六十万两银子的？” “咳咳...”朱长寿噎了一下，感觉这头猪瘦了之后，连智商都回来了，“当然是听说的，你这事已经满城风雨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赶紧回晋王府吧，最近俺答来攻城，外面不安全。” 晋王朱新?大吃一惊，俺答来攻城这非同小可，他立刻道：“小王这就回去，只是...伏牛山大王的那些锻炼身体的家伙，小王想带回去...” 看来他真是练上瘾了，一天不练浑身难受。 朱长寿同意道：“没问题，等下我让人送到晋王府，我派侍卫护送你。” 晋王朱新?感激涕零，跟着侍卫们一起走了。 朱长寿长出一口气，找了个干净的房子，倒在床上就立刻睡着了。 肾上腺素虽然能让人发挥出比平时强大得多的力量，无论精神力还是体力都能保持巅峰，但副作用也是明显的。 鞑靼军的攻城器械都被炸毁了，这两天只要防着他们挖掘城墙之类的就行了。 朱长寿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战场真是个折磨人的地方。 城中百姓也是一片欢腾，有富户抬着酒肉，上城墙去慰问官军，五军营的骑兵们这次立了大功，每人得了十两银子赏银。 最关键的还不是赏银不赏银的，这份当英雄的荣誉感，让每个人走路时都昂着头。 焦泽和任洛两个伤员互相扶持着，在人们的欢呼中，巡查民情，太原城一片祥和景象。 然而...一场危机正悄然酝酿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默默反抗的军奴们 第127章 默默反抗的军奴们 整个白天，鞑靼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讲伤马都宰了，各大营集体开荤，吃马肉！ 一个个鞑靼人的脸上，露出凶狠且麻木的表情，看起来像极了受伤的恶狼。 有几辆马车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火炮都被拆了，俺答亲自监督，鞑靼勇士们将黑火药塞满炮管里，再将两边都堵上。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中... 入夜... 军奴们终于能够消停的睡一夜了，攻城这段时间，三分之一的军奴被累死，剩下的也都已经疲惫不堪。 他们原本都是大明的子民，被鞑靼人掠夺到草原上，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自己的妻子被霸占，房屋被烧毁，农田被践踏，而自己...也被仇人鞭挞利用，永无出头之日。 当那个叫找老高的汉奸出现时，军奴们就盯上了他。 如果没有这些汉奸，大明的边防不会漏的像筛子一样！ 这些人为了钱，出卖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然而，军奴们隐忍着，假装伺候赵老高一行人。 鞑靼人和汉奸，都对这些看起来麻木不仁的军奴不屑一顾，一群狗不如的东西而已，傻乎乎的，随时可以杀了取乐。 渐渐的，军奴们将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汇聚起来，送回到军奴所在的营地中。 说是营地，其实就是一群军奴露天休息的地方，他们当然不配享受帐篷这种人类享受的高级货了。 吃的也是鞑靼吃剩下的垃圾，他们出去干活儿时，眼神灰暗，好像活死人一样。 但在回到营地之后，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个盲眼的老军奴道：“怎么样？打听出鞑子狗到底想做什么了吗？” “老爹，打听出来了！”他面前一个叫张三狗的强壮军奴道：“这帮鞑子狗想要趁夜色，用火药炸开北面城墙！他么的！狗汉奸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特殊火药，就像水一样，用棉布一泡就行，威力比普通火药还要强！” “好！你媳妇呢？她那边怎么样？偷出来了吗？”盲眼的老军奴又问。 张三狗恨声道：“她陪着的那个鞑子狗神射手被太子爷射杀了，现在等着被其他鞑子狗分呢，不知道分到谁手里，她的姐妹们正在想办法。” 自己的媳妇成了军营里的随军军妓哪怕是在军奴营这种地狱里，张三狗的心依然在滴血。 说话间，忽然军奴们躁动起来，他们让开一条路，一个憔悴的女人跑进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包。 她抱的那么紧，就像一个遇到危险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一进来，她就扑到张三狗的怀里，二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是翠翠，她偷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三狗你说我们会成功吗？”张三狗媳妇问道。 张三狗用力的点头道：“太子爷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有神佛庇佑，他一定能驱逐鞑虏的，你也看到了，他们把鞑子狗打的有多惨，哪怕不成功，大不了就是一死，这种日子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就算今天不死，早晚也得被折磨死！” 周围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而且给鞑子狗效力，攻击自己国家的事，他们也干够了。 看到鞑子狗们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分配从大明掠夺来的金银财宝和女人，军奴们都觉得自己身上也有洗不去的罪孽。 盲眼的老军奴问道：“有没有办法接近装火药的车，放一把火？” 另外一个军奴道：“不可能，俺答老狗看的特别严，用的人都是他们本部落的人，连瓦剌人都能靠近，王三假装送水靠近了一些，就被一刀砍了。” 盲眼的老军奴长叹一声道：“那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张三狗伱从前是猎户，懂的射箭，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哪怕丢了姓名，也要成功！” 张三狗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 此时，张三狗的媳妇打开怀里的布包，里面包裹着一张硬弓，还有三只箭。 鞑靼人对军奴控制的极其严格，就怕他们会反抗，连最起码的，用来切野菜的刀都不给，只允许他们使用石头或者骨头摩出来的小刀。 隔三差五的，就会对军奴们进行抽查，一经发现私藏铁器，第一次鞭挞十下，第二次砍一只手，第三次直接砍杀。 之所以给三次机会，并不是因为他们仁慈。 只是因为军奴不过是他们的财产，一次就杀太浪费了。 谁家的狗第一次犯错，也不会直接杀吧...至少要打几顿让它涨涨记性。 对于鞑靼人来说，这道理是共通的。 张三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有三条干净的布条。 这是白天时，他偷偷从军旗上扯下来的，战场那么激烈，死了那么多人，没人会注意到一面旗帜少了点儿东西的。 盲眼的老军奴抬起手，在手指上用力的咬下去，在布条上刷刷的写下信息。 太子今夜俺答要炸北门 连写三份，张三狗将布条缠绕在箭上。 此时，周围的军奴掏出各自从尸体上偷来的物品，有鞑靼人的帽子，披风，衣服，靴子.... 张三狗装扮了一下，看起来跟鞑子没有什么区别。 鞑子这个词，最初就是特指鞑靼的，大明子民对他们可谓深恶痛绝，哪怕成了军奴，大明子民也坚持要穿大明的服饰，不肯换上鞑子的衣服。 张三狗啐了一口，将弓和箭背在身上。 此时，军奴们推车粪便车往营地外走，张三狗就藏在车下面。 鞑靼人闻到味儿就躲的远远的，在经过一片草丛时，张三狗就地一滚，滚入草丛之中。 经过军营时，张三狗发现，鞑靼人趁着夜色集结起来，只留下一小部分人，装作在火堆下吃喝玩乐的样子。 其实精兵早已经枕戈待旦，只等俺答的军令！ 张三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知道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不敢再有半点停留。 虽然当军奴这段时间，他被摧残的够呛，但身为优秀猎户的本领没有丢下，他伏着身子快速穿越鞑子军营，像一只猫一样灵活，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加上鞑靼人此时连哨兵都撤下了，俺答打算最后投入所有兵力偷袭一次。 张三狗紧张的不敢喘气儿，终于穿透了连营，来到布满攻城器械的城墙之下。 “城上有人吗？”张三狗用一只手拢音，对着城头哑着嗓子喊。 既怕声音小了城头听不到，又怕声音太大引起鞑子注意。 连续喊了十来声，终于有个脑袋探出来，问道：“谁啊？打扰爷爷睡觉！” 张三狗连忙弯弓搭箭，对准声音的方向... “嘭！” 射出一支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得意的赵穆 第128章 得意的赵穆 “哎呦！是鞑子偷袭！鞑子用箭射了俺的屁股！” 下面的张三狗一脸懵逼，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很正常的射法，箭又不会掉头，怎么能射中上面人的屁股呢？ 城头有人扔下来一个火把，用盾牌挡着脸往下看。 张三狗立刻紧张起来，在夜色之中，这么火把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显。 正常来说，张三狗应该马上撤离，换个地方再继续。 但时间紧迫，张三狗看着手中剩下的两只箭，这是媳妇忍辱偷生，翠翠被鞑子摧残到半死，好不容易偷出来的。 个人的生命如同蝼蚁，随时会被人踩死，哪怕是死的像个男人！ 张三狗继续弯弓搭箭，瞄准城头的人影，嘭...嘭...连射两箭。 此时，城头更加混乱，城头在窥探的人看到张三狗站在火把下面，只有一个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必有妖，此事古怪。 鞑靼大营那边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有人举着火把往这边探头探脑的窥视。 因为草原缺少蔬菜，所以鞑靼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夜盲症，不过出现的鞑子越来越多。 张三狗不敢大声说话，三只箭已经射出，他的使命达成，于是猫着腰借着夜色，偷偷来到东南角的天坑边上，找了个斜坡趴下。 鞑子对天坑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他们举着火把巡逻了一圈，没发现更多的异常，于是以为是明军喝多了，在城头打闹。 有个鞑子，用鞑子语骂道：“哼！你们也就现在能开心开心了，早晚杀光你们！” 此时，鞑靼大军悄然转移到了北门，战马等到蹄子都包裹上皮革，嘴里塞上嚼子，六万多人的大军行动起来，居然没有发出多大动静。 这些天来，俺答故意不去攻打北门，所以北门这边只有很少量的哨兵。 如今，因为白天的大捷，城头的哨兵警惕性也很差，歪歪斜斜的睡得很死。 其实这也能理解，太原城是一座坚城，城高墙坚，没有吕公车之类的攻城器械，很难靠其他手段进行攀爬。 所以按照正常来说，几天之内，俺答没有能力发动下一次有威胁的攻击。 实际上，如果没有火棉这个大杀器突然加入，给了俺答一些信心，他本来的想法就是将剩下的火药集中起来，炸一次北门赌一波。 能成功就好，不能成功就只能撤离。 南门城头的卫兵们挠着头，他们发现了箭上的布条，可是他们不识字，看不懂什么意思。 但这事肯定不对劲，恰好此时，有个巡抚衙门的徐田在城头巡查。 虽然一场大捷，但俺答的实力没有削减多少，守城的明军也只剩西两万多战斗力，其余的要么伤，要么死。 而且俺答也没有立刻撤离，这都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任洛害怕守城的明军懈怠，但他自己伤势很重，需要静养，所以委派徐田代表自己去城头守夜。 “喂，你们几个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还敢聚在火把下面，不怕鞑子把伱们当成靶子射了？” 卫兵们其实不认得徐田，但认得巡抚衙门的灯笼。 “这位先生，我们遇到了一件怪事，城下有人偷偷往城上射箭，但是箭的上头帮着一条布，上面还有字。” 一个卫兵拿着三个布条走过去，递给徐田看。 徐田也觉得奇怪，接过来一看，立刻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天旋地转。 身边的随从连忙扶住他，焦急的道：“先生，字条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徐田深吸一口气，将三个布条分出来两条，塞给两个随从。 “你们速去骑马，一个去总兵府找焦总兵，一个去巡抚衙门找任大人，我去找太子爷！十万火急！马上去！！” 平时的徐田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如今突然暴走，十分吓人。 徐田对几脸懵逼的卫兵吼道：“俺答今夜要夜袭！你们快去通报！用喊的！一路喊着去！” 吼完，徐田一刻不敢停留，马上下城，找了一匹马往自己的祖宅飞奔。 夜里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徐田很顺利的来到祖宅前，立刻被朱长寿的侍卫拦住。 白天让侍卫把晋王送回去，假扮伏牛山的侍卫也恢复真身，把夜行服一把火烧了。 还有半条命的赵穆，现在看起来与活死人无异。 最近朱长寿也不让人折磨他了，对赵穆这种人来说，肉体上的折磨也就图一乐，真正能打击他的，还是俺答的失败！ 击碎他恢复大元的狂梦，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于是，朱长寿把赵穆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给他吃了一顿饱饭，最后才把白天大捷，用掺了白糖的火药大破鞑靼军的事，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一遍。 可预想中，赵穆破大防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赵穆照常吃喝，用只剩下牙床的嘴撕着肉，喝着酒，脸上不时露出狞笑。 这反应不正常，莫非这老小子还留有什么后手，是自己不知道的？ 朱长寿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所以没敢睡，而是派人去找任洛和焦泽，让他们整肃军纪，在俺答真正退走之前，不可以有半点懈怠。 庆功，日后我朱长寿自掏腰包，这段日子坑了百万两银子，拿出来让全城人都乐呵乐呵也没问题，但在此之前，谁要是敢私自庆祝，饮酒等等，军法从事！ 跟朱长寿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位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太子爷，对军纪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但有一样，这位太子爷绝不吃空饷，绝不虐待军卒，更不拖欠军饷。 所以明军士兵乐于遵命，反正谁手里有钱了，脑袋抽抽才去欺负老百姓呢。 然而，就算如此，朱长寿还是心里发慌，正此时，徐田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举着手中的布条。 “殿下！出大事了！” 朱长寿忙上前抢过布条扫了一眼，立刻回头看了赵穆一眼，原来这就是他的依仗？ 北门...在地震中的确受损严重，但也是重点的修复对象，没那么容易被炸开的。 赵穆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他喃喃道：“你们发现了？可惜太迟了...” 朱长寿上前狠狠抽了赵穆一个大嘴巴，骂道：“老鞑子狗！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赵穆得意大笑：“太子爷您是神人啊，能搞出火棉这种威力无比的东西，老夫佩服，佩服！老夫有个儿子就在京城，当他飞鸽传书，给我稍了一截火棉，我当场试验了一下，老夫震惊啊，这个世上，居然有太子爷您这种大才，老夫立刻写信给健儿，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弄到火棉，送给俺答安达的军中，早几天车队就已经出发了，算算日子，应该今天就能到了，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俺答夜袭! 第129章 俺答夜袭！ 朱长寿马上掏出自己的腰牌抛给贴身侍卫。 “马上去城头，让他们把火器对准北门，只要有接近的，无论是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只耗子，也要轰他娘的几炮！” 侍卫不敢怠慢，马上冲出去。 朱长寿指着赵穆恶狠狠的道：“给我看好这条老狗，如果城破了，马上抹了他！” 看守的侍卫点头答应一声。 朱长寿对徐田道：“先生休息，你放心，有我朱长寿在，太原城破不了！” 徐田喘息道：“在下喘口气，等下就跟上。” 朱长寿回头又看了一眼赵穆，骂道：“老狗！本太子不是个残忍的人，但你！老子必须要剐了你！” 赵穆摇头晃脑道：“到时候，谁剐了谁还不一定呢，哈哈哈！” “艹尼玛的！伱等着！” 朱长寿撂下一句狠话，率人赶奔五军营和神机营。 这两个营是直接听命于朱长寿的，其余的太原守军虽然尊重朱长寿。 然而朱长寿只有赈灾的圣旨，没有调兵遣将的圣旨，所以他没有指挥大军的权力。 来到大营时，发现士兵们纪律懒散，有人脸上还红扑扑的，显然是喝了。 有人看到朱长寿，大吃一惊，连忙过来行礼。 朱长寿如今的威望如日中天，文能赈济灾民，普度众生，武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这样的太子谁不敬重？ 朱长寿脸色铁青，吩咐侍卫们道：“去营地里，让所有人准备好，刀枪都攥在手里，甲胄都穿在身上，鸟铳要扛在肩上，谁敢炸毛，直接砍了！！” 这一嗓子，吓得周围人瑟瑟发抖。 都不明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长寿自己则带人径直来到五军营千户的营帐。 刚到营帐的附近，他的脑袋就嗡嗡的响，居然有个女人，端着酒坛子走进营帐之内。 里面还有其他女人的样子，就听到神机营千户舌头有些大的道：“老哥牛逼，抱着火药壶冲啊，舍生忘死，小弟比如你，小弟敬你一杯。” 五军营千户也迷迷糊糊的道：“哪有，是老弟你掩护的好，把鞑子的王牌骑射兵射成了傻逼，要不然兄弟我没办法活着回来啊，还有就是太子真是个神人，你说往火药里掺白糖，这是凡人能想到的主意吗？” 神机营千户道：“太子仁德，又有大才，咱们大明中兴有望，大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敬太子爷...” “对，好日子还在后头，敬太子爷一杯...嗝儿...” 朱长寿有好气，又好笑，撩开帐篷的帘子进来，厉声道：“不用敬我了！本王马上就要死了！！” 两个千户迷惘的抬头一看，终于发现来人是朱长寿，吓得酒立刻醒了一半。 他们知道朱长寿对于军纪的要求，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如今在军营内喝酒，还公然招妓，朱长寿就是砍了他们都没问题。 朱长寿上前一步，把酒桌直接掀翻，吩咐一声：“去打井水，给两位大人醒醒酒！” 不一会儿，两桶井水提过来，侍卫们按住两位千户的脑袋，塞到水桶里面。 差点把他们直接淹死在里面，朱长寿终于抬手道：“马上收拾收拾！俺答要夜袭！” 话音刚落，北门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太原城整个颤了几颤。 朱长寿的心肝脾肺肾瞬间拧在一起，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只见北门方向火光冲天，城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其余的部分也在缓缓坍塌，一些被抛到高空的石块，像天女散花一般砸在城内。 朱长寿咬了咬牙。 两位千户也跑出来查看情况。 五军营千户脸色惨然道：“这...城破了？！” 神机营千户更加冷静一些，他声音干涩的道：“殿下，请让我们护送您出城吧，太原已经完了，您是万金之躯，不能有任何闪失。” 朱长寿豁然转身，厉声道：“你是让我像条狗一样逃吗？” 神机营千户狼狈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知道您心中难受，但现实就是如此...” 朱长寿骂道：“蠢！俺答是什么人？他能不防着我逃跑吗？我们一逃，太原城士气立刻崩了，在荒原之上，前有瓦剌那一万骑兵堵截，后有鞑靼精兵追捕，我往哪儿逃？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也许还能活，但你们全都得被虐死！” 神机营千户立刻想到了鞑靼人的凶残手段，这帮人没有人性的，哪怕是对待同样是草原部落的其他人，鞑靼人也是以残忍着称。 五军营千户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请太子爷下命令吧，我们两个营的人，愿意跟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长寿点头道：“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俺答孤注一掷，肯定把所有火药都用了，城虽然破了，但是鞑靼军却失去了火力，你们再看，城墙虽然被炸开，但炸飞的是底层，上面反而成片溃塌的，这就形成一道屏障，鞑靼人引以为傲的骑兵是过不来的！” 这个道理，就像后世二战时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德三对着城区狂轰滥炸，炸得到处都是废墟，反而阻挡了坦克的推进。 坦克在废墟中前行艰难，根本无法有效机动，成了苏军的活靶子。 如今北门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坍塌的城墙只能形成一个很小的乱石坡，骑兵想过来，而且城墙坍塌下来，落下来的都是巨石。 没有工具，想凭人力搬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些时间，如果给个两三天时间，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六万多人的鞑靼大军还是可以做到清场的。 然而，任谁都知道，鞑靼根本耽搁不起三天时间，他们必须今夜拿下太原，再花两天时间屠城抢劫，甚至连奴隶都不能抓，因为奴隶会影响行军速度。 这样就能硬挤出一到两天的时间差。 对于俺答来说，总结起来一句话：时间紧，任务重！ 对于双方来说，生死都在一线！ 谁生，谁死，就看谁的意志力更强大！ 论见识，朱长寿比其他人都强了一截，尤其是对于这种恐怖大爆炸的抗性。 “各位！神机营的人，跟五军营的人共骑一匹马，留下五百人来回运送物资到前线，剩下的人跟我走！太子府，展旗！” 侍卫从怀里掏出太子龙旗，找了一根旗杆挂上，迎风招展。 朱长寿跳上自己的驽马，双腿用力一架，向死往生，直奔北门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龙旗飘扬 第130章 龙旗飘扬 沿途都有军民百姓，瞠目结舌的看着北门方向，有些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本能的感觉灾难降临，也有可能是从大人惨白的脸上感觉到的。 但见龙旗招展，一彪人马迎着爆炸的冲击波而去。 “是太子！” 有人高声大喊。 这一句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湖水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城内的人都知道，鞑靼人一向自诩蒙元的继承者，自然也继承了蒙元的战法。 蒙元每次在围城战之前，都要劝降一番，如果肯投降则只劫掠，不杀人，否则满城不管老幼，孩童身高只有在车辕之下才能幸免，剩下的除了当奴隶的，通通杀尽。 太原城坚挺了这么多日子，击杀鞑靼人接近四万，此乃血海深仇，鞑靼人肯定不会放过大家。 一想到落入鞑靼人手中的下场，全城人都动员起来。 朱长寿带人来到北门，立刻喊道：“五军营的人，速速修建工事！” 五军营千户一愣，问道：“殿下，这个工事怎么修啊？什么叫工事啊？” 朱长寿一拍脸，指着满地的石块，还有被爆炸冲击波摧毁的房屋。 “就地取材，建一道小围城，让我们的人能躲在后面，同时还能把火铳枪管搭在上面射击，懂了吗？” 五军营千户大声道：“懂了，懂了！” 朱长寿又道：“弄成一个半圆，再在想办法搭个棚子，上面覆盖上盾牌！” 这个五军营千户是懂的，这是防鞑靼人的强弓的。 草原的强弓一直都是最让明军头疼的，射程远，威力强，有极强的牵制作用。 此时，虽然北门那边还是热浪滚滚，但是俺答已经不能再等了，他手臂一挥，身后的传令兵摇晃帅旗。 深沉绵长的号角吹动... 同样被大爆炸震撼的鞑靼人终于如梦初醒。 对啊... 城墙都炸塌了，城门都飞了，此时不攻城，更待何时啊！ 还在这里等，是等菜呢，还是等死呢？ 杀啊！ 鞑靼大军移动起来，直奔城墙的缺口，但是冲到了附近，骑兵们却呆住了，爆炸的威力虽然够，但又不完全够。 城墙被炸塌了，而不是炸飞了。 军马冲到附近，根本没法冲起来，一截城墙横在前面，虽然不高吧，但也有一米多了，对面上还有个大坑。 先锋部队只好放弃战马，艰难的爬过断壁残垣，好不容易爬上去，刚刚看到太原城乱哄哄的样子，刀还没抽出来呢。 “砰！” 一声响，那鞑靼兵卒捂住胸口，栽倒在地上。 其他鞑靼兵卒吓了一大跳，连忙趴下。 过了半晌，终于又有胆子大的小心翼翼站起来，这次倒是没事了。 也许是从什么地方射来的冷枪，前方只有少量的明军在忙碌着，他们好像想要筑起一道矮墙。 鞑靼人狞笑，看来明军是真没招了，居然想靠这么一堵小矮墙，阻挡鞑靼的千军万马？！ 都得死！ ... 朱长寿远远的看着，这么近距离看着如同蚂蚁一样的鞑靼人，他终于亲身感受到了战争的危险。 回头看来一眼，龙旗被挂在身后最高的一栋建筑上，迎风飘扬。 有一种亲身经历历史的厚重感，让他一时之间胸口沉重，几乎忘记了呼吸。 此时，已经有很多鞑靼人越过了废墟，小心翼翼的往这边靠过来，人数已经高达几百。 在后面，还有鞑靼人用绳索套住巨石，肯定是打算拉开它们，清出一条路来。 如果被他们成功，鞑靼人骑兵将要长驱直入，太原守军绝对无法抵挡如此精锐的骑兵冲击。 骑兵在这个时代，就是堪比坦克一样的存在，不是人力能够抗拒的。 朱长寿回过神来，站起身，大声道：“还是之前的三段击，我的侍卫们在两边，编织交叉火力网，大家要好好配合，不要惧战，怯战，哪怕死，也要死的像个爷们！大家放心，本太子将会跟着大家，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的神魂将会震撼天地！我们的名字，将名垂青史！！” “为大明而战！开火！！” 传令兵拿出牛角号，呜呜的吹了一声。 “砰砰砰....” 第一批火力倾泻在鞑靼人身上，立刻人仰马翻，倒下了一大批。 其他鞑靼人大吃一惊，连忙寻找掩体，同时抽出弓箭进行零星的还击。 不过，这种还击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节省弹药，神射手瞄准！其他人停手！” 朱长寿大声命令着，战场上忽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是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偶尔有鞑靼人的怒骂和惨叫声。 “你，”朱长寿指着一个五军营的传令兵道：“赶紧去巡抚衙门，让任大人速速派援军过来，哪怕援军一时之间过不来，也得先给我弄几门炮过来，速度去！” 传令兵一声得令，转身骑马跑了。 此时，从附近搜集各种铁器的五军营将士回来了，他们化身最好的后勤部队，人数不少，又有战马，搜集物资的速度飞快。 “太子殿下，我们能帮什么？” 附近的百姓也自发组织起来，派出代表过来。 有主心骨在，百姓们士气高昂，有一种保家卫国的豪情。 “你们去弄一些黄泥过来，等一下往铁器里面放火药，然后用黄泥封起来，记住要流出一个引线，过年造炮仗知道吧，就按那个来！” 人多力量大，朱长寿的内心安稳了不少。 百姓们答应一声，有人回家去把能找到的铁器拿来，有的则去挖黄泥。 山西地界黄泥有的是，谁家院子里一挖就是一堆，这种泥土黏性大，密封性强。 有人喊道：“去找纸匠铺，弄一些油纸过来把火药包起来，不然遇到水就潮了！” “让开路，让京城来的老爷们把东西运过去，大家都自己找空地，谁家的家人谁管好喽！” “后面来的太多了，你们继续，我去组织一下，全都聚集在一起堵住路可不行，军爷们还要杀敌呢！” ... 虽然很嘈杂，但士气高涨，连太子都没逃走，咱们普通老百姓还怕什么。 就算战死，也比落在鞑靼人手里强，跟鞑子们拼了！ 朱长寿找到五军营的两个百户，轻声道：“这么乱糟糟的可不行，伱们去管一管秩序，我的军令都传不出去了，而且鞑靼人估计要组织反击了，他们离这么近，等一下非有死伤不可，而且一旦出现这种场面，他们肯定乱套，到时候动摇咱们军心就糟了。” 两名百户点点头，虽然百姓们肯出力，大家心中都很感动。 但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出现在战场上，他们的反应是高度不可控的。 他们离开不久，百姓们被往后赶了赶，声浪也小了很多。 一个个灌上火药的铁器，被送到朱长寿的身边。 而此时，鞑靼人那边又有了新的动作，一道盾墙横在他们的前面。 第一百三十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第131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 鞑靼人战斗经验无比丰富，暂时被压制之后，马上行动起来，后面的人把盾牌扔上残破的城墙，有人站在上面往前运送，用极快的速度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盾墙筑起，轰轰的往前推进。 后面的鞑靼人找来木材和平整的石板，同样挖坑找土，在断墙前铺出一条缓坡。 更多的人越过去，同样从哪些废弃的工程器械，以及军寨上拆下原木，运动到对面，同样铺一个缓坡。 整个过程耽搁了无数的时间不假，但思路清晰，是目前这种情况的最优解。 唯一的问题，就是真耽误时间啊。 几万大军行动起来，虽然行动能力十足，但炸开的城墙缺口就这么大，人再多，也没法全压上去。 只能轮流作业，狠狠的拖慢了进程。 俺答脸上，从最开始的愤怒阴沉，逐渐有了笑意，只要缓坡搭建好，能让战马通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巨响，前面一阵大乱。 俺答和苏哈喇互相对视一眼，胜利就在眼前了，这又发生什么了？ .... “大炮开兮，轰他娘！安得猛士兮，宰鞑子！” 朱长寿摇头晃脑，身边的红衣大炮轰出一发炮弹。 虽然这时候的炮弹还是实心弹，靠动能伤敌，准头很差，装填困难，冷却时间很长。 但是红衣大炮射程能达到万米，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大杀器。 原本太原城头，四个门各有一架红衣大炮，堪称奢侈，这次因为东门附近有天沟，俺答除非疯了，才会攻打东门。 地震中，东门的红衣大炮从炮台上脱落，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一尊红衣大炮重大四千斤，虽然炮体没事，却在城墙下砸了个大坑，两个轱辘摔的粉碎。 这门红衣大炮一直在巡抚衙门里放着，等着铁匠打造能承受住它恐怖威力的轱辘。 也就在这段时间，俺答大军杀到，任洛一直奋战在城头抗战的第一线。 要说太原的这些官员，平时都有些小滑头，但是对外打仗时真不含糊，不管文武都舍生忘死。 当然不排除有朱长寿在坐镇的运营，士气比平时高涨了不少。 但从大明战神朱祁镇狂送五十万人头之后，山西地界就没太平过。 太原能屹立不倒，自有其独到之处。 无论是当年瓦剌也先入侵中原，还是正德年间小王子袭击，或者是俺答来袭。 基本上都绕着山西各镇走，真心是硬骨头，啃不动。 这次俺答之所以信心满满的来犯，除了因为朱长寿这条大鱼充满诱惑力之外，地震导致城墙受损也是重要原因。 只是赵穆也没想到，朱长寿绑票弄到了不少钱，这些钱中相当一部分都用来修缮城墙。 有了钱，就有能力招募流民中的壮劳力干活，其余的流民也被安置，太原城内其实是非常稳固，并没有赵穆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而朱长寿顺带把赵穆和王善给绑了，还带来另外一个效果。 城内的粮食价格被压下来，同时搞出不少粮食，城内民心安稳，而赵穆却失去了视野，无法观察到这些变化。 更没有办法将最新的消息传递给俺答，在赵穆最后发出的信息中，朱长寿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真碰上了，俺答亲身感觉到了，大明这个太子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而且敢出奇招，不怕玩脏的，让你下嘴时都得琢磨琢磨，是不是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战况最激烈这段时间，虽然红衣大炮已经修复，但没人顾得上运它上城墙，这玩应在城墙上不能离开炮台，它的后坐力太大了，后面顶着墙，能把墙顶塌。 不过，平地射就没有这种威胁了，一颗炮弹过去，干碎一路鞑靼人，所过之处碎尸一地。 朱长寿有些瞠目结舌，从前他对红衣大炮这玩应印象不佳，认为用实心弹的都是垃圾，开花弹才是王道。 然而，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红衣大炮已经是降维打击了。 “继续装填，不要停！”朱长寿催促着炮手。 不过已经太迟了，红衣大炮装填过慢，鞑靼人不愧自称是狼，在这种时候士气居然还不崩！ 还活着的鞑靼人重新组成盾墙冲过来，忽然从中间打开，冲出三十多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来，转瞬间就到了朱长寿的面前，幸好有土墙拦着，前面的几个骑兵没能冲进来，但是手中长矛乱刺。 眨眼间就刺死十几个明军，神机营的明军立刻反击，然而这些鞑靼先锋是鞑靼军中精锐的精锐，个个身经百战，身披重甲，身下的战马也是披甲，不要说神机营的鸟铳，就是朱长寿的左轮都无法破防。 这就是骑兵的恐怖之处，无论之前的局面有多好，只要被他们冲进来，形势登时发生逆转。 五军营的官兵过来，用长矛对刺，然而只是用命在拖延而已。 越来越多的鞑靼骑兵冲出来。 朱长寿一方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少，看似一大坨，如果战场被摊开，马上就薄了。 就在这无比凶险的时刻，左面、后面、右面，三个方向冲来无数明军。 焦泽总兵也豁出去了，连伤兵都拉起来，源源不断的增援而来，他们对抗骑兵经验丰富，一出现就摆下长矛阵。 长矛都是特制的，比一般的长矛要粗、长，平时都是用车来运送，两个人才能扛一根跑起来。 今天生死关头，又听说太子爷率领一千多人对抗鞑靼人，巡抚衙门那台残废的红衣大炮都拉出来了。 再听到红衣大炮的炮响，明军以惊人的机动性出现在战场上。 战线这才稳定下来，鞑靼骑兵横冲直撞，始终无法冲破明军的防线，越来越多的鞑靼人被憋在狭窄的战场上。 “轰！” 又是一声炮响，鞑靼骑兵登时死了一片，骑兵和战马像充了血水的气球一样炸开，场面血腥至极！ 其他受惊的战马将主人甩下马去，场面极为混乱。 朱长寿看着一地的肠子和碎肉，差点当成吐出来。 “呼呼呼！！” 明军还没来得及欢呼，无数火流星从鞑靼军后方射过来。 这些火流星四处乱砸，其中有一些落地就撒开，随即被点燃，烧死无数明军。 火流星撕开了明军的防线，鞑靼军立刻冲入缺口之中，与明军混战在一起。 此时，朱长寿发现俺答的帅旗也在往前推进，与自己的龙旗遥遥相对。 俺答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朱长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曾家寨的援军 第132章 曾家寨的援军 将对将，王见王！ 死斗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今夜，朱长寿和俺答，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回去。 朱长寿指着俺答的方向大吼：“俺答出现了，开炮！” 刚刚装填好的红衣大炮，马上调转炮口瞄准俺答。 “嗖！”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射中炮手的手腕。 火把掉落，点燃红衣大炮引线。 “轰！” 二十七斤重的巨型炮弹射出，将朱长寿面前的土墙轰开。 俺答身旁突然炸开一个大坑，震得他打了个趔趄，死神擦肩而过。 苏哈喇连忙拉住俺答，把他带离了战场，这次运气好，下次呢？ 红衣大炮可不管你是谁.... “杀！” 土墙出了缺口，鞑靼骑兵穿梭而入，长矛、砍刀对准明军不断攻击。 鞑靼的战马真是训练有素，在这么狭窄的战场上，依然能够起来，明军的战线一下子被往后推了一截。 侍卫们保护朱长寿不停往后退，终于来到了挂着龙旗的三层酒楼前。 在酒楼内，是躲避在这里帮忙的百姓，他们加班加点的制造土制小号震天雷。 因为工作的过于认真，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等回过神时，鞑靼骑兵已经杀到了附近了。 朱长寿看了看，大声道：“你们拿着这些土炸弹，跟我来！” 众人连忙跟上，跟着朱长寿来到顶楼。 此时，战斗已经发展到了巷战，远处的鞑靼人不断涌入，与周围的明军厮杀在一起。 虽然明军有着地利优势，但鞑靼军人数更多，还有重骑兵做前锋，盾牌兵也切入明军的长矛阵，左面的明军阵线被切开一道口子，疯狂的鞑靼骑兵集中兵力发动冲锋，一举冲破了明军第一波阵线。 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士兵，巡抚衙门的人用四匹马拉着红衣大炮做着机动。 可此时两军已经处于混战中，大炮不分敌我，没办法射击。 焦泽站在远处，看到战线已经迫近朱长寿的龙旗，心中万分焦急。 他心知朱长寿是不会放着自己的旗帜被砍，一定会选择坚守。 而鞑靼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发了狂一般，想要冲上酒楼，龙旗反而成了重点攻击对象。 “把所有人都派上去！要是人死绝了，我就把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填进去！太子要是伤一根汗毛，老子宰了你们！！” 焦泽发了疯一般的下达命令。 从正面战场上溃退下来的明军再次组织起来，结成战阵，以血肉之躯冲向鞑靼铁骑。 连鞑靼人都被震撼，在他们印象中，明军离开城墙的保护就是一群绵羊。 没错，以前大明的确出现过不少英雄，然而大明已经病了几十年了，奸臣当道，有能力的英雄如曾铣都被清洗冤杀。 原本以为炸开城墙，大明军民就会像一般城镇那样，明军抛弃百姓自己逃窜，百姓四散奔逃，像羊群一样被屠杀。 然而，太原城不是这样，明军笔战不退，大明百姓没有溃逃，而是拿着大网，木头杆子等能找到的趁手家伙，寻找一切机会击杀落单的鞑靼士兵。 鞑靼人是在于整座城市在战斗！ 好不容易仗着战马和人数的优势，突破了第一层防线，然而明军以不可思议的韧性组织起第二层防线。 第一次，鞑靼人动摇了，这么下去，真的还能拿下太原吗？ 大明人是真的打算战到最后一个人吗？ 那这座城拿下来，还有什么意义，鞑靼又要付出多大代价？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在脑中出现了一瞬间，就被裹挟到了厮杀当中。 太原北门就像一个绞肉机的入口，双方的人都陷入进来，被彼此搅成坨坨的碎肉。 “轰！”“轰！” 巷子里连续传来爆炸声响，拥挤在街道上的鞑靼骑兵中间开花。 朱长寿指挥身强体壮的侍卫，点燃土炸弹，从楼上往鞑靼人中间扔去。 刚开始，混乱的鞑靼人没有发现异常，知道连续爆炸，炸死不少鞑靼人，制造了不小的混乱。 明军嗷嗷叫着往前推进，居然推着骑兵不断后退，重新将战线又拉回了不少。 “嗖嗖嗖嗖...” 鞑靼人对着朱长寿等人射出无数箭雨。 朱长寿身穿软甲，外罩明光铠，身上叮叮当当一阵响。 而周围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被射到了不少人。 此时，鞑靼军已经有接近五万冲进了城内，陷入泥沼一般的战场。 战局焦灼，可是俺答却双眼放光，虽然消耗巨大。 然而只要这样就行，明军人少，训练和装备都差了鞑靼一截。 虽然靠士气和火器暂时能持平，但鞑靼军有着骑兵和箭术优势，只要这么磨下去，胜利就属于鞑靼！ 忽然，鞑靼军后方出现了无数人影，他们无边无垠，举着火把形成一道火龙。 一匹红马在人群中十分突兀，马上坐着一个绝美的少女。 看到太原城中火光冲天，少女焦急的闻着身边的老妇。 “奶奶，伱看那城中大火，我们不会来迟了吧？” 少女正是曾家寨的曾红英，是曾铣的亲孙女。 在前些日子，她千里独行到京城刺杀严绍庆时，与朱长寿有过一面之缘。 朱长寿以身份压人，强迫陆炳放走了她。 这段时间，山西遭受大灾，曾家寨一直在尽力安置受灾的流民。 虽然曾家寨离太原只有五百里左右的路，但在深山之中，消息闭塞。 之前大同府三万大军被瓦剌的哈喇呼喇伏击，被杀散的零星明军，流散到了曾家寨附近。 曾红英她们这才知道鞑靼大军狙击朱长寿，鞑靼和瓦剌联手围攻太原。 曾家寨虽然只有千余人，但还是组织起来一彪人马，前来太原驰援。 沿途还遇到了不少被朱长寿救助过的流民，这是些流民人数高达五万。 流民们一听太子被鞑子围攻了，立刻主动要求跟着曾家寨的人一起前往太原。 经过一番精简，队伍的人数控制到了两万左右，粮食都是朱长寿之前发的，突出一个量大管饱，每人身上都有两个月左右的粮食。 反正只要你们拿得动就行，朱长寿还承诺，后续还会有粮食送到安置地，这些流民先去安置地开垦田地，等来年就直接安居下来。 这些日子流民们虽然睡的不怎么样，但吃的还是管饱的，身体恢复的不错。 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兵器，两万多人中，只有一千多人有兵器，其他人都是从路边折些木棍。 幸好，明军的残兵带着众人稍微绕了个道，去了明军被伏击的现场。 三万明军并没有全被杀，逃出去的大约有个四五千人左右。 只不过这批人被杀破了胆，往哪边逃的都有。 剩下明军的尸骨曝尸荒野，引来无数豺狼虎豹。 瓦剌大军的目的是伏击一切援助太原的明军，需要极高的机动性。 所以并没有打扫战场，明军的辎重就留在原地，等俺答活捉了小太子，胜利凯旋时，再来慢慢回收也不迟。 不过，哈喇呼喇没想到，曾家寨会带着流民们，替他们把战场打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债要用血来偿! 第133章 血债要用血来偿！ 曾红英胯下红电，感受到了太原城方向的冲天杀气，不安的亮蹄翻掌，刨着地上的黄土。 正常来说，俺答是留了些许人马在后方的，这是身为战术家必须具备的素养。 然而今天不同往日，俺答杀红眼了。 鞑靼人也红眼了，所有的力量全都投入到攻城战中，只差一口气就能获得胜利，必须一把全部押上！ 詹台合带着剩下的三千瓦剌军，被眼前残酷的战斗震撼了。 之前哈喇呼喇给他留下了一万大军，在第一天就填进去两千，接下来这几天，只剩下勉强拼凑出来的三千人马。 对于鞑靼人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力量，所以就没把他们排到战斗中去。 这样的安排刚开始让詹台合十分不满，因为作为预备队，在分战利品时只能排在最后。 很明显，俺答只把他们当成用过就甩的炮灰，詹台合怎么可能满意？ 可如今，詹台合反而感到一阵后怕，幸好没头铁去找俺答，不然剩下这三千人也得填进去。 按照这种战斗烈度，鞑靼和太原军民弄不好来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双方都杀红眼了，士气不崩反增，反而像打了鸡血似的互相啄对厮杀。 詹台合忽然发现，在身后的高坡之上，忽然出现的曾家寨的人，看到竖起的大旗，上面明晃晃的一个大字——曾！ “曾？”詹台合眉头一皱，“莫非是曾铣的后人？” 手下千人队的队长过来问道：“军师，怎么办？是不是上去驱散他们？” 此时，詹台合发现曾家寨的人军容还算不错，尤其是居中的千人，士气高昂，装备精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如果真是那个曾铣的后人，那么曾家主力军的单兵作战能力，绝不会在自己这边之下。 随着流民军的不断加入，詹台合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回头看了看鞑靼那边的战况，如果此时曾家寨的人马加入战团，那俺答九成要招架不住。 詹台合看了看身边的瓦剌勇士，几乎无人不带伤。 “我们不能为了俺答的霸业，送掉我们的性命！”詹台合道：“咱们只有三千残军，你看那个曾字，那是曾铣的族人，咱们当年与曾铣连番血战，从没有讨到便宜，如今咱们的状况如何能够抵挡？” 千人队的队长皱眉道：“可是我们有过盟约，如果背弃俺答，回去之后会被草原人唾弃的。” 詹台合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谁背弃了谁？头几天好吃好喝，恭恭敬敬对待咱们，让咱们去送死，这些天看咱们不行了，是吃的也不给足，药也不给足，你弟弟的手，如果有药的话，能截肢吗？” 千人队的队长沉默不语。 正此时，南门方向突然火光冲天，一直站在高处的詹台合看了心中暗惊，忽然间懂了。 “俺答完了！”詹台合咬牙切齿道。 .... “杀啊！杀了狗日的鞑子！” “放火，烧！一个也不要放过！” “杀了鞑子狗！杀！” 鞑靼大营一片混乱！ ... 早些时候。 军奴们早就看到太原城火光冲天，张三狗在远处观察了一阵，回到军奴大营，见到了盲眼老军奴。 “老爹！”张三狗大声道：“咱们的人和鞑靼人焦灼在一起了，分不出胜负来，怎么办才好？您老拿个主意吧！” 其他军奴内心蠢蠢欲动。 大明的人，不可能永远像狗一样活着，今日是砸断枷锁，奴隶翻身的最佳时机！ 盲眼老军奴霍的站起来，一把扯开胸膛的破衣裳，大声道：“咱们这帮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之所以苟活到今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寻找机会给家人！给自己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其他人大声重复着，眼中喷出熊熊烈火！ 盲眼老军奴高声道：“如今，鞑子狗把还能厮杀的人全带走了，大营里只有一些残废，他们连兵器都拿不动，我们大明的好汉，还会怕他们吗？！” “不怕！！” “俺们不怕！！” 军奴们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的身体还在恐惧，但内心已经燃起反抗的大火！ “那还等什么？杀！！！” 盲眼老军奴振臂一呼，军奴们立刻行动起来，在张三狗的带领下冲入鞑靼大营。 那些在营地里闲着无聊，喝着酒，搂着汉家女子调戏，互相吹牛哔的鞑靼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军奴们就冲了进来，抓起从外面偷来的兵器，对准鞑靼人就疯狂乱砍。 那些原本还温顺的像绵羊一样的汉家女子，突然跳起来，抓住酒坛子往他们的脑袋上扣。 有个鞑靼伤兵挑起来，指着军奴们大骂：“你们这群狗，要造反吗？” 他身后的汉家女子突然跳到他的后背上，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另外一只手扣到他的眼窝里。 鞑靼伤兵登时哀嚎，转着圈想把身后的女人甩下去。 此时，另外一个汉家女子跳起来，对准他的下阴狠狠一脚。 上下双重要害打击，打出了翻倍的真实伤害！ “啊！！” 将鞑靼伤兵的耳朵咬下来，那汉家女子嘴里全是血，不过这血是鞑子的！ 她抿着嘴，将嘴里的耳朵咬碎，吞下去，突然双手在胸口用力一扯，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 “杀！杀光鞑子狗！！” 在这名汉家女子的鼓舞下，其他女子也扯开衣裳，袒胸露r的加入杀戮之中！ 大营内，鞑靼伤兵们绝望的到处乱爬，一个军奴和一个女人，一人扯着一条腿，将一个鞑靼伤兵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有军奴砍下鞑靼伤兵的四肢，让他像血葫芦一样在地上滚。 几个鞑靼伤兵跪在地上，嘴里不断说着鞑子话求饶。 被张三狗夫妇挨排砍下去，把脑袋割下来，扔到火堆里。 还有一些鞑靼伤兵意图顽抗，但很快被包围起来，他们绝望的挥舞着手中的拐杖，样子十分可怜。 但军奴们眼中只有冰冷的仇恨！ 平日里受到的殴打和屈辱，今日要百倍的还回来！ 血债要用血来偿！ 自古以来，从来如此！ 看到大营方向起火，詹台合立刻明白了，军奴们造反了！ “俺答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长生天的了！我们瓦剌部，从不欠鞑靼人什么！”詹台合当机立断：“如果哈喇呼喇首领怪罪，所有罪责我一个人承担，我已经决定了，瓦剌人为鞑靼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完全对得起盟约！我们撤！” 其他瓦剌人见詹台合已经下定决心，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纷纷上马，借着夜色隐遁而去。 曾红英注意到了瓦剌人的离开，于是问曾老太太道：“奶奶，伱看那些人，他们怎么逃了？” 曾老太太冷哼一声：“那是瓦剌人，是草原上最狡诈的狼，他们肯定已经看出俺答败象已露，所以率先跑了，记住，草原上，如果一场战斗要失败了，最先跑的就是瓦剌人，他们就像传说中船上的耗子一样，太子爷不是凡人啊！我们不要耽搁了！红英！你带人上！抄俺答的后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得道多助 第134章 得道多助 俺答还是受了点儿伤，被苏哈喇扶着到了后面督战。 正此时，苏哈喇忽然奇怪的道：“詹台合呢？” 俺答已经上头了，随手指着远处的火把道：“那边的不是吗？” 苏哈喇看了一眼，心中大吃一惊：“那不是咱们草原的兵马！詹台合人没了！” 俺答心中突然像开了一个洞，哇凉哇凉的... 再仔细看时，那浩浩荡荡的兵马已经冲杀下来。 俺答连忙大喊道：“快调头！有敌军来袭！！” 苏哈喇连忙抓起身边传令兵手中的牛角号，放在嘴边咕嘟嘟的吹起来。 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原方向。 原本以为有瓦剌三千兵马作为后卫军，不敢说万无一失吧，至少发生意外也能抵挡一阵。 然而，俺答和苏哈喇怎么也没想到，詹台合居然带人跑了，导致鞑靼军后方一面恐惧。 忽然，俺答指着鞑靼大营的方向大喊道：“那边起火了！” 苏哈喇一拍脑门，哀嚎道：“是军奴！一定是军奴造反了！他们到底是大明的人，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肯定要造反的！是我们百密一疏！忘了他们不是狗！他们是人啊！” 此时，俺答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哇的吐出一口老血。 苏哈喇连忙扶住他，大声道：“俺答汗您要保重啊，我们鞑靼还有大军在手，我马上调人回防！” 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因为没有瓦剌部的军报，导致俺答完全忽视了后方侦查，等发现时，曾家寨他们距离这边，也只有几百步的距离，肉眼都能看到对方的火把了。 这种距离，曾家寨又发起了冲锋，不要说鞑靼军此时杀红眼了，就算天兵天将来了，也来不及了。 苏哈喇说是调集人马，其实只是调集了俺答的亲随百余人，护送着俺答往外跑。 曾老太太指着俺答他们逃跑的方向，对曾红英道：“看到了吗？那必然是俺答，你率领咱们曾家寨的三百骑去追，我带人去杀鞑子！” 曾红英点头道：“奶奶你小心了些！” 曾老太太哼了一声，她未出阁时，也是将门虎女，而曾铣是个军事迷，经常研究对鞑靼作战到深夜。 当年，老夫妻两个经常点灯一起研究军略，曾老太太治军，领军都是一把好手。 虽然这把年纪，但是能舞三十六斤重的马刀。 曾红英分兵带人去追俺答，而曾家寨的人像一把利剑一般，从后方刺入鞑靼军。 曾家最近被平反了，据说都是太子爷的功劳，是他劝说嘉靖皇帝大赦天下的，而流民们都是得了朱长寿的救助，才能捡回一条性命，不然大多数人都得饿死在路边。 前些日子，朱长寿亲自为他们熬粥，经常累的瘫软在路边，靠着树就睡着了。 流民们早就不被当成是人了，对于大明朝来说，他们不过是一群行走的蝗虫罢了。 普通的村落怕他们抢粮，殴打辱骂他们，甚至还出过惨绝人寰的惨案。 有个村子将流民骗进去，用毒药毒死他们，就是惧怕他们抢走自己的粮食，各州府县也会带兵驱散他们，生怕他们会带来瘟疫等等。 可太子却没有歧视他们，流民们是有心的，知道谁对自己好。 如果仅仅是太原被围攻，流民们根本不会回来管，但太子朱长寿被围住了，他们毫不犹豫的调转头，哪怕丢了性命也要来帮忙解围。 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朱长寿平日救死扶伤，好事做的多了，帮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受到两面夹击，俺答吐血，苏哈喇带着他逃了，鞑靼军指挥系统完全瘫痪。 “杀！！” 流民中，有个穿戴整齐，手持两把菜刀的女人尤为突出，她一路砍瓜切菜似的，一出手就放倒了五六个鞑靼人。 仔细一看，这女人正是那个阿妞的妈妈。 当日，朱长寿亲自给阿妞盛了一碗粥，但是当时饿疯了的流民发生了骚动，差点把阿妞踩死。 是朱长寿朝天一枪震住了场面，又给阿妞盛了两大碗粥，让她和妈妈分着吃，后来又对阿妞母女十分照顾。 后来，阿妞母女要去安置地时，朱长寿当时忙着收拾晋王，但还是派人给她们送来一头小驴，在小驴的身上搭着钱粮，还有耕种的种子。 对于阿妞母女来说，朱长寿就是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听鞑靼人要来抓太子，阿妞的妈妈将阿妞送到曾家寨安置，自己用朱长寿给的钱买了两把菜刀，随军就来了。 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玩应虽然短，但是符合动力学啊，抡起来带劲儿，砍下去手感舒坦。 阿妞的妈妈只是千千万万流民中的一个，但流民军又是由千千万万个阿妞的妈妈组成的。 虽然没有什么组织性，但砍人这种事不用人教，嘁哩喀嚓...无数人头滚落。 鞑靼军登时大乱，从进攻方，登时变成了腹背受敌，恐慌情绪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 后方被追着砍的鞑靼兵卒拼了命的往前挤，前方被朱长寿等人土炸弹炸的人仰马翻的鞑靼骑兵往后挤！ 此时，四匹马拉着的红衣大炮被调到街口，对准鞑靼骑兵们轰就是一炮！ 其实可以把红衣大炮当成是一个巨大的火铳，原理上都差不多，只不过威力差距巨大而已。 站在高处的朱长寿看到了极其解压的一幕，那炮弹笔直的打出去，一路上鞑靼人纷纷的炸裂开，直接清出一条血路来。 明军大受鼓舞，神机营和太子府侍卫爬上两边的街区的房屋上，瞄准鞑靼人砰砰射击。 虽然也造成一些杀伤，但说实在的，跟红衣大炮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 鞑靼人疯了，有些真正疯狂的，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再发动冲锋，而此时，城墙之上，轰轰的响起震天的炮响。 原来，因为流民的冲击，守军压力小了一些，焦泽分出一部分守军爬上城头，用人力调转了城头的红衣大炮，对准鞑靼军轰轰轰的炮击。 从上往下轰，发挥出的杀伤力反而没有平射那么恐怖，不过震慑效果十足。 如果俺答还在坐镇的话，鞑靼军还能重整旗鼓，大不了派出些勇士登上城墙杀了守军，把红衣大炮夺过来，用来炮击明军。 然而，此时的鞑靼军群龙无首，每个人都想拼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拼，只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对准面前的明军玩命搏杀。 可依然无法止住颓势，后方传到过来的混乱，已经让鞑靼军无法组织起像样的冲锋。 一切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把鞑靼大军引向了崩溃的局面。 第一百零四章 兵败如山倒 第135章 兵败如山倒 终于，一个万人队的队长被轰过来的炮弹炸成碎片，鞑靼军中出现了严重的动摇。 原本还在一直往前突进的鞑靼军锋芒受挫，很自然的要寻找其他方向进行突破。 可四面八方，好像没有一个方向能杀过去，而且阵地范围越来越小了。 不要说什么战略啊，战术啊，搞那么高大上的。 这次来的鞑靼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这种场面就叫收缩，是要战败的征兆。 “轰！” 又是一声炮响。 鞑靼人个个心惊胆战，红衣大炮那东西不讲武德！ 在巷战中简直无耻了！ 尤其是为了追击朱长寿，鞑靼人拉成了一条长线，这一炮过去的酸爽，不是从楼顶上过去的时候，那种感觉可怕到荒谬。 这还是朱长寿作为观众的感想，亲身体验红衣大炮的鞑靼人都快疯了，忽然间身边的战友就变成一堆碎肉块，这种死神来了一般的压迫感太恐怖了。 “轰！” 又是一炮轰过去。 鞑靼军队终于被撼动了，他们从一开始的进攻方，变成了现在的防守方。 要是连这种转换都不明白，你也不用出来打仗了。 可再想寻找俺答，看看他怎么指挥时，却发现俺答没影儿了，北门那边出现了大量来历不明的军队，见人就杀！ 而俺答却没影儿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 鞑靼军登时大乱，发了疯一般的往北门方向扑过去。 因为北门是唯一的活路！ 这样一来，原本就是乌合之众的流民军立刻抵挡不住了，原本是仗着偷袭加人多的优势，打了鞑靼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除了曾家寨的人还想激流中的巨石一样坚定不推，其他的流民军都被反杀了回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受过最起码的军阵训练，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反推。 像有些民间传说里，随随便便拉一支人马就能吊打正规军的，那都是魔幻故事。 哪怕是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当年组建的义勇军，也要经过一番操练，才能在战场上陷阵立功。 比如黄巾军准备的算充分了，声势浩大，然而遇到正规军的围剿也迅速的被扑灭。 更何况临时拼凑出来的流民了。 不过流民们也杀了不少鞑靼人，他们的出现还有另外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流民们的人数太吓人了，再加上曾家的大旗，二者一融合产生了非常恐怖的效果，居然把俺答和苏哈喇给吓跑了。 不过这不能怪苏哈喇胆子小，毕竟俺答先吐了血，鞑靼军始终攻取不下，本部大营军奴造反。 诸多因素综合在一起，鞑靼军已经来到了临界点，就差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该死的瓦剌人还自己跑了，导致后方被这么庞大的部队堵住。 流民们穿的不是平民的衣服，而是从明军尸体上扒下来的战衣。 在夜里根本看不出破绽，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支从天而降的明军。 俺答吐了血无法指挥，手下的部队又杀红了眼不听指挥，这种情况下，苏哈喇果断选择抛弃几万大军并非是什么逆天操作。 在战场上，主将跟手下军队共存亡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无论是当年的汉高祖，还是草原的匈奴，乃至到后面三国时期的曹操和刘备，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主将带着指挥系统先跑的。 兵败如山倒，既然败了，那大家就各安天命吧。 物竞天择的草原部落，在这方面的认识比别人更加深刻。 一旦打开了一个缺口，想再填不上基本是不可能的，流民们也只能尽量的制造杀伤，削弱鞑靼军逃跑的人数。 “鞑子败了！他们跑了！追啊！！” “我们胜利了！追鞑子！杀！杀光他们！！” 明军士气大振，在后面不停的追杀，可是鞑靼军虽败不乱，被迫断后的又是之前攻坚的精兵，所以也很难造成大规模的杀伤，反而因为争功心切，阻挡了红衣大炮的射程。 然而就算如此，鞑靼军依然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逃出去的人数只有两万余人，留下了接近两万多具尸体，以及数量差不多的俘虏。 草原勇士来去如风，跑的是真尼玛的快，朱长寿找到一匹小驽马，追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能吃灰了。 两万多鞑靼残兵眨眼之间就没影儿了，在跑路方面，他们的天赋可谓无人能敌。 难怪当年朱洪武和明成祖两代战神都搞不定他们，当草原的军队决心想跑时，是真的追不上。 ... “苏哈喇！你放开我！我不跑！我跟朱长寿小儿拼了！” 苏哈喇一直拉着俺答的战马，远远的把太原城甩在后面，他心中虽然也很沉痛，但跟俺答那种痛还是不一样的。 俺答是真的想死，他这一生起起伏伏，从差点被灭的小部落首领，跟着哥哥一起，创出如今这霸业，是自己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可是一夕之间，俺答从炸开城墙，吃核桃最艰难的就是开壳了。 功亏一篑...还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军队丢了，俺答的心在滴血，他的嘴在吐血。 苏哈喇突然侧耳倾听，立刻道：“后面有人追上来了，速度好快！” 俺答心中一凛，忙回头望去，果然发现约几百人的骑兵尾随着追上来，带头的还是个小姑娘。 “我堂堂草原雄鹰，居然被一个女娃娃追杀，这事传出去，老夫还有脸活下去吗？”俺答捂住胸口，转身对苏哈喇道：“你要活着回去，伱要辅佐好僧格，僧格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太暴躁了，他比我更需要你！” 苏哈喇心中一震，忙道：“您不能放弃，您可是俺答汗，是草原上不落的雄鹰！” 俺答摇头道：“雄鹰就没有不落的，就像英雄会老去一样，我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已经这把年纪，难道你要让我回去受到诸部落的嘲笑吗？而且我如果还活着，伪明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有我的人头才能平息嘉靖老儿的怒火，为了我们部落的未来，我必须去死，我引开追兵，苏哈喇...答应我，你要活下去！” 苏哈喇已经泪眼婆娑，他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俺答又道：“瓦剌的哈喇呼喇表面上嘻嘻哈哈，但他心机深沉，在战场上又是个骁勇的战士，虽然现在的瓦剌还很弱小，但是伪明一定会扶持他的，到时候瓦剌会迅速成长起来，僧格虽然勇猛，但比心机就输太多了，草原的勇士能死在战场上，这是我的荣幸，你不要替我悲伤，这次战败的影响太大了，你要做好准备，去吧！” 俺答不愧是个人杰，在短暂的分析之后，他果断选择了用自己掩护苏哈喇。 自家知自家事，俺答感觉五内俱焚，尤其是胸口和脑袋像火烧一样剧痛。 家族里很多人都是因为这样的毛病死的，俺答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突然调转马头，奔着一条小道去了，十几个忠心耿耿的亲随跟了过去。 苏哈喇伏在马背上，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周围的鞑靼骑兵和他一样的表情，草原的英雄俺答汗就要陨落了。 第一百零五章 俺答陨落 第136章 俺答陨落 “一队，跟我走！红石！你带二队沿大路追鞑子！！” 曾红英对骑在身边的大汉喊道。 “姐姐，你保重！”那大汉居然叫曾红英姐姐。 他名叫曾红石，还真是曾红英的弟弟，今年才十四岁。 不过身高已一米八以上，四岁开始练武，用祖传的药水熬练筋骨。 小伙子天生神力，十二岁上战场，用一把三十八斤重的关刀连斩六个来骚扰的鞑子，江湖人生金刀小将。 两年过去，不但个子更高，连关刀都涨了分量，如果已经用四十六斤的大关刀了。 是一个响当当的少年英雄。 曾红石带着越二百骑兵，追着苏哈喇等人去了。 曾红英从小有一双夜眼，师傅又专门让她练习暗器，夜视能力远超常人，她相信自己没看错。 那个孤零零，带着十几个骑兵下了小路的，肯定就是俺答！ 在增加，除了严家人的画像之外，就属俺答的画像最多，绝不可能认错。 又追了一阵，俺答见甩不到追兵，后面那小姑娘的马神俊异常，骑术也非常精湛，而自己的胸口阵阵剧痛，喉咙里面热辣辣的，似乎随时要再吐血。 如果再吐一次血，这条老命八成是要交代了，所以俺答一拉缰绳，拨转马头，手中马刀突然调转，像一条毒龙一般，刺向曾红英的胸口。 “狗贼！” 曾红英大骂一声，仰面铁板桥，那马刀贴着额头划过去，只感到一阵冰凉。 俺答的亲随都是百里挑一，身经百战的勇士，见俺答汗突然回身，他们配合默契，一起抽出马刀对准曾红英冲来。 也就是曾红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左手伸出，一招天女散花射中俺答亲随。 “啊呀！！” 俺答亲随们纷纷惨叫落马，在地上翻滚两圈就没了性命。 “妖女！用的什么妖法！”俺答大惊失色，提马刀对准曾红英就是一刀。 曾红英抽出细剑招架，剑走如游龙，招架一刀，还了三剑。 俺答勉强提刀招架两下，肩头中了一剑，他也是真的悍勇无比，手中马刀舞动成一片刀光，连续又砍了势大力沉的几刀。 曾红英招架了一刀，被震的虎口发麻，心中暗暗骇然，难怪俺答能在草原称雄，草原上都流传他距离成为蒙古大汗只差一个登汗大典。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真的是难对付！ 曾家寨的人围拢过来，很快就将俺答亲随悉数杀尽。 一个曾家寨的小伙子看俺答头上冒汗，脸皮泛金，贪功心切上去就是一枪。 俺答挥手一刀。 “铿！” 小伙子手心一热，手中长枪被大力崩飞。 俺答刀身一转，小伙子感觉脖子一凉，忽然天地旋转，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上。 哎！ 俺答前面那个双手空空的无头尸体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问，小伙子忽然间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俺答此时已经心脏跳的快要从喉咙里飞出来，然而头脑却比平时更加清醒百倍，手中的马刀是年轻时就在用的。 这两年，年老体衰，原本已经感觉有些沉重，如今用起来却轻飘飘的，哪怕身体巅峰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我这是回光返照了！ 俺答忽然醒悟了。 “哈哈哈...”俺答大笑：“来杀个痛快啊！！你们大明难道没有男人了吗？！” 有两个人见同伴被杀，各提着兵器冲杀过来。 俺答狞笑着，手中刀像毒龙一样乱舞，眨眼之间砍下二人的人头，战马落荒而去。 曾红英大声道：“他不对劲！伱们不要上前，我来对付他！” 曾家寨的人纷纷大喊：“大小姐小心！这家伙扎手！” 曾红英大叫道：“废话！他可是俺答！能不扎手吗？给我掠阵，别让他跑了！！” 其实曾家寨的这些普通人，是没见过俺答到底长什么样的，这又是夜里，只是看俺答穿着华丽，气度雍容，只感觉是一条大鱼。 本以为是蒙古的贵族，顶天是什么军师啊，台吉啊，太师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俺答本人！ 众人登时振奋起来，拿下俺答，曾家东山再起有望！ 俺答狞笑道：“没想到，小姑娘你居然认得本汗，你是谁？俺答英雄一世，刀下不斩无名野鬼。” 曾红英厉声道：“不要猖狂！姑奶奶名叫曾红英，我的祖父乃是曾铣曾子重！” 俺答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曾子重的后代，也好，毕竟是本汗宿敌之后，如果死在你的手上，本汗也不冤枉，不过，想当年我与你祖父交手，从来都是真刀真枪的厮杀，你不要用妖法！” 曾红英气的笑了，厉声道：“老滑头，死到临头还不忘用激将法，姑奶奶就不用暗器，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俺答哈哈大笑：“好！痛快！巾帼不让须眉！” 说罢，俺答策马冲向曾红英，两马错蹬，刀剑并举，搅起一片刀光剑影。 观战的人心中都捏了一把冷汗，虽然知道大小姐剑法高深莫测，得天山剑客真传，然而俺答毕竟是草原上的豪杰，马术、刀法都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没有什么套路花招，只有最简单直接的杀法！ 盘旋两圈，曾红英大喊一声：“中！” 俺答连忙侧脸避让，脸颊被划出一道血口子，他刀锋一转，在曾红英的肩膀上刺了一下。 幸好曾红英内穿软甲，抵挡了部分冲击，否则这一刀的力度直接贯穿过去。 饶是如此，曾红英还是身子一扭，在空中旋转一圈才卸掉这一刀的力道。 俺答怒吼一声，双手握刀大开大合，仗着身体长大，以力降慧，对准曾红英玩命搏杀。 曾红英像秋雨中的浮萍，她跳在马背上，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 “再中！” 嗖一剑过去，俺答的胸口多了一个血窟窿，然而他却不防守，反而对准曾红英的脖子就是一刀。 这种以命搏命的打发，让曾红英一时之间拿不下他。 “杀！” 俺答杀得兴起，手中刀呼呼呼...不停的劈砍。 然而，忽然间他手中一空，发现曾红英以及拨马来到圈外。 俺答开口叫骂：“来..咳咳..杀..咳咳...” 瞬间，俺答伸手在嘴边抹了一把，嘴里血沫子呼呼的喷出来。 身上那好似永远用不完的力量，迅速的离开身体。 “咣当！” 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马刀也握不住，掉到了地上。 眼前全都是金色的星星，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草原，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给他端上热乎乎的羊肉... 第一次射箭...跟着哥哥出去打猎... 第一次与心爱的姑娘在敖包相会，第一次有自己的儿子... 第一次上战场...登汗... 俺答双眼睁圆，盯着天上的月亮，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剩下胯下的战马，不安的喷着气，用蹄子刨着土。 草原雄主俺答，心脏衰竭战死，就此陨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军奴的诉求 第137章 军奴的诉求 “我们胜利了！追啊！” 朱长寿哑着嗓子大喊，胯下小驽马喷着气，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 然而，周围的人都比他快，出了侍卫们不能策马追上去之外，就是路上奔跑的流民，都已经越过朱长寿。 有个气喘吁吁的六旬老汉，披着破烂的明军战甲，来到朱长寿的身侧大喊：“太子爷！我认得你，你是太子爷！” 朱长寿点头示意，问道：“老伯你们来的好啊，狠狠捅了鞑子后庭一下。” 老汉甩着胳膊跑，大笑道：“过瘾啊！被鞑子欺负了这么多年，今天扬眉吐气了！” 朱长寿拍拍马屁股，感觉被一个老头超车属实有点不像话。 “老人家，家里还有人吗？”朱长寿问道。 “还有个孙子，在曾家寨呢，曾家是好人啊，如果老汉死了，他们承诺会照顾孙子成人，老汉要去杀敌了，太子爷您忙，您的马拉了。” 说完，老汉一个加速，混入人群中没影儿了。 朱长寿回头一看，小驽马真的拉了一大泡，眼看就跑不动了。 “没出息，跑这么点儿路都不行了！”朱长寿气的大骂。 侍卫低声道：“殿下，驽马不擅奔跑，它们是拉货的，耐力比战马强，但爆发力不行。” 朱长寿点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咱们现在追也没用了，伱说这帮鞑子为啥这么能跑，这都能跑出去那么多人，我都惊了。” 侍卫道：“鞑子天生悍勇，又生活在苦寒之地，优胜劣汰，弱者活不到成年，咱们见到的鞑子，都是被草原精选过的，是鞑子中的精华，如果他们很弱的话，咱们大明怎么会被压着打几十年呢。” 朱长寿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陈洛是不是？漫玉是不是被你拿下了？这些话是漫玉教你的？” 名叫陈洛的侍卫大吃一惊道：“殿下，我...我...” 朱长寿嘿嘿一笑道：“我请来的女先生，你小子给弄到手了，算你有本事，回去赶紧把事儿办了，我给漫玉预备一份嫁妆，但是我丑话说前头，我这个人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你要是搞我的难看，别怪我不客气。” 陈洛憨笑的道：“殿下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去胡搞的，漫玉一定会很开心的。” 朱长寿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才是最开心的吧，我没打过仗，这是第一次上战场，我接下来应该干嘛呀？” 陈洛有点麻了，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要不，我们去找任洛任大人吧，”陈洛憋了半天，憋出一个主意，“他有经验，问问他吧。” 朱长寿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些寂寥的道：“也行，回去让巡抚衙门预备点儿酒菜，我忽然肚子饿了，杀人你总有经验吧，杀完人肚子饿正常吗？” 陈洛点头道：“很正常，尤其是今天晚上，咱们又是杀，又是跑的，您还亲自跑到楼上扔土制震天雷，咱们所有人中，就您是最忙活的，难怪坊间都说您是史上最能作死的太子爷。” 朱长寿有些不爱听了，他调转马头慢悠悠的往巡抚衙门的方向走，追击鞑靼人的明军和流民军看到太子龙旗，自动让开一条路。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朱长寿道：“怎么能说我作死呢？那俺答打上门来了，我能怎么办？你说说正常的太子会怎么办？” 陈洛嘿嘿道：“要是正常的太子...会躲在巡抚衙门里不出来，肯定不会像您这样。” 朱长寿摇头道：“谁说的？远的咱们就不说了，你说说我那个便宜大伯正德皇帝，他要是遇到我这种场面，非得嗷嗷叫着冲上城墙，没准还要跟俺答单挑呢。” 陈洛道：“所以啊，正德皇帝英年早逝了。” 朱长寿眨眨眼睛，说道：“你小子说话真直接，你是怎么把漫玉糊弄到手的？” 陈洛挠挠头道：“可能是小的长得不错，还会疼人吧。” 朱长寿点头道：“不对，是因为你傻乎乎的，看起来老实敦厚，能给人安全感，你刚才的话说的很好，正德皇帝就是太轻信身边的人了，还是我老子那种人才活得久啊，我也得谨慎一些，你们知道这次的经历，对我来说，最让我震惊的是什么吗？” 陈洛问道：“是流民们的状况？还是鞑靼人的凶猛？还是地震的惨状？” 朱长寿摇头道：“最让我震惊的，是汉奸真多啊，我对火棉有多看重，你们都是知道的，张师傅更不可能出卖我，可是结果如何？鞑子照样弄到了火棉，如果没有火棉的话，城墙哪有这么容易炸开？我们又怎么会九死一生？汉奸！” 说话之间，朱长寿一行人回到巡抚衙门，看到陈洛正在接见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戎装的老太太，身上还有血迹，另外一个是盲眼老汉。 盲眼老汉穿的破破烂烂，骨瘦如柴，他神色有些激动，看起来十分痛心疾首的样子。 朱长寿走进来，胳膊上挂着绷带的任洛起身，恭敬的道：“殿下，您回来了。” 经过今夜一番厮杀，太原城内所有权贵，包括任洛和焦泽，对朱长寿的态度都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 从前恭敬，恭敬的是朱长寿的身份。 那份恭敬不是给朱长寿本人的，而是给太子这个身份的，说白了，哪怕一条狗当上了太子，他们也会给予一份恭敬。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对于所有人来说，他们的尊敬是先给朱长寿这个人，然后才是给他的身份的。 一听来的少年居然是太子，戎装老太太连忙起身，躬身道：“老身曾门李氏，见过太子殿下。” 盲眼老汉也起身，对着空气躬身道：“老汉王明，拜见太子殿下。” 朱长寿客气的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多礼，我看气氛不太和谐，到底怎么了？” 盲眼老汉叹息道：“老汉我是代表军奴们来的，俺们军奴都是大明子民，被鞑子掠到草原上当牛做马，如今倚仗太子洪福，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可是巡抚大人却不肯给我们恢复户籍！我们虽然也不是自愿帮助鞑子的，我们只是在隐忍，今夜找到了机会，我们放火烧了鞑子大营，也杀了不少鞑子，这也算立功了吧？我们不要什么赏赐，只要恢复身份，这也不行吗？” 朱长寿抬头看向任洛，问道：“对啊，人家被掳走，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些掌权的没保护好他们，他们已经够惨了，恢复户籍这不算什么难事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化缘这事我专业 第138章 化缘这事我专业 任洛有些为难的道：“并没有那么容易，咱们这边已经默认他们死了，户籍注销，他们的房子，田地都被重新处理过了，如果恢复户籍，这些烂账根本没法算。” 一提到这个，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难色。 军奴的人数也有上万，他们本来都只是些普通百姓而已。 如今又立了功，如果不妥善安置，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朱长寿吸了口气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来想办法，老伯你也辛苦了，任大人你能不能安置他们，这事总不用我来了吧？” 任洛点头道：“殿下天心仁慈，安置他们的事我来办！” 盲眼老汉感激涕零道：“感谢殿下，您真是一个大好人，大好人啊！” 说话间，有一个壮硕的军奴，也是泪流满面，把盲眼老汉扶了下去。 朱长寿叹息道：“都是可怜人啊，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老好人啊？流民也救，军奴也救？可是如果我不救他们，他们都会死的，他们可都是大明的子民啊。” “我游历仙境，仙境也有天灾发生，仙人都是守望相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果连这都质疑，那我只好祝他们将来遇到天灾人祸时，没人帮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曾老太太道：“没错，如果连救受苦受难的百姓都要被骂，天理难容，只是殿下您有什么办法吗？安置这么多人，不是一件小事啊。” 朱长寿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化缘这事我专业，伱们不用管。” 任洛心中一凛，看来从赵家弄出来的地，是都要吐出来了，但是赵家的地也不够用啊。 太原城内的商家对田产其实是不太在意的，官员们怎么说呢，也不是傻子。 山西这地方，三年来五波鞑子来烧杀抢掠，什么地都给你踏平喽。 这种环境谁家敢买田置地？ 要说真有地，那还得是晋王爷，不过这位王爷刚刚狠狠压榨了一波。 太子爷不会羊毛可一只羊薅吧？ 其实如果选择，朱长寿也不想再找晋王的麻烦，说到底大家都是亲戚。 虽然老朱家的亲戚关系特殊，什么“兄友弟恭”，“叔慈侄孝”，但晋王家的银子已经被掏空了，剩下的只有地了... 那就琢磨琢磨晋王的地吧，钱家和乔家不是有钱吗？是不是也请他们吃几顿七万两银子的豪华大餐？ 朱长寿正在憋主意，忽然外面一个巡抚衙门的公人走进来。 “回禀太子殿下，回禀巡抚大人，外面是乔家的少爷来了，同时来的还有钱家二奶奶，他们说是来送银子的。”公人说道。 朱长寿和任洛互相看了看。 任洛道：“请进来吧。” 不多时，乔正和钱二奶奶这对冤家对头双双走进来。 乔正满脸欢喜的道：“太子神威无敌，谈笑间鞑子灰飞烟灭，救万民于水火，草民特来贺喜，顺便带来二十万两银子！” 钱二奶奶也道：“我们钱家带来三十万两银子，我们不像某些人，小气吧啦的，太子殿下率兵杀退鞑子，舍生忘死啊，如果太原被鞑子攻陷，咱们家里有多少银子，还不都是鞑子的？说一句伤心的话，我们全家都准备好了砒霜，万一鞑子杀进来，我们就集体服毒自杀。” 乔正有些汗颜的道：“实在是我们乔家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等日后的，我一定补上，这次真是太凶险了，不止你们钱家，我们乔家也买了砒霜预备上，咱们太原城里砒霜都卖脱销了，那些卖耗子药的都发财了。” 钱二奶奶冷笑道：“看来乔少爷很后悔啊，这笔钱没赚到，你狠心疼吧？” 这两家难怪能在太原城打下百年基业，的确有些见地，不等朱长寿动手敲竹杠，他们主动把银子送来了。 朱长寿打圆场道：“本王不是为你们说和了吗？怎么又吵起来了，这些钱我收下了，不过不是给我自己用的，任大人..你接收一下，接下来抚恤牺牲的官兵，犒赏三军，救助受到战乱波及的难民，还有安置军奴，用钱的地方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手上没钱可不行。” 这笔钱看似不少，但耐不住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这么一摊薄，其实就没多少了。 更何况，北面城墙被炸塌了，仅仅修复城墙这一项，花费少说也得几十万两银子。 如果所有城墙都要进行修缮，安抚城内百姓等等，那百万两银子也是完全不够的。 正常来说，只能等朝廷拨款，然而朝廷也不是随时都有钱，这么一大笔银子，只能等来年开春再重新做预算。 在此之前，能做的也只有苦一苦百姓，骂名我任洛来担了。 幸好朱长寿之前从晋王、王家和赵家弄出接近百万两雪花白银，再加上如今这五十万两银子，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维持了。 朱长寿介绍他们认识了一下曾老太太，乔正和钱二奶奶一听是曾铣的夫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不久，去追击鞑靼残兵的焦泽回来了，他头上绑着绷带，一瘸一拐的。 “殿下！”焦泽一进来，就拉住朱长寿的手，不停叹息道：“这次多亏您了，要不是您带人及时堵住了鞑靼人，这次太原城就完了，我给您跪下磕头！” 说着，焦泽真的跪下邦邦邦了连磕了三个响头。 朱长寿连忙搀扶他站起来，柔声道：“焦总兵也辛苦了，怎么样？又砍了多少个鞑子的狗头？” 焦泽十分羞愧的道：“鞑子跑的太快了，追不上啊，他妈妈的，总共才砍了二百多个人头，咱们这边自己践踏，还死了好几十个，唉...是焦某人无能，太子殿下拼了命，跟咱制造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咱没把握住啊！” 他说话十分风趣幽默，语气滑稽，把在场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大家都很兴奋，这是一场旷世大胜，一扫自土木堡之后，被草原部落压着打的局面，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朱长寿的精神跟不上了，他起身道：“各位继续聊着，本王困倦的厉害，要回去睡一觉，任大人你也太小气，这么一场大胜，你也不摆桌酒席。” 任洛一拍脑门，大笑：“是我糊涂了，哎呀...冲昏头脑了，失了礼数，这就摆酒席，大家都不许走，殿下您不留下吗？” 朱长寿摇头道：“真心想吃你一顿，可是身体不允许啊，你让人给我准备一桶洗澡水吧，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朱长寿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战，肯定承受不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子两把锤，二百五十斤重 第139章 太子两把锤，二百五十斤重 太原城内早已经一片欢腾，人们走上街头，热烈的庆祝着这次来之不易的大胜。 不是生活在这种随时被草原部落威胁的环境，是无法理解这种狂喜的。 如果一定要体验一下，相当于不小心七八层高的楼掉下去，如果没摔死，甚至连擦伤都没有，那时的心情就与现在太原人的心情差不多。 说一句不怕丢人的话，在城墙刚被炸开的那段时间，太原城军民的内心是崩溃的，全都像傻子一样。 像乔家和钱家，固然已经准备了毒药，但还是让心腹的仆人带着家里的孩子，想办法送上城墙，用小筐放到城下去。 虽然活下去的希望渺茫，但留在城里却是必死无疑。 正因为这个原因，城内的守军反应才会十分迟钝，朱长寿带着神机营和五军营的人马，与鞑靼军交战了好一阵子，他们才终于赶到战场。 如今居然打赢了，谁是最大的功臣还用问吗？ 没有太子率军，扛着龙旗第一时间阻挡住鞑靼大军，城里所有人都得死！ 歌颂朱长寿与俺答斗将，锤震鞑靼军十三员大将的评书段子连夜编出来，各大茶馆爆满，全都是听评书的。 只不过，如果朱长寿亲自到场听一听，估计他鼻子都得气歪了。 因为嘉靖之前有意为之，在坊间朱长寿智商异于常人，蔫坏蔫坏的形象深入人心。 其实这种现象可以称之为民间形象，有同样待遇的，比如关公，关羽关云长，就是个红脸美髯的大汉，用一把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 秦琼秦叔宝是个黄脸大汉，为兄弟两肋插刀，程咬金是个憨货，只会三板斧。 岳飞岳爷爷的枪是白蛇变的，岳云用八棱紫金锤勇冠三军。 常遇春的儿子常茂就是个一眼大，一眼小，骑着赖子墨麒麟，满肚子坏水的混小子，关键要素力大无穷！ 为了让观众开心，说书人还故意加上了许多滑稽搞笑的段子，一个比一个离谱。 最离谱的一个是朱长寿跟俺答斗将单挑，一锤子把俺答震得吐血，然后朱长寿在两军阵前当众撒尿羞辱敌军。 没错，在各大评书里面，朱长寿的武器都是大锤。 锤嘛...说书人想象中，那些力气大的英雄用的都是这些铁疙瘩，要问朱长寿的两只锤有多重？ 嘿嘿...做好了别吓趴下，一只锤也就区区一百二十五斤而已，基本上就是两个大铁西瓜，下面接两个铁把。 你说这两把锤就二百五十斤了，再加上太子爷的体重，那他的马怎么受得了啊。 那这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人家太子爷的马可不是凡马，那是八仙中的铁拐李座下那匹驴的后代... 你要问为啥驴的后代是一匹马，那你就是不懂什么叫神仙，龙生九个儿子，里面有龙吗？还不是各种奇形怪状？ 谁规定仙驴的后代就一定是驴？伱狭隘，你质疑仙驴，你质疑神仙，你质疑太子！ 仙驴和神仙都是可以质疑，但太子是万万不能质疑的。 毕竟仙驴和神仙都是虚无缥缈的，但太子可是实实在在的。 很多人都亲眼看到朱长寿亲自站在三楼，一手扶着龙旗，一手往鞑靼人头上扔震天雷。 比那些整天神气到不行的将军们靠谱太多了。 你只要夸太子牛逼，那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还有一些父老乡亲，带着各家凑出来的酒肉去犒军，尤其是京城来的人马。 神机营和五军营的都乐翻了，生平头一次被人这么尊重，平时哥们到地方上，顶天就是抢点儿鸡鸭吃吃，撩拨一下村里的娘们，抢了民房睡睡。 老百姓在暗地里都戳脊梁骨，不过被骂习惯了，也不在乎了。 其实三大营的人马，都是有着优秀传统的明军。 可传承再优秀，没军饷也没用... 没错，嘉靖不止欠文官的钱，武将那边他也欠，底层的小兵就更不用说了，能让你吃饱就已经是开了天恩。 两个营的千户跟朱长寿关系不错，跟他也都吐槽过。 只是他们以为说说就过去了，没想到朱长寿还记在心里，请晋王他们吃七万两的豪华西瓜配烧饼时，专门挑拨出一笔钱，把他们的欠饷给补上。 直到俺答围城时，任洛又从这笔银子中取了一笔，把太原官兵的欠饷给补上。 所以现在神机营和五军营的官兵手里攥着银子，又收获了尊重，心中别提有多爽了。 于是这帮百姓嘴里的流氓兵，居然开始秋毫无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了。 有热情的百姓想请他们回到家里好好招待，也被婉拒了。 他们越是如此，百姓越是尊敬，越是想要款待他们，最后双方居然拉扯了起来。 这在从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好不容易回到军营里，五军营的千户脱去甲胄，脸上乐开了花，嘴里却骂骂咧咧的道：“他奶奶的，这帮小百姓也太热情了，那几个小娘皮一个劲儿的给爷抛媚眼，老冯，你说你爷爷我是不是变帅了？” 老冯说的是神机营的千户... 神机营千户骂道：“人家一大半的面子是给太子殿下的，凭你个孙子也配？别看咱们太子爷平时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刻真是厉害啊，面对千军万马指挥若定，虽然面对崩溃的局面，居然也能用奇招稳住，真是个盖世英雄。” 五军营千户点头道：“别的不说，自己带着十几个侍卫，带着一些百姓就敢爬上高楼吸引鞑子大军的主意，如果不是鞑子太想抓到太子爷，基本放弃了其他方向的进攻，被憋在狭窄的街道上，咱们的红衣大炮发挥不出那么可怕的威力，战局真的很难说。” 神机营千户道：“谁能想到把敌军吸引到狭窄的街道，用红衣大炮平轰这种神奇的战法呢，恐怕以后的战争啊，要跟从前不一样了。” 五军营千户赞同的道：“威力太可怕了，人和马碰到炮弹，轰一下就碎了，想想都可怕，咱们这段时间老实点，别给太子爷丢脸，他老人家对军纪这方面是不揉沙子的，咱们最近也约束一下军队。” “其实吧，好像不用咱们约束也没事，”神机营千户神色古怪的道：“你没发现吗？咱们手下那帮小王八犊子，跟太子的人接触久了，都变得有人样了，他们有多久没出去偷老百姓家的牲畜了？” “好像真的很久了，听说太子爷还专门教他们读书写字，还搞过什么联什么欢会，搞的热热闹闹的，反正有太子爷的人跟着，这帮小王八蛋都好带了，咱们省心，这次真是九死一生啊，如果不是那些流民突然杀到，咱们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是啊，这就是战争啊，反正上了战场啊，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神机营千户道：“流民们和曾家寨联合在一起，在背后狠狠捅了鞑子一刀，这事谁能想得到？都是太子仁德，广结善缘啊，关键时刻人家才肯卖命来救，换成别人..不要说什么严阁老，小阁老，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出事了，也没人管的。” 五军营千户吓了一大跳，忙捂住他的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呸呸呸...” 虽然脸上变颜变色的，但是他内心也是同意的，那位皇帝老子，总喜欢搞权谋那套，却不实心踏地的做事，老百姓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自然不得人望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桂子承受了太多 第140章 小桂子承受了太多 当浴桶送到朱长寿房间的时候，红着一双眼睛的小桂子出现，拦住了几名巡抚衙门的下人。 “你们都回去吧，殿下已经睡着了，不宜打扰。” 下人们彼此看了一眼，带头的下人问道：“要不把浴桶留下？您老看起来也很疲惫，是不是也洗一洗？” 小桂子想了想，点头道：“咱家也的确很累了，不过殿下不能没人伺候着，你们任洛任大人是个好官，但又不会做官，这时候也不严选几个伶俐的奴婢来伺候着。” 带头的下人有些惊慌的道：“是小人们不懂事，小人们马上安排。” 小桂子摇头道：“你们伺候我不放心，这样的，给我搬一张床放在院子里吧，我想睡在太子爷的屋外，看着天上的星星入睡。” 这时正好是在盛夏降临之前，天气虽然开始炎热，但是夜里却很清爽，蚊虫也没有盛夏那么可怕。 下人们抬来藤床，旁边点上几个蚊香，小桂子脱了上衣，盖了一个小毯子。 作为太监上战场，还亲手毙了好几个鞑子，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也是世所罕见了。 “太子爷啊，小桂子跟着您，可遭了老鼻子罪喽...”小桂子看着天上的月亮，有些欲哭无泪。 生活在宫里，虽然没有外面自由，但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 伱说我一个太监，不敢说在宫里锦衣玉食吧，但也是熬到了在司礼监当差，在宫里第三代中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早晚熬个宫里小官儿，如果能外放，去下面的省份去当大爷。 那些个考上功名的地方官，像哈巴狗一样巴结自己，不但锦衣玉食，还能贪不少银子。 可是现在呢，伺候这位小主子到处乱跑，给流民熬粥做饭就已经够苦了，现在居然还要正面跟鞑子的军队对抗。 九死一生啊，今夜真的是九死一生，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这么...呼噜... 胡思乱想到一半，小桂子感觉身体突然一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子府这边的人，今天都承受了太多。 巡抚衙门的人送来了夜宵，却发现太子这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他们又慢慢的退了出去。 朱长寿做了一个很怪的梦，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坐在电脑前面玩着全面战争。 “骑兵，老子的骑兵冲他的侧翼，弓箭手眼睛是瞎的吗？这什么杀伤力？刮痧吗？” “他么的，防线被突破了，老子的炮呢？快轰他娘的一炮，老子的炮呢？！” 忽然，窗外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老贼死了！！” “俺答！俺答死了！！” “俺答老贼已经死了！！” “好哇！太好了！太好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朱长寿翻了个身继续睡，可忽然听到俺答死了，他猛的坐起来。 不会吧？俺答怎么会死的？ 朱长寿连忙开门，却一下撞在藤床上，摔在小桂子的身上。 小桂子连忙起身扶起他，关切的道：“殿下，您没事吧。” 朱长寿竖起一根手指，低声道：“你听，外面在喊什么？” 小桂子忙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道：“外面好像在喊...俺答死了...” “俺答死了！俺答死了？！”朱长寿一把拉住小桂子，二人手拉着手在院子里蹦了起来。 此时，听到外面欢呼声的侍卫们也穿上衣服跑出来，却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的朱长寿和小桂子这幅样子，脑中立刻闪现了无数不怎么美好的场面。 大明搞男风是社会风潮，尤其正德皇帝狠狠的推波助澜了一波。 社会上虽然不明着搞，但对于权贵们来说，反而成了攀比的项目，毕竟晒美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了，晒男宠才显得高大上。 不过最狠的还是人家正德皇帝，人家晒阴阳宠，也就是晒宦官宠... 正德皇帝喜欢作大死，咱们太子也喜欢作大死，正德皇帝能指挥千军万马打仗，咱们太子指挥才能只高不低... 那太子爷是不是也好这一口呢？ 有几个侍卫明显松了口气，幸好太子不像正德皇帝那样喜欢肌肉猛男，不然我们可就危险了。 朱长寿见大家眼神古怪，连忙解释道：“别误会啊，我可是比钢铁都要直的猛男，我和小桂子听说俺答死了，正在庆祝呢，你们别胡思乱想啊！” 侍卫们恍然大悟，有个侍卫过来问道：“殿下，俺答真的死了吗？” 这可把朱长寿问住了，他挠挠头道：“我也是听外面说的，要不咱们出去看看吧。” 这种情况，谁要是还能睡得着就见鬼了。 陈洛此时穿戴整齐的出来，看到大家都站在院子里，一脸懵逼的道：“殿下，你们干什么呢？” 朱长寿反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陈洛眨眨眼睛道：“当然是出去看看啊，您没听到吗？外面现在还在喊俺答死了，我得去看看真假啊！” 朱长寿一拍脑门，跑回屋子里慌忙穿衣服，踩着鞋跑出来。 小桂子也在套衣服，他指着朱长寿道：“殿下，您衣服穿反了。” “烦！”朱长寿连忙把衣服翻过来，一边跑一边套衣服。 其他侍卫也差不多同样的状态，跟在朱长寿的身后，众人来到衙门门口，却走不出去了。 外面人山人海... 整个太原城的人都涌上街头，连墙上面都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对着西方指指点点，不时的，从远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朱长寿急的抓耳挠腮，拉住一个下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俺答真的死了吗？” 那下人神色激动的猛点头：“死了！真的死了！徐田老爷派人回来通报过了，他亲眼看到了俺答的尸体！” 徐田是个稳健的人，既然他派人来通报，那九成九不会有错。 下人扫了朱长寿两眼，忽然发现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人居然是当今太子。 “殿下，小人没认出您，小人该死！”下人啪啪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你干什么？”朱长寿拉住下人的手道：“你没错，你反而有功！当赏！” 伸手摸了摸怀里，朱长寿老脸一红，回头对小桂子道：“你身上带钱了吗？” 周围人纷纷侧目，太子爷您要不要如此不要脸？ 你哪怕把小桂子拉到一边要钱也行，就这么当众要钱... 反正您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一百四十章 半路杀出个小侯爷 第141章 半路杀出个小侯爷 小桂子扭扭捏捏的掏出五两银子。 朱长寿一把夺过来，放手里掂量了一下：“人家带来这么大的好消息，你就拿这点儿钱，你也好意思？” 小桂子心说我掏的钱，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而是那些拿着别人的钱赏人，却还嫌少的人，才应该不好意思呢！ 周围人的反应也都差不过，可朱长寿才不管那个呢，按住小桂子从他怀里又抢了一大块银子，和之前的五两银子一起塞到下人的手里。 “这个你拿着，本王赏伱的，”朱长寿左右看看，见巡抚衙门内有一颗大槐树。 槐树不知道有多少年，树干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枝叶繁茂，其中一根十分粗大的枝条，往外面探着，一直延伸到巡抚衙门围墙的外面。 其实巡抚衙门的围墙上，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这里相当于一省的最高行政机构，普通的知府、知县进门都得小心翼翼的，谁敢爬它的墙头？ 只是巡抚衙门的围墙高大，足足有两人那么高，上面覆盖着绿瓦，就算让人爬，一般人也上不来。 朱长寿一路小跑，爬到大槐树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爬上了巡抚衙门的墙头。 侍卫们没有办法，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朱长寿的安全，水里火里，上刀山下油锅，都得跟着上。 既然太子爷爬了墙头，那咱们哥们也别客气了，爬吧！ “让一让，让我过去。” “你往那边一点儿，殿下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王哲呢。” “别挤，都别挤，把殿下挤下去了！殿下！” 一片混乱之下，不知道是谁碰了朱长寿一下，他身子一栽歪，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墙头和墙下一片混乱，尤其是墙下面的人群，纷纷涌过来伸手来接。 朱长寿一手扶着墙，哈哈大笑：“哎呀，让大家担心了，不过你们放心啊，本太子游历过仙境，满天神佛都庇护我，连俺答那老东西都无法伤我分毫，区区一丈多高的墙而已，本太子不怕！” 墙下面，有个老婆婆用力敲了身旁年轻人的脑袋，骂道：“都怪你小子多事，咱们太子那是半仙儿，懂不懂什么叫半仙儿？人家一半身子都是神仙了，掉地上也摔不死，下次太子要是又要掉下来，你不许去接，要在下面喊好，给太子喝彩！” 朱长寿挠挠头，对老婆婆喊道：“那个..该接还是得接着的，摔虽然摔不死，可是很疼，本太子怕疼。” “哈哈哈....” 下面百姓们被逗得笑做一团。 本来就比过年还要热烈的气氛，又来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一片欢声笑语中，前面的街口突然间像爆炸了一般，沸腾的声浪仿佛要把天掀开一般。 一匹红色的汗血宝马，上面坐着一个仙女下凡般的少女。 她腰间挎着一把鲨鱼皮鞘的细剑，身上的红衣飘扬。 她的手中牵着一匹彪悍的战马，它不时的扬起蹄子，显得十分狂躁。 朱长寿双眼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小女子啊，长的真是...喝！” “这要是我老婆，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了。” 路边那些街溜子看着曾红英由远到近，纷纷留下贪婪的口水。 周围的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们几个盲流子也敢起这种心思？你们也配！ 这帮小流氓是有自知之明的，那么也有就有没有自自知之明的流氓。 在距离巡抚衙门还有一个街口时，围观的人群忽然被分开，七八个黑衣恶汉，从中间走出来一个白面青年。 青年容貌不赖，只不过脂粉气很重，身穿白色丝绸长衫，头戴纽扣玉冠，神态中带着自诩的风流。 “这位小姐，”白面青年微微拱手道：“姑娘好。” 曾红英见青年行事霸道，态度跋扈，心中部分不喜，但也能看出此人身份不俗，只好耐着性子敷衍。 “您好，”曾红英拱拱手道：“请你的人让开一条路，我有要事要去巡抚衙门。” 青年离曾红英近了，越看心中越是瘙痒难耐，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拦在马前。 “我乃是太原候王彬，敢问姑娘芳龄，是否婚配？本候今年二十有四，未曾娶妻，身份家世自然是上上选，今天与姑娘一见倾心，希望姑娘能垂怜则个，与我共叙良缘。” 这个太原候王彬乃是开国功臣王胜的后人。 只不过到了这一代，早就没有了王胜那种骁勇好武，连续几代不思进取，只是倚仗祖荫，在太原城内横行无忌。 王彬这个人自诩风流，经常流连于风月场所，不过跟一般喜欢强抢民女的那种纨绔衙内不同，这方面还是很克制的。 只不过他样貌不错，家世高贵，家里又不缺银子，所以在风流场上留下一个风流才子的混名。 那些个窑姐儿爱他容貌，又爱他的财，自然将他那上不来台面的“才”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所以王彬这个人平时极为自信，经常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只能浪费一身本领，世道不公，让竖子成名。 只要自己去参加科举，什么天下第一鬼才小阁老，什么天下第一神童张白圭，统统不在话下。 小侯爷我也不跟古人比，咱就跟本朝的人比，才华比肩解缙、于谦、王阳明，可惜啊...可惜... 当大地震来临时，太原城受灾，无数流民在城外流浪。 王彬觉得不过是一群草民，如今没了土地，连草根儿都没了，那还是民吗？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 我堂堂太原少侯爷，怎么会跟一群臭烘烘的流民混到一起。 你说流民吃不上粥？那不会去吃肉？一群白痴，活着也是浪费土地。 听说朱长寿沿途救了不少流民，王彬十分不以为然，你说那么多粮食，干什么不好？ 偏偏要救人，跟洋人那什么教里的圣母似的，这些粮食留起来，将来反攻草原建功立业，它不香吗？ 你说流民的命也是命？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是不认啊！ 在太原刚刚被围的时候，王彬不惊反喜，你看鞑靼人就是懂事的，这么多年了，小侯爷我就想反攻草原，活捉俺答。 你看俺答这不自己送上门了吗？当时王彬兴冲冲的把主上的铠甲从祠堂里搬出来，穿戴整齐准备上战场。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特骨感。 王彬想象中自己拿着祖传宝刀，一路杀出城去，直取俺答项上人头，建功立业就在近日。 问题是他的身体骨被酒色掏空，虚的像纸糊的一样，穿着铠甲连一步都走不动，被手下看家护院的抬上马车，又抬到城墙上的。 城头守军认得他是谁，所以也没阻拦，上面打烂桃了，上去一只狗帮忙都是好的。 王彬运气非常好，到了城头就遇上鞑靼攻城，那厮杀的惨烈场面就发生在眼前。 一个鞑靼登城勇士嗷嗷叫着扑过来，砍死好几个护院的。 王彬不出意外的尿裤子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居然睡了一辈子母猪 第142章 我居然睡了一辈子母猪？ 其实尿裤子只是会社死，而且他穿着铠甲呢，别人也看不出来。 不只是他，那些护院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来惭愧，这些护院的当中，有两三个是真练过的，其中一个苦练过三年铁砂掌，还打死过人。 然而上了战场，照样腿肚子转筋，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说白了就是街头械斗，双方打的再狠也只是要杀杀对方的气焰而已，很少有一上来就直奔人命去的。 但战场不一样啊，一个鞑靼勇士冲过来，一刀刺入一个护院的肚子，用力那么一挑。 肠子哗啦流了一地，那声音，那气味儿... 王彬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必须得说，他钱的确给的很足，所以护院们冒死把他抬下来。 这几天他一直趴在家里瑟瑟发抖，哪怕是他这种纯粹的纨绔子弟，也知道如果鞑靼人杀进来，那会是什么下场。 在城里头，他是人人畏惧的小侯爷，但在鞑靼人面前，他不过是一只待宰羔羊而已。 跟他看不上的流民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仔细一想区别还是有的，流民们还知道反抗一下，王彬只会两眼一翻。 经过那次惊吓之后，王彬躲在家里好几天不敢出门，直到今天夜里，听说杀退鞑靼人了，他刚开始还不肯相信。 直到家里人劝他出来看看，才发现原来是真的。 不过满大街都是夸赞太子威武的声音，又让他感到十分不满。 你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身高一丈二，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满肚子坏水，除了跟你爹作对，你还有什么本事？ 还什么骑着一只仙驴二代，用两把一把二十五斤重的大锤，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不过是个样貌丑陋的莽夫而已。 大丈夫应该心中有韬略，胸怀百万兵，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伱只凭着个人勇武那算什么本事？你再勇武，还勇武得过西楚霸王吗？ 那西楚霸王最后怎么了？还不是被刘邦给灭了，这说明个人勇武根本没用。 王彬对朱长寿的心情怎么说呢，羡慕嫉妒恨！ 不过鞑靼人被杀退，他还是很开心的，所以带着手下在街上闲逛。 今天全城的人都跑出来狂欢，连青楼也不例外。 所以王彬骚动不安的心情无法得到窑姐儿的安慰，所以心情十分不爽。 可巧了，正在无聊呢，忽然听到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欢呼声，他好奇之下过去一看。 “好一个天仙下凡的美人儿！” 王彬一眼看到了坐在红电，心中登时一阵剧震！ 我之前睡的那些都是啥？都是些母猪吧？ 我王彬，堂堂太原候府少侯爷，居然睡了一辈子母猪？！ 那边那位红衣姑娘，才是上天赐给我的新娘子啊！ 王彬就是这么自信，这么多年来，只要他开口，那些姑娘们都主动往身上贴。 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自己亮出身份，说明来意，那姑娘还不主动跳下马来，跟着自己回去洞房？ 仙境有大仙人曾经说过：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这话放在王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对于他来说，追女人从来都是这么简单的，只要一开口就已经结束了。 于是就出现了这幅奇景，着实把在场的人都给震惊了。 曾红英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脸上满是红潮，一只手的探向腰间细剑。 王彬此时却陶醉了，我老婆真美，她脸红了，一定是因为害羞。 她居然还娇羞了，真是可爱。 王彬陶醉的道：“看来姑娘是同意了，那本候这就回去找人下聘礼，姑娘您贵姓？家住哪里？家里长辈还在吗？该不会是山里的野姑娘吧，哎呀...这就不好了，门不当，户不对啊，只能做妾了，要是你家里还有男丁就好了，我跟京城的小阁老交情不错，可以替你家里人求个一官半职，让你们家受用不尽啊，哈哈哈...” 这货精准踩雷，已经不是在坟头蹦迪了，这是在曾家的祖坟上开马戏团，让大象在坟头拉屎了。 曾红英气得满脸通红，探手抽出细剑，刷的一剑刺向王彬的咽喉。 太原侯府中，还是有几个有真功夫的高手，关中五虎断魂刀的高手马三宝。 上次王彬去城墙上作死的时候，整个太原侯府看家护院的，就他是最能打的，一把断魂刀杀退了鞑靼勇士，护着王彬完成的回来了侯府。 王彬于是封他为总教头，酬劳涨了五倍，王彬受吓没了魂的这几日，每天都要马三宝在门口守着，他才能睡得着觉。 马三宝手上有真功夫，眼看寒光一闪，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的动起来，一把拉住王彬的后脖领子用力一拽。 王彬跌跌撞撞的往后摔去，被几个护院扶起来。 “马三宝！你干什么？你疯了？！” 王彬大骂，忽然，他头上玉冠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头发哗啦一下散落下来。 马三宝拱手道：“姑娘，我家侯爷就算有些无状，您也不必下杀手吧！出手太狠辣了些！” 曾红英骂道：“如果只是寻常登徒子，本姑娘顶多在他肩膀上刺个窟窿，他既然是严党走狗，姑奶奶断然不饶他！” 王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大叫道：“我的玉冠怎么裂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三宝沉声道：“这位姑娘在您脑袋上劈了一剑，幸好小人出手快，不然您脑袋就开瓢了。” 王彬愣了愣，心中骇然道：“行刺！居然刺杀本侯！给我拿下！必须要拿下她！” 马三宝心中大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况且人家姑娘是杀掉俺答的大英雄，我虽然收你的钱，但我又不是傻子。 要是听你的，跟这位姑娘交恶，以后在江湖上就不用混了，就算回到五虎断魂刀门派中，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马三宝只当没听见，他拱拱手道：“姑娘，您是个英雄豪杰，我家侯爷是个纨绔子弟，说一句实在话，他倒是想攀上小阁老的关系了，可严党也不收废物，您就抬抬手，我马三宝是五虎断魂刀门派的，在江湖上还算是个腕儿，山西地界有一号，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如何？” 曾红英听了点点头，王彬既然不是真正的严党，她劈了这货一剑，也算给了个教训。 关键这货的确是个侯爷，还是开国功臣王胜的后代，暂且饶他一回。 现在运送俺答的尸体最重要，这关乎曾家的未来。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曾红英至少得狠狠扇王彬几个大耳刮子，让他涨涨记性。 “哼，就给马爷一个面子，”曾红英冷冷道：“把这蠢货弄走，碍姑奶奶的眼，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本姑娘剑、针双绝，天山传承，陆炳我都不怕，别说他一个什么侯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差钱! 第143章 不差钱！ 一听曾红英和马三宝居然和解了，王彬反而不干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王彬怒吼道：“当街劈了本侯爷一剑，就当无事发生了？这种事到哪里都过不去！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不知道好歹的臭女人！送到我府上去！” 王彬嗷嗷叫了好几嗓子，见根本没人搭理自己，他面子上更挂不住了，气得吹胡子瞪眼。 马三宝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天山那边有隐居的剑客，这江湖上都知道，而且这帮剑客彼此之间表面上十分松散，听说有几个老怪物还互相不对付。 然而那都是对内，对外的时候他们团结的像一个妈生出来的，你送走一个再来一个，没完没了的。 想当年少林寺因为某些缘故困住一对天山剑客夫妇，就连续不断的去了十几个天山一脉的去救，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去一个被困住一个。 这帮人本领又高，脾气又爆，关键还特别事儿。 今天这个要吃烤鸽子，明天那个要喝莲子粥，还有一个非天山雪莲泡酒不喝，最逆天的是个天龙子的，这货是个武痴，要求少林寺每天出十个武僧跟他比武，少一个就绝食。 而天龙子这厮出手极其黑，什么插眼，撩阴，扬沙子...听说他师傅就这么个作风，武艺讲究杀人技，当武艺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捻叶飞花也能伤人。 既然用叶子和花都行，那扬沙子，撒石灰有什么不行的？你是不是歧视沙子？ 最后还惹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大人物上了少林...武圣俞大猷上了少林，单人速通少林寺，把这些人都救了下来。 直到今天，武林人士只要听到天山两个字都头疼。 所以马三宝根本不想趟这浑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虽然太原候府给钱的确大方，但凭自己这块头，这身本领，有的是富贵人家想要，大不了少拿点儿钱。 可王彬此时却勃然大怒，他气的胸口不停起伏，眼看着曾红英用一种极度蔑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本侯爷今天就要主持这个正义！”王彬甩开扶着自己的护院，怒道：“一万两银子！谁替我拿下她，我就给一万两！” 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要是一万两，一千两就能速通太原城大大小小的青楼了。 按照王彬的设想，自己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这些草民们肯定一拥而上，把这小娘们拿下送到自己的手里！ 可是现场一阵静悄悄，大家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有个老汉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什么狗东西，他娘的直娘贼一个，就是投胎水平高，投了个侯爷，哼哼...怎么看都像个猴子似的。” “呸！” “狗东西，直娘贼，还什么主持正义，你也配？” “还送到伱手上，你打什么主意，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吧！” 那些平时在王彬眼中像蝼蚁一样，对自己点头哈腰的草民们，纷纷对自己吐口水，辱骂，指指点点。 王彬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于是他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加钱！ “两万两！谁能让这个臭女人得到教训！本侯爷给两万两！” 话音刚落，有个声音立刻回应道：“真的吗？只要让她得到教训就行？” 王彬心中一喜，连忙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有个看起来十分欠揍的少年来到自己的面前，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十分健壮的护卫。 周围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那些去粥棚领过粥的，之前一起在街上参与抗击鞑靼的，都认出了来人是谁。 有人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道：“太子，这是太子，有好戏看了。” 太原城内对朱长寿的认知，就是一个明君苗子。 你看人家能文能武，不但能亲自赈灾，还疑似绑票了晋王搞钱，还抓出了鞑子内奸，最牛的是亲自带兵跟鞑子拼命。 古之明君，如杨坚、李世民、朱棣等等，莫不是如此特立独行。 有些人已经暗暗祈祷嘉靖赶紧成仙，让朱长寿早点继位，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 朱长寿一步三摇的走过来，其实他也不想表现的这么纨绔，只不过刚才看到曾红英突然抽剑，马上从墙上出溜下来。 落地不稳，崴了一下，走路真心疼。 来到附近，才听到那个看起来像个娘炮的家伙居然是个侯爷。 幸好曾红英没劈死他，不然还真惹麻烦了。 曾家最近才平反，根基还不稳，如今刚刚立下大功，曾家很可能会东山再起，此时节外生枝，被仇家抓住机会狠踩一脚，麻烦就大了。 而自己身为太子的确可以替曾红英说说话，不过吕方的话他可一直记着呢。 别看自己身份高贵，但是嘉靖身为帝王是一定要防着一些的，毕竟帝王之家父慈子孝的事情太多。 自己的名声越响亮，嘉靖内心的猜忌就会越大。 嘉靖倒不会对自己出手，但吕方告诫说，嘉靖可能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吕方服侍嘉靖可快四十年了，他的警告绝不是空穴来风。 看到朱长寿过来，曾红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这种闹剧怎么会被他看到，真是够倒霉的。 朱长寿没去看曾红英，而是径直来到王彬的面前，大声道：“你刚才说话可算数？” 王彬大喜道：“当然算数，你教训她，我马上给钱！本侯爷不差钱！” 好死不死的，王彬虽然嫉妒朱长寿，但却不认识他！ 他只是个小侯爷，老爹王落还健在，给朱长寿接风洗尘的宴会，王彬这个小侯爷没资格参加。 而且朱长寿跟王彬的行动轨迹也不重合。 朱长寿这段时间忙的要命，白天要去赈灾，晚上要去请晋王他们吃大餐，忙啊...而且去的地方都是王彬这种贵人不可能去的。 受灾百姓住的地方怎么说呢，卫生环境十分堪忧，人活着都难呢，谁会在乎什么卫生啊。 说到这里，带来的晓月真人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带来的郎中们说要防止发生瘟疫，大家要保持卫生，根本没人听他们的。 而晓月真人把药掺在符水里分发，百姓们争先恐后的喝，连底子里的灰都喝了。 晓月真人说要喝沸水，要集中便溺，不要随地拉撒，否则会被病鬼缠身，流民百姓们不止听话，反而主动参与打扫。 饶是如此，流民们住的地方依然很脏乱，王彬这种人离十里地都会绕着走，更别说与朱长寿这种两点一线的人遇上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心伏牛山的强人! 第144章 小心伏牛山的强人！ 所以王彬没认出朱长寿，但是他手下的护院可不傻，有人刚想趴在王彬耳边警告主子一句。 朱长寿立马翻脸，指着那个护院骂道：“你想干什么？老子想赚点钱，你小子是不是想呛行？小的们，给我打！” 几个侍卫摩拳擦掌过去，对准护院的肋骨上来了几拳。 朱长寿如果说狠狠打，或者用心打，那就真往死里揍了，不过既然只说了“给我打”，说明只是警告一下。 对于打工人，朱长寿一直都是网开一面的，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捣乱，那就对不起了。 狠狠打！用心打！往死里打！ 三重加码，就问伱能抗到第几轮吧... 果然，护院的挨了几拳，很配合的惨叫几声，好像随时要惨死街头似的，很聪明的没有选择头铁。 朱长寿转身对王彬道：“你也看到了，我手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有钱我就办事，你有钱吗？” 王彬心头大喜，伸手在怀里抽出一沓银票，在手中拍了拍。 “童叟无欺，咱们山西乔家的钱庄的银票，拿着随时可以去换！” 朱长寿一把夺过银票揣进怀里，带着王彬来到曾红英的面前。 此时，曾红英坐在马上，叉着腰看着朱长寿，想看看他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只见朱长寿指着曾红英大骂：“小娘们，我家小侯爷看上你，那是你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你居然不识抬举？你知不知道错了？” 朱长寿说着说着，突然反手在王彬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大嘴巴。 “啪！！” 王彬原地转了两圈半，愣了半天，被一嘴巴抽迷糊了。 “你...”王彬蒙灯转向的指着朱长寿。 “啪！！” 又一下狠狠的大嘴巴，王彬白皙的脸蹭一下就肿起来。 朱长寿脚下一绊，王彬啪的摔了个狗吃屎。 “你知不知道错了？你要是不认错，我就继续打，打到你认识到自己错了为止！就问你怕不怕！” 朱长寿骑在王彬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往脸上招呼，打的他像个猪头一般。 曾红英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就是打死他，我也没错。” 听说天津那边的混混喜欢玩一套自残唬人的把戏，朱长寿玩的一种全新进化版本的东西。 朱长寿抓起王彬的头发，啪的一拳打在鼻子上，鼻血哗的流下来。 “还敢嘴硬？这砂锅大的拳头，你怕不怕？” “神经病。” “啊！打！” “你随便打，姑奶奶凭什么认错？” 终于，王彬受不了啦，翻身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道：“我知道错了，你们都是我祖宗还不行吗？别打了，我服了！” 朱长寿一脚把他踹翻，咣咣又两拳。 曾红英眼看着王彬瞳孔有些散了，怕真打出人命，烦躁的道：“行了，行了...算姑奶奶错了还不行吗？” 朱长寿听了，马上停下拳头，扶起王彬道：“小老板，你听到了吧？她知道错了。” 王彬的头肿的像个猪头，瓮声瓮气的道：“你们都是一伙儿，你们骗侯爷我的钱！” 围观的群众高声喊道：“骗什么骗？你要小姑娘受到教训，人家都知道错了。” “是啊，是啊...这还不叫受到教训，那什么是受到教训。” “人家都认错了，你还不满意？你是不是想赖账，太..小兄弟别惯着，揍他！” 王彬吓得缩了缩肩膀，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汹汹民意。 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人，没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种感觉就像孤零零的被扔到海上，仿佛随时会吞没似的。 但是王彬平日眼高过定，高傲了一辈子，不允许他此时认怂低头。 “哼，你给我记住了，小侯爷我是世袭太原候，从大明朝建立那天开始，太原侯府就存在了，我们侯府家资千万，小侯爷我身上随便掉一根汗毛就能压死你，你给我等着！！” 谁知道朱长寿听了，却眼前一亮，大声道：“你家有钱？你为什么不早说？陈洛啊...听到了吗？小侯爷家资千万，最近太原城里有一伙儿伏牛山的强人，你们赶紧护送小侯爷回去。” 陈洛狞笑道：“好嘞，您放心吧，小的保证小侯爷万无一失！”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王彬，据说伏牛山的强人是一伙儿妖人。 晋王爷亲自说的，那帮人无血无泪，是一群地狱里的恶鬼！ 但是...他们被太子降服了，现在就潜伏在太原城内... 当然也有人私下里猜出所谓伏牛山强人，其实就是太子找人假扮的，比如那个演技能拿奖的按察使大人，和他的大怨种小舅子。 只不过这种人聪明绝顶，是不可能站出来戳穿的，况且他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王彬甩开朱长寿的手，大骂道：“不用你假好心！” 说罢，他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陈洛几个人却暗暗的跟上去，沿途留下记号，这里距离徐田老宅特别近，有侍卫越过拥挤的人群去通风报信了。 王彬捂着鼻子，口中大骂不止，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我到哪儿，人们都躲的远远的，是...小侯爷我是被大的挺惨，不过话分两头说，虽然破了相，我不还是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吗？ 此时，马三宝思量再三，他上前一步道：“小侯爷，小人服侍你有两年了，我发现自己学艺不精，想回去再练两年，那个对不住了，小人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连夜离开，告辞！” 马三宝说完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其他几个护院的面面相觑，他们其实也想走，可是他们没有马三宝那种真本事。 人家马三宝一手五虎断魂刀在山西地界都是有一号的，随随便便找一个富贵人家都能有一份长期饭票。 而自己则不行，虽然平时吹嘘西山打过虎，东海擒过龙的。 实际上都是些花架子，属于一碰就散的那种，比废物强些有限。 没有太原候府这份饭碗，想再找这么稳定的饭碗可就难了，所以他们也感觉到腿肚子发软，却不得不跟在还在诧异不已的王彬身后。 “你们说，马三宝他发什么疯？难道他真打不过那个混小子？” 王彬口中的混小子，自然是指朱长寿了。 一想起自己被当街羞辱，王彬气的浑身发抖，怒道：“马三宝是废物，你们几个也是废物，看小侯爷我被人殴打，居然只是在一旁看着！你们都是废物！” 几个护院此时只感觉后脊背发凉，哪管你骂不骂的，现在最怕的是伏牛山强人突然从天而降。 到时候，伏牛山的大王不会认为我们会拼命保护小侯爷，先把我们几个给做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心，小侯爷有花柳 第145章 小心，小侯爷有花柳 就这么的，一行人绕过了街口，周围的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王彬。 想找个医馆治一治伤，可是现在太原城普天同庆，男女老少都跑出家门庆祝，连小偷小摸的贼人都歇业三天，以示庆祝。 酒店酒楼爆满，老板们都是成本价，不赚钱供应大家吃喝。 你说这种情形，医馆的郎中也是人，人家这种时候也要出门乐呵乐呵。 在附近连找了两家，发现里面都没人。 几个护院的终于忍不了，小侯爷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你现在的行为，跟插标卖首有什么区别？ 伱想死，可我们都想活着啊！你就不能回太原候府找药吗？ 其实他们几个护院的，还真高估王彬了，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目标了。 又敲了一下，医馆内依然没有人，王彬恼怒的骂道：“人多死绝了？好好的医馆不开门！等明天小侯爷我带人砸了你们！” 此时，却有人搭茬道：“哎呦，是谁火气这么大啊？” 王彬正气头上，骂道：“哪儿来的丧门星，敢接小侯爷我的茬？是不是找死啊？” 可是他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有人，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憷。 难怪之前请算命先生算命，说我今年流年不利，诸事不宜，这逛青楼得花柳，想建功立业被鞑子追着看，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美貌佳人，没想到是个母老虎。 母老虎就母老虎吧，还有个不长眼的沙雕把小侯爷我打了一顿，这还不算，那小王八蛋还骗了我两万两银子！ 想一想就肉疼...半年的零花钱就这么没了。 现在随便发发牢骚，就只有搭茬的，却不见人影，莫非是见了鬼了？ “你..你是人是鬼？”王彬声音颤抖的道。 “嘿嘿...爷爷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那你是什么？！”王彬吓得快要瘫软在地上。 “爷爷是伏牛山的大王！特来请小侯爷回去坐坐！吃吃饭，聊聊天！” 王彬骇然失色，腿一软，眼睛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此时，蹭蹭蹭，从房上跳下来几个黑衣大汉。 为首的大汉仰天大笑道：“今天爷爷们要发个利市！小侯爷跟我们回去吧！小侯爷...小侯爷？” 黑衣大汉笑到一半，发现王彬没影儿了，大惊道：“小侯爷？！” 有个护院的可怜兮兮的指着地上道：“小侯爷晕过去了。” 黑衣大汉们十分无语，本以为这趟买卖得费点儿工夫，没想到顺利的不像话。 老百姓们主动绕开王彬，给“伏牛山大王”创造机会，只要是王彬出现的地方，当场净街了。 黑衣大汉们抬头看了看护院的几位，现在唯一的阻力就是他们了。 一个黑衣大汉问道：“你们几个，是不是打算护主啊？” 几个护院的互相看了看，突然一起跪下，喊道：“小人们不想与大王为敌，大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看小侯爷肤白貌美，想要让他兔宝宝也不是不行，不过小人们想提醒大王，小侯爷上个月得了花柳，最近才刚刚治好，请大王们下吊时三思。” 黑衣大汉被气乐了，指着话最骚的护院道：“你他娘的也是个妙人！” 说着，他们把王彬捆个驷马倒攒蹄，原本是打算扛着走的，但是听说这货有花柳，于是找了个麻袋，硬是套了三层。 骚话最多的护院担忧道：“各位大王，你们捂的这么严实，会不会把小侯爷捂死啊？” 黑衣大汉点点头，掏出匕首，在王彬鼻子的位置划开一道口子。 完事，两个黑衣大汉抬着王彬就要走。 那名护院有些为难的道：“各位好汉，你们走可以，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那我们的饭碗可就要砸了。” 黑衣大汉挠挠头道：“绑了这么多家，就你们家最麻烦，说吧，怎么办？” 护院点头哈腰道：“我们也不容易，混口饭吃而已，劳烦各位好汉揍我们一顿，我们要是不挂些彩就把小侯爷弄丢了，回去肯定逃不过干系，弄不好给我们栽个伙同好汉们绑架小侯爷的罪名，把我们送到官府，肯定要挨一顿板子。” 懂了，果然在江湖上混的，没有一个是蠢的。 王彬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其实他身边个个都是人才，不然也不会把他糊弄的像三岁小孩似的。 黑衣大汉点点头道：“好吧，你们放心，兄弟我下手有轻重，保准你们看起来惨，实际上只是皮肉伤，忍一忍啊！” “啊！！” 黑衣大汉们蹭蹭上房，消失在夜幕当中，几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护院回去交差。 没多久，太原候王落就去找到按察使衙门，哭爹喊娘说儿子王彬被伏牛山的山大王给绑票了。 按察使本来喝酒喝的迷迷糊糊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大喜和大悲之间来回横跳。 先是晋王被绑，之后自己一番操作，太子见了都表示欣赏。 原本以为能升官发财了，谁想俺答来袭，说要踏平太原城，还真让他差点成功了。 幸好太子没有像历史上那些怂逼一样独自逃跑，反而亲自上城墙根鞑靼人血战，城内士气大振，在劣势的情况下居然停住了。 就在按察使松口气时，俺答那王八蛋用一种超级炸药把城墙炸开了。 多亏城内军民一心，内部团结对外，外有外援，终于杀退了鞑靼人，而晋王也被太子救出来，此时已经回到晋王府了。 自己莫名其妙立了大功，开心的在府内跟小舅子二人一起小酌一杯。 “姐夫，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您啊，”二笔小舅子喝着小酒，由衷的道：“官场真不是人混的啊！” “嗯？你是说姐夫不是人？！”按察使睁开醉眼，骂道：“你小子，要不是我小舅子，我要不是怕你姐那母老虎，我早收拾你了！不会说话，这么好的日子惹我生气！” 小舅子连忙给姐夫倒了一杯，赔罪道：“姐夫你莫生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我知道姐夫你用心教我，我也在用心学，只是感觉这里面弯弯绕绕的特别多，我心中有些害怕。” “怕个鸟，”按察使大人有些迷糊的道：“记住了，当官最重要的是四字口诀——欺上瞒下，上司要骗，其实上头的人也不是什么都想知道，人家上峰要的是结果，他才不管这个结果是怎么来的，你说太多了，他反而不高兴，有坏事呢，要少往上面报，多报些喜事，没有喜事呢，就编一些出来，要让上面开心。” “那瞒下呢？不是让下面知道的多一些，他们才会更卖力吗？” “屁！”按察使骂道：“什么都让他们知道，那怎么能行！你是不是傻了？有好处你不瞒着，难道大家一起分？这是有坑，你不瞒着，他们肯跳？开玩笑！” 第一百四十五章 按察使头大如斗 第146章 按察使头大如斗 小舅子掏出一个小本本，把这些话全都记进去。 按察使一把抓起小本本看了一眼，骂道：“混蛋，给你姐夫记账呢？是不是将来打算对付你姐夫？你姐夫说伱姐是母老虎这种话你也敢记，你要反天啊？这东西让你姐姐看到，她不扒了你姐夫一层皮？让我看看还有什么...你疯了？你姐夫夸街上小姑娘漂亮这种话，你也记？你记不记得，你当时也夸那小娘子漂亮来着？” 小舅子很自然的道：“可是，我没有母老虎老婆啊。” “噗！”按察使一口酒喷出来，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小本本，把上面所有可能会导致自己晚上跪一夜的内容全撕下来，放在蜡烛下面点燃。 “呼！” 纸张烧成了灰。 “咣当！” 房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很美，同时又体型彪悍的女人走进来，她年轻时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腰接近水桶了，但还是风韵犹存。 按察使立刻起身，拱手陪笑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小舅子也起身道：“姐姐，今天开心，陪姐夫多喝两杯。” 按察使夫人点头道：“今天咱们都死里逃生，喝两杯也是应该的，小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机会赶紧成亲，咱们周家得有个后代了，老王你把这事放在心里，当个事儿啊！” 按察使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只是小弟他只是个秀才，要是个举人的话，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按察使夫人怒道：“怎么？嫌弃我出身低？讽刺我？老王我告诉你，别忘了当年我跟你吃了多少苦，咱们住在京城里的破庙里，每顿都吃豆芽馒头，连一张床都没有，咱们睡在地上过夜，我怕你冷，把自己的衣服铺了好几层，生怕你受凉，白天我就去周围酒家厨房里做工，偷酒肉出来给你补身子，我自己只能吃剩饭剩菜，出身低怎么了？你有没有良心？” “有..有良心，”按察使擦了擦额头冷汗道：“当年夫人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姓王的以祖宗十八代祖先发誓，一定对你好，咱们小弟的婚事我放在心上了，尽快办。” 按察使夫人满意的笑了笑，忽然发现桌子上的灰，于是问道：“那些灰是怎么回事？” 按察使赶忙道：“这是符咒，今天多吓人啊，鞑子要是杀进来，咱们都得死啊，我觉得咱们不能只要一个儿子，还得多要几个孩子，这是晓月真人给的符咒，掺酒喝进去，保准三年抱两个娃！” 按察使夫人媚笑一下道：“算你还有心，这灰怎么这么多呢？给小弟也分一些，让他给我们周家开枝散叶，他现在是秀才，过两年肯定能考上举人，再考上进士！” 小舅子再傻，也不会在这时候拆姐夫的台，于是苦着脸，分了一半的灰，掺着酒喝下去。 按察使夫人过来拉住按察使的手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暗示的已经十分明显了，按察使今天喝了些小酒，胆子比平时大了许多，偷偷在夫人的臀上捏了一把。 “嘿嘿...咱这酒里放了海马、人参、蛇胆，还有很多枸杞，都是好东西啊，。” 按察使夫人有些娇羞的道：“胡说什么呢，小弟还在这里呢，你这个人真是啊，别喝太多了，喝多了耽误事儿。” 气氛暧昧，空气中充斥着夫妻秀恩爱的腐臭味道。 忽然，外面有人大喊道：“不好了！老爷！太原候来了！他儿子小侯爷王彬，被伏牛山的山大王给绑了！！” “又来？！” 按察使现在只要听到伏牛山三个字，人就激灵激灵的，被搞神经了。 伏牛山大王这五个字，在太原城中已经成了一个传说。 各种传说都有，但统一的一点，这伙儿强人会妖术邪法。 但是有些聪明人，已经凭自己的推理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这个房间就有这一个聪明人。 而这个聪明人畏妻如虎，所以把这事跟老婆和小舅子分享了。 不过，按察使夫人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普通女子，想当年她年方二八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那时按察使还是个屡考不中的穷书生，按察使夫人就认准了他。 因为当时按察使穷到雇不起书童，当时按察使夫人女扮男装，假装是书童陪着一起，参加了小考、乡试、会试...一直到了科甲进士。 直到今天，她的见识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跟她那个傻弟弟更是天渊之别。 按察使就曾经感叹说，自己的小舅子是把所有的脑子，都给了他姐姐啊。 “夫君，太原候府也不是好惹的，怎么办？”按察使夫人问道。 按察使揉揉太阳穴，叹息道：“能怎么办？凉拌吧，太原候府再难惹，还能比那晋王府更难惹？现在太原城里，太子爷就是天上来的神仙，而且殿下他对我很欣赏，我总不能辜负他吧，况且...我辜负得起吗？别说了，我现在头大如斗，难受啊。” 按察使夫人点头道：“你说咱们太子爷图什么？他那个身份地位，早晚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按察使道：“如果殿下他真是那种人，就没有今天打败鞑子了，殿下志向不小，非你我能够理解。” “元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小舅子突然来了一句。 按察使指着他骂道：“这就是你的宝贝弟弟，要我说，他考上科举也不是什么好事，就他这种人，上司讲话他插话，上司举杯他不喝，上司办事他拆台，上司吃饭他拉屎，我要是他上司，我都想揍他！” 按察使夫人语气冷淡的道：“你就是他上司啊，你揍他吧，我在这看着。” “我...”按察使憋了半天，终于缩了缩头道：“夫人说笑了，我哪敢啊？” 按察使夫人白了他一眼道：“谅你也不敢，还是研究一下怎么应付太原候吧，那家伙爱子如命，不好打发。” 按察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给我预备一碗醒酒汤吧，再难应付也得应付，估计今晚我是回不来了，夫人你和小宝贝一起睡吧。” 小宝贝就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今年八岁大。 按察使夫人担忧的道：“小弟，你跟着姐夫去，你姐夫虽然精明，但也需要自己家人来帮衬，你长大了，应该多接触一些，跟你姐夫好好学，懂了吗？” 小舅子笑道：“姐姐放心，我省得了。” 不过，迎接他的，却是姐姐和姐夫怀疑的目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啊! 第147章 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啊！ 按察使大堂，一个健壮的中年人来回踱着步，走两步就叹息一声，再走两步，就继续叹息。 他就是当今的太原候王落，他在军中还挂着一个虚职的杂牌将军，这次鞑靼人围攻，他也在军前效力。 跟那个娘炮儿子不同，王落是个武痴，生平最爱熬打筋骨，这些年请了不少有真本事的教头，学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这几天，王落在城头抗击鞑子，亲手砍死了几十个鞑子勇士，狠狠的过了一把瘾。 如今终于胜利了，被鞑子吓坏的宝贝儿子也终于好了，还能出去逛街了，王落心情不错，跟着朋友一起在府内畅饮。 可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几个护院鼻青脸肿的回来，说儿子被伏牛山的大王绑票了。 一听这个消息，太原候王落的脑子嗡的一声，第一时间冲到按察使衙门，请求按察使帮忙。 跟自己那个养废了的儿子不同，王落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按察使是个十分通达的人，一定会有办法。 你看，那个王善和晋王爷不都平安回来了吗？ 尤其晋王，整个人都变了个样，之前三百斤的大胖子，好像随时会爆炸似的。 现在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胖，但也不过是二百二十多斤而已，现在已经成了撸铁狂人。 太原候府与晋王府世代交好，晋王套麻袋扔回来之后，王落自然带着礼物去看望一下，哪怕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晋王手里还不忘拿着一个叫哑铃的东西撸铁。 晋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说习惯了，现在一天不撸铁，浑身难受提不起劲儿。 老王妃也是喜忧参半啊，喜的是晋王爷平安归来，体型正常了许多，而且终于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忧的是晋王府被坑了许多银子，目前靠卖祖传古董勉强维持着。 没想到啊，这才几天...居然轮到自己了，王落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过作为从洪武年间就落地的坐地炮，太原候府在太原城里的人脉还是足够广的。 他通过按察使衙门的李千户那里，了解到按察使似乎与伏牛山大王有着一些暗线的联系，曾经撞见过伏牛山的人，但是他却当什么都没看到。 所以死马当活马医，王落连夜找来。 按察使带着自己的小舅子，脸上红扑扑的走出来，拱手道：“拜见侯爷，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今天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啊，我正在和家人喝酒庆祝，要不要一起？” 王落还礼道：“王兄救我啊！咱们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啊！” 按察使装傻道：“侯爷你说笑了，你我可是兄弟，伱就这么逗王某人玩吗？” 王落上前一把抓住按察使的手，焦急的道：“是犬子被绑票了，王老兄你得帮帮忙啊。” 按察使勃然大怒道：“又是伏牛山的人？这帮贼人胆大包天，你放心，本官与罪恶不共戴天！一定将所有邪恶绳之以法！” 王落呆了呆，道：“可是，我还没提伏牛山呢。” 按察使马上道：“这还用问吗？敢在太原府内动小侯爷的，除了那伙贼人，还有谁有这个胆子？” 王落心中更加坐实了李千户的说法，按察使肯定有联系，或者说...至少知道伏牛山强人的内幕。 “请你一定救救我的儿子，”王落更加虔诚的道：“我可就那一个儿子，而且他生了花柳，必须每天吃药，要不然我们王家就要断子绝孙了，求求你了，我们侯府也算有些家资，三四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请老兄帮忙从中斡旋一下，兄弟我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十分敞亮了。 按察使心说我能斡旋个屁，这事是我能斡旋的吗？ 不过太原候既然求到头上来了，那就只能照做，不过也就是去太子那边透个口风，毕竟花柳这事可大可小。 太原这边离西洋人比较遥远还好一些，听说西洋人带来的那种超级花柳，能把人活活烂死... 于是按察使硬着头皮道：“好吧，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什么，那伙强人不是我能够影响的，这话只对侯爷你一个人说，希望你能明白，那伙人我惹不起，他们杀我就像杀小鸡崽子一样。” “请老兄放心，你担的风险我明白，回头给你封个大红包。”王落完全误会了按察使的意思。 按察使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坚决不能收。” 小舅子此时开口道：“姐夫，我看侯爷很有诚意，不如你就手下吧。” 按察使立刻回头用力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你傻的？你姐夫虽然爱财，但断头财也能收的？要是让伏牛山那边知道你姐夫中间抽红包，信不信第二天你姐姐就让人绑了？” 小舅子揉揉脑袋，不敢再说话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完全维系在姐姐的身上。 如果姐姐出事，姐夫会不会管自己，那就是两码事了。 王落有些呆了，按察使刚才真情流露，说明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伏牛山大王真惹不起的！ 所以他也绝了自己找人帮忙的念头，估计这笔钱是要掏了。 只是太原候府树大根深，暗中与草原也有贸易往来，所以说颇有家资并非吹牛。 这次估计几十万两银子是要损失出去了，但儿子的花柳不能耽搁，他回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大包药。 “王兄，这是治花柳的药，是从张神医那里讨来的方子，如果有机会，请你帮我转交一下，能办到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时候还想方设法的，想要给王彬治花柳。 按察使伸手接过来，郑重的道：“没问题，侯爷请放心吧！” 王落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长叹一声，说了一声告辞，转身离开。 按察使拿着手中的药，语重心长的对小舅子道：“以后记住了，别说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是带刺的，哪怕你是富贵如小侯爷那样的人，一旦染上也得扒几层皮，你要是敢去逛青楼，我替你姐姐打断你的腿。” 小舅子郑重的道：“请姐夫放心，我可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的，以后我绝对不会多看女人一眼！” “也不用这么正人君子，”按察使摇头道：“食色性也，该做的事还得做，孔圣人要是像你这么想，也就没孔鲤什么事了，我只是让你洁身自好，不是让你戒色，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呢？是不是非要你姐姐弄死我，你才甘心？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太太你这能作死啊 第148章 老太太你这能作死啊 虽然经历了王彬逼婚的风波，不过曾红英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尤其朱长寿出手狠狠收拾了王彬一顿，也替她出了一口气，曾红英很快收拾好心情，骑在红电上接受着周围群众们的欢呼。 作为追击俺答的英雄，曾家寨的众人被簇拥着来到巡抚衙门大门口。 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先让公人通禀一声，像曾红英这种情况，巡抚会亲自来迎接，给足面子。 不过，公人看了看曾红英身边的朱长寿，到底没敢走正常程序，反而选择直接打开房门。 巡抚任洛和曾老太太双双走出来。 曾红英快步上前，单膝跪在曾老太太面前，朗声道：“拜见祖母，孙女不辱使命，将俺答的尸体带回来了！” 曾老太太眼眶湿润道：“好..好孩子，红石呢？” 曾红英道：“因为半路上鞑子分兵两路，我们也只好分开，红石带着二百多壮士，追着另外一路去了，不过红石的武艺超群，那一伙鞑子人数也不多，料想不会出事。” 曾老太太对自己那个孙子还是很放心的，曾红石除了长的凶恶一些，各方面都没问题。 要说玩诡计...别看曾红石长的五大三粗，那孩子一肚子坏水，十几个老银币也未必玩得过他。 相反，自己这个孙女看起来聪明伶俐，其实性如烈火，为人十分直率，感觉跟曾红石性格换一换就好了。 曾老太太摸了摸孙女的头，抬头看了朱长寿一眼。 “这位小兄弟，你为什么会和老身的孙女一起进来？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谁？父母还健在？你可有功名？是否已经婚配？我告诉伱，我们家红英绝不会给人做小的！” “奶奶！你说什么呢？”曾红英虽然是江湖儿女，但脸上也是一片红霞。 可说话的是自己的奶奶，曾红英只能跺跺脚，换成别人她早动手了。 “咳咳...”任洛尴尬的连声咳嗽。 曾老太太关心的道：“任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任洛连连摆手道：“我没事，只是这位...” 朱长寿抢先道：“曾奶奶是吧？父母都健在，并没有娶妻，只是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没有什么功名，我跟红英妹子目前来说，还只是好友关系。” 曾老太太呸了一声，骂道：“老身这辈子就听过男女之间还有纯粹的友谊，上坟烧邸报，你糊弄鬼呢？你是不是打算始乱终弃？我告诉你，我们曾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将门之后，江湖上有的是朋友，臭小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其实吧，曾老太太原本没这么偏激的，不过当曾铣被冤杀，一家人突然之间被流放三千里，一路上还被仇鸾雇佣的杀手追杀。 是江湖上的侠士们拼死保护，才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这么多年了，曾老太太带着家人在边疆艰难求生，建立起偌大的曾家寨，性格逐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朱长寿也算见多识广，硬是被问的一愣一愣的。 “这个...”朱长寿感觉一阵牙疼。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说错一句话，老身让你出不去太原城，你是不是看孙女长的漂亮，打算对她图谋不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之前红英姑娘她去刺杀..那个..这事可以说吗？” 曾红英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拉住曾老太太道：“奶奶，你误会了，哎呀...” 如果曾红英不这样露出小女儿态，曾老太太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了，她厉声道：“女孩子家的，矜持一点儿，我这是为你好，小子！别藏头露尾，你是哪里人士，敢报个腕儿吗？敢说错一个字，我宰了你全家！” 一开口，连黑话都露出来了，为了显得更有威慑力，曾老太太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刷刷晃了几个剑花。 如果放在仙境的话，这老太太就是个老混混...绝对是混道上的。 不过仔细一想，她还真的是混道上的，曾家寨说起来真是一个反官方的私人武装组织。 朱长寿有些服了，老太太你比我能作死啊。 “本..呃..我是京城人士，父母住在紫禁城，我姓朱，名朱长寿，不知道你听过我没有，他们一般都叫我太子。” “咣当！” 曾老太太手中的匕首落地，人往后一翻，差点当场昏过去。 朱长寿连忙上前扶住她，大拇指掐住人中。 曾红英从怀里掏出水葫芦，顺着她宝贝奶奶的嘴喂进去。 “太..太子？”曾老太太悠悠醒转，有些虚弱的道：“对不住啊...老身不知道你的身份...说了一些胡话...” 刚才说要杀太子全家，这话可大可小的。 虽然仇鸾已经死了，但更可怕的严嵩还在，而且严家的权势比起当年，还要更盛一些。 自己一个老太太，死了就死了，可曾红石和曾红英两个不能受牵连，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宗族子弟。 那些孩子可都是好样的，当年老头子曾铣被冤杀时，这些宗族子弟从全国各地赶来，没有他们的帮衬，曾家寨就不可能建起来。 再加上从小到大受到的礼教教育，对太子出言无状可是大不敬。 朱长寿笑道：“不知者不罪，而且老奶奶说话直爽，我特别喜欢您这种性格，红英姑娘杀死俺答，将尸体带回来，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曾家东山再起就在眼前，您可不能出任何问题，早早晚晚，您还得报仇呢。” 这句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曾老太太的眼睛登时亮了。 朱长寿的话中信息太大了... 什么叫早晚报仇？曾家的仇敌是谁？ 仇鸾已死，那就只剩下严嵩老贼了！ 是啊！不看到严家遭到报应，自己绝不能死！ 一念至此，曾老太太立刻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殿下说的没错，您不怪罪老太太无礼就好！” 朱长寿微微一笑，又安抚了两句，扭头对任洛道：“任大人，你带人看看俺答的尸体，如果验明正身，就找个棺椁把他成殓起来，现在天气炎热，找个仵作看看能不能做防腐处理，如果没问题，请功的折子赶紧送到宫里去，盖我的印，不用经过老严嵩的手。” 任洛答应一声，命人赶紧去办。 朱长寿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任大人，你和焦大人是不是都有儿子啊，多大了？” 任洛不解的道：“犬子今年十八，焦大人的儿子好像是十六吧，怎么了？” 朱长寿道：“折子里把追击俺答的人名都列上，你们把儿子的名字也加上，哦对了，按察使那个小舅子的名字也加上吧，多三个名字不算什么，只是给他们镀个金，至于击杀俺答这个功劳，就不要再有人分功了。” 任洛点点头，知道太子这是给自己好处，同时也是让山西官场站在曾家这边。 毕竟曾家的仇敌是严嵩本人... 如果是严世蕃还有办法应对，但严嵩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吓死爷了! 第149章 吓死爷了！ 任洛和焦泽二人，在朝廷当中属于无门无派，虽然为官清廉公正，又有才能，但与严党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同时又不是江浙文人出身，所以也不是徐阶他们那一派的，属于实心用事的中间派。 这些天接触下来，朱长寿对他们的印象不错，所以也有意抬他们一手。 像这样能文能武，又肯做事的官员，在这个时代不多见了，尤其是任洛身段足够灵活。 在自己绑票晋王这事上，他主动提供了许多帮助，可以说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就晋王这事如果东窗事发，朱长寿顶天被狠狠收拾一顿，可任洛的脑袋九成九是保不住了。 所以做一个顺水人情，让大家都沾沾雨露，只是添加两个人名也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在官场嘛，要和光同尘。 这是张居正、吕方、高拱三人，不约而同教给自己的道理。 任洛很是感激，线条刚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城内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燃放起烟花和爆竹，空气中的硫磺味儿，将战争的血腥气压了下来。 百姓们自发帮助官军收敛战死的明军尸体，鞑靼人的尸体则堆积如山。 任洛表面上还说这么沾光不好，但如果名字能填进去，那将是光宗耀祖的事，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拆穿。 以后在史书上都会写上一笔，任洛想要严肃对待，可还是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来来来，大家尽情欢宴，我命人再做一桌热菜！哈哈哈...” 朱长寿却道：“人家厨子也不容易，你被人些赏钱，你要是舍不得，我给。” 任洛此时开心的不行，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会掏钱，府内上下都有钱拿。 本来灶就是热的，厨子们也兴奋的睡不着，他们的家眷也在府内，在给朱长寿他们做菜的同时，还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来上几桌，大家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欢宴进行到了一半时，有人通禀，说按察使大人求见，并点名要求见太子爷。 任洛十分疑惑，盯着朱长寿看了一眼，心说咱们可刚刚胜利，您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们那个按察使人称小狄仁杰，断案如神，十二年的老刑名了。 性格极为沉稳，眼睛里不揉沙子，明事理，知进退，连任洛自己都十分佩服。 能让这位老兄如此慌张，在这么特殊的夜晚找上门来... 任洛凝眉问道：“殿下，是不是伏牛山...” 朱长寿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转身对仆人道：“前面带路吧，记得泡一壶好茶，咱们府上现在应该不缺钱吧，毕竟我有不少钱放在这呢，对不对啊，任大人？” 任洛有些狼狈举杯道：“都赖殿下仁德，下官一定把那些钱都用在刀刃上，如果殿下还有别的钱，烦请自己找地方放吧，下官这里放不下了。” 就切割一波... 朱长寿点点头道：“我放在巡抚衙门这边的钱，你随便用，对有功的该赏就赏，其余的可就是我自己的了，我来山西一趟，不能说什么土特产也不带回去吧？” 任洛松了一口气，道：“那是应该的，殿下自己去拿就行。” 曾红英夹起一片羊肉，好奇的道：“土特产？咱们山西有什么土特产？也就是竹叶青，煮饼，枣子、陈醋之类的，也值得跟任叔叔说一声？” 任洛敬重曾家满门忠烈，尤其将儿子的名字塞到追击俺答的名单里，占了一个大便宜。 所以他特意认了曾红英当侄女，以后叫他叔叔就行。 任洛再怎么说也是一省巡抚，这次保卫太原立了大功，将来说不定还能入阁。 这个面子给的也不算小了。 曾老太太叹口气道：“好孙女，伱多吃饭，少说话，没事别拿你的脑子出来晒，因为别人会发现你没脑子。” 曾红英脸上一红，娇嗔道：“奶奶！我怎么没脑子了？我行走江湖别提多机灵了，只是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我熟悉而已，等我都熟悉了，也一样玩得转。” 虽然平时曾红英是个雷厉风行的奇女子，剑法超群，一手银针出神入化。 但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却跟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朱长寿却摇头道：“官场上玩的脏，不如江湖上直接了当，红英姑娘还是不要学的好，学会了也没什么好处。” 任洛也点头附和道：“没错，红英只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就好，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些都是糟粕。” 朱长寿微微一笑，跟着仆人来到了前堂。 远远就看到按察使在那悠闲的喝茶，似乎并没有仆人说的那么焦急。 按察使那个傻乎乎的小舅子也跟在他身边，从这小子身上，朱长寿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王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朱长寿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按察使起身行礼道：“拜见殿下，是这样，下官听说一件大事，伏牛山的强人又出现了，这次抓走的是太原候府的小侯爷王彬。” 朱长寿呲牙一笑道：“那小子我知道，是个很欠揍的家伙，说起来，我还真揍了他一顿。” 按察使吓了一大跳，忙问道：“是否打出血了？” 朱长寿点头道：“打出了鼻血，怎么了？” 按察使急切的道：“太子有没有洗手？” 看到稳健派的按察使这么紧张，朱长寿居然也有些慌了。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花柳啊！我的太子爷！”按察使大叫道：“王彬那小子平时玩的花，染上了花柳，他的血是有毒的，如果沾上了一定要小心，未必一定会得上，但是有几率的！” 一听到花柳两个字，朱长寿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抬起手查看，见手上没有任何破口，心中稍安。 再回想一下，虽然狠狠揍了王彬一顿，但并没有沾上他的血，而且陈洛还用酒水帮自己洗了手上的汗。 陈洛这小子不错，回去一定要好好的赏他。 真是吓死爷了！ 花柳是一种统称，包含的种类很多，问题可大可小，万一是梅毒那就真的要废。 虽然通过皮肤接触轻易不会感染，但是朱长寿就怕自己揍王彬时，自己的手上被划破，毒血通过破口进入体内，那感染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不行，还是不放心，回头得想办法弄些青霉素。 在这个时代弄青霉素也不是不能，只不过会很麻烦，效用也会差很多。 但比起感染的风险来说，再麻烦也得弄才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第150章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朱长寿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他不停搓着手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忽然看到按察使小舅子手中拿着的几个纸包。 “这些是什么？” 小舅子抬起手中的纸包道：“是治花柳的药，太原府张神医的方子，我和姐夫派人找到张神医问过，它可以治疗小侯爷的花柳病。” 不用问，这里面肯定含有消炎的成分。 朱长寿过去一把夺过来，问道：“怎么个喝法？” 小舅子讷讷的道：“一副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天喝两次。” 朱长寿大喊：“来人！给老子熬药！老子这几天先喝着！” 小舅子有些懵逼的道：“殿下，这是给王彬的，不是给您的。” 朱长寿跳起来，在小舅子脑袋上狠狠的敲了几下，骂道：“老子要预防一下，亏老子还想着你个王八蛋，在追击俺答的名单里，加上你的名字，这是给你姐夫面子，伱要是还这么傻乎乎的，老子把你除名！” 按察使一听，大喜过望，连忙过来深深一拜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抬举，混小子还不感谢殿下？你小子以后哪怕考不上功名，也能混一辈子了！” 小舅子连忙给朱长寿行礼。 朱长寿很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别谢了，我朱长寿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给我预备一些碳粉，再准备一些橘子，把橘子放到烂掉，上面的青毛给我搜集起来，用米汁、芋头的汁，把那些绿毛混在里面，放上七天之后，完事之后再通知我，我再亲自用碳粉进行操作，要是连这个都干不好，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平时很少说话这么狠的，但是花柳啊，不得弄一些青霉素预防一下？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急迫了，有备无患，只要关键部位有任何异常，马上把青霉素怼上去。 按察使连忙答应道：“请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办到。” 朱长寿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一直守候在外面的侍卫听到朱长寿怒吼，立刻提着刀进来，见没有异常又都走了出去。 “你来找我，是不是太原候找到你了？” 按察使早就把自己当成大半个太子党了，点头道：“不错，而且他说愿意拿出三四十万两银子，按照下官多年来的观察，太原候王落的极限应该是五十三万左右，我建议伏牛山大王第一次要价八十万，然后慢慢砍价到五十万上下即可。” 真黑，朱长寿侧目，这厮比我还黑啊。 朱长寿转悠了两圈，问道：“讨价还价这事你来操办，我对你有信心。” 当领导的，不能所有事都事必躬亲，那得活活累死，哪怕是当年朱洪武那种工作狂人，后来也不得不倚重胡惟庸，说白了就是自己干真干不动，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需要有人帮自己过滤一下... 这次赈灾，朱长寿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有时候明知道下面的人会多少贪一些，也得用他们，还得给他们好处。 这是人性，人的基因决定他们需要物质上的安全感，要有着超越自己身边人的物质生活，才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焦虑。 比如，身边的人忽然穿了一件特别华贵的衣服，一般人心中就会有一种刺挠的感觉，如果有机会也想自己弄一件穿穿，哪怕没有这件衣服，也不会衣不遮体，它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裨益。 攀比...不止是存在于人的身上，实质上在自然界比比皆是，比如鹿会攀比角的大小，孔雀会攀比尾巴的华丽程度等等。 这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展示。 朱长寿可不会狂妄的觉得自己能解决这种本能。 稍微贪一些是可以接受的，实质上由于制度上的原因，官越大，要养活的人就越多。 当大官代表事情越多，就需要养幕僚、养书办、养下人、养家等等，所以小官小贪，大官大贪...已经形成一种制度。 所以明知道会贪，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就叫和光同尘。 按察使点点头道：“这等小事不在话下，请殿下放心。” 朱长寿又道：“我也不黑，你回去告诉太原候，如果他肯多加些钱，伏牛山大王会炼制仙药，帮他儿子治一下花柳，但是他儿子要受一些皮肉苦，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你也知道，如果花柳得不到妥善的治疗，王彬那家伙没准会变成一个废人..你懂的，就是一个不是太监的太监。” 按察使眼前一亮，问道：“殿下，真有此等神药吗？真的能治好花柳？” 朱长寿诧异的道：“怎么？你也有花柳？” 按察使那位憨直的小舅子马上道：“我姐夫不敢，我姐姐能剥了他的皮。” 按察使生平第一次感激的看了他的宝贝小舅子一眼。 “下官洁身自好，贱内...呃...凶猛如虎。” 朱长寿同情的道：“王大人你也不容易啊。” “糟糠之妻爱护一些是应该的，”按察使显然不怎么在乎惧内的名声，侃侃而谈道：“想当年下官屡考不中，连书童都养不起，贱内假扮书童跟下官一路科考，吃了无尽的苦楚，说来惭愧，在京城我们只能住在城外的破庙里，靠她在城里做工养活，她对下官凶一些，其实也是为了下官好，如果没有她，下官其实好几次差点走入歧途。” “原来如此，”朱长寿懂了，感叹道：“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啊，患难夫妻，你对她好一些是应该的，只是家庭地位要尽量平等，别把自己弄成老婆奴就行。” 按察使深以为然，至于能不能办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长寿拉回话题道：“所谓神药，就是刚才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所有程序是不是都记下来了？必须要严格尊重，制成原液之后送到我这里来。” 按察使此时却有些惧怕的道：“殿下，您说的那东西，它真的行吗？不会把小侯爷治死吧？小侯爷虽然有些混不吝，脑子不好使，但平时除了爱去青楼，倒是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底子是不错的，就是被太原候给养废了。” 朱长寿呲牙一笑道：“放心，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嘿嘿嘿...” 按察使感觉一阵不寒而栗... ...... 与此同时，徐田家祖宅内。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王彬在黑暗中悠悠醒转，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 “咣当！” 房门被推开，一个高个子的黑衣人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他么的，小小年纪居然得花柳，你爹肯多花银子，让我们帮你治一治，嘿嘿...”黑衣人狞笑道：“我们大王说了，你小子对女英雄曾红英大不敬，要狠狠收拾收拾你，等一下咱们就开始，这次时间充裕，我看就从劈胯开始吧。” 第一百五十章 满身大汉 第151章 满身大汉 王彬还想哔哔几句，高个子黑衣人走过来。 “啪啪啪！” 三个大嘴巴，直接让王彬扇得眼前金星乱转。 “喝！” 高个子黑衣人把手中的药碗递过去。 王彬愁眉苦脸的接过来。 高个子黑衣人骂道：“傻逼吗？药是干什么用的？是喝的！” 王彬只好抿了一口，立刻露出一副痛苦面具。 “好苦，我喝不下去，你杀了我吧！我不喝！” 高个子黑衣人刷的掏出匕首，哚的钉在王彬的耳朵边上。 “其实，”高个子黑衣人凶恶的道：“我们不一定非要把你完整的送回去，我们可以一天给你爹送一根手指，或者送一只耳朵，这样钱也许要不到那么多，但爷心里会痛快不少，伱不会给爷找不痛快吧？” 王彬呆呆的道：“送手指？送手指我爹为什么会给钱？你们送谁的手指？” “白痴，当然是你的！” 高个子黑衣人劈手夺过王彬手中的药碗，同时抓住他的小拇指，用力往上一撅！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王彬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撅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下一刻...钻心的剧痛从小拇指处传来。 “啊！！” 王彬不受控制的惨叫出来，疼到尿失禁，尿液顺着裤腿淅淅沥沥的流下去。 高个子黑衣人狞笑道：“记住喽，在这里没有什么小侯爷不小侯爷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猴子，以后我喊小猴子，你要第一时间答应，敢有半点迟疑，我就再撅折你其他手指头，把药喝了！敢洒一滴，我割你一块肉！” 王彬疼的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见过最凶狠的人也就是朱长寿了，但与眼前这个黑衣人比起来，朱长寿堪称和蔼可亲了。 他颤巍巍的想要抓起药碗，无奈手抖的厉害，几次尝试都没办法将它稳稳的抓在手中。 人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总会激发出自己的潜力。 王彬趴下身子，将嘴探入药碗吸着苦涩的汤药，等吸进去半碗，不怕汤药洒出后，他才抓起药碗一饮而尽。 什么苦不苦的，根本不重要了，说来也奇怪，原本不能入口的汤药很轻易的就喝下去，甚至还有一点儿回甘呢。 高个子黑衣人嫌弃的道：“小猴子你真是个废物，就这么点儿小伤，居然还尿裤子，你可有花柳，下次再尿裤子，我让你自己舔干净，自己注意点儿！” 事到如今，王彬已经不敢再有半点反抗的心思，正想按察使王大人说的那样，他被养成一个废人了。 所谓废人，并不单指性格之类的，也指常识上的缺乏。 就算他想振作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振作，没那个知识储备，打个比方，黑衣人的匕首就算被他拿到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匕首来反抗，黑衣人站着不动，他都没那个能力将匕首刺进去。 王彬甚至不知道该刺哪里才能致命。 其实要谈理论，王彬也知道刺心脏之类的，但如果要实践的话，对不起，他找不到心脏的位置，他很想当然的认为心脏就在胸膛的正中央。 不久，有个气质上很和善的黑衣人走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根棍子，还有一条绳子。 王彬有些畏缩的道：“老兄，你们不就是求财吗？不用这么折腾我，我家里有钱...” “钱？”和善的黑衣人嗤笑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在这里，你就是案板上的肉，我们想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我家大王从晋王那边弄来的银子，足够花上一阵了，抓你纯粹是搂草打兔子，谁让你对女豪杰曾红英诸般不敬，江湖上的好汉对你都不满意，这是你自己找的劫数，能不能活着出去，全看你懂不懂事了，来，张嘴。” 王彬不敢有半点忤逆，顺从的张开嘴。 和善的黑衣人将手中木棍横在他的嘴里，柔声道：“忍着点儿，这是怕你咬了舌头，其实按照我家大王的想法，你这根手指头就切了，可谁让你有花柳呢，治起来比较麻烦，所以还得给你治手指，要不然时间长了，手指会坏死，你这个手掌都得切掉，太麻烦了。” 王彬还是不懂，但他隐约感觉到，似乎自己要遭大罪了。 和善的黑衣人拿绳子把他捆了两圈，把他双手都背在伸手，然后让他以一种十分不雅的方式趴在桌子上。 “强...强盗爷爷...”王彬浑身颤抖的道：“你打算干什么？莫非是打算龙阳断袖？爷爷您奸就奸了，千万不要杀啊。” 和善的黑衣人被气到发笑，骂道：“小白脸你是不是觉得你长的人模狗样的，是个人就对你有想法？你个花柳秧子，跪爷爷面前求俺，你爷爷我也不会动你的？咬紧木棍啊！” 说着，他的手突然抓住王彬那根被折断的小拇指，用力那么一掰。 “嘎吱！！” 王彬疼的浑身发抖，如果不是有绳子捆住他，他此时一定已经满地打滚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面翻江倒海，如果不是扶着身体趴在桌子上，胃里喷出那么大量液体，肯定会让他当场窒息。 和善的黑衣人拿出一个铁夹子，把王彬的手指固定住。 “这根手指最近不要用啊，你自己的马桶自己拎，自己小心点儿，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没有你好果子吃。” 之后，他有检查了王林的状况，确信他没事之后才离开。 那个凶恶的高个子黑衣人进来，他手中拎着一副脚镣，尾端有一颗沉重的铁球。 “戴上，你小子总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是给你涨记性的，以后做人做事小心点儿，别以为是什么小侯爷就天下无敌了，其实你就是个屁！” 王彬喃喃的道：“对，我就是个屁，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我定有重谢，如果您肯带着我逃走，我愿意给您十万两银子，爷爷你想啊，你们这么多人分钱，轮到您能有几个钱，那可是白花花的十万两啊，您带着去江南买个宅子，再买些田地，一辈子荣华富贵啊。” 高个子黑衣人笑了，喃喃道：“居然还想着策反老子，直娘贼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啊啪！！” 好一个大耳雷子，王彬原地转了两圈半才勉强停住。 “记住了，咱们伏牛山的人最强义气，不信你尽管尝试，看看有谁会赚你的银子，只不过我是下手最轻的，我那些兄弟可都是粗人，他们说不定会撅了你其他的手指。” 这个威胁的威慑力效果是绝对的，王彬当场哆嗦成一团，不敢再说任何屁话了。 把脚镣装上之后，高个子黑衣人啪啪拍了拍手。 蹭蹭蹭，又进来三个壮硕的大汉，王彬心说我现在真的是实际意义上的满身大汉了。 这些黑衣壮汉一进来，就立刻把王彬按在地上。 王彬骇然道：“各位大王，我可有花柳啊，你们不能啊。” 高个子黑衣人笑道：“放心，我们对你的菊花没兴趣，上面吩咐，这几天你要治疗花柳，但是该做的还得做，来来来，把双腿劈开，我们来劈个叉。”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迟来的援军 第152章 迟来的援军 “使不得啊！娘呀！” 王彬刚开始还不懂这帮人强人要做什么，等两条腿被固定在那个给晋王用过的铁架子上时，他终于知道怕了。 说一句实话，王彬真心希望这帮大汉对自己的菊花感兴趣，而不是对自己的双腿这么感兴趣。 这比菊花开花可怕太多了... 两条腿从中间被劈开，周围全都是蒙着黑布的脸，那些脸是如此恐怖。 王彬感觉自己被从中间劈成两半，那种可怕的疼痛以会阴穴为中心，一直来到脖子。 之前被打脸，扇耳光，甚至撅手指，跟眼下的劈腿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家伙身子骨弱，今天就劈到这程度吧，真劈废了也不好交代，大王还指望用他换钱呢。” 就在王彬感觉自己快死了的时候，终于有个大汉大发慈悲。 高个子黑衣人笑道：“也行，要不然他今天大小便都没法自己解决，我可不想跟花柳秧子扯上什么关系，这玩应太麻烦，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过被以为这就完了，给你两个大哑铃，给我好好练，要是练的不好，老子把你的腿劈到耳根后头！” 如果说之前王彬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我是小侯爷，这帮人只是给我一个下马威，他们不敢那我怎么样。 那么刚才劈腿的时候，王彬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一生的时光在眼前走马灯的晃过，开心的，不开心的。 让王彬感到十分沮丧的，是他的一生除了在青楼，就是在前往青楼的路上。 除此之外，仿佛什么都没干过，书中写的那些大好风光，什么江南美景，甚至...大洋彼岸等等，小时候总是憧憬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变成了满脑子窑姐儿。 如果这次能逃过一劫，一定要出去走一走，老爹不让自己出去走，不就是怕自己绝后吗？ 这次离开之后，全力给老头子生两个孙子，这样他就不会阻挠自己出游了。 说到底，自己这个小侯爷也不过就是个延续家族的工具而已。 回想起来，想当年自己也是认识到这一点，才开始迅速堕落的。 王彬擦了擦脸上的汗，抓起哑铃一下一下的练起来。 高个子黑衣人反而有些诧异... ...... 赏！ 两日后，太原城外教军场上人山人海。 整个太原城一片欢腾，家里有战死的，来领取抚恤金。 那些有战功的，上来领赏银！ 有人哭，有人笑，但整体的气氛是肃穆又欢腾的。 而且朱长寿还有命令全城的铁匠，用铜打造了一些牌子，牌子的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忠字。 这些忠字牌是专门发给那些战死者家属的，凭这块牌子，如果将来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比如被土豪劣绅欺辱，或者被贪官污吏为难，就可以拿着这块牌子来京城找朱长寿，本太子自然会给你做主。 在这个时代，这块牌子的效果不敢说相当于尚方宝剑吧，至少也能保住一家老小两代人平安了。 忠字牌那个忠字下面，在心的位置上，其实暗含一颗铁珠子。 这个是太子府侍卫亲自放的，其实这是一种简陋的防假措施，只要用一块小小的吸铁石就能验证它的真假。 这个世上坏人多啊，别说太子的羊毛了，就是嘉靖的羊毛他们少薅了？ 这种措施就是防的就是小人，君子也不会造这个假。 第一批上来的，就是阵亡将士的家属，阵亡的人数足足有两万。 不过家属在太原附近的，只有五千人左右，更多的人都是周边州府县的。 哪怕是五千人，数量也太多了，所以从五千人中又抽签选了五百人。 朱长寿亲自将忠字牌发到他们手中，之后他们凭牌子去总兵府那边去领抚恤金。 整个过程很麻烦，但时间太仓促了，这已经尽力做到一切从简了。 之后就是有功将士的奖赏仪式，曾红英作为代表，从朱长寿手中接过装着金子的盒子。 完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压轴的是曾红英等人亲自押送俺答的尸体来到教军场示众，跟在俺答棺椁后面的，是一辆囚车。 囚车内，本名查喇哈儿的鞑靼奸细查喇哈儿，一脸颓然的坐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今天早上，朱长寿特意把他清洗干净，带着他来看看俺答的尸体。 赵穆当时就崩溃了，朱长寿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阵暗爽。 如果没有这条老狗，俺答怎么可能两年来三趟，把山西蹂躏的不成样子。 去年，俺答为了和赵穆打配合，故意践踏了几百万亩的良田，在本就沉重的天灾上，又加了一层人祸。 整个山西人口流失了三分之一，光流民就几十万，赵穆老狗可谓“功不可没”。 朱长寿对酷刑一直不怎么感冒，然而听了王善扒皮赵穆的罪恶之后，他真觉得凌迟老狗一次都是便宜了。 而在此时，从东方来了一彪人马，人数不多，只有百余骑。 其实八百里加急已经连夜送到任洛的手中。 兵部组织的援军，将于今天中午到达。 之所以这么慢，是先锋部队受到瓦剌部的沿途骚扰，真实的举步维艰，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只能靠神机营的火器进行压制，然而瓦剌人来去如风，如果稍微急躁一些，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没办法，先锋部队结成龟阵推进，速度自然也跟乌龟差不太多。 兵部那边下了死命令，就算如此痛苦的行军，也要坚持前进。 不过，在两天前，瓦剌人突然间消失了。 刚开始明军还以为是瓦剌人诱敌深入的计策，还结成乌龟阵缓慢推进，同时派出哨兵进行侦查。 就这么又折腾了半天，发现瓦剌人真的不见了。 于是派出信使去太原城报信，别大军突然出现吓坏了城中百姓。 如今这百余骑是明军先锋石猛，他亲自来到教军场，恰好看到曾红英一行人要出发。 石猛听说棺椁里装的居然是草原霸主俺答，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可是俺答啊，对面明军保持不败战绩，当年只有曾铣能与之抗衡。 而曾铣是出了名的抗鞑狂人，经常不睡觉，挑灯研究抗鞑战略，他被冤杀之后，山西这边就成了俺答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连石家庄那边都经常受到侵扰... 那个俺答居然死了？ 明明俺答是进攻方，太子和太原城是防守方。 俺答大军足足十万，这个十万可不是像明军这种大部分是辎重部队，只有少量大军精锐。 草原部落来中原从来不带辎重的，走一路抢一路，那是十万真真正正的精锐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第153章 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时间太仓促，朱长寿也没有给人写战报的义务。 任洛和焦泽要忙的事情太多，朱长寿留了那么多银子，得赶紧花啊。 这笔钱的所有权毕竟是人家太子的，万一人家改主意，从中抽走一些怎么办？ 趁着有钱的时候赶紧花啊，有毛薅时直需薅，莫等没毛空薅羊。 能当上一省巡抚，一省总兵的，哪有一个是老实银？ 都是看起来老实罢了。 突击薅了两天羊毛，任洛忙的昏天黑地，终于想起来要写奏折，把大捷的事上报啊。 他也派出六百里加急，去朝廷报喜，正好跟石猛等人前后脚。 “真的假的...俺答被咱们太子弄死了？” “吹牛吧，那可是俺答...”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太原守军才四万多人。” “是啊，鞑子铁骑十万，那可是草原精锐，咱们大明这次把能动员的军队都动员了，照样胜负难料...” 石猛突然回头怒斥道：“都给老子把鸟嘴闭上！你们是他么老娘们啊？打仗怎么没看你们这么积极呢？妈了个巴子的，要是打仗是用嘴的，伱们几个王八羔子肯定天下无敌了！” 亲随们纷纷垂下头，不敢再说话，石猛将军是辽东人，脾气十分火爆，常年与女真蛮子血战，是一个有名的战将。 这次石猛来到兵部催讨军饷，恰好被张居正抓了包。 这些日子日夜兼程，还要被瓦剌人骚扰，石猛这辈子从没有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本来心情就极为糟糕，而张居正的话犹在耳旁。 ——这次主要任务就是把太子救出来，其余的都是次要任务。 ——救出太子，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太子被俺答掳走或者杀害，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我张居正等着流放三千里，你们就等着抄家，掉脑袋吧！本部堂丑话说在前面，这次都要尽死力，谁敢畏战怯战，本部堂请王命旗牌，杀！ 石猛这一路，是脖子上架着刀厮杀过来的，急的要死，却又被瓦剌人死死拖住，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觉折磨死个人喽。 这帮二笔亲随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争功？ 你们跟太子争功？嚼太子的舌根子？ 你们想死自己找个河沟跳进去便是，别连累老子！ “前面有好多人，展旗！吹号！”石猛命令道。 有一个亲随从怀里掏出旗帜挂出来，旗帜上写着大大的石字！ 另外一个亲随拿出牛角号，对着人群呜呜的吹了起来。 在教军场外围看热闹的人群，见石猛等人策马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石猛等人马不停蹄，来到教军场的中央。 任洛和焦泽面面相觑，二人一起走下高台，主动迎了上去。 “是石猛将军吗？”焦泽作为太原明军代表，主动行礼道：“一路辛苦了。” 石猛那张长满横丝肉的脸抽抽了一下，骂道：“妈了个巴子的，瓦剌人不做人，一路上把兄弟我当野猪射，兄弟我行军速度快容易露出破绽，行军慢又怕耽误大事，太子他没事吧？” 任洛接茬道：“没事，这次多亏太子殿下，面对俺答的如潮攻势，殿下不避箭矢，身先士卒，城内军民才能士气如虹，立下不世之功啊！” 石猛终于忍不住问道：“俺答真的死了？” 任洛点头道：“不错，是曾公的后人把俺答尸体带回来的，据说俺答与曾公孙女力战而亡，尸体正在示众。” 石猛挑起大拇指道：“了不起！你们山西至少能有两代和平了吧？有机会忽悠太子跟我去一趟辽东，收拾收拾女真王八羔子，哈哈哈...” 任洛连忙摆手道：“千万别，估计这次圣上已经担心的要死了，要是太子再去辽东，我圣上知道是你撺掇的...你懂的。” 石猛吐出舌头，缩了缩脖子，拱手道：“受教了，石某是个大老粗，很多事都一股热血，差点惹下大祸，咱们那位太子不是个傻子吗？这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大傻子？我这还有他跟虎阳真人斗法的小人书呢。” 这话题吧，任洛就不敢接茬了，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嘉靖为了挽回自己受损的颜面，特意找人写了一堆志怪小说。 这些志怪小说内容惊奇，大都以傻子太子朱长寿为主角，主打一个傻人有傻福。 这些小说一经面世就风靡大明，但是大明大部分人是不识字的，所以有人看出其中的商机，又在小说基础上创造了小人书。 已经卖到了辽东了... 石猛就是大粉丝一个，平时跟儿子一起看，听儿子给他讲小人书上的故事，甚至还学会了不少字。 焦泽上前捂住石猛的嘴。 “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焦泽慌张的道：“这话如果传到太子耳朵里，绝对小鞋给你狠狠的安排，咱们这位太子还傻？那粘上毛就是只猴儿啊，而且下手黑啊...你也别多问，只要知道他黑就行了。” 焦泽和任洛是生死之交，私下里兄弟相称，对于朱长寿干过的那些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已经受到了十足的震撼了。 石猛呜呜的挣脱出来，喘气道：“哎呀我的妈呀，差点把老子捂死，真那么可怕？” 知道更多内幕的任洛，点头道：“跟咱们当今圣上差不多可怕，而且还特别不要脸。” 石猛睁圆眼睛，道：“哎呀卧槽，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任洛狠狠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呢？不过太子对百姓和普通官兵都很好，人望非常高，你说话一定要小心点儿，不要把他当成一般的太子，懂了吗？” 石猛从善如流的道：“俺懂了！” 任洛又问道：“石将军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石猛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人马，都是三大营的兵，真是难带啊，我是被赶鸭子上架，张部堂不当人子，强行抓了石某的顶上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唉...想起里都是泪啊。” “辛苦，辛苦了。”焦泽同情的拍了拍石猛的肩膀，作为总兵官，他也经常跟三大营的人打交道。 这帮家伙本事不见得有多大，眼高于顶是真的，一副俺们是京城的兵，你们都是一群没见识的土鳖的样子。 三大营自从当年叫门天子一波送走之后，虽然勉强重建起来，但是断了传统，战力跟当年相差太远，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还这么狂傲的。 任、焦二人对石猛投去同情的目光。 不过石猛是个很跳脱的人，他忽然嘿嘿笑道：“这么说，俺答是没打过曾老的孙女，丢人丢到天上去了喽，他的尸体呢，带我去参观一下，不瞒你们说啊，我在家里吓唬儿子，都要说他如果不听话，就让俺答把他抓走。” 任洛笑道：“俺也一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奈何末将没文化 第154章 奈何末将没文化 人逢喜事精神爽，三人红光满脸的来到朱长寿的面前。 任洛作为东道主，又是现场与朱长寿关系最深的人，很自然的当起了介绍人的身份。 “殿下，这位是石猛将军，专门带着援兵来救援的。” 石猛老脸一红，心说我救援个屁了？一路上净是吃瘪了。 “殿下，末将石猛来的迟了，惭愧的紧啊！” 朱长寿却很大度的道：“这也不能怪石将军，是本王太过勇猛，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就让鞑子灰飞烟灭了，不是石将军的错，哈哈哈...” 石猛点了点头，心说果然不要脸，任洛那小子没骗俺老石！ “殿下威武无敌，以四万人对俺答十万人，不但将鞑子悉数歼灭，连俺答都被您打死了，末将十分佩服啊。” 朱长寿仰天大笑：“说的不错，快来夸本王吧，你去打听打听，俺答用炸开城墙时，本王率五军营和神机营的人马，横在鞑子千军万马之前，本王亲手击毙的鞑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西楚霸王不如我啊，哈哈哈....” “卧槽！牛逼！”石猛挑起大拇指。 没办法，石猛也想把朱长寿夸出花儿来，无奈真心没文化，憋了半天也就一句卧槽走天下。 朱长寿却很满意的道：“石将军是个实在人，这两句虽然简短，但是你的敬仰之情我收到了。” 石猛抹了一把汗，问道：“殿下，我看您的身子板不是很健壮的样子，俺不懂您是...”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朱长寿道：“你不明白我是怎么杀那么多鞑子，是吗？” 石猛却有些惊讶，其实他问完之后就后悔了，这问的好像自己怀疑太子的战绩似的。 可是看太子那意思，好像他是认真的，莫非他天生神力？或者是武艺超群？ 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请殿下...那个...解释一下。”石猛肚子里的墨水掏干净。 在辽东的时候，身边都是大老粗，说话除了直娘贼，就是入伱娘，最多的就是你妈了个巴子。 这种风格的对话当然不可能用在太子的身上，更何况身边还有任洛和焦泽两个人。 石猛忽然间发现自己他娘的不会说话了。 朱长寿抿了抿嘴唇，从怀里掏出左轮枪，送到石猛的手里。 “这叫左轮枪，一次装六发子弹，有效杀伤接近二十丈，一次装填六发，凭此神器，本王才能干掉那么多鞑子。” 石猛双手接住，感受着它的沉重质感。 “这个分量，是掺了重石吧。”石猛是军人，对兵器比寻常人更加喜爱。 在辽东对抗女真人，火器是最重要的依仗，石猛对火器并不陌生，还亲自用点过红衣大炮。 “神器啊，巧夺天工，西洋人那些火器跟这个比起来，那就是一坨屎啊！”石猛手指扣在扳机上。 朱长寿轻轻的从石猛手中将左轮抽回，同意的道：“西洋人的玩应，给我从仙境那里复制出来的火器比起来，的确是一坨屎，现在它的造价还是太高，制造零件还太复杂，张师傅正在想办法大量制造，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咱们大明的保密措施同样是一坨屎，本王亲自参与制造的火棉，都能被偷出来对付我自己。” 石猛路上听张居正提过一嘴，兵部的库房出现监守自盗的大事，被盗了一批威力极为强大的炸药。 路上他就发现被炸塌的北面城墙，自然理解了朱长寿的话。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辽东，女真人在火器方面的运用，不在大明之下，有时候甚至装备还在保养不良的明军之上。 虽然现在草原诸部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但辽东也在迅速崛起，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有一天辽东也出现俺答那样的英雄，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与资源上有诸多缺陷的草原不同，辽东那边除了冬天漫长且寒苦之外，它的资源比草原富饶太多。 辽东的金矿、铁矿、森林、肥沃的土地等等，这一切都成为暴兵的坚强后盾。 虽然辽东的骑兵与草原部落相比要弱上许多，但是随着火器的大规模应用于战争，尤其是红衣大炮那种恐怖的玩应，骑兵实际上已经远远没有百年前几乎无解的恐怖实力了。 石猛不禁有些担忧的道：“那还是先别推广了，小规模装备也行，我最怕的就是辽东那帮女真人，比我们守军更早的装备上这玩应。” 这话从前听像个笑话，现在听，它依然是个笑话。 只不过它已经成了一个让人心酸的笑话。 大明，是一艘从顶部开始漏水的大船，敌在内阁...对于饱受欠薪之苦的明军来说，是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的问题。 这样下去，大明早晚要内乱，各地的军头肯定要冒头，总览当地的军政大权。 实际上，在辽东已经有这种可怕的趋势了。 辽东的明军军官都存在跑马圈地的情况，他们把手下的明军扔到自己的庄园里，成为实质上的佃农。 为明军因为没有军饷，所以只好更加依附于军官个体，而军官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则抱成一团，与辽东总督衙门一致对外。 小阁老严世蕃每年都从辽东收到打量的“土特产”，对这种《大明律》明令禁止的情况不闻不问。 放眼全国，辽东这一块儿已经逐渐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是不知道它爆炸的威力，会给大明造成多么沉重的伤害而已。 作为一名普通的将官，石猛倒是无所谓，自己也有个庄园，手下的兵种地，自己收十分之一的租子，其余的都归大头兵们自己，因为这些地不在大明的账上，所以也没人来收税。 大头兵们有了自己的营生，不用担心温饱，还能娶妻生子，他们也很开心。 谁要是敢动这一块，不用石猛自己动手，大头兵们就得兵变... 之前徐阶那帮江浙的王八羔子想分一杯羹，这群狗日的直娘贼江南那么富，每年才收的税还没有连年遭灾的山西多。 说是公忠体国，刀子却往别人的地盘割。 什么东西！石猛偷偷腹诽了徐阶两句，在他看来，虽然严党不做人，欠下无数军饷，但还给辽东人一点儿活路。 而徐阶是打算连这点儿活路都不给啊。 其实石猛没明白，徐阶要的不是辽东的钱，而是防止辽东出现一个安禄山那种人物。 军事、财政都掌握在军头的手里，这现象太可怕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人成军 第155章 一人成军 朱长寿对石猛很是喜爱，让人给他搬来一把椅子。 “下面，就是奖赏有功将士了，”朱长寿对身旁的石猛道：“我不是老头子，本王主打一个赏罚分明，该赏的就得赏！把东西搬上来！” 此时，一群壮汉抬上来几口大箱子。 朱长寿一把撕下自己亲自贴在箱子上的封条，用力掀开盖子。 从箱子里射出道道白光，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周围点上了松子火把。 在火把的映射下，银子散发出来的光芒让人升起一种眩晕的感觉。 银子是个好东西啊，这么多银子都拿出来赏人，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可要是没有这些拼死杀敌的功臣们，这些银子真的能保得住吗？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俺答？ 人心啊，虽说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但老话又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只要你能证明自己，那么民心自然会聚拢过来。 比如这次，如果不是之前救了那么多流民，他们心中没有对自己的感激，最后的大决战胜负真心难料。 毕竟鞑子的战斗力真心强啊，已经陷入包围，居然还能凭着悍勇杀出去。 朱长寿当时下巴都惊掉了。 太原方面凭四万多只会守城的明军，根本无法抵抗住战力这么强的鞑子军。 然而，最后胜利的却是大明军民，这就是人心的力量。 至少在太原这一亩三分地，朱长寿已经收获了足够的人心，他现在要做的是更进一步。 是时候该给自己立个光辉的形象，对冲一下嘉靖老子给自己安排的大傻子形象。 而朱长寿选择的办法就是撒钱，给自己立一个赏罚分明的光辉形象。 赏罚分明...说起来容易，但坐起来却极难，世上最难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所以朱长寿把所有的麻烦事都交给任洛，做的好了，功劳是自己的。 这碗水端翻了，那对不起了，哪怕咱们是自己人，但该背的锅你得背。 当然，锅的下面就是机遇，能不能抓得住，就要看你的本事和德行了。 任洛作为巡抚，自然由他来主持这场庆功大会，这也是他一生之中的高光时刻。 作为这次太原保卫战的头面人物，他的名字注定要书写在青史之上！ 所以任洛这几天几乎没怎么睡，连轴转的忙活。 名单都是精挑细选的，赏银的数量严丝合缝，所有人都能领到银子，而且恰好将所有的银子都领走。 既然是抬上来的银子，就不可能再抬下去，这一切都需要精密的计算才行。 一个个立了大功的官军走上来，下面的有专人高声唱着他的名字，并且讲述他在这次太原保卫战中的战绩。 不出意外的，太子府的侍卫们是第一批上台的，这次太子府损失很重，一百多个侍卫，如今只剩下八十二人。 其余的都忠魂埋骨，永远的留在了太原这片热土之下。 石猛心中有些诧异，他刚开始心中还在冷笑，任洛啊任洛，都说伱是个耿直的人，但还是懂官场的，把太子府的人放在最前面，还不是想拍马屁？ 就算太子靠强大的火器击杀了鞑子，但这些侍卫也个个都有那个叫左轮的玩应？ 况且太子府侍卫才几个人啊？对面那可是鞑子，鞑子的箭法多毒辣，都给我石猛留下心理阴影了。 石猛的亲随们本来就不服气，他们不是石猛的嫡系，而是来自三大营的人，是临时被划拨给那个辽东老炮的。 一路上吃了这么多憋闷气，为的就是救那个什么傻子太子。 你石猛想升官发财，拿我们的命铺路？没门！ 也就是石猛能力不错，否则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早就带崩了。 这帮货行军的时候极为不配合，可当瓦剌人撤走，又太原方面的信使说鞑子被打跑了，这帮货又觉得自己行了。 哼，鞑子也不过如此嘛。 完全忘了一路上被人射得生活不能自理。 “陈洛，太子府侍卫！亲手射杀七十二个鞑子！用震天雷炸死三十五个鞑子！一个人就杀了一百零七个鞑子！其中有一个万人队的队长！他形影不离的保护太子安危！” “王大海，太子府侍卫！亲手射杀六十九个鞑子！....” “赵三彬，太子府侍卫....” 一个个战绩被爆出来，石猛的亲随眼睛瞪的像牛眼睛似的。 有个亲随低声嘀咕道：“真的假的？人均百人斩吗？” 在他身边，巡抚衙门的人冷哼道：“咱们太子更威武，你们懂个啥？太子带着两千人，挡住了鞑子十万大军，如果不是太子，你们来的时候，只能给我们这些人收尸了。” 亲随们于是都闭上了嘴，毕竟太子的人还是不好吐槽的。 但是巡抚衙门的那些人却不打算闭嘴，他们对京城来的老爷兵一直很不满，而这些亲随之前屁话连篇的。 太原方面的人早就不满了，所以每当上来一个人，巡抚衙门的人就故意添油加醋的吹嘘，把太子府的人吹的人人如同猛虎下山。 如果按照后世仙境的说法，太子府的侍卫个个一人成军，人人都是兰博的祖宗。 知道的以为说的是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朱家神选呢。 更可气的是石猛那货在上面哈哈大笑：“这些才是咱们大明的勇士啊，殿下带兵有方，你看老石俺带的那些渣渣，那也叫兵？妈了个巴子的，一群小王八羔子，要是在辽东，老子直接安排他们去辽东的老林子去送死，看看他们一个个的，还牛逼不牛逼！” 朱长寿笑道：“真的让老石你恨成这样，那好，等回头我跟张师傅说一声，把他们调到辽东去，老哥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怎么样？” 这话一出，亲随们立刻瑟瑟发抖。 辽东可不是闹着玩的，当然辽东并不是传说中的宁古塔，还没有那么可怕。 但是到了辽东就要与女真人正面对抗，女真人也不是好惹的，况且石猛已经说了，要送他们去送死.... 好在石猛连连摆手道：“可别啊，那群废物我可不要，太浪费粮食了，老石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饭桶。” 朱长寿不解的道：“朝廷给发军饷，怎么还要老兄你来养？” 一句话，把石猛干沉默了。 朱长寿只知道嘉靖欠了文官的钱，他不知道的...是嘉靖其实欠了全天下的钱。 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现实如此。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逐渐失控的表彰大会 第156章 逐渐失控的表彰大会 石猛打了个哈哈，低声道：“反正老石不说实话，您自己也会查出来，到时候反而把老石装进去了，殿下您别传就行，其实末将自己开荒搞了个庄园，让手下老兵种地，收一些租子过活，老兵们自己也开垦一些，反正都是凑活，不指望发财，饿不死就行了。” 朱长寿了然，他点点头道：“我那个老子干的缺德事太多，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丢人啊。” 石猛吓了一大跳，有些不安的左右看看，此时看谁都像锦衣卫的探子。 刚才这话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殿下最多挨顿打，自己的脑袋可就摘了。 “殿下，”石猛颤声道：“以后这些话您自己知道就行，千万别说出来，您贵为太子，被传出去你屁事没有，老石脑袋可就没了。” 朱长寿呲牙道：“对不住啊，咱们继续看表彰大会，我跟老头子不一样，咱不搞口头嘉奖那一套，只要是给我效力的，我真金白银，给实打实的好处。” 石猛看着那些上来领奖的人，人人手中都提着一袋银子下去，也是十分羡慕。 难怪殿下带出来的军队如此勇猛，原来是肯砸钱啊。 不过人家有钱是一方面，肯砸才是关键，自己身边那些家伙，谁要是真有这么一箱子银子，肯定带回自己家里藏在库房里。 等真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才会拉出来激励一下士气，事后也会想方设法的，比如吃空饷，克扣军饷等等，再把这笔钱刮回来，像太子这样真正掏出来的，真心不多。 战争的基本法则，就是看谁的银子多，能买到更多的资源砸进去，人命也是资源的一种。 终于，到了最高潮的部分，追击俺答的一百零八位勇士走上台，俺答那经过防腐的尸体被展示出来，他那匹乌骓马就站在俺答的身边，囚笼里坐着已经崩溃的赵穆。 曾红英一身红色戎装，看起来像一团生动条约的火焰。 任洛郑重的道：“这是追击俺答的勇士，尤其是这位红衣女将，她是曾公子重的嫡孙女，与俺答单挑取胜！” “哇！！是曾公的孙女吗？将门虎女啊！” “看起来这么漂亮，居然单挑胜了俺答啊，了不起啊！” “曾公真是英雄豪杰，死后也能荫蔽咱们山西百姓啊...”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 表彰大会现场一片欢腾，曾铣当年被杀，天下闻而冤之。 前些日子因为关中大地震，精神备受打击的嘉靖颁布天下大赦令。 曾家也在大赦的行列，然而严世蕃却暗中加了个码，不允许曾家离开陕西的流放地，不许曾家的人参加科举和武举。 虽然大赦了，但又没完全大赦。 一手阴阳大赦玩的明白，凡是知道这事的人，无不同情受到冤屈的曾家，对严家的鄙夷又增了几分。 严世蕃就算脑子再聪明，他也不过是个小人！ 但是曾红英立下如此不世之功，狠狠打了严党的脸面，曾家东山再起已经是必然。 而且，曾红英与太子的关系，这几天在房间也传的厉害。 毕竟太子当街狠狠揍了小侯爷王彬一顿，而且王彬还失踪了。 曾红英怎么看都跟太子是旧相识，二人还是肩并肩一起进的巡抚衙门，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 这个时代娱乐活动太少了，好不容易有能八卦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意淫一番。 寄托的，也只不过是一种对英雄美人的美好期望而已。 更多的人则是想好好看一看俺答的样子，毕竟俺答是整个大明的噩梦，是能让小儿止啼的存在。 对于草原他是英雄，对于大明来说，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人们纷纷唾弃他的尸体，往赵穆的囚车上扔石头。 朱长寿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幕，他也不知道赵穆是不是全交代了，大明汉奸太多，保不齐有漏网之鱼。 除恶务尽，赶尽杀绝。 这是对汉奸最好的态度，抓住一个抄家一个！ 所以赵穆还不能死，别看他现在好像已经崩溃了，你把他交给锦衣卫，锦衣卫会让他更加崩溃。 囚车外罩着一层结实的渔网，将飞来的石头挡在外面。 可是石头越来越多，连看守囚车的兵卒都受到波及，纷纷抱着脑袋躲在一旁。 有些石头块砸穿渔网，飞入囚车之内。 赵穆忽然眼前一亮，他突然站起来，双手抓住囚车的栏杆用力摇晃。 “你们这群伪明的猪！伪明的狗！伱们早晚都要死！我们鞑靼是杀不绝的！我们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一定会回来的！到时杀光你们！为俺答安达报仇雪恨！！” 为了防止赵穆咬舌自尽，他一嘴健康的牙齿被拔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后槽牙让他咀嚼吃饭。 老小子还想绝食，朱长寿让人用米汤往嘴里灌，又警告他，如果他不老实一点儿，就往俺答的尸体上泼大粪。 反正干这些事朱长寿没什么心理负担，是...俺答是你们草原的英雄，我干这事好像不地道。 那我找那些跟俺答有仇的人行不行，比如那个被你们鞑靼人削成人彘的李林，他们一家肯定乐意往俺答的尸体上泼大粪。 李林，就是那个迎亲时遇到鞑子掠夺队，迎亲的家人全都被杀，新娘子被鞑子糟蹋到死，他自己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的人。 其实，李林一家已经死了。 在俺答大军炸开北门的那一夜，朱长寿组织的防线给鞑靼重骑兵击穿，李林的老爹推着小推车，车上装满了土制震天雷，在震天雷上躺着老婆和儿子，一家人冲入了鞑靼军中，一系列的爆炸过后，他们一家全部牺牲。 这事是后来才知道的，难怪当时鞑靼人追击自己的速度那么慢，原来是这个缘故。 朱长寿当时沉默了，命人寻找李家人的尸体，然而给李家三口人修了一个衣冠冢。 后来每次要恶心赵穆的时候，朱长寿都会拿李家三口说事，每次都能把赵穆噎的一愣一愣的。 不管赵穆表现的有多丧心病狂，但基本的同理心他还是有的，他自然之道，像李家人那种与鞑靼人有血海深仇的，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去他么的以德报怨，朱长寿最烦的就是这句话。 一帮傻逼为了贩卖自己的私货，连他们捧上天的圣人的话也敢断章取义。 原话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用死去的一家人疯狂劈油哎活着的赵穆，这也算是给李林一家人报仇了。 刚开始只是百姓泄愤，朱长寿并没有打算干涉。 但是赵穆这条老狗太狡猾了，他居然发现场面有失控的趋势，于是站出来疯狂刺激百姓的情绪。 如果发生民变，也能给朱长寿带来一些麻烦，最起码的，这帮暴民也会把自己杀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赵穆，一心求死 第157章 赵穆，一心求死 百姓们的情绪越是激愤，赵穆就越是乐不可支。 对于他来说，好的结果是发生民变，伪明人自相残杀最好，实在不行踩死几个也行。 或者退一步，自己让这群被激怒的百姓活活打死，也是一个不错的解脱。 对于俺答的死，赵穆是极度自责的，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太子朱长寿这只猪，他真的敢硬刚！ 而且这厮毫无底线，连自己宗室的人都敢绑架，勒索了百万两的银两。 还有小瞧了王善，就没想过这个小人在关键时刻居然咬了自己一口。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王善这个狗贼一口把赵穆直接咬死了。 真是小瞧了王善，赵穆千算万算，没算到王善这个真小人居然敢真的反水。 赵家当晚就被灭门了，家里藏着的草原勇士都被歼灭。 与俺答安达约定好的里应外，最终合成了泡影。 对朱长寿的判断也是错的离谱，本来以为只是个无才无德的混小子，大军一到就会吓破胆。 没想到他居然亲自登上城墙组织守城... 一连串的意外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坑死了我的俺答安达。 赵穆这几天想尽办法寻思，却始终无法得逞。 今日看到了机会，他马上抓住大明百姓情绪的引爆点，狠狠的烧了一把火。 “哈哈哈哈...到时候，我们要抢走你们的女人！打断你们的脊梁！把你们通通变成猪狗！” “伱们伪明的猪狗，不过是我们伟大鞑靼勇士的粮食！草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用不了一代人，鞑靼就会卷土重来，我们会越来越强，你们只能躲在龟壳一样的城墙后面发抖！” ... 围观俺答尸体的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军奴群体。 如果说，太原的百姓只是被鞑子骚扰到生活不能自理，那军奴就是被鞑子剥夺了一切做人的尊严。 军奴连名字都不能有，他们在鞑子嘴里，就是一群狗，只要敢抬头看鞑子，就会挨上一顿鞭子。 而鞑子则以找军奴的麻烦为乐，可比起军妓，军奴们的生活甚至还称得上不错。 鞑子又把军妓戏称为两脚马，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而这些军妓往往是军奴们的家属。 “杀了这条老狗！！” 军奴们群情激愤，张三霸抽出刀子，带着几个同伴冲破守军封锁，黑着脸冲上来，用刀子去割囚车上的渔网。 赵穆反而笑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守护的明军接到过死命令，一定不能让赵穆死，否则军法从事。 “杀了老夫一个，会有千千万万草原勇士站出来，到时候要你们血流成河！杀光你们这群狗东西！抢走你们的女人！杀光你们的狗崽子！” 赵穆怕张三霸会怂，变本加厉的刺激。 守军们想要上来阻拦，可是看着激动如狂的百姓，他们也不敢上前。 况且...他们与鞑子也有血仇，赵穆死...也是他们想看到的，为了保护这么一条鞑子老狗，自己被百姓咒骂、殴打，这又何必呢？根本不值得啊！ “杀了他！杀了他！！” 百姓的最大问题就是成色混杂，有心怀仇恨的，真正心怀义愤的，自然也有乐子人起哄的。 但这两种人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有些跟赵穆其实有勾结，甚至之前就是替赵穆做事的，这帮人数量不在少数。 尤其是本地帮派，更是赵穆重点拉拢的对象，他们是最希望赵穆早死早干净的。 所以此时，他们嗷嗷叫的最凶，本地青龙帮的帮主赵池见张三霸等人跟守军撕扯到一起。 另外两个同样是地头蛇的，一个水蛇帮的，是专门搞人口拐卖的。 还有一个红印帮，则是专门负责搞赌场的，幕后大老板也是赵穆，他们除了赌场之外，也涉足青楼生意。 三个黑帮或是赵穆的合伙人，或者幕后老板就是赵穆，他们都恨不得让赵穆赶紧去死。 赵家没了，赵穆留下来的那一摊产业，不就归他们自己了嘛。 况且他们帮着赵穆干过不少通敌卖国的勾当，赵家在太原城能呼风唤雨，与他们三家黑帮狼狈为奸有极大的干系。 其实今天，赵池带着人过来围观表彰大会，其实眼睛从没有离开过赵穆的左右。 就怕朱长寿这位神经刀太子忽然想出一个公审之类的，又怕赵穆骨头不够硬，把几个老兄弟全都咬出来。 今天忽然看到赵穆怒喷太原军民，立刻明白了他是在求死，于是表现的比谁都激动，嗷嗷叫着煽动别人动手。 张三霸站出来时，赵池三人是非常开心的，能够借刀杀人无疑是最好的。 可是马上有官军跑过来，将张三霸三人拦住。 但是看官军的人数并不多...只要稍微加把劲儿就能冲过去。 赵池终于安耐不住，他替赵穆做过的脏活儿最多，也是少数几个知道赵穆真实身份的人。 前年替赵穆运送了一批粮食，其实里面装的全都是长矛之类的兵器，刚刚运过去没多久，鞑子大军就横扫了一波大同、宣府。 后来发现鞑子手中攥着的，就有赵池运过去的那匹“粮食”。 赵池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大家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下面的人才不在乎运送的是啥。 边境守军都被赵穆收买了，自己只是一个押运的，管那么多做什么，不如闷声发大财... 只是，赵池没想到会有东窗事发这一天。 “杀了鞑子狗！杀啊！！” 红印帮在左面，水蛇帮在右面，青龙帮在中间，三个帮派的人嗷嗷叫着煽动百姓暴动。 赵池暗中抽出短刀，只要能接近囚车，在破口的渔网上撕开一个洞，将短刀探进去，赵穆一定会自己拿着脖子往上撞。 到时候就万事大吉了！ 赵池既然上了，其他两家黑帮也跟着偷偷上了。 如果被抓住，就说自己是义愤填膺的百姓，受不了赵穆老狗的侮辱，所以才情绪失控走了极端。 我身为一个暴民，身上揣着短刀匕首，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果能一刀捅死赵穆，那就万事大吉，之前做过所有的丧尽天良的事，都随着老东西的死烟消云散了。 这个风险值得冒... 赵池带着帮众冲击守军，嘴里却嗷嗷喊着：“为大明百姓报仇雪恨！杀鞑子！杀狗汉奸！” 本来数量就不多的守军，登时有些招架不住了。 高台之上端坐的三人，朱长寿作为太子坐在主位上。 石猛作为援军的将领坐在身边，右面焦泽端坐着，而任洛作为这场大会的实际操办着。 三人都不是文官，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简单来说，就是坐没坐相，看起来神似传说中的海军三大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偏不让你去死 第158章 偏不让你去死 焦泽皱眉道：“好像不对劲啊，你看后加入的那几波人，模样精悍，眼神凶戾，不像是普通百姓。” 石猛摸了摸大光头道：“妈了个巴子的，身上还纹带鱼呢，这是个什么帮派的吧，他们也吃鞑子的亏吗？俺们辽东那边的帮派两头吃，跟野猪皮们的关系好着呢。” 言外之意，就是不相信本地这帮地头蛇，能跟鞑子有什么血海深仇。 守军的人数也相应增加，赵池等人显得比谁都急，连张三霸为首的军奴都被挤到一旁。 张三霸摸了摸脑门，他的脑仁儿有些发烧，看样子这些人跟鞑子的仇恨，比我们这些军奴还要深啊... 张三霸反而有些同情赵池他们了，在脑中脑补了无数人间惨剧。 朱长寿对一直在前面维持秩序的任洛喊道：“任大人，是时候收网了！” 任洛点点头，大喊道：“来人！把闹事的都抓起来！带回衙门慢慢的审！” 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好的上千官兵一拥而上，将赵池等人团团围住。 张三霸有些懵逼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良民！” 朱长寿认识张三霸，之前在胜利之夜，在巡抚衙门见过军奴的代表，扶着盲眼老汉的就是这个壮汉。 据说连夜射了三箭，给城内通风报信的就是他。 朱长寿对他印象很好，虽然刚开始没认出来，但是仔细观察了一阵也就想起来了。 “任大人，那边那个咋咋呼呼的，有印象没有，那家伙好像是军奴，你命人把他带过来，跟他一起的也都分离出来。” 任洛点点头，马上下达命令。 按察使衙门的王千户来到张三霸的面前，扯住他的脖领子耳语几句。 张三霸露出恍然的表情，乖乖招呼自己人，跟着王千户一起来到朱长寿的面前。 “草民张三霸，拜见太子殿下！” 张三霸噗通一声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 朱长寿点点头道：“不用多礼，伱们怎么样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张三霸挠挠头道：“还好，任大人给解决了户籍问题，只是大家没有生活来源，虽然任大人发了些钱粮，但终究不能长久。” 这是来要地的，朱长寿头有些疼，但还是宽慰道：“放心吧，不会让你们流离失所的，万般难处有本王替你们做主，你们怕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吧？难道不该好好享受享受？” 张三霸点头道：“其实大家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就是心中还是发虚，您也能理解...” 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其实就是因为嘉靖和严嵩他们把朝廷的公信力败坏的够呛，尤其是山西这边更是如此。 张三霸心底对大明朝廷是真不敢信任，上一次信了朝廷的话，结果被掳到草原当了三年的军奴，差点命都丢了。 现在你说再信朝廷，谁敢信啊？ 倒是朱长寿用自己的名誉打包票，张三霸反而信了。 “不用发虚，本王说话算话，”朱长寿话锋一转道：“你啊，太冲动了，被坏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好在没坏事，反倒帮本王钓出了几条小鱼。” 说话间，囚车那边已经吵起来了。 “冤枉啊，军爷为什么抓我们？我们可是良民啊！”赵池带头大叫。 不明真相的百姓也为他们叫屈，明明大家都想杀了赵穆，他们只不过是冲动了些，如果上面真的不想杀赵穆，那就教训一下就行了，大不了揍一顿，何必要抓人呢。 朱长寿站起来，来到高台的前方，举起手喊道：“静一静！” 见朱长寿要说话，百姓们慢慢的稳定下来，都看向他。 朱长寿大声道：“本王知道，你们都恨不得杀了赵穆老狗，本王也想杀他，那么为什么不杀呢？不妨先听听他的身份，赵穆他本名是查喇哈儿，是俺答的结拜兄弟，潜伏到山西几十年，一直在暗中配合俺答劫掠咱们！” 赵池听了心中大急，于是趁机大喊：“太子爷，他既然是这样的大恶人，那您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他？反而要抓我们呢？” 朱长寿怒道：“住口！给我掌嘴！” 几名军士过来，按住赵池的脑袋啪啪啪这顿抽，牙都抽飞了好几颗。 “各位，本王为什么把赵穆这条老狗拉出来示众？一方面是为大家出气，另外，就是想钓出赵穆的狗腿子，”朱长寿大声道：“揭发赵穆的就是王善！他说过，赵穆在太原，乃至整个山西都编制了一张大网，黑白两道，都有他的关系，尤其是太原，他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点头，有些聪明的已经领悟到其中的关节，跟周围人解释起来。 朱长寿继续道：“老狗他想死，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到地下去，可本王偏偏不让他这么轻易的去死，他在京城还安插一个儿子，本王要他们大小两条狗一起凌迟处死！给大明军民们出气！可是，难道那些给他卖命的，替他坑咱们的，难道就这么放过了？本王今天就告诉你们，那是不可能的！本王要一网打尽！” “对对对...不能放过她们！” “太子爷英明啊，这帮狗汉奸，谁都不能跑，要好好清算他们！” “原来如此，是草民们不懂事，差点被坏人利用了。” 也有人面面相觑，问道：“王善那家伙不是赵穆的跟屁虫吗？他居然会卖了赵穆？” 也有人道：“还有问吗？肯定是太子感化了他...让他天良发现了...” 感化是真的感化了，只不过跟他们想象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如果站在王善个人的角度来看，他何止是被感化了，简直是被朱长寿从里到外净化了，连钱包都净化了一遍。 跟家人也决裂了，现在的王善属于反向看破红尘，决定游戏人间，享受生活，安安心心的给朱长寿打工，做个敛财的人物。 朱长寿也很看重他的商业人才，晋商本来就是头脑精明的商人，王善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要更看重一些了。 太原城内的人都知道王善跟赵穆之间的关系，所以有人已经打算回去之后，找到王善之后狠狠的痛陈利害，让你敢卖国求荣？今天不让你小鸡撞树，都是便宜你了！ 所以朱长寿特意为王善洗白一波，话里话外的，仿佛王善是在玩无间道，是派到赵穆身边的卧底似的。 王善的名声瞬间逆转，成了一个谍战英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好一张利嘴 第159章 好一张利嘴 赵穆忽然抓住囚车牢笼，怒吼道：“朱长寿小儿！有本事杀了你爷爷！你动手啊！” 朱长寿叉着腰，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这老狗想死啊！本王偏偏不让他死！本王要把他交给锦衣卫，保准他把所有同党都吐出来！今天本王要大家看他的笑话！他勾结俺答想抓住本王，可是结果呢？他全家死绝！俺答就躺在他身边！咱们大获全胜！那破防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咱们！咱们只要笑就好了！” 大家一听对啊，我们是胜利者啊，赵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们凭什么被他牵着鼻子走？ 对于失败者最大的惩罚，就是笑话他。 有个孩子指着赵穆的鼻子道：“妈妈，你看那个老坏蛋，他就像戏台上的丑角啊！” “哈哈哈...” “对啊，那就是个小丑嘛...” “还想激我们杀了伱，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哈哈哈....” 赵穆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道：“不准笑！你们这群猪狗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他越是这样，周围的笑声越是响亮。 此时，赵池越想越怕，颤声道：“殿下，小人可是良民，只是义愤填膺所以才冲动了，我们跟赵穆可不认识。” 不等他说完，就有人高声道：“青龙帮的人，谁不知道你们跟赵家的关系？装什么装？” 赵池浑身一抖，勉强道：“谁...谁再凭空污人青白？谁是青龙帮？我不认识什么青龙帮！” 朱长寿拉过身边的陈洛，在他耳边嘀咕两声。 陈洛大步流星来到赵池的身前，抓住他的衣服用力一扯。 “撕拉！” 衣服撕开，露出下面两条青龙的纹身。 赵池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他强笑道：“就是个纹身而已，小人就是觉得好看，所以纹在身上，这不触犯大明律吧？” 陈洛也不说话，抓住他身边的人，同样一扯。 衣服下面纹着一模一样的青龙纹身，陈洛狞笑道：“你们两个是双胞胎？连纹身都一样？不肯说没关系，回衙门咱们慢慢来，总有你扛不住的时候，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带走！” “冤枉，冤枉啊！”赵池扯着嗓子喊冤，去了巡抚衙门就等于进了阎王殿。 赵池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不肯放弃治疗。 朱长寿道：“就这个跳的最欢的光头，告诉巡抚衙门那帮用刑的高手，拿出手段收拾他，懂了吗？” 虽然朱长寿不喜欢用酷刑，但现在这种属于你死我活的斗争，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要用酷刑撬开对方的嘴的。 毕竟奸细...那就不是人。 那只是装着情报的肉袋子... 曾红英此时来到朱长寿的身边，问道：“殿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对于这种场合并不适应，天山是个孤寂的地方，她也习惯了孤身一人，如今这样人山人海的场面，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朱长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谁让你是女主角呢，俺答虽然不是真正死在你手上，但也是被你耗死的，你功劳最大。” 曾红英正色道：“功劳最大的是殿下，如果没有你带兵与鞑子鏖战哪有机会？” 朱长寿笑道：“真的吗？我这么强的？” 曾红英翻了大大的白眼，敛容道：“事实如此，红英不会夸大，但也请殿下自重，你别这么轻易自满好不好？” 刚开始曾红英还想给朱长寿个面子，毕竟是太子嘛，必须得给面子。 可是后来他的嘴脸太让人生气了，曾红英忍不住吐槽起来。 朱长寿道：“我都这么优秀了，要是再不自满一些，你让天下英雄怎么活？你问问这个世上，谁十五岁能干死俺答这种草原霸主？” 曾红英噎了一下，她还真举不出来... “俺答有不是你杀的，那是本姑娘力战拼死的，哼哼...我也才十五岁，你自满什么？” “你！...”朱长寿被反将一军，说不出话了。 曾红英志得意满的道：“哼哼，服了吧？” 朱长寿有些不甘心的道：“你不过是捡了个便宜，恶仗都是我打的，跟俺答大军正面硬拼的是我！” 曾红英得意的道：“那没有我，你能干掉俺答吗？” “哼，好一张利嘴。” 朱长寿只好闭上了嘴，没有曾红英的流民大军抄了鞑子大军的菊花，逼走了俺答，导致鞑子指挥系统失灵。 战局胜负还真难说，事后复盘一下，朱长寿感觉自己的胜面不超过四成。 这还是将所有有利因素都算上的结果，曾家的援军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位置，加上瓦剌人的背刺，又给曾红英他们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超强的运气，才导致了这次难以置信的大胜。 目前这战果已经远远超出朱长寿的意料了。 斗嘴斗不过，朱长寿憋了一肚子气。 表彰大会来到了最高潮，任洛命人制作了无数糕点，摆在入城必经的道路上。 凡是参加大会的百姓，都可以去领取一些糕点，虽然花费了不少银子，但任洛现在有钱，任性！ 更何况银子又不是自己的，花起来就更爽了。 任洛其实懊恼啊，平时自己节俭惯了，现在突然间多了这么多银子，居然不会花。 怎么形容呢，就是不自觉的想办法省银子，花的多了心里负担特别重。 有时候任洛真恨自己啊，任洛啊...任洛，你为啥一定要当个清官呢？你难道就不能腐败一点点吗？ 这次大会剧情峰回路转，有大场面，有意外情况，还有谍战剧，凶杀剧...看着太刺激了。 看完剧情之后还有糕点可以领，每个人都获得了满满的幸福感。 当然也有人注定要有一个或者多个不眠夜，赵穆肯定睡不着，至于赵池嘛，老虎凳、夹棍什么的管够，他肯定是睡不着的吧。 .... 瓦剌，准噶尔部。 大帐内，哈喇呼喇大马金刀，端坐在首位。 其余的部落首领分列两旁，在大帐中央，詹台合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三支箭。 这是一种类似于中原负荆请罪的方式，如果肯原谅，就用三支箭抽他一顿，如果不能原谅，就射他三箭。 等于把处置权交给了哈喇呼喇。 “这么说，你卖了俺答？”哈喇呼喇问道：“那俺答死了没有？” 众首领纷纷注视着詹台合，如果俺答不死，那瓦剌四部将要面对鞑靼人疯狂的报复！ 第一百五十九章 瓦剌人的想法 第160章 瓦剌人的想法 詹台合肯定的道：“绝对死了，我亲自带着两名探子，全程跟踪，亲眼看到俺答和一个红衣少女剧斗，他最后吐血而亡。” 哈喇呼喇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起来吧，跪着干什么？地上不凉吗？” 詹台合却道：“我背弃了盟约，愧对长生天，请处罚我吧！鞑靼人使者肯定要来问罪，到时候请把我交出去吧。” 哈喇呼喇却笑道：“放心吧，鞑靼人要陷入内战了，僧格虽然勇武，但他没脑子的，他是没办法压制两个弟弟的。” 如果说冲锋陷阵，哈喇呼喇都要佩服僧格。 僧格是个极为勇武的勇士，在军中威望非常高。 可是当将军和当汗可不是一回事，当将军你只要保证战场上的胜利就好，可当汗...你要平衡所有的关系，带着本部走向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僧格是没办法让两个精明的弟弟服气的，而那两个弟弟如果有一个弱的，都不会引发混乱，可以说鞑靼部现在实质上处于三方争霸的局面。 最妙的是俺答死的突然，他根本没机会留下什么像样的遗嘱。 苏哈喇虽然逃回去了，但他只是个外人，军师说起来好像位高权重，可仅仅俺答的汗帐内，就有十三个军师。 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参谋而已，跟主帅关系很近，可没有什么实权，人微言轻，谁会认真听他的？ 况且苏哈喇这个人虽然有谋略，但却不是一个真正的英豪，他性格上有些弱，需要依附真正的雄主，才能展示出非凡的才华。 说的更直接一些，他有信息甄别筛选能力，能够从迷雾中找到接近真相的答案。 可是苏哈喇没有决断能力，俺答可以用好他，但是脾气暴躁的僧格有没有这能力...那就只能呵呵了。 哈喇呼喇起身来到詹台合的面前，从他手中抽出三支箭。 詹台合紧闭双眼，他在带着本部兵马背叛俺答时，就已经做好了承受任何惩罚的心理准备，甚至被战马拖死的残酷刑法他都愿意曾受。 可接下来，头顶传来咔嚓一声响。 詹台合睁开眼睛，惊诧的发现哈喇呼喇已经将三支箭全部折断。 “军师起来吧，你没有错，反而有功！” 哈喇呼喇亲自搀扶他站起来。 其他的部落首领也都很意外，纷纷欠身等待着哈喇呼喇的解释。 “哈哈哈哈....”胖胖的哈喇呼喇大笑：“看什么看？咱们瓦剌与俺答有盟约，可是俺答已经死了，我们瓦剌拖延明军援军到了最后一刻，我们不欠俺答什么，至于说詹台合...难道我们瓦剌为了鞑靼人的霸业，留的血还不够吗？我们是因为什么盟约才答应帮俺答的吗？” 瓦剌诸部的首领纷纷点头，他们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只不过被草原上的荣誉感蒙住了双眼。 哈喇呼喇继续道：“鞑靼人仗着地盘大，兵马多，强迫我们瓦剌献出女人和牛羊，如今他们为了抓住大明的太子，又强迫我们献出瓦剌勇士的命！凭什么？！” 这番话说的非常巧妙，因为前一半是真的，鞑靼人表面是个地域广大的部落，其实内部一盘散沙。 其实对于草原部落来说这很正常，草原嘛，一直都是我和我的堂兄弟一起对抗我们的敌人，我和我的兄弟对抗我的堂兄弟，没有敌人时，我对抗我的兄弟。 瓦剌和鞑靼，就是一对堂兄弟。 一起对付大明时，可以联合在一起，但是当大明不再是威胁是，那瓦剌和鞑靼就是敌人。 哈喇呼喇承认俺答是个英雄，但这位英雄已经落幕了。 瓦剌是没有能力对抗大明的，而且大明一直都是采取拉弱打强的手段对付草原。 而大明又没有能力将力量投射到草原上，当年正德皇帝也只能因缘际会跟小王子打了一场。 到了嘉靖这一代，就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攻草原的能力。 况且攻打草原也没有什么效果，当年明成祖朱棣何等英雄，五征草原...也只是让草原势力消停了一代人。 到大明宣德皇帝时，草原就已经恢复元气。 再到明英宗朱祁镇时，瓦剌英雄也先击溃大明精锐，活捉朱祁镇，带着他走遍大明边关，让他日日夜夜的叫关。 大明的元气就没这么容易恢复了，一直到前几天为止。 如今大明也出了一个英雄，十五岁就敢带兵跟俺答正面对抗，还能击杀俺答。 哈喇呼喇是个极为精明的人，别看他胖乎乎的，看起来很憨厚的样子。 其实城府极深，俺答死了，他其实开心的想要绕着帐篷飞两圈。 詹台合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害怕...伱是怎么知道我想俺答死的？ 俺答那老东西如果再活个二三十年，瓦剌会不会完全消失都是个未知数。 哈喇呼喇对俺答的敬仰是真心的，但这跟他希望俺答去死并不冲突。 虽然彼此是堂兄弟的关系，可真论起来，也不过是在敌对榜单上，比大明稍微靠后一点点而已。 只不过俺答太难对付了，哈喇呼喇十分畏惧，所以在表面上表现的是很憨直，好像真的被俺答彻底折服，随时可以为俺答的事业去死似的。 在当年还只是个十几岁孩子的时候，这种情感有九成是真的。 但是随着自己掌握了实际权力，成了瓦剌的首领之后，这种情感就逐渐让位给现实。 简单来说，偶像虽然没倒，但自己却已经长大了。 悍将乌哈图用力的点头道：“草原又不是他俺答的，我连俺答都不服，僧格算什么东西？他那两个弟弟又算什么东西？我们凭什么服他们？草原要变天了！我们瓦剌要崛起！谁赞成？谁反对？！” 乌哈图是瓦剌四部当中的第一勇士，脾气暴躁，性格单纯，但往往又能将大家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事，用一种十分暴躁的方式表达出来。 一直跟乌哈图形影不离的马哈木，揉了揉卤蛋一样的光头道：“俺答死了，死的好！死的妙！我马哈木早就想杀了他了，俺答不死，我们瓦剌永无出头之日！詹台合做的对，借大明之手干掉了俺答，哈哈哈...” 哈喇呼喇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詹台合不但没有错，反而有大功，只是有一件事，我十分忧虑啊。” 乌哈图哼了一声道：“你该不会是惧怕僧格吧？他是草原右翼五勇士，老子还左翼五勇士呢！谁怕谁？！” 马哈木抽出弯刀，用力的插在面前的地上，大声道：“我马哈木愿意请战，跟他僧格大战一场！” 其他的贵族纷纷站起来，抽出兵器发誓要与鞑靼人决一死战！ 第一百六十章 前往大明的特使 第161章 前往大明的特使 詹台合站起来，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大声道：“大家放心吧，哈喇呼喇安达说的不是鞑靼人。” 一句话，让大帐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位智囊。 乌哈图瓮声瓮气的道：“不是僧格，那还有谁能威胁到我们瓦剌？” “大明！” 詹台合一句话，瞬间让大帐的温度降了不少。 乌哈图顿了顿，喃喃道：“是，我小瞧了大明的太子，但是大明现在的状况，想要对我们草原动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詹台合反驳道：“问题不在于此，的确大明如今虚弱，但因为那个太子的缘故，他们有了阻止我们南下掠夺的能力，如果没办法去中原劫掠粮食、铁器、盐、布匹、茶...不用大明找上门来，我们自己就要从内部瓦解了。” 乌哈图也缓缓收起了手中刀，慢慢的坐下。 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动作，虽然草原经常袭击中原地区，其实很大的原因是他们离不开中原。 草原实质上是寄生在中原这头巨龙身上的，必须靠吸食龙血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存。 可是这条龙要翻身了，虽然还不能将爪牙伸向瓦剌，但是你吸血的难度史诗级增强。 被鞑靼人攻击，还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哈喇呼喇知道打不过俺答，但是俺答那三个儿子，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如果没办法从大明获取维持生存的必要物资，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詹台合想了想，说道：“我愿意出访大明，跟嘉靖老儿好好谈谈。” 哈喇呼喇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只不过这话不能由他主动提出来。 “好吧，也只能如此，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你不能只去见老嘉靖，他的儿子是关键中的关键，严嵩和严世蕃也要重视才行，还有那个叫徐什么的？” 詹台合道：“徐阶，我认为他才是大明中最危险的人物。” 哈喇呼喇摇头道：“最危险的人肯定是太子朱长寿，伱要牢记这一点，不管大明的人如何侮辱，你都要记住忍耐，只有忍耐下去，我们才能崛起，直到我们取代鞑靼人的那一天到来，我们才有跟大明叫板的资本。” 詹台合用力的点头道：“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哈喇呼喇走过去，用力的抱了詹台合一下，动情的道：“辛苦了！” 乌哈图站起身道：“我也愿意去大明，詹台合军师需要有人保护！” 哈喇呼喇摇头道：“你就别去了，你一喝酒就忘了自己是谁，我怕你闯祸！” 乌哈图用力的拍打着胸脯道：“我..戒酒！去大明的时候，我一滴酒..我一天只喝三碗酒！” 哈喇呼喇还是不同意的道：“三碗酒？大明不缺酒水，再有几个大明的娘们灌你，我怕你一天三十碗都打不住，你喝酒就一定出事。” 乌哈图挠了挠脸上的伤疤道：“我立军令状还不行吗？如果一天喝超过三碗酒，我回来摘了自己的脑袋！” 哈喇呼喇被缠的受不了，于是同意道：“行，这一去路途遥远，我有怕詹台合军师被奸人害了，你要保护他的安全，喝酒可以喝，但如果詹台合军师出了什么意外，小心军法从事！” 乌哈图大笑道：“放心吧，我乌哈图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说话算话！就是大明那个小太子跪下来求老子，老子也只会微微一笑，一滴酒都不多喝！” 大帐内众人齐声大笑，这次瓦剌虽然损失了四五千兵马，但是俺答的陨落，让瓦剌又有了在草原争雄的机会。 鞑靼人那边的压力会大大舒缓，如果能忍辱负重，打通了大明的关节，那么积攒势力，未来可期！ .... “阿秋！阿秋！阿秋！” 朱长寿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喃喃道：“是不是有人在念叨我啊？” 伺候在一旁的小桂子道：“念叨您的人肯定不少，晴雯姐姐一定担心的要死。” 朱长寿点头道：“这次不带她来就对了，这里多凶险啊？哦对了，那个什么小侯爷怎么了？” 小桂子道：“劈叉已经练的差不多了，这家伙有点儿意思，居然主动开始配合练习了。” “哦，那他的花柳怎么样？吃药了，控制住没有啊？” 这两日朱长寿终于放心了，身上没有起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光洁溜溜的。 “小侯爷的花柳还算稳定，只是有些地方已经开花流脓，兄弟们都不愿意靠近他。” 小桂子其实这辈子已经远离此等烦恼了，但是对侍卫们还是能感同身受。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朱长寿命令按察使那边加班机的制造青霉素，但是土法的青霉素效力会下降不少，而且就算是有了，也没办法根除花柳。 花柳是一种统称，有些烈性的哪怕是后世也无法根治，比如那个有名的冒险家兼奴隶贩子哥伦布，他得的那种就是终身的。 朱长寿点点头道：“这种事急不来，那个什么张神医的药给他持续的喝，听说张师傅快来了，在他来之前，我想把这里的事了结一下，让你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吗？” 小桂子道：“准备好了，具体的由王善来安排，这方面业务他熟。” 朱长寿长叹一声：“我老子不当人父啊，弄得我有钱不敢放家里，还有他给我安排的那个什么鬼詹事府，就是一群吸血鬼，老子有点儿钱都不够他们惦记的。” 这话小桂子不敢接，朱长寿把他看成心腹，这次面对鞑子大军，小桂子表现的很英勇。 但他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你哪怕有救驾之功，一步踏错也是万丈深渊。 相比之下，山西这点的生活就简单多了，如果将来有机会，小桂子还真想来山西养老。 见小桂子一脸窘迫相，朱长寿道：“这里就你我，我说你听就过去了，还怕有人扒墙根吗？” 小桂子苦着脸道：“这个可说不好。” 朱长寿起身，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问道：“请柬送到晋王府了吗？” 小桂子点头道：“送到了，老王妃的语气很差...” “老家伙不好对付啊，”朱长寿对晋王府老王妃早有耳闻，“好酒好菜预备着，让陈洛他们准备好，万一他们不上道，我还得大义灭亲啊。” 小桂子垂下头道：“殿下，为了我大明子民，您委屈了。” 朱长寿长叹一声：“是啊，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羊毛可晋王一家薅是有些过分，但是我也没办法，谁让太原周围的地都是他们家的，本王只是想要些地而已，难...本王太难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第162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虽然晋王府的人愿意来赴宴，但必须是家宴，也就是外人不能参加。 而且必须在巡抚衙门内，时间定在中午，如果到了晚上，则要在巡抚衙门内睡一夜，第二天中午才去。 太子必须发毒誓，保证晋王府的人安全，少做一样，他们都不会来。 朱长寿看到这份回函，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 小桂子跟在身后，问道：“殿下，您打算怎么回复？” “我回复个屁！”朱长寿骂道：“这是把本王当贼一样防着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还亲戚呢，有这么防着亲戚的吗？” 小桂子劝道：“殿下看开些，晋王爷的脑子笨，但是老王妃可是个精明人，她肯定猜出来了。” 朱长寿又骂道：“不想来就直说，提这么多条件，我要是真想绑她，她躲在王府里就安全了？我们杀不进去吗？” 小桂子很谨慎的道：“杀进去就没问题的，只是咱们的秘密火器已经不是秘密了，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是咱们做的，宗室相残...说出去对您的声望是个沉重打击。” 朱长寿也只好收了这个念头，名声是个好东西啊，天下英才都会自己聚拢过来。 做起事来事半功倍，因为大家都不会提防你，肯实心实意的帮忙。 要是名声不好，大家根本不信你画的大饼，那你就得拿出真金白银来收买。 可收买的问题在于遭到背叛的概率巨大，买来的忠诚是不稳定的，也会被别人买走。 利益永远比不上理想，理想主义者才是最忠贞不屈的。 “好吧，”朱长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答应老太太吧，我也是个尊老爱幼的人，这只是一顿家宴。” 小桂子没说什么，心里却说您这顿饭要坑人家晋王府多少地？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需要二十亩地才能勉强养活四口之家，军奴的人数现在约有两万，也就是说至少要十万亩地才够用。 十万亩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果是无主的荒田，那么山西境内是有不少的，毕竟连年天灾人祸，还有鞑子入侵，人口流失极为严重。 但是那种地不能马上进行耕种，而现在则已经到了春耕的末尾，如果再不进行耕种的话，作物成长时长不够，到了秋天没办法结穗，如果再赶上一波寒潮，那就一年全玩完。 所以现在时间是最珍贵的... 其实也借用一下也行，让人寻找荒地，这边耕种着，那边再慢慢开荒，等来年春天搬过去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可一直羊薅羊毛，朱长寿虽然脸皮厚，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表示诚意，朱长寿命人请来了太原城内最好的厨子，来自太白楼的袁神厨。 袁神厨一手牛肉做的出神入化。 这个时代不养闲牛，牛是最重要的生产工具，不管伱将来会被做成多么高贵的一道菜，当你还是牛的时候，就必须耕地。 所以牛肉韧性很足，能把这种牛肉做的好吃，这是一种真本事。 一般的撒把佐料，再把牛肉扔里面白水煮，这种做法的做出来的牛肉怎么说呢？ 没有水泊梁山英雄好汉们的牙口，千万不要尝试，否则一块牛肉就能让你吃上一天，最后这块牛肉怎么进嘴里的，还要怎么出来，没准还要带出你几颗牙齿。 朱长寿吃过一次，真心怀疑这到底是谁在吃谁，腮帮子在物理意义上的咬出血之后，他只能放弃了。 但是这个厨子不一样，做出来的牛肉非常软嫩，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 朱长寿想要问出来，但是神厨笑而不语，表示这是不传之秘。 不过朱长寿耸耸肩膀，无所谓，虽然你的牛肉做的不赖，但是跟仙境中花样繁多的做法比起来，只能说神厨您还是嫩。 神厨就是神厨，除了主料是牛肉的三道菜之外，其他的菜肴他并不插手，而是交给其他厨师，他实际上的地位相当于行政总厨，主要是指挥，并且掌控菜肴的底味儿。 朱长寿在打算请晋王府吃这顿家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专门请木匠用红木打造了一张特别的桌子。 这种桌子的中心抬起来一块，上面再铺一层琉璃桌面，看起来十分奢华。 其实就是后世所说的那种旋转桌，恶心领导必备桌，没有这种设备，领导夹菜你怎么转桌呢？ 朱长寿在院子里踱步，在这个世界上，想当个好人是真他娘的难啊。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朱长寿倒真成了天道的代言人了，只不过这个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上一次绑架晋王朱新?，那不是谈判，那是勒索，所以不需要进行利益交换。 而这次不一样，谈判是需要筹码的，说实话，朱长寿自己的筹码，只有这个太子的地位，以及用命拼出来的人望。 如果用太子地位来谈，肯定更容易谈下来，但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可用人望来谈...晋王朱新?那个蠢货好忽悠，但是晋王府老王妃却是真心难办。 据说老王妃的出身一般...是上一代晋王的奶妈。 这种操作在大明朱家并不算罕见，只是出身低说明她见得多，而且经历的风浪也更多。 要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放在人身上也一样，经历的风浪越多，就难对付。 在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槐树，虽然后世有些人说槐树不吉利，是什么鬼树，容易招鬼之类的说法。 但这都冤枉槐树了，它是一种吉祥树，寓意有吉祥、富贵以及功名。 由于其繁盛的枝叶，以及茁壮的生命力，还象征着健康，家丁兴旺... 朱长寿命人在槐树下面支起一个棚子，将饭桌摆在下面。 寓意大家都是一家人，家人的健康万岁。 时间接近正午，曾红英闻着味儿就来了，离着老远就喊道：“殿下，做什么好吃的呢？” 作为任洛的干侄女，又是击杀俺答的女豪杰，她在府内的地位十分超然，基本上可以为所欲为。 曾家寨的人基本都离开了，只有曾老太太和孙子、孙女还在这里。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赶紧把俺答的尸体运送都京城去报喜。 不过因为曾红英与朱长寿这层关系，所以曾家已经把自己当成太子党人，决定于朱长寿共同进退。 朱长寿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曾家大赦是自己一手促成的，这事早就传开了。 而且朱长寿还曾经过曾红英一条命，所以曾老太太很顺理成章的表了忠心。 其实曾老太太也有私心，只要入了太子党，那严家想下手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晋王的快乐新生活 第163章 晋王的快乐新生活 对此，朱长寿倒是不怎么在乎，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手中有太子地位这把大伞，庇护一下忠良之后也没什么。 只是跟曾红英接触久了，发现她高冷的外表下，装着一个极度贪吃的灵魂。 经过训练的鼻子，比狗还要灵上几分，就她那个胃口，让朱长寿想到了极北方向的熊家妹子，三十岁以前个个都是天仙，三十岁以后都是熊婆婆。 朱长寿自己没事也研究点儿小吃，弄点肉串、皮蛋，陈醋花生米什么的，就点儿小酒喝着清清爽爽。 这种时候曾红英突然从天而降，将所有的好吃的一扫光，尤其是肉类... 最过分的是昨天晚上，朱长寿偷偷找了几张荷叶，烧了一只叫花子鸡，刚撕下一条鸡腿，曾红英从天而降，抓起鸡飞身上房就没影儿了，只留下一个鸡爪子。 她本来可以全都拿走，却还留了一只鸡爪子...朱长寿含泪说了一句，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今天朱长寿这边刚刚上桌几道肉菜，曾红英的红色身影就一溜烟的跑来了。 “不行！今天指定不行！”朱长寿掏出左轮，誓死保卫饭桌。 曾红英跑过来，看着桌子上的牛肉，冷哼一声：“神神秘秘的，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就是一盘牛肉而已，至于掏家伙吗？” 朱长寿怒道：“你把嘴角的口水擦了再说话，今天这顿饭很重要，不许你捣乱！” 曾红英拿出手帕挡住嘴，喃喃的道：“这个味道，好像是太白楼袁神厨的手艺。” 朱长寿大惊道：“你是属狗的吗？这都闻得出来？” 曾红英很不好意思的道：“袁神厨的牛肉每天只做十五斤，我连去三天都没吃上，伱是怎么弄到的？” 朱长寿微微一笑：“袁神厨就在厨房里忙呢，本太子的面子他还是给足的，你要想吃，我让他给你，今天这个绝对不行。” 此时，小桂子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曾红英他的脸立刻就沉下来。 作为实质上的太子府总管，又跟着朱长寿出生入死了一回，尤其是一枪毙了一个鞑子千人队的队长，他的气势陡然间变了一个样。 短短几天，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如今已经有了些许吕方的影子。 “曾姑娘又来蹭饭了？”小桂子毫不客气的道：“巡抚衙门自己有厨子，你为什么天天往这里跑？” 曾红英很自然的道：“他们做饭难吃，咱们的太子总是做一些新奇的好吃的，你们太子府家大业大，不差本姑娘一双筷子吧？” 小桂子知道，曾红英与朱长寿有互相救命之恩，作为一个仆从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见朱长寿很为难，还是决定多说两句。 “姑娘请自重，您平时来抢吃抢喝的就算了，今天这顿饭绝对不能碰，这里面关系很大。” 曾红英奇道：“什么大事？需要帮忙吗？别的不敢说，我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你们需要帮忙吗？” 朱长寿摇头道：“今天这顿饭主要吃个文静，我要替军奴们讨口子，你就别添乱了。” 说话间，忽然有个雍容的声音道：“添乱？添什么乱啊？谁敢给太子殿下添乱，我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身穿华服的老妇人站在门口，她的身边还跟着晋王朱新?。 朱长寿在刚来太原的时候，曾经短暂的拜访过晋王府，老妇人正是晋王朱新?的母亲，也就是晋王府的老王妃。 是晋王府的实际掌控者，也因为她对晋王朱新?的无限溺爱，导致她唯一的宝贝儿子一顿饭要吃三只烧鸡，两斤炖肉，一个大猪肘子，外加十几张大饼，饭后还要喝点儿小酒，再吃掉八九个鸡蛋。 有事没事还要一些酥油糕点溜溜缝，晋王朱新?的体重常年在三百到四百斤徘徊，才四十岁就已经一脸死相。 不过，如今再看晋王朱新?，虽然还是有些油光满面的，但是看体重绝对不超过二百二十斤，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看起来甚至能称得上相貌堂堂。 虽然有些画像上，把朱洪武画成了一张鞋拔子脸，不过朱家的其他人却没有一个长那样的。 说一句老实话，要是真长那样，想让年轻时漂漂亮亮的马皇后倒贴，恐怕是有些小困难，想服众恐怕也是很难。 古代可是很讲究容貌的，望之不似人君，很多人看到你就会绕道走，更别说跟着你混乱世了。 而且远的不说，朱标、朱棣、朱允炆都有画像留下，除非朱洪武戴了成打成打的绿帽子，否则不至于每一个都长的跟他不像。 晋王朱新?其实容貌不丑，此前因为太胖看起来不成人样，跟猪八戒重生似的，可如今甩掉了百十来斤肥肉，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个人要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甩掉这么多肥肉呢？ 自然是要进行非人的折磨了，朱长寿先饿了他几天，之后逼迫他每天做海量的运动，后来虽然给吃西瓜和烧饼，但都不放油盐的，这里有一个秘密，烧饼用的是黑豆磨成粉制作的，主打一个难吃加不好消化。 这一大套连招下来，如果他还不瘦，那就没有天理了。 主要一顿烧饼就是七八万两银子，就是再难吃，晋王朱新?也得当成宝贝一样啃个干净，吃完之后还要问一句：大王，能再赏一个吗？ 迎接他的往往是一顿大耳刮子，然后赏给他一块小小的烧饼。 在榨不出什么油水之后，朱长寿假装带人跟“伏牛山大王”武斗了一场。 反正打的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十分凶险的样子。 也就糊弄一下晋王朱新?这种纯粹的外行，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双方打的都是套路拳。 彼此都是演练过无数回的，拳头看起来打的很快，其实还没碰到呢，对面就已经先闪开了。 但是晋王朱新?对朱长寿还是十分感激的，这些天回家之后，他给朱长寿立了一个长生牌，每天三炷香，然后就是撸铁到晚上，再搂着自己的王妃美滋滋的睡到打天明。 小日子别提多舒爽了。 王妃嫁给他足足十五年了，今年已经三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原本以为要守一辈子活寡，哪知道晋王朱新?被绑了一回，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那方面，简直所求无度了属于是。 虽然老话说的好，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但如果是一只四十年的老童子牛，那情况就完全调转了，毕竟田也是有cd的。 幸好晋王朱新?每天都要坚持健身、撸铁，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不然王妃真怀疑自己要被折腾死了。 只是在俺答攻城最危急的时刻，晋王朱新?激发了老祖宗的血性，穿上祖辈留下来的铠甲，将王府的护卫组织起来，也上街杀敌。 不过这些护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跟鞑子残兵接触，都是一触即溃。 第一百六十三章 老王妃心情复杂 第164章 老王妃心情复杂 不过晋王朱新?反而立了功，亲手砍死了三四个鞑子。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是处于温饱线上，鞑子的精兵也是一样，他们属于平时磨牙利齿的恶狼。 被召集起来就是要烧杀抢掠的，就像之前哈喇呼喇说过的一样，他们抢也有不得已的成分。 如果没有中原的铁器、盐巴、茶砖等日用品，他们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 俺答倒是想跟中原进行互市，但是被一声声中兴之主喊昏了头的嘉靖无情拒绝。 俺答也用鞑子铁骑给嘉靖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直接导致嘉靖萎靡不振十多年... 鞑子的精兵也是一群营养跟不上的凡人，只是他们被不战既死的局面，逼的不得不当一条恶狼。 而晋王朱新?毕竟身高体壮，最近撸铁又撸的飞起，先天优势加上后天努力，虽然不懂武艺，但是身大力不亏，手中大关刀劈砍起来力道十分沉重，鞑子的精兵也招架不住。 其实仔细一想就理解了，他四十年来，可都是带着三四百斤的肥肉在活动... 老话说的身大力不亏，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一切都让晋王朱新?最近信心爆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听说朱长寿要请母亲吃饭，他也主动跟了上来。 远远的看到曾红英，晋王朱新?的眼前一亮，不禁道：“好一个天仙似的姑娘！” 曾红英的脸刷的掉下来，扬起下巴道：“你是谁？再敢说胡话，小心你的舌头！” 老王妃呵呵笑道：“好一个厉害的丫头，哀家年轻时也是个泼辣角色，跟姑娘你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伱是谁家的姑娘？” 曾红英不卑不亢的道：“小女曾红英，是增鲜曾子重的后人！” 老王妃立刻大笑：“原来是曾公的孙女，哀家这些日子听到你的无数传说，我跟你爷爷是老相识，你爷爷抗击鞑子，没钱的时候就会跑到我们晋王府，苦苦哀求哀家给他掏些钱，让他好把欠下的军饷给补上，这些年，别人都说我们晋王府一毛不拔，我们认了，但是你们曾家可不能跟着这么说啊，我们晋王府对你们曾家可不薄。” 曾红英躬身行礼道：“红英失礼了！” 老王妃走过来，扶起曾红英仔细端详道：“长的跟你奶奶年轻时真像，你奶奶当年可是名震山、陕的大美人，连俺答年轻时都曾经被迷住，乔装打扮成汉人的商贾，想要诱拐你奶奶去草原，可惜你奶奶不是个省油灯，硬是看破了，还刺了俺答一剑，哈哈哈...” 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密辛，不是老太原人是不会记得的。 老王妃是大同周边的人，新婚没多久，鞑子就来叩关，家里人全都死绝了，刚刚出世的孩子也夭折了。 当时她才十四岁，流浪到太原府时，发现晋王府正在找奶妈，她于是找上去，说自己不要钱，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晋王府的人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只是谁也料想不到后续的发展，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终于有一天掌握了王府的最高权力，成了王府至高的女主人。 可能是因为第一个孩子的夭折带给她的阴影太大，她对晋王晋王朱新?的保护堪称变态。 其实晋王朱新?能够以崭新的面貌面对新生活，老王妃内心是十分开心的。 可是代价呢？整整七十六万两银子被坑走了，大明的白银购买力与后世相比，差不多一两银子相当于五百。 这么一算，晋王府整整损失了差不多四亿...整个王府的白银和黄金被都搬空了，伤筋动骨啊。 当然晋王朱新?能够平安归来，并且晋王妃这个月的月事没来，太原府的张神医说有很大概率是怀孕了。 对于老王妃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喜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要知道如果晋王朱新?壮年早逝，那么晋王就绝嗣了。 如果嘉靖开天恩，允许晋王过继一个宗室子弟，那还好了... 可实际上，这种概率微乎其微，朝廷一直想找机会收回亲王、郡王的封地，找机会还找不到呢，怎么可能给你机会过继个孩子继承王位？ 九成九是按照绝嗣处理，供养着老王妃，直到她孤独终老，然后削藩收地。 所以各大王府，都把生儿子当成是最重要的事业，反正有朝廷的财政养活...哪怕是大明王室，孩子夭折的概率也是非常大的。 什么痢疾、腹泻、麻疹、感冒、伤寒等等，还有那无比恐怖的孩童杀手天花。 一个孩子能够健康的长大成人，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这还是王室成员，就已经这般恐怖了，普通的老百姓自然不用多言。 更不用说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困难，接生婆手法粗糙，而且十四五岁就可以成婚，身体并没有完全张开，生育十分困难。 可是如果不是这么早成婚，一个人想要长到成年又是那么困难，要随时面对可能来的天灾人祸，疫情战乱，乃至于饥荒。 在这个时代，这是个无解的死局，工业革命之前，人类的平均年龄也才三十零点。 十五岁，已经是很多数人的半辈子了。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老王妃在面对朱长寿时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你说恨吧，太子殿下率兵击退俺答大军，拯救了一城百姓，自然也包括晋王府的人了。 而且人家还给自己一个健康的儿子，而且儿子还开始尽人事，自己要抱孙子了，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可你要说不恨，听了儿子哭诉自己在“伏牛山大王”那里遭受的重重非人待遇...让一个四十岁的大胖子练劈叉，这是人你能干出来的事儿？ 用那些东瀛浪人的说法，只有鬼畜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老王妃曾经因病去东南沿海住了一段时间，沿海居民都说倭寇是鬼畜，这种说法还挺奇怪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东瀛人的说法。 从前老王妃对这个词儿没什么感觉，可当知道宝贝儿子的遭遇之后，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词儿。 在见到朱长寿之前，老王妃在心中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回。 可再次见面之后，老王妃满肚子的怨气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怎么说呢，可能是身为长辈面对有出息的晚辈时，很自然的就没有办法生气了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贼盯上我们的地! 第165章 小贼盯上我们的地！ 曾红英也听奶奶提起过，曾家与晋王府有着极深的渊源，但是曾老太太与老王妃却关系不佳，从来不见面。 曾红英问了几次也没问出来，今天见老王妃这样的客气，于是压下心中疑惑，屈膝行礼。 “民女曾红英拜见...” 老王妃一把扶起她，笑道：“自家人，不用客气了，以后你跟我家?儿兄妹相称，从前我就私下里就跟你爷爷互称兄妹的。” 众人纷纷侧目，关系不一般啊。 曾红英不好说什么，她有些懂为什么奶奶不想跟老王妃见面了。 曾老太太曾经告诫过她，男女之间没有什么纯洁的友情，哪怕是结拜兄妹也一样。 总感觉意有所指，如今看来，似乎指的就是老王妃和曾铣，当然也只是怀疑。 毕竟是晋王府，不是一般的府宅，当年老晋王还没死呢。 所以九成九只是外界瞎传的，不过曾老太太这些年性格偏执了许多，估计是怕见面了彼此尴尬吧。 见面不如不见，老王妃虽然很友善，但是也没有提出要见曾老太太的意思。 曾老太太是个很傲的人，也不想让老王妃见到自己窘迫的样子吧。 虽然曾红英立下不世之功，张居正三天之内就要到太原，到时保护朱长寿一起回京城，顺带让曾红英押送俺答尸体一起回去。 嘉靖必然要见她，到时候曾家才算正式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朱长寿作为主人，不能让她们就这么聊下去吧，他于是来到晋王的身边。 “王兄，看你容光焕发，最近过的不错？” 晋王朱新?总是本能的惧怕朱长寿，于是十分毕恭毕敬的道：“还好。” 朱长寿挑起一边眉毛道：“只是还好？” “好极了，”晋王朱新?承认道：“最近一直在锻炼身体，在鞑子杀进城的时候，我还带人去抗击了，我亲手砍死好几个鞑子呢。” 朱长寿有些意外，他扫了一眼老王妃，压低声音道：“咱家老伯母肯让伱上战场？” 晋王朱新?用力的点头道：“是啊，我娘说了，如果鞑子杀进来，必然是要屠城的，咱们城里谁都活不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死的像个男人，所以就让我去了，她们在家里熬制毒药，如果鞑子来砸门，她们就喝毒药去死，也不愿意落入鞑子的手里。” 朱长寿感叹道：“老伯母还是有见识啊。” 晋王朱新?说道：“毕竟母亲当年是见过鞑子屠城的，而且那些军奴...真的太惨了。” 想起军奴们的遭遇，朱长寿也有些生理不适，于是转移话题道：“王兄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保家卫国，真心让人钦佩啊。” 晋王朱新?却老脸一红，道：“我真没什么了不起，都是殿下您的激励作用，您贵为太子都能跟鞑子血战到底，我不过是个亲王而已，殿下千万别再夸我了，说一句悄悄话，如果不是之前被伏牛山的魔王们折磨的生不如死，我还真不一定能提起血性来。” 朱长寿呲牙一笑。 四人坐在饭桌上，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上来。 朱长寿举起酒杯，提了一杯酒道：“今天我做东，只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只管吃好喝好，这可是我请袁神厨亲自做的牛肉，王兄你们吃。” 大家都给面子，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曾红英早就眼馋牛肉，夹起一大块牛胸口塞进嘴里。 “好嫩滑...牛肉味十足，怎么这么好吃！” 听到曾红英这么说，晋王朱新?也夹起一块品尝起来。 从前他吃饭只是图个爽，只要让嘴里塞满就行，什么味道之类的根本不在乎。 自从被伏牛山大王绑去，狠狠了饿了好几天之后，他对于饮食有了新的认识，从此化身美食家。 “嫩、滑，入口带着淡淡的奶香，肉质很弹，韧性中还带着些许脆，口感丰富，真是人间至味。” 晋王朱新?吃的摇头晃脑，袁神厨性格执拗，不畏权贵，一生只钻研牛肉。 很多权贵想要请袁神厨到自己府上，都被无情拒绝，给多少钱都不去。 晋王府也曾经开出高价聘请，但也被拒绝。 如果朱长寿的表现不是打动了袁神厨，想用太子的身份请人家来，人家还不来呢。 已经是名扬天下的神厨了，到了这个年纪，有了这个地位，已经不需要权贵的认可给自己扬名了。 朱长寿频频举杯，众人吃吃喝喝，随着饭菜不断端上来，大家的脸也喝的红扑扑的，气氛也不再拘束。 大家说说笑笑，晋王朱新?说起自己小时候爬树被母亲打，出去游泳又被打，骑马也被打，射箭又又又被打... 老王妃很直爽的承认是自己的保护欲太强了，压制了儿子的天性，导致他除了暴饮暴食就没有什么干的了。 说到这里，朱长寿忽然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然我年龄还小，但是我能体会您的心情，只是天下人都有父母子女，他们就没有我们这么幸运了，可以坐在这里吃肉喝酒，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啊。” 老王妃心说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于是道：“我知道殿下有心事，您请这顿饭一来是咱们朱家的感情，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朱长寿点头道：“是啊，这事也怪我无能，我无能啊！” 说着，他一脸愁容的喝了一口酒。 晋王朱新?见他愁成这个样子，连忙道：“有什么尽管说，我再怎么说也是咱们老朱家的王爷，我一定帮忙！” 话音未落，老王妃就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脚。 人家的刀刚刚举起来，你自己就把脖子放在刀下面是吧？ 晋王朱新?不解的道：“娘，你踩我做什么？” 老王妃就算有涵养，此时也是满脸通红，骂道：“傻瓜，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傻瓜？！” 朱长寿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继续道：“这不之前大破鞑子嘛，两万军奴烧了鞑子大营，杀了不少的鞑子，他们本来是咱们大明百姓，是咱们没有保护好他们，让他们蒙难，如今他们想要重新入籍，可是没办法安排，两万人说多不少，说少不少...” 老王妃叹气道：“那殿下你找错人了，我们晋王府最近刚刚被讹了七十六万雪花白银，血都给我们抽干了，我们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朱长寿马上道：“不用出力，也不用银子，你们不是有地吗？有地就行了！” 老王妃心中忽悠一下子，是啊...我们晋王府还有一百二十万亩地呢，这是又被这个小贼盯上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下大弊 第166章 天下大弊 曾红英也感觉到气氛的不一样，停下了风卷残云的筷子。 跟她一样暴风吸入的晋王朱新?也停了下来，如果他还是之前那个胖到要死，除了吃什么都在乎的模样，他是肯定感受不到气氛的变化的。 朱长寿幽幽的道：“晋王府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七八十万两银子，耕地更是有一百二十万亩，再看看我这个太子，穷的呦，都快尿血了，不满您说，我只是掏出两万两银子，帮御史们把欠俸补上，就快揭不开锅了。” 老王妃不为所动，笑道：“据我所知，殿下你破解了西洋人玻璃的秘密，跟当今圣上合作，一年少说也十几万两银子入账，不至于这么穷吧？” “都花了，赈灾...买粮...犒赏三军，我那点钱根本不够花，如果不是还有些外财，简直维持不下去。”朱长寿道：“为了咱们大明江山，我可是出大力，破大财，都说我朱家人共享天下，可为啥出钱出力的都是我呢？” 老王妃一针见血的反驳道：“别闹，别人我们不管，可是晋王府是出了血的。” 晋王朱新?愣了愣，问道：“娘啊，咱们什么时候掏钱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老王妃拿起筷子，在蠢儿子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骂道：“我也算一世精明，怎么生了你这个蠢货，气死我了！” 晋王朱新?委屈的挠挠头，抬头看了看朱长寿，眼神中带有询问的意思。 朱长寿咽了口唾沫，心说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跟伱说伏牛山大王就是我？我黑了你们晋王府七十六万两雪花白银？ 曾红英忽然问道：“你们在打哑谜吗？” 朱长寿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大声道：“赶紧吃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曾红英垂下头慢慢的吃起来，总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什么了不得的事里了。 老王妃喝了一口酒，问道：“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对宗室赶尽杀绝？” 曾红英和晋王朱新?一起噎了一下，双双咳嗽起来。 他们都偷偷看向朱长寿，如果未来的天子真打算对宗室下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宗室会不会反攻？会不会联合起来抬出祖宗之法，如果操作不当，会不会引起大叛乱？ 甚至情况更糟，他们会不会勾结权臣，或者是宫里的势力，暗中将朱长寿做掉。 就像当年的正德皇帝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不说其他朝代，大明朝死的莫名其妙的皇帝也不少了。 朱长寿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槐树，问道：“老伯母，你知道这树如何能够成才？如何能长这么高吗？” 老王妃一怔，她对园艺一类的并不熟悉，于是问道：“难道不是它自然生长吗？” “当然不是，”朱长寿道：“一棵树要想长成参天大树，必须要修理掉其他没用的枝杈，让养分集中在最茁壮的树干上，如果任由那些无用的枝杈分掉养分，它是长不高的，只会长成那种没用的废柴。” 老王妃反驳道：“也不尽然吧，你看那些原始森林中，不也有自己长成的大树吗？也很枝叶繁茂，看起来树冠威武宏大，十分壮观。” “您认为那种大树能够长久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种头重脚轻的大树，如果遇到大风，第一个倒下的就是它们，如果遇到暴风雨，第一个被雷击的也是它们，它们只是看起来很壮观，其实灭亡的种子早就埋下了，我大明如今也是一样。” 朱长寿忽然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主题，让还想继续纠缠下去的老王妃猝不及防。 “殿下...危言耸听了吧？”老王妃强笑道。 朱长寿道：“您久居王府，很多事情您并不清楚，如今距离建国已经百余年，咱们大明宗室人数大增，按照现在的供奉，国库也只是勉强维持，以至于产生很多惨剧，供奉都集中在头部，比如亲王，郡王，公主，驸马，而对于下面底层的宗室成员，发放供奉却很敷衍，甚至有饿死人的情况，这肯定不是当年洪武爷爷建立这套制度的初衷。” 老王妃其实是知道这些情况的，那些文官们自己疯狂的贪财敛财，虽然看起来没有宗室的王爷们占的多，然而他们人数多啊。 天下官员中，除了那个有名的海笔架，有谁是不贪的？ 哪怕是海笔架也可能只是传说而已，老王妃自己就不信这个世上真有靠自己俸禄过活的官员。 当然，朱长寿说的也是实情，不说别人，自己所在的晋王府这些年利用特权，或强占，或低价购买，或者勾结官府，硬是弄了一百二十万亩田地。 如果都是正常经营，这财富和田地如何增长的这么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不是朱长寿的一个警告呢？ 老王妃试探道：“这的确是天下大弊，只是不知道殿下想如何解决呢？” 朱长寿道：“天下惟公，还能怎么办？精简宗室成员，宽出严进，给他们提供生存发展的机会，总比饿死了强，对于那些不法的宗室，自然要严管，只有这样，咱们大明才能继续维持下去，您知道我是游历过仙境的，仙境内有个狗大户王子，他也遇到过类似的难题，您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老王妃心中发冷，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居然跟嘉靖一样可怕。 “那个王子，把宗室的人集中起来，要他们支持国家的发展，谁要是心中没有祖宗，没有国家，那就不配当宗室，您说对不对？” 老王妃只好点头道：“这样说，自然是对的，只是祖宗之法....” 朱长寿笑道：“把祖宗留下的江山弄丢了，才是最大的不孝，如果大明都没了，太庙让人给撅了，我朱长寿去煤山找一个歪脖树，把自己挂上面，我就真有脸见太祖，成祖吗？” 老王妃咬咬牙，点头道：“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大明江山又不只是宗室吃垮的，宗室中很多人都吃不上饭，而我晋王府虽然有钱有地，但是跟朝中那些大员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我们是比严家有钱，还是比他徐家有钱？” 朱长寿点点头道：“这个，当然也要管，只是人家咬死宗室比他们都问题大，而且他们这些文官早就将咱们宗室当成替罪羊，宣传了几十年了，况且...宗室比文官们好对付，所谓柿子挑软的捏，毕竟我现在就有难处，急需一些耕地应急！” 讨论阶段结束，是马上要进入讨价还价的环节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买一张护身符 第167章 买一张护身符 老王妃想了想，说道：“殿下你嘴大，我们晋王府嘴小，安置两万军奴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安排他们当佃农。” 朱长寿摇头道：“不行，我已经写了书信给我家老头子，免除军奴和流民三年赋税，我们都不打算收税了，你们却还想收租？您也忒财迷了吧？” 老王妃无奈道：“五万亩地，够安置他们了吧？” 朱长寿举起酒杯，不等老王妃有什么反应，他一口喝干：“我谢谢您了，五万亩地按说也够用，可是顶天就能温饱，没办法过的宽松，况且还有那么多流民呢，我总不能顾此失彼，寒了流民的心吧？” 老王妃怒道：“流民不都已经安置好了吗？朔州那边连年战乱，人都跑光了，荒地要多少有多少，别说安置十几万流民，就是几十万都不成问题。” “不一样，”朱长寿说道：“我说的这些流民是有功的，红英她知道的，他们一起在后面捅了俺答的菊花。” 曾红英俏脸一红，啐道：“粗俗！” 不过她马上又道：“不错，约有两万的流民跟着我们行动，没有他们，太原城能否保得住都是个大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老王妃憋了一口气，忽然道：“朱新?，你带着红英姑娘去外面玩玩，我跟殿下要说些正事。” 朱新?这辈子都生活母亲的指挥棒下，听了立刻起身道：“红英妹妹，咱们去前面吧，我一直想给曾奶奶请个安，我年少的时候，曾公总是带着我玩。” 曾红英早就如坐针毡了，听了连连点头：“好啊，我奶奶也总念叨伱。” 说着，二人起身离开。 朱长寿咂摸了一下晋王刚才的话，低声问道：“老伯母，我有一句话真是不问出来，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你跟曾公到底有什么没有，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单纯的好奇。” 老王妃的面皮一热，骂道：“就算你是太子也不能胡说八道！我和曾公只是单纯的私交不错，刚开始他只是想让哀家支援他抵御鞑子，但是后来...” “后来就发展出了超越友谊的关系？那时候老晋王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不算给他戴绿帽子，地下情总是很刺激，这我懂，只是破坏了人家曾家奶奶的幸福婚姻，这太不应该了。” 老王妃叹口气道：“曾公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懂了，单相思，只是有些暧昧关系，但还没越过那一步，啧啧啧...玩的还挺青春偶像狗血剧的。” 老王妃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猜猜也不是什么好话，索性气呼呼的道：“你是打算就这么一直八卦下去，还是跟哀家继续谈正事？你到底是干正事还是找乐子的？” 朱长寿厚着脸皮道：“找乐子就是干正事，反正您肯定有重大决定了对不对？” 老王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太原候府的小侯爷，是不是在你手上？” 朱长寿大方的承认道：“那小王八蛋在我手上，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得罪截杀俺答的女英雄，不让他长长记性，他以后指不定闯什么祸，而且这小王八蛋还得了厉害的花柳，得不到治疗，几年就烂死他，我正好有个厉害的神药，缺个试验对象，他来的正是时候。” “唉，你就缺德吧，能把缺德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还真是当今圣上的好儿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是有区别，”朱长寿笑道：“老头子他太爱面子，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要里子。” 老王妃问道：“你打算坑太原候多少银子？” “五六十万吧，看看治疗情况，如果治好了花柳，就六十万两，否则四十万两直接还给他。” 老王妃点点头道：“殿下如此不要脸，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伟业，哀家也不能不出一把力，这样吧，五十万亩地，交给殿下你自己处置，它们从今天开始就是您的了，您是打算送出去，还是自己留着，我都不在乎，只是有一件事，希望殿下你能给个承诺。” 五十万亩！ 这可比朱长寿的心理预期多出整整三十万亩！ 这可是地啊！五十万亩，这是多大的一片，我的天！ 朱长寿感觉脑瓜嗡嗡滴，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柔声道：“五十万亩地啊，你就是我亲娘，什么方皇后，不认识，不熟，以后我就是您儿子，嘿嘿嘿....” 老王妃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心说方皇后可比我厉害几百倍，你也就在哀家面前敢胡咧咧，真到了方皇后面前，你就是孙子了！ “如果你说真的，那这次哀家就跟你去见皇后娘娘，把你刚才的话在她面前重复一遍，好不好？” “话？什么话？”朱长寿装傻充愣道：“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老王妃哈哈大笑：“算了，不逗你玩儿了，我这次的诚意够不够？” 朱长寿点头道：“很足，超乎我的想象！” 老王妃道：“你满意就好，那我也要提条件了，殿下你有心祛除大弊，我也赞成，如果需要配合，我们也会尽力，将来如果你打算重整宗室，能不能放我们晋王一脉一条生路？” 朱长寿奇道：“怪哉，我也没打算要对宗室不利啊，这话从何说起？” 但是眼见老王妃十分认真，而且对自己的回答十分不满，于是改口道：“好吧，我朱长寿发誓，只要晋王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永远不会对晋王不利，就算想坑人，也绕着晋王坑，如何？” 老王妃这才满意，虽然钱花了那么多，地也被坑走那么多，但是在一场将要席卷大明朝的风暴中，她还是占得先机，为晋王府买了一份平安！ 至于说宗室之弊，其实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肯定不可持续。 有几个省两年的收入无法供养当地宗室一年，这要是还不改，早晚得出打乱子，大明朝亡了绝不是耸人听闻！ 而宗室中，除了像晋王府这种位于头部的存在，中下层日子极其辛苦，因为祖训，他们无法从事其他行业，有些人被活活饿死，这并非耸人听闻。 实际上，连大明在职官员的俸禄都时常拖欠，宗室钱粮的发放一直都是今天有，明天无的。 就像当年的蜀汉昭烈皇帝刘备，他还能编草鞋出来卖，可如果连草鞋都不让编，那要怎么活呢？ 所以打击宗室中的头部势力，解放中底层，是大家心中都明白的解决之道，但一直没有人会真的去做。 因为这太得罪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要多学学李世民 第168章 要多学学李世民 老王妃起身道：“如此，哀家便放心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我们晋王又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你既然叫我一声老伯母，那老伯母就劝你一句，万事小心，他们当年能把你父亲抬上皇位，将来就能把其他什么藩王也抬上那个位置，伱做事不要过于急躁，而且要保护好自己。” 朱长寿点头道：“我知道了，当年正德皇帝...是不是...” 老王妃摇头道：“不清楚，这事我也不好揣测，我只能说一件事，我第一次见正德皇帝时，他正在北海游泳，他的水性称不上多好，但是狗刨还是很熟练的，至少不可能淹死。” 说到这里，老王妃顿了顿，继续道：“正德皇帝虽然有些荒淫，不过很注重身体的保养，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像当年成祖爷那样，在疆场上建功立业，尤其是打败鞑子和瓦剌，经常召集一些江湖上的高手陪练，如果功夫的确了得，还会招到身边当侍卫，所以落个水就淹死，这太蹊跷了。” 朱长寿问道：“那会是谁干的呢？” 老王妃道：“谁都有可能，正德皇帝身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好的，坏的，坏到冒泡的，有些人刚开始还是好的，但是随着权势的增加，也就变成恶人了，你要引以为戒，对身边的人不能一位的放纵，那样终究害人害己，权力是可以腐蚀人心的。” 朱长寿点头受教，感激道：“多谢老伯母指点，我引以为戒，我努力反思，我要加强自身的修养，绝对不能被腐蚀。” “你？”老王妃用鼻孔哼了一声：“你天生就有一股不要脸的劲头，像你这样的小坏蛋也没什么好腐蚀的，你呀，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你都坏透了！” 朱长寿赔笑道：“不能，我还没坏透，我肯定还能抢救一下的，对不对？” 老王妃笑了：“你说如果一个人，杀自己的兄弟，软禁自己的老爹，霸占自己的嫂子，杀光兄弟的孩子，这个人是好人吗？” 朱长寿骂道！“他么的，这人干的是人事吗？简直畜生不如，应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老王妃道：“这个人叫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你身上就有李世民的影子，按照心学的说法，你做事多问问自己内心，只要是真心为了天下苍生，你应该多学学李世民，你还是没有李世民狠啊，如果李世民绑走我的?儿，肯定会撕票，然后顺理成章的削藩，绝嗣是最佳的理由。” 这是在教我做事啊，朱长寿心中想着。 朱长寿道：“我这个人做事，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能够和平解决最好，要是大家都像老伯母您这么明事理，天下事就都好解决了。” 老王妃只是笑笑，帝王家的话，你听了就可以了，之所以信朱长寿你分手，就是他虽然一肚子坏水，但只针对权贵，跟底层百姓不耍心眼儿。 所以她通过一番操作，虽然晋王府的财富大规模缩水，但还是有七十万亩耕地，只要有地，财富可以再攒，可要是上了朱长寿的黑名单，那结果可严重了。 割肉虽然痛苦，但为了活命，再痛苦也得割了。 老王妃很快离开，不久送来了五十万亩耕地的地契。 当地契送来时，朱长寿正在和任洛讨论这件事。 看到朱长寿手中地契，任洛欣喜若狂的道：“太好了，这五十万亩耕地可是解决了大问题，赶紧给流民和军奴分下去，让他们赶紧耕种吧！” 朱长寿却摇头道：“还不行，不能这么分地，只是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分，这里面操作要精细一些，地契放在我这里，这些地必须是我的。” 任洛听了有些目瞪口呆，坊间传闻朱长寿跟嘉靖一样爱财如命，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 莫非这些传言是有根据的？太子殿下这是想把这些地全归他自己？那流民和军奴要如何安置？这不要出大乱子吗？ 刚才还兴奋的任洛，如同吧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朱长寿道：“这个地，必须放在我的名下，但是军奴他们可以随便耕种，三年内所有收成归他们自己所有，三年之后，让他们按照正常税额给朝廷缴税，我这里意思意思就行，百比一上缴一些就行。” 任洛有些不解的道：“殿下不是为了财，属下有些不懂了，那您攥着这些地没有意义啊，您将来要富有四海，这事传出去显得您与民争地，就怕有心人编排您的名声。” 朱长寿冷哼一声道：“我的名声还需要编排吗？我现在是天下闻名的大傻子，不管我立下什么功劳，都是我傻人有傻福，是我那位亲爸爸给我求来的，我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些地的地契？就是为了防止兼并，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地，被这帮人强取豪夺的，早晚又得集中在那些豪绅的手里，地的产权在我手里，他们谁敢乱来？” 原来如此。 民间地主豪绅掠夺土地，无非强取豪夺四个字，官绅勾结是常态，这帮人为了能兼并更多的田地，可以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升斗小民有时候莫名其妙就失去土地，成为了佃农，连到底为什么都不清楚，那些道道只有官儿老爷说得清楚，可是官儿老爷只会请豪绅老爷吃喝玩乐，谁在乎草民的生死？ 朱长寿预感，如果自己这五十万亩地就这么撒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养肥一大批地主老财。 任洛是个好官，可下面的那些官吏就都是好的吗？ 为了从根本上杜绝这类事，朱长寿才选择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跟军奴他们说清楚，可以立个字据，只要他们种我的地，除了国家的税，我一律只收百比一的租子，绝不会突然增加，谁家要是有困难，可以直接免掉，如果还不满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任洛答应一声道：“您仁德，这些道理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会明白的，如果还不行，等到明年安排他们去开垦荒田，俺答死后，山西这边肯定会有一段安生日子，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的！” 朱长寿挥挥手道：“那就别等了，赶紧安排人去办，我们太子府也出人，陈洛和小桂子监督。” 任洛忍不住问道：“他们行吗？他们是否识字？” 朱长寿自豪的道：“我太子府上下都识字！怎么样？厉害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师傅病了 第169章 张师傅病了 任洛钦佩道：“殿下有教无类，有圣人之风！” 朱长寿道：“圣人的话有好有坏，好的我们学，不好的我们就该，别总想着继什么绝学，学学人家王阳明，自己开拓出新的学问，推动世界的车轮前进，才是最大的生人之风！” 任洛心说您是太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圣人的坏话也敢说... “殿下，”任洛觉得还是有必要劝一劝，说道：“有些话，您私下里跟我们说说就算了，前往别到外面去说，您知道说一句圣人不好，在读书人那里就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啊，自从宋以后，读书人的脾气都很大，他们真不怕死的。” 朱长寿无所谓的道：“没事，言官御史们都帮我，还怕骂不过什么读书人？” 任洛很认真的道：“真骂不过，且不说御史们也不是都一条心人，他们当中成分也很复杂，哪怕真一条心，他们区区百余张嘴，怎么骂得过全天下的读书人，而且，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圣人之学，您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扇自己耳光吧。” 朱长寿听了，后背有些发凉，的确圣学是这些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管他们政见如何不同，各自属于不同的派系，不管斗到如何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们对外，都自称儒生。 你可以打他，骂他，流放他，但必须说他们说读书人。 读书人占据着大明这座国家机器的上层到中层，都说知识就是力量，而在这个时代，圣学就是一切... 朱长寿点头道：“你说的对啊，我以后的确应该谨言慎行。” 任洛长舒一口气道：“殿下从善如流，有古之明君的风范。” 这话对于任洛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已经有些过分了，他也是有感而发，说完就立刻后悔了，连忙左右看看。 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出现，这句话九成是没被第三人听到。 朱长寿微微一笑道：“我的人在巡逻，任大人尽管放心，只是以后这话可不兴说了。” “这个自然。”任洛有些惭愧的擦擦冷汗。 其实，如果自己不是嘉靖硕果仅存的儿子，刚才任洛那浑话，朱长寿也是不敢去听的。 任洛是个能吏，行事风格十分犀利，虽然是个文官，但是前些日子他在城墙上的时间，比朱长寿还要多，甚至还捅死过一个受伤的鞑子。 是个文武双全的厉害角色。 五十万亩地可以安置更多的人，只是听说这些地只能种，但所有权还是归朱长寿，里面多多少少的出了些状况，只不过这状况跟朱长寿想的不太一样。 军奴中的张三霸站出来，他是军奴中的武力担当，同时又是那个无名的盲眼老军奴的传声筒。 他站出来说话，就意味着是盲眼老军奴的意思。 军奴跟一般的群体不一样，他们极度团结，远不是一般的乡镇能够比的，哪怕是那种同族大村，在凝聚力这方面也差了太远。 张三霸提出，他们非常愿意耕种太子殿下的田地，另外提出他们还会开垦荒地，希望能将这些开垦荒地也并入太子的田产当中，并且他们是完全自愿如此的。 朱长寿对此大惑不解。 还是任洛点破了其中的关节，大明朝此时已经病了，官府与豪强士绅勾结是常态。 军奴们无依无靠，今天的任洛是个清官，明天来的呢？ 从前山西是一块四战之地，被鞑子和瓦剌精耕细作，连太原周边都不太平，不是有能力的官员是无法镇守，来了也受不住。 山西巡抚这个位置不但捞不到什么油水，反而担了极大的责任，这种位置谁看得上？ 然而随着俺答之死，鞑子受到重创，山西反而会迎来一段太平时光，一个百废待兴之地，自然要被各方势力盯上。 到时候各种幺蛾子的事都会出现，比较常见的手段，是指着农民的良田说是无主荒田，硬是强占了去，伱去官府去告，那绝对无法告赢。 这手段已经算是温柔，找个茬说你勾结白莲教，或者干脆直接打死，这种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在这个时代，你要是没有挂靠势力，有了几亩良田跟小儿拿着宝石招摇过市没有区别。 你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形形色色的恶人，像狼一样盯着，找个机会就让你倾家荡产。 更有些无耻之徒，将别人的田地送给权贵，权贵们自己不会去验收，只会派一些恶奴过去，不管三七十就硬占了。 你说在这种环境下，如何才能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田地？ 自然是挂靠在朱长寿这里最为合适了。 太子殿下只收百比一的租子，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是走个过场，殿下想必也知道现在这世道，所以为了防止有人打军奴们田产的主意，才想到这种手段。 盲眼老军奴原本的身份已经不得而知，但也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立刻参透其中玄机，提出了上述方案。 朱长寿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没想到第二天，太原周边那些流民和小农纷纷涌过来，都想把地挂靠在朱长寿名下。 一般类似的做法，都是为了不交税，把田产挂靠在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 但是这些人则是为了防止被豪强士绅们盯上，虽然做法看着类似，但目的却截然不同。 朱长寿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让任洛去解释一下，顺便保证每年都会派人来视察，严禁豪强们兼并土地，才艰难的挡住这股风潮。 又过了几日，张居正率领一万精兵来了，他原本组织了一支大军前来太原救援，没想到却在半途收到了捷报。 鞑子大军被击退，俺答居然被击杀了！ 这消息好到不像是真的，他马上派六百里加急去朝廷汇报，一方面派出使者去太原城看看情况。 得到的回报也印证了之前的消息，太原城虽然称不上毫发无损吧，至少也是受到了重创，北面城墙被炸塌了。 但是明军士气却没有崩溃，反而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与鞑子大军鏖战。 后被被当做军奴的大明百姓绝地反击，又有曾家的人组织流民前来支援。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太子有难，八方来援。 张居正倍感欣慰，只要这次太子平安回京，太子党随随便便就能建立起来。 到时候内抗奸党，外拒贼寇，大明中兴有望啊！ 这些日子他连轴转的超负荷工作，如今这么一开心，一放松，喝了点儿小酒，夜里对着皓月吟诗两首，然后就病倒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病，而是可怕的肺炎，在这个年代被称为肺病，是一种相当可怕的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小舅子带来的好消息 第170章 小舅子带来的好消息 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将肺病和肺痨弄混，因为二者都是肺部炎症，在症状上很相似。 不过在病理上，二者并不相同，一种是普通的肺炎细菌感染，另外一种则是恐怖的结核细菌。 如果是肺痨的话，不要是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在后世也是十分恐怖的病症。 从病症上来看，肺痨是慢性病，它发病并不猛烈，在最开始的时候，反而会让人以为自己得的只是感冒。 肺结核会一点点的破坏病人的肺部，直到肺部烂得千疮百孔，后期往往会日日咳血，病期漫长，病人往往要生病两年到四年，有个别的可以拖到五年，然而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 得了肺结核的人会慢慢消瘦，直到瘦骨嶙峋。 而肺炎是一种急性病，虽然来势汹汹，致死率很高，但远远不是肺结核那种得之必死的绝症。 得了肺炎，如果能得到极好的医治，再有很好的营养补充，而患者的身体非常好，在大明这个时代，还是有机会挺过来的。 只不过这个机会有多大，就要看天意了。 比如出镜率奇高无比的正德皇帝，对外宣称的死因就是肺病，实际他落水后发病的症状也符合肺病的症状。 只不过正德皇帝身边那么多御医，虽然不至于给他下毒，毕竟那是皇帝，只不过治疗的药物是否对症，药是否被掉包等等，那就不知道了。 比如肺病虽然燥热难耐，但却怕风，怕冷，不能沾水。 那么反其道行之，故意让病症加重，就是一种很寻常的操作了。 肺病发病期与肺痨不同，它十分凶猛，短短几天之内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不管你有多精明，只要发了烧，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有心人再火上浇油，哪怕是正德皇帝那样强壮的身体也扛不住。 当朱长寿见到张居正时，他是被人木板抬入巡抚衙门的。 “拜见...殿下...” 张居正形容枯槁，头上全是冷汗，眼神迷离，看样子随时会晕倒。 朱长寿连忙过去想要抓住张居正的手，可是有随行的郎中拦住了他。 “殿下，张部堂得的是肺病，这种病会传染的，请殿下不要再靠近了。” 张居正虚弱的道：“是我...吩咐的...请殿下...不要怪他。” 朱长寿心中十分感动，忙道：“是什么病？” 郎中道：“是肺病，请给我们找个房间，封住门窗，不要见风，我这里有个方子，请殿下命人去抓药吧。” 朱长寿看了一眼，药方上写着：贝母、茯苓、桔梗、瓜蒌等等。 郎中又道：“这润肺清热，理气化痰的方子，张大人身体强健，只要好好调理...应该...或许...可能..没准会无碍。” 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已经不是含糊了，这简直就是糊弄了。 朱长寿有心发怒，但此时责怪郎中毫无意义，不用吩咐他也一定会尽力。 “好好给张师傅治病，如果治好了，我重重有赏，这个你先拿着！” 说着，朱长寿摸出一锭金子，塞到郎中手里。 有钱能使磨推鬼，郎中眼前一亮，千恩万谢的把金子收起来。 朱长寿一把拉住郎中的手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有的是人，有的是钱，有的是资源，重重有赏说的太模糊了，我给你一个准信儿，好好看护好张师傅，日后有十锭这样的金子，懂了吗？” 钱啊，有什么不懂的？郎中恨不得跪在地上狠狠磕几个，太子您就是我爹！ 如果放在后世，朱长寿是纯纯的榜一大哥，只要您一句话，本郎中就是您的人了。 朱长寿将自己的院子让出来，看着张居正被安置进去，巡抚衙门也找来本城张神医过来会诊。 朱长寿也不废话，见面就是一锭金子甩过去，管伱多高冷的神医，都让你先迷糊一下。 会诊的结果大同小异，都是肺炎，不过在之前的那张清肺瓜蒌散基础上，又增添了连翘和金银花，这两个都有一定的消炎效果。 巡抚任洛也亲自来探望，安排几个丫鬟伺候着。 朱长寿让人用棉布缝制了几个口罩，让她们都戴着，至少能起一些效果。 另外开了一坛子酒放在房间的角落里，酒精能够消毒，不管效果如何，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效果，至于效果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朱长寿回到巡抚衙门大堂内，来回踱着步。 张居正此时正是在最危险的时刻，是生是死就看这几天了。 就在此时，小桂子走过来，低声道：“有个自称是按察使王大人的小舅子的周姓男子，正在府衙外面求见。” 按察使的小舅子？ 朱长寿忽然用力拍了一下脑门，他连忙往外跑去。 守在外面的侍卫们大惑不解，但还是跟了上来。 四个人来到府衙外面，恰好看到按察使的小舅子。 “学生周龙兴，见过殿下。” 按察使的小舅子躬身行礼。 “别废话了，我吩咐你的事，做的怎么样了？”朱长寿问道。 按察使的小舅子立刻道：“最近天气温暖，青毛长势喜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过滤到一个瓶子里，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所以特来请教。” “废话真多！”朱长寿立刻让人找来马车，大声道：“前面带路！” 按察使的小舅子也是坐马车来的，于是让车夫立刻挥鞭，马匹哒哒哒的拉着马车前行。 两辆马车来到东城区的一栋大宅前停了下来。 按察使的小舅子来到大门前，用力拍打门环。 一名老仆开门，笑呵呵的道：“少爷，您回来了？” 周家虽然称不上什么名门，但也是富裕之家，当年周龙兴的姐姐嫁给按察使，那可是绝对的下嫁。 按察使的小舅子道：“龙叔辛苦，没你的事了，回去休息吧。” 龙叔点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请跟我来。”按察使的小舅子在前头带路，一行人穿过一道月牙门，来到后院。 在库房里，朱长寿看到了装有青霉素的瓶子，虽然经过棉花过滤，但里面的液体依然有些浑浊。 “拿菜籽油来！”朱长寿大声道。 菜籽油？按察使的小舅子一脸疑惑，他有些搞不懂为啥要用菜籽油，但还是亲自去取了一壶过来。 第一百七十章 给你屁股来一针 第171章 给你屁股来一针 朱长寿立刻将菜籽油倒进去，为了今天，他早就准备了一根陶瓷的棍子。 经过消毒之后，朱长寿把棍子交给小桂子道：“你来搅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小桂子其实对任何棍状物体都很抗拒，但还是接过来，在瓶子里来回搅拌着。 来到厨房，朱长寿让侍卫们找来水壶，他将一个猪吹泡缝制的管子按在水壶上面，另外一头接着一个玻璃瓶子，瓶子下方坐着一盆冷水。 水蒸气呼呼的顺着管子到了玻璃瓶里，然后遇冷迅速凝结成水滴，刚开始只有薄薄的一层水珠，很快就在瓶底凝出不少纯净的蒸馏水。 按察使的小舅子不解的道：“殿下，这些水是用来做什么的？” 朱长寿道：“用来洗碳的，用其他的水会造成污染，咱们的药就不能用了。” 看看差不多了，朱长寿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这里还有两个瓶子，按照刚才的方法提取蒸馏水，切记不要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明白了吗？” 两个侍卫连连点头，要是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也就不用在太子府当差了。 朱长寿回身来到库房，看到搅拌的差不多了，于是让小桂子马上停下来。 很快，瓶子中的液体分成了三层。 朱长寿亲自找来一把大陶瓷勺子，一勺一勺的将菜籽油和浑浊的部分勺出来。 只剩下最底层已经很清澈的水，朱长寿抓起旁边的碳粉盆，将碳粉倒进去。 碳粉很快将里面的液体吸干，这些碳粉中蕴含的就是青霉的精华。 来到厨房，用刚才准备的蒸馏水，一点点的洗出碳粉中的精华... 又放了一些加入醋的水又洗了一遍，最后再用海草汁水洗了一下。 正常来说，还是需要再验证一下药性的，但是朱长寿现在很急，没那个闲工夫。 带着这些提取液，朱长寿走出周家老宅，直奔另一处老宅。 “殿下，您怎么来了？” 当看到朱长寿的时候，守护的侍卫们都吃了一惊。 朱长寿问道：“那个什么小侯爷，他的情况如何？” 侍卫们有些糟心的道：“不是很好，虽然天天给他加倍加量的吃药，但是他下面还是起了一个个小包，看起来十分恶心，应该是最麻烦的那种花柳，要不然把他送回去吧，他可能是没救了。” 朱长寿摇头道：“他还有用，我带了一些药过来，那边小桂子看着继续制造一些，我带的这些还没试验药性，试验药性好几天，我没那个闲工夫，就先拿他做实验吧。” 小桂子他们再制造的，就是批量要大一些，并且一切按照流程来，试验药性是最重要的一环。 要不然没法知道药是不是真的成功了。 不过朱长寿决定直接拿王彬做实验，如果真的不行，就把这小王八蛋送回去算了。 恶性花柳，没准就是梅毒，让他自己回去养着，到之后自己拿着青霉素到太原候府，一样能卖上价钱。 只不过收益没有现在这种绑票来的高而已。 走入屋内，朱长寿换上伏牛山大王的行头，拿着青霉素走进去。 此时再看王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神气，眼圈塌陷，看着半死不活的。 朱长寿道：“你没事吧？” 王彬抬头看了看，摇头道：“好难受，头疼，恶心，下面痒的厉害，可是各位大王还不许我挠，我现在好想死啊。” 朱长寿柔声道：“放心吧，本大王给伱带来了神药，保准你用上就好了。” 王彬眼前一亮，道：“真的吗？快..快给我用上！求求你了，我现在好像死啊！” 朱长寿找出一些盐，少量的加入到从周家带来的蒸馏水中，再将青霉素精华滴入进去一些。 用一块棉布沾了沾里面的液体，擦在王彬的胳膊上。 观察了一阵之后，发现王彬的胳膊上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起小疹子之类的玩应儿。 朱长寿松了口气，但又没能完全放松。 因为这种结果，可能有两种结果，第一就是王彬的确对青霉素不过敏，这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种结果，就是青霉素制造失败，完全是无效的。 朱长寿叹口气道：“小侯爷，知道为了你，我是耗费了多少心血吗？我给你配制药物，还要制造注射药物的工具，你真是有功啊，你要是能活着回去，千万别忘了我们的大恩大德。” 说着，朱长寿对身边的侍卫道：“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侍卫点点头，拿出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玻璃管儿，后面有一个推送的装置，而在前端，则是一枚明晃晃的钢针！” 针是中空的，是找太原城内最好的巧匠，纯手工打造，虽然是能工巧匠吧，手艺高超，然而针头依然粗的可怕。 王彬一看到大大的针头，吓得哆嗦了一下。 “各位大王，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想杀了本候？本候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是啊，你们不能杀我啊！” “闭嘴！”朱长寿恶狠狠的道：“再废话，把你舌头拔了！” 有个侍卫过去，对准王彬白净的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 当初晋王爷的身份比你个小侯爷高不高？大嘴巴子照样不要钱似的抽！ “把裤子脱了，屁股撅起来！” 朱长寿声音有些发颤的道。 他本来以为针管会细一些，压根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粗的玩应，这东西也太恐怖了。 “大王？我有病啊，您不要撅了我啊，我有病！”王彬心中骇然，以为朱长寿是好男风，要搞一些充满粉色的项目。 朱长寿呸了一口，骂道：“就凭你也配让老子撅？给你打药！自己撅起来，别等我动手！” 王彬不敢忤逆，只好脱了裤子。 原本白色的裤子上，现在沾着一些黄褐色的污渍，大腿根上长着一些恶心的小包，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朱长寿对侍卫道：“把他的手抓住了，要是他敢乱动，就把胳膊撅折！” 王彬打了个哆嗦，连忙道：“不敢，本候绝对不敢动，求您千万别撅我的胳膊，您要是不怕得病，小人的屁股您随便撅。” “呸！狗东西！再废话把你舌头割了！” 朱长寿骂了一句，抽了一些稀释过的青霉素液体，瞄准王彬的屁股。 这玩应，到底往哪儿扎呢？ 朱长寿举针不定，他回想着自己屁股扎针时的情形。 当时那个护士是个实习的，在自己可爱的小屁股上扎了足足六针，才终于打了进去。 朱长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抄起注射器对准那个铭记一辈子的位置狠狠一针！ “啊！！” 王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扎个针有什么好怕的 第172章 扎个针有什么好怕的？ 王彬杀猪一样的叫唤，一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 朱长寿拔出针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住啊，让你受苦了，你屁股疼吗？” 王彬含泪道：“疼，我快疼死了，大王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我不想再打针了...呜呜呜...” 王彬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屁股上好大一个针孔，周围的侍卫们感同身受。 朱长寿道：“别哭哭啼啼的，把裤子提上，观察伱一会儿，你要是不死，下午再来一针。” “啊？！”王彬彻底傻眼了。 下午，王彬右面屁股又挨了一针，这次扎的好多了，朱长寿的手抖的没有之前那么邪乎。 然而王彬感觉更疼了，好像一针扎到骨头上了，疼得他哭爹喊娘。 这么长时间都没事，看来王彬是不会过敏，下面就得看青霉素是不是有效了。 朱长寿让小桂子去看看张居正的情况，自己则找了一件屋子胡乱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朱长寿就爬起来，来到王彬的房间，看这小子正趴在尿桶边上呼呼大睡。 这些个贵族吧，适应性非常强，他们需要活下去的欲望比普通人强烈百倍，不管怎么收拾他们，他们都能逆来顺受，绝对不会有反抗的心思。 因为他们觉得家里有权有势，早晚能靠权势摆平一切，为啥要拼上性命呢？ 所以像王彬这种做法才是最正确的，只是他不清楚为啥这伙儿强人要这么折磨自己，属实没有这个必要啊。 其实王彬要是知道绑自己的是谁，他就能明白了，其实折磨他，才是朱长寿绑他的真正原因，要钱只是顺带而已。 谁让王彬这家伙要得罪不应该得罪的人呢。 朱长寿在王彬的屁股狠狠来了一脚。 “啊呀！”王彬屁股剧痛，立刻爬起来，抬头一看是朱长寿，立刻缩了半个脑袋。 朱长寿问道：“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儿？” 三连问，把王彬问的不会了。 这怎么还突然关心起我了呢？ 该不会有其他阴谋吧？ 没有体验过那种钻心的痒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痛苦的，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皮肤下面爬啊爬的。 有时候王彬真想找把刀，把大腿那里的肉一块一块的剜出来！ 真的没法忍啊... 可是，现在却没有那种火烧火燎，奇痒无比的感觉。 王彬这才想起来，昨夜是这两个月来，头一次睡得安安稳稳的，没有半夜痒痒醒，反而还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刷！ 看着下面的小包，那些可恶的包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恶心，连气味儿都轻了一些。 这个时代的花柳，毕竟没有后世那么强的耐药性，再加上给药的部位给力，药量给的足在，所以见效也够快。 而且王彬此时也不过是前期阶段，如果是中后期，效果不会这么强烈。 “大王，”王彬立刻跪在地上，光着屁股磕头：“您的神药真是太神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朱长寿笑道：“不用你报，你爹会替你报答的，这次肯定能要到五十万两白银了，你还是很值钱的，哈哈哈哈....” “五...五十万两？！” 王彬傻眼了，他一年的零花钱也不过一万五千两，再加上逢年过节再多些，一年也就两万两左右。 自己二十五年的零花钱就这么没了？ 朱长寿很满意的道：“小侯爷先吃饭，吃完饭之后再扎一针，本大王业务繁忙啊。” 用了青霉素，饮食上就得清淡，王彬吃了一张炊饼，喝了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点点小咸菜。 粗茶淡饭就不错了，刚进来的时候直接被饿了两天两夜，还不给水，你敢说要吃要喝，立刻就是一顿毒打，伏牛山的人都是无血无泪的...太可怕了。 王彬感觉胯下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消散了不少，心情立刻愉悦起来，硬是干了八碗粥。 朱长寿没心情跟他一个废物耽误时间，这货全家捆在一起，也不如张师傅的一根汗毛。 带着药箱，朱长寿风风火火的回到巡抚衙门。 回到自己住过的别院，还没进门就听到张居正猛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这样不好，鞑子已经被打退，大军没必要继续驻扎，这样太浪费粮食了...农民种点儿粮食不容易，不能这么...咳咳咳...” 是张居正的声音，很明显，他虽然身染重病，却依然在坚持工作。 朱长寿带着药箱跨步进去，看到几个丫鬟正在院子里熬药，那个给王彬开过治疗花柳病药房的张神医，正在和随军的郎中争辩。 “不行，只靠连翘，桔梗药性根本不够，要加熟地黄，生地黄，还要当归和贝母！” “可是长大人咳嗽的厉害，还是要平咳为主，加一些甘草和牛黄吧！” ..... 朱长寿此时进来，他们两个立刻停止争论，一起向朱长寿行礼。 “二位辛苦，不过你们不用争论了，去弄一些止咳平喘的方子即可，治疗肺病的药我已经有了。” 听了朱长寿的话，张神医皱眉道：“草民知道殿下去过什么仙境的传说，不过治病这事非同小可，张大人的肺病非常沉重，决不能胡乱用药！” 朱长寿彬彬有礼的不予理会，洋洋得意的道：“还是不信我？我这可是神药，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够理解，你有疑问很正常，但我心意已决！” 张神医还是一脸不相信，他冷哼道：“老夫是个悬壶济世的医者，不信什么怪力乱神那套！张大人是我的病人，我不许任何人胡来！” 朱长寿没想到老家伙这么硬，心中反而有了一些敬重，这个时代的医者很有风骨，比如有名的李时珍李御医也是一样。 在全天下的人围着嘉靖修仙胡闹的时期，天下人中，最为清醒的反而是李时珍，已经面前张神医为代表的医者。 朱长寿于是很耐心的道：“要不要打个赌？如果我能治好张师傅，你就帮我宣传我的神药！” 想要尽快推广青霉素，有神医背书当然是最好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明神医李时珍 第173章 大明神医李时珍 张神医一呆，冷哼道：“老夫师从当年薛神医，《黄帝内经》，《伤害杂病论》烂熟于胸，就没过什么神药对肺病有奇效的，殿下喜欢胡闹，老夫却是要脸的，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信！” 原来又是一个老顽固！ 朱长寿鄙夷的道：“原本我还有点儿尊重你，谁知道你食古不化，老祖宗的东西都是千百年前的，老祖宗能开拓新学，你却只会抱着老祖宗的东西不放，要是老祖宗看到后世子孙如此不孝，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张神医脸色铁青的道：“老祖宗的智慧通天彻地，我们后辈居然妄想自己能超过老祖宗？我们不开拓新学？那帮读书人开拓出什么好东西了？他们连圣人的话都学不明白，殿下伱还是去管管读书人，别跟我们医者瞎掺和！” 朱长寿竖起眉毛，正要反唇相讥，门外忽然有人来通禀。 “大喜啊！大喜！殿下大喜！张部堂大喜！” 仆人气喘吁吁跑进来，脚下一个没利索，踉跄两步过来，膝盖突然一软，趴在地上，来了一个漂亮的滑跪。 朱长寿笑道：“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什么事啊，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仆人爬起来，身上的土都不拍，拱手道：“是李御医，李御医就在外面！”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李某人只是一个山野郎中，早就不是什么御医了！以后不要再说我是御医！” 声到，人到。 从外面走进一个瘦高的男人，他皮肤黝黑，但是体格健壮，双眼炯炯有神，五官坚毅。 身上穿着一件灰布袍，脚上踩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这种气度，这种风骨，当世之上有几个姓李的御医，又有几个人会辞去御医这种铁饭碗？ 李时珍，也只有李时珍一人而已！ 原本很倨傲的张神医，此时眼中射出嫉妒的神色，成为御医是当今医者的最高荣耀，更不用说能惠及子孙的铁饭碗了。 自己努力制造名声，苦苦索求而不得，而人家李时珍却弃之如敝履，他心中的羡慕嫉妒恨，实在难用言语来表述。 “啊呀，原来是李神医啊！多日不见，您还好吗？”随军的郎中见了来人，立刻迎了上去。 “是啊，有三年多了吧，你还好吗？”李时珍脸上带着笑。 “好，之前多亏您指点我三个月，我的医术精进了许多，如今在张部堂府上供职。” “可惜啊，”李时珍叹息道：“你到底还是去服务那些贵人去了，如果你肯去民间走走，不知道能救多少疾苦百姓。” “是..是..”郎中羞愧的道。 李时珍却不再理他，而是到了朱长寿的面前，深深一揖道：“李时珍拜见殿下，听说殿下患有脑疾，一直以来都是浑浑噩噩的，李某经过太原，所以冒昧来访想替殿下看看，可是殿下你双眼有神，精神状况很好，不像有脑疾的样子，看来坊间传闻多不可信，比如都说万寿帝君能够修成正果，我看就未必。” 一句话，院子里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不过其他人是被后面那句话给吓坏了，公开说当今圣上修仙不能成功，这要是传到那些锦衣卫密探的耳朵里... 正常来说，锦衣卫只针对官员，监视民间是绝不允许的，那些事要由当地的官员来做。 但如果是有人故意说出对圣上不利的话，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还是得上报的，只不过轻易不会点出那人的人名，而是统称为民间传闻。 李时珍刚才这句话，那些监视张居正的密探就必须要上报上去，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朱长寿抹了一把脸，两步上前用力给了李时珍一个熊抱。 李时珍如今潜心修书，走南闯北试验药材，说他是当世神农一点儿不过分。 他见多识广，见过无数的贵人... 但是像朱长寿这种...他真的没见过。 李时珍一双手摆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回应着抱抱太子吧，肯定不合规矩。 可是不回应，这感觉也忒尴尬了，最后没有办法，他只好轻轻在朱长寿后背上拍拍。 “殿下，不要这样热情，我只是个山野郎中而已，殿下？” 朱长寿这才放开他，挑起大拇指道：“到底是神医！一眼就看出我不是大傻子了，要是让我查出到底谁在民间造我的谣，我剥了他的衣裳，让他光屁股示众！” 李时珍却话锋一转道：“殿下，听闻张部堂张大人病了，请问你们现在给张大人用了什么药？” 说话间，他的一双眼睛看向了张神医。 张神医昂头假装没看到，心中却有些忐忑。 原来一直与自己争论不休的那个小郎中，只是跟李时珍学过几个月医术，就已经如此厉害。 那李时珍到底有多强？自己心中可没有底。 但是既然见面了，就不能怂，绝不能给他李时珍任何面子！ 李时珍倒是见怪不怪，他走遍天下，见过的神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有些的确有真本事，但却嫉贤妒能，有些只是招摇撞骗，拿人命当草芥。 真正有才有德的神医实在凤毛麟角，然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抱残守缺之辈，只会抱着老祖宗的医书研究个没完，哪怕发现其中有很多谬误也不敢更正，依然按照老祖宗的方子治病救人，往往耽误病情，造成严重的后果。 像张神医这种白眼翻到天上的情况，见过实在太多。 而且张神医这种反应就已经是有才有德的那一波了，有些人为了自己的饭碗，甚至雇佣杀手，打算害李时珍。 最危险的一次，那人已经到了李时珍的背后，只是听到李时珍写方子免费救助穷苦百姓，心中大为感动，才跪拜下来，将实情和盘托出。 李时珍逃过一劫，打算送那人一些银两，那人也是个义士，没有收钱，而是回去将那医霸给杀了，头悬挂在医馆外头。 所以李时珍对张神医的无礼并不在意，鸿鹄怎么会在乎燕雀的叽叽喳喳呢？ 郎中将方子递给李时珍，李时珍查看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好方子，只是用药方面太保守了，肺病是一种来势凶猛的病，没工夫让你们固本培元，请让我进去查看一下吧。” 说着，李时珍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围在脸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狠狠的扒皮 第174章 狠狠的扒皮 朱长寿心中不禁佩服，这才叫名副其实的神医，人家知道看病的时候戴上口罩。 如今这个时代，除非大瘟疫时，才会想办法遮住口鼻，平时看病时，哪怕是恶性传染病也没有这个意识。 无论是那个年轻的郎中，还是大名鼎鼎的张神医，给张居正看病时，原本只是用自己的手挡住脸而已。 防护这方面，做的还没有那几个伺候的丫鬟好。 李时珍走入房内，立刻皱眉道：“好大的酒味儿，谁让放的酒？” 张神医冷冷的道：“是太子殿下，他说这是什么消毒，酒就是酒，什么时候能解毒了？简直胡闹！” 刚才与朱长寿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交谈，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所以找准机会狠狠背刺朱长寿两句。 没想到李时珍却道：“好办法，谁说酒不能解毒？酒可以杀死空气中的流毒，如果在伤口上涂抹上酒，就不容易发痈病，只是连我也没想过在空气中释放酒中精华来消毒的办法，殿下这是从何处学来的办法？” 朱长寿得意的道：“从仙境中学来的。” 李时珍微微一怔，他仔细看了朱长寿几眼，确信他不是个傻子，才缓缓道：“仙境？仙境中的仙人也会生病吗？” 朱长寿道：“仙境中其实也有生老病死，只不过仙人们会想出各种办法治疗疾病，比咱们大明的医术强上百倍，比如心、肾都可以换的，眼睛也可以换，你说厉害不厉害？” 李时珍露出神往的神色道：“确实高明，只不过他们要换的心和肾，都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地上长的吧？” 朱长寿道：“是从已经死去的仙人身上摘取的，还有就是...一些肮脏的器官买卖，我虽然总说仙境中的好处，其实仙境中也有很多黑暗，只不过比起咱们大明来说，的确更加文明而已，仙人其实也是人，也有人性的弱点。” 平时朱长寿都是拿仙境来唬人，很少会提及这些仙境中的阴暗面。 不过李时珍自带一种让人愿意倾诉的独特气质，你说温柔吧，他跟温柔肯定不沾边，可与人对话时，让人就是不自觉的信任他，愿意对他说出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 李时珍道：“原来如此，那相信我们早晚也能达到那个水平，毕竟伏羲造八卦我们才知道天地六合，燧人氏发明了火，我们才能吃上熟食，有巢氏造屋，我们才不用生活于旷野山洞，仓颉造字，神农尝百草...我们华夏不是一步走到大明的，而是一个个祖辈先贤为我们开拓了道路，而我们也要尽自己的力，为后人开拓出更加宽广的道路才行啊。” 原本躺在病榻上的张居正眼前明亮，一下子坐起来，大声道：“李御医不愧是李御医，你这番话简直就是圣人之言啊！开拓啊！我们必须要开拓才行！咳咳咳...” 李时珍连忙将他扶倒，严厉的道：“张大人，伱还是个病人！病人怎可如此激动？” 张居正兴奋的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李时珍骂道：“糊涂！你死了，你领悟的道，谁替你传播出去？只顾着自己心灵得到满足，却不管天下苍生了？” 张居正连连道：“没错，李御医你不止能医人身，还能医人心啊，您是心医啊！” 李时珍又骂道：“你们是不是都跟李某人过不去？我越是不喜欢别人叫我李御医，你们偏偏叫我李御医？你们再叫我就真生气了！” 张居正道：“李神医，叫您李神医总可以了吧？” 李时珍叹息道：“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李东璧，哪怕叫我东壁先生也行，嗨...你是病人，你最大，你爱叫李神医，那就叫吧。” 说着，李时珍抓起张居正的胳膊，另一只手搭在脉上，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李时珍又让张居正伸出舌头，顺带看了看嗓子。 “我就明说了吧，”李时珍揉揉太阳穴道：“张大人的病情十分沉重，不止是肺病，还有风寒，再加上过度劳累，您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要看天意了，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说的这么坦白，但是张大人是人中龙凤，你一定能承受得住的。” 张居正神色有些惨然，道：“其实我自己也有猜测，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没能传播马圣之学，不能实践一下马圣的学问，这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一直在旁观的朱长寿站出来道：“那个...其实我这里有神药，正打算给张师傅用呢。” “哼！神药！”张神医一脸不屑，“歪门邪道而已，还是用我的方子最稳妥！” 李时珍一向不愿意搭理这些同行，他只看向朱长寿道：“不会又是从仙境学来的办法吧？我很好奇，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朱长寿越过张神医，将手中药箱交给李时珍。 “张神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朱长寿嬉皮笑脸的道：“我家张师傅有李神医照看就好了，这两天你也挺辛苦的，去找巡抚衙门把酬劳算一算。” 张神医没想到卸磨杀驴来的这么快，他不悦道：“李御医医术如神，我看看也不行吗？” 李时珍皱眉，这话表面上是一句恭维的话，但语气阴阳怪气，他可不是一个吃哑巴亏的人。 “哼，医术如神说不上，只不过比一些抱残守缺的顽固之徒强上一些而已，张神医你行医一辈子，可曾自己创造出任何一张方子？” 张神医脸憋的通红，他还真自己创造过方子，不过是用来治疗花柳的！ “你们！妒贤嫉能如此！你们...你们！！” 李时珍却站起身，毫不留情的道：“要说千金方，张神医倒是还真有一张，也是李某人偏颇了，你有一张专门治疗花柳病的方子，可惜你将这方子视若珍宝，从不肯对外人展示，而且疗效也很可疑，对是不对？” 张神医表面上很强硬，但是身子却不停后退，终于后脚跟撞到了门槛上，仰面朝天摔了个大跟头。 李时珍却不依不饶的道：“张神医你给人治病，非富贵人家绝不出诊，往往用手段钓着对方，治病，但又不完全治，只是那么时好时坏，不死人，但也绝对不治好人，我不得不承认你手段还是高明的，凭着这个手段你敛了多少钱财？光医馆你就开了三家，教徒弟本事又不交全，你做什么事都要来一道暗沟做保险，我看你不是什么神医，你是张一钩才对吧！” 扒皮！ 李时珍狠狠的将张神医那层道貌岸然的皮给扒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要勇于牺牲 第175章 你要勇于牺牲 “你！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张神医有些色厉内荏。 李时珍却道：“本来打算给你留些颜面，可是给伱机会你不中用啊，有人不当你非要当鬼！非要人狠狠抽几个嘴巴，你才能像个人一样跟人沟通，你说你是不是贱啊？！” 朱长寿骂道：“原来是这么个货色，这种人也配当医者？也配自称悬壶济世？狼心狗肺的东西！” “诶？”李时珍道：“这你就错怪张神医了，比起其他那些打着神医之名，欺世盗名，不但不能救人性命，反而草菅人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子害死人，比如什么三年霜打的老竹子当药引，双黄的做药引之类，比那些老道士还能糊弄人的同行来说，张神医还是很良心的，他至少是有真本事的。” 言外之意，没真本事还骗人的居多。 朱长寿真的有些生气了，骂道：“这种货都算有良心？难怪人家都说百姓日子苦，被这么些豺狼虎豹围着，日子能不苦吗？这种家伙我看着心烦，还不赶紧滚蛋？！” 张神医此时已经满头冷汗，听了朱长寿的话，他如蒙大赦。 转身连滚带爬的跑了。 朱长寿还是很气，骂道：“奶奶的，后悔了，真该揍他一顿！” 李时珍却道：“此等小人，希望他回去之后能痛定思痛，否则继续这么下去，早晚必遭天谴！” 所谓必遭天谴不过是个说法，拿病人的病情当诱饵，钓着病人往外掏钱这种招数太阴损。 李时珍走遍天下看过太多此类案例，早晚会碰上那种吃生米的，让他吃个大亏了事。 李时珍只是个普通的郎中，无权无职的，只能过一下嘴瘾，对于如今这个局面，他自觉没有任何帮助。 只是开拓二字，一直都在他的心中，他的志向是写下一本旷世的医书，能够将中华五千年来所有的医术方子全都记录下面。 如果有错，那就纠错，顺带再从自己的治病救人经历中，不断积累更多的药方。 整治大明医界的乱象，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 李时珍又宽慰了朱长寿两句，便打开药箱，看着里面的东西，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李时珍问道：“殿下，这个是药？我看更像是刑具...如果是针灸的话，也没有这么粗的。” 朱长寿拿起青霉素的瓶子，晃了晃里面的液体道：“这个才是药，你看到的这个注射器，是把青霉素注射到人体里的。” 李时珍还没有开口，躺在床上的张居正有些惊恐的道：“怎么注射？殿下你别开玩笑啊。” 朱长寿大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在别人身上试验过了，没有问题的，那小子的花柳都有效果的，我还能害你吗？” 李时珍奇道：“花柳？那不是在胯下吗？距离肺部可够远的，也能用药？” 朱长寿耐心的道：“仙境中的仙人们，用一种叫显微镜的法宝，发现导致我们病倒的很多病，都是由于一种叫细菌的东西，你可以把这种东西想象成寄生虫，但是远远比寄生虫要小得多，我这种药可以杀死很多种类的细菌，其中就包括花柳病和肺病的细菌，这么解释您懂了吗？” “原来如此，一种比寄生虫还要小的虫儿...这个说法让我豁然开朗啊，”李时珍接受能力极强，他立刻道：“请殿下为我展示一下，这种药如何使用吧。” 张居正骇然道：“不用了，我觉得之前的药很不错，咳咳咳...不用治也没事...千万别啊，殿下，我可是你的师傅，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张居正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软话，然而，他还是看到朱长寿拿起手中注射器，上头粗粗的针头在空气中闪烁着寒光。 朱长寿道：“其实这种药有好几种注射方法，其中有一种叫静脉注射最为稳妥。” 张居正马上道：“那就静脉什么射？就用这种方法，这个办法听起来就安全可靠。” 朱长寿却摊摊手道：“问题是我造不出那么细的针啊，而且导管也没有，现在的条件只能这么注射了，请张师傅你转过身，把裤子褪下来。” 张居正一把拉住自己的腰带，问道：“脱裤子做什么？” 朱长寿耐心的道：“从屁股往里头打药，放心吧，不会很疼的。” 张居正却死也不愿意的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张居正认可就这么死，认可找个楼跳下去，我也不脱裤子！让我死吧！” 朱长寿有些无助的看着李时珍，问道：“李神医，你见多识广，遇到这种情况，你一般怎么做？” 李时珍很自然的道：“当然是找人按住病人，往肚子里灌药了，不过像这种屁股给药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请张大人你配合配合，我想好好观察一下，如果这种神药能够推广出去，不知道能救多少百姓，你就行善积德了，还不行吗？” “我不！”张居正决心坚守底线，怒道：“李神医你为什么不牺牲一下？你让殿下给你打一针，让我看看再打针！” 李时珍真的看向朱长寿，问道：“要不，我牺牲一下？” 朱长寿摇头道：“这次的药没多少，已经分出去一半给那个得花柳的混蛋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不能这么浪费，这药制作一次需要十五天左右，而且还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李时珍缓缓点头，他又劝道：“张大人，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不是常说要匡扶大明，拯救黎民苍生吗？这次机会来了，想一想你最敬仰的于谦于少保会怎么做？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啊！” 张居正老脸通红的道：“可是，让我脱下裤子...我这个...” 李时珍却道：“如果能得到一种能拯救黎民百姓的药方，让我光着身子绕城三圈，我都愿意，胸怀啊，我的张大人，喊口号很容易，但真的做肯定是难啊。” 朱长寿却道：“等一等，得先试敏，如果张师傅对青霉素过敏，那就不能注射，否则会死人的。” 张居正眼前一亮道：“快来试敏，我已经准备好了...试敏不用在人前露出屁股吧？” 朱长寿道：“没那个必要，只要用这块布在你胳膊上擦一下就行。” 说着，朱长寿拿棉布沾了沾青霉素，在张居正的胳膊上擦了擦。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是神药啊! 第176章 真是神药啊！ 运气很不错，皮肤上并没有出现那些疹子。 张居正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朱长寿让他转过身，他也拒不配合。 朱长寿慨叹道：“连张师傅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如此忸怩，我是没想到的。” 张居正却很硬气的道：“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我爹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有底线！他老人家守住了，我也得守住！” 朱长寿有些无奈了，只好转头看向李时珍，自己的行医经验跟李神医没法比，李神医应该有办法对付这种拒不配合的病人。 李时珍挠了挠头，道：“殿下，你要打针的话，是要打在那里？只是个针头，不需要把整个臀部露出来吧？” 朱长寿转过身，指着自己从前挨针的地方道：“就扎这里就行。” 李时珍点点头道：“这也好办，只需要脱一半就行，你们等一等。” 说着，他转身出去，找门外的丫鬟说了几句。 丫鬟点点头，不久，拿着一条丝绸长裤走进来，李时珍用长裤在张居正身上比了比，在屁股上画了一个圈。 丫鬟拿着长裤走了，没一会儿她就拿着长裤回来，只不过裤子的后面有个洞。 李时珍把长裤扔给张居正，憋着笑道：“把这个穿上吧，张部堂伱平时是个豁达的人，就是让殿下看两眼也没事的。” “那是失礼！”张居正大声道：“我怎么能把那么肮脏的地方给太子殿下看呢？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御史们不得把我吃了？你们都出去！”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只是其中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朝堂之上来的压力。 朱长寿和李时珍相视一笑，二人一起走出去。 有李时珍在，朱长寿早把那个什么张神医抛到脑后了，让李时珍做代言人，不比那个奸诈的庸医强多了。 “神医啊，”朱长寿寻找着开场白，“要不要来我们太子府啊？我们太子府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李时珍却摆摆手道：“草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如果不达成，我心难安，请恕草民不能为殿下效命。” 朱长寿道：“神医是想写一本医书？” 李时珍大吃一惊，他这个想法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是有事到了某些地方，有些权贵想要强留他时，他拗不过，就会把提起这个想法，那些权贵也就不好意思再留自己了。 但这都是小范围的事情，那些权贵也不是大嘴巴的，说实话他们就是一时的热度，李时珍一走，他们立刻就把这个人给忘了，不会传他想写书的事。 眼前这个看起来四六不着的混小子，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莫非真如那些志怪小说中所说，真有神佛在他耳边低语吗？ 一向不近鬼神的李时珍，此时也有些怀疑人生了。 朱长寿道：“我就是胡猜的，神医怼那个假神医时，一直说要开拓啊，要自创药方之类的，我就大胆一猜，没想到猜中了。” 李时珍恍然道：“原来如此，殿下真是冰雪聪明，只从几句话就能猜出李某的心思，让人钦佩啊。” 于是，朱长寿道：“其实我这个神药可以治疗很少疾病，将来肯定能上您的医书，只不过咱们大明表面开明，实则保守，想要百姓们接受我这种不便宜，但好用的药，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接受，如果李神医能帮忙推广一下，上利于我，下利百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这是大家都赢的局面，我愿意出大价钱请您帮忙。” 李时珍摆手道：“如果这个药真的这么神异，不用殿下吩咐，我自然会替神药扬名，钱我不能收。” 朱长寿却道：“这个钱不是给你的酬劳，其实也是我的一种投资，我也想让你的书早些问世，我也没别的要求，只要在医书成书后，你在后面写上我朱长寿赞助了银子就行，嘿嘿嘿....” 这个想法倒是不算过分，李时珍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不是不行...” 朱长寿又道：“我还可以给你个太子府的腰牌，你算是我们太子府的编外人员，这样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没人敢随便欺负你。” 李时珍笑道：“没有这块腰牌，也没人敢随便欺负我，不过您的好意我领了，有太子府这块招牌，行走江湖的确更容易些，殿下你现在的名声在外，人人都说你将来一定是个明君，不过我想多一句嘴，当今圣上是个好猜忌的人，您最好还是小心一些，陛下不可能对您动手，但是您身边的羽翼嘛...” 这是继吕方之后，第二个这么劝朱长寿的人了。 朱长寿忙躬身道：“多谢赐教。” 李时珍反而吓了一大跳，道：“殿下切勿如此，如果传出去，天下人要骂死我李时珍了。” 朱长寿哈哈大笑，他也不废话，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塞到李时珍的手中。 李时珍也不推辞，直接系到自己的腰间。 此时，张居正有气无力的喊道：“殿下！李神医！我好了！” 二人于是回到屋内，看到张居正下身穿着长裤，正看着这边。 朱长寿对李时珍道：“李神医你去按住张师傅，可能会有点儿疼啊。” “啊？”张居正一愣。 李时珍过去把张居正按住，他的手像铁钳一样。 张居正本来就生病，平日里养尊处优，想挣都挣不开。 朱长寿拿起注射器，在药瓶里抽了些药，对准张居正裸露的臀部肌肤狠狠的一针。 “啊！！！” 张居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过了两个时辰，张居正就有感觉了，胸口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消退了不少，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高烧也退了，只不过还会不停的反复，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又不烧了。 但比起之前高烧不退已经强多了。 李时珍不时的过来查看，每次脸色都很古怪。 “神药...世上竟然有如此神药？” 当天晚上，张居正另外一边的屁股又挨了一针。 这一针的药量少了一些，当天晚上，张居正睡的很是香甜。 可李时珍却睡不着了，朱长寿讲述仙境医学的话，已经刷新了他的三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还在睡觉的朱长寿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朱长寿揉揉眼睛，打开房门就看到双眼通红的李时珍。 朱长寿诧异的道：“李神医？怎么了？是张师傅出事了？” 李时珍连连摇头道：“张大人很好，好的有些过分了，您的神药真的是神，远超我的想象，我昨天夜里一直在想您所说仙境的事，我想请殿下多跟我说一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神医求知若渴 第177章 神医求知若渴 朱长寿点点头，把李时珍让到屋子里。 李时珍主要想听的就是换心、换肾之类的。 朱长寿汗颜，这些他真的不懂，于是只好讲了一些自己知道的。 尤其是外科手术这方面的基础远离，手术前要进行麻醉，切割时要绕开血管之类的。 只是一些最浅显的道理，但是李时珍却听的如痴如狂。 朱长寿指着自己的右下腹部，道：“就是这里，这里就是阑尾，它本身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会发炎，发炎你已经懂了。” 李时珍捻着胡须道：“就是肠痈症，这种病很常见，得之几乎只有等死，我也只在医书中看到过治疗肠痈的手术，但是切开身体的危险太大，病人常常会因为伤口发痈症而死，古代曾经有神医用烧红的烙铁封闭伤口，可还是不行。” 朱长寿道：“这都是因为手术时不注重卫生，不懂得消毒的缘故，有了我的神药青霉素，可以有效杀灭细菌，手术的成功率会大大提升。” 李时珍感叹道：“神药，那些老道传说的仙丹也不过如此，只是这种药的制造一定很麻烦吧？用什么样的药材？药材是不是非常名贵？” 朱长寿神秘一笑道：“嘿嘿...是很贵，不但很贵，而且你做梦也想不到我用的是什么。” 面对自己不知道的医学知识，李时珍就像个求学的孩子一样，急不可耐的道：“我的好殿下，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求您快点儿说吧！” 朱长寿从垃圾桶里，拿出一个刚扔掉不久的橘子，橘子皮上长着大大的青斑。 “这就是我用的材料！” 李时珍盯着看了看，忽然道：“我懂了！这跟陈芥菜卤是一个原理，对不对？” 朱长寿不懂什么叫陈芥菜卤，问道：“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陈芥菜卤？” 李时珍道：“我之前游历时，到过常州，那里有一座天宁寺，寺内的僧人会用一种大缸腌制芥菜，先把芥菜放在太阳下晒，知道芥菜腐烂发霉，长出绿色的长毛，当地人称之为青霉，等青霉长的四五寸时，再将大缸埋入地下，封存十年才能开封，芥菜经过如此长的时间，已经化为了水，青霉也不见了，当地人称之为陈芥菜卤，可以用来治疗肺痈，咳喘等病。” 朱长寿道：“原理上差不多，但是伱说的这个陈芥菜卤用时太长，而且过于原始，没有经过提纯和净化，顶天只能口服，不能皮下注射，效果差的太远了，而且不做试敏是非常危险的。” 李时珍好奇的道：“试敏是什么？” “有些人对青霉素过敏，简单来说，青霉素对这些人而言，是致命的毒素，就像我之前用青霉素给张师傅擦胳膊，就是最简单的试敏了，如果起疹子，红斑之类的，那就绝对不能用，否则会死人的。” “原来如此，”李时珍点了点头，“医学真是奥妙无穷，我还是见识的太少啊。” 于是李时珍请教了一下青霉素提纯的办法，当听到要使用蒸馏水时，又是一阵感慨，从前以为用凉白开水就已经够用了，没想到还有蒸馏水这种更好的办法。 感觉跟朱长寿聊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还有很多很多不足之处。 想到这里，李时珍诚恳的道：“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尽量口述一些仙人们治病救人的医术，我想整理一下，那些医疗器具如果可以画下图形就更好了。” 这可把朱长寿难住了，你说让他吹吹牛皮，真要往细了说，他可不是专科出身，但是看着李时珍求知若渴的眼神，他还是不忍心拒绝。 于是他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常识性的知识，比如如何消毒，手术必须进行麻醉，治疗风寒感冒，以及最重要的，让李时珍感觉到是一个巨大收获的，就是如何治疗天花的问题。 天花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疾病，尤其是孩子，得上这种病死亡率极其的高。 原来种牛痘这种办法，让李时珍大开眼界。 朱长寿也大受震撼，跟李时珍交流的过程中，李时珍总是能切入要害，问出一些他平时很想当然的问题。 莫非这就是天才，李时珍经常举一反三，比如提到病房要消毒，他立刻反应到是要消灭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叫细菌的小虫。 再比如朱长寿提出平时要喝热水，李时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期间小桂子送来了米粥和肉脯，二人胡乱的吃了一口。 终于，李时珍心满意足的收起厚厚的本子，这种充实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这次来，除了是被拉来给张居正治病，同时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见面之后，李时珍很确信，大明朝的未来，至少一代人会有光明的未来。 更不用说还学到了这么多有用的医学知识，尤其是青霉素静脉点滴技术，他认识几个极其厉害的铁匠，倒是让他们帮忙打造一些细的钢针，还有点滴用的软管简直就是神物，虽然目前还想不到用什么材料，但是江湖上奇能异士数不胜数，说不定谁就有办法。 “太好了，”李时珍开心的像个孩子，“有了这些，不会到又能治好多少人，只是殿下那个青霉素的制作提纯法，您有什么打算？” 朱长寿道：“我打算自己办个药厂，将来也算是咱们大明朝朝廷的一笔收入，而且你也懂的，我不放心把青霉素的制作方法传出去，这种药制作还是需要一定的工艺的，外面的人肯定粗制滥造，而且那些豪门乡绅看到有利可图，肯定想方设法垄断青霉素，不让其他地方的药物流入，他们自己却大赚特赚，这些钱我认可让朝廷赚，也不能让他们赚去。” 李时珍又问道：“只是...殿下将来打算怎么办？您未来真的需要那么多钱吗？” 朱长寿很认真的道：“这个当然，我打算办一些完全归国家的厂子，让国家的钱真正能循环起来，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能什么都让那些读书人和奸商掌控，国家不能只靠税收过日子。” 李时珍感叹道：“殿下的确有见地，只是...怕您动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会对您不利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圣旨到 第178章 圣旨到 朱长寿道：“读书人并不是一个集团，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整体，如果我能拉起农民跟他们对抗，再将朝廷的产业做大做强，再竖起一个集团，这样他们互相争斗，我只要拉住军、农，再加上这个新的集团，就能与读书人和士绅对抗了。” 李时珍想了想，道：“既然殿下胸中有了韬略，那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如果殿下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派人来找我。” 朱长寿大笑道：“问题是我上哪里找你啊？” 李时珍一想也是，于是也跟着大笑起来。 又二日，张居正的情况稳定，已经能够下地走路，因为病情消耗很大，所以他希望能够吃一点点肉，再喝一点点酒。 但是被朱长寿严词拒绝，用了不够纯的青霉素，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都不能确定，还想喝酒吃肉？ 只是张居正可是兵部尚书，他没办法指挥朱长寿，指挥丫鬟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拗不过他的丫鬟们，只好找到朱长寿，想要问问太子怎么说。 朱长寿平时与人为善，跟丫鬟们也很聊得来，手头有银子就赏给她们，所以丫鬟们跟他交流并没有任何障碍，平时遇到什么人生难题，都会找他商量商量。 朱长寿一听这还了得，当场找到张居正，也不废话，提着一只冰糖炖肘子进来，同时把药箱放在肘子旁边。 吃肉也不是不行，只是病情严重，得多打个几针，至于到底要打几针，朱长寿也不给个准信儿，就是玩儿，您老自己猜好了。 果然，张居正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自律能力是超强的，他果断选择继续喝粥吃鸡蛋，把肘子赏给丫鬟们了。 在另外一边，小侯爷王彬的情况也不断好转，按察使周大人从中斡旋，太原候拿出价值五十万两的珠宝，交给按察使，让他做好交接。 朱长寿留着王彬除了教训教训他，再就是图个财，这货身上的花柳都比他本人有用。 如今王彬已经没有用了，但是作为青霉素治疗的零号病人，朱长寿还是决定放生了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于是当天晚上，按察使衙门大门口，一辆黑色的马车呼啸而过，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不一会儿，从马车上扔下一个大麻袋。 按察使带着小舅子，早就等在门后了，看到麻袋扔下来，立刻带人冲出来，追击伏牛山的山大王。 按察使衙门的人面面相觑，这黑灯瞎火的往哪个方向追？还有大人您特意让我们在门口埋伏，贼人来的时候您不让我们出来，说是怕打草惊蛇，可是现在人呢？这回不用打草惊蛇了，因为蛇已经跑没影儿了。 按察使的小舅子打开麻袋口，看到里面衣衫褴褛的王彬，立刻喊道：“是小侯爷！” “咣！” 按察使上前狠狠踹了自己这个倒霉小舅子一脚，不会演戏你可以不演，王彬此时满脸都是油泥，看着不似人形，外面又这么黑，你能一眼看出他是王彬？伱火眼金睛？你是传说中的那个什么大圣？ 王彬茫然的抬头看看，看到周围好像都是官兵，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帮山大王，他们不是人啊？他们都是畜生！他们畜生不如！官爷！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按察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话让他怎么接好呢？ 如果顺着他的话，那岂不是在骂当今太子是畜生吗？虽然太子殿下这事做的的确过分了。 不过让油滑的按察使留这个话柄，他是不肯的。 “小侯爷，”按察使低声道：“也许那些贼人还没有走远，你说话小心些。” 王彬大吃一惊，立刻缩成一团，不敢在说话了。 按察使将王彬送回到太原候府，太原候王落自然是千恩万谢，给他包了个十颗大东珠的红包。 按察使十动然拒，慨然表示你我是兄弟，我替老兄你办事如果还收钱，那我还是人吗？ 王落十分感动，连挑大拇指道：“兄弟真讲义气！本候什么都不说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我绝不推辞！” 按察使于是就坡下驴，跟王落热络的聊了一会儿。 再看王彬，完全没有了之前孤傲的模样，不管见到谁都毕恭毕敬的行礼，哪怕是家里的仆人，也很有礼貌的样子。 太原府上下都很惊奇... 最神奇的，是王彬再也不去青楼了，如今他将两个跟自己关系最密切的小花魁都赎了身，她们的身份做妻是不行的，但是做个妾还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王彬还没有正式婚配，所以不能进侯府，只能养在外面。 王落倒是很惊奇，他本以为自己没准要绝后了，可是见王彬如今浪子回头了，虽然还没成亲，外面就养了两个小的... 如果换一般人肯定会让名声受损，可王彬是个例外，他的名声不但没有变糟，风评反而还变好了。 虱子多了不痒，当你已经处于谷底时，随便动一动都是触底反弹。 王彬觉得五十万两银子的确让人肉疼，可是儿子变好了，这是神佛才能有的手段，更别说伏牛山大王还很讲究，给留了不少神药，不但治好了王彬的花柳，王彬妹妹的咳嗽病试着喝了一些，居然也有奇效。 王落将剩下的神药收藏起来，放在坛子里埋入地下，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挖出来用，总之虽然割了一大块肉，却莫名的感觉不亏。 ..... 又过了一日，李时珍留下一封信，他不辞而别，又去游历天下了，虽然腰牌带走了，但是朱长寿给的钱被留了下来。 信中说，希望太子能把这些钱给那些需要的人，也算是李时珍为大明贡献一份绵力。 朱长寿看了信，只能摇头苦笑，果然是个奇人，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 当天下午，从京城来了圣旨，宣旨的是锦衣卫。 旨意的大概意思，是已经知道太原大捷，朕非常高兴，太子朱长寿居功至伟，赐龙旗两面，银十万两，丝绸五万匹。 让朱长寿跟随张居正一起回城，曾红英押送俺答的尸体，与大军一起进京。 至于其他有功的人，另有封赏，不过那是兵部的事情了，圣旨上就不赘述。 来到太原这么久了，朱长寿感觉自己好像离开京城有十年了似的。 是时候回去了，朱长寿想到静雯，心头不禁一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茫茫归家路 第179章 茫茫归家路 圣旨就是一切，任洛早就准备着呢，接旨后，马上开始着手准备。 只是，之前朱长寿勒索出来的银子还剩下不少，他想问问这些钱怎么处理。 朱长寿就让他替自己花了吧，大同府总兵是着急来太原救援才遇到埋伏的，可以说是为自己而死，任洛替自己抚恤一下阵亡将士吧。 任洛不禁又是感叹一番。 毕竟与大明那些不做人的亲王、郡王相比，朱长寿好的不像是个朱家人。 当天中午，三大营的大军开拔，徐徐往京城方向而去。 朱长寿依然骑着那匹小驽马，与一旁骑着红马，穿着红衣的曾红英形成鲜明对比。 离老远一看，怎么形容呢，就像癞蛤蟆跟天鹅的走在一起... 不是朱长寿不优秀，是曾红英太耀眼...再就是小驽马怎么看都逼格不够。 然而，军中却无人敢嘲笑半句，哪怕是偷偷吐槽的都没有。 并不是因为朱长寿是太子，而是太子是朱长寿！ 如今朱长寿在军中有个赫赫有名的外号——大明军神！ 十五岁的太子，带着守军跟整个草原的精锐剧斗，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与俺答大军战了个旗鼓相当！ 要知道俺答当初一路杀到京城边儿上，烧杀劫掠，在大明是小儿止啼的存在。 而就是这个俺答，却败在了朱长寿的手上，不要说什么是因为有流民和军奴的帮助。 就大明那些将军，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能正面击败俺答的十万大军？ 山西都被俺答变成自己的后花园了，朝廷每年要花费几百万两银子，就是为了防住俺答，然而却没有什么卵用。 只有当年的曾铣能跟俺答打个有来有回，可惜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曾铣了。 如果一定要形容曾铣，那就是对俺答特供的战略级武器，大明朝再没有人像曾铣那样痴迷于对抗俺答了。 如今，俺答却死了，他的尸体就在中军前面的棺椁里。 不要说普通的小兵，就是那些将官也对朱长寿心怀敬畏。 尤其是朱长寿经过那些官兵时，明军上下都发出阵阵欢呼，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时间一长，他可在其中。 “嘿嘿嘿...红英啊，你开心不开心？”朱长寿沐浴了一圈欢呼之后，乐呵呵的回来了。 曾红英正在和张居正会所话，皱眉道：“又怎么了？” “英雄，”朱长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站在你身边的，是个大英雄，嘿嘿嘿...不打算膜拜一下吗？” “有病！”曾红英狠狠白了他一眼，骑着马往前面，她始终不离俺答棺椁的左右。 如今的大明人心不古，世道早就坏了，连兵部内的火棉都有人偷偷拿出来卖，万一谁在俺答棺椁上安放炸药，将尸体给炸了，曾家想翻身就太难了。 如今曾家虽然被大赦，但是因为曾国藩从中作梗，如今还不能离开曾家寨的范围。 只是这次立了大功，所以法外开恩，但主要成员还是不能离开山西，可以说严家并不打算掩饰自己与曾家的敌对关系。 中军这边的官兵心中也在打鼓，如果押运途中真出了差错，他们中军这边的人谁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大家精神都很紧绷，严防死守不给奸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张居正笑道：“殿下，曾姑娘是名门之后，如果你真心喜爱，我可以帮帮忙。” 朱长寿却笑道：“千万不要，我最不喜欢那种媒妁之言，父母指婚那套，而且我和曾姑娘只是朋友关系。” 张居正哈哈大笑：“是啊，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有纯洁友谊的，殿下伱开心就好。” 朱长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于是骑着小驽马又去巡查了。 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只不过经过石家庄时，当地的官员想要留朱长寿他们住几天，但是被婉拒了。 虽然俺答的尸体经过防腐处理，之前又一直放在冰窖里，但现在天气很炎热，谁也不知道到了京城，尸体会变成什么样。 曾红英每天都要检查一下，睡觉都守在棺椁的旁边。 朱长寿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以圣旨让立刻马上回京城为由，全部婉拒了。 大军没有进入石家庄，只是在城外驻扎，地方官只好送来酒肉来劳军。 太子府的人滴酒不沾，都围在俺答棺椁的周围，对此曾红英表面没说什么，但心中很是感激。 因为圣旨就是圣旨，圣旨上说曾红英一人进京，她就只能一个人上路。 虽然她武艺超群，可依然只是个凡人，凡人就会饿、会累、会困。 如果不是有太子府的人一直帮忙，凭她自己要在这偌大的明军中玩得转，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说我自己拉着棺椁走？对不起，圣旨上是让你随军一起走。 大军之中的猫腻可太多了，想玩死一个人又太简单，最后就说水土不服，或者是骑马摔了，甚至是练武时误伤。 谁也说不出什么，如果没有朱长寿和张居正百般呵护，想要平安到达京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哪怕是兵部这种张居正的基本盘，严家渗透最弱的地方也是一样。 谁让严家得圣宠，跟着你张居正和徐阶能混出什么名堂？如果能投入严家的门下，自然能平步青云，连赵文华那种废物都能扶摇直上，之前在浙江作威作福，连胡宗宪都得花大价钱供养他。 然而，如果是张居正...再加上当今太子，那情况就完全逆转了。 太子牛啊，民间甚至有人希望嘉靖赶紧去当太上皇，安心修仙，把天下交给朱长寿来管。 当然，这话只是在坊间有传说，没有人敢真的把这话传到嘉靖的耳朵里，陆炳更是没有那么傻。 如果嘉靖有两个儿子，中间有操作空间，就像之前的严家那样也行。 可是朱长寿是硕果仅存的独苗，这种情况你去挑拨人家父子的关系，难道不知道疏不间亲？ 想找死，也找个不连累家人的。 严嵩把赌注压在嘉靖能够长生不老上，可严世蕃却不这么想。 修仙太虚无缥缈了，严世蕃一直想在朱长寿身边插个楔子，之前罗龙文算成功了一半。 严世蕃的想法谁也不清楚，但他有个特点，他从来不走寻常路，一定是从刁钻的角度发起进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严嵩的如意算盘 第180章 严嵩的如意算盘 紫禁城，大明真正的权力中枢——西苑精舍。 万寿帝君嘉靖皇帝拿起一颗青桃吃了一口。 “哈！” 酸，青桃又酸又涩，然嘉靖五官扭曲在一起。 晓月真人跟朱长寿离开之后，他就又找了一个南疆龙隐道人帮着养生炼丹。 龙隐道人说吃丹必须先养好身子，释放体内浊气，摄入乾坤宇宙中的清气...那么什么东西清气充沛呢？ 就是一切青的水果.... 别问，问就是古代仙人也这么养生的，现在之所以修仙这么难，就是清气太少了，从前只要呼吸练气就行，现在不这么简单了，需要进行食补。 嘉靖连续吃了两天，嘿...还别说，效果杠杠滴，已经当了两天喷射勇士了。 龙隐道人说这才是正常的，喷出的都是浊气。 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似的，然而谁喷射谁难受，嘉靖喷到后庭冒血，可还是坚持摄入青果。 其实喷射还是能忍的，可坚持吃青果真不是人能忍的，这东西它酸啊，根本不是人类能够享用的。 嘉靖看着手中的青桃，喃喃道：“不是凡人吃的就对了，这可是仙人才能享用的。” 说着，他皱着眉将青桃全吃下去。 下方的严世蕃看在眼里，也跟着凝眉吧嗒嘴，感同身受啊，只是看着就觉得青桃难吃的要命，真亏陛下能吃下去... 不得不说，为了修仙，陛下真是能忍他人不能忍，什么苦都能受啊。 “吕方，”嘉靖道：“这青桃不错，朕能清晰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清气，你给严阁老和小阁老送去，让他们也尝一尝，我们君臣一同修炼。” 吕方立刻捡了两个青桃放在金盘子上，端到严家父子的面前。 严世蕃整张脸都垮了，心说老子我不想修仙，我严世蕃这辈子酒色财气什么都沾，注定没有仙缘，我能不能不吃？ “咔嚓！” 严嵩一口咬在青桃之上，喃喃道：“好啊，满口都是清气，老臣头脑一下子就清晰了，好青桃。” 看着拿生命在拍马屁的老父亲，严世蕃只好含泪将青桃塞到口中。 满口都是又苦又酸的汁水，硬着头皮咽了下去，肚子立刻咕噜噜的，开始不舒服起来。 嘉靖的神情有些萎靡，常言道，好汉难顶三泡稀... 连拉了两天，就算是嘉靖也有些扛不住，要说他的身体还是很棒的，换个人估计早就脱水躺在床上动不了啦。 “严嵩啊，”嘉靖很不客气的喊着本名，“这次你急匆匆的来见朕，到底是为什么？” 严嵩起身，躬身道：“老臣是来恭喜陛下，这次太子殿下立下不世之功，击杀俺答这个巨凶，我大明边疆终于安宁了。” 一想到俺答死了，嘉靖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可嘴上却道：“那都是神佛们的功劳，朱长寿那小子哪有这个本事？但天佑我大明啊，哈哈哈....” 终于还是忍不住，嘉靖大笑起来。 精舍内的其他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都跟着大笑。 领导心情好，陪着笑一波也是应该的。 领导大笑你板脸，领导会说伱是个扫兴精的。 一旦被贴上这个标签，被提走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笑过之后，嘉靖又道：“听说真正击毙俺答的，是曾铣的孙女？曾家还是忠的，可惜啊。” 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已经有指责严嵩的意思了。 当年严嵩为了钉死夏言，罗织罪名将曾铣定位夏言的朋党。 那时的嘉靖对严嵩的宠信正隆，所以没有多调查，而且他自己也对夏言不满，于是曾铣就被冤杀了。 嘉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对夏家和曾家都没有赶尽杀绝，之前大赦天下是一次改错的机会。 如今曾红英立下天大的功劳，嘉靖有心抬一抬曾家，算是弥补一下过错。 可是，如何抬呢？ 这是一个难题，曾家人丁不旺，听说唯一的男丁才十四岁，叫什么曾红石的...年龄太小，难堪大任。 曾红英一个女流...嘉靖确实有些被难住了。 严嵩这次来说的很诚恳，希望嘉靖能帮个忙，说合一下严家与曾家的恩怨，他有个主意，可以解决嘉靖面临的难题。 听到嘉靖的感慨，严嵩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他咳了两声，说道：“陛下，老臣有个想法，曾家的孙女是巾帼豪杰，而我有个孙子严绍武，他精通文韬武略，样貌也还不错，我我们的嫡亲孙子，老臣想请陛下赐婚，让曾红英与严绍武成婚，这样既能弥合我们两家的裂痕，而且还能给曾红英一个名分，陛下封赏起来也更容易些。” 嘉靖一愣，他是知道严嵩不要脸的，但没想到可以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有些道理... 如今的朝廷风云际会，目前有三大势力。 严家势力虽然最强，但也最听自己的话。 徐阶他们虽然能量巨大，但又没有掌握真正的实权，他们的人一般都担任副职。 而第三方就是异军突起的朱长寿，相信经过这次太原大捷，他的人望将会猛抬一个台阶。 不过，朱长寿真正的后台其实还是自己，而且如今羽翼未丰。 虽然徐阶还没有行动，但是张居正却已经开始往朱长寿身边靠拢。 这样看来，加强一下严家的势力，似乎并无不妥。 “嗯...好像有些道理，的确是一石二鸟，只是...你们严家跟人家有仇，人家会愿意吗？万一弄出什么人间惨剧就不好了，朕听说曾家的孙女性格十分刚烈！” 严嵩却道：“曾家乃是忠良，只要陛下下旨，她一定会同意的。” 其实话里有一层隐含的意思并没有说出来。 曾家是忠臣，所以不可能抗旨，只要您赐婚，他们就不会拒绝...如果拒绝了，那他们就不是忠良之后，而是逆臣！ 不管后果如何，只要嘉靖赐婚了，严家就立于不败之地！ 嘉靖缓缓的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之后这段时间还需要用严家压制一下徐阶他们。 如今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经过这次太原大捷，徐阶他们肯定要在朱长寿身上下重注！ 这是嘉靖不能容忍的，他虽然与朱长寿感情深厚，但他们两父子就像命中相克一样，见面就要吵，每次自己都被气得够呛。 而朱长寿每次将要发大财时，嘉靖总要截胡一下。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复杂。 但有一样，是嘉靖不能容忍的，就是朝廷中的势力往朱长寿身边靠拢！ 朕的儿子，将来必定是朕的接班人，有没有你们从龙，他都是龙！ 所谓从龙之功，在朱长寿这里，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第一百八十章 万寿帝君永远正确 第181章 万寿帝君永远正确 嘉靖已经注意到张居正了，这家伙最近这段一直不消停。 他负责给朱长寿安排侍卫，居然还找了两个从前严家的歌姬教他们识字。 总感觉这位张神童跟从前不一样了，比起自己，他似乎更加看好朱长寿，与小混球走的特别近。 听陆炳的奏报，貌似徐阶那只老狐狸也有动作，这就让人不得不更加警惕了。 如果徐阶这一派和朱长寿结成集团，力量就太强大了。 反观严家，真的就低调太多了，不管朱长寿风头多盛，严家也几乎不跟太子多接触。 这就是懂事了，严家..以及朝廷的百官必须明白一件事，大明的天下只有一片天，那就是朕！ 比起朝廷上下那些蠢蠢欲动之徒，严嵩就懂事太多了，哪怕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总是用他的小聪明拉后腿，严嵩依然是最懂朕的人了。 想到这里，嘉靖看向嘉靖的眼神柔和了很多。 “赐婚嘛...” 一直服侍在侧的吕方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他忙为嘉靖倒了一杯滚烫的茶。 嘉靖虽然曾经很爱喝茶，但也只是随便喝喝，而且不喜欢什么好茶，只爱喝浓浓的茉莉花。 作为一个皇帝，嘉靖对茶也是有要求的，必须提前泡好，然后放到温时再喝。 服侍自己几十年的吕方，对嘉靖的习惯早就烂熟于心，可是他现在却倒了一杯这么热的茶。 嘉靖一瞬间就明白了：此时(事)烫，等一等。 “嗯，赐婚此事非同小可，曾红英虽然是女子，但是听说武艺超群，巾帼不让须眉，大宋的佘太君也是女中豪杰，女子又怎样？只要有才，朕愿意让她在军中当职！” 严世蕃有些急了，不甘心的道：“陛下，我儿子真的不错，完全配得上曾家那个丫头！” 嘉靖眼中精光一闪，哪怕身体虚弱，他还是瞬间捕捉到严家的图谋表面上这么简单。 莫非...严家...也想多头下注了？ 朕用你们严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你们听话，对朕忠心耿耿，严嵩属于那种朕要他脑袋，他也会立刻自费去找刽子手砍他的头，然后再用一个漂亮的锦盒将脑袋装进去，再让严世蕃亲自捧着送到御前。 严嵩就是听话到这种程度，而且他肯背锅，不在乎什么羽毛不羽毛的，为了陛下，我严嵩做一只秃毛玩球鸡又如何！ 这才是严嵩干了那么多烂事，但还是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因为对于嘉靖来说，他真的是不可替代的。 徐阶虽然也很好用，但是徐阶跟严嵩差着境界呢... 打个比方，嘉靖如果让严嵩现在杀了严世蕃，严嵩会含泪亲自动手。 可是徐阶就做不到，那是个自以为抛弃了底线，但内心深处还是有底线的人，徐阶只是以为自己已经抛弃了所有底线而已。 能敛财，能替朕杀人，能替朕丢脸，能替朕修理那些不听话的人，还能替朕背锅... 这种人简直上天赐给朕的，无耻...但有能力，同时能力又不如朕，简直太完美了。 这才是严嵩永远被斗，但却永远不倒的原因。 但是，如果严家此时也想在朱长寿那边下注，这份独一无二的忠心，岂不是被一分为二了？ 那我要你严嵩还有什么用？朕宫里这么多公公呢，能力不如伱严嵩，但对朕的忠心可在你之上！ “混蛋！” 严嵩突然大骂一句，来到严世蕃的面前大骂：“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严世蕃是不是糊涂了？再多说一个字，老夫打死你！” 严世蕃也瞥见嘉靖脸上的微妙变化，立刻跪在地上，啪啪抽自己几个大耳光，伏地痛哭。 “陛下，是臣糊涂！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爱惜曾家姑娘的人才，想要跟曾家和解而已，是臣太心急了，呜呜呜...” 演技，严世蕃还是有的。 脸皮？抱歉，拿东西太奢侈，严世蕃真心把握不住... 想当年严嵩父子是怎么躲过夏言手中刀的？很简单啊，父子二人跪在夏言面前哇哇的哭，连声服软。 这种低到没谱的姿态，让夏言感受到了他们父子的“真心”。 当然夏言后来很后悔，尤其是被送到午门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永远不能信任严嵩这种毫无底线的人，严嵩他就没有真心。 然而，夏言在最后还是错了，严嵩他不是没有真心，他所有的真心都给了权力。 谁能给他权力，严嵩就对他真心，现在嘉靖给他当朝首辅的权力，他就对嘉靖真心一片。 嘉靖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冷冷的道：“严世蕃，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算盘珠子都打到朕的脸上了。” 这是一句套话，不管严世蕃心中打了什么坏主意，这话都能套进去。 好像说了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说，所有的内涵深意全凭你严世蕃自己去猜。 凭你当世第一鬼才的脑子，一定会琢磨出一大堆的阴谋来。 训完严世蕃，嘉靖看向严嵩，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嘉靖道：“严阁老，回去好好教教你的儿子，你儿子虽然聪明，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机关算尽不是什么好事，做人还是要厚道。” 严嵩吃力的跪下，叩首道：“臣明白，臣回去就请家法，狠狠的收拾这混小子！” 因为嘉靖总是说朱长寿是小混球，所以严嵩也有样学样，把严世蕃称为混小子。 严世蕃今年已经四十六了，无论如何也跟小子这两个字不沾边。 但是严嵩就是要舔到底，怎么着吧？ 严嵩连连叩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到他这个怂样子，嘉靖感到很满意，果然自己还是能轻松拿捏严嵩的。 “朕倦了，你们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嘉靖打了个哈欠，“回去好好写贺表，朕派小混球去太原这个决定如何啊？” 严嵩马上道：“英明神武，陛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了太子殿下的才能，派去太原拯救黎民，是太子殿下的孝心，更是陛下一片天心仁慈，臣代表天下万民感谢陛下！” 嘉靖很满意，按照这套说辞，朱长寿由主动请缨去赈灾，变成了是自己指派的。 这听起来好像意思差不多，可内涵却天差地别。 于是，伟大的万寿帝君再次英明神武了一回！ 第一百八十一章 蓝神仙那是真神仙 第182章 蓝神仙那是真神仙 嘉靖很满意，对严嵩道：“听说你有个孙子叫严绍庆，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现在身居何职？” 严嵩笑呵呵的道：“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他年龄还小，见识还太差，需要好好历练呢，呵呵呵...”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脸上全都是宠溺。 比起被宠坏的严世蕃，他对自己这个大孙子更加满意，严绍庆继承了自己的沉稳狠辣，以及他爹的机智。 只要仔细培养，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个大才，至少比他那个只知道练武的蠢弟弟严绍武强多了。 嘉靖笑道：“家有麒麟儿，开心是应该的，这样吧...让他去工部任职吧，在他父亲身边挺好，严世蕃啊，你脑袋里别整天装着女人，好好培养培养你的宝贝儿子！” 嘉靖自己也开心，他那个宝贝儿子不但搞出了玻璃，每年进账百万，更击败鞑靼大军，立不世之功。 所以与严嵩心有戚戚然。 严世蕃心中极为不满，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谢陛下，我一定亲尽全力培养犬子成才！” 嘉靖开怀大笑：“哈哈哈...伱们严家祖孙三代都在朝中为朕效力，希望有一天严绍庆也能入阁，你们祖孙三代人都是阁员，将来严嵩你是老阁老，严世蕃你是大阁老，严绍庆就取代你，成了新的小阁老喽，那才是真正的君臣佳话啊。” 严世蕃的心情平复了些，脸上露出笑容道：“谢陛下隆恩！我们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让这一天早日到来！” 于是在场的四人一起笑了起来。 可是大家都知道，嘉靖没有给严家面子，否了赐婚的请求，所以才会提拔严绍庆，这算是某种补偿。 笑过之后，嘉靖问道：“礼部那边严阁老也要盯者些，太子可要回来了，他这次立下了不世之功，为我们大明稳定了北面，每年可以节省银两几百万，这样就可以着手处理南方土司叛乱和东南的倭患了，迎接仪式必须隆重，懂了吗？” 严嵩点点头，感慨道：“太子殿下简直就是神人啊，这事交给老臣，老臣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嘉靖点头道：“不要舍不得花钱，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严嵩马上答应一声，击毙俺答这事对于嘉靖来说，是比天都大的大事。 当年就是俺答打灭了他的心气儿，让他把注意力从朝局转移到修仙上，将管理朝廷的事交给了内阁。 其实主要就是交给了严嵩，虽然严党执政贪腐无度，但也算把局面维持下来了。 这些年百姓家里的钱被各种税赋给掏空了，民间有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说法。 大明从前明明曾那般强大，如今却四面受敌，仿佛随便一个什么不知名的势力都敢在大明面前要画面。 无论是嘉靖，还是大明的大臣，乃至天下的百姓，大家都急需一场伟大的胜利，来凝聚起大明的民心。 而这一场空前的大胜，又是太子朱长寿本人打下来的，让这个胜利的意义更加与众不同！ 太子殿下是明君的坯子，假以时日执掌天下，大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当胜利的消息传到京城，立刻震动京师。 其实何止是京城，胜利的消息无论传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欢腾！ 与俺答有着血海深仇的京城，百姓们纷纷自发的开始庆祝，有奸商大量制造长寿太子的画像，很快就卖到脱销，奸商含泪血赚一笔。 老百姓们也很开心，你看人家太子这名字改的好啊，长寿！ 蓝神仙就是真神仙啊，他说太子是上苍派来保护大明的，你看？这不灵验了吗？ 才十五岁，就在大劣势的局面中击溃了俺答大军，简直就是古之冠军候霍去病啊！ 不过通天观轻易不向普通人开放，可京城内的权贵们已经排队等着去上香了。 蓝神仙本人也非常开心，虽然人人都说他是半仙，只差半步就能飞升去当神仙了，在大家的想象当中，蓝神仙一定是一个仙风道骨，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的人物。 可惜，蓝神仙的风格绝对不是那样的，如果举个例子来说，蓝神仙的风格与南宋灵隐寺的道济禅师很相似，而且他也爱吃狗肉。 道济禅师，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济公，也被称为癫僧。 而且比起道基禅师，蓝神仙更进一步，他还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只不过他今年已经六十六了，有心无力...不过见到漂亮女孩，还是要上前问一问，女施主...想不想成仙啊？ 老道我最懂阴阳双修了，要不要成为贫道的道侣啊。 每当这个识货，蓝神仙的三位道侣就会冲出来，对老道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没错...蓝神仙他是真的有道侣的，而且个个都是当年有名的美人，现在年纪最大的也有六十，但见过的都说，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岁的样子，依然美丽动人。 蓝神仙...蓝神仙...大家之所以给他起这个绰号，其中当然称颂他道行高深，也是羡慕他过着陆地神仙的日子。 所以，严嵩有了一个想法，他道：“不如，请蓝神仙出来，和百官一起迎接太子殿下。” 嘉靖颔首道：“这个主意不错，让京城内所有的德高望重的道士，还有高僧，一起去，这次太子从得胜门回来，城内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得给朕前去迎接，有谁不到场的，把名字记下来，这事你亲自办。” 严嵩很顺从的道：“没问题，当然要用最高规格，他们能够出席，肯定都很开心，只是蓝神仙...老臣指挥不动啊。” 嘉靖也有些头疼，其实蓝神仙也不很听他的话，那老道玩的花，性格又十二分的古怪。 要不是蓝神仙真有本事，朕早把他的头给砍了。 不过，朕可不能让人知道这事，朕是绝对的权威，这个世上不能存在朕指挥不动的人！ 所以，嘉靖的一双眸子盯着严嵩，一字一顿的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事情要办好，懂了吗？” 严世蕃此时有些尴尬的接茬道：“可是...蓝神仙他的脾气...臣不敢保证...” 嘉靖心中有些气恼，烦躁的道：“哼！西北的军饷不够用是怎么回事？以为朕是瞎子吗？让你们办这点儿小事就推三阻四？朕这么倚重你们严家，对你们的事能放则放，你们要是不能办事，朕就交给能办的去办！”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183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严世蕃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发展到这一步，他连忙跪在地上，却感到有一双灼人的目光，以惊人的热度扫视着自己，仿佛要把他烤到融化了一般。 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焦臭的味道，滴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带来一种极为致命的痒，他想抬手去擦，可是又怕那目光真的把自己烤成灰烬。 他的头不自觉的越来越低，终于赶到额头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额头已经碰到了精舍那巨大而冰冷的地砖上。 恍惚间，严世蕃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砍头时的模样，那时自己的头也会这样触在地上，被一阵冰凉惊醒... “回陛下，老臣一定办到！严嵩用项上人头来作保！” 严嵩的声音陡然间增大，迅速在精舍内回荡。 嘉靖的脸色缓和一些，他幽幽的道：“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可能什么事都顾着，所以朕把胆子分出去一些，与天下读书人共享天下，严阁老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要以身作则，各人的家，各人顾好，各人的儿子，各人管好，朕倦了，吕方...送严阁老回去吧。” “咔嚓！！” 忽然一道惊雷，狂风大作，将精舍的门窗全部吹开。 吕方惊喜的道：“陛下，起风了，这是吉兆啊，要下雨了！” 春雨贵如油，今年的春雨比往年来的迟了一些，钦天监内有人胡说八道，说什么是朝廷施政有大错，所以才会不下雨，再加上中原大地震，几个省都着了灾，这些都是征兆。 有个叫周云逸的还上了一道疏，痛陈利害，说如果不除掉朝廷的奸党，还会有更多的灾难降临。 这一道疏就把嘉靖给僵住了，之前因为大地震的事，刚刚大赦天下，这就等于变相承认自己之前的作为有错。 可周云逸却将矛头直指严嵩父子，这就给嘉靖出了一道难题。 如果保住严家，那么将来真的如周云逸所说，又发生了天灾人祸，那么问题就不止是严家了。 重用奸党，导致天怒人怨。 这是什么？ 这是妥妥的昏君！ 嘉靖认可有人在自己脸上吐一口唾沫，也绝不认昏君这个头衔！ 本来嘉靖的想法是把周云逸先关起来，他是个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又有着聪慧帝王都有的疑心病，所以立刻怀疑他身后是有什么其他势力在捣鬼。 所以把周云逸先交给宫里看管起来，细细盘问他的后台。 谁知道那个叫冯保的奴婢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居然把周云逸给活活打死。 这一下，嘉靖的头都大了，当场让吕方去处置一下冯保，先把那些蠢蠢欲动的言官御史们压下来。 可这也就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因为天下人都会认为，是他指使冯保打死了周云逸，如果此时杀了冯保，又有卸磨杀驴的嫌疑。 吕方最近也查出了一个不算结果的结果，冯保真的是好心办坏事，他私自揣测圣意，认为向周云逸这种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人，就应该立刻打死以儆效尤。 只是冯保火候不够，没意识到现在是特殊时期，而且周云逸很讲究分寸，并没有直接提到嘉靖，只是将矛头对准严嵩父子。 所以如今打死了周云逸，倒好像是嘉靖在庇护严家父子的。 其实，老严家那爷俩，又岂是区区一个周云逸能够伤到的？像这种攻击都要嘉靖亲自现场来维护，那严嵩也就没有必要再呆在首辅的位置上了。 可如今人打死了，冯保又不能杀，祸水被引到了嘉靖的身上，这可能是各方势力都没想到的结果。 就因为一个太监急于往上爬，就弄出这么混乱的场面。 一场政治风暴眼看就要刮起来，徐阶已经闭门谢客，而严嵩也闭门不出，言官御史们已经开始串联了。 就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期，从太原来了六百里加急，太原守卫战大获全胜，太子领导各路大军打破鞑靼与瓦剌联军，贼酋俺答毙命！ 当嘉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切好的就像假的一样，但它又千真万确是真实的。 六百里加急，用的的确是山西巡抚衙门的蜡封，除非任洛不想活了，打算来个满门抄斩，否则绝不敢撒这种弥天大谎。 随后，张居正的奏报，以及石猛的军报都到了。 肯定不会有错，俺答确实已经死了。 好消息！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让这场还在酝酿之中的风暴消失于无形。 如今，这场大风刮起，一场大雨将会来临。 而周云逸...用不了多久，就没人会记得这个人了。 嘉靖站起身，舒展身体沐浴在大风之中。 “吕方啊，去内库里取些银子，周云逸还有家人吗？” 吕方垂首道：“周云逸的家人在去年的大瘟疫中，全部病死了，周家只剩下他一人了。” 嘉靖叹息一声道：“看来，他背后也没有人，他只是太过悲伤，才会说了一些胡话，这也不能全怪他啊，厚葬之。” 吕方答应一声。 严世蕃眼中闪过恨意，正要上前开口，被严嵩一把拦住。 吕方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嘉靖已经神游天外，意识随着大风飘到天上云端去了。 严家父子只好灰溜溜的离开，这一场御前会议看似平静，其实严家只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官职，赐婚什么的全都被否。 嘉靖话里话外透露出对严家的不满，严家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严嵩在离开精舍时，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严世蕃赶紧上前扶住，却被严嵩一把甩开。 伴随着一阵阵春雷，大雨哗哗的落下，可严嵩此时却没有感受到春雨带来的喜悦，他只感到阵阵冰寒。 而让他感到心寒的，并不是嘉靖的冷言冷语，而是来自自己身边的宝贝儿子。 大明第一鬼才...鬼才，总是能用寻常人想不到的角度琢磨事情，办事有鬼点子，做事有鬼手段，鬼灵鬼灵的。 尤其是在猜测嘉靖心思的方面，只要嘉靖给出提示，严世蕃总是能琢磨出其中的深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鬼才的儿子，却是个没有节制的蠢货！ 严家早晚要亡在严世蕃的手上！ 这是严嵩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猛虎啸山林 第184章 猛虎啸山林 回到严府，严嵩摘下官帽，恶狠狠的扔向严世蕃。 严世蕃有些懵逼的接住官帽，他很少见到父亲发这么大火。 “逆子！跪下！”严嵩厉声吼道，声音犹如睡醒的猛虎啸山林。 哪里还有在精舍里，那个耄耋老人的样子，精气神十足，双眼燃起熊熊怒火。 严世蕃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爹，儿子怎么就是逆子了？”严世蕃十分委屈的道。 严嵩怒道：“我告诫过多少回，你什么钱都可以贪，就是赈灾和军饷你不能贪，我实在太宠你了，去年伱贪了赈灾的钱，我也没有多说你，只是再告诫你，军饷绝对！绝对！不能碰！可你还是碰了！！” 严世蕃喃喃道：“儿子也是没有办法，咱们严家这么大摊子...再说，我也没贪军饷，就是修宫殿的时候钱不够，我挪用了一些，这钱不过是左手导右手，都是给皇上花了。” “强词夺理！”严嵩出离愤怒了，“糊涂！这一手也是你能导的？孰轻孰重你不清楚吗？” 严世蕃顶嘴道：“自然是皇上重了。” “请家法！！” 严嵩被彻底激怒了。 严世蕃十分错愕，上一次请家法还是当年搬倒夏言之前，自己的嘴了夏言的儿子，那时被老爹打了个半死，拖到夏言面前跪地认错。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一直让老爹很满意，如今就因为这等小事，老爹居然又要请家法。 严世蕃跪在地上，大喊道：“爹！儿子做错了什么？难道让皇上满意还有错吗？” 管家将一根藤条恭恭敬敬的送到严嵩的手里。 “满意？你的脑子是被太多钱塞住了！”严嵩抡起藤条狠狠抽在儿子的后背上。 “啪！” 严世蕃浑身抽搐了一下，他咬牙没有喊疼。 严嵩更加恼怒，抡起藤条一下一下...一连抽了十几下。 严世蕃也是真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一尊石雕一样，不躲不闪。 恰好此时，罗龙文和鄢懋卿双双来访，他们是严家的左膀右臂，一个有才，一个有财。 二人官职相差悬殊，然而关系却极好，平时以兄弟相称，鄢懋卿更是严嵩的义子，而且是相比于其他那些无才无德的干兄弟，鄢懋卿却是有才的，他是个敛财的高手。 这个敛财并不是对严家而言，严家有严世蕃坐镇，敛财不假他人之手。 鄢懋卿敛财是为严党，换言之，是为了给嘉靖敛财。 嘉靖这么重用严嵩，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严嵩有办法弄到钱，你别管用什么办法，他总能想办法让嘉靖满足。 但是严嵩作为当朝首辅，不可能亲自巡查天下，到处去收税搞钱，这个任务落在鄢懋卿的头上。 大明朝国库一半的钥匙在严家手上，而严家这把钥匙的七成，就在鄢懋卿的手中。 对此，连罗龙文都是十分钦佩的，他跟大明朝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打过交道，你砍他们的头容易，让他们出钱...难。 砍头是掀桌子，就是要你命了，抄你家。 而出钱...说明还想继续合作下去，那就有得谈了，真是一分一厘都要计较。 有时候罗龙文就很纳闷，你说这么一群八股文考出来的王八蛋，怎么一个个的算术学的都那么好？ 看到他们，管家连忙迎上去，焦急的道：“二位大人，快来救命啊，我家老爷子生气了，快把老爷打死了！” 二人大吃一惊，连忙撩起袍子跑起来。 穿堂入室，到了严嵩的书房，只见严世蕃头发散乱，双眼流出泪来，笔直的跪在地上。 严嵩举起藤条在空中，喝骂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错了？知不知道？” 严世蕃不说话，但是眼神是坚定的，他依然认为自己没有错。 “啪！” 严嵩又是狠狠的一藤鞭，他毕竟是个六十五岁的老头子了，平日里养尊处优，抽这么几下子就气喘吁吁。 如果换成种地的老农，能把严世蕃抽成一滩烂泥。 严世蕃终于开口道：“儿子没有错，比起边关百姓的生死，皇上更在乎的永远是他的修仙，儿子投其所好没有错，赈灾的钱能动，军饷又算的了什么？边关有的是赚钱的手段，咱们一直对他们走私物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居然还敢找咱们要军饷？谁敢炸毛，儿子先砍了他们！” 严嵩铁青着脸，甩手将藤鞭扔到一旁，沉默的坐回到太师椅上，捂着脸道：“你还是不懂啊，爹不让你碰军饷，是因为那是兵部的事，兵部是底线啊！圣上可以让咱们碰吏部，碰刑部，这些都没问题，但唯独户、兵二部，是我们不能碰的，你到底懂不懂？” 正此时，罗龙文和鄢懋卿已经进来了。 看到严世蕃的惨状，二人都吓了一大跳。 鄢懋卿关系更近些，上前大胆的道：“老爷子，什么事把您气成这样？” 严嵩喘着气，用手指了指严世蕃，恨声道：“这逆子！让他好好看看二十四史，他不乐意看，让他学学下棋，修炼一下心性，他也不乐意，他就爱趴在女人的肚皮上！耍他的小聪明！小聪明就是小聪明，那是上不来台面的！” 严世蕃整理了一下头发，道：“儿子也是被逼无奈，兵部归张居正管，那家伙我也不想跟他作对，可是事急从权，反正山西那边他们也挡不住俺答，养他们一群吃白饭的，不如把养他们的钱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严嵩骂道：“咱们严家，工部、吏部、刑部都是咱们的天下，礼部是言官们的天下，户部是高拱的地盘，而兵部是张居正在管，咱们已经掌控了大明的半壁江山，如果连兵部和户部咱们都能染指了，那大明朝...是谁的天下？我为什么不让你轻易碰兵部？尤其不让你碰军饷？你是想让咱们老严家家破人亡吗？自古权臣有几个有好下场？！” 严世蕃目瞪口呆，原来老父亲气的是不是自己贪了，而是因为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终于理解这里面的内在逻辑，他一直以逢迎上意为自己的行事准则，也因此一帆顺风。 可如果朝廷的六部，他控制了其中五个部，那皇上岂不是被完全架空了？ 严嵩又道：“我问你，你以为户部和兵部是谁掌控的？” 严世蕃不解的道：“当然是高拱和张居正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英雄好麻烦! 第185章 当英雄好麻烦！ 严嵩鄙夷的道：“小聪明和大智慧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东西，小聪明的家伙在棋盘上只能做个小棋子！而有大智慧的，能跳出棋盘，纵观全局，看清楚每个棋子后背的那只手！” 严世蕃呆了呆，终于沉稳下来，头脑风暴一番后，他缓缓的道：“户部...兵部...都是陛下在管。” 严嵩点点头，他缓缓举起双手道：“一只手攥着钱，一只手攥着兵！陛下才能稳坐天下！你把手伸到了陛下的盘子里，陛下一直忍着你，只是因为你爹我不挺的表忠心，打消了陛下的疑虑，不然伱几颗脑袋都摘了！ 严世蕃的确聪明，他只是眼界有问题，总是无法从自己的局限中跳出来，只要有人点拨一下，他马上就能举一反三，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罗龙文上前一步，问道：“阁老，到底怎么回事？” 严嵩于是将今日见到嘉靖，而嘉靖明里暗里的点了一下挪用军饷的事情。 末了，严嵩道：“这次如果太子出现任何差错，陛下就会将军饷这事拿出来，我与陛下多年来感情还是有的，陛下是重感情的人，我会没事，但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死！陛下从来不是一个稳定的人，他在极度冷静和极度暴躁的状态中二级反转，他最喜欢迁怒于人，太子被杀或者被俘，因为军饷的事情，咱们严家就首当其冲！” 严世蕃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禁冷汗直流。 严嵩又道：“幸好天佑大明，上天是眷顾咱们严家的，太子不但没出事，反而立下了不世之功，这次陛下将迎接太子的事交给咱们...” 鄢懋卿道：“这是咱们的荣光啊，说明陛下还是倚重咱们的！” 严世蕃却道：“不...这是让咱们将功补过，换句话说，咱们严家得出些血了。” 罗龙文也点头道：“阁老分析的对，就是这样。” 鄢懋卿：“？” 他一头雾水，没听明白哪儿来的过，小阁老的确动了军饷，但那也是给陛下修宫殿了，又不是自己贪了，这也是过？ 严嵩道：“严世蕃记住了，陛下给你批多少预算，你都乖乖的接了，不要有任何不满，要欣然的接受，差多少钱，咱们都想办法填补上，你贪了那么多钱，养了那么多人，是时候拿出来用用了！” 严世蕃抹了把脸，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钱啊，是命根子啊，自己...明明是好心啊，为什么最后受伤的却是我？ 严嵩挥挥手道：“算了，我累了，让戏班子来吧，我想听听戏。” 严世蕃起身，却听到严嵩说道：“龙文和懋卿留下来陪我吧，一个人听戏太寂寞了。” 这是严嵩用自己的方式在惩罚严世蕃，原本父子听戏是最和谐愉快的乐事，父慈子孝不过如此，但今天特意剔除了他，这让严世蕃感到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 京城！ 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京城那高耸的城墙。 难怪当年也先久攻不下，俺答只是远远看了，就已经放弃攻城的想法。 京城，被称为世上第一坚城，自然它自己的道理。 朱长寿看着紫气升腾的京城，心中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天前，宫里派来了太监服侍朱长寿起居。 前天，褒奖的圣旨到，并送来御赐龙旗和龙牌，仪仗队也送到，朱长寿自己有御赐帐篷，饮食起居与众不同，礼部专门派来官员，为朱长寿做一些培训，三个时辰之后，这位官员抱头鼠窜的跑出来。 朱长寿气呼呼的追出来大骂：“老子出生入死跟鞑子血战，你居然敢说老子是蛮夷？老子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朱！！” 后来有人问那个官员到底说什么了，那官员宁死也不肯多说。 昨天，御赐的九章兖服和冠冕送到，同时还送来一匹汗血宝马，骑高头大马自然显得气派十足嘛。 只不过朱长寿誓死不肯换马，被宫里的太监逼急了，他掏出枪一枪将太监的帽子打飞。 终于没人再敢提让他换马的事了，朱长寿拉住自己那匹小驽马，笑嘻嘻的道：“小灰啊，你放心吧，本太子跟你从一而终，咱们白头到老，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跟在朱长寿身后的礼部官员几次想要说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今天，终于来到了京城。 以为朱长寿不肯换马，所以只能在小驽马身上做文章，给它披挂了一身金甲，头上有一只金角，两边还有两个小翅膀，尾巴上的毛被染成金色。 小驽马原本底子就不错，虽然看起来很小，四条腿有些短，但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 只不过宫里的那帮太监像把它尽量搞的威武霸气一些，这就有些很困难了，风格属实不怎么搭啊。 不过，在钞能力的加持下，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最终成果相当不错，除了看起来还是小小一只，倒也称得上威武，只不过身上挂了这么多零件，小驽马有点儿不会走路了。 昨天骑着小驽马溜到了酉时，才算顺过架来，配合的很是不错。 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关键还得看今天。 到了德胜门，城头的守军呜呜的吹着牛角号，战鼓隆隆的敲。 城头站着一个太监，展开圣旨哇哇的不知道喊着些什么。 反正距离很远的朱长寿一个字都没听见，伴随着威武雄壮的鼓点，城门缓缓打开。 朱长寿被人扶着上了小驽马... 有几个宫里的太监，指挥着附近官军将俺答的尸体拉出来。 此时，俺答的尸体干瘪的像干尸一样，听说他的尸体内脏被掏空，填上了稻草。 尸体被挂在一个类似木字型的架子上，用几道金属环固定住，为了防止尸体散架，还连夜在尸体内打上了钢钉，穿入钢筋进行加固。 为了彰显朱长寿的武功，架子特意放在他的左侧，弄得他感觉十分诡异。 因为俺答的脑袋是耷拉下来的，总感觉他好像在盯着自己的后背似的，感觉极其难受。 而且俺答并不是自己击杀的，虽然俺答是自己力竭战死，但却是战死在曾红英的手上，如今这么一搞，倒好像是谁在我朱长寿手上似的。 这我成什么了，掠他人的功劳，这事我不敢。 所以朱长寿几次三番的要求之下，宫里的人终于妥协，将曾红英安排在俺答尸体的旁边。 这么一来，却显得朱长寿和曾红英并排进城似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身处死地的冯保 第186章 身处死地的冯保 早已经准备好的仪仗队，打着龙牌和龙旗，在锦衣卫们的引导下，缓缓进入城门。 “轰轰轰！！” 声声巨响，城头的红衣大炮对着远方放出一声声炮响，当然只是空炮，并不放炮弹的，主要听个响儿，要的是这个气势。 三大营的人马，除了直接参加过太原保卫战的，其余的人脸上都很尴尬。 他们原本是去救援的，结果被一万瓦剌大军死死拖住，赶到太原的时候俺答的尸体都做成腊肉了。 等于白捡了一次得胜回朝，属于寸功为例，重在参与了。 用红衣大炮还是嘉靖亲自安排的方案，主要是想在朝堂之上也能听到炮声，没错，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嘉靖居然上朝了。 百官中那些资历比较浅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嘉靖的阵容，从前都是只能看画像的。 嘉靖听到炮声，精神为之一振！ “哈哈哈哈...朕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嘉靖笑的像个傻父亲。 后宫之中，方皇后原本坐立不安，听到炮声之后，她高声喊道：“筵席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儿长寿最爱吃的是肘子！告诉御厨给我拿出真本事来，今天的百肘宴要是出半个错，本宫拿他们的肘子顶上！” 宫内忙的快要疯了，张灯结彩，宫里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一脸衰样的冯保，从房里出来，他前两天刚被狠狠揍了一顿屁股，今天刚刚能下床。 几个经过的小太监就像没看到他似的。 冯保感叹一声，心说干爹说的对啊，我急功近利，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失去了圣宠。 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倒大霉了，这几天除了干爹亲自过来看看，其余的人都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毕竟自己揣测错了圣意，将皇上推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如果不是太子得胜回朝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恐怕自己这条命已经没了。 嘉靖之所以没杀他，主要是现在是这样的好日子，不宜见到血光。 不过冯保是个意志坚韧的人，他咬牙一把抓住一个经过的小太监，厉声道：“狗东西！陛下还没说要拿咱家怎样呢，你们就敢瞧不起我了？” 那小太监好像这才认出他一般，陪笑道：“原来是冯公公，炮声是太子进城了，听闻您的干儿子小桂子这次保护太子殿下有大功，真给咱们这号人长脸。” 冯保松开了小太监，眼中精光闪烁。 没想到小桂子那小家伙还真熬出来了，当初感觉这小子就很机灵，没想到居然这么能抓住机会。 昨天，干爹对自己说，如今已经是死局，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必须寻找一个机会... .... 进入京城的刹那，朱长寿就被山呼海啸一般的热情给吓到了。 我的老祖宗朱元璋洪武大帝啊，怎么这么多人啊！ 两边的酒楼，茶楼都被沾满了，树那就更不用说，有一颗大槐树上面居然坐着八个人，它承受了不应该承受的重量。 有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对着太子府的侍卫们猛抛媚眼儿。 这就是传说中裹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明代女孩子吗？根本看不出来啊！ 当朱长寿出现时，无数的花瓣和彩纸从天而降。 远处传来阵阵洪亮的钟声，京城内所有的道观、寺庙，在此刻都撞响了自家的铜钟。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朱长寿骑着的小驽马，有些人便问，咱们的太子为什么要骑这么一匹小马呢。 立刻就有《万寿帝君命长寿太子伏妖录》的忠实读者开始科普：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太子爷在天上有人儿，人家的马那不是人间的凡马，那是铁拐李的神驴与东海的一匹龙马下的崽儿。 于是那人又问了，那驴和马生的不是骡子吗？ 科普的人立刻鄙夷的横了他一眼，用一种看乡巴佬进城的表情继续科普：人家那是神驴，自己下凡都是地仙，那东海的龙马也不是普通的凡马，人家两个神物创造出来的，能是骡子那种货色吗？你看那神马，一看就不是凡品，听到大炮的声音都不带慌的，严阁老家养的那些个汗血宝马，连人家一根马毛都不如！ 其实小驽马性格非常温顺，的确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派头。 在围观的人看来，那真是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不过，更多的人目光却放在曾红英的身上，跟在太子身边，又如此美丽，一定是天上来的仙女。 有知情人又开始科普了，这是曾铣曾公的孙女，当年被天山的仙人救走了，学会了一身仙法，就是她出手击毙了俺答，当时打的啊，那是昏天黑地，俺答祭出三把神沙，被红英仙姑用乾坤袋全给收走了，俺答又用屠灭万魂刀想要劈死仙女，幸好仙女用碧水忠义剑架住，双方杀到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俺答终究恶贯满盈，被红英姑娘用飞剑刺中胸口，伱看俺答的胸口还有个洞呢。 其实这个洞是仵作掏出内脏时切的，不过不重要，对于希望俺答死的越传奇越好的围观群众而言，太原保卫战实在太精彩了。 有太多的传奇细节可以挖，但是俺答炸塌城墙，朱长寿接到军奴张三霸的三支箭，亲率神机营和五军营的兵马迎战鞑子，红衣大炮平射克敌，朱长寿和侍卫们的左轮神器等等....随便拿出一段，都能让老百姓们听的如痴如狂。 各大戏班子和说书人，连夜开始编，这两日各种戏剧就开始上演，而且场场爆满！ 对外战事常年不利的大明来说，朱长寿的大胜无疑是打了一针强心针。 但这么多传奇故事当中，除了朱长寿自己的事迹之外，还有两段传奇，也是大明百姓津津乐道的。 其一是军奴们复仇鞑子，烧毁鞑子大营，杀死鞑子的后备队和伤兵，忍辱负重，找到机会报仇雪恨！ 复仇是所有民族最喜欢的主题，军奴们的传奇故事自然是复仇成功的典范。 而另一个传奇，就是曾家带领流民奔袭五百里驰援太原，上报天恩，下报太子之恩。 这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故事，朱长寿一路上收留无数流民，让原本只能等死的流民能吃饱饭，还发粮食，安置新的住处，让他们有了生的希望，流民们听说朱长寿被围困，立刻在曾家寨的带领下杀奔太原，成功替朱长寿解围。 复仇和报恩，这是两个永恒的主题！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画风突变的邋遢道士 第187章 画风突变的邋遢道士 而对于主角朱长寿而言，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尤其是那些浑厚的钟声，还有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这感觉好熟。 如果自己有一头白发，穿着一身狰狞的战甲，腰间再别着一把霜之哀伤，那么要素就真的齐全了。 “殿下，看这边！殿下！” “太子殿下看我了！他看我了！” “那就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他不是书中写的那种傻子，他是大英雄！” “殿下真了不起，我长大也要像太子一样！” .... 各种欢呼声此起彼伏，很多人拥挤在路边，只为一睹大明太子的风采。 朱长寿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是在太原面对千军万马时，也没流过这么多汗。 曾红英倒是很从容，她本来就有一颗大心脏，行走江湖面临生死决斗是寻常事，眼前的场面虽然大，但她反而更加冷静了。 听到朱长寿的呼吸逐渐沉重，她扭头看了一眼，提醒道：“殿下，你脖子上的带子系的太紧了，送一送。” 朱长寿摸了摸脖子，还真是，带子勒入肉里了，他有些狼狈的整理了一下。 十里长街，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紫禁城的大门——午门。 吕方亲自站在午门的大门口，手中拿着圣旨。 看起来如同一块生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就站在吕方的身边，而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则恭恭敬敬的站在二人的身侧，身位故意往后稍了半个身位。 然而，陈洪的内心却是很开心的，朱长寿的位置越是稳固，他就越开心，因为他是静雯的干爹啊。 静雯将来纵使不能成为太子妃，但是侧妃的位置可是内定的。 而且朱长寿和静雯之间的感情深厚，这是陈洪亲眼见证过的，甚至自己能成为静雯的干爹，还是朱长寿亲自撮合的。 别看自己现在只能站在一旁，像个旁观者，但总有一天，吕方的位置就是我陈洪的！ 而吕方自己跟朱长寿关系非常好，又是朱长寿的师傅之一，所以他心情之好也是可以想象的，哪怕他心性平和，此时心情也很是激动，俺答可是嘉靖的一块心病，如今俺答死了，嘉靖的心情之好可想而知。 只有陆炳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和朱长寿关系也是很好，但同时，他也听说了曾红英救了朱长寿的事迹，而且好像朱长寿和曾红英之间，似乎还有这说不清的关系。 之前曾红英独行千里，入京城刺杀严绍庆的事仿佛就在昨天，那时就是朱长寿捣乱，才放走了曾红英。 自己和曾家也算是有着血仇，当年如果没有自己帮助了严嵩，曾铣是可以不用死的。 但是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其实他和曾铣之间并无仇恨，陆炳只是和夏言之间有些恩怨。 当时陆炳贪污了一些银两，这事被夏言查了出来，夏言这个人怎么说呢，表面上是个铁面判官，但其实心肠非常软。 陆炳找到夏言，流涕下跪求饶，夏言于是心软就放他一马。 哪知道陆炳心中却记恨夏言，在关键时刻捅了夏言一刀。 只是陆炳也没想到严嵩父子这么狠，居然连曾铣都不放过，这是他内心深处的一大心病。 不过陆炳做事是绝不后悔的，他只是认为曾家早晚会卷土从来，而曾红英虽然年纪还小，却武艺超群，将来恐怕自己的日子会很难过。 所以三人当中，陆炳的心情是最为糟糕的。 严嵩明白了嘉靖的意思，这次要给足朱长寿面子，所以文武百官都被请出来，以吕方为中心，分列两班。 为什么吕方这么牛呢？因为他手里捏着圣旨呢，此时此刻，他就代表嘉靖本人。 朱长寿感慨自己也能有阿尔萨斯王子的待遇时，前方的画风突然一变。 无数的和尚，道士，看起来年龄都很大，留着雪白的胡子，他们看到朱长寿之后，纷纷行礼、稽首。 曾红英不解的问道：“殿下，你说这么多方外人士在这里，这是做什么？” 朱长寿也很疑惑，他猜测道：“估计又是我那个宝贝儿老子的好主意，他就喜欢搞这些玄乎的。” 只能说知父莫若子，还真让朱长寿猜对了。 这些僧道都是京城内，大寺，大观的高人，是不是有真本事不清楚，反正声望都很高，民间每年给他们供奉海量的香火钱。 看到朱长寿过来，第一个白胡子的老僧双手合十行礼，口念佛号：“阿弥陀佛，一灯能除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殿下乃是大德大智之人，我佛保佑殿下成就斐然，吉祥如意！”... 一路上都差不多，不管僧道，都说着一些吉祥话，而且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开心。 能出现在这个场合，本身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沾一沾太子殿下的仙气儿，获取之后妙用无穷啊。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照相的技术，否则一定要狠狠拍它几百张照片，挂在寺庙的大殿前面，保准善男信女疯狂的给庙里供奉香火钱。 严世蕃也很大方的给出一个位置一千两银子的价钱，台子就准备了这么多，有人上去，就有人上不去。 这位高僧，你也不想伱的对手上了台子，你没上去吧.... 这位真人，你也不想你的信徒失望吧... 只能说严世蕃拿捏人心的能力还是很强大的，这些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高人们纷纷掏钱，说什么也要参与进来。 如果不是时间太紧，严世蕃都想学朱长寿，也搞一场“竞拍会”了。 不过，严世蕃也很感慨，这帮出家人真他么有钱，一千两银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掏了。 吉祥话嘛，而且“高人”们都是老演员了，声音个个自带低音炮效果，那听起来就是那么舒服，比听歌姬唱歌还好听。 一路上听了无数吉祥话，朱长寿喜笑颜开道：“红英，你看同样是拍马屁，为啥人家拍的时候能那么宝相庄严的？” 曾红英心情也很不错，笑道：“这个就叫功力了，同样一招平沙落雁，有人使出来惊天动地，有人使出来就是鸭子落地，这就是功力的差距，人家练了几十年了，才能做到这么自然。” 说笑间，终于这些方外高人的阵势终于快到了尽头，前方忽然画风又是一转。 只见一个装饰着鲜花的巨型高台上面，站着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女道姑，而唯一的一个男道士，看起来好像四十多岁，身子高瘦，穿着一身破烂的道袍，邋里邋遢的，手中拎着一只大鸡腿正在那啃呢。 三个女道姑年纪也差不多，不过个个美艳动人，哪怕是朴素的道袍，也掩盖不住夸张的身材。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神仙也肾虚 第188章 神仙也肾虚 朱长寿也忍不住往道姑的胸脯上扫了几眼...他奶奶的，这得有小西瓜那么大。 这身段配上一身宽大的道袍，这不是要人命吗？ 三个道姑争奇斗艳的，看着朱长寿往这边看，纷纷笑出声儿来，隐约间听到中间最美的道姑调笑。 “嘻嘻...太子好可爱，居然还脸红了。” “年轻人嘛，火力旺，老蓝当年不也勇猛如虎？哪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 “是啊，老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一天十个鸡腿都补不回来，真没用。” “老蓝啊，要不你也炼丹吧，你的腰子都不行了，昨晚你起了五回夜。” 邋遢道士猛烈的咳嗽起来，有些愤怒的看着三位美丽的道姑。 “胡说！伱们说谁不行了？道爷我练就金刚不坏的腰子！严世蕃那王八蛋的腰子跟道爷比起来，就是豆腐渣！不是道爷不努力，是你们三个简直是无底洞！把道爷我都吸干了！” 朱长寿感叹一声，男人啊，可以杀，可以打，唯独不能说他不行。 “道爷，”朱长寿催马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这是山西那边有人送给我的枸杞子，道爷光吃鸡腿也不行，没事的时候坐坐深蹲，脱敏才是王道，吃鸡最好用枸杞+人参一起炖。” “朱长寿啊朱长寿！”邋遢道士哈哈大笑：“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蓝神仙啊！” 朱长寿呆了呆，连忙仔细看着面前的邋遢道士，隐约间仿佛是有些印象，尤其是这一身孜然味儿，这股熟悉的冲鼻子味儿，真的是... “不会啊，你是蓝神仙？”朱长寿还是不能置信，“你怎么穿这样？” 蓝神仙挠挠头道：“没钱闹的，而且这么穿舒服。” 朱长寿哼了一声道：“你会没钱？你是大明第一仙，是赌了还是嫖了？” 这回，三个道姑眼睛反而瞪圆了。 难怪都说太子不是一般人，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跟老蓝聊的这么投机的。 哪怕是老严嵩见了老蓝，都毕恭毕敬的，其实不要说严嵩了，吕方来了其实也一样。 老蓝谁的面子都不给，鼻孔永远对着天。 什么时候见老蓝跟人说话的时候，还有点虚的。 蓝神仙嘿嘿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我就算想赌，身上也没那么多钱，我的钱都在仙姑们的身上。” 身材最火辣，一直站c位的道姑一把抓住蓝神仙的耳朵，用力一拧。 “老蓝，说话得讲良心，你身上有钱出去一圈就一个大字儿都不剩下，如果没有你李奶奶替你看着，你造成穷光蛋了。” 其他两个道姑也嚷嚷道：“是啊，老蓝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姐妹三个跟了你快二十年，也就最近十年过上了些好日子，你也好意思？” 三个道姑把蓝神仙围住，有的拧耳朵，有个咬胳膊，有的用粉嫩嫩的小拳头狠锤胸口。 “这..这三位...是贫道...的道侣，见笑，见笑...” 蓝神仙一脸苦笑，只能用双手护住脑袋，完全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来。 不过，朱长寿知道这都是假象，其实蓝神仙之所以穷，并非是什么狂赌烂嫖，而是他把钱全给捐了。 蓝神仙这个名号是民间给的，对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方外高人，蓝神仙的画风清奇。 他喜欢到处打抱不平，身上有钱就捐出去，画风跟济公有八九分相似，唯独缺了人家罗汉爷一身的法力。 其实他很讨厌蓝神仙这个外号，不过没用，没人叫他本来的道号，人人都叫他蓝神仙，连当今圣上万寿帝君都这么叫，谁敢不叫？ 所以蓝神仙自己穿着破衣烂衫，经常在大街上晃悠，怼天怼地的，就像表现的不像个神仙。 然而没有用，他越是这样，其他人反而越认为他是道行高深，如此特立独行，一定是有真本事。 给朱长寿改名这事，将他的声望又推上了另一个高峰，从前还敢跟他盘盘道的那帮人，如今都不敢登门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杠精，当你跟人抬杠时，对方只会说对对对...这种感觉比揍他一顿都难受。 朱长寿走过来，用很平常的语气和自己对话，这对于蓝神仙来说，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好久没有人能用平常心和自己说话了。 蓝神仙在风雨飘摇之中，还是讲枸杞子接在手里，拱手谢道：“这东西好用吗？” 朱长寿很肯定的道：“枸杞子你都不信，你还能信什么？还有，一天做二三十个深蹲，最近一个月别近女色。” 听到别近女色，蓝神仙眼前一亮，大声道：“谢殿下指点，贫道回去就闭关修炼，这个月绝不碰女色。” 三个道姑一听，脸色反而变了，她们像猫一样拉住蓝神仙，柔声道：“殿下说话也不能全听，对不对？” 朱长寿笑嘻嘻的道：“细水长流的好，不要竭泽而渔，蓝神仙闭关一个月，本王保证他出来之后会恢复往日雄风，咱们重质不重量，三位女道长还是忍一忍。” 能听到他们对话的那些方外高人，纷纷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听到了什么动摇修行的大事似的。 道姑们一定，也只好放开蓝神仙，对朱长寿打稽首道谢。 朱长寿问道：“蓝神仙，有一件事我不懂，你为什么给我改名叫长寿呢？” 蓝神仙摇头晃脑道：“你那些个哥哥，名字里都带着土，好好的人直接被土埋了半截，这就够糟糕了，中间的字还是载，载有承载之意，那拿什么承载，就是车啊，你想一想，猪被一车土埋着，哪还有个好吗？你的生日还在隆冬，就快过年了，过年杀猪是老传统了，这你还有个号吗？改个名字叫长寿就不一样了，朱长寿...一听就这么顺耳。” 朱长寿目瞪口呆，喃喃道：“改名是这么随便的吗？” 蓝神仙道：“大道至简，道法自然，世间的到底就是这么简单，比如，人被杀就会死，你听这些道理多简单？” 朱长寿缓缓点头道：“好像很对啊，等我忙完的，到你的通天观上，你请我喝酒。” 蓝神仙摊摊手道：“贫道没钱。” 朱长寿很少会被人气笑，他用力在蓝神仙的胸口怼了一拳，骂道：“他奶奶的，我上门做客，还得自备酒水？” 蓝神仙揉了揉胸口道：“如果连菜能一起带来，那就更好了。” 朱长寿只好道：“没问题，请你吃百猪宴，什么猪肘子，猪头肉，猪口条，猪蹄儿，猪排骨，猪耳朵，猪肚丝儿，红焖肉，让你吃个爽。” 蓝神仙笑嘻嘻的道：“最好能再来几只鸡，要有鸡屁股，鸡屁股特别香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想当知县 第189章 我想当知县 此时，张居正过来，他先对蓝神仙拱了拱手，才对朱长寿道：“殿下，请快些归队，马上就要到午门了，千万不要耽搁了时辰，我们要在午时到达午门。” 蓝神仙也道：“对啊，如果误了时辰，在午时三刻到午门，那可就热闹喽。” 午时三刻，是在午门杀头的时辰，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同时也是大凶之时。 为什么阳气最盛反而最凶？因为此时天气酷热难耐，阳光最足，被杀的冤魂自然不敢作祟，可在街上拉车做工的人，或者是田间地头耕种的人，一个不注意便中了暑气，说不得一头栽倒在街头、田间，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每年在午时三刻，被老天爷收走的人可不在少数。 朱长寿也不想在杀头的时刻入宫，虽然他并不迷信，但是心中也不免会有些膈应。 于是对蓝神仙拱了拱手，策马回归队伍。 看着朱长寿远去的背影，三位道姑议论纷纷。 “没想到太子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他会很傲气呢。” “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不过他的眼睛总是往大姐的胸口瞄。” “那不是废话吗？只要是男人，有谁能忍住不看大姐？” “这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太子有老色批的潜质。” 蓝神仙打开玻璃罐子，拿起一把枸杞子塞在嘴里咀嚼，说来也神奇，胸口那股郁闷燥热的感觉，立刻轻松了不少。 “这玩应壮阳啊！”蓝神仙惊喜的喊道。 一听到壮阳两个字，立刻有无数的灼热的目光投射过来，其中大部分来自那些方外高人... ... 午门，远远看到朱长寿的依仗过来。 吕方打开手中圣旨。 朱长寿下马，跪拜在地，其他人也纷纷双膝跪地。 “奉天诰命，皇帝制曰，太子朱长寿孝勇节烈，御敌于国门之外....” 吕方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中气却非常足，隔着这么远，大家都能清晰听到圣旨的内容。 嘉靖对朱长寿的褒奖已经到了让人听了脸红的程度。 毕竟是亲儿子，平时打归打，闹归闹，坑儿子是坑儿子，关键时刻还得是亲父子。 宣读圣旨完毕，吕方笑呵呵的走到朱长寿的身前，双手将他搀扶起来，将圣旨交到他的手上。 “殿下，这次可把奴婢吓坏了。” 朱长寿恭敬的道：“让吕师傅担忧了，我厉害不厉害？没给您丢脸吧？” 吕方大笑道：“丢脸？是大大的长脸了，哈哈哈...不过陛下和娘娘都吓坏了，娘娘天天哭，陛下把能派出去的军队都派出去了，只是没想到啊，大军还没到太原，您就已经赢了，苏轼曾经写过，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要想当年周瑜赤壁，也不过如此啊。” 朱长寿回想起来，也有一些后怕，谦虚的道：“我不如周公瑾啊，我胜的十分侥幸，当时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厮杀，不如周郎的轻松写意。” 吕方笑的更加开心，柔声道：“可喜可贺啊，殿下都学会谦虚了，等一下见了陛下，也要保持谦虚，你表现的越是低调，陛下就会赏赐的越多，殿下想好要什么了吗？” 朱长寿跟吕方并排走入午门，他想了想道：“我其实想要一两个县，荒凉一些没关系，我想践行一下自己的理想，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我觉得总会留下一些东西。” 吕方道：“只要您保持谦虚，陛下会同意的，我猜测应该会把顺义县交给您管理，那里已经荒废多年，当年顺义被俺答屠灭，整个县的人几乎没人幸免，俺答临走时还放了一把大火，直到现在还没人敢迁入，那么好的一个县，总不能这么空着。” “殿下！”曾红英在后面忽然喊他。 朱长寿回头一看，发现曾红英被礼部的官员拦住。 这两天她也没闲着，礼部专门派人教她一些礼仪，她不能直接上朝，需要等着，直到嘉靖想见她，自然会宣她上殿。 吕方道：“殿下放心，红英姑娘是忠良之后，奴婢会好好照顾她的，不会让她出任何问题。” 朱长寿放下心，于是对曾红英道：“你先跟他们去，放心，有人会照拂你的。” 曾红英这才脸色缓和，跟着礼部的人离开。 吕方羡慕的道：“曾红英是个好女孩，殿下好福气啊，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 朱长寿原本想开两句玩笑，但是瞥到吕方光洁无毛的下巴，感觉这个玩笑怎么开都不合时宜。 他对吕方还是十分尊重的。 恢弘的奉天殿就在面前，红砖金瓦，一派皇家气派。 来到汉白玉的台阶之下，朱长寿拾阶而上。 奉天殿大门敞开，一直穿着道袍的嘉靖，也很少有的换上了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 头顶悬挂建极绥猷匾额，嘉靖满面红光，一双眼睛放着光，看到朱长寿时那副得意的样子，简直藏都藏不住。 我万寿帝君被俺答狠狠打了脸，可我儿子替我找回了场面，甚至还干掉了俺答这个混蛋，算来算去，朕也算是有一半的功劳，哈哈哈.... 嘉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朱长寿还是敏锐的猜到他亲爱的老父亲脑中在想什么。 文武百官进入奉天殿后，分列两旁站立。 吕方行礼之后，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拂尘，也侧立在一旁。 “哈哈哈...”嘉靖想要忍住来着，但是一开口就先笑起来。 文武百官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里面自然有捧场的成分，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出自真心，毕竟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提振了大明上下的民心士气，大家心中都开心。 “朕的儿子...还是有点儿本事的，”嘉靖捋了捋思绪，道：“朕要好好的赏伱，丝绸十万匹！白银八万两！黄金一万两！寿儿，你还想要什么，只管提！” 朱长寿单膝跪地道：“其实儿子也不想要什么。” 嘉靖一愣，道：“怎么？嫌少？” 朱长寿摇头道：“赏赐的不少了，不过我还想要干干实绩，管一两个县，当当知县什么的，我想自己试着管理一下，看看能不能管好。” “嗯，想管一两个县...也不是不行，”嘉靖道：“你能上进朕很高兴，就顺义吧，那里的百姓很苦，希望你能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 严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实际上顺义哪儿还有百姓，都被杀绝了。 但是为了让嘉靖开心，这些年一直都说顺义其实还有百姓，只不过日子不太好而已。 严格来说，不算完全的欺骗，因为也的确有些流民在那里讨生活，只不过人数极少，据说那里闹鬼...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奸臣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第190章 奸臣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但是金口已经开了，严嵩却也有办法解决，不就是要人嘛，咱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只要给咱三天时间，我严嵩保证能给你弄来无数的人。 只要抓来一些人，迁进去就好了。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反抗，那也简单，谁敢反抗杀了就好了，也不用担心泄密，泄密也杀就是了。 屠刀之下没有勇夫，实在不行每个人再给点儿小钱，不怕弄不到人。 要么说人家是大奸贼，就这种生儿子没屁眼儿的馊主意，人家都不用头脑风暴，随便想想就一大堆。 于是严嵩第一个站出来，高声道：“当年太祖爷让皇子们亲自参与农耕，如今殿下要亲自管理一个县，殿下有当年太祖之风，老臣第一个赞成！” 既然严嵩开口了，朝堂上一半多的官员表示赞同。 弄得徐阶等人措手不及，马屁拍晚了就很懊恼，他们此时再表示赞同，就属于被裹挟。 幸好徐阶斗争经验十分丰富，他颔首道：“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顺义那边还是有些清苦，殿下要有心理准备啊。” 朱长寿道：“请徐阁老放心吧，本王有心理准备。” 嘉靖于是敲定了，让严嵩去准备准备，自己儿子管理的县，总不能太寒酸吧。 同时也敲打一下严嵩，他其实也知道顺义被俺答屠的很惨，但是具体怎么个惨法，他并不想知道，一切都让严嵩去安排。 当年朝廷对顺义见死不救，就是严嵩幕后主使的，这种事你可以瞒一时，但不可能瞒一世，这么重大的决策，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严嵩毫无心理负担，他打着包票，保准让太子殿下满意。 朱长寿敏锐的感觉到他话里有话，于是提醒道：“最好不要扰民，刚下完春雨，他们还需要春耕呢。” 嘉靖满意的道：“小混球居然还懂悯农了，严嵩...听到没有？不要耽误农民春耕。” 严嵩点头道：“殿下仁德啊，老臣保证不会扰民，嘿嘿嘿...” 此时，嘉靖想起了俺答，问道：“俺答的尸体在哪里？让朕看一看。” 严嵩满是仇恨的道：“就停在午门之外，老臣亲自看过，绝对是俺答没错，那老贼就是化成灰儿，老臣也认得！” 如果只看严嵩说话这语气，这表情，很可能会让人误会他与俺答有着杀父夺妻之恨，演技如此精湛，让满朝文武都感到钦佩。 想当年，俺答横扫京郊时，可是您老不让救援的，任由俺答烧杀劫掠。 后来曾铣主防山西，与俺答连番血战，连俺答都说曾铣是天兵天将，结果您老为了斗夏言，拉上曾铣当垫背的，为俺答除去了宿敌。 如今看到严嵩这番表演，大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嘉靖就吃这一套，他感慨道：“是啊，俺答骚扰边关多年，这么多年花费无数帑银，都是严阁老维持住的，你也不易啊。” 百官纷纷道：“严阁老辛苦。” 他们没有笑出声来就已经是对嘉靖的最大尊重，嘉靖在用人方面就是这样，时而智慧，时而愚蠢，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严嵩脸都不红一下，大声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嘉靖很是感动，正要再夸奖几句，可朱长寿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也太恶心了。 “各位，打败俺答的是我朱长寿，伱们是不是入戏了？能被再自我感动了好吗？夸我！你夸严阁老做什么？山西守军连军饷都发不齐，还是我想办法给填补上的。” 嘉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给填补上的？你怎么做到的？” 朱长寿说漏嘴了，他抿了抿嘴唇，眼珠转了转道：“这不我仁德吗？山西当地很多富商自愿掏钱资助，还有抄了那个叫赵穆的家，也弄到了不少钱，另外我从伏牛山大王那里救出了晋王，伏牛山大王赠送了不少银两，这才把窟窿补上。“ 嘉靖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已经糜烂到这个程度了，连军饷都敢动？！” 工部尚书严世蕃立刻坐立不安，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是太子当众戳穿这层窗户纸，不同寻常，弄不好东窗事发，就算命丢不了，至少也得重伤。 严嵩立刻上前，跪倒喊道：“陛下！军饷居然也有人敢动，此事必须彻查，老臣请命！让老臣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腐国的蛀虫全挖出来！老臣要为国除害！” 嘉靖也没多想，他用严嵩已经很习惯了，随口道：“那就交给严阁老吧，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打打杀杀的事情回头再说，你办好了，给朕上个奏折。” 都说严世蕃机智，但严嵩在关键时刻的机敏更在儿子之上！ 奸臣，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朱长寿想说些什么，但是嘉靖已经走下来，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就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文武百官感觉自己就是大冤种，刚进来没多久，就又要去午门了。 嘉靖回头看看，见百官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身后只有吕方，他拍了拍朱长寿的手。 “乖儿子...” 一句话，让朱长寿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他拱手道：“我亲爱的老父亲呦，你还是喊我小混球吧，你突然间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嘉靖神秘的一笑道：“哈哈哈...这就害怕了，那你可要站稳了，因为等一下，我会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朱长寿吐了吐舌头，不知道自己这位神经刀老父亲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来到午门，陆炳带着锦衣卫在外围保护，嘉靖少有的走出皇宫，看到了挂在木架上的俺答。 尽管俺答的画像挂在精舍后面已经许多年，他已经把俺答这张脸深深的印在脑子里，但看到真人时，他还是一时之间没能认出来。 尽管有防腐处理，但尸体还是干瘪了些，而且画像上的俺答还很年轻，那是个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的草原英雄。 而眼前的，却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老者尸体而已。 嘉靖盯着看了又看，忽然道：“让人把头砍下来，包裹上黄金，尽量复原他的样貌，送到精舍去，尸体嘛，铸造个铁坟，把他埋在煤山那边吧。” 百官都纷纷点头，唯独朱长寿大声道：“不可！” 第一百九十章 今日的主题是以和为贵 第191章 今日的主题是以和为贵 嘉靖奇道：“有何不可？” 如果换做旁人，敢扫嘉靖的兴，那简直是活腻歪了，当年夏言下台的重要原因，就是他在嘉靖兴头上说错了话。 朱长寿冷静的道：“虽然俺答已经死了，但是草原势力并没有覆灭，鞑靼大军一大半都逃出去了，而且草原势力就像野草，一把烈火虽然能把草皮烧成灰烬，但是根儿却还在，当年成祖爷五次北伐，依然没能降服草原诸部，更可况这次太原实际上是防御战，鞑子那边根本没有真正伤到元气。” 听到这个论断，嘉靖也不得不沉思起来，想当年因为自己对鞑子的轻视，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自己也萎靡不振，开始一意修玄... 教训还恍如隔日，可是...难道要发大军去北伐吗？ 不是嘉靖悲观，而是现在的大明根本没有那个势力，山西是抵御草原的门户，太原又是整个防御体系的中枢，可是连太原守军的军饷都被贪了，可见朝廷已经糜烂到了什么程度。 北伐...万一失利，那又该如何是好？ 成祖爷当年那般英雄，北伐也是极为凶险的，更何况现在的鞑子，可比当年被打垮的北元可强太多了。 “小混球，你有话就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嘉靖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了一句。 朱长寿道：“我想把俺答的尸体送回去。” 嘉靖张大嘴巴，不能置信的道：“送回去？你是不是发烧了？这么重大的战利品，就平白无故的送回去？” 朱长寿道：“就是要趁着鞑子内部不稳，我们要主动示好，转移鞑子的矛盾，让他们暂时放下对大明的仇恨。” 嘉靖已经懂了，他缓缓的道：“这倒是一条毒计，这种阳谋往往会有奇效。” 朱长寿笑道：“当然会有奇效，当年也先把英宗送回来，不就让景泰帝的注意力转移到英宗的身上，而英宗也没让也先失望，真的把景泰帝给弄死了，一头蠢驴登上皇位，可比千军万马都好用。” 嘉靖自己也是对明英宗朱祁镇一百二十个看不上，觉得这货也姓朱，简直是老朱家最大的侮辱。 于是他被说服了。 “那我们得支持谁啊？俺答的儿子当中，有谁是想英宗那么蠢的呢？” 朱长寿瞪圆眼睛道：“我怎么知道？您是皇上，难道您不搜集草原诸部落的资料吗？我可是侥幸才赢了俺答的。” 嘉靖被怼的没脾气，只好道：“好了，朕马上派人去搜集，只是这个使者也是个问题，要知道这次出使可是九死一生。” 朱长寿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他嘿嘿一笑：“我有个人选，太原候王落的儿子王彬，才高八斗，人也很勇敢，相信能是个好人选。” 嘉靖皱眉道：“太原候王落是个莽夫，而且他当年打猎的时候，被野猪撞过下体，不能再生育，王彬是他唯一的儿子。” 朱长寿道：“为国效命，他们这些勋贵本来义不容辞，而且我听说王彬好像成婚了，可以等他成婚之后再委派嘛，另外可以给他派个副手，我知道一个人才，他叫罗龙文，是个胆大心细的狠角色，他们双剑合璧，一定没问题的。” 罗龙文这个名字，嘉靖也是听过的，能让眼睛长在头顶的严世蕃欣赏，肯定是个人才无疑。 在严府内等待小弟的罗龙文忽然打了个打喷嚏，他揉揉鼻子，喃喃道：“这是有人在思念我吧？该不会是王翠翘那个小浪蹄子吧？哎呀...自从离开浙江，就没再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嘉靖回头对吕方道：“伱记住这两个名字，回头要用。” 吕方颔首道：“奴婢已经记下了，不过奴婢斗胆进言，最好还是把俺答的尸体示众几日，让百姓们发泄一下，也能彰显朝廷的强大。” 嘉靖眼睛略微眯缝了一下：“准了，曾家那个孙女呢？叫出来让朕见一见，你们都快把她夸上天了，朕也很好奇。” 其实正常来说，应该宣上奉天殿召见的，在午门就召见有些不合规矩。 但哪怕最能作死的言官，此时也一言不发。 嘉靖能上朝见你们一面，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你们居然还敢挑刺？ 是不是活腻歪了？ 赶紧哄着他老人家，把他哄开心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要是他老人家生气了，让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所以朝堂上，严党、徐党、清流，中间派，四大势力保持着默契，谁都不拆谁的台。 今天以和为贵！ 曾红英很快被带回来，随行的公公很客气的道：“姑娘，前面穿龙袍的就是当今圣上，记得要叩头，千万被抬头看啊。” 曾红英这两日被礼部的人折磨的够呛，这些还是懂的。 “民女曾红英，叩见陛下！”曾红英声音有些发颤，规规矩矩的下拜叩首。 就算再怎么江湖儿女吧，她也才十五岁，哪怕是有心理准备，但见的毕竟是皇上。 这是这个世上最接近于神的男人，一句话就能让千颗人头落地，一道旨意能毁灭无数家庭。 所以曾红英声音发颤实属正常，哪怕是那些进士、状元，第一次见到皇帝的，也少有能保持完全不失态的。 “不错，”嘉靖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曾红英能表现的这么落落大方，“你就是曾红英？抬起头来。” 曾红英此时却有些为难，礼部的人和刚才的公公，都嘱咐又嘱咐，让她千万别抬头。 可是皇上说让抬头，如果自己不听话，似乎又有些不对劲。 所以曾红英没有第一时间抬头。 嘉靖皱眉道：“朕让你抬头，你怕什么？” “民女什么都不怕！”曾红英是个巾帼英雄，一听这话，激发了心中的英气，马上抬头看向嘉靖。 嘉靖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冰肌玉骨，英姿勃发，难怪都夸你是奇女子，你们曾家是忠良啊。” 吕方帮腔道：“曾公能有这样的好孙女，一定能含笑九泉了。” 嘉靖点点头道：“封曾门李氏一品诰命，曾红石荡寇将军，即刻入京，贴身护卫太子安全，至于你曾红英嘛...朕实在不知道该赏你些什么，朕赐你一门婚事如何？你看我家的傻儿子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眼界决定成就 第192章 眼界决定成就 赐婚？ 曾红英和朱长寿都大吃一惊。 朱长寿真心服了自己的老子，您是真能作啊，您那个装满修仙的脑子里，是怎么想到赐婚这个主意的？ 最让朱长寿吃惊的还是曾红英的反应，她居然脸红了。 印象中曾红英是个极为潇洒的女孩，杀伐果断，唯一符合女孩子气质的就是喜欢吃好吃的，是个超级大胃王。 朱长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乾坤袋少女。 可见她的胃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何时见过她有这种神态，朱长寿不禁挠挠头，我也没特意攻略过她啊，怎么就... 其实在当初刺杀严绍庆时，曾红英对朱长寿的印象就很深！ 之后回到曾家寨之后，日常忙碌之余，她每每会想起这位神奇的太子，只不过也就是一种很好的印象而已。 然而，男女之间，往往就是从深刻的印象开始，双方印象都很好，又很深，不知不觉就成了一种思念。 当听说朱长寿被困太原城时，曾红英立刻找到奶奶要求出兵救援。 曾老太太其实对朱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但是曾红英十分坚持，诉说了之前被陆炳拦截，是朱长寿救了自己一命。 而且经过曾家寨的流民中，流传着太子仁德的传说，曾老太太终于下定决心，曾家寨家都不要了，集体出动前往太原。 之后又相处了一段时间，曾红英更加感觉到朱长寿与这个时代其他人的不同，他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想法，虽然身份尊贵，但与曾红英平等交往。 这让曾红英没有什么压力，反而在朱长寿面前更加放松，逐渐释放自己的天性。 这样的交往，其实无论是朱长寿还是曾红英，已经暗中有了一些情愫，只不过属于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嘉靖的强势赐婚，将这层窗户纸凶狠的撕开。 “哈哈哈....”嘉靖看着他们的神态，不禁得意的道：“看来你们是很开心的，那就这么办了，最近朱长寿你不要乱跑了，回去之后好好准备，还有你那个静雯，也一并娶了，让她做侧妃吧。” 其他人还好，严世蕃心中已经在打骂了，难怪之前我请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不但不同意，反而还训斥了自己一顿。 原来皇帝老儿是给自己家准备的！ 可惜，曾红英无论样貌、能力、家世都是上上之选，给了太子那个小王八蛋简直太可惜了！ 要是我儿绍庆能娶到此女，可保我严家三代啊！ 严世蕃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他如果不是过于骄傲，以至于眼界太窄，成就一定比现在高得多。 一个人如果太过骄傲，乃至到了傲慢的程度，那就离愚蠢不远了。 严世蕃如今已经到了连他爹的话都不怎么听的程度，其他人进言他只当是放屁，导致很多事他都后知后觉。 如果他能仔细搜集信息的话，就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不至于自讨个大没趣。 而吕方的信息渠道就足够多，他也足够重视朱长寿的相关信息。 所以在嘉靖动摇时，及时用一碗热茶阻止住了他。 嘉靖对自己的宝贝儿子自然极其重视，太子的感情生活，那可是国家大事，更关系到自己能不能抱到孙子。 而曾红英的功劳太大，她又是一个女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赏赐，如今赐个婚，结成亲家，再给她弟弟曾红石封个侯，这样的处理堪称圆满。 毕竟，曾铣当年死的冤枉，对此嘉靖心知肚明，只是他也有心收拾夏言，捎带手把曾铣带上了。 曾铣一心想要收复河套，嘉靖也是赞同的，只不过后来一算，花费实在巨大，嘉靖骑虎难下，牛皮已经吹出去了。 后来接着夏言案的机会，就把曾铣冤杀了，这样收复河套的主将没了，一系列计划全部搁置。 从后面事情的发展来看，这是极其愚蠢的决定。 后来俺答有事没事就横扫太原、石家庄，北部边防，造成的损失难以计算。 为了应对俺答的入侵，每年要多花几百万两银子，嘉靖最近这些年总是兜比脸还干净，就是因为北部边防耗费太多。 如今，赐婚曾红英可以安抚天下人的心，尤其是山西曾铣的旧部，还能挽回自己的名声。 对于嘉靖来说，是一个赢麻了的局面。 百官们各怀心事，但还是一起恭贺。 嘉靖愉悦的道：“红英是将门之后，我儿长寿也是不拘小节，红英就先住在太子府吧，伱与静雯好好相处，她也是个极好的姑娘。” 曾红英的脑子还在嗡嗡的状态，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嘉靖就当是默认了，于是对吕方道：“你让人带着红英去后宫，见一见皇后，看看朕给她选的儿媳怎么样！” 吕方垂首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话间，已经有两个小太监过去扶起曾红英，吕方亲自护送往后宫去了。 嘉靖拉着朱长寿的手道：“小混球啊，你知道朕是最重视礼的，但为了你啊，朕不知道坏了多少规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暗中骂朕啊。”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言官那里。 然而嘉靖错了，言官们都很开心，尤其刚刚升官的胡伟龙和刘御史。 他们两个是言官中，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又与太子关系极好。 太子大婚这种事他们早就盼着呢，连份子钱都准备好了，礼物不贵重，但情谊重。 毕竟是一起骂过街，打过恶霸的交情，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一个军营里战斗过的战友。 尤其是刘御史，他对朱长寿简直奉若天神。 刘御史就是顺义人，当年带领族人反抗俺答，全家上下，连只狗都没剩下，被鞑子屠了个干干净净。 刘御史现在后背上还有一道巨大的刀疤。 看着俺答的尸体，刘御史早已经泣不成声。 “那个，老刘啊，你过来一下！” 忽然，刘御史看到朱长寿对自己练练招手。 刘御史抹了一把脸，走出言官的队伍，来到朱长寿的身边。 朱长寿拉住刘御史的手，对嘉靖道：“这是我好朋友老刘，绰号神拳太保，当年俺答攻入顺义的时候，他带着族人奋勇杀敌，可惜寡不敌众，家族里所有人都被俺答给屠了。” 听到这么残酷又传奇的故事，连嘉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嘉靖问道：“长寿说的可是真的？” 刘御史道：“千真万确，臣与俺答有血海深仇，今日能看到这狗贼的下场，臣虽死无憾！”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让他们选话事人 第193章 让他们选话事人 嘉靖难得的感慨道：“鞑子能有现在这么猖獗，都是朕的过失啊，刘爱卿一家忠勇，是朕辜负了你们。” 刘御史和百官听了都有些目瞪口呆，随即跪拜，口呼万岁。 要知道嘉靖是个最要面子的人，同时又是个帝王，这辈子什么时候听他说过自己错了？ 从来没有！ 其实人是一种习惯性的动物，凡事开了个头，接下来再做就很自然了。 之前中原大地震，三个省受灾，对于用生命在修仙的嘉靖来说，是上苍给予的一次最为严厉的警告。 修仙之路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大挫折，在朱长寿的劝说下，嘉靖大赦天下，还下了一个罪己诏。 这罪己诏都下了，不错金身被破，日后再遇到一些受到触动的情况，再承认错误就容易多了。 而且嘉靖还有另外一层不方便对外人诉说情况。 老天爷已经震怒一次了，那就会有第二次，如果自己再不当人，整天除了玩权术不干正事，会不会有第二次震怒？ 一次震怒就已经影响修仙，再次震怒会不会直接断送了修仙之路？ 所以嘉靖无形之中变得谦逊多了。 嘉靖对陆炳道：“你给这位刘...老刘一把刀，让他砍俺答两刀，给家人报仇雪恨！” 陆炳没有半点儿犹豫，抽出绣春刀，刀锋在空中跳跃了一下，刀锋冲后，刀柄在前。 刘御史此时的手颤抖着，这是他无数次在梦中重复的场景，他接过刀，深吸一口气，对准俺答的尸体狠狠刺了一刀。 噗嗤！ 刀锋没入俺答干瘪的胸口，手感很糟糕，仿佛是在刺一个干草堆。 刘御史再次抽出刀，对着俺答的下腹部又是一刀。 古人讲究一个尸体完整，入土为安，不管俺答信奉的长生天怎么样，但刘御史衷心希望俺答下辈子做一个死太监！ 第三刀砍在俺答的肩膀上，刘御史指着俺答尸体打骂：“直娘贼！你也有今天！” 抽出刀还打算再砍时，朱长寿拉住他的肩膀，摇头道：“可以了，这只是一具尸体，而且它还有用，再砍就不好看了。” 刘御史吸了口气，问道：“殿下，伱知道我是尊重你的，只是我不懂尸体为什么要还给草原。” 朱长寿拉住他，低声道：“曾经有个帮派，他们选龙头之后，龙头必须拿到一根龙头棍才能服众，这个龙头两年选一次，结果整个帮派每隔两年就陷入剧烈的内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我的想法是把俺答的实体当成龙头棍，让鞑子也开始选龙头...” 见刘御史还是不懂，嘉靖道：“还不明白吗？鞑子那边的敌人就不是咱们了，而是他们自己，把规矩给他们立住了，谁敢破坏规矩咱们就提供一下帮助...等一等，不对啊！” 朱长寿问道：“哪里不对了？” 嘉靖道：“如果上到台面上的是个厉害角色，两年选一下，他连任了怎么办？” 要么说人家是一辈子玩权谋的皇帝，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 朱长寿道：“这个简单，不能连任，你这次上来，下一届就不能选了，必须轮一轮之后再选。” 俺答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僧格是个勇武的战士，为人慷慨讲义气，是草原右翼五勇士之一，在草原上很有威望。 但你就是天上的神仙，也得轮六年之后，再干两年。 那你就说两年能干嘛？当然是给自己人搞好处，壮大势力了，可时间又太短，两年你能壮大个什么？就算你壮大了，你也马上要下台了。 鞑子内部就会陷入无限的内耗.... 这个设想领先了这个时代，嘉靖的领悟力极强，也只能参透这套手段的厉害之处，但具体操作还是没有经验。 而且俺答的尸体成了权力的象征，他这辈子就与安息这两字无缘，只能被当成图腾，一次又一次转手，对于信奉长生天的人来说，这种下场是奇耻大辱。 他们一直痴迷于讲敌人的尸体做成各种奇奇怪怪的玩应，作为对敌人的羞辱，比如讲头骨外刷上金漆作为酒器喝酒。 看起来多少有一些行为艺术的意味，但这是一种震慑行为，让所有想跟老子作对的王八蛋看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给老子好好看看！ 这种残暴的螺旋其实存在于各行各业，江湖上有些帮派一旦抓住敌对帮派的人，就变着花样折磨，也是出于类似的行为逻辑。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场合，因为刘御史的身份特殊，才多跟他聊了几句，距离百官足够远。 宫里的人知道嘉靖的脾气，在讨论开始时就自动自觉的退下去。 朱长寿道：“老刘啊，千万别跟别人提起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才行，一旦成功，鞑子对我们的威胁就会大大削弱了，我们可以在幕后操作即可。” 刘御史拍拍胸口道：“殿下放心，刘某人与鞑子血海深仇，绝对不会泄密，只是要想做成这件大事，将来一定需要派出使者，我愿意担当此任。” 能有人主动请缨这么危险的任务，嘉靖先是很意外，接着十分开心的道：“爱卿真是猛士，如果你能成功，朕会封你一个爵位！” 刘御史慨然道：“臣愿意学当年班超，为我大明江山永固，刀山火海臣在所不辞！” 嘉靖对刘御史印象很不错，最为一个性格八窗玲珑的人，他对刘御史这种没心眼儿的最是喜欢。 跟人斗心眼儿虽然过瘾，但他累啊... 虽然自己是个心眼儿比马蜂窝上的窟窿都多，但嘉靖还是喜欢刘御史这种老实人。 “那朕就预祝爱卿成功，等着给你庆功！” 这次他的声音特别大，百官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家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要知道大明到了如今这个时期，封爵...尤其是文官封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当年王阳明平定宁王之乱，立下那么大功劳，结果也仅仅是封为新建伯。 刘御史就上去砍俺答尸体几刀，说到底是给自己报个私仇，这是给他的恩典才对。 如果没有太子和太原将士拼死搏杀，俺答这辈子估计就寿终正寝了，草原上谁动得了他？ 他还有一武二文三个儿子，都是很厉害的角色。 今天最圆满的，就是刘御史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送死的事你们也这么争 第194章 送死的事你们也这么争？ 其余立有大功的人，也都论功行赏了，山西的两位军政的长官，焦泽和任洛都赐了伯爵。 嘉靖对于封爵是十分谨慎的，因为大明朝的财政已经十分沉重，宗室、勋贵的数量都很多，尤其是宗室中那些个王爷，他们已经占据了太多资源，只是嘉靖想要一个好名声，所以能不动亲族就不去动了。 且不说有祖宗之法的大麻烦，戕害同族这个罪名一扣上，你还想要修仙？！ 修魔还差不多吧！ 这回一口气封了两个伯爵，已经足以让百官羡慕了。 朝会接近尾声，嘉靖对朱长寿道：“你母后都快担心死了，你去宫里好好陪陪她。” 朱长寿的头立刻大了，挠头道：“我能不能不去啊？” 嘉靖怒道：“逆子！不孝！伱对朕这样就算了，连你母亲都不见了是吗？” 朱长寿叹口气道：“我不是不思念母后，只是她的脾气...您也知道的，她是不是在气头上？” 嘉靖柔声道：“傻孩子，你娘亲那是疼爱你，她担心你还来不及呢，早就不会生气了，更何况朕还特意赐婚，赐婚你懂的吧？” 朱长寿眼前一亮道：“老头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没错，有未来的儿媳妇在，母后也不好对我动手。” 嘉靖嘿嘿道：“你知道父皇的一片苦心就好，哦对了...朕准备选拔一些奇才，让他们前往你说的那个非洲，寻找神秘的瓦坎达，你有空画一张图，等倭寇那边解决之后，就得组织人手造海上大船了，海图你也准备准备。” 果然，他对修仙还是不肯死心。 不过这也在朱长寿的意料之中，只要有修仙这跟钩子在，嘉靖就有动力振作起来。 虽然还是有些迟了，但只要大明肯行动起来，以大明国民的聪明才智，后来居上不是问题。 南美那边，此时应该快被西班牙人杀的差不多了，白皮猪在种族灭绝方面天赋异禀，不过大明如果参与到大航海中，没准能拯救一些印第安人。 陈洪代替吕方，用一种近乎于戏曲的腔调宣布退朝，百官散去。 在回去的路上，最兴奋的还是那些新晋的官员，尤其是胡伟龙他们这些从没有见过嘉靖的言官御史。 大家议论纷纷，感慨这次没白来啊，见到了皇上，还看到了俺答的尸体，虽然隔得远了些，但气氛烘托的很到位。 不过也有人心中嫉妒刘御史有机会封爵。 有两个平时关系好的凑过来，代替大家问道：“老刘，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要封爵了？” “是啊，”另一个御史也问道：“你小子晚上必须请大家喝酒，马上就是要当勋贵了，跟我们这帮穷哥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你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分享一下。” 其他御史也竖起耳朵，其实大部分御史都只能在午门外，远远的看嘉靖一眼，能上奉天殿的都是凤毛麟角。 而凤毛麟角中，刘御史的情况又这般特殊，大家自然好奇了。 刘御史慨然道：“陛下想要把俺答的尸体送回草原，我主动请缨，愿意当个小小的使者，去鞑子的大本营出使一番，你们还羡慕我吗？”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愕然。 胡伟龙大声道：“老刘你疯了？咱们大明刚刚杀了鞑子的首领，俺答的三个儿子恨不得立刻杀入大明，给他们的老子报仇雪恨，你这一去不就是送死吗？” 刘御史很坦然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反正我就老哥一个，死了正好跟家人团聚，如果能成功的话，我保证草原那边，至少十代人之内，不会再大规模入侵我大明！” 此话一出，大家更加吃惊。 胡伟龙作为年轻派的领袖，问道：“有什么根据吗？” 刘御史自信满满的道：“这是咱们太子定下的计划，只要顺利实施，我就敢下这个保证！” 胡伟龙眼前一亮，他高声道：“如果是殿下的策略，相信一定会有奇效，需要有人帮忙吗？如果有需要，就算我一份儿！” 言官御史们是不怕死的，他们只怕不能在青史上留上一笔，如果能促成朱长寿的策略，那将是不世之功，青史留名只在弹指之间。 大家纷纷毛遂自荐，想要参与进来。 刘御史笑道：“送死的事你们也这么争，咱们大明的官员如果都像你们一样，大明还能不繁荣昌盛？也罢，使节团肯定要选拔良才，到时候让你们这帮主动找死的都跟着去，哈哈哈...” 路过的百官都很奇怪的看着他们，在满朝文武看来，言官们就是一群怪胎，谁靠近都会被咬上一口。 尤其是如今大明的官员谁身上还没有黑料了？ 被咬上一口不死也伤啊.... 严嵩和徐阶是最后才出来的。 徐阶亲自扶着严嵩迈过午门那巨大的门槛，严嵩的腿脚不利索，打了个趔趄。 “严阁老小心，”徐阶十分恭敬的道：“小心脚下啊。” 严嵩痛苦的呻吟道：“老了，腿脚不利索喽，早晚要给年轻人让路了。” 徐阶摆手道：“阁老说的什么话？您身子硬朗，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 此时，心情十分不佳的严世蕃迎上来，听到徐阶的话，立刻发牢骚道：“我们爷们如果再干二十年，怕是被有些人恨死了！” 这话明显就在阴阳徐阶。 严嵩眯缝起眼睛，厉声道：“胡说！我们为国效力，为皇上效力，谁会恨我们？大家有劲儿一起使，才能把皇上的事办好！要是都像你这种心思，什么事都得办砸了，大家都跟着倒霉！” 严世蕃还想再说两句，但是被严嵩恶狠狠地一瞪，他强压怒火，过来扶住严嵩的手。 严嵩大骂：“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徐阁老这样好的人，跟你还是亲家，你怎么能那么说话？还不给徐阁老道歉？” 严世蕃的心在怒火爆发的边缘，但还是拱手道：“徐兄勿怪，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些把我们当眼中钉的人。” 徐阶笑容可掬的道：“东楼兄也不用生气，那帮人懂什么国家大事？严阁老是柱国之臣，咱们大明离开了谁，都不能离开严阁老啊。” 严嵩连忙道：“这个可不敢，严嵩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身子骨愈发不行了，连这门槛都迈不过去，要不是皇上需要，我真想告老还乡，回去享几年福，远离朝廷的纷纷扰扰，而且如今这个天啊，恐怕是要变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啊。” 话是好话，但是从严嵩口中说出，就有了一层不同寻常的意味。 严嵩可不是一个随便口嗨的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好人要比坏人奸 第195章 好人要比坏人奸 徐阶微笑道：“还早呢，陛下春秋正盛，以陛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权的，阁老还是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况且太子殿下哪怕主事，也得倚仗您老不是？” 严世蕃冷哼道：“这个自然，大明朝离开谁都可以，可谁敢说能离开我们严家？” 严嵩勃然大怒道：“滚！我跟徐阁老走走，不用你跟着！” 严世蕃并不想走，严嵩索性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拉着徐阶不肯走了。 徐阶心中好一阵恶心，他早年也曾意气风发，为百姓平反冤狱，打击豪强，在民间曾享有徐青天的美誉。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凭借极其出色的政绩和出色的头脑，一定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名臣。 可就是因为眼前这条老狗！ 我徐阶多年来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我不得不学会曲意逢迎，才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哪怕是这样，你严嵩依然多次设计害我，明枪暗箭数不胜数！ 我就防啊，躲啊，为了保住自己，我学会了坑蒙拐骗，学会了官场那些黑暗的事，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某一天，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也仿佛是你严嵩的！ 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坏人奸！好人就得更奸！ 不贪就无法取得伱严嵩的新人，那我就大贪特贪！ 我也结党营私，我也奉迎圣上！ 如今，我的名声毁了，我终于不是那个徐青天了，我现在有个新的外号——严嵩门前一条犬！ 可我必须隐忍，因为严嵩最大的本事就是隐忍。 我要比他更奸，比他更狠，比他更能隐忍，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能搬倒严嵩这个老奸贼！ 徐阶看着严家父子的表演，心中不禁冷笑，表面上却有些惊慌的道：“小阁老这是怎么了？” 其实他知道严嵩父子去找嘉靖赐婚的事。 听说这件事，徐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些佩服，整个大明朝要论不要脸，没节操，恐怕没有谁能比得上那狗爷俩儿啊。 曾家是被你们严家毁了的，如果不是当初严嵩非要扯上曾铣给夏言垫背，曾铣怎么会被冤杀？ 可老严嵩一听曾红英截杀了俺答，第一反应就是请嘉靖赐婚。 嘉靖的心情在这段时间可是极其美丽的，一开心，一上头，严家父子再猛拍马屁，说不定真让他们趁乱把事儿给办了！ 徐阶当时已经穿好了朝服，备好了轿子就要进宫，幸好吕方派人给传了口信儿，赐婚这事儿吹了，严世蕃还受到了训斥。 那是，徐阶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件事，嘉靖对严嵩的依赖已经动摇了。 跟着，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皇上没准要用太子替代严嵩父子，说不准让太子监国！ 其实大明朝有为的君主，都会培养太子作为监国，比如太祖爷与朱标，成祖爷与朱高炽，都是这种模式，而且效果十分的好。 如今太子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武”，下面就得证明他的“文”了。 毕竟武只是守护大明，文才是治理天下。 文远比武要难，因为文的本质就是分配，利益的分配才是最难的。 大明朝这块大饼就这么大，而且已经被分配的差不多了。 朱家、勋贵、官员组成的统治阶级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儿，士绅、豪族、商贾、儒生占据了中间的一块儿。 而人数最多的底层，分到的那一块儿最小，其实已经不足以解决温饱了。 所以各地都爆发民变，有些地方已经发展成了叛乱，当地官员被诛杀，城池被攻占。 朝廷只能派出大军去征讨，然而这种方式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 而且大明存在大量的隐田、隐户，田地和人口都不准确。 底层的潜力最大，有人说他们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其实不然。 他们是草原上的野草，只要有人点上一把大火，立刻便是燎原之势。 所谓一盘散沙，不过是中上层自我催眠而已。 大明朝如今就像一艘漏水的大船，它是在渐渐沉没的，如果不从根本上做出改变，恐怕撑不过一个百年了。 而严嵩嘛，他的特长是凿窟窿，然后把凿出来的木头献给嘉靖，顺带自己再留一部分当辛苦费，他属实不是当修补匠的料。 只是他掌握着天下财政，很多人对他其实内心已经十分不满，比如一直被严嵩认为是自己铁杆的胡宗宪。 因为胡宗宪掌握着富庶的东南，所以严党的那些高层有事没事的就去打秋风。 之前鄢懋卿去收割了一波，赚的盆满钵满，这不赵子华又去了。 虽然说不准是不是胡宗宪自愿的，但是赵文华才是胡宗宪加入严党的引路人，而赵文华直接害死了当年统领江浙的张经，为胡宗宪入驻江浙扫平了道路，同时还打击了徐阶。 只不过随着徐阶主动送孙女的行为，这几年严党对徐阶的围攻已经实质上停止了。 但是对围拢在徐阶身边的人，还是不遗余力的攻讦，比如谭伦、张居正等人，都是重点攻击对象。 之前俞大猷明明是拼命抗倭，却莫名其妙的背了一口大锅，严世蕃当时就想要他的命，就是因为俞大猷和谭伦是好朋友。 要是陆炳亲自出手，俞大猷至少也是发配云南的命。 这个时代的云南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这里的蟒蛇会呲牙，这里的蚊子脸盆大，这里的土司爱偷袭，这里的森林冒瘴气。 谁提起云南不得挑起大拇指，感叹一声，实在好可怕。 连当年的大名第一才子杨慎都客死在云南，王阳明都差点折在这里。 据徐阶搜集来的情报，貌似陆炳也是给了严世蕃不少钱，才救下俞大猷的。 严世蕃这个人怎么说呢，很可怕，也很可笑，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傲慢。 当初严世蕃针对徐阶时，真是把徐阶逼到山穷水尽，这家伙鬼主意太多，总是能从刁钻的角度发动攻击。 说一句很丢人的，如果不是嘉靖需要制衡一下严党，徐阶早就完了。 不过因祸得福，严世蕃认定自己能吃定徐阶，所以对他的防范反而没有之前那么严密。 可这只是严世蕃的傲慢，因为徐阶是会成长的，他如今已经变成一个比严世蕃他爹还要阴的老银币！ 徐阶一直保持笑呵呵的样子，听着严嵩絮絮叨叨，讲述着他为了国家和百姓牺牲了许多，已经六十五了，早就想告老还乡了，可是为了皇上，他没法退啊。 徐阶替严嵩总结了一下，主打的就是没有一句实话，统统都是放屁！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个戏班子暴露的问题 第196章 一个戏班子暴露的问题 老贼说了这么多，其实中心思想就是告诉徐阶，你的羽翼没有我丰满，大明的朝局你把握不住，你让我再把握几年，伱跟着我好好学学，老夫知道你是个厚道人，老夫会好好教你的... 徐阶表面上十分殷勤，一直说自己不是当首辅的材料，只是当个次辅就已经非常吃力了，连头发都白了，如果不是皇上不许，去年自己就已经告老还乡了，不瞒严阁老，我徐阶在老家搞了二十万亩地，建了织布的场子，每年不少赚的。 只是织布这一项，一年就有接近十万两的进账。 当然跟严阁老您是比不了，您一场生日宴就能收银百万了，光胡宗宪就送上十万两雪花银。 其余的，像鄢懋卿啊，赵子华啊，都是敛财的高手，听说鄢懋卿送给您老的一个戏班子就花了四十万两雪花白银，那个板子是魏良辅亲自条件的水墨腔，完全没有其他戏班子唱腔中的烟火气。 整个大明朝，只有在严府才能听到那种昆区，徐阶我是爱听昆区的，早就馋的不行了。 严嵩听了很开心，你徐阶也终于加入巨贪的行列了，真是太好了！ 大家以后就是一路人了，而且私下里听说徐阶的家人平日里行事风格霸道，欺男霸女的，是松江府一霸。 之前严世蕃很兴奋，想要弹劾徐阶纵容家人鱼肉乡里，但是被严嵩严厉制止了。 徐阶的家人不当人那不是正好吗？他家人做的坏事越多，他对咱们严家的威胁就越小，这个就叫养虫... 家人是那种货色，徐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早晚也得被家人连累，尤其长子徐璠，此子意志坚强，聪明好学，是个一等一的人才。 但是徐璠简直是徐家的严世蕃，虽然有谋略，但问题也是极大，徐璠也爱财，也好色，也行事霸道，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弱化版本的严东楼，尤其是腰子，跟铁腰子严大官人比起来，差的还是太远太远。 严嵩就非常纵容徐璠，刚开始徐璠还有些收敛，只敢瞒着徐阶偷偷的鱼肉百姓，言官们也有所耳闻，于是上奏弹劾，但这些弹劾都被严嵩想办法压下去了。 徐家越是像严家，严嵩越是开心。 因为嘉靖只需要一个严嵩，只要徐阶成了他严嵩，那就永远没法取代严嵩... 严嵩拉着徐阶的手，双双出了午门，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如果不是为了避嫌，说什么也要请徐阶过去喝一顿才行。 直到看着徐阶上了轿离开，严嵩才回到自己的轿子上。 “你马上回到府上，把鄢懋卿送给我的戏班子叫起来。”严嵩第一时间对随侍的大管家道。 大管家今年已经快六十了，从严嵩没有发迹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知道的内幕最多，干过的脏活儿也最多，严嵩引以为心腹中的心腹，很多事连严世蕃都不知道，都是大管家去办的。 “呃，送到徐府吗？是送给徐阶徐大人？”大管家有些为难的道。 严嵩已经习惯了大管家的言听计从，听到他居然反问自己，颇感意外的瞪了他一眼。 “对，就是送给徐阁老！你什么时候开始直呼徐阁老的大名了？规矩呢？！” 大管家有些慌了，他犹犹豫豫的道：“是...但戏班子花费不菲，如果送给徐阁老，那小阁老和鄢大人那边...他们会不会不开心？” “嗯？！”严嵩的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自从当上首辅，严嵩已经很少会发脾气，刚才的表情已经好几年没出现在他的脸上了。 大管家大吃一惊：“是，小人立刻去办！” 严嵩语气冰寒的道：“不用你去了，让别人去办吧。” 大管家心中一寒，就因为一时犹豫，自己的地位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动摇。 “是...” 能够跟在严嵩身边多年屹立不倒，大管家自有过人之处。 换做一般的心腹，此时应该会想办法解释一下，争取把自己捞出来。 然而大管家却只是恭恭敬敬的准备做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惶恐不安的样子。 果然，严嵩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于是道：“算了，那也很麻烦，还是你去吧。” 大管家低眉顺目的道：“明白，小人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严嵩还是念旧情的，刚才憋的一口气儿顺了，也没打算真怎么样。 只是，他的眉毛始终紧锁，总感觉自己算漏了一些东西，但就是想不到。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差点栽在夏言手上时一样，他的心情十分烦乱，儿子严世蕃又不让人省心。 严世蕃是个好儿子，当年虽然是个不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但是才华是真的有。 很有谋略，如果有需要，他也很有手腕，但是如何能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的心态沉稳下来，不要总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这才是严嵩最头疼的问题。 一个人站在巅峰太久了，就会盲目自信，这是严世蕃最大的问题。 严世蕃适合做个参谋，但绝不适合执掌严家，这是严嵩此时下的判断。 可谁能当接班人呢？严绍庆还太年轻，火候差的太远了... 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多要几个孩子.... 自己已经老了，刚才大管家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严世蕃的想法？ 看来，大家伙儿也把宝压在严世蕃的身上了，严世蕃在严党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连自己培养起来的心腹都开始在意他了。 这在前两年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严家和严党到底结局如何呢？严嵩坐在轿子上，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向外面。 如今的京城还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祝太子大胜还朝和俺答之死。 太子这个人锋芒毕露啊，一惊抢了陛下太多的风头。 严嵩心中呵呵的笑，相信等这场大胜的势头过去，陛下一定会做出反应，继续打压太子的。 这个就是皇上的人性了，当今圣上是个加强版本的严世蕃，他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抢了自己的风头的。 还是得提醒提醒胡宗宪，最近东南那边战事得稳啊。 不能打的太急，把倭寇全剿了，胡宗宪的地位就不保了，如今胡宗宪抗倭成就了严党，但倭寇没了，他对朝廷也就没用了，这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今年这两场大战过后，就让胡宗宪赶紧休整吧，有匪才有兵，希望这份苦心胡宗宪能够明白。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徐家也有闹心事 第197章 徐家也有闹心事 徐阶刚刚回到府上，徐璠就迎了出来，大声道：“爹，今天有喜事！” “喜事？”徐阶皱眉道：“你又干了什么？你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那个姓赵的民女是怎么回事？你抢了人家的姑娘，居然还把人家的爹流放了！伱是个畜生吗？” 徐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呆了一会儿，突然吼道：“是谁告老子的刁状！老子剥了他的皮！” “逆子！”徐阶上前狠狠抽了他一嘴巴。 “爹，你打我？！”徐璠捂着脸，露出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徐阶骂道：“做老子的打你怎么了？老子不止打你，还要送你去见官！” 徐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隐忍的狠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今天莫名其妙的发了这么大的火，那是皮裤套棉裤，必然有缘故！ “爹，咱们爷俩有话好好说，”徐璠果断认怂道：“赵家姑娘我给送回去了，还赔了一千两银子，他爹我给接回来了，我是坏了她的名节，她如果肯嫁给我当小妾，我也愿意...” 徐阶坐在椅子上，将官帽摘下来。 官帽..官帽..都知道官越大，帽子越大，可有谁知道这东西又重又热，戴起来十分麻烦，为了保持仪态，每次戴之前都要把头发束起来，时间一长头皮都是麻的。 “一千两银子还是有些少了，再赔一些银子，让她给你写一封谅解信，”徐阶道：“最近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干，专心致志把屁股擦干净，咱们老家那边，你是不是强占了许多田产？有没有收什么不义之财？” 徐璠目瞪口呆，道：“占是占了些，不过大部分都是掏钱买的，强占的并不多，咱们家现在二十万亩地不假，可是家里的钱都是做生意来的，您不喜欢我贪，我就不贪。” 徐阶摇头道：“二十万亩地，折合市价就是二百万两，不贪不占，咱们那儿来这么多银子？你有没有勾结乡里的士绅？” 徐璠疑虑的道：“我倒是认识几个...但那都是咱们同乡，我们徐家比起老严家不差的远了？那严世蕃娶的第八个小妾，好像是叫什么金莲的，把人家丈夫给毒死了，还把那个金莲的小叔子流放了，还有他为了给严嵩祝寿，强抢唐伯虎的仕女图，随便找了个罪名把画主人的家给抄了，咱们家那些银子，也就是严家的一根毛，他们家那些字画简直就有千万了，更别说还有无数的古董、珠宝、房产，他们家那些房产收的租，比咱们...” “住口吧，”徐阶有些无力的道：“能退则退，徐家日后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咱们家的田产绝对不允许超过十万亩，侵占了别人田产的，照价给补上，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要结果，徐家纵使不能做到白璧无瑕，至少要能经得住风雨。” 徐璠不知道风雨从何而来，但是父亲不肯说，他便不问，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 “璠儿，最近有没有读《太祖实录》？” “有，读到胡惟庸案了。” “你对太祖的手段有什么认识？大胆的说！” “稳，准，狠！尤其是狠，太祖废除了宰相职位后，一切政务都是他自己处理，那个工作量之大，简直不敢想象，他老人家怎么撑下来的？” 徐阶点头道：“不知为何，咱们这位自称游历过仙境的太子殿下，我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太祖的影子。” 徐璠悚然心惊，他喃喃道：“不会吧，咱们太子的确很厉害，但是比起太祖...” “你不懂，”徐阶道：“这是一种感觉，对于强人的感觉...殿下已经有了强人的影子，他年初油炸了虎阳真人，之后收服了言官，连消带打收拾了城内一些不法权贵，看破了福建的迷局，弄出来玻璃给朝廷赚了不少钱，主动去山西救灾...居然还顺带击垮了俺答，你还觉得不可能吗？至少有一点太子和当年的太祖是一样的。” 徐璠喃喃道：“嫉恶如仇...打击豪强...痛恨贪污...” 徐阶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把屁股擦干净了吧？” 徐璠是个人才，他马上道：“我回去就办，从今天开始，府内的开支要好好平衡一下，咱们要过一段苦日子了。” 徐阶长叹一声道：“苦日子就苦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苦日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明白了，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一件麻烦事，我不敢拿主意，还请父亲示下。” “说吧，是不是你口中的大喜事？” 徐璠脸上微微发烫，承认道：“是的，就在您回来之前，严府来人了。” 徐阶睁开二目，问道：“严府？他们来做什么？” “是来送戏班子的，听说是魏良辅调教的，儿子试听了一首曲子，果然与众不同...您喜爱听曲，儿子本来期待您能喜欢，可如今这局势，我们还能收吗？” “收，当然要收，”徐阶脸上露出微笑，“老东西是急了，哈哈哈...饶他奸似鬼，也有看错的时候，他居然以为大明的风雨是为父我掀起来的，可惜喽...” 徐璠问道：“可惜什么？” 徐阶道：“可惜，严嵩原本的判断是没错的，咱们大明只有当今圣上能掀起风雨，可是如今出现了搅局者，太子殿下已经有能力掀起风雨了，严嵩他确实老了，居然到现在还没发现这一点，哈哈哈...走！听曲儿！” 徐璠其实心情很复杂，他没有老父亲那种家国情怀，他如今更像好好的生活，不想过多参与到朝局当中。 有钱人的日子过久了，就会患得患失，所谓由奢入俭难。 早年间他倒是有过这种情怀，可是老父亲徐阶自己却先背叛了这种理想。 徐阶无底线的跪舔严嵩，把严嵩当亲爹一样供着，为了权力，他放弃了自己一直一来的坚持，变成了大家口中严府门口的一条犬。 最让徐璠伤心的，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居然徐阶亲自送到严府做妾。 做妾...那可是做妾啊！ 我徐璠丢不起那个人啊...可是他没法说什么，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老父亲那么执着要搬倒严嵩呢？搬倒了又能怎么样？ 当今这个朝局，只是严嵩的错吗？那是腐儒的见识，真正的根源甚至都不是皇上，而是整个大明朝，是从太祖爷开始积累下来的弊端！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由奢入俭难 第198章 由奢入俭难 徐阶的堕落刚开始是一种策略，为的是迷惑严嵩父子，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奸贼。 只是他将全部精力用在暗中培植势力，时刻准备取代严嵩。 但徐阶也没想到，他的家人是真的堕落，尤其是老家里的族人，仗着徐阶的身份地位为恶乡里，鱼肉百姓。 徐阶多次暗中警告，刚开始还有些作用，但是在严嵩有意引导之下，徐家的人已经是松江府一霸。 对于这事，徐璠知道，严嵩也知道，甚至连嘉靖都知道，唯独徐阶自己不知道。 家里的事都是由徐璠来打理....徐璠的堕落就是个自然的过程.... 我老子地位仅次于老严嵩，我徐璠的才情仅次于严世蕃，我们徐家受苦了这么多年，一直摸爬滚打的，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地位，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 给爷奏乐，给爷舞！ 有钱难买爷高兴，爷今天就很高兴。 终于咱也能过上权贵的日子了，有钱的感觉真好... 刚开始是感受到了钱的好处，随着思想一步步滑坡，只是用钱花天酒地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我徐家有了现在这种身份地位。 那么，作为徐家未来接班人，我徐璠要一些画面，这不过分吧？ 面子，成为徐璠的追求，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才是最开心的，别人做不成的事，我能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我也能做。 严世蕃还要用巧劲儿来霸占别人的老婆，我徐璠就不一样，我直接抢！ 徐璠肆意享受着特权带来的快感，其实姓赵的民女他都没睡，他喜欢顺从的，赵家的女孩寻死腻活的，看着就烦，被骂了几次，他一生气写了一封信，把女孩的老父亲流放一千里。 这就是特权了，我做的就是欺男霸女的恶心事，但我不但不会被惩罚，我反而要惩罚你！ 徐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堕落的... 虽然徐阶让擦干净屁股，可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擦起来，污点属实有点多。 而且松江府徐家人会不会听话，也是个大问题。 毕竟自己实在没有那个脸教训老家的人，谁让老家那些人学的就是自己，说一句汗颜的话...老家里很多人开始堕落，还是自己带路的。 徐阶治家的时候，徐家的家风还是很严谨的，毕竟他那时候被严党全方面针对，有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后来徐阶找到了应对严家的办法，送出自己的孙女到严府做妾，孙子装的十分到位，哪怕是鄢懋卿、赵文华那种真“儿子”，都要对徐阶的舔功甘拜下风。 终于，孙子装到宗师境界的徐阶，成功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 嘉靖：“小伙子”，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你对严嵩都这么言听计从，那么面对朕呢？恐怕就不是跪下了，而是趴下了，哈哈哈.... 于是徐阶成功上位，严嵩已经没办法通过小手段搞定他了。 徐阶感觉自己的生活逐渐开始奢侈起来，他也知道徐璠在想方设法的搂钱，大明朝当官的有几个不搂钱的？ 哪怕是清高如高肃卿，也有些灰色收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谁让太祖爷留下来的制度就是个奇葩，当官的如果都像太祖爷一样，把所有的工作都自己扛起来，那么俸禄不但能让他们过上十分优渥的生活，甚至还有些奢侈的感觉。 然而，实际情况是太祖爷您的子孙都做不到，到了第二代的建文帝，以及同样是二代的成祖爷，他们都做不到事事躬亲。 而且太祖爷那时候国家刚刚经历过大动荡，原本的利益集团本身就被清洗了一波，之后太祖爷大杀特杀，别说利益集团了，谁敢搞灰色利益都得死！ 所以太祖爷做事是没有什么阻力的，但随着大明国力日益强盛，国家内形成全新的利益集团，各方面势力互相影响倾轧，加上叫门天子朱祁镇狠狠送了一波，导致大明对北方草原的军事优势全面崩盘。 实际上，现在国家内的政务推行难度，比太祖爷当年要难上太多。 哪怕是太祖爷重生，也要重新扶持自己的势力，再进行大清洗洗牌，说不得再杀个十万八万不听话的官员，才能再次将国家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过程恐怕需要一代人.... 所以，徐璠认为自己贪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是有不得已的成分。 但是横行霸道，强抢民女这类恶行，则是完全被权力腐蚀的结果。 被徐阶严厉警告之后，他心内也有些慌神，他自己是可以想办法管好自己的，但是老家的那帮人横行惯了，能不能约束住呢？这是个巨大的问题.... 说到底，徐璠自己也没有这个把握，他真想找个厉害的清官，替自己狠狠收拾一下老家的那帮王八蛋！ .... “母后，”朱长寿小心翼翼的站在坤宁宫的外面，“是您的亲儿子朱长寿回来了，儿子这趟去山西别提多牛逼了，俺答都没打过我，您敢信吗？儿子把火器用的出神入化，跟俺答面对面的对骂，我把老小子骂的哑口无言，狠狠灭了鞑子的气焰，之后几天在战场上，儿子亲手狙杀了几十个鞑子，这趟鞑子回去，提起我朱长寿的大名，肯定小儿啼，这可不是我吹牛的，您自己去打听打听吧。” 然而，坤宁宫内静悄悄，只有几个漂亮的宫女进进出出，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容，有些还用秋水一样的眼波对他瞟啊瞟的... 身份且不说，朱长寿如今是大明战神，天字第一号的大英雄。 哪有美人不爱英雄的呢？ “姐姐...”朱长寿揽住一个抱着熏香炉的宫女，嬉皮笑脸道：“好姐姐伱这么漂亮，一定知道母后在做什么呢，她为什么还不见我？” 宫女憋着笑道：“皇后娘娘正在和曾姑娘聊天呢，跟曾姑娘比起来，我可不敢说自己漂亮，那才是天上来的人呢，还有皇后娘娘要给你准备好吃的，你就好好期待吧，我只听说是从西洋进来的玩应儿...” 朱长寿心中大安，又问道：“那姐姐你知道是什么好吃的吗？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宫女摇头道：“这个我可不敢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嘻嘻嘻...” 说完，她推门进去了，留下来的龙涎香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 第一百九十八章 海教谕好! 第199章 海教谕好！ 又过了许久，朱长寿的腿都站麻了，奶奶个熊的，腿快断了，口渴的也厉害。 朱长寿索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到有宫女带着水果走过，他上手把整盘水果截胡，坐下开始啃起来。 这个瓜肯定是大兴的，皮儿薄，汁水很足，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甜度不够。 但是解暑感觉真心不错，几口就把一大块西瓜给吃干净。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拿着松江棉布的手巾走出来，递过来。 “殿下，快擦擦脸，皇后娘娘相见您了。” 终于，有个年龄很大的宫女走出来，脸色默然的说了一嘴，然后她就快步离开了。 神神秘秘的，朱长寿挠挠头往里面走，没等进门，就看到曾红英从里面走出来。 她从最开始的吃惊，羞涩中恢复了过来，如今又恢复了那种洒脱的模样。 “殿下，你来了？皇后娘娘在等你呢。” 看到她恢复的这么快，朱长寿心中忽然冒坏水，道：“老头子都赐婚了，怎么还叫皇后娘娘？是不是该改口叫娘亲了？” 曾红英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娇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说完，她红着脸逃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朱长寿笑嘻嘻的道：“还跟我装？让伱一秒破功！” “刷拉！” 宫门被打开，方皇后站在大门口，一张脸冷若冰霜。 “小王八蛋，还知道回来？” 方皇后跟嘉靖一样，是很讲究礼的，而且是周朝那种古礼。 在嘉靖一朝，无礼是一种很严重的罪，一旦被认定无礼，轻则削官罢职，重则流放。 今天一见面就给朱长寿一个下马威，立刻让他感觉到气氛不对。 “母后你好，母后再见。” 朱长寿立刻打算脚底抹油，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方皇后眼疾手快一把拧住他的耳朵。 周围强势围观的宫女们，都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了。 “母后...疼...母后？” 方皇后把朱长寿提溜到屋里，从门口抽出一件奇物。 这看起来像个鞭子，但是鞭子尾端却是十几个分叉，这玩应看起来很眼熟，貌似在一些十分限制级的小影片中看到过。 只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看起来还很原始，因为原始...所以看着更可怕！ 当然，这种鞭子叫多尾鞭，在十七世纪成熟之后，演变成了九尾鞭，从最开始的猎奇刑具，变成了制式刑具。 后世又演变成了小电影的特殊道具，那又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这种造型奇特的鞭子，在西洋那边的苦修教堂和海军，逐渐流行起来。 “不能啊...母后，我做错了什么？我是大明的英雄，我为大明流过血，我为大明拼过命，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啊！！” “啪啪啪啪....” 鞭子抽打的声音从坤宁宫内传出。 过了许久，方皇后的声音传出来：“来人，去找御医找些伤药，准备酒宴，本宫要跟宝贝儿子好好聚聚。” 朱长寿揉着两条红肿的大腿，他刚才在前面跑，方皇后在侯敏追着打。 因为用的不熟练，而且现在的多尾鞭设计还不成熟，它很重，论起来也不容易，所以基本上都抽在朱长寿的大腿上了。 也算因祸得福，朱长寿莫名其妙的少挨了不少打。 “你最近不许离开京城，外面太危险了，听说东北那边又乱起来了，南方土司也在作乱，东南的倭寇也乱糟糟的，咱们大明不安全啊。”方皇后给朱长寿夹了一块鱼。 朱长寿道：“儿子不怕，俺答我都解决了，还怕什么倭寇、土司？” 方皇后忽然流泪道：“你真不让人省心，听说你被围困在太原，我和你父皇都急死了，咱们这一脉就你一根独苗了，你要是出事了，让我们怎么活？你父皇痴迷修仙，如果他没法长生不老，百年之后，后世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呢。” 朱长寿道：“肯定没多少好话，修仙可以，但修到国家都乱了，这个不是修仙，那是修魔。” 方皇后用筷子狠狠敲了朱长寿一下，骂道：“小小年纪就胡说八道，你这话要是让你父皇听了，他又要不开心了。” 朱长寿不屑的道：“儿子我脾气就是倔，我还就说了，我真不怕有人去告我的刁状，这话我在老头子面前也敢说！” 方皇后摇头道：“你就狂吧，反正仗着你爹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但凡你裕王哥哥和景王哥哥有一个还在，你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朱长寿吐了吐舌头道：“儿子又不是真傻，嘿嘿嘿...” “多吃点儿，给你可怜的老娘说说太原的事儿，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听说你为了救晋王，还跟什么伏牛山大王打了一架，到底怎么回事？外面的传说可多了...” 于是朱长寿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他的声音很大，站在门外的宫女都听的真真的，于是她们再次添油加醋的跟宫里人讲述一遍。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信息在传播的过程中各种失真。 讲述的人自己拿不准的地方，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脑补一番，最终成型的故事说实话，跟《西游记》也差不多了。 这些故事不久后流传到了宫外，民间各种传奇故事编起来，朱长寿如今的形象已经跟陆地神仙差不多了，周身都是法宝，出口就是仙咒，连系裤腰带的绳子都是捆妖绳。 民间的百姓是很质朴的...这些故事渐渐的传到了福建，一个南平的地方。 县儒学教育所内，学生们传阅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的封面写着《长寿太子西征记》。 不用问，内容就是讲朱长寿在太原与俺答正面较量的故事。 只不过看封面就能知道内容不是那么严肃，封面上，一个三眼郎君手持三尖两刃刀，另一只手持左轮枪，正瞄准对面青面獠牙的鬼怪。 三眼郎君就是朱长寿，左轮枪在太原保卫战中一战成名，连嘉靖都被惊动了，民间更是把它传的神乎其神。 而青面獠牙的鬼怪则是俺答，实际上俺答在大明民间的形象，就是这么一副鬼样子。 目前这本《长寿太子西征记》，是从南京那边传出来的，据说是一个吴姓的才子所着。 只不过写志怪传奇小说属于末流，所以那才子并没有在册子上署名。 听闻另外一本奇书《西游记》，也是出自这位才子之手。 学生们看的如痴如狂，浑然不觉身后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嗯哼！” 那人重重的咳嗽一声，众人纷纷回头，立刻吓的不敢动弹。 “怎么？不懂规矩了？”那人问道。 “海教谕好...”众人垂首。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海刚峰教学生 第200章 海刚峰教学生 海教谕，名海瑞，字刚峰！ 绰号海笔架，只因上峰来视察时，其他教师都跪在地上汇报，只有他一个人长揖不跪，与身旁之人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一个笔架一般，故此得名。 学生们其实很喜欢海瑞，他受到心学影响，主张文章德与文要统一，要求学生尊重自己的身份，不要对权贵们卑躬屈膝。 而且海瑞还以身作则，说到做到。 学生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正是叛逆的年纪，这个年龄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年纪。 他们藐视权贵，挥斥方遒，经常在学业之余，聚在一起讨论朝局，有时又会争的面红耳赤。 尤其是对严党的跋扈，朝局的糜烂痛心疾首，对外战事连年失利，更是让人心灰意冷，感觉仿佛又梦回铁血大宋一般。 正因为如此，太原保卫战大获全胜，更是让学生们热血沸腾，寻找一切渠道挖掘内情。 只可惜，他们的渠道属实有限，得到的消息九假一真，让人心痒难耐。 哪怕是一本志怪小说，也能让他们争相传阅，更何况吴才子的才情、文笔，真是让人惊艳。 就算不想从中挖掘真实信息，哪怕当成普通小说来看，也是极为精彩的。 这么一闹就忘记了时间....被海教谕堵了个正着。 “你们家里花钱，让你们来上学是为了什么？于公，是希望你们将来学有所成，将来金榜题名，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于私，是希望伱们能够光宗耀祖，对得起家里的老父老母，你们在这做什么呢？在看什么？读书怎么没看到你们如此用功？拿过来！” 海瑞一摊手，学生们不敢违逆，乖乖把手中的志怪小说拿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的儒学都学了些什么？居然还看这种杂书！” 他嫌弃的把书卷成卷，在为首的几个学生脑袋上敲了敲。 “刚峰先生，这是讲太子抗击鞑子的，”有个胆大的学生道：“我们就是想知道一下详情，可又找不到资料，只能看看小说过过瘾。” “哼，你们啊，”海瑞随手翻翻，又点头道：“写这个的人才情极高，虽然内容荒诞，但又有些真实内容，看来也是个官场中人，估计也是个不得志的，不肯跟严党同流合污，所以以书明志啊，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们这些人都看出了些什么？” 众学生纷纷挠头，没人站出来回答。 这在课堂之上很是常见，于是海瑞随手点将，指着一个身穿锦衣的肥胖少年。 “钱俊，你来回答。” 钱俊于是站起来，挠头道：“似乎...好像...可能...太子殿下真的是个神仙？” 学生们哄堂大笑，自古以来，都说世上有神仙，可又几人真见过神仙？ 当年前元入主中原，屠杀多少汉人，可是又有哪位神仙站出来替天行道了？ 为民做主的真神仙没出现，反而是无数假神仙欺民害民，宋徽宗时的神棍还误国误民，那时神仙又在哪里？ 海瑞最反感有人谈什么鬼神，一旦听说某个地方有人自称神仙，他甚至自费过去当中揭穿神棍的真面目。 渐渐的，在假神仙遍地走的大明，南平府这边反而成了一片净土，神棍只是在骗钱，到什么地方都能骗，没必要来碰海瑞这块硬石头。 所以他的学生们也普遍不信鬼神之说。 海瑞摇头道：“钱俊啊，钱俊！罚你回去抄写一百遍《太祖实录》，好好学学太祖是怎么说的，为何太祖在世时，这个世上的那些神仙不出来呢？莫非是因为太祖不够圣德？我看不然，是因为太祖发起于微末，对他们的把戏都很熟悉，而且当中朝中都是贤良的忠臣，他们都会戳穿假神仙，所以神棍们不敢出来。” 钱俊羞涩的作揖道：“刚峰先生饶命，一百遍真要了学生的小命，学生我...我...” 海瑞叹口气道：“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这样吧，每三天抄一遍，一年之内抄完即可，不过你别想偷奸耍滑，我会仔细比对你的笔迹，你家有钱我知道，如果你敢找人代写，看我饶不饶你！” 钱俊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不敢，绝对不敢...” 海瑞又指着一个穿车粗布衣服的学生道：“王杨，你来回答吧。” 王杨有些犹豫的站起来，他思忖了片刻，才道：“学生其实只看了一点点，只能结合听来的实事来推测，我觉得太子殿下爱民如子，这一点和太祖很像，但他又没有太祖那么偏袒宗室，我听说，太子说服晋王拿出几十万亩的田地...具体数字我并不清楚，但仅凭这一点，我觉得太子比太祖更加爱护百姓，我大明黎民百姓有福。” 海瑞点头道：“已经很不错了，我常说，宗室是天下之大弊，其中不止是因为因为王爷们占据大量的田产，还享受朝廷的奉养，还因为宗室内部本身就不平衡，大多数宗室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啊，甚至不如普通的平民，然而他们的人数又众多，如此一来，对于朝廷、百姓，乃至宗室自己，都是很难受的局面，太祖爷的初心是爱护宗室，然而他老人家没想过，子能生孙，孙又生子，总有一天，大明是养不起这么多人的。” 众学生纷纷点头，其实这个局面大家都知道，南平府也有宗室的人，前年因为没有发俸米，自己又被允许种地、做工，最后自己上吊自杀了。 上吊虽然痛苦，但也好过活活饿死的局面。 此类惨剧全国境内时有发生，可朝廷还是主要供奉那些身份地位尊崇的亲王、郡王，对底层则不闻不问。 看到学生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海瑞像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拿出一份邸报。 “这是最新的朝廷邸报，上面详细介绍了太子在太原城的事迹，钱俊啊，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神仙，人一定要靠自己，看看太子是怎么随机应变的，这场大战凶险万分，尤其是最后阶段，真是凶险过头了，连我看过之后，都吓得冷汗涔涔，虽然我不信神仙，但我相信天意，而天意便是人心，没有太子之前赈济灾民，拯救黎民百姓，就没有太原城的众志成城，也没有后面流民从后面袭击鞑子，让鞑子军心大乱，民心所向，才是真正的天意！” 第二百章 静雯的心思 第201章 静雯的心思 学生们听了顿觉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一考成名，能在朝局之中发挥自己的一份光热。 海瑞却兜头一盆冷水道：“你们虽然常说八股文没用，但学不会八股，你们将来就只能庸碌一声，哪怕是唐伯虎那样的才子，最终也要被埋没，还有江浙那边有名的才子徐渭，听说也是赋闲在家，恐怕将要成为另外一个唐伯虎了，可惜了一个大才子啊，竟被八股所累，让人扼腕叹息啊。” 其实，海瑞自己也是屡考不中，最后也才以一个举人的身份步入官场，勉勉强强混了一个教谕的职务，却也是十分不得志。 因为一直都是生活在底层的穷苦读书人，所以对大明官场的那些猫腻了解的更加深刻。 一般的读书人在考取功名之后，就开始去研究经世之学，准备步步高升了。 不过海瑞只是举人出身，官场天花板就在那里，但是他并没有气馁，开始研究《太祖实录》《大明律》，尤其是《大明律》已经被他完全吃透，再参考时政，几年之间就有了一套自己独特的想法。 这是属于海瑞的龙场悟道，只是他虽然参透官场中的秘密，无非就是欺上瞒下，逢迎上司这几个字而已，只是有人运用的巧妙，有人运用的拙劣。 但总归如此，只是官小的逢迎上司，官大的逢迎圣上...而圣上呢？ 圣上要的是贤君之名，但这贤君之实...海瑞往往想到这里就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转移目标去恨严党蒙蔽圣上，导致天下百姓受苦！ 八股之外的书读的越多，海瑞对八股的痛恨就越深，但这又是他的偶像明太祖朱元璋最终定下来的。 其实八股文的雏形在大唐就已经出现，它真正的作用是统一思想，让读书人都在同一套理论教材的教育下成长起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人生，将来能成为帝国合格的栋梁之才。 然而，八股文发展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牢笼，连徐渭那样的大才子都.... 海瑞读过徐渭的文章，对其才华十分钦佩，这样的人才，放在汉初就是陈平、张良，放在三国就是荀彧、诸葛亮，放在大唐就是徐茂公，如果是大明的话，就是刘伯温那样的王佐之才。 海瑞对徐渭有一种惺惺相惜，又同病相怜之感。 此时正是赘婿身份的徐渭，可能永远想不到南平府还有一个如此欣赏他的人。 现实比人心，八股文纵使有诸般局限，但它现在就是一个进入官场的梯子，不得不学。 于是，儒学所内响起一片读书之声。 ...... “殿下回来了！” 小桂子进门之后，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 太子府内的众人早就等不急了，静雯站在院子里等候。 詹事府的人则等在大门之外，这帮货不敢正眼看静雯一眼。 太子府的内库完全由静雯掌管，她带着香菱和晴儿，三姐妹带着太子府的众人勇斗詹事府，经过三大战役，终于将詹事府治的服服帖帖。 看到朱长寿的车辇，詹事府的人刚要上前，没想到车辇直接越过他们。 詹事府的那帮货吃了一个憋，于是开始彼此指责起来，反正小小的詹事府内门派众多，内部关系的混乱堪比西门大官人的家了，团结一致根本不可能，一旦出现什么纰漏，彼此捅刀子比谁都快。 不过，也不能完全说詹事府就没有团结一致的时候，在坑朱长寿的钱时，他们就彼此配合默契。 “静雯！” 看到熟悉的身影，朱长寿双眼潮乎乎的，差点流下泪来。 有静雯的地方，就是家啊。 在这一刻，朱长寿深刻领悟到了这一点。 这么多人在这里，静雯尽量保持住了矜持，她微笑道：“红英姐姐呢？干爹刚派人来过，说陛下赐婚了。” 朱长寿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修罗场是他最担心的事。 虽然知道静雯肯定不会有什么怨言，但是凡事都有个先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学现场居然在自己身上上演了。 刷！ 车辇的门帘被掀开，脸都红透了的曾红英从车上跳下来。 方皇后其实希望她能换一身衣裳，但是被她婉拒了，她还是喜欢自己这一身塞外风格的红衣。 “是静雯妹妹吗？你可真漂亮，在太原的时候，太子殿下每天至少念叨伱三十遍。” 曾红英落落大方，主动走过去拉住静雯的手。 静雯微微一怔，跟着也笑了：“静雯才是经常听殿下念叨你才是，他说姐姐你是个奇女子，孤身一人，独行千里到京城刺杀仇人，只不过运气不好，劫错人了。” 提起这事，曾红英的脸更红了，她连连摆手道：“好妹妹，咱们不提这事，姐姐丢死人了。” 静雯却很认真的道：“妹妹羡慕姐姐啊，出身名门，又有一身通天的本事，如果妹妹我有您这一身本事，就能跟着殿下去太原了。” 朱长寿之前说什么也不让她跟着去太原，其实内心就有过一种不安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居然应验了，不过此事在静雯看来，却是一生的遗憾。 曾红英眼波流动，长叹道：“妹妹你这才是真情啊，姐姐我...不如你。” 此话双关，她也被静雯感动，所以才会说出这句话。 静雯反而是豁达，因为之前方皇后就曾经交代过，自己没有当太子妃的命，但是当个贵妃还是没问题的。 这对于在年初还在西苑花园里等死的静雯来说，已经是上天赐予的洪福了，她不敢再多求什么。 朱长寿设计油炸了虎阳真人，对于静雯来说，她整个身心都属于他了。 宠辱不惊，不争、不闹，只用一片真情对待朱长寿，只要能陪伴在他的身边，静雯就已经很满足了。 “红英姐姐，你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吧，闯荡江湖好玩吗？”静雯拉住曾红英的手往里面走，“妹妹让人设下家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咱们边吃边聊，咱们太子府从来不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主要是咱们殿下他笨，总是搞不懂，哈哈哈哈....” 一片莺声燕语，修罗场转瞬间变成了天堂。 地二百零一章 御史们保驾护航 第202章 地二百零一章 御史们保驾护航 太子大婚本来就是一件大事，这次又是史无前例的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一起住进太子府，大婚也是三个人一起。 这是曾红英主动提出的，她说自己太紧张，想要静雯陪她，静雯倒是无所谓，于是找到朱长寿商量。 朱长寿听了之后感到十分惊讶，怎么说呢，曾红英是个杀头都不眨一下眼睛的狠角色，越是凶险的场面她越是勇猛。 怎么大婚... 我的妈呀！ 朱长寿也忽然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大婚...我难道要结婚了？ 我不再是光棍一条了？大婚？两辈子头一次啊！ 一想到这个，朱长寿自己也晕了。 看着晕晕乎乎的曾红英和朱长寿，静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于是她自己去了一趟宫里。 宫里的人都知道静雯和朱长寿的关系，所以很客气的放行了。 见到方皇后，静雯说明了来意，并且把曾红英的想法说了一遍。 方皇后倒是没直接表态，其实比起曾红英，她还是更中意静雯，静雯这个孩子懂事，对寿儿又忠心不二，可惜就是出身太低了些。 真正看重曾红英的是嘉靖... 在嘉靖看来，赐下这桩婚事好处极多，除了可以敲打一下严党，还可以洗刷自己冤杀曾铣的污点，同时曾红英的命格极好，又立有诛灭俺答的不世之功，这种功劳本来就很难进行赏赐。 赐婚就解决了所有问题，简直一石头多鸟！ 而在方皇后看来，曾红英这个女娃太过于刚烈一些，将来自己儿子未必压得住。 不过嘉靖一番话，又让方皇后放下来顾虑。 嘉靖说，咱们那个儿子你还没看出来吗？那是个惹祸的精灵，大明朝早晚要让他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曾红英本领高强，真遇到危险还能保护咱们家宝贝儿子。 况且，曾红英在关键时刻救了寿儿一命，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情愫，那曾红英心高气傲，你让她自己和寿儿走到一起，那可千难万难。 他们二人，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朝局之中，一旦错过，恐怕就是一生。 嘉靖说着，目光却一直看着西宫那边。 方皇后知道他说的是曾红英，可他此时，心中所想却是另外一人。 当年方皇后为了巩固地位，冤杀了嘉靖最宠爱之人，此事嘉靖一直暗暗记在心里。 这么多年来，方皇后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她是最了解嘉靖的人，他表面上似乎原谅了一切，其实所有的事情都记在心里。 只要找到机会，自己这条命就得交代。 不幸中的万幸，去年裕王和景王双双病死，朱长寿成了唯一一根独苗，自己的地位和性命才算安全。 因为嘉靖是不可能去动储君的母亲的，这段时间双方关系缓和了不少。 只有在这种不经意之间，嘉靖才会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嘉靖这是在朱长寿身上，投射了自己的感情。 方皇后于是也不反对了，真心实意同意了这门婚事，毕竟有个高手当枕边人，朱长寿的确不容易遭到暗算。 最起码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朱长寿不幸落入水中，曾红英和静雯两个一起，更能照应他的周全，不至于因为一点儿小病就莫名去见了阎王。 礼部如今是受严党控制的，这是嘉靖有意为之，既然严党听话，就让严党的人去管最麻烦的部，自己以后说什么都名正言顺。 嘉靖的皇位来的仓促，当年又被人用礼狠狠搞过，杨廷和都被解决了，那帮言官还在这个“礼”上叽叽歪歪，所谓礼就是法统，是社会的规范，是大明朝上上下下的一切，谁拥有礼的解释权，就能凭这个字压死别人。 多少人凭这个字，名正言顺的压迫万民。 嘉靖直接用魔法打败了魔法，你皇帝老子我直接要求回到周朝，实行周礼！ 龟孙子们，伱们怕不怕？你们谁敢说周礼是错的？ 仙境某位大仙人曾经说过，大明的人性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子。 嘉靖就是参悟了人性，所以才无往不利。 直到他一头撞在俺答这头从外面闯进来的猛兽，他的权威，他的礼，他的权谋，在草原的铁蹄下全都是虚妄。 绝对的暴力对于此时的大明而言，是无法承受的铁拳。 这一拳把嘉靖打窒息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一个礼这个圈子里跟那帮读书人争，其实赢了也是输了，真正赢的就是读书人。 如今，嘉靖也用自己的方式在支持着朱长寿。 正常来说，一场大婚两个新娘，尤其是太子大婚这种庄重无比的典礼，礼部的那帮人非要跳脚不可，但是嘉靖暗中压制了这些言论。 当然，仅凭嘉靖还是无法堵住幽幽众口，在朝堂上也有替朱长寿说话的人，这帮人就是言官御史们。 礼部那帮人中就算有想要炸毛的，被言官们堵着门大骂一顿，也就立刻怂了。 尤其是刘御史，指着一个咋呼的礼部官员大骂：当年尧帝将两女嫁给舜，娥皇、女英辅佐舜，成就咱们中华道德文明之祖，如今咱们太子想要效仿舜帝，这是咱们大明的幸事！你居然敢暗中阴阳怪气，想要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你这个奸贼！我打死你！ 于是众御史们追着礼部的人暴打，直打得礼部的人哭爹喊娘，陈洪才带着人姗姗来迟，不痛不痒的说了御史们几句。 正如高拱之前说过的那样，御史们没有实权，他们成事的能力是没有的，但是坏事的能力是超强的！ 只要利用好了，一旦有人在暗中谋划对朱长寿不利，他们就会一拥而上，能骂则骂，不能骂则打，就是一群朝堂上的黑社会，没事谁敢惹他们啊？ 经过他们一闹，礼部的人更不敢多嘴了，乖乖的准备太子大婚典礼。 就算这样，胡伟龙还是怕这群老杂毛玩阴的，每天都让几个御史去礼部晃悠。 御史们虽然官职低位，只有区区七品，然而身份地位却是超然的，他们名义上是替皇上监察百官的，虽然大家都知道，真正监察百官的其实是锦衣卫。 但锦衣卫只能暗着来，而御史们可是名正言顺的监督。 有御史们保驾护航，大婚的进程顺利极了。 朱长寿也趁机放松放松，派詹事府的那群废物去顺义看看情况，顺义现在百废待兴，詹事府的二货们如果连这都干不好，朱长寿就打算趁机找嘉靖换一批人。 而就在此时，意外的情况却发生了。 第二百零二章 猜猜朕画的是什么 第203章 猜猜朕画的是什么 从山西方向传来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消息，瓦剌派来使者，想要来访天朝，拜见一下万寿帝君嘉靖陛下... 还有一封措辞十分恭敬的书信，在信中，瓦剌的首领哈喇呼喇自称为臣...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草原上的势力无论强弱，都不曾对大明称臣过。 当年俺答的信虽然措辞十分恭敬，但却是以平等的身份与嘉靖对话，也正因为如此，刺激到了当时意气风发的嘉靖，嘉靖才会以极度强硬的姿态回应，引得俺答杀到了北京边儿上。 实际上的影响，仅次于另外一次土木堡之变，尽管严嵩等人极力粉饰太平，但是骗他人容易，骗自己难。 嘉靖要是真被蒙蔽了，也就不会大发雷霆，当时杀了那么多人了。 如今的瓦剌虽然远不如当初巅峰时期，被强盛的鞑靼压草原左翼一隅，随时都面临着重压。 只不过俺答是个英雄人物，对瓦剌部连拉带打，将瓦剌拿捏在手心。 如今俺答新死，连尸首都被大明带到京城了。 鞑子那边一片混乱... 瓦剌还带来了另外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本应该带着俺答遗命回去的军师苏木哈，已经被哈喇呼喇杀死，头颅就装在锦盒之中，随着使者一起要被送到京城来。 这个消息被送到御前时，嘉靖原本在吃丹，丹药是晓月真人送来的，说实话吃着没有虎阳真人炼的丹有劲儿，但对身体和精神的营养又没有那么大，时间一长感觉还很舒服，尤其是双腿上的烂疮都消失不见了，感觉没有之前那么烦躁。 要说还有什么副作用的话，就是这个丹吃的时间长了，就会内火沸腾，会忍不住去坤宁宫跟方皇后研究一下双修。 但这又符合丹书上所叙述的情况，本来练气士除了服丹练气之外，最重要的法门就是房中术双修。 阴阳调和自然是最重要的....只是卸掉的元阳怎么办？ 昨天特意召见了一下晓月真人，晓月真人这个人说话比较质朴，没有虎阳真人那么花里胡哨的，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他随口一句话还是替嘉靖解开了疑惑。 晓月真人说卸掉的阳气嘛，可以靠阴气来补，好好睡两宿就补回来了。 嘉靖豁然开朗，对啊...虽然朕泄了元阳，但是皇后还泄了元阴呢，替朕补回来了。 其实这根本不是晓月真人原本的意思，但不妨碍嘉靖自己脑补。 昨夜又是一场大战，嘉靖正躺在八卦台上呼呼大睡。 吕方此时冲进来，将哈喇呼喇的书信送过来。 嘉靖原本有些生气，但是听说是瓦剌人的书信，马上夺过来看了几眼。 哈喇呼喇有专门的汉人老师教他，从小就学习汉文和汉话，一手字写的十分漂亮。 仅仅从书信内容来看，哈喇呼喇的确诚意满满，无论怎么看都是真实的。 于是嘉靖很难得的亲自召集御前会议，让内阁的那群大臣们来帮忙参详参详.... 于是，嘉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又重重一笔，将这个圆一劈两半。 “吕方，你把这张纸送到严阁老和徐阁老的府上，让他们好好的猜猜，然后让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后，来精舍！” 吕方点点头，带着这张纸离开。 不久之后，严府上下躁动，一卷红地毯，从大门口铺到大堂。 当朝首辅，迎接一个太监用了这种礼遇，然而吕方却没有心思在意这个，他风风火火的来到严嵩的身边。 “杨阁老安好？草原那边有情况，皇上让我送一幅画，让您和小阁老参详参详，之后洒家马上就得走，还得去徐阁老那里。” “哼...”严世蕃听到徐阶，用鼻孔不屑的哼了哼。 严嵩和吕方都假装没听到，吕方将白纸展开，放在桌面之上。 如此简单的一副画，严嵩却戴着一片老花镜看了看又看，生怕看漏了什么。 过了半晌，有些不耐烦的吕方道：“一个时辰后您老就要去精舍了，阁老恕罪，洒家就不耽误您了，告辞。” 严嵩表现出一副不舍的样子道：“吕公公不喝杯茶再走吗？这样的急？” 吕方很认真的提示道：“不喝了，虽然主子是个淡薄的人，但是他老人家对草原上的事，可是十二分的重视，切记切记啊。” 严嵩严肃的道：“明白了，前两天下面有人孝敬了一些好茶。” 吕方一怔，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严嵩居然还会执着于什么好茶，好奇的道：“此茶有什么不同吗？” 严嵩笑呵呵的道：“此茶是江浙首富沈一石送来的，端得好茶啊。” 沈一石...吕方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这是他干儿子杨金水手下一个丝绸商人，为人精明能干。 杨金水曾经评价沈一石有三国周郎之风，当然这肯定是谬赞了。 沈一石肯定用了什么手段，把杨金水哄得服服帖帖。 不过，能把自己那个难缠的干儿子哄得这么明白，也说明沈一石是个人才，于是在前年，吕方亲自操作，赐给沈一石六品的官带，奖励他位朝廷织出那么多丝绸，为朝廷立了大功。 大明是抑制商业的，朱元璋本人对商人十分痛恨，认为这些人不事生产，只知道囤积居奇，赚的都是黑心钱，所以在前中期，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 不过百余年过去，如今的形势已经不用于当年，现在官和商是很难分得清的。 没有后台的商人，是不可能成气候的。 一般的商人都建立书院，希望家族之内有人能够通过科举，成为朝廷命官。 豪族也就是这样慢慢形成的。 说不得以后沈家也会出什么高官，原本地位低下的商人，一瞬间就成了豪族。 商人见了官得跪，不能穿丝绸等等，这就是地位上的差距。 而豪族则不同，一般的官见了豪族的大家长，得陪着小心，把人家当亲爹一样供着，哪怕是四品知府这样的地方官，见了这些豪族也得毕恭毕敬。 所以吕方也是给沈一石一点儿甜头，像这种水平的商人都有点儿东西的，江南制造局还得指望着人家呢。 大明朝如今能来钱的方式越来越少了... 吕方离开之后，严嵩回头问道：“严世蕃！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也就是吕公公涵养好，换个公公都得记上你一笔，伱平日里不是自诩聪明盖世吗？猜猜皇上这幅画到底什么意思！” 第二百零三章 皇上的心思不要瞎猜 第204章 皇上的心思不要瞎猜 严世蕃也有自己的道理，他傲然道：“吕方想要脚踏两只船？您对他客客气气，但我不能惯着他这个毛病！” 严嵩不住摇头道：“吕方不是这样的人，你能不能别总拿市井的眼光看朝局？” 严世蕃笑呵呵的道：“在儿子看来，所谓江湖，其实和朝堂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分派系，为利益而争，你死我活互相倾轧，在江湖上要想能立足就必须要狠，要让被人怕你，您老就是太和气了。” 严嵩冷冷的道：“伱爹一团和气，你爹活下来了，夏言够狠了吧？夏言人呢？” 严世蕃一时语塞，他突然恶狠狠的道：“夏言还是不够狠，如果当初他足够狠的话，咱们爷们早就成冢中枯骨了。” 严嵩冷哼一声：“没有了我严嵩，也会有张嵩，李嵩...夏言覆灭不是因为你爹，如果不是皇上想让夏言死，你爹我就算懂一万个脑筋也是白费功夫，江湖？江湖那点儿小风浪，跟朝廷比就是个屁，哪怕一个知府衙门里的关系都比江湖复杂，你都快五十了，你爹我又老了，你如果还是参不透，你爹我死了都不能瞑目。” 严世蕃表面恭敬，但内心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江湖和朝廷，不都是人吗？ 只要是人，我严世蕃就有信心拿捏！ 严嵩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画，问道：“怎么样？你参透了吗？” 严世蕃拿起来看了看，说道：“儿子接到线报，说草原方面有人来了，虽然山西那边立刻封锁了消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来人是瓦剌部的，听说是想跟朝廷好好谈谈。” 严嵩有些意外的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严世蕃很自然的道：“这些天爹你不是忙着太子大婚吗？这些琐事儿子就没有拿来烦您。” “这是琐事？”严嵩很不满的道：“以后这类消息，不许再瞒着我！” “是...”严世蕃很顺从。 “那这个画呢？你有什么想法？” “依儿子看，皇上其实是很开心的，我觉得这个圆其实代表的是草原，而这一竖，指的就是咱们朝廷，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草原出现乱局的时候无所作为，等到草原出现霸主之后，整合整个草原的力量进攻中原，如此就形成一个对我大明十分不利的循环，皇上这是有意要打破这个循环啊，他想要当搅屎棍。” “呸！”严嵩啐了一口，骂道：“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搅屎棍？” 严世蕃十分无奈的道：“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那您来说，应该叫什么？” “应该叫...”严嵩一开口就顿住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词儿。 严世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更多纠缠，他笑道：“看来，太子这一场大胜，让咱们皇上的心气儿也上来了。” 严嵩点头道：“咱们的人中，有谁擅长这个搅...浑水？还有些时间，咱们商量一下。” 严世蕃笑了，如果大明的势力能延伸到草原上，这是多么巨大的利益，未来钱途不可限量啊。 在猜测到朝局的大方向之后，严世蕃心中已经有了无数个发财的路子。 ... 徐府内，吕方喝着茶，和徐阶笑呵呵的聊着天。 徐璠在下首位置，正在盯着桌子上的画看个不停。 徐阶之前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了，猜皇上的心思哪有那么容易？ 其中的诀窍并不是个人如何聪明，最重要的而是情报。 徐阶之前吃亏就吃亏在情报远不如严嵩灵敏，尤其是吕方这个内相，虽然对自己也十分客气，但却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样徐阶就只能硬猜，准确性自然大打折扣。 可这次吕方一来，就先提到了瓦剌的事，这让情报来源一直不顺畅的徐阶十分感激。 这也表明了另外一个情况，皇上对徐阶的态度变了，否则吕方不会说这么多，而这个机会徐阶能不能把握住，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吕方肯喝徐阶的茶，就已经是在表明态度了。 徐阶自然更加恭敬，送走吕方之后，他心情愉悦的命徐璠帮自己穿上朝服。 徐璠道：“儿子参详了一会儿，我觉得皇上是想插足草原，父亲到了精舍，应该从这方面入手。” “傻孩子，”徐阶道：“你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深处，那个圆圈代表的是并非是草原，而是我们啊，皇上是要我们团结一致，支持他的战略，这个功劳要属于皇上，也只能属于皇上，我们要做的是配合，这次去精舍，父亲要当好绿叶，皇上才是那朵红花，要是按照你的想法，咱们将所有风光都抢走，皇上反而要生气。” 徐璠十分聪明，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嘉靖已经有了策略，他现在需要捧哏的，这样如果真出现了失误，那么责任是捧哏的，如果事情成功了，功劳则是嘉靖的。 如果不能参透这一点，到了精舍内胡乱说话，抢走了嘉靖的风头，又不为将来背锅做准备，那可以肯定，未来必然会失去嘉靖的信任。 徐璠想了想，又道：“父亲还是要看看太子在不在，如果太子在的话，要多问问太子的意见，太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想法特别，偏偏又十分高效，这样父亲您也就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了。” 徐阶很是欣慰的道：“你总算是有长进了，不过太子应该不会到场，他如今很忙，顺义那边百废待兴，你有机会要多去帮忙，严嵩一直想让严家的第三代与太子接触，咱们没有严嵩那么多顾忌，可以和太子走近一些。” 徐璠十分佩服父亲的想法，答应道：“儿子回去就想办法，听闻张太岳和太子走的很近，我可以走走他的门路。” “这个想法不错，我有机会，会和太岳好好谈谈。”徐阶穿好了朝服，命人准备轿子。 虽然距离精舍朝会还有段儿时间，不过徐阶还是打算提前去等着。 嘉靖是很看重臣子的态度的，有时候你出现失误，或者无能一些都没关系，但态度必须跟得上才行。 徐阶在这方面做的一直很到位，反而是严嵩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反而做的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虽然嘉靖总是宽慰严嵩，说严阁老年龄大了，不必对自己那么苛责。 然而，皇上说的话，你要信，但不能全信，他这次也许不在乎，但不代表下次他也不在乎。 第二百零四章 老狐狸之间的对话 第205章 老狐狸之间的对话 精舍内，收到通知的内阁成员，分成两排站在八卦台的下方，按照惯例，严嵩依然有一个墩子坐。 只不过今天又有了全新的变化，徐阶在严嵩的对面，他座下也有一个墩子。 这种礼遇从前只有严嵩有，今天徐阶骤然间也有了座，哪怕是他这种涵养深沉的老狐狸，也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感觉身上有些压力。 严嵩还是很慈祥和善的样子，和徐阶有说有笑。 精舍内的内阁会议不同于外面的朝会那么正式，关上门，内阁就是大明朝最高统治机构。 嘉靖有意制造一种宽松的氛围，让内阁成员们能够充分交换意见。 平时互相聊天自然不算什么，彼此发生激烈争吵也是常有的事。 朱长寿这次没有来，他现在被礼部的官员们围着，每天要为大婚做出各种准备。 而且朱长寿目前的重心放在复兴顺义之上，这两天他在广发募贴，希望能招募各地流民来填充顺义。 仅仅有流民也不行，还需要各种各样的行政人才。 虽然朱长寿有意培养府上的侍卫，然而时间太紧，侍卫们虽然忠心，但讲道理，出去杀人的本事一等一，可要协调几十万人，他们真的不行。 詹事府那帮人在真正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反而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纷纷表示自己公务繁忙，虽然有心帮助殿下，无奈...公务繁忙... 气的朱长寿恨不得专门给自己开一个恩科，筛选一些人才给自己用。 嘉靖密切关注着这一切，他的心情很不错。 真以为管理这么大一个帝国是很简单的事吗？朝廷随便一道命令，到了地方就会被各种歪曲，曲解，最终能达成朝廷本意的三成，就已经是能力很强的地方官了。 大多数只会想尽办法肥了自己，然后把骂名留给朝廷。 相信不久之后，朱长寿也会感受到自己这位皇上的无力感，所以嘉靖没有派人去找朱长寿。 “徐阁老，这次内阁会议，你怎么看啊？”严嵩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心中还是十分介意。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了一句，平时都会是徐阶主动找话跟他聊天才对。 徐阶微微一笑，心说你也有安耐不住的时候？看来陛下这个小墩子威力还真不小。 “哎呀，以我看...一切都要听陛下的。”徐阶随手打了一招太极，根本不接招。 “是啊，最终还是得听皇上的，不过我们作为臣子的，也应该主动为陛下建言才对。” “那是自然，严阁老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食君之禄嘛，当然要为陛下分忧。” 两个老狐狸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枯燥，废话一句接着一句，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有用的都很难。 严世蕃安耐不住的道：“严阁老到底有没有想法？不妨直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徐阶温和的道：“这个...有...也没有。” 严世蕃有些恼怒的道：“这叫什么话？严阁老莫非是想耍我？” 徐阶摆手道：“这怎么可能？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要议什么事，连会议的内容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有想法呢？只但我作为阁员，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报效朝廷，不管陛下需要我做什么，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徐阶也义不容辞，这是我个人的态度，所以你问我有没有想法，我自然是有的，但要问对将要议的事有没有想法，这个我真没有，但不管是什么事，我只有一句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严世蕃感觉自己的一拳打入了棉花阵里，半点儿作用都没有，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只能甩了一下袖子，表示我信伱个大头鬼！ 其实，严世蕃根本没看得起徐阶，认为此人只是个卑鄙无耻又有些野心的政棍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反而是张太岳等人才是自己的强敌。 说话之间，嘉靖从后面转了出来，他端坐在八卦台上，身子往前倾斜，目光在群臣之中来回扫视。 内阁群臣垂首恭敬道：“参见陛下！” 嘉靖摆摆手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必这么拘谨，其实紧急召见各位，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瓦剌派出使者来了，瓦剌的哈喇呼喇在信中，自称为臣。”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都猜到今日会议与草原有关，毕竟那么大一个俺答的尸体摆在那里呢。 正常来说，鞑子那边应该派出使者要赎回尸体了，然而这么多天了，却毫无动静，这本来就不正常。 原本以为终于有动静了，没想到来的却是瓦剌。 而且瓦剌的哈喇呼喇居然称臣...这是当年太祖和成祖都没有做到的事。 瓦剌部虽然越来越弱，但底蕴还在，百年前的也先那般英雄，瓦剌部在草原中虽然势力虚弱，但是声望还是有的。 所以，瓦剌称臣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了。 严嵩第一时间站出来，大声道：“天佑我大明，大喜啊，瓦剌如果称臣，我们日后再面对草原诸部时，压力会减轻许多。” 其他人刚刚从这个震撼的消息中恢复过来，也纷纷躬身贺喜。 嘉靖笑呵呵的，得意的用手捋着胡须，心情十分的舒爽。 此时，严世蕃也站出来，大声道：“恭喜陛下，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想办法挑拨离间，让鞑子和瓦剌互相为敌，这样朝廷就能从中取利了！” 嘉靖的笑容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僵了一下，但被轻松的掩饰了，他的演技高超，只不过平时不怎么用而已。 高拱想了想，也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瓦剌看来也有这个野心，只不过因为俺答势大，所以不敢采取行动，如今俺答一死，他们就迫不及待了，瓦剌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一把刀。” 他的想法比严世蕃更进了一步，不止要让草原内动，还要讲瓦剌打造成大明的一个倚靠，这样面对鞑靼，就有一个屏障了，山西不再是第一前线，这个想法可谓高明了。 其他人也纷纷献策，不过想法跟高拱大同小异。 嘉靖微笑着听取意见，其实内心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有个大包袱要抖出来，可是没有人做这个捧哏的，这就很急。 就在此时，徐阶道：“瓦剌能够投诚，是朝廷之喜，臣斗胆，听一听陛下的想法。” 嘉靖这次很满意，徐阶越来越懂事了，你在看严嵩，他果然是老了。 第二百零五章 步步错的严家父子 第206章 步步错的严家父子 于是，嘉靖将朱长寿的龙头棍与话事人理论讲述了一遍。 刚开始内阁众人还只是随便听一听，虽然嘉靖是个极为精明的君主，但他十五岁入宫，与外界脱节太久了，仅仅靠锦衣卫的奏报是没办法了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还是相对于大明而言，嘉靖的这套情报系统就已经到了极限，对于蒙古草原则是两眼一抹黑，当年在羞辱俺答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俺答到底是谁，做过什么，只知道这是个鞑子首领而已。 嘉靖能有什么好主意？估计在瓦剌来信之前，他都不知道哈喇呼喇是谁。 可是听着听着，内阁成员们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终于，嘉靖将操作的大概流程讲述了一遍，虽然讲述的很糙，但是内涵之精妙，内阁内的人精却都很快听明白了。 一定要说的话，其实有些像选内阁，只不过其中最精妙之处，就在于当上一任之后就不能连任。 这样表面上看，是保证了俺答三个儿子都能分享到权力，阻止了他们之间内战的可能，放在短期来看，对鞑子是非常有利的。 可是，只要这套选举话事人制度轮转起来，那么鞑子就没有再次统一的可能，当上话事人的要给自己人捞好处，还要防着其他两个兄弟，而没选上的则要防备自己的利益受损。 所以鞑子以后不管做什么，必定要互相掣肘，他们的敌人就从大明，变成了另外两个兄弟。 最妙的是这套制度是世袭的，不管是谁想要一家独大，就要面临另外两家的讨伐，而作为监督人，瓦剌和大明可以顺势出手，将这家除掉，然后再推选新的候选者。 时间一长，鞑靼部就会彻底一分为三，彼此视为死敌。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政治家想的百年之后的事，而政客想的是怎么活到下一个星期五。 话事人选举，就是把草原上的草莽英雄，通通变成政客... 终于，嘉靖讲述完毕，等待着几位臣工的反应。 久久，精舍之内没有动静。 嘉靖等了一会儿，心中有些不耐烦，心说这不对啊，掌声呢？马屁呢？ 平时自己说点儿什么，下面早就歌颂声一片了！ 吕方见嘉靖皱眉，忙出来打圆场，问道：“严阁老，徐阁老？你们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严嵩和徐阶互相对视了一眼。 严嵩先开口道：“这...陛下英明神武，老臣深感佩服，老臣觉得应该马上派人去办！” 是很常规的马屁，嘉靖点了点头道：“严阁老说的不错，那徐阶你怎么看？” 身为上位者，是可以直呼其名的，他此时喊徐阶，虽然直接喊名字显得很不客气。 但是皇上喊你的名字，本身又含有期许，亲近之意。 徐阶想了想，道：“这套方法过于玄妙，臣大受震撼，只是如果想要成功，派出去的使者必须是个人才，要能和俺答的三个儿子对上话，身份要高，同时智力也要足够高，寻常人去了，就怕不能成功，反而会功亏一篑，耽误了陛下的妙计。” 这番话，让嘉靖十分满意，他按照之前朱长寿出的主意，自己废寝忘食的思索了好几天，终于将朱长寿那个粗糙的想法，变成了一套精妙的理论。 如果成功，自己将会跻身于明君行列，甚至会超越成祖，将来在太庙中，侍立于太祖的身边。 既然耗费了这么大的心力，那嘉靖需要的就不是不痛不痒的马屁，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建议。 刚才严嵩的表现很敷衍，这让嘉靖感到十分失望。 而徐阶提出来的问题，恰恰是嘉靖所需要的，他要的就是建议，因为他想要的是成功！ “哈哈哈...徐阶伱说的不错，朕原本有个人选，是御史刘钧，刘亚军，此人忠勇可靠。” “可是，仅仅一个御史...恐怕分量不够，”徐阶道：“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此时，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严世蕃大声道：“臣也觉得区区一个御史是不够的，臣举荐一人，可担此大任！” 嘉靖微笑道：“是谁？不妨说出来听一听。” “臣举荐工部侍郎徐璠，徐璠乃是徐阁老的长子，为人忠正廉洁，在朝野很有名望，连草原都知道徐璠兄长的名声，如果他出使，一定马到成功。”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表情各异，都被严世蕃弄不会了。 徐璠号称小东楼，当然有隐隐要在官场上追赶严世蕃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说他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这个劲儿，在京城里仅次于严世蕃了。 任谁都知道严世蕃就是在恶心徐阶，尤其是什么忠正廉洁，这话徐阶听了都耳根子发热。 实在太损了！ 嘉靖微微摇头道：“徐璠嘛，拨拨算盘珠子还行，真去出使外交，一来他没经验，二来，廉洁跟现在议的事搭边儿吗？” 严世蕃垂首道：“臣惶恐，只是臣跟徐璠兄常有来往，素知他的才华，所以才斗胆举荐。” 什么叫捧杀？严世蕃每一句话都是在说徐璠的好话，可是这次出使任务又如此凶险，这是死命的把徐璠往火坑里推。 徐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他必须避嫌，哪怕他替徐璠说一句话，也会被打上爱惜自己儿子，不顾军国大事的名声，到时候给自己扣个有家无国，无父无君的帽子，哪怕不死，也得小剥一层皮。 最为关键的，还是自己出面根本救不下徐璠，所以他虽然心急如焚，但表面上还得是云淡风轻。 好在嘉靖对此事非常伤心，如果成功了，可以让俺答死不瞑目啊，这项目必须亲自来抓，用最好的人，给最好的资源，务必要求项目成功。 所以严嵩对此事的敷衍，严世蕃趁机打击异己，如果按照平时的御前会议来说，是嘉靖喜闻乐见的。 然而，今天这个事不是朝廷的事，它是嘉靖自己的事... 严家父子还按照日常议事来处理，嘉靖表面淡定，其实内心已经开始骂娘了。 徐阶想了想道：“此事兹事体大，臣觉得犬子徐璠才能不足，分量也不够，臣绝不是爱惜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怕他耽误军国大事！” 而在此时，吕方忽然站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绝地求生的冯保 第207章 绝地求生的冯保 “陛下！” 在非正式场合，吕方一般这样称呼嘉靖，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就会有重要的建言，而且是事先没有对过词儿的。 看到吕方突然站出来了，嘉靖的眉毛微微皱起。 “有事就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嘉靖不痛不痒的刺了吕方一句，表达一下内心的不满，他是个很不喜欢惊喜的人。 嘉靖喜欢一切按部就班，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样他会感到安全。 吕方双手垂下，面露恭敬的道：“回禀陛下，冯保说愿意将功赎罪，他想要和刘钧御史一起出使鞑靼。” “冯保？他？”嘉靖微微一怔，这个人...他原本打算放弃的。 不过目前只是命人打了他一顿，最近太忙，还没顾得上他，吕方不提起，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目前冯保只是司礼监随堂太监，这份官职在太监群体来说，距离一步登天只差一步，已经是贵不可言了。 在冯保的上方，也就只有四秉笔和掌印了。 嘉靖踌躇了一下，担忧的道：“此人性格暴躁，刘御史性格也很刚烈，他们两个人能配合好吗？” 吕方道：“自从周云逸那事之后，冯保已经收敛了很多，性格大变，如今只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 嘉靖颔首道：“冯保这个奴婢还能有这颗心，他这个人性格坚毅，足智多谋，也很有良心，就是性格急躁了些，如果这个毛病能改，他倒是一个人才，这样吧，封他个名誉司礼监秉笔太监，如果他能够成功，就让他去太子府辅佐太子，太子成婚之后，府上的事情多，太子府上没有一个稳重的人是不行的，他府上连个超过三十岁的宦官都没有，府上的规矩都差了。” 吕方大喜，跪拜道：“奴婢替冯保那个不成器的，叩拜陛下天恩。” 嘉靖挥挥手，让吕方站起来，他又看向严嵩道：“刘亚军只是个御史，官职太小了，至少得是个侍郎才行啊。” 严嵩想了想道：“礼部还有个缺，就让他去顶上吧。” 御史只是七品官，而侍郎是三品，刘钧御史一下子跃了四品，等于少奋斗了二十年。 不过，朝野没有人会羡慕他，太子朱长寿刚刚杀了俺答，如今给把俺答的尸体送回给鞑子，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上一次执行类似任务的，还是一位姓高的御史，当年俺答写信给嘉靖，希望能够实现互市。 嘉靖写了一道极具侮辱性的圣旨，让他非常讨厌的高御史去宣读。 圣旨是封起来的，高御史在宣读之前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当他念到一半时，整个人都傻了。 受到羞辱的俺答暴怒，当即命人把高御史拉出去五马分尸！ 如今，俺答的儿子僧格，比当年的俺答还要凶残十倍，刘钧御史此去九死一生... 人家能升官儿，那是拿命在赌，你不服你也去啊。 言官当中倒是有不少悍不畏死的，只不过他们都知道刘钧御史与俺答的血仇，他们谁也不去争，把这次机会让给他。 而刘钧御史这么多年也没有成家，只在开花胡同里有认识一个寡妇，那寡妇也是顺义人，全家被鞑子杀了，她人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就是每年四月末，五月初，有那么十天左右精神恍惚，总是不停的哆嗦。 刘钧御史在那天捅了俺答几刀之后，他求陆炳把那把刀送给自己。 他回去之后就把绣春刀送给了寡妇，跟他说这把刀捅过俺答，是一把神刀，能够斩妖除魔，所有的鞑子都不敢靠近。 寡妇至此精神状态大好，这段时间真的没有闹毛病。 刘钧御史将寡妇托付给胡伟龙，如果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就娶了她当老婆。 胡伟龙慨然应允... 当然这是刘钧御史的情况，至于太原候的小侯爷...嘉靖了解了情况之后，就否掉了朱长寿的意见。 小混球明显跟那个王彬有仇，实在打击报复人家。 王洛就那么一个儿子，前几天刚刚成婚，你要派人家去送死，至少让人家有个后代吧。 嘉靖并非一个狠毒的人，一个天性残忍狠毒的人又怎么修仙呢？ 正相反，他是个感情很细腻的人，只是有时候会感情用事，比如已经感觉到严家不好使唤了，还是念着旧情，希望君臣能够有始有终。 拿下了王彬，换上了冯保，再派一些随员，给俺答弄一个漂漂亮亮的棺椁，如果能让瓦剌人从中配合，成功率还是极大的。 嘉靖道：“这次出使鞑靼，刘亚军是正使，冯保从旁辅佐，有事他们两个商量着来，吕方，伱再去嘱咐一下冯保，让他实心用事，不可再投机取巧！” 吕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冯保是他最新的干儿子，也是他最看好的一个。 冯保的那两个干哥哥各有各的毛病，黄锦是个好人，但他心肠太好了些，没有什么心机，而杨金水太有心机了些，人又很自负，胆子又大，真怕他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朝廷还指望着江南能出钱呢，虽然蒙古草原暂时安定了下来，但是谁知道僧格那个混蛋会不会突然发难？ 所以该防还得防着，至少今年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太子殿下又要大婚，太子朱长寿如今的声望，他的大婚要是办的简陋了，民间不会答应，弄不会还会发生些民变。 最麻烦的是皇上和方皇后也不会满意，这几日花钱如流水，皇上连自己的内帑都动了。 这些钱也要压在东南，况且还要抗倭呢。 福建的船厂正在加班加点的开工，今年船不会下海，明年也一定会。 这些船可是去海外搜寻传说中的灵魂宝石的，太子的海图可是画出来了。 从北面走，一直到北面的大陆，在那里放下几只开拓团，让他们在那片叫北美的大陆搜寻，然后船队继续南下，一直到南美大陆。 寻宝，开拓...两不耽误。 只是这需要钱啊，有钱走遍行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目前就指望江南制造局能出银子.... 吕方扫了严嵩一眼... 偌大一个朝廷，如今的财政的担子却压在一帮太监的肩上，这内阁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中过了过，他就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了。 这不是他一个太监应该操心的事。 “散会吧，都回去忙自己的吧！”嘉靖一声令下，两旁的小太监将帘子挂上。 第二百零七章 我想白嫖国子监 第208章 我想白嫖国子监 “张师傅，你看啊，来了这么多人，我这边人手不够啊，你们兵部能不能派些人来？”朱长寿站在高坡上，用手指着远方。 远方是浩浩荡荡的人流，因为太原周边军奴和流民种着太子的地，小日子已经初步成型。 所以其他流民都认识到，种太子的地才能过的安稳，简单来说，等于直接给朝廷种地，中间少了好几道盘剥。 寻常农民种地，除了给朝廷的税赋之外，还有服本府的徭役，本地的地方官千方百计的盘剥，到了奸商那里还要再被剥一层皮，这还不算完，回到乡里，各地的举人、乡绅家里有事，你还得自备干粮去人家的家里“帮忙”。 帮忙嘛，自然是无偿的，遇上好人家还供伱几顿饭，遇上周扒皮、黄世仁那种无良的，自己还得自备干粮。 这还是家里有地的普通农户，一年也就挣扎在生存线上，平时还要地里刨食，挖一些野菜，抓些蛤蟆之类的充饥。 要是佃农的话，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吃饱已经是奢望，过年时像杨白劳那样给女儿扯一根红头绳已经是奢侈。 白面是不要想了，能吃上粗粮面，中间稍微掺一点儿精面，这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 年关难过年年过，是历朝历代农民百姓的日常，卖儿卖女是寻常的手段。 最着名的西湖瘦马，孩子基本上都是过年那几天收来的。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卖女儿进青楼是一种极为悲惨的事情，但是对于最底层的佃农来说，女儿能进青楼甚至还是一条可以的出路。 多少长的丑的，连进青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卖到那些老爷的府上当仆役，干的是最粗糙的工作，工钱自然是没有的，只要能吃饱饭就行，哪怕如此，将来年纪大了，还要担心被主人家赶走。 不过，如果能来到顺义，就不用担心被各路饿狼抢走本就不多的粮食，至少日子还有个盼头。 所以布告刚发出去，就有很几万人来报名。 朱长寿让人连夜把布告扯了，顺义只是京城周边的一个小县，人口最多的时候也就二十多万，这还包括县城里居住的人。 如果只算种地的农民，也就是十五六万人而已。 现在土地大都荒芜，按照朱长寿的计算，先安置个五六万人，让他们先开垦耕地，建造简易的房屋。 这样，自己从户部讨要来的粮食还能支撑一阵，坚持到秋收时，收上了粮，来年再招募一批过来，这县城不就成规模了吗？ 这样就能循环得起来，如果再来人，那自己的资金链就要断了，到时候...京城可不比太原，可以让自己胡作非为。 况且现在人人都知道太子府的侍卫装备一种神枪，再去劫人，很容易被认出来，到时候自己的声望可要大大受损了。 声望这种东西积攒起来很困难，但是人设崩塌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所以朱长寿从来不敢给自己树什么谦谦君子的人设，要知道好人做一辈子好事，可他忍不住做了一件坏事，就会被打成坏人，而坏人做一辈子坏事，只要临死前做一件好事，他就忽然间成了好人。 老话说的好，好人难做，好事难为... 朱长寿决定讨巧一下，我不做坏人，但也不能做那种好人，我还是做一个真实的人吧。 绝不是什么完美的好人，身上毛病一大堆，就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别人也不会奇怪的那种，这样就可以了。 圣君那种东西，还是交给自己老子嘉靖去做吧。 张居正看了太子府上，连扫地的小太监都被找来了，静雯和曾红英两位马上要大婚的准新人，带人丈量土地，给人写契约。 “殿下，”张居正道：“虽然我执掌兵部，但兵部这个衙门口兹事体大，是最容易犯忌讳的地方，我一纸调令很容易，但是...没有内阁的批示，我是一个兵都调不动的。” 朱长寿恼怒的道：“真是麻烦，顺义这些地荒废了十几年，开垦起来十分麻烦，五万多人吃饭都成问题，蒸窝头的人手都不够，有些人不是来建设顺义的，他们就是来占便宜的街溜子！” 提起这事，朱长寿心中就有气，各地混不下去的村霸无赖，纷纷流窜过来。 之前还出现过，有人看到晴儿美貌，居然想把她拖到草丛里去，幸好被小桂子发现，一枪毙了那厮。 陈洛等人把那厮的头砍下来，挂在旗杆上以儆效尤，然而作奸犯科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 经常有人一夜睡醒，自己为数不多的财物不翼而飞，而睡在隔壁的兄弟却消失不见。 没办法，朱长寿只好再让人统计户籍，让陈洛组织稽查队，专门处理各种纷争。 乱世用重典，狠狠惩罚了一些不法之徒，驱逐了上百个这种街溜子，光耳朵就割了三十多个，才算把这股邪火压了下去。 朱长寿也终于理解了群众里有坏人这句话。 这并不是说群众就是坏人，而是说，他么的坏人专门往群众的队伍里面钻。 这也不奇怪，坏人嘛，就是靠坑群众活着的，就像狼专门找羊群一样，这是一种生态。 而朱长寿身为牧羊人，能不能保护好群众，这就考验他的能力了。 可是，真的缺人啊，尤其缺识字的，繁体字看起来很美，又有文化气质，蕴含着中华文明的精神内核，写出来又漂亮大气，可唯独不好普及，它实在太难写了。 张居正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把家里人派来帮忙吧，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来历练历练。” 朱长寿眼前一亮，嘿嘿笑道：“这是个好主意啊，不过羊毛不能只薅您的，我有主意了。” 张居正好奇的道：“不知道殿下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一听。” 朱长寿笑道：“国子监那么多废物呢，都是些平时屁事没有的二代，三代，他们虽然不学无术的，但识字啊，我打算弄一个实习班，跟国子监合作一下，就说让他们出来学学怎么做官，他们没有什么考功名的压力，将来家里都给安排后路了，他们家里也一定很乐意，我不但有了人手，嘿嘿...还能赚一笔呢。” “实习班？还能赚一笔？”张居正有些懵逼，“这个钱，怎么个赚法啊？” 第二百零八章 咱们的队伍都是防御性的 第209章 咱们的队伍都是防御性的 “这个简单，咱们要在名字上做文章，”朱长寿兴奋的道：“咱们这个实习班，就叫预备官员培训班，这样一看咱们是在为朝廷培训人才似的，谁也想不到咱们是在白嫖他们，你想啊，培训...哪有白白培训的，咱们得要钱啊。” 张居正还没有太反应过来，反问道：“我捋一捋...我不太明白啊，您既然已经打算白嫖他们的劳力了，咱们不给他们钱就不错了，他们怎么会还想掏钱呢？京城里当官的，四品以上哪有好人？那一个个的聪明绝顶，你想薅他们可不容易了。” 朱长寿笑道：“如果咱们不收钱，他们才不会上钩呢，人都有一种心理，往往认为便宜没好货，白来的机会他们才不会珍惜呢，如果你收了钱，还是大价钱，他们就会认为居然这么贵，那一定是有缘故啊，这个机会肯定十分难得，我跟伱打赌，如果一个名额收五百两银子，他们会争着抢着往我这里塞人。” 张居正是个无比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他缓缓道：“看来是有可行性，我需要帮忙吗？” 朱长寿笑道：“你只要这样...这样...这样就好了。” 张居正听了眼前一亮，也笑了：“殿下，你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正此时，排队领地契的人群中，又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陈洛等人很快就冲了过去，对着正在摔跤的两个人一顿拳打脚踢，扭送到朱长寿的面前。 一问原因，众人都无语了。 原来两个人是邻居，其中一个人的地比另外一个人多了半垄，他心怀不满就嚷嚷起来，于是跟邻居打了起来。 朱长寿恩威并施，安抚几句，又威胁他们如果再打，谁先挑刺就把谁赶走，这才勉强让双方服气。 要说事儿，真不是什么大事，要说理解也能理解，半垄地虽然很少，但是对于穷怕了的百姓来说，一年也能多收不少菜，这些菜拿出去卖，也能换些口粮，吃亏的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 对于当官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一根毛的事情，但是底层的人来说，这是生活质量问题。 民间的事都很鸡毛蒜皮，但是对于底层人来说，都是大事。 你一条臭水沟挖的不对，周围的人家就得被熏的没法生活.... 这边的事情刚压下去，那边又一阵骚动，有人挖宅基时，挖出无数枯骨，把那人吓的魂飞魄散。 朱长寿和张居正带人过去，顺义这地方遍地都是人骨头，当年顺义可是被俺答给屠了，后来严嵩派人来收敛尸骨，回去报告了总共死了一万人左右。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粉饰太平，实际情况要糟糕十倍不止。 顺义连同周边的人，保守估计有四十万百姓，被俺答屠杀十天之后，能够收拢的流民总数也不过十六万，也就是说，还有二十多万人被杀。 其实这不能怪百姓警惕性低，因为顺义是京城的门户，它身后就是大明首都了。 除了当年土木堡之变时，被也先兵临城下，百余年来，大明京城周边都没有出现过战事。 你说过了一百多年和平日子，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鞑子大军就杀来了。 估计当时顺义人是集体懵逼的，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他们的想法，大不了就跑进京城，这里不安全，京城有那么高的城墙保护，还不安全吗？ 所以当鞑子冲过来时，他们没反应过来，当发现鞑子见人就杀时，他们才想到往京城跑。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有绝望... 严嵩又采取紧闭京城大门的策略，对外面的人死活不管不顾。 鞑子自然是不会管杀管埋的，所以那时顺义尸横遍野，严嵩就派人挖大坑就地掩埋。 所以这些日子，在顺义挖出了十几个万人坑了。 这里面既有鞑子的罪恶，也有严嵩的罪恶。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晓月真人被找来，开坛做法，驱逐恶鬼，超度亡灵。 有他这个“神仙”坐镇，原本惊慌不已的百姓们，此时不但不怕了，反而围过来看热闹。 这跟什么民族劣根性没根毛关系，就是遇到危险的事，大家本能的想要过来看看，其实内心不是那种很欢快的心态，其实是有一种同理心和恐惧心理，也是学习一下应对此类事件的经验。 有时候互相调侃几句，说一下俏皮话，表面上好像很轻松，其实内心紧得一批，就是过于紧张才屁话贼多。 这种场合，话越多的，说明心里越害怕。 反而是那种表情像一块铁，嘴抿着的，其实心中反而是最冷静的。 晓月真人将符箓水洒在万人坑的周边，念念有词之后，大声道：“大家都过来帮忙啊，把这些可怜人的尸骨都收敛起来，送到墓地去，让他们入土为安，他们会感激你们的，积阴德啊！” 有晓月真人背书，大家都行动起来，很肃穆的把尸骨装入袋子里。 张居正看在眼里，他攥紧了双拳道：“奸党误国害民啊！你说你贪了也就贪了，大家都认了，你陷害忠良也行，就算是党争了，可是坑死这么多百姓，最后居然就地挖坑埋了，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朱长寿抿着嘴没有说话。 张居正虽然没有提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引以为戒啊...”朱长寿道：“我希望以后大明的土地上，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张居正摇头道：“很难，南面有土司叛乱，东南有倭寇，东北有女真人，如今北面是安全了，可其他地方都不安定啊，大明想要国泰民安，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可是要想国泰民安，就有一块巨石要踢走才行，问题是这块巨石上面有一片天在保着，殿下...有些事要早做准备，殿下您可是天命所归啊...” 一提起这事吧，朱长寿脑瓜仁儿就疼，他反问道：“张师傅，你觉得现在说这些不早吗？” 张居正压低声音道：“殿下放心，这里就你我二人，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咱们的对话，我的意思是...顺义离京城很近啊，有殿下的庇护，顺义两三年内就会恢复，到时候我们可以培养一支力量，当然是咱们只是防御性的，我会物色合适的人选来操练的。” 朱长寿只好道：“如果是防御性的，倒是可以有一支，说不定草原又来人袭击，还有维护秩序也很重要。” 张居正立马喜笑颜开道：“对对对...当然还要维护秩序了，哈哈哈哈...” 第二百零九章 锦衣卫的密探 第210章 锦衣卫的密探 朱长寿叹口气道：“张师傅还是小心些，我家老头子手眼通天的，说不定咱们现在的对话，就可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张居正哈哈大笑，摇头道：“怎么可能，除非陛下是真神仙，否则这个距离，不会有人听到咱们之间的对话的，殿下你也太小心了。” 朱长寿觉得张居正还是太嫩，这不是说知识和社会阅历，而是见识上的。 大明相比于后世，监视手段之类的还是太落后原始，很多监视手段在这个时代都被称为秘术，是不传之秘，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是锦衣卫是成立了百余年的秘密组织，专门就是卧底在群臣中间监听的，“秘术”肯定有不少。 上次肺病好了之后，感觉张居正就有些飘，他似乎更加认定朱长寿能成为一代明君，怎么形容他的心情呢，就是恨不得让他现在就登基大宝，看嘉靖越来越不顺眼了。 现在的张居正虽然经历过起伏，但还是太年轻，还不够沉稳... 朱长寿心说我自己则跟沉稳不搭边，你说咱们两个整天研究这些“大事”，这不是提灯去厕所，找屎吗？ 除非我家老头子嘉靖突然老树开花，又鼓捣出一个儿子，否则我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可是张师傅您不行啊，能替代您的人可太多了，您能不能别这么飘啊？ “张师傅，”朱长寿斟酌着用词，“虽然这里表面上只有你我，咱们小声说话似乎不会外传，可实际上咱们并不安全，比如我知道一种秘术叫唇语术，只要看着咱们嘴唇的动作，就能复原出我们的对话，您敢保证此时此刻，没人正盯着咱们的嘴唇吗？” 张居正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世上，真有这种秘术？” 朱长寿很肯定的道：“真的有，尤其是聋哑人，他们对此道更加擅长，另外还有听风者，一般都是盲人，他们的听觉比常人发达许多，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收音装置，比如最简单的收音喇叭，聚拢声音，隔着很远也能听到一些咱们的对话。” 说着，他把手放在耳后，做出喇叭状。 张居正呆了呆，忽然间汗流浃背，他何等聪明，脑子随便一过，就知道这两种方法都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说不定现在就被人盯着呢。 “原来如此，”张居正擦了擦额头冷汗：“看来是我太疏忽了，这么说来，真是防不胜防。” 朱长寿道：“小心些好，我自己是不怕的，大不了软禁我一段时间，可是张师傅伱呢？”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殿下你说的对，皇上他一定能够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他老人家是陆地上的神仙，有通天彻地的大能，臣对他老人家的敬仰之情，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朱长寿呲牙道：“您也不用突然间就拍起马屁，这也太假了。” 张居正非常严肃的道：“臣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天地可鉴，如果有一句假话，愿天打五雷轰...” 说到这里，他心中默念着：轰死老严嵩那个老奸贼！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茅草屋里，一个双眼暴突的瘦子，正盯着张居正的嘴，口中念念有词。 “臣..对..他..老人家的...敬仰之情......” 在瘦子旁边还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书记将他的话一一记录下来，完事之后，书记检查了一下，口中不禁“咦”了一声。 瘦子回头问道：“怎么了？” 书记仔细琢磨着纸上的文字，喃喃道：“张居正怎么突然间开始拍皇上的马屁了，这是怎么回事？” 瘦子揉了揉眼睛，拿出一瓶调好的菊花药液滴在眼球上。 “这些个当官的，除了拍马屁还会做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书记连连摇头，问道：“大眼，你有没有看到太子说了什么？” 大眼是瘦子的代号，他是锦衣卫的密探，祖传唇语之术，专门负责监视张居正这种六部的部堂级大官。 “没有，”大眼没好气的道：“我视力虽然好，但还没练成视线拐弯的技术，太子一直背对着我。” “我们不会暴露了吧？”书记狐疑的道。 大眼冷冷的道：“这个世上，除了咱们锦衣卫高层，谁也不知道唇语术的存在，你是说指挥使大人他们泄密？” 书记马上否认道：“我没这么说，算了...这种事不是我该操心的，你没看错就行。” 大眼道：“那你还说这么多？” 书记无奈的摊摊手道：“你以为是我想问？这份记录送到上面去，上面肯定会追问的，我先问了不是省的麻烦？你以为我是故意找你麻烦啊？” 大眼的智力有些缺陷，仔细想了想，才想通其中的道理。 “哥，对不起...” 书记道：“咱们合作这么久了，这都是小事，有时候我多问两句，总比上面的人亲自来问要强，你给我说话放肆些没什么，要是惹恼了上面的大人物，少不了又要挨耳光。” 大眼条件反射的捂了下脸，虽然奇术傍身，但是在锦衣卫中，他这种身份属于中低层，上面的大人物们才不会惯着。 大眼的性格鲁直，经常触怒上司，被扇耳光是经常的事，有一次惹恼了李镇抚使，被执行了家法，屁股上挨了三十棍子，趴在床上两个月才敢下地。 书记弹了下手中的一打纸，换上一身江湖郎中的衣服。 因为江湖郎中总是夹着个药箱赶路，所以是锦衣卫密探经常扮演的身份，为了扮演的更像一些，密探们还经受过专门的医术训练，医术水平比普通的江湖郎中高上许多。 将纸张塞到药箱下面的暗格里，书记嘱咐大眼道：“你眼珠子通红，好好休息休息吧，锅里还有炊饼，我给你留了一锅紫菜蛋花汤，坛子里有咸菜，吃完睡一觉吧，别出去乱走，顺义这边咱们的暗钩够多了，上面不让你动，你就别自己行动，监视太子这事水太深。” 大眼嘀咕道：“你说是两父子，监视什么啊？亲情都变味儿了。” 书记道：“你懂什么？咱们圣上是怕太子身边的人把他教坏了，你想啊，太子身上涉及到多么巨大的利益？历朝历代出事的太子，不都是朝中大员教唆的？咱们圣上这叫未雨绸缪，只有这样，圣上父子的感情才没有杂质，懂了吧？” 第二百一十章 顺义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第211章 顺义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大眼有些懵逼的道：“怎么监视太子，感情反而更纯了呢？” 书记叹口气道：“你傻啊？两父子之间没有被人煽风点火，自然就纯了，你要是不懂就算了，别瞎想，小心脑袋疼。” 说完，书记跨上药箱走出去。 大眼挠挠头，转身来到灶台打开锅盖，拿出炊饼咬了一口。 “搞不懂，”大眼嘟嘟囔囔，“为啥父子俩总是互相防着，当爹的肯定没错，那就是太子不孝顺，听说太子总是忤逆皇上，是个逆子！这就对了！” ...... “阿嚏！” 朱长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揉揉鼻子。 “香蕉你个巴拉，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念老子！” 刚刚又处理了两场打架，朱长寿实在受不了，让人去顺天府要一些捕快过来。 对付这些个没事找事的地痞流氓，官府的捕快们最有办法，必须狠狠收拾，老子的地盘绝对不允许有黑涩会组织的滋生。 这帮家伙就像真菌一样，一旦形成就极难根除，必须要消灭在萌芽之中。 张居正看出朱长寿有些心累，于是劝道：“殿下也不用太心急，百姓需要教化，得慢慢来才行。” 朱长寿却从最近发生的事情当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最近这几次斗殴，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组织，张居正虽然是底层出身，但是他毕竟从小就是神童，知道百姓疾苦，但是对于帮会文化却了解不多。 可朱长寿却深知帮会就是毒瘤，他们不事生产，只靠从事不法行业牟利，比如今天一天就发生了二十多次斗殴，好像是有些人在争夺砂石木料等资源。 其实顺义北面有个采石场，不过被朱长寿的太子府收走了。 只是采石场只管开采，各家来买，都要自己来运走。 就是这条线上，连续发生多次大型斗殴事件，这次更加恶劣，因为死人了。 可是当朱长寿亲自来过问时，附近的人却噤若寒蝉，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刚开始，朱长寿还以为是因为百姓们畏惧自己，所以还特意回避了一下，让陈洛和小桂子代替自己询问。 没想到还起到了反效果，在场的人更加不敢说话了。 从活人那里问不出来什么有用信息，那就只能从死人的身上来找了。 顺义这里连个县衙都没有，原本的县衙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朱长寿让人随便建了一个草棚，所有的事情都在这里处理。 此时，三具尸体就摆在草棚的外面。 有两个中年妇女正在草棚里面哭哭啼啼，她们是死者的家属，是从山西过来的客商，来到顺义之后，她们几个山西老乡就聚在一起，搞了一个骡马运输的小车队，因为顺义百废待兴，需要大量的石材木料，运输行业虽然不是暴利，但的确可以大赚一笔。 小车队连男带女一共十二个人，都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谁知道今天突然间死了两个大老爷们，车队的人其他人被打伤了好几个，连骡马都被人捅死了。 车队内看到事情经过的人说，忽然有一伙儿人拿着看到冲到车队里面，见人就打，还捅死骡马，对于车队来说，骡马就是命根子，于是他们奋起反抗，可是对方来了四十多个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车队吃了大亏，死了两个人，伤了五个，大车都被砸了，死了五匹驽马和三只骡子。 损失惨重至极，可以说车队已经被彻底毁了。 而到底是谁干的，线索却只有一条，就是外面停着的这具尸体。 尸体身中数刀，致命一刀是脖子上的，被切断了气管。 此人身长接近两米，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巨汉，浑身肌肉鼓鼓，一看就是营养跟得上，绝不是什么流民。 这个更加印证了朱长寿的猜想，肯定是有帮派势力渗透进来。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会采取激烈的暴力方式，驱逐本地的竞争者，靠垄断一些行业谋取暴利，在站稳脚跟之后，下一步就是保护费，建立地下秩序... 一般的地方都默认他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要想生存，最后还是得跟官方打好关系，比如严家的产业，就有好几个帮派无偿打理。 最着名的就是天香楼，是三家京城黑帮轮流看管，严家不但不花一分钱，反而是他们给严家的钱。 也就是说，想要给严家当狗，不但得自备干粮，还得奶主人家一波。 哪怕条件如此苛刻，各大帮派依然争相给严家当狗，只要能够成功，身份地位立马不同。 在各自地盘上，开赌场，垄断漕运，车队，集市，更不要说更黑暗的人口贩卖产业。 不要以为人口贩卖就只是青楼那些产业，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狠的是把人贩卖到海外，卖给洋鬼子和东洋人。 更不要说丧尽天良的采生折割，这种人贩子专门拐卖人家的小孩子，将健康的孩子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残废，逼迫他们表演卖艺，沿街乞讨，其中的惨状难以用文字描述。 最着名的唱歌犬，就是孩子四肢打断，故意不让骨头长好，再用药水毁掉其容貌等等，最终将好好的孩子变成类似狗的生物，再带着他出去唱歌卖艺。 对于这种人贩子，官府一旦抓住，是要判处凌迟处死的，足以说明他们的残忍程度。 有一些帮派就专门从事此类丧尽天良黑道生意... 哪怕是最正常的帮派，也要吸民血才能生存，只是有些地方官本身就是贪官，他们胡作非为，显得比帮派更黑暗，把帮派衬托的好像都是些侠义的化身。 但只要地方官清正廉洁，立刻就让本地帮派显出原形。 肯定是有些帮派看好顺义的发展前景，所以提前布局，占据先机。 可朱长寿不是那些贪官污吏，他是想认真管好顺义，再以这里为样板，推广到全国的。 所以，帮派这种毒瘤，绝不能让他们在顺义扎根，要是让他们发展壮大，成员一旦多了，想再扫除可就难了。 到时候伱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查！”朱长寿皱眉道：“这个人到底是哪儿来的，看看他的体貌特征，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尸体先放在阴凉的地方，派人专门看守，防止有人盗尸，张师傅...你能替我去一趟顺天府吗？帮我借个厉害的仵作过来，这伙儿人这么牛逼，我们顺义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听说你是宋慈的后人 第212章 听说你是宋慈的后人 要是一般的县城来找顺天府帮忙，雷礼说什么也要骂上几句，好好耍耍官威不可。 可一听来人是太子府来的，他连个屁都不敢放，马上找来顺天府衙最好的仵作宋老赐过来。 宋老赐拥有三十年的经验，尤其擅长人体解刨，号称能让死人说话。 据他自称，他祖上就是北宋年间的那个宋慈，就是撰写《洗冤录集》的那个有名的宋提刑。 不过，有认识他的人说，宋老赐应该跟宋慈有些关系，但肯定不是人家的直系子孙，旁系的可能性极大。 宋被元灭，宋家被元廷强掳到元大都，也就是现在的京城，从此安顿了下来。 在乱世之中，宋家也逐渐凋零，但是根没有断，族内有很些人在各地当仵作，混口饭吃。 但是主家并不是靠法医学过活的，人家是书香门第，《洗冤录集》不过是宋慈的工作指南而已。 想当官，不管你专业方面的知识多牛都不行，还是得读圣贤书，考八股文。 百余年来，宋家在大明当官的人也有十几个，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大官，最高的也就是个知府。 像宋老赐这种，就在顺天府当了个小小的仵作。 反正雷礼对刑名并不感兴趣，他断案不看证据，而是看谁给的钱多。 所以仵作之类的，都是装点门面的，虽然很少用他们上场，但也不能没有，毕竟这里是京城，有时候发生的案子，那个钱是雷礼也不敢收的。 人家要个公道，雷礼就必须想办法给人家公道。 这种时候，就该宋老赐这类专业水平高超的人出马了。 比如今天，太子府突然来要人，雷礼就很庆幸自己手上有宋老赐这么一号人。 否则...以太子那个德行，说不得，肯定要来大闹的，到时候自己对也是错，错了就是错上加错。 人家太子一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就问这个世上，有谁能顶撞皇上还屁事没有的？ 反正我们雷家没有这个本事。 太子府的侍卫陈洛，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护卫，没有官品。 但是雷礼却让他坐在上首位，亲自为他斟茶，把宋洛都弄的不好意思了。 “殿下身体还好啊？”“殿下他有没有提起我啊？”“殿下为什么要找仵作？发生了甚么事....” “宋兄喝茶，狮峰龙井...” 雷礼有一句每一句的，主打一个尬聊。 陈洛被烦的不行，一口茶水没喝进去，每次端起茶碗，雷礼就来搭话，只能放下茶碗。 幸好宋老赐这时进来了，让尴尬的二人都获得了解脱。 宋老赐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年纪四十多岁，一双眼睛像木雕一样，直勾勾的，透着一股子阴气，长着一双大手。 不管多热的天，雷礼每次看到他，都会忍不住打寒颤。 陈洛倒是很满意，他问道：“你就是宋老赐？是这里的仵作？听说你是宋慈的后人？” 宋老赐板着脸道：“是啊，怎么了？” 雷礼听不下去了，怒斥道：“放肆！这是太子府的侍卫，陈洛陈大人，这次是太子找伱！” 听说是太子府的人，宋老赐拱手道：“失敬，太子殿下找我一个仵作？是不是顺义那边有命案？” 陈洛颔首道：“不错，太子殿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宋老赐语气平直的道：“能为太子殿下效命，是小人的荣幸，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洛问道：“你会骑马吗？” 宋老赐摇头道：“不会，从没练过。” “没关系，”陈洛扭头对雷礼道：“请雷大人准备一辆马车，我们马上出发，殿下还等着呢。” “那得抓紧了，可不能让殿下久等，来人啊！准备一辆马车，要用好马，派雷老三亲自驾车！” 雷礼大喊一声，早就在门外等着的管家立刻出去安排。 雷礼亲自送陈洛出了顺天府衙，衙门口早就等着一辆漂亮的马车。 雷礼对着车夫喊道：“老三，要稳，要快！懂了吗？” 雷老三是雷礼的专用马车夫，如果换成后世的话，就是雷礼的专属司机，只不过这个时代就是专属马车夫。 官员们虽然日常上朝都是坐轿子，不过平时出行却很少坐轿。 坐轿虽然看起来很美好，四平八稳，颤颤悠悠的，但坐久了人会晕，而且太慢了，空间也小。 无论是速度，还是空间，舒适度等等，都是马车更好，不过前提是路况要好。 而且马车还有一样好处，就是私密性更好，几个人坐在车里面可以在路上商量事，轿子就没有这种功能了。 所以，朝中官员们除了轿子，家里大都还准备马车。 当然言官那种穷逼就算了，养马需要花不少钱呢。 雷老三是雷家的人，虽然关起门来，不过是个旁系的，但是对外时，那就是一家人。 “大伯你就擎好的，保准又快又稳啊！” 雷老三扬起手中的鞭子，啪的甩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陈洛喝彩道：“好鞭法啊！” 雷老三哈哈大笑，对陈洛的印象非常好。 马车嘎达嘎达的离开，往顺义的方向驶去。 ...... 张居正的兵部事情多，不能在顺义这里久留，他回去之后，又给顺义调了一千精兵，帮助维持秩序。 调兵的公文闪电般的批下来，准了！ 他立刻签发公函，把兵送到顺义，户部那边的军粮几乎同时批下来。 关于朱长寿的事，一向是特事特办。 工部的人还在加班加点的修建县衙，按照严世蕃的意思，还想再修个行宫，被朱长寿拒绝了。 顺义现在这个鸟样子，修行宫就是个大笑话。 有那个钱干什么不好，朱长寿平时就来回奔波一下，反正也闲着也是闲着，忙碌一点儿还充实一些。 自己的身份特殊，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被一万双眼睛盯着。 其实朱长寿也想过一些堕落的生活，吃喝玩乐谁不喜欢，在“仙境”时，就经常幻想着酒池肉林的生活。 可真到了这个位置，面对无数双期许的眼睛，就不好意思堕落了。 况且那些小姐姐也很可怜的，一想到她们的身世，朱长寿就兴奋不起来。 而且身体也不允许一直堕落，这个时代又没有印度神油之类的神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这种事，从最开始的沉迷，到后面看到枸杞子就脑壳疼，转换的速度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快...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主打一个雁过拔毛 第213章 主打一个雁过拔毛 朱长寿喝着茉莉花泡枸杞子，眼睛却放在草棚外面。 顺义如今热火朝天的，这才几天，已经有不少茅草屋被盖了起来。 有些家底儿厚的，甚至盖起了砖房，烧砖厂那边的烟日夜不停，加班加点的产砖，可还是供不应求。 这几天有些世家豪门的人，想要来跑马圈地... 当然是给钱的，他们不想买田，只希望将来县城建起来的时候，能把这些地留给他们。 这帮家伙的算盘珠子都崩朱长寿的脸上了。 现在拿地才用几个钱？等县城真正建起来，那又是多少钱？ 复兴顺义是朝廷支持朱长寿在做，给钱给粮。 其中有奖励朱长寿在太原保卫战中的功勋，也有嘉靖弥补自己过错的意义存在。 嘉靖虽然不会认错，但还是知错的。 后世对他的评价是时智时愚，其实他就是过于自私，又嗑了太多丹药，那么多重金属吃进去，人不魔怔就见鬼了。 其实嘉靖早就人知道自己亏欠顺义百姓，只是顺义本地百姓被屠的差不多了，对于他来说，顺义是一个耻辱柱。 所以朱长寿说想要重建顺义，嘉靖欣然允诺，就是这个道理了。 尽管人前人后还是要骂朱长寿几句逆子，但是内心别提多开心了。 只要朱长寿不谋反，等自己干腻歪的那天，嘉靖倒是不排斥去当太上皇，毕竟朝廷的事太多，只会拉满朕修仙的进度。 毕竟，当皇帝只是暂时的，修仙才是永恒的。 嘉靖就是要在有限的皇帝生涯中，尽快把自己修炼成真神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顺义发展绝对错不了，提前圈地，将来盖一条商铺街，只靠收租子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建个铺子才需要几个钱？老爷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物料有物料，只要拿到地就行。 只不过没人知道将来的县城会怎么规划，但那都不是问题。 街面上的好地建商铺，地段不够好的建民宅，反正只等着坐着收钱就是了。 乡绅豪族们还想到了一个好名目——支援太子殿下建设大明！ 屁！ 割韭菜就割韭菜，还把本大爷当成了傻子！ 朱长寿心中只有冷笑啊，这帮老爷们还以为自己非常高明呢，以为只要巧立名目，说的好听些，糊弄自己个十五岁的少年还不是手拿把掐？ 然而他们错了，这一套都是仙境资本们玩剩下的。 仙境的资本们玩的花花多了，人家拿地割韭菜之前，甚至还送你一个商场。 利用商场拉高周边地价，周围的房价直接拉起来，这韭菜割起来就过瘾了，简直良心的让人想哭。 所以各位老爷自以为是的找来，被朱长寿迎头一顿痛宰。 既然你们说是来支援本太子建设顺义的，那就给你们机会，地可以给伱们，但是价钱要等日后顺义建设好了，按照市价来算，地的地点，也不是你们想要哪里就给哪里，而是我给你们哪里，你们就只能要哪里。 另外...要付五成的定金，如果违约三倍赔偿。 这一套组合拳把官儿老爷们打的晕头转向，他们纷纷要告辞。 可是没等他们离开，太子府的侍卫就围拢过来，我们太子爷百忙之中抽空见你们，是给你们天大的脸，你们居然不买块儿地就想走？是不是不给太子爷面子？ 我们太子爷宅心仁厚不跟你们计较，可我们这些大老粗看不惯！ 怎么办吧？划出个道道来，不然找个水沟把你们这帮货给埋了！ 知道这时候，精明无比的官儿老爷才知道，他们是盯上了顺义的地，可朱长寿却盯上了他们的本金。 每个来的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张契约，最牛逼的契约上居然还有保密条款，谁要是把今天契约内容透露出去，违约金三倍，地没收！ 于是官儿老爷们知道了，太子爷真尼玛狠，居然还想一鱼n吃。 但是他们也不闹，乖乖的签了，以后赌咒发誓不跟太子做生意就是了。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被坑，他们最好被坑！ 吃亏上当不能我自己！ 这是官场上的不二法门，官场是个讲究法不责众的地方。 当然，前提是遇到的不是朱元璋那种狠人皇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交钱了...日后应该会有地吧... 在雷老三赶着马车到来时，朱长寿正亲自送那些面色如土的贵人们离开。 “开心点儿，”朱长寿劝道：“说实话，跟你们做生意我很开心，希望以后还能合作，你们的支持...和你们的钱，对我帮助很大，我一定会复兴顺义，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这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老哥敷衍的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就想走。 朱长寿想了想，对小桂子道：“去弄点儿酒来，要烧刀子，你看他们的脸色，白的像鬼一样，哪儿占到便宜的喜悦，那表情倒死了亲爹亲妈一样。” 烧刀子，从鞑子身上缴获了不少，这种酒够劲儿，太子府的侍卫们每人分了一些。 很快，一个皮酒袋被拎出来。 几个老哥没办法，只好拿起来，每人狠狠灌了几大口，果然脸色红润了不好。 朱长寿嘱咐道：“回去之后被人问你们，你们就笑，他们追问，你们就什么也不说，要是问的急了，就说是我不让你们说的，懂了吗？搞的越神秘越好，实在要是还有人追问，你们就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但是要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说，回去自己好好练练，请放心啊，我会派人监视你们的。” 几个老哥说我们放心个大头鬼啊！ 我们是活见鬼了才对！ 其实朱长寿打了个逆反心理，当每个人都认为你已经占到好处时，你越否认，他们就越肯定自己心中的答案，从而达到一种自我攻略的效果。 送老哥们离开时，朱长寿就看到陈洛和一个面色阴沉的人站在路边，他们身后停着一辆很漂亮的马车，车的门帘上绣着顺天府三个字，拉车的是两匹很漂亮的母马。 朱长寿对小桂子道：“应该仵作来了，你拿着一块银子赏给车夫，然后让他自己走吧，马车挺好看，是我的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无名武士的尸体 第214章 无名武士的尸体 雷老三很开心，因为太子府上地位很高的太监小桂子亲自来接待自己，江湖传闻小桂子是小子身边的大红人，也身负绝技，一抬手就能杀手，有人说他练了什么《菊花宝典》，摘叶飞花皆能杀人。 这样的大人物来招待自己个马车夫，回去至少可以吹十年牛皮。 小桂子招待雷老三喝了一碗热茶，吃了个带肉馅的炊饼，临走的时候还拿了一块银子。 “谢赏！”雷老三点头哈腰，“您太客气了，赶车拉客是咱的本分，真不用赏。” 小桂子微微一笑：“拿着吧，殿下赏的，咱们下面的人，只有谢的份儿，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敢，不敢...”雷老三心中一惊，把银子揣在怀里。 小桂子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不用送！”雷老三有些惶恐，他站起身，退到了门口，才敢转身离开。 到了满是废墟的大街上，雷老三立刻裂开了。 “我车呢？我那么大的车呢？”雷老三发现马车不见了，急得原地转了好几圈。 此时，有个侍卫过来，和善的道：“马车被太子府征用了，你自己走回去吧，现在就走，能在天黑前赶回去，请吧。” 虽然只是个草棚，但太子在这里办公，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雷老三一脸懵逼的离开，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突然一拍脑门。 “他奶奶的...车被太子抢了！” 喊的声音太大，话出口，雷老三就怕了。 顺义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太子的耳目，自己话里话外对太子不敬，万一被有心人听了，自己多少条小命都不够人家杀的。 车被抢了也没办法，要是本家老爷有那个能耐，让他自己去太子府讨要。 不过，就雷礼那个怂包，借给他一个天做胆子，他也不敢去啊。 雷礼平时畏太子如虎啊... 陈洛带着宋老赐来到朱长寿身边，见礼后，陈洛为朱长寿介绍。 “这位是宋老赐，顺天府的仵作，是当年北宋提刑官宋慈的后人。” 朱长寿有些意外的道：“哦？着有《洗冤录集》的那个宋慈？名门之后啊，做仵作也算是学以致用，不错。” 宋老赐那张铁板一样的脸上，绽放一个笑容，拱手道：“殿下，请问尸体在哪里？” 一般情况下，这些贵人们都不把自己当做个人，见面都不容易，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仵作，在当代地位很低，朱长寿贵为太子，说话这么客气已经让他感到意外，承认自己是名门之后，这更是让宋老赐意外又感动。 一般人的反应都是鄙视——你也配？ 宋慈虽然写有《洗冤录集》，但人家是读书人，你一个仵作也配当人家的后人，肯定是乱攀关系，下作！ 更有甚者会当众申斥宋老赐是不肖子孙，给宋慈丢人。 平时在草根平民的圈子提起宋慈，大多数人的反应是宋慈是谁？伱说包青天我们倒是认识，包黑子，大铡刀，咔嚓一下把驸马的狗头给铡了.... 而且自己仵作的身份，平民们畏惧，当官的厌恶，属于狗路过都要咬自己几口的职业。 太子这样的身份居然客客气气的跟自己说话，宋老赐心中很是感激。 在被礼教分为三六九等的社会，上位者对下位者稍微一点儿善意，都是非常难得事情。 毕竟，上位者的狗都比下位者的人尊贵。 朱长寿对小桂子道：“你带着宋先生去吧，要全力配合，完事之后给封一锭银子。” 也就是说，五十两打底儿。 朱长寿自己喝着茉莉花茶，看着顺义的地图。 耕地复耕了三成左右，县城还在清理。 因为顺义县城的本来的路还在，小县城规划的方方正正，道路稍微修补一下就能再利用。 那暂时就先把废墟给清理了，原本建筑的地基收拾一下也能用，这就省下了大功夫了。 朱长寿是这么打算的，田地都归自己名下，稍微收一下租子意思一下就行。 民宅，要分配专门的地，不能随随便便散居。 至于说县城的商业街，这个朱长寿打算自己请人来建，到时候收取一些租金，也是一笔收入。 那些个权贵们，打着给自己帮忙的名义，实际上想要的还是租金，算盘打的精啊。 只是自己建，需要的资金量比较大，不过朱长寿也有了一个办法。 就是让想要做生意的自己认领，把钱交到太子府上，到时候这些钱直接算入租金里。 这样一来，自己等于白嫖了建造费用，跟后世楼花期房差不多一个原理。 反正只要他们看好顺义的发展，明知道是坑也会抢着跳的。 至于什么竞拍拿地之类的，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目前，得杀一儆百，最近斗殴，凶杀太多了，绝对不正常！ 昨天巡街的时候，还听说有人在偷偷抢夺发给百姓们的口粮，每个人的口粮都要收走十分之一。 这黑手已经伸到老虎屁股上了！ 这才几天啊？ 长此以往，顺义就成了黑帮总坛了！ 过了半个时辰，小桂子脸色惨绿的回来，对朱长寿道：“殿下，有发现。” 朱长寿回身问道：“什么发现？” 小桂子道：“从另外两名死者的伤口推断，捅死他们的刀是一种非常薄，切极其锋利的兵器，宋老赐推断，可能是倭人使用的那种长刀，另外那个无人认领的尸体，尸体的后颈上，纹着一个小小的纹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画了下来，请您看看。” 倭人？也就是小日子？ 如今这个时代，提起倭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个子矮小，其次就是倭寇。 长刀，也就是武士刀了。 武士刀是武士身份的象征，如果是名刀，那么仅靠武士刀就能确认主人的身份。 所以身份高的武士都追求名刀，如果战场失利，武士刀被人缴获，还要花大价钱来赎刀。 至于说什么纹章，得看过才知道。 小桂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摊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六边形，里面有一枚三叶草的图案。 朱长寿是某暗荣的玩家，倭人中比较着名的家徽他还能认得，但是这个家徽他认不出来，说明是属于某不知名的小家族的。 估计是战败武士....在京城，发现了倭人武士，朱长寿心中凛然。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与倭国人贸易的那些事 第215章 与倭国人贸易的那些事 虽然与倭国的正常贸易并没有断绝，但是倭国人不经允许，是绝对不可以出现在内陆的。 更不用说拿着武士刀的武士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群体——倭寇！ 朱长寿对小桂子道：“你马上派人再去一趟顺天府，问问他最近是否有倭国人来访，如果有，带着这个家徽去问问，是否有人认识这是属于哪个家族的？” 小桂子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用说他这种生活在深宫的人，就是京城里的普通人，对倭寇也只是停留在耳闻而已。 只知道倭寇个子矮小，但是凶残嗜血，是一群无血无泪的变态。 “那，宋老赐呢？是不是顺带送回去？”小桂子问道。 “送回去？凭什么？”朱长寿斜着眼睛看着小桂子，“这是个人才，知道大明什么最缺吗？是人才！这种人才留给雷礼那个王八蛋简直暴殄天物，只有放在本王的身边，他才能发光发热，让他继续做仵作，但是福利待遇要上去，按照先生的标准安排，不可怠慢。” 太子府的先生，如果放在外面，差不多有县令的待遇，对于一个仵作来说，毫无疑问是天大的礼遇了。 小桂子不理解，一个仵作也配这种待遇？ 但是既然是殿下要求的，自己就只有照办了。 随后，一脸懵逼的宋老赐被送到一个新建的草庐中，一脸灿烂笑容的小桂子宣称，恭喜你！你已经是我们太子府的人了！开心不开心？！ 宋老赐不敢不开心，全程都张大嘴巴，感觉自己像个大傻子似的。 雷礼那边很快有了回音，这段时间，倭国人还真有来访...不对，是来朝觐的。 来大明纳贡，必须持有国书，当时叫做“勘合”，以此证明并非阿猫阿狗，而是能够代表倭国的合法政权。 如今，持有“勘合”的是细川家，他们每年春季都要派出使者，上贡书，纳礼，请求天朝上国给个机会，让细川家的船只可以来大明做生意。 能够来大明做生意，这就是大明给细川家的赏赐。 毕竟，现在大明实行海禁，只有几个港口对外贸易，想来做生意的倭国大名多了，跪舔也得有门路才行。 跟大明的贸易一本万利，是细川家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为了争夺这个贸易的机会，经常爆发流血冲突。 原本勘合是发给大内家的，可是之前发生了一件非常狗血的事，导致大内家被大明拉黑了。 当时，大内家和西川家都派出使者来大明贸易。 不过西川家的人奸诈，雇佣了一个大明国籍的副使，这家伙深谙大明官场的道道，拿着重金一顿骚操作。 港口的官员对西川家高看一眼，宴会时，西川家的人坐上首，大内家的人坐下首。 验货的时候，西川家的货先验，而且质量差一点儿也没问题，我大明物产丰饶，原本就不差伱这三瓜俩枣的。 轮到大内家的时候，你这个玳瑁成色不好，这破铠甲也敢拿出来卖？你们要脸吗？这个漆器它掉色啊...拿这种残次品来骗钱，你们大内家是瞧不起我大明吗？我大明物产丰饶，不差你这三瓜两枣！！ 同样的话，用不一样的语气，那表达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其实，港口官员这是在索贿啊...只不过人家要钱不是自己开口，而是要你自己领悟。 可惜，倭国人政治素养人均白丁，他们没领会到，还以为自己要被取代了！ 于是大内家的当家愤怒了，八嘎！ 细川鬼畜无礼！ 我们大内家乃是名门，绝不会被鬼畜细川家羞辱！大家伙儿跟我炎上！去找细川家痛陈利害！ 这帮货真是敢干啊，当天夜里放了一把火，杀入西川家的公馆，见人就杀，把细川家的使者团灭了。 要知道，大海上海盗猖獗，大内家来大明做生意的货船上，有专门的武士进行武装押运，他们的战斗力比普通海盗强多了。 而且人数也不少，足足有二百余人，都是大内家的精锐。 西川家的力量原本就远不如大内家，他们以为在大明境内会很安全，所以夜夜笙歌，突然被偷袭，被人轻松解决。 原本这只能算是两伙儿倭人内斗，可是倭人骨子里就是一群强盗。 大内家的人杀了仇敌西川家还不够，他们凶性爆发，暴露了血液中的倭寇天性，竟然调转矛头对准大明百姓，一路烧杀抢掠，还重创了来追击的守备明军。 这伙儿人直接化身倭寇，疯狂残害沿途百姓，后来还有约五十人抢了船逃到海上。 这艘船漂到朝鲜，被当地人擒获，杀死了二十多人，剩下的解送到大明。 暴怒的嘉靖处死了受贿的官员，连这二十多个大内家的流寇通通处死，从此大内家与大明的贸易断绝。 大内家精锐尽失，又失去了重要的财政来源，加上细川家肆意报复，联系海盗围攻大内家，大内家很快也就消亡了。 如今，细川家完全顶替了大内家的位置，每年都要朝贡一次。 朝廷对倭国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细川家也不会说自己只是个小势力。 因为倭寇肆虐，朝廷多次申斥细川家，让他好好约束一下，细川家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其实，他们只是位于倭国东南角，连派使者去京城觐见天皇的机会都没有。 比起什么武田家，今川家，上杉家，区区细川家不过是小透明而已。 指望他们约束倭寇？ 要知道，日后今川义元上洛时，带着的也不过是两万军队，已经是大军了。 可是倭寇随随便便就有三四万人，而且装备精良，倭国本土的那些个大名们，见了倭寇谁不是恭恭敬敬？ 虽然倭国号称天皇万世一系，然而在当今这个时期，倭寇才是倭国真正的爹。 如今的倭寇正处于礼坏乐崩的时期，镰仓幕府已经名存实亡。 各家大名都在互相倾轧，大量的战败武士失去主家，变成丧家之犬，加入到倭寇的行列之中。 这些失去生计的武士们，逐渐成为倭寇中最凶残的主体。 看来，倭人武士的触角，已经渗透到大明的核心了。 有黑帮的人在雇佣这些没有底线的家伙。 雷礼一听有倭人武士在顺义行凶杀人，他就算再无能，也知道此事不能怠慢，连忙派出最精干的捕头，带着六扇门的人来帮忙。 第二百一十五章 老爷看你就是倭寇! 第216章 老爷看你就是倭寇！ 只是京城里的六扇门，根本没有抓捕倭寇的手段，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分辨出倭寇，只能根据他们最大的体貌特征来寻找，于是顺义简陋的街头，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呔！那边那个矮子给老爷站住！给老爷看看你的脖子！” 霎时间，小个子身边的草丛中，蹭蹭蹭，钻出六七个捕快，将小个子围在中间。 小个子哪儿见过这种阵仗，登时被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几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按在小个子的脖子上，为首的捕头恶狠狠的道：“小子，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你是不是倭寇？！” 之前小个子只是受到惊吓，一听倭寇两个字，他险些晕过去。 “官爷啊，这话咱们可不敢乱说啊，小人祖籍陕西，本地遭了灾，逃到了山西，差点把小人饿死在路上，幸好遇到太子赈灾，吃了他老人家好些顿热粥，才勉强活了一条性命，这不听说太子想要重建顺义，小人原本想要返乡，听了立刻就赶来了，刚分了几亩地，老爷不要冤枉小人！” 虽然小个子一口陕西方言，说话时自带一股子山药蛋儿的味道，可是捕头却并不认可。 捕头姓李，诨号魔爪李，形容他为人好色无胆，只会动手袭胸，对面的娘们儿动了心，他却又缩了，时人都笑他白长了那么高大的个子。 这次来顺义之前，雷礼先让人揍了李捕头一顿屁股，当然只是让他受一些皮肉之苦，不会伤筋动骨。 真打得躺在床上两个月，那谁去顺义抓倭人呢？ 这只是给李捕头一个下马威，限期三日，必须抓到倭人，否则八十大板，实打！ 三天...顺义目前各方面的人足足有十万以上了，还有流民往这边涌来，估计再过几天，人数还要继续翻倍。 别说三天了，就是三十天也排查不完，更何况雷礼只给自己分配了六个人。 连同李捕头自己，总共才七个人，而且雷礼还不给差旅费。 因为顺义并不远，算不上是出差。 然而李捕头他们却没办法来回跑，太耽误时间了，只能在太子府附近的一个废墟里面搭帐篷。 吃饭什么的都自己解决，不但白白挨了一顿板子，还要自己往里面搭饭钱。 所以李捕头本来就一肚子火，如今发现一个感觉有嫌疑的，立刻围拢上去，不管是不是，先收拾一顿再说。 为啥民间的捕快们名声这么差，其实是有原因的，他们抓贼的本事未必有多强，但是吃拿卡扣，欺负老百姓的确是一把好手。 有时候上面逼的急了，杀良冒功这种事也是寻常操作。 反正死人又不会开口，大不了就说是贼人同党，不过他们也会挑人，专门挑选那些家里没有什么人的，名声差一些的，就算被宰了，也没人会站出来替他们伸冤的那种人。 李捕头心说，把老子逼急了，也是没有办法，说不得先宰个人交差再说。 大不了就说他胆敢反抗，自己判断失误，挨一顿训斥就是。 所以他更加大声的逼问道：“说！伱的同伙儿呢？这口陕西话学的不错，你们这帮狗日的倭寇可以啊，势力都发展到陕西了？好大的狗胆！” 小个子这回真要哭了，一着急上火，直接开始说家乡话了。 “老爷，那倭寇都是从海上来滴，俺们陕西那都是黄土坡坡，他们来俺们陕西做什么嘛，就算是抢了钱财，要怎么运回海上嘛，倭寇又不是瓜皮嘛！” 李捕头一脚把小个子踹了个跟头，骂道：“小倭寇嘴里啼哩吐噜的说些啥呢？他奶奶的，该不会是用倭人话骂咱们哥几个吧？给我狠狠的打，贼头贼脑，贼皮贼骨，不打是不会招的！” 这几个捕快都是顺天府的老人儿了，听李捕头发令，一拥而上，把小个子揍得满地打滚。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谁都不敢上前。 倒不是说大家冷漠，其实大家心中也气，然而气也没有办法，他们真不敢管这闲事。 这帮六扇门的狗东西才狠呢，没事还要给你扣帽子诬陷你，这时候你还敢去劝？怕不是马上给你扣个倭寇同党的罪名，挨顿揍都是轻的，真给抓到大牢里，饶你是铁打的汉子，他们也能给你收拾跪下。 所以有些读书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会摇头叹息，世风日下啊，人心不古啊，百姓麻木啊.... 其实还不是被逼的，一方面谁敢站出来见义勇为就会被狠狠收拾，一方面又骂老百姓麻木不仁，反正两头堵你，老百姓最大的罪过，就是身份低下，家境贫寒。 否则，要是有权有势，家里有钱的，此时嗷一嗓子站出来，只凭一身绫罗绸缎，就能让李捕头这种人停下来。 你要是穿着一身麻衣站出来，李捕头把你拎到圈里一起踢。 不过，大家的怒气在心中积攒着。 忽然，人群之中，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李捕头正打的兴起，忽然听到有人管闲事，他马上抬头怒道：“他么的，老爷在执行公务，谁敢阻拦？要是走了倭寇，老爷拧下你的狗头！” 原本以为这句话就能压下人群中的声音，没想这次说话之人推开人群，主动站了出来。 “这位捕头，抓倭寇也不是这么抓的，这小哥一看就不是倭寇，你这不是冤枉人吗？” 李捕头看了看来人，年龄约有二十岁，身材长大，面黄无须，相貌堂堂，不过身穿一件布袍，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年轻人目光炯炯，一双胳膊像铁打的一般，身后背着一把单刀。 李捕头看在眼里，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年轻人估计是个练过武的愣头青，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看来，自己今天要当一回老师，给他好好上一课了。 “桀桀...”李捕头喉咙里发出难听的笑声，“说倭寇同党，这同党不就自己跳出来了？兄弟们小心了，这小倭寇看起来会两下子，他背上背着刀呢！” 年轻人嗤笑一声，不屑的道：“就凭你们，也配让小爷拔刀，小爷就这对拳头，你们来吧！” 李捕头的眸子里凶光一闪，呼的抽出腰刀，一个箭步跳到年轻人的面前，左手一晃，洒出一把石灰！ 寒光一闪，右手刀兜头砍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老子戚继美，将门之后! 第217章 老子戚继美，将门之后！ “好卑鄙的鹰犬！” 年轻人侧头躲过石灰，抬手格挡住李捕头的手腕。 李捕头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装在生铁上，啊呦一声惨叫，腰刀脱手而飞。 “吃你祖宗一拳！” 年轻人挥手一拳捣在李捕头面门上，噗嗤一声，李捕头的脸上像开了染坊，红的，黑的，白的，全都崩了出来，嘴里喷出几颗牙齿。 “啊呀！” 李捕头一声惨叫，直挺挺的飞出去五米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一拳，李捕头昏死过去，好似死狗一般。 “好啊！！好拳法！！” 人群之中爆发出喝彩之声。 其他几个捕快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抽出刀来。 “小伙子小心啊！” 人群中零星出现提醒年轻人的声音，毕竟对面还有六个人，而且都拿着刀呢。 年轻人怡然不惧，他双手攥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主动往前逼了两步。 他想的是离围观的群众远一点儿，万一伤到了他们就不好了。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却把对面的六个捕快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后狼狈的退去。 当发现年轻人并没有杀过来的意思，而只是单纯的往前走两步之后，他们的脸上挂不住了。 “好贼人！居然敢耍老爷，看刀！” 一个有些血气的捕快轮着刀，嗷嗷叫着冲上来，不想年轻人脚下一蹬，踹中他的小腿。 捕快啊呀一声惨叫，单膝跪在年轻人的面前，紧接着被一脚踹飞。 年轻人已经手下留情，不然这一脚能把他胸口骨头全部踹碎。 见年轻人如此凶猛，其他捕快更加胆寒。 “小子，”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捕快，用刀指着年轻人喝道：“你居然敢袭击官府的人？你小子要是真有种，就留下名号，老爷们回头找高人去会伱！” 这话说的官不官，江湖不江湖的，在各方面都留了钩子，就是看准年轻人的年纪轻，多管闲事说明他血气方刚，所以诈他一下。 年轻人果然还是经验不足，听了这番挑衅，心中怒气上涌。 “你们这帮狗东西，借着查倭寇的名义，实际上实在欺压百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戚继美是也！！” “啥奇迹美啊？”老捕快挠头道：“不敢留名就直说，编个假名还这么假。” “老子叫戚继美！”名字非常奇迹的年轻人飞速红温，骂道：“将门戚家！给我记住了！” “嘶...”老捕快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戚家的门楣有多显赫。 说一句实话，将门... 咱们大明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将门之后装逼了？ 而且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顺义就在京城脚下，四舍五入至少也是京圈儿的。 先不说太子爷每天都来，严阁老、小阁老、徐阁老，这三位朝中大佬，甚至是赫赫有名的吕方吕公公，都经常来溜达几圈。 至于说高拱和张居正两位阁员，更是快把顺义当成自己家了。 有人说，顺义早晚要成一个小朝廷，当然这话只敢自己在私下，借着酒劲儿才敢说一说。 老捕快到底是有见识的，见戚继美已经红温了，这小子身手如此了得，最好还是不要刺激他。 可惜，剩下的五个捕快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是这么想的。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捕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将门？出门前你爹没跟你说过？来京城千万被装逼！将门在京城就是个屁！” 戚继美的脸瞬间黑下来，他怒道：“家严已经去世十年了！你居然敢小觑我将门？！” 除了老捕快悄悄后退两步，跟同僚们拉开距离，其他几个捕快笑作一团。 “听到没有，他居然让咱们别小觑他们，哈哈哈...” “是啊，将门...咱们大明内阁里，有几个是将门的？” “将门，就是见了咱们雷礼雷大人都得礼让几分，将门之后在京城里，哪个不是夹着尾巴，这家伙莫非还是个雏儿？” 大明到了嘉靖一代，武官的地位低下，见了平级的文官还得下拜参见。 其实地方上还好，毕竟武官掌控兵权，灰色收入极多，虽然朝廷对武官的掌控非常严厉，但也允许他们发财，算是一种补偿。 但那是在地方上，京城里则是另外一种情况。 京城的武官分为两种，一种是勋贵，这种家里有祖传的爵位，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大明朝对封爵十分谨慎，哪怕是刘伯温那么大的贡献，也只是个伯爵。 王守仁要军功有军功，要政绩有政绩，天下闻名，可以说力挽狂澜，平定了宁王之乱，然而也不过是个伯爵而已。 另外一种则是新晋的武官，这种武官凭军功和钻营到了今天的位置，是深谙京城官场的，除非傍上了像严世蕃那种超级大腿，不然都会约束家人，以免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 你就拿雷礼雷老虎来说，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无能之辈，而且官职不高，然而他的哥哥雷普却是个厉害角色，你惹了雷礼，就得做好被雷普找麻烦的准备。 所以有人说，雷礼这个顺天府尹，就是京城官场的一道“墙壁”。 敢不给雷礼面子的，在京城内属于数得上号的人物，属于“上流”。 你戚家算什么东西？听没听过的杂毛将门，也敢跑京城这边撒野？ 这并非完全是捕快们狗眼看人低，也是因为武官的地位是真的低。 戚继美血气方刚，见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本几个捕快如此嘲笑，他怒吼一声，突然间冲上前去。 刀疤脸捕快吃了一惊，刚要反击，但是戚继美太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单手把他拎了起来。 戚继美手中用力一甩，刀疤脸捕快呼的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捕快身上，二人一起滚在地上。 另外一个捕快抽刀要砍，但被戚继美反手一拳抽在脸上，他立刻原地转了两圈，其实此时他已经晕了。 但是戚继美没饶了他，在屁股后面狠踹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剩下的那个捕快转身想跑，被戚继美一把薅住头发，拎过来对准面门连捣了三拳，松手时，那人已经瘫软在地上。 此时，戚继美才把目标转到还没爬起来的两个捕快，这顿左右开弓，大嘴巴根不要钱似的，啪啪啪往脸上糊啊！ 唯一幸存者，是经验丰富的老捕快，他变颜变色的道：“少侠息怒，小的可没有对你不敬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戚家的糟心事 第218章 戚家的糟心事 戚继美砂锅大的拳头都举起来了，听了老捕快服软的声音，他悻悻的收回了拳头。 “你们狗眼瞧人低，居然看戚家不起我们将门之后，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将士在边疆浴血厮杀，你们这群虫豸还能在京城耀武扬威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喝彩道：“壮士！说的好！” 人群从中间分开，一队人马从中间走出来，朱长寿骑着小驽马走出来，指着一地的六扇门捕快。 “这是怎么回事？”朱长寿皱眉道：“我让雷礼派人是来帮忙的，你们这帮货来了就骚扰百姓？伱们知道，我今天刚一来，就有多少人告你们的状？” 老捕快十分机敏的道：“回禀殿下，我只是个捕快，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朱长寿让人把被冤枉的小个子拉起来，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自己去找郎中。 到底这帮捕快还是不敢在顺义地面上太放肆，陕西来的小个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但是，他们来了之后，仅仅过了一夜啊，顺义被搅和的鸡飞狗跳，这家丢了鸡，那家没了狗，一问就是办案需要，都被征用了！ 还有一家的大葱被薅了一大片，外面酱缸里的大酱被强征了不少。 虽然他们只有七个人，但是造成的话混乱，就是一百头公牛都没他们狠，毕竟牛是不会看到街上有个和尚，还要上去敲人家的脑袋听个响。 没错，李捕头他们就是这么的闲蛋艹的，白马寺的小沙弥脑袋上被敲了好几个大包。 雷礼手底下养的这帮货，别的本事没有，鱼肉百姓的技能倒是点满了。 朱长寿有些无奈的道：“你自己去找个板车，把人都给我拉走，指望你们能成事，也是我想瞎了心。” 老捕快有些为难的道：“那这个雇佣板车的钱....” 朱长寿怒道：“去找雷礼要！跑到我们顺义来偷鸡摸狗，你们拦着那小个子的小哥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套把戏能骗得过我？你们是不是想屈打成招，拿个小个子冒充倭寇，糊弄我？！” 一听到倭寇二字，戚继美眼中射出两道精光。 老捕快心思被完全戳破，他不敢再造次，只得自认倒霉。 只是没人愿意租车给他们，朱长寿实在看不过眼，把他们又骂了一顿。 捕快按理来说是追捕坏人，保护一方平安，应该大家爱戴才对，可这帮货只来一天，就能让百姓们厌恶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另外一种成功了。 只不过是一群成功的人渣而已，留他们在这里太碍眼了，朱长寿大发慈悲，让人找了一辆拉煤渣的破车，把李捕头等人扔到马车上，老捕快坐在后面，平板车拉着一车人渣离开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散去，朱长寿真要策马离开，忽然发现戚继美还站在原地，看表情，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喂，大个子！你是干嘛的？”朱长寿大声问道。 戚继美愣了愣，他上前两步，单膝点地道：“末将戚继美...是奉家兄之命来...来...”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实际上，戚继美这次来的目的并不光彩，他是来跑官的。 他亲哥年前，被调往浙江都司佥事并担任参将一职，目前在胡宗宪的门下效命。 戚继光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岁的年纪，按说担任参将已经是破格提拔了。 不过，来到江浙之后，戚继光发现对明军抗倭的大问题，明军都是异地调防，对江浙地区没有什么感情，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江南兵，来的地方富庶，当兵不过是个过渡而已，而且军饷又发不起，所以战斗的意志就不用提了。 胡宗宪自己的亲兵还好，可其他地方的兵简直不能用。 戚继光到任之后的第一场，以一千人马去围剿一百五十人的倭寇。 结果到了战场上，将旗一挥，说下的士兵们立刻发动了反向冲锋，眨眼之间就跑没影儿了，把戚继光他们晒在当场。 如果不是戚继光武艺超群，戚继美等人拼死搏杀，才勉强逃离了倭寇的虎口。 经此一役，戚继光算是明白了，想靠手底下这群兵打倭寇？ 想死有的是办法，没必要用这种窝囊的方式自杀。 所以，戚继光想要自己炼新军，不然这仗根本没法打下去，也真是难为胡宗宪能坚持这么多年。 这要是换一个人，就算不被倭寇砍死，自己也得活活气死。 戚继光把自己的想法禀告了胡宗宪，得到了胡宗宪的大力支持，所以胡宗宪提供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胡宗宪也没招，朝廷军饷不给发足，他手上也没钱！ 不过，胡宗宪还是给戚继光指了一条明路，听说你家祖传有一颗夜明珠，足足有拳头那么大，是无价之宝。 你这样，你派心腹手下，带着它去严阁老府上，我再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严阁老一开心，给你升个官，你就有权力自建新军了，至于说军饷什么的，还得你自行筹备。 所谓自行筹备...无非就是走私呗，靠海吃海，还能怎么办？ 人家当兵的为国厮杀，你不能让人饿着肚子杀敌吧？ 戚继光本人最近家里有些不太平，他为了有个后，瞒着老婆王瑛在外面偷偷纳了三个小妾。 如今儿子都有好几个了，为了平息王瑛的怒火，戚继光将妾陈氏的儿子过继给王瑛，终于平息了风波。 虽然戚继光纳了三个小妾，但王瑛还是他心中的唯一，原本这样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可惜，王瑛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好，明明戚继光的官越做越大，家里的情况也好起来。 可是她的养子戚安国却病倒了，今年戚安国才三岁，可是最近却经常咳嗽，找郎中来看，说是得了肺病。 小儿肺病致死率极高，这几日王瑛疯了一般，找遍了江浙的名医，花费无数银两，却依然无济于事。 就在王瑛心如死灰之时，有好心人给她指了一条路，让她带着孩子去京城碰碰运气。 京城神医遍地，而且听说天下闻名的李时珍，此时好像在京城周边，也许能够碰上。 于是王瑛就带着儿子，一起坐船到了京城这边。 如今王瑛带着孩子在皮外胡同租了个院子，这几日在办正事之余，戚继美也在帮嫂子寻找李时珍的下落。 听人说，李时珍和太子关系很好，如今顺义百废待兴，流民来了许多，正是需要郎中的时候，没准能在顺义找到他。 于是戚继美一早就来了，只是神医没找到，却看到李捕头等人欺压百姓的一幕。 第二百一十八章 嫂子又发火了! 第219章 嫂子又发火了！ 戚继美跟他哥不同，是个火爆的脾气，在军中是一名战将。 这番动了手，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会被责罚一下，没想到朱长寿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戚继美听说过太子没架子，但没想到这么接地气，于是有心效力，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朱长寿主动问起，他才被动的回话。 戚继美...戚继光？ 朱长寿心中一震，调转马头，来到戚继美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你叫戚继美...你哥叫戚继光...那你们应该在江浙一带抗击倭寇才对，为什么来到京城？是有事吗？” 跑官这种事，伱让戚继美如何说得出口，他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有了个借口。 “回禀殿下，是末将的侄子他病了，嫂子听说京城之中神医众多，所以带着孩子一起来京城看病，只不过看过了好多郎中，都说孩子的病情沉重...” “生病了？”朱长寿忙问道：“是什么病？” “是肺病...孩子前些日子还只是咳嗽，昨晚上拉了肚子，早上喝了点儿粥，又发了烧，嫂子日夜不停的照顾，可是病情还是不见好。” 说到这里，戚继美的眼圈红了，戚安国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长的虎头虎脑的，平时自己最爱驮着小侄子在院子里假装打仗玩。 嫂子王瑛本来就命苦，如果戚安国再出什么意外，真怕嫂子她坚持不住。 要知道，五岁以下的小儿肺病，致死率是极高的，婴儿时期几乎必死，随着年龄的增长，康复的概率会大幅度增加。 然而，戚安国只有三岁，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肺病...这种病很麻烦啊，”朱长寿安慰道：“不过你运气好遇到了我，我身上恰好有治疗肺病的好药，昨天才刚制造了一批。” 说的这个药就是青霉素了，神药一经问世，就席卷了大西北。 王善被留在山西，替朱长寿打理好药场的事，对于王善这个人，朱长寿是很放心的。 王善此人是个毫无底线的奸商，发迹于微末，在明知道赵穆是草原派来的奸细的情况下，依然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当狗。 被朱长寿绑了之后，王善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自己家里的人居然都想让他早点儿死。 破了大防的王善，不能说大彻大悟了，至少也是看开了，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才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什么父母儿女，都是假的！ 然而大彻大悟之后，王善发现自己还是那么爱财，只不过经过朱长寿一劝，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做个眼睛里只有钱的奸商了，从今以后，自己要做帮太子殿下赚钱的奸商！ 这两天捷报频换，连储存青霉素的玻璃瓶都卖脱销了。 在朱长寿的启发下，王善非常鸡贼的将青霉素定了五个档的价位，使用不同形状的瓶子。 最高级的一档，那瓶儿用的都是玉石的，每天只有三瓶，号称高贵的至尊限量版。 其他档次的药，给你注册的都是那些个妖艳贱货，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的小女子。 咱们这药就不一样了，给你打这针的，那都是留着三尺长雪白胡子的老郎中，手法那叫一个地道，扎针的时候就没有不疼的。 疼就对了！ 那些个妖艳贱货打的针不疼，说明她们打的药都是次品，咱们高贵的珍品青霉素，那是太子爷从仙人那里求来地道仙方，有病治病，没病咱能预防得病，就是这么滴神奇。 只有疼此是正确的，直接让药物的精华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那些个草民的破药，居然还有直接喝的，太可笑了。 知道太原候家的那个王彬吗？伏牛山大王给他用过咱滴至尊限量版神药，花柳都治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你说咱这药得定什么价？ 一千两！ 不还价！ 你还别嫌贵，你想买还得去排队，咱每天就三瓶，不坑穷人！ 其实药都差不多，顶多浓度上有些差异，不过那些个权贵就愿意相信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限量版，就是比草民们用的要好。 朱长寿写了信，狠狠夸了王善一顿，顺带让他送一批熟练工人过来，他要在顺义建个二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靠开垦荒地，不足以顺义挺到明年，朝廷拨了粮，但又给的不够，就怕全国的流民都跑来，到时候就真养不起了。 限期一年，必须开垦足够的荒地，第二年秋收后，必须保证自给自足。 这是嘉靖给朱长寿定下的死规矩，不能改。 如果到时候没能达成这些，顺义将交给其他朝廷的官员接管，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意味着朱长寿失败了。 所以朱长寿想到了在顺义也建个青霉素药场。 制造青霉素的难度低，关键就是品控和提纯，这两个步骤，朱长寿都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其余的则完全可以雇佣顺义的流民来做，这样赚的钱还可以收一些粮。 如果顺利，将来在南方、江南和辽北，都建药场，造福当地人之余，还可以含泪赚一笔。 自古以来，衣、食、住、行、医、盐、铁、茶，都是不可或缺的，只要掌握住其中一条，其中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利润。 只要操作得当，让顺义挺过今年应该不难。 这批药到的很及时，太子府内恰好闹感冒，于是直接用了一些。 朱长寿看至尊限量版的药瓶漂亮，于是自己带了一瓶，打算回头找个玉石铺子，也订制它一批。 不差钱的权贵们，他们那么多钱留在家里都长毛了，让本太子帮你们花一花，也是你们的福气。 既然太子要亲自给自己侄子看病，戚继美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皮外胡同。 走着走着，戚继美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那些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人，只要看到朱长寿接近，立刻吓得做鸟兽散。 反而是平民百姓不但不怕，还有人大胆的走上前，为朱长寿献上一些瓜果之类的。 只不过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被侍卫们很客气的拦截。 太子是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必须经过验毒才行，老乡你理解理解。 终于，在一条宽敞的胡同前，戚继美停下了脚步，他指着街口的院子道：“殿下，我们到了。” 朱长寿正要跳下马，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个女人大吼。 “杀千刀的庸医！你是蒙古那边来的？我儿子的病治不好，老娘今天一刀剁了你，把你细细切作臊子！” 戚继美脸色惨然的道：“糟了，嫂子又发火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悍妇王瑛 第220章 悍妇王瑛 不久，一个满脸是血的老郎中被徒弟扶出来。 “泼妇，这就是个泼妇啊！” 老郎中出门之后，还不忘回头大骂。 院子里有个女人回骂道：“杀千刀的老帮菜！你不是赌咒发誓说，你的方子绝对是灵吗？什么三年霜打的竹子，七年墙上的青苔，这些药引子，老娘都给你弄来了！不是说病准好吗？好了吗？花了老娘五十两白银，孩子的病怎么还重了？！” 刚开始，朱长寿还觉得是戚继美那个嫂子太泼辣，治病就治病，人家老郎中头发都白了，就算治不好，也不全是人家医术的问题。 不要说大明，就是往后二百年，肺病依然是五岁一下儿童死亡率最高的病。 想要治好很不容易，医药只是一方面，孩子自己的免疫力强，才能挺过去，当然好郎中还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听了那些奇葩的药引子，朱长寿想起某大仙人的遭遇，那位写下三百味书屋的大仙人，少年时期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他父亲生重病，找郎中之后，那庸医给开的方子，就需要这些近乎于巫术的药引子。 以至于大仙人的父亲病死后，他有了学医的念头，于是去了倭国学习西洋医术，并且对这种假中医，实骗人的庸医深恶痛绝。 一听到眼前这个老郎中开出的这些个反人类的药引子，这味儿就对了。 朱长寿对老郎中的徒弟喊道：“小家伙，伱这个师傅啥也不是，你跟他学不到真本事，还是早点儿换一家有本事的，好好学才是。” 老郎中正在气头上，恼怒的道：“什么人在这里诋毁老夫？老夫薛钱，名震京师！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当年可是差点进了太医院的！” 朱长寿调侃道：“人家李时珍李神医不屑当的太医，你还当个宝儿似的，还差一点儿，你差得远了，什么霜打的竹子，那玩应有药性吗？老东西赶紧滚蛋，看你头发是白的，我今天不收拾你！” 老郎中看朱长寿他们人多势众，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医术不灵，要求那么多奇葩药引子，也是从师傅那里传下来，自己再添油加醋一番，弄得更加玄学。 朱长寿一语道破其中的诀窍——骗！ 所以他拉着小徒弟，从人缝中间挤出去。 不过老东西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大骂一声：“泼妇！！” 咣当！ 院门被大力推开，一个提刀的美艳少妇站在门口，她就是戚继光的发妻王瑛，据说是河东狮吼的原型人物之一，大明朝着名悍妇——王瑛。 王瑛叉着腰怒吼：“老东西你站住！老娘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切下来！喂狗！” 老郎中早没影儿了，京城里混饭吃的，脚底抹油的功夫必须高。 王瑛双眼通红，叉着腰骂了几句街，才注意到戚继美，于是皱眉道：“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神医找到了吗？” 戚继美摇头道：“没找到，不过我找到了另外一个神医。” 王瑛左右看了看，目光停在朱长寿的身上，问道：“谁啊？难道是这小子？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小叔你也发烧了？这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能看什么病？我看是你们脑子有病！” 戚继美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这位是太子。” “你咋不说他是太祖爷显灵呢？”王瑛嘲讽的道：“还太子，你没看过朝廷发的小册子吗？太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智力鸿蒙未开，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你看这小子眼珠子转的，一肚子都是鬼主意，他怎么可能是太子？” 朱长寿听了，立刻勃然大怒：“他么的！是谁在传老子的闲话？老子的智商挖出来，这群造谣的王八蛋重三斤！马上派人去给我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坚持不懈的造谣老子！” 王瑛吸了口气，谨慎的问道：“这位小哥真的是天子？” 戚继美胆怯的点头道：“如假包换...嫂子你说话注意点儿，不要冲撞了殿下。” 王瑛忙丢下刀，盈盈下拜道：“戚门王氏，拜见太子殿下。” 朱长寿摆摆手道：“免了吧，你没骂我一句小比崽子，就已经给面子了，我未来那个太子妃也是江湖儿女，本太子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王瑛起身，客气的道：“殿下您来，是为了什么？” “治病，”朱长寿从怀里掏出玉石药瓶，晃了晃道：“我在太原办了个药场，这是我们生产的灵药，张居正张师傅你听说过吧，他的肺病就是用这个药治好的。” 换做一般人，肯定要唧唧歪歪几句，但是王瑛很轻易的信了。 “那太好了！”王瑛立刻拉住朱长寿的袖子，“那您快点儿看看我家安国吧！” 朱长寿身后，小桂子怒斥道：“松手！怎可对太子动手动脚？” 王瑛反呛道：“这位小公公好大的威风，太子都没说什么呢，你倒先火儿了，你谁啊？道个腕儿吧！” 好家伙，江湖黑话都冒出来了。 见小桂子一脸懵逼，朱长寿替他回答道：“这是我贴身服侍我的小桂子，是一员福将，在太原的时候，他出过大力。” 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王瑛却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很客气的道：“原来是小桂子公公，失礼了。” 王瑛虽然彪悍泼辣，但却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蛮妇。 她能让戚继光把三个小妾都接到戚家，还认下了戚安国这个儿子，她是识大体的，在这个时代她绝对是个奇女子。 小桂子的大名早就传遍大明了，跟随太子保卫太原，还亲手击杀了好几个鞑子，这份战绩是实实在在的。 原本太监们就苦于自己的名声不好，什么导致土木堡之变的王振啊，八虎之首的刘瑾啊，就没有什么正面形象。 如今终于有了个可以吹一吹的人物，天下的太监们都很振奋，将小桂子的事迹大书特书，还雇人给写了一本小传。 小传的文笔很好，故事讲述曲折，很多太监又在小桂子身上投射自己的人生。 正常人谁愿意当太监啊，都是被逼无奈，于是小桂子的形象就跟后世的太监爽文男主差不多了。 所以王瑛对小桂子的态度转变，也就不稀奇了。 第二百二十章 密封空间你烧炭 第221章 密封空间你烧炭？ 王瑛也出身将门，对那些个烦人的规矩天生就很抵触。 所以对朱长寿的印象极佳，她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赵文华那个混球了。 连高高在上的胡宗宪，都要在赵文华的面前低头，那家伙带了好几口空箱子去了江浙，年初走的时候箱子都是满的。 王瑛曾经在宴会上见过赵文华，那家伙相貌堂堂的，规矩就特别多，连别人见到他时，鞠躬行礼的角度都有规矩，四品官以下见到他，腰要弯到90°。 四品官，只要四十五°就好，像胡宗宪那种级别的，只要拱手行礼即可。 可赵文华在太子面前，毫无疑问就是个屁，你看人家太子朱长寿，那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人家什么架子都没有。 见王瑛发愣，朱长寿提醒道：“戚夫人？孩子在哪儿呢？带我去啊！” 王瑛吓了一跳，从内心的小剧场中恢复过来，她喃喃道：“看病就看病呗，怎么还急了。” 朱长寿催促道：“嘟囔什么呢？是不是对本太子不满意？要不我走？给你们家孩子看病，连口茶水都没有，这都什么败家老娘们？戚继美...这种分不清主次的女人，你哥也忍了？” 戚继美讷讷的不敢回答，怎么说呢...嫂子绝对是个好女人，当年戚家最惨的时候，吃饭都成问题。 嫂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多少达官显贵想要娶她，都被严词拒绝，最终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戚继光，成婚之后夫妻感情十分的好。 每次做好了饭菜，不管多晚，嫂子都要等他们兄弟回来，才把菜端上来。 肉菜都给他们留着，那时候戚继美还比较小，嫂子真想亲生母亲一样照顾自己。 当然，嫂子的脾气是大了些，但是嫂子也是有真本事的女子，大哥到省里公干时，嫂子自己提着刀去练兵，练的比大哥还要好。 要说嫂子脾气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难以捉摸，那就是从她生不出孩子开始。 自从生了大侄女之后，她的身体遭受重创，就怀不上了。 后来大哥也是没办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哥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最终还是妥协了，偷偷娶了三个小妾。 而且选小妾的目的非常明确，都是其貌不扬，但是一看就是能生养的，样貌，才华与嫂子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突出一个老实巴交。 这也是嫂子后来允许她们进门的一大原因。 戚安国过继过来之后，嫂子的脾气好了许多，可这次小侄子又生病，嫂子的脾气又开始暴躁起来。 不过朱长寿表现的比嫂子更加暴躁，而嫂子也真的不敢回嘴。 毕竟，长寿太子可是连俺答都干死的狠人，面对鞑子大军都面不改色。 戚继美感觉自己再这么在中间当传声筒不是个办法，这角色里外不是人啊，他偷偷放慢了脚步，跟小桂子来到了一排。 王瑛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她只想看到儿子尽快康复。 在一个密封的十分严实的房间里，打开房门，朱长寿就感到一阵燥热。 往里面一看，朱长寿立刻就火了。 “戚夫人，伱是不是想找死啊？在封闭这么严实的房间里，你居然点了一盆木炭，你不知道这会产生毒气，会要你们的命吗？” 原来，房间的门窗，都被王瑛用厚实的棉被挡住，就是怕戚安国见了凉风会咳嗦。 孩子又发热，浑身发冷，于是她在床边点了一盆碳火，给戚安国取暖，可如此操作，必然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还没出事，就是因为刚才让老郎中看了病，敞开了房门，有新鲜空气流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朱长寿只是假装暴躁，就是想打消一下王瑛的气焰，让她以后别这么暴躁，戚继光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母老虎嘛，她凶，你就得更凶，不然镇不住她。 可现在，朱长寿是真的生气了，眉毛都竖起来了。 “会中毒吗？”王瑛反问。 朱长寿怒道：“连这都不知道吗？知道每年因为烧炭，会有多少人中毒吗？你不懂，问问你小叔，他应该听说过。” 戚继美心说我真倒霉，躲在后面都躲不过去。 “没错，太子说的是实情，真的会中毒。”戚继美在底层混过，真见识过有一家人中毒死的。 听说那家人还是是晚上睡觉时，不知不觉中，全家中的毒，一家五口，无一幸免。 朱长寿又问道：“你之前有没有头晕眼花，忽然间特别困，浑身软绵绵的时候？” 王瑛骇然，因为这就是今天早上自己的症状，如果不是因为老郎中过来看病，自己还懒在床上起不来呢。 当时只以为自己是劳累过度，没想是轻微中毒的症状。 朱长寿命人打开了窗子，让新鲜空气进入，同时命人取来自己用的牛皮袋子，在里面灌上热水，这是一种原始的热水袋，京城里的人叫它汤婆子。 将汤婆子塞到戚安国的身下，朱长寿戴上口罩后，俯身看了看。 应该说，戚安国身体素质还不错，将门之后，家境很好，从小衣食无忧，营养跟得上，身体比一般孩子强得多。 否则，也挺不过这舟车劳顿，不过脸色蜡黄，呼吸有些急促，还伴有咳嗽。 朱长寿命人调制盐水，用玻璃瓶装好。 自从制造玻璃的工艺送给嘉靖之后，京城内到处都能买到玻璃制品，将贵且质量不佳的西洋货打的溃不成军。 朱长寿订制了不少特制的玻璃瓶，这些日子没少研究静脉点滴。 说到底，往屁股上扎针太痛了，大多数人都比较抗拒，而且给药量过于集中，有些体质弱的受不了。 还是静点吸收更好，治疗效果也更好。 针也是特制的，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翠韵斋的手艺。 虽然比后世的针还是要粗了不少，但也没办法苛求更多，能给你打造出来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啊。 接下来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把戚继美和王瑛这对叔嫂看的目瞪口呆，连连表示看不懂，弄一个玻璃瓶挂起来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还要羊肠的长管子？中间还带个小小的阀门就这么特别。 直到朱长寿拿出一根钢针时，王瑛终于忍不住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在这报菜名呢 第222章 你在这报菜名呢？ “殿下！使不得，哪有人用针扎人治病的？针灸我也试过，但也不是这么扎的。” 王瑛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要完，这种治病方法闻所未闻啊。 也就是朱长寿的身份特殊，换做其他人，哪怕是她非常尊重的胡宗宪这么折腾自己的儿子，她也早发火了。 只要是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当然了，县官不如现管...天王老子虽然权限更大，但太子却是真能给戚家带来腥风血雨的人。 所以王瑛心中憋着火儿，说的也是不信任的话，但语气上要温柔不少，至少她自以为已经语气已经非常客气了。 “住口！”小桂子立刻怒斥：“跟殿下这样说话，掌嘴！” “刷刷！” 两名雄壮的太子侍卫站出来，两双眼睛冒着凶光，死死盯着王瑛，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王瑛。 世人都知道，太子侍卫标配一种名叫左轮的奇特枪械，不但威力巨大，而且能够实现连发，就算是绝顶的武林高手，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王瑛暴脾气立刻炸了，她这个人武艺高强，俞大猷都称赞她是女中豪杰，人中猛虎，不能招惹。 戚家拳和戚家刀，都是脱胎于王瑛家传武艺，而且戚继光打不过她。 没错，戚继光毕竟是个将军，要是一点儿火气都没有，如何指挥大军？ 有次在手下们的撺掇下，喝了一点儿烈酒壮胆，借口说要讨教武艺，夫妻切磋切磋，实际上就是想在武艺上压住王瑛，从此大丈夫挺胸抬头，不再做妻管严。 无奈，王瑛太能打了。 戚继光败了，而且败的很惨...最惨的是王瑛一直以为这是在切磋武艺，所以并没有拼尽全力。 去年，倭寇偷袭戚继光的老巢，城内守备空虚，眼看又是一场血腥屠杀，关键时刻王瑛主动站出来，带领家丁和乡勇，领着全城百姓登上城头与倭寇对垒。 倭寇见守军士气高昂，觉得不能强攻，不如智取，于是提出比武决胜负，如果倭寇赢了，城内献出金银珠宝和美女百名。 如果倭寇败了，立刻退走，承诺三年内，绝不再攻打此城。 王瑛于是亲自出马，力斩倭寇狗头！ 没想到倭寇卑鄙无耻，提出车轮战，然而王瑛也不带怕的。 一连战了十一轮，斩杀倭寇高手十一名，让倭寇丧胆，从此不敢再来。 在倭寇之中，至今还流传着一个女罗刹的传说，女罗刹虽然极美，但也极为致命... “来啊！有种把那个什么左右轮枪放下，是男人就跟我比试兵器拳脚，就怕你们没这个胆儿！”王瑛大声挑衅着。 太子侍卫却不为所动，他们是张居正精挑细选，每一个都胆大心细，内心冷静的一批。 在太原时，无论是绑票还是杀鞑子，他们就像朱长寿的手臂一样好用，再艰难的任务，他们也能眼睛不眨的执行。 虽然王瑛的挑衅让他们两个眼皮跳了跳，但也就止于此。 “哇哇...好疼...” 床上的戚安国突然大哭起来，就在王瑛挑衅太子侍卫时，朱长寿趁机做个简单的试敏，然后将针扎进戚安国的小手上。 戚安国十分消瘦，手上的静脉十分明显，如果这都能扎错，朱长寿只好把自己的眼睛挖了算了，反正留着也是摆设。 平时他在猪爪上没少练，扎人可比扎猪爪容易多了。 用胶布将针头固定住，朱长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嘿嘿笑道：“小兔崽子哭什么哭？男子汉小丈夫，又是将门之后，来，跟我一起唱，在那风雨中，这点儿痛算什么！” 其实这也不能怪戚安国，人家只有三岁，被病痛折磨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刚才又被那个庸医折腾了一圈，早就困倦不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如今是个大晴天，但是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终于眼皮碰到一起，立刻如胶似漆，再也分不开了，突然间感觉手上一阵剧痛，他当然哇的一声大哭了。 睁开眼时，看到眼前身穿玄色上衣的少年，正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 “娘亲，有坏人，娘亲...” 戚安国没桑拿大喊起来。 朱长寿的脸登时黑了，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跟你娘亲一样，脸上长的不是眼睛，那就是一对窟窿！” 王瑛从后面恶狠狠的瞪了朱长寿的后脑勺一眼，来到戚安国的身边。 “乖儿子，没事的，不疼不疼...”王瑛抚摸着戚安国的额头。 朱长寿擦擦额头上的汗，第一次亲手给真人点滴，又是个孩子，他心中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幸好结果是好的。 “小心啊，别把针碰掉了，碰掉了还得打，这个速度怎么样？小兔崽子，伱手疼不疼？” 看到娘亲在眼前，戚安国的心立刻安了，他奶声奶气的道：“不疼！...就是稍微有点儿麻。” 朱长寿骂道：“小兔崽子嘴还挺硬，疼就是疼！别忍着，说出来就是了。” 嘴里虽然在损戚安国，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糖盒，拿出几粒芝麻姜糖，塞到戚安国的嘴里。 小孩子嘛，吃了糖立刻就消停了，朱长寿将点滴的简易阀门调了调，其实所谓的阀门就是一个小布条，中间有一段是玻璃的，用来观测点滴的流速。 将小布条收紧，点滴的流速立刻降了下来。 “现在怎么样啊？”朱长寿问道：“手还麻吗？” “嗯嗯...不麻了，哥哥...还有糖吗？”戚安国脸上笑嘻嘻。 肺病十分消耗人的能量，身体本能的感觉到糖分中蕴含的能量，吃了糖之后，戚安国感觉身体也轻了不少。 朱长寿只好再拿出糖盒，本来想着拿出两颗糖的，但想了想，把整个糖盒塞到戚安国的手里。 “小子记住喽，明天还来扎针，扎针就有糖吃，你还想吃什么好吃的，你老哥我都能给你弄到。” 戚安国眨眨眼睛，如数家珍的道：“我想吃蜜桃饯子，枣花糕，桂花糕，芝麻糖，牛奶糖，炸蜂蜜团子，青团，糯米豆馅团子，蜂蜜枣糖....” “行了行了...别给哥哥报菜名了，我记不住那么多，”朱长寿烦躁的道：“反正只要是甜的就行了，你就吃吧，早晚让虫子把你牙都吃了，这有其他房间吗？我有点儿困了，要去睡一会儿，自己盯着点儿上面那个瓶子，等药没了就把针拔了，我的药劲儿大，小孩子未必承受得住。”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抓倭寇我是行家 第223章 抓倭寇我是行家 王瑛要照看戚安国，小家伙其实蛮坚强的，就是有些贪吃，看起来憨憨的，难怪王英会对他视如己出。 戚安国带着朱长寿到了厢房，推门进入，看到简朴的内饰，朱长寿有些意外。 “虽然只是租的房子，但这也太素了吧？” 听到朱长寿询问，戚继美挠头憨笑道：“家里穷嘛，京城的开销又这么大，家兄如今只是个参将，末将也不过只是个牙将而已，这次如果事能成的话，家兄还能升个官儿，能像俞大猷前辈那样，有自己统领的军队了。” 戚继光...只是个参将？ 朱长寿笑了，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于是朱长寿问道：“你说的这个事儿，是什么事？给我好好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戚继美面露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跟太子爷说，我这次来京城，是来贿赂严世蕃小阁老的？ 虽然大明朝行贿跑官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这毕竟只是官场潜规则，大家都知道有，但是谁都不会说。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这种事应该让太子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了，后果会是什么呢？ 戚继美说到底，也只是个牙将而已，属于不入流的小官儿，只比千户高一个等级。 暗潮汹涌的朝局不是他能够参透的，不要说他了，哪怕是他那个精明无比的哥哥，也只能看到江浙这边的局势，目前也只能抱住胡宗宪这么一条大腿。 朱长寿见他语塞，又结合说之前听到的情报....事儿成了，戚继光就能升官儿....虽然戚继美不肯说，但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换一句话说，戚继美是来替哥哥跑官的。 戚继光是伟大的军事家，书法家，还是民族英雄，但他并不是一个清官。 在现在这个大明，清官是无法出头的，除非你是海瑞，然而做海瑞太苦了，升官也太慢了，而且路途凶险无比，稍微有个差池，不止自己人头落地，还会连累到抗倭大业。 抗倭才是目前最的矛盾，其他问题跟抗倭比起来，都要往后靠。 而且朝廷军饷都发不齐...甚至连军粮都... 上次如果不是军粮不到位，导致胡宗宪军心打乱，倭患就能解决一半！ 不贪？ 大明朝，不贪你想保护谁？伱能保护谁？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朱长寿在太原时就已经见识到了，虽然自己没有贪，但自己巧取豪夺，做的也是不合法度的事。 只不过自己的身份高，所以没人会追究，归根到底，还是得用非常手段才行。 所以朱长寿很能理解戚家的选择，想抗倭，你就得把上上下下的嘴都喂饱喽！ 民族英雄在权力面前就是一张纸，岳王爷当年那样的盖世功勋，不也被冤杀了吗？ 恢复中原的大业，也随着岳王爷的死灰飞烟灭了。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戚继光就是吸取了前辈们的教训，所以才变得圆滑起来。 朱长寿对此十分理解，毕竟他贪也是为国为民，虽然这么说很别扭，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和光同尘...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朱长寿点了点头，来到床头就要躺下。 戚继美尴尬的道：“这个床太简陋了，我再去抱两床被子...” 朱长寿摇头道：“没那个必要，我去山西赈灾的时候，风餐露宿也不算什么，在太原城头的时候，我还睡在城墙头上呢，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讲究，你是不知道啊，我身边缺人才啊，什么事都得让我自己来处理，你就说最近有倭人混入顺义杀人，我找顺天府帮忙，你也看到结果了，雷礼给我派来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他么的，有那帮六扇门的走狗，倭人都不算是祸害了。” 戚继美眼前一亮，原来那些个捕快在顺义耀武扬威，随便抓个矮子就诬陷成倭寇，根源是在这里呢。 “殿下，抓倭寇...我是行家啊，”戚继美毛遂自荐道：“我在军中是专门负责抓捕倭寇奸细，侦查倭寇情报的，只要您赐给我几个人，我保准把混入顺义的倭寇全都抓起来！” 朱长寿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拉住戚继美的手，大声道：“哎呀，你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就在之前来看病的路上，顺义那边又来了消息，说木料场走了火，烧了大量的木料。 关键，是有人看到一伙人闯进木料场，两个看守被杀，尸体被烧成了灰碳。 昨天夜里，街头有两伙儿人当街械斗，还有人在地下赌场出老千，被人沉入了永定河... 顺义复兴之路才走了没几天，各路牛鬼蛇神就都钻进来了，看来那么几伙儿人，想要垄断顺义的木料，采石，地下赌场，菜市等等行业，简直无孔不入。 根据民间百姓们的传闻，似乎这帮人都有雇佣倭人打手的情况。 倭人浪人武艺高强，凶残无比又目无法度，对雇佣的主人忠心耿耿，死了也是烂命一条。 看来黑道上雇佣倭人浪人是普遍现象。 而这些倭人浪人回到海上，就是倭寇了。 所以倭寇十分难剿灭，他们能够从黑道那里获得源源不断的信息和补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只要来到大明，或是抢劫，或是当雇佣打手，只要混个几年回去就能当富翁了，这个认知刺激着倭人，尤其是那些失去了主人家的战败武士浪人。 所以，随着霓虹国逐渐进入乱哄哄的战国时代，大名之间的战争不断，大小大名不断消亡的过程中，倭寇的数量激增！ 到大明抢一波，成了所有倭寇们的梦想。 甚至连某些大名都有了些想法，他们联合海盗组建倭寇联盟，抢劫成功之后互相分赃，不要说汪直那样的海上霸主，哪怕是一般般的海盗头子，也是大名们拉拢的对象。 比如之后几十年间兴起的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都曾经请海盗头子做客，视为上宾。 丰成秀吉老小子就是听了某海盗头子，说他们三十六个浪人在大明，一路杀到了南京城下，差点拿下南京，才开始狂妄起来，认为大明就是一栋烂房子，只要他上去踢一脚，大明就得散架，然后就一脚踹在钢板上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能满足你们兄弟的所有要求 第224章 我能满足你们兄弟的所有要求 有这么一帮狼子野心的恶邻，大明也真是够倒霉的。 朱长寿为了黑道横行这事，闹的焦头烂额的，他其实并非是针对倭人。 在天子脚下，倭人再凶狠也注定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主要是想剔除掉黑道势力，倭人只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而已。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几个典型，杀鸡儆猴，震慑一下黑道。 同时，也给顺义百姓们一个信号，太子殿下是十分憎恶黑道的，他愿意为民做主，有事他真的管，并非是喊喊口号。 树立起朝廷的威信，才是重中之重，大明朝如今最缺的就是威信。 戚继美心中大喜，行礼道：“承蒙殿下器重，我戚继美一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朱长寿笑了：“别总死啊，死的，当将军的，要让敌人死，咱们可要活的好好的，你跑官跑的怎么样了？” 戚继美大吃一惊，讷讷道：“跑官？什么跑官？末将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朱长寿大笑：“哈哈哈...你都把跑官两个字刻脑门上了，我也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咱们大明朝如今谁说了算，大家都知道，您们也是跑小阁老的门路？” 戚继美毕竟还嫩，他只是不明白，明明太子殿下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嫩，怎么就轻松把自己拿捏了呢？ “只是个打算...” “伱哥哥戚继光不过是个参将，严府大门的门槛高啊，凭你...恐怕迈不进去吧。” “胡大人...给我们写了一封推荐信，凭此信就可以见到小阁老了。” “胡汝贞吗？”朱长寿点了点头道：“他是太子太保，也算是我的师傅了，他这个人不怎么样啊。” 戚继美这次真的吓得蹦起来，仓皇道：“殿下，胡大人公忠体国，抗击倭寇，每每身先士卒，他身上的确有各种毛病，但是他体恤百姓...哪怕是有些毛病，其实跟他的功绩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朱长寿挥挥手道：“他就是贪了嘛，而且贪的还不少，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咱们大明有几个官是不贪的？这不是你们的错，而是体制上的问题，不贪你们连官都当不好，胡宗宪还有些好色，但就像你说的，这都是私德，只是他推荐人才，为什么推荐给严家？咱们大明朝，难道是他严家的？” “噗通！” 戚继美这次真跪下了，刚才朱长寿的话传出去，太子殿下自己肯定没问题。 别说自己只是个牙将，就算是哥哥也不过是个参将而已，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胡宗宪，听到这番话也得跪下才是。 这等于说，戚家兄弟攀附权贵，不把朱家放在眼里。 朱长寿意识到戚继美误会了，但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个美丽的误会。 毕竟，那可是戚继光，就算没有今天这种巧遇，朱长寿也打算将这位未来的军神拉到自己这边。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起来啊，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感慨一句，你想一想，我能跟你说这些，就没把你们当成外人，”朱长寿起身，亲自将戚继美扶起来，“难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我还不如严世蕃吗？” 哪怕严世蕃自己来，也得马上表示严东楼远远不如太子殿下，戚继美自然不会犯这种傻。 “您在末将心中，好比天上的明月，小阁老萤火之光，完全没有可比性...” 朱长寿满意的道：“这话我爱听，我就喜欢你这种实话实说的人，跑官就跑官，没什么好寒颤的，这样吧...别去严家了，那大门太贵了，凭你们戚家的身家，进去之后就只能光着出来了，你把黑道和倭人勾结的事给我解决，我可以保证，满足你们哥俩的所有要求。” 戚继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道：“当真？！” 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谁说话，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今天总是说错话。 朱长寿挥挥手道：“你去外面找那个叫小桂子的太监，告诉他去弄些吃的，再买一些日用品，就算是临时住在这里吧，也不能这么寒酸的，让他多买几个西瓜，尤其是要烈酒。” 戚继美没想那么多，他认为太子殿下一定是海量，所以顿顿都要有烈酒。 来到屋外，小桂子一直站在门口。 戚继美把朱长寿的要求都跟小桂子复述一遍。 小桂子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盯着戚继美看了看，也没有多说什么。 “戚将军，你要好好努力，咱们太子很喜欢你啊。” 小桂子和善的提醒着。 他跟着朱长寿时间很长了，已经摸到了一些头绪，只要朱长寿不算计，主动对着示好的，肯定就是非常看重的人。 比如张居正、高拱、胡伟龙、刘御史等人，而且事实也证明了，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好听，办事利索。 但对戚继美，属实有些过于礼遇了，已经让戚继美给自己发任务了。 小桂子很聪明，明白这是让小桂子配合戚继美，说明对殿下对面前这个年轻人非常看重。 所以小桂子对戚继美也非常友善，这让戚继美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桂子跟侍卫们交接了一下，亲自带人去天香楼订制酒席。 现在天香楼就是朱长寿的食堂，有事没事就要吃一顿，反正没人敢说钱，薅点儿严家的羊毛也挺好。 大家都满意，尤其是严家的人，每次看到小桂子的时候都乐开了花。 在他们看来，这是朱长寿在跟严家示好呢。 其实，在知道朱长寿脾气的小桂子看来，严家就像一条肥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宰了吃肉了。 所以，他也毫无心理负担的薅羊毛，毕竟这是能让大家都开心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老严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别人不说，就曾红英，太子府未来的太子妃跟严家的血海深仇，你们严家怎么可能靠几顿饭就逆转自己的结局呢？ 听说太子府的人又来了，天香楼的人自然笑脸相迎，后厨忙碌起来... 而在天香楼的二楼，一个眼睛像一条缝的华服青年，正在和严世蕃推杯换盏。 “王爷...”严世蕃笑呵呵的道：“我给你安排的替身，是不是很好用啊？” “好用，没有那个替身，本王怎么可能轻易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轻易来到京城呢，小阁老真是个神人啊，居然能找到与本王这般相像的人，甚至能骗得过锦衣卫的眼睛，佩服...佩服...”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严世蕃的野心 第225章 严世蕃的野心 严世蕃哈哈大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用这种钦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这种用智商拿捏所有人的感觉简直太好了，仿佛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一般。 “王爷过奖了，您愿意前来面谈，足见诚意，我们之间的合作必然能够成功，朱长寿小儿...一脸短命相，还是王爷您富贵齐天啊，微臣愿意做姚广孝、杨廷和，保着王爷您早日荣登大宝。” 坐在严世蕃面前的，就是徽王朱载埨。 他父亲朱厚爝与嘉靖朱厚熜是好友，二人都笃信道教，不过朱厚爝对于修仙的痴迷程度并没有嘉靖那么大，朱厚爝更多的是在投机，把修仙当成拉近关系的手段，经常和嘉靖有书信来往，互相交流修仙心得。 朱厚爝死后，朱载埨继承了王位，他也大力修仙，在诸多王爷当中，他的地位是最稳固的。 他表面上是个痴迷于修炼，对世俗权力并无兴趣的闲散王爷，然而实际情况却不然，他非常有野心。 朱载埨父子对嘉靖羡慕嫉妒恨，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父子两代人搞巫蛊，扎小人诅咒嘉靖，父子二人坚持了三十多年。 父亲死了，儿子含泪接过父亲的小人，继续诅咒嘉靖。 他们认为嘉靖只是运气好而已，没什么真本事，当年杨廷和是瞎了眼，才会选这么个无才无德的蠢货当皇上。 大明的江山，早晚坏在嘉靖这一支上。 朱载埨也有一个梦，如果有一天，嘉靖和朱长寿父子两个集体暴毙，自己作为嘉靖亲密的道友，是不是能直接顺位当皇上呢？ 去年，嘉靖的三个儿子，因为瘟疫折了两个，只剩下朱长寿这个大傻子还活着。 大傻子怎么可能接管大明江山呢？ 朱载埨很开心，他破例吃了三天筵席庆祝。 其实全国的那些王爷们，都差不多，每个人的心思都差不多。 而朱载埨则更进了一步，他偷偷给严嵩送了一份大礼。 他没有明说自己是什么意思，而严嵩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将礼物退回去，只是留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并把它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双方就此建立了联系，此事严世蕃自然是清楚的，他偷偷训练了一名跟朱载埨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一杯不时之需。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他们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朱长寿虽然是个大傻子，但跟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傻不一样，虽然胡言乱语，不停的闯祸，但是逐渐的，大家发现那些胡言乱语都是正确的。 后来，朱长寿去太原赈灾，被俺答看准时机，将太原城给围了。 朱载埨感觉机会又来了，急吼吼的又给严家送上一份大礼。 这次，严嵩收了，但又还了一份大礼。 礼物很贵重，但却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押送礼物的人，其中就有朱载埨的替身。 当张居正主动请缨，要去太原救援时，严世蕃偷偷掣肘，军粮、军饷都不给配齐。 张居正派人问，就说还在筹集。 严党这一脉的都在偷偷掣肘，表面上无比支持，其实暗中都没有尽力。 按照他们的计算，其实张居正去了也没用，俺答集结十万大军，不是大明能够硬碰硬的，而且太原城墙受损严重，想要抵挡住俺答大军绝无希望。 然而，朱长寿用一场大胜，打了所有人的脸。 俺答被击杀，鞑子损失四万多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才勉强逃出去五万多人，损失极为惨重。 朱载埨听到这个消息，还在阴阳怪气，哎呀...为啥没有全歼呢？ 其实他简直就是在放屁，太原守军人数和战斗力上，都差了鞑子一截，是朱长寿死战不退，鼓舞了士气，太原城军民一心，才保持士气不崩的。 要是没有朱长寿的太子大旗屹立不倒，太原城早沦陷了。 太原城攻防战要不是曾红英带着流民在后面插了俺答一刀，导致鞑子指挥系统失灵，群龙无首，而军奴们在大营放火，让鞑子以为自己老巢被端，军心大乱之下才败退的。 哪怕有这么多有利因素，还是没能留下更多的鞑子，更别说什么全歼了。 朱载埨要是自己上了战场，估计得当场尿了裤子，在为人方面，他是远远不如晋王，但要说投机，晋王却远不如他了。 但是朱载埨的胆子是真的大，藩王不经召见，就敢私自入京，这可是少说也要被软禁的。 如果嘉靖有心加码，甚至会被削藩，这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朱载埨还是来了，这让严世蕃非常满意。 大明朝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有野心的王爷已经太少了。 而严家是没有能力自己坐大明朝这个江山的，大明朝只能姓朱...至少在江山崩坏之前，它就只能姓朱，朱家的民望还盛，基本盘是牢不可破的。 所以，严世蕃需要一个王爷，至于有没有能力，那不重要，反正你肯定没有我严世蕃更有能力就是了。 于是，这张桌子上，坐着两个同样自负的人，而这两个人现在都在讨好眼前的人，其实内心都觉得对方不如自己。 只不过，朱载埨的段位要更低一些，闲散的王爷，毕竟远远不如严世蕃这种鏖战官场的老油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心腹手下敲门，把一张纸条递给严世蕃。 朱载埨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纸条的内容，但是能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严世蕃，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严世蕃只是冷淡的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规格，这种小事也要打扰我吗？” 手下人告罪一声，退下了。 严世蕃转身回来，把纸条放在桌子上，微笑道：“请王爷看看吧，这就是咱们的太子。” 一听跟太子有关，朱载埨连忙拿起来看看，跟着又哑然失笑。 “咱们这位太子真有意思，他请客吃饭，却来天香楼来订制酒席，真是小家子气啊。” 言外之意，身为储君的器量不足，连顿饭都舍不得请。 朱载埨要是知道朱长寿在太原时，百万两银子都拿去赈灾扛鞑，肯定不敢哔哔这些了。 “哈哈哈...的确小家子气，”严世蕃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个毛头小子，如何跟殿下您比？哈哈哈....” 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种市井和官场都通用的智慧，严世蕃练得炉火纯青。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蠢又坏的朱载埨 第226章 又蠢又坏的朱载埨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朱载埨脸上挂着狐狸一样的笑：“既然朱长寿那小子没事就过来蹭饭，我们只要用上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 “咳咳...” 严世蕃呛了一下，他是狂妄，可不是个大傻逼！ 他瞄了朱载埨一眼，心说你个狗东西，怕是把老子当成白痴了吧！ 老子想捧你，只是因为朱长寿跟曾红英将要大婚，而曾红英是曾铣的孙女，与我严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原本想着是让严绍武娶了这个小娘皮，把她囚禁起来，想办法毒死她，然后对外宣称是病死的就好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嘉靖那老家伙居然更狠，直接赐婚了！ 不过不是赐婚给严绍武，而是他自己的儿子！ 如此一来，严家就被逼入绝境了，家父严嵩还有个幻想，以为嘉靖真的能修仙成功，到时候他长生不老，严家自然能够保持荣华富贵....甚至，严嵩认为他自己没准也能得到一颗仙丹，也跟着长生不老一把。 人要是老了，尤其是嘉靖和老头子那种身居高位的人，真是把怕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朱载埨这个人...到底是真蠢...还是真坏呢？ 严世蕃在心中过了一遍，感觉朱载埨这个人又蠢又坏，他倒不是真想害严家，只是单纯的蠢而已。 “太子的膳食，怎么可能不验毒呢？而且吃了我们严家的食物中毒，到时候圣上震怒，我们严家就完了，到时候哪怕真的神器更迭，也没有人助王爷您上位了。” 严世蕃说的十分委婉，肚子里一万句入你娘都忍住了，差点把他憋出内伤。 朱载埨一拍脑门，讪笑道：“这个是本王考虑不周了，本王也是着急啊，那朱长寿的声望越来越高，我们现在不动他，将来再想动他就更难了。” 严世蕃摆手道：“不能急，只能等机会，表面上看，朱长寿似乎整天到处晃悠，好像守卫很松懈，可据我所知，锦衣卫随时跟随，有一支精兵装成路人的模样，随时守护在太子的守卫，只要前面的探子发现危险，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啊。” 朱载埨骇然道：“这...不是说当今圣上对太子很不满，有事没事就骂他，还经常亲自动手打他吗？” 严世蕃笑道：“老话说的好啊，打是亲，骂是爱，别看咱们圣上一口一个逆子，其实他对太子宠溺着呢，太子想要顺义这片地，美其名曰复兴顺义，陛下他都没犹豫一下就答应了，陛下怕太子作死，特意给他配了个武艺高强的太子妃，伱看看陛下给太子配备的几个师傅，高拱...张居正...哪个不是当世大才啊。” 朱载埨听了，不禁流下冷汗，自己在王府内坐井观天，只凭外面传来的信息做判断，结果得到的结果完全就是错的。 “多谢小阁老指点迷津，我们王府的那些废材，连最基本的情报收集都做不好，让本王像个傻子一样。” 严世蕃心中好笑，心说你本来就是傻子，就不要再甩锅给别人了。 不过表面上，严世蕃还是宽慰道：“王府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监视，收集情报十分不易，出现误差在所难免，况且情报转了多手，自然就会失真，以后我会安排人收集情报，给王爷您送去的。” 朱载埨感激的道：“如此最好，小阁老真乃当世孔明，本王有小阁老相助，如鱼得水啊。” 严世蕃却道：“诸葛孔明穷其一生，都没能走出川蜀，我严世蕃要做，就做那姜尚、张良，助王爷您早日荣登大宝，你我君臣携手，开创大明盛世，青史留名啊！” 朱载埨十分激动，举起酒杯道：“本王发誓，如果有一天能够成就帝业，必然不负你们严家！” 严世蕃大悦，举杯同庆！ 严世蕃心说老头子啊，老头子，你就去烧嘉靖老儿那口热灶吧，修仙...连秦皇汉武都做不到的事，嘉靖他是天命比得过那两位，还是功绩比得过？ 仅凭朱长寿指出的那两个方向，就能让人长生不老了？ 简直是虚妄，什么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机械就是一堆钢铁喽，那玩应怎么飞升？ 如果真的要做到机械飞升，那肯定是机械精密到不比人体差才行，要是随便一块什么振金就能飞升，那真成了笑话了。 到时候，就一个顶着宝石的大铁疙瘩，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那不成了笑话？ 根据太子朱长寿的言论分析，仙境中的仙人都没做到机械飞升，也不过是在机械飞升的路上而已。 如果陛下在这期间出个三长两短，朱长寿登基之后，必然把刀子对准我们严家。 如果不未雨绸缪，将来就只能引颈待屠了。 找到合适的时机，暗杀朱长寿...这真的很难，但是再难也得做才行。 时机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陛下身体很好的时候，太子被暗杀，他必然震怒彻查，以他老人家的精明，查到严家并非不可能。 所以，要除掉朱长寿，必须要嘉靖身体出现大状况的时候。 以嘉靖的性子，在他身体出问题的时候，必然会猜忌太子，这是性格使然。 嘉靖是个天生的政治动物，他虽然重感情，但也能为了利益割舍感情，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割舍。 那时，就是除掉太子的最佳时机，只要成功，嘉靖必然因为内疚、愤怒、绝望，导致身体更加糟糕，说不定直接驾鹤西游，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到时候，太子遇刺，圣上暴毙，听起来多么完美。 玩阴谋诡计这方面，朱载埨就算把头盖骨敲开，也没有人家严世蕃的谋略高。 这也是严世蕃对他最满意的地方，朱载埨这个人自以为聪明，其实他是最好被操控的。 严世蕃又喝了两杯，起身告辞道：“对不住了，我那边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这就找几个歌姬过来，给王爷助兴。” 朱载埨却摆手道：“还是不用了，给本王拿几本书和一个棋盘即可，成大事者，要能忍他人所不能忍，这几日本王要不近女色，收敛精气。” 严世蕃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是一副钦佩的表情：“王爷真乃人中之龙，严世蕃能遇明主，三生之幸！” 朱载埨哈哈大笑。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北辰天刀流的二人 第227章 北辰天刀流的二人 “杀！杀了这群臭要饭的！敢跟老爷们争地盘！” “八嘎！马鹿！杀！” “杀啊...” 顺义城郊菜市，两帮人马当街械斗，厮杀到了一处。 在右面的人群中，有说着倭人语的矮子，拿着细长的武士刀劈砍。 来批发蔬菜的菜贩子们做鸟兽散，生怕跑了慢了被卷入其中。 越是血腥的厮杀，结束的就越快。 很快，街道左面的团伙败下阵来，留下了几具尸体，地上还有些断开的残肢。 鲜血染红了街面。 右面的团伙高声庆贺胜利，在街面的二楼上，一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美艳女人，手中拿着烟袋一口一口的吸着。 很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上楼，他脸上还带着血，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车轮斧。 “徐当家的，恭喜你大获全胜啊，怎么样？我们的人好用吗？”美艳女人笑意盈盈。 徐当家呲牙一笑：“不错，你手下的倭人刀法凌厉，下手够狠，又很有组织性，尤其是神鬼难测的居合斩，让人叹为观止，真是难得的好手。” 美艳女人呵呵笑道：“那是，他们可不是一般人，都是来自鹿儿岛的高手，师出同门，是御刀斋的徒弟，不过价钱也不便宜哦。” 徐当家哈哈一笑，拿出一袋金子放在桌面上，用手推到美艳女人的面前。 “说好的价钱，黄金五十两，物超所值啊，只是...我有个疑问，如果有人出价更高，你会不会又来对付我呢？” 说到这里，徐当家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美艳女人神秘的一笑：“这个嘛...不好说，毕竟我们就是做这门生意的，不过既然您是老主顾，我自然要照顾的，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会派人去通知您的，您也可以加价嘛，我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徐当家感觉嘴里面有些发苦，但也无可奈何，这伙儿倭人武力超强。 方才的剧斗之中，倭人武士手持长刀，往往跳跃劈砍，人未至，而刀气先至，敌人立刻胆寒，倭人武士喜欢跳跃，一跃则是一丈，闪转腾挪鬼神莫测，敌人短兵无法近身，只能被逼退，而长兵器则一刀切成两段，往往只两三刀的功夫，敌人已经被劈砍倒地，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反抗。 徐当家以为自己就很勇武，可让自己面对这些倭人武士... 应该走不过十个回合！ 徐当家想了想，问道：“那我能不能多花些钱，每个月十两黄金，咱们长期合作，平时伱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过问，只要你们不参与对付我们的行动，如果我们遭受攻击，八折的价钱，请你们来帮忙，我们也优先选择你们，不会去找别家，怎么样？” 美艳女人把黄金收入怀中，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她微笑道：“徐当家虽然长相粗鲁，但如此精明，让奴家真心佩服，那好吧，我们就此合作结盟，每个月十两黄金，请准时送到哦。” 徐当家笑嘻嘻的道：“放心，一定准时送到，为了庆祝咱们的结盟，要不要喝一杯？我知道你跟那个小白脸关系不一般，不过你也是见多识广的，应该知道男人不能只看脸，也不能只看刀子快不快，关键还是要看脑子、票子和势力，恰好这三样我都有，要不要深入了解一下？” 美艳女人微微一笑：“不用了，票子、势力，还有脑子我都有，做我的男人，脸要够帅，刀子要硬，嗯...另外一把刀子，也得够硬才行，徐当家你下盘不稳，咱们两个怕是不合适。” 徐当家的那张丑脸凝了凝，但他马上哈哈大笑：“放心，我两把刀子都够硬，可惜你不懂欣赏，那告辞了。” 说罢，徐当家转身离开了。 此时，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修长男人，他皱眉道：“这个粗鲁的东西，真应该杀了他！” 美艳女人冷冷的道：“别胡闹，我们北辰天刀流已经经不起风浪了，我们必须在大明扎下根来，保住我们的根基！否则北辰天刀流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你懂了吗？” 男人皱眉道：“我北辰氏康发誓，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美艳女人反问道：“你发誓？你能保证自己出门不被人砍死吗？你把自己看的也太重了！” “北辰贞子！你不要太过分了，别忘了，你是我的妹妹！”北辰氏康忽然大怒，指着美艳女人的鼻子大骂：“我不是你们女人，我是高贵的武士！早晚我要回到日本！完成父亲的遗愿，在御前比武中获得大胜！” 北辰贞子讽刺道：“那战乱不止的破岛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镰仓幕府日薄西山，已经失去了对各位大名们名义的控制权，今天地震，明天随军出征，滥杀敌对方的农民，天灾人祸不断，那几个破岛是被诅咒的地方！还有什么万世一系，简直是个笑话，万世一系的傀儡花瓶吗？！” “你竟然敢嘲讽天皇？”北辰氏康震惊了，“你好大的胆子！” 北辰贞子怒喝道：“我就嘲讽他了，又怎么样？天下哪有活不过六十岁的神？天皇是神...我看他就是个神马东西！” 北辰氏康暴怒，一跃过来，手狠狠的卡在妹妹洁白细长，如同天鹅般的脖子上。 “收回你刚才的话！不然，就算你是我妹妹，我也绝不饶恕！” 北辰贞子吃力的喘着气，脸憋成紫色，狰狞的道：“不！我就不！你杀了我吧！” 北辰氏康的手颤抖着紧了紧，随即松开了，他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重重的坐在刚才徐当家坐过的椅子上。 “贞子，你是打算逼死我吗？” “不，我是打算救你，同时也救咱们北辰天刀流...来到大明之后，我才豁然开朗，咳咳...” 北辰贞子的眼中放着光：“蜗居在那逼仄的列岛上，为了贵族们施舍的残羹冷炙，咱们像狗一样厮杀不停，可在大明，我们凭手中的刀，可以过上比日本好上百倍的生活，而且还不用担心被主人家抛弃，大明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只要你有钱，有刀，有门路，你就有了道理，同样是卖命，我们何必死磕日本呢？在日本，我们的命只能卖一百两，只能活到二十岁，可在大明，我们的命能卖到一千两，我们能活到四十岁，甚至五十岁...”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位夫人，你也不想你的丈夫永远是个参将吧 第228章 这位夫人，你也不想你的丈夫永远是个参将吧？ 北辰氏康眼中又有了些光彩，他喃喃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北辰天道流道场重建就不是梦想了！” 北辰贞子有些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跟这些武士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们这些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其实这样也好，因为武士如果失去了坚持，就会变成海上那群倭寇那样，完全丧失了做人的底线，变成一群吃人的恶狗。 至少，她不希望北辰天刀流的人堕入那种饿鬼道，变成一群没人性的鬼畜。 武士这阶层就是这样，对于主人家而言，是一群再锋利不过的宝刀，他们还有一套自我催眠，自我感动的逻辑，但有坚持就比没坚持要强，是出于两种极端的一群人。 北辰氏康还做着他振兴道场的梦，这没有什么不好，这样至少他有干劲儿了。 ... 朱长寿一口气睡到了中午，他最近这段时间太累了。 也终于理解了后世某神偷仙人黎叔的话——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说的简直太他么对了，大明朝不缺人才。 我如果手上有他几十个人才，帮助自己治理顺义，至于把老子累成现在这个鸟样子吗？ 小桂子看到朱长寿醒了，打了一盆凉水过来，朱长寿抹了一把脸，来到院子里。 发现侍卫们正从车上，将一些生活用品运到院子里。 让朱长寿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王瑛居然也在人群之中帮忙搬运。 她毕竟是参将夫人，参将如果按照品阶来说，大约相当于从四品，仅次于副将和总兵，在军中属于中上阶层的军官。 王瑛能够亲自动手干这些粗活，真心不容易，而且以她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是作秀。 朱长寿打了个哈欠，问道：“戚夫人好啊，怎么样？孩子的针拔了吗？” 王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头道：“拔了，殿下的药真是神了，药还没打完呢，我们家安国的烧就退了，刚才喝了一碗蔬菜粥，现在睡着了。” “这就好，只要有效果就行，我这里还有几瓶药，先给你留着，明天我还得来。” 朱长寿心中也很欣慰，能救一救戚继光的儿子，自己咋感觉莫名的光荣呢？ 这份自豪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沾光吗？只要跟戚继光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有一种光荣的感觉。 儿子病情恢复，王瑛的心情大好，摇头道：“不用了，明天我来给安国扎针就行了，殿下你事多。” 朱长寿笑了：“这不是事多不多的问题，伱不会扎这个针，万一扎错了，药水无法进入血管，打入肉里什么作用都没用，他的手还会肿起来。” 王瑛吃了一惊：“原来还有这么多学问？受教了。” 王瑛的脾气，怎么看都和曾红英很像，就很落落大方，没有这个时代其他女人那种扭捏的作态。 难怪会把戚继光迷得神魂颠倒，长成这样，性格又那样，谁看了不迷糊？ 朱长寿看看院子收拾的有些样子了，他对同样在帮忙的戚继美道：“你和你嫂子都歇了吧，进屋子收拾收拾，等一下跟我走。” 戚继美和王瑛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放下手中的重物，心中知道关系到未来的大事将要发生。 不久，叔嫂二人各自走出房门，戚继美一身干练的武生打扮，上身皂色长衫，下身紧身裤子，腰扎束带，头顶绑着一块白色头巾。 王瑛也没有特意打扮什么，只是略微用了些许胭脂，身穿一件塑身的长裙，看起来英姿飒爽。 戚继美内心忐忑的问道：“殿下，请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朱长寿微微一笑道：“不用多问，跟着来就是了，问那么多，最后还不是得乖乖跟着？” 戚继美是个老实人，觉得太子也没必要害自己一个牙将，也就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嫂子王瑛可不是一个省油灯。 “殿下，您要带我们去哪儿啊？能不能给个准信？我这个人最讨厌惊喜了！” 朱长寿邪魅一笑：“这位夫人，你也不想你丈夫一辈子只当个参将吧？” “我！”王瑛噎了一下。 面对这套霓虹国小电影的话术，王瑛还是太嫩了些，被一句话问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车早就备好了，自然还是顺天府雷礼的那辆漂亮的马车，连车帘都没换。 三人上了车，马车缓缓开动起来，朱长寿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风景。 已经来了半年多了，感觉发生了无数的大事，而且自己又总是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其中。 其实仔细想来，除了自己身份的原因，也是因为大明朝它就不安定。 哪怕作为一个普通人，难道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像在后世中那样没事上上网，刷刷视频，莫名其妙的过了一天，整天无所事事的。 现在想来，能够无所事事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像大明朝这样，吃不饱饭的才是大多数，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民国时期，民国时，哪怕是地主家庭，平时也是吃红薯充饥。 比如重庆有个地主，就怀疑女儿偷吃了米饭，就把女儿的腿打断了，让女儿一辈子都踮脚走路，在女儿成年后就轰出家门，让她去重庆打工自生自灭。 大明朝还不如民国，这是实话实说，哪怕大明的税赋在当今世上，已经是最低的一个水平，依然无法解决大多数农民的温饱。 但京城...还是很繁华的，以至于让很多来过的西洋人都艳羡不已，自然也就有很多人有了觊觎的心态。 就拿大明来说，除了日后丰臣秀吉的野望之外，西班牙人也有过两万人征服大明的计划，他们的计划还要在丰臣秀吉之前。 葡萄牙人也不停的试探着，荷兰人则自不必说。 可惜，大明朝一直将重心放在抵御北方草原和东北的通古斯野猪皮身上，对于世界将要发生的巨变一无所知。 只能说，究其根源，自然有大明朝自身的局限性，而土木堡葬送了大明朝百年气运，白白损失了五十万精锐，导致无法持续压制草原方面，也是重要的原因。 如果没有当年土木堡之变，那么跟草原方面实现和解互市，将会容易得多。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也不合规矩啊 第229章 这也不合规矩啊 可当土木堡之变以后，互市对于草原方面而言，就是毫无吸引力的选项。 我明明能够肆意的去大明抢劫，我为什么还要用自己的牛羊跟大明换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是非常合理的选择，野蛮，但大明和草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野蛮的。 当初俺答向大明示好，他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 但是他还是走出了那一步，希望能够结束大明和草原之间那无休止的血腥螺旋。 然而，他迎来的是嘉靖的羞辱。 对于俺答来说，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一拳打回去，并且加倍奉还。 草原太严酷了，它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软弱，狼王只要展示出一丁点儿的软弱，立刻会有无数条恶狼站出来挑战自己。 俺答疯狂的屠杀大明百姓，其中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性格使然，他是个报复心极其重的人。 但也有迫不得已的一面。 如果他不展示出疯狂的一面，不要说其他势力，就是鞑子自己内部，都容不下他。 必须要有足够强的武力，让草原方面彻底没了心气儿，否则的话，哪怕真互市了，也必然不能长久。 朱长寿看着眼前繁华得如同古装电视剧中的场景，心中不免陷入深思。 马车在侍卫们的保护下，溜溜达达的来到了一处府邸。 朱长寿对陈洛道：“你过去敲门吧。” 陈洛跳下马，跑步来到府门前，抓起门环啪啪的拍着。 不久，旁边的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问道：“这位大官人，你找谁啊？” 陈洛回身指着马车道：“去通禀你们家大人，就说他的学生来了，让他赶紧出来迎接。” “学生？迎接？哪有老师出来迎接学生的道理，哪家大人这么不懂礼数？”门房十分不满的嘟囔着，忽然，他的脸色一变。 “大官人请稍后，小人去去就回！”门房立刻变了一张脸，对陈洛十分客气的说了一句。 自家大人贵为朝廷一品命官，执掌兵部，还是内阁的阁员，在整个大明朝的官员来说，也就严阁老、徐阁老，高拱这三个人是在自家老爷之上的。 那不可一世的小阁老，段位也就跟自家老爷不相上下，两家的仆人在街上遇上了，也是互相呛声，谁也不服谁。 可自从自家老爷成了太子殿下的老师之后，严府的气焰明显被压住了不少。 所以张家上下对太子殿下是十分敏感的。 没错，朱长寿就是带着戚家叔嫂来见张居正的。 张居正执掌兵部，虽然他不能直接参与将官的任免，但是他有上疏的奏本的权力。 一个尚书掌管一个部堂的事，其他各部是无权置喙的，如果随便掺和其他部堂的事，会被批多事，夺权。 虽然表面上看似乎只是随便申斥一下，其实内涵很严重，有怀疑伱夺权，专权，有架空皇权，自己相当权臣的野心。 这要是坐实了，抄家都是轻的。 而且张居正对于兵部的掌控力是十分强大的，只有几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很难插手，比如东南地方，张居正就很难关到。 因为胡宗宪本人在兵部，也兼着兵部尚书的官职，自然比不了张居正这个正牌的部堂，但东南地方的确是他来管事。 毕竟如今东南方向，只有胡宗宪能镇得住场面，抗倭没有比他更在行的人了。 但是自从俞大猷被诬陷的事后，张居正在东南说话分量重了不少。 嘉靖对胡宗宪对俞大猷见死不救这事很反感，虽然嘉靖的权谋搞的神乎其神，但是他却有着十分朴素的价值观，比如知恩图报，有始有终之类的。 这也是他对严嵩很纵容的原因之一，他曾经说过想要跟严嵩君臣有始有终，这话是真心话。 用严嵩的确很舒服，又能背锅，又能敛财，还很听话。 这要是还不喜欢，那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所以嘉靖觉得胡宗宪这个人有些自私，而且这事发生之后，恐怕胡宗宪对东南军力的掌控要弱了，所以让张居正从中协调，表面上是张居正坐镇，其实就是配合胡宗宪。 但只要能插上嘴，权重自然就增加了，这事像张居正这种朝廷大员天然的属性使然，不由张居正自己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这些都不是朱长寿自己瞎猜的，而是张居正自己对他说的。 张居正目前弄了一个军官培训班，模仿朱长寿培训侍卫们的方式，编制全新的教材。 这方面，国子监，言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给军官大老粗看的，你不能要求他们也学习儒学吧？ 教材的内容说实话，在朱长寿看来有些四不像，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足够超前了。 张居正早上上朝完毕，在书房里研究着教材的细节。 虽然嘉靖自己不上朝，但是百官该上朝还得上朝，就像后世那些大老板自己不到公司上班，自然有各部门的经理维持着公司的运转，这是同一个道理。 回来之后，张居正短暂的休息之后，就开始忙活起来，正此时，忽然听下人通禀，说朱长寿来访。 张居正一愣，按照正常来说，身为太子是不可以随便到臣属家里造访的，这不合规矩。 按照礼教的规矩来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怕太子喊你一声师傅，然而臣纲要在师纲之前，所以只要太子殿下派人通知一声，张居正自己坐着轿子去太子府才是正确的。 像这样太子殿下登门造访，如果让言官们知道，又是一顿攻讦是少不了的。 不过张居正很快就笑了，殿下把言官攥在手心了。 言官们其实是文官中最理想化的一批，他们都有着一种复古的气息，期望着君臣关系像大唐之前，最好像刘备和诸葛亮那样，三顾茅庐，你给足我的面子，而不是弄个八股文，让我们跪在地上，内卷着混个一官半职，还要感激涕零。 说白了，言官们最希望的是尊重。 朱长寿把他们的欠薪都补上，同时又给足了言官们的面子，甚至还一起殴打过恶霸。 言官们提起来，感觉倍儿有面子，朱长寿还不时的派人关心他们的生活，有时候还亲自拉着西瓜和酒，跟刘御史他们吃吃喝喝，把对面的翰林院那帮家伙羡慕坏了。 所以，言官们都是潜在的太子党，自然不会随便攻击自己这个太子党真元老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铁血太子党需要你这种人才 第230章 铁血太子党需要你这种人才 因为知道自己身边肯定有不少锦衣卫的探子，所以朱长寿大张旗鼓的来到张居正的宅邸，坦坦荡荡，反而不会被怀疑。 张居正命人打开正门，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朱长寿，他看到朱长寿身后跟着的二人，愣了愣神。 “殿下，这二位是？” 朱长寿立刻笑了，他回头拍了拍戚继美的肩膀。 “这是戚继美，浙江那边的一个牙将。” 张居正略加思索，问道：“戚继美？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戚继光啊？” 戚继美大吃一惊，忙上前见礼。 “末将戚继美，见过张部堂！” 张居正微笑颔首，保持着身为高位者的矜持。 “你哥哥是个人才，我这边已经留意到他了，你回去告诉他，以后不要跟胡宗宪走的太近，跟严党走的太近，对名声不好。” 戚继美一脸尴尬，伱说我们哥俩都在胡宗宪手下当将官，您说让我们别跟胡宗宪走近？那怎么可能呢？ 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吧？还是说，您就是想故意挑拨一下？ 朱长寿打了个圆场道：“这是做什么嘛，张师傅你说，我带来的人，你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这是打他们屁股吗？你这是打我的脸！” 王瑛噗嗤一声笑了，她实在没忍住。 张居正抿了抿嘴唇，当上位者的，当然要在任何时候都掌控着对话的节奏，我是想强迫他们站队，为咱们铁血太子党拉拢些人才，您怎么拆我的台啊？ 张居正提起十二分的耐心，说道：“殿下，我是在让他们兄弟俩个弃暗投明。” 朱长寿哈哈大笑：“我带过来的人，他们当然已经投明了，戚继美原本打算去找严世蕃跑跑官，正好被我碰上了，我就说了，你跑官找我啊，找我跑官不用花钱，我还免费治病呢。” 张居正皱眉道：“怎么？有人生病了？” 朱长寿指着王瑛道：“她儿子生病了，也是肺病，刚才给打了点滴，现在已经退烧了。” 张居正感慨道：“殿下的神药的确无敌，就是用药的方式太霸道，非大丈夫无法承受啊，戚家小公子怎么受得了啊？” 王瑛道：“殿下说是什么点滴的方式，在手上扎了一下，药就自己进去了。” 张居正眨眨眼睛，问道：“在手上扎针，不用脱裤子的吗？” 王瑛奇道：“脱裤子干嘛？怎么您...” 张居正连连摆手道：“没有，就是好奇的一问，哈哈哈....咱们别在门口聊了，我让人准备些饭菜，大中午的，咱们边吃边聊吧。” 朱长寿揉揉肚子道：“刚才吃了一顿天香楼的酒席，感觉意犹未尽啊，你们家里的厨子怎么样？” 张居正微微一笑：“我家的厨子，正是天香楼厨子的师傅。” ...... 因为张居正的坚持，主场说坐在上首，三人坐在他的身边。 菜是真心好吃，朱长寿打了个饱嗝儿，感慨道：“这么下去，我早晚要变成个大胖子啊。” 张居正放下筷子，问道：“殿下想让戚继光担任什么位置呢？东南那边，胡宗宪还是得给我些薄面的。” 朱长寿哈哈大笑：“我想让戚继光当个总兵或者副总兵，以后直接跟你交接，至于说胡宗宪嘛，他不就是严嵩的学生吗？你们不都说他公忠体国吗？他又是太子少保，带了太子两个字，就应该站在我这边，你们说对不对？” 王瑛和戚继美互相对视了一眼。 从参将到总兵，等于连升三级，而直接与张居正对接，其身份立刻超然起来。 胡宗宪表面是严党，其实他只是对严嵩有感情，哪怕是严世蕃，他也是十分厌恶的。 而且严党对东南抗倭态度暧昧，他们想让胡宗宪削弱倭寇，但又不希望倭寇被彻底剿灭。 养寇自重...这一套对某些利益集团的确有用，但是从长远来看，对国家造成的后果十分沉重，甚至会到了亡国的程度。 换一句话说，胡宗宪也是可以团结的，哪怕跟严嵩的情义再深，如果能成为太子的人，这份吸引力自然无需多言了。 张居正追问道：“怎么？殿下打算亲自出手？” 朱长寿摆摆手道：“现在不是时候，我要先弄好顺义才行，这是我目前必须弄好的目标，可东南又那么重要，我们得在那边有自己的势力才行，铁血太子党，需要戚继光这种人才。” 这话已经是挑明了，戚家兄弟，就是这个“势力”。 张居正点点头道：“懂了，回头我就上一道疏，最近这段时间，戚继光最好能立个功，功劳大小没关系，杀一个倭寇都行，剩下的我来操作。” 朱长寿嘿嘿一笑：“张师傅你办事，我放心。” 整个对话，事事都与戚家兄弟有关，然而，戚继美和王瑛始终没插上话。 给你们升官，与你们何干？ 聊完戚继光的事情，话题又转到顺义方面，最近顺义治安极差，每天都有斗殴发生，说明黑道之间的地盘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同样的，黑道斗争也肯定到了最后阶段，只要斗殴事件忽然消失，就说明地盘划分已经完成，黑道在顺义就扎根完成，再想拔出来就难了。 可是朱长寿手上没有合适的人才，六扇门的人怎么说呢，跟黑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些六扇门的人本身就是黑道的魁首。 之前从顺天府借来的那几个捕快，不能说让人失望吧，至少也是毫无建树。 那几个狗东西甚至还想杀良冒功，靠他们阻止黑道简直是痴心妄想。 张居正听了也很无奈，他对六扇门的情况并不熟悉，也不认识什么神捕之类的，想推荐人手都不行，他提议让朱长寿去找高拱碰碰运气。 高拱虽然是掌握户部的堂官，但是户部这个位置很特别，它是管钱的。 小阁老严世蕃是拼了命的想要插足户部，可惜高拱的篱笆扎的紧，严世蕃最多也就是在外围有所收获，真正的核心区域，严党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严嵩本人也对户部敬而远之，他对于大明朝的所有内在情况洞若观火，知道大明朝真正的户部尚书是嘉靖本人。 高拱不过是替嘉靖看大门的，然而这不代表高拱就没有权力，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是嘉靖的看门人，所以权柄比实际上大得多！ 第二百三十章 六扇门里肯定还有好人 第231章 六扇门里肯定还有好人 朱长寿跟张居正是不用客气的，立刻起身告辞。 高拱肯定是要拜访一下的，戚继光如果想要组建新军，粮饷是重中之重，没钱，没粮，那只能组建个寂寞了。 既然高拱认识六扇门的人，自然要去好好找找了。 戚继美是对付倭人的，但是倭人是与黑道勾结的，对付黑道...戚继美就不行了。 那是六扇门的领域，戚继美不懂黑道的道门，对京城周边的情况又不熟悉。 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付地下的势力，还是六扇门的人更有能力，而且朱长寿也不信整个六扇门里就没有好人了。 在顺义那边，倭人只是杀人的刀，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黑道，如果让他们形成了地下势力，到时候顺义有一大堆地下皇帝，朱长寿要做的事将会受到极大干扰。 朱长寿想要搞一个合作公社，实行按劳分配原则。 其实仙境当中，就有一个地方还是实行公社制，运行的也十分良好。 这套制度对于大明来说，肯定是一剂良药，至少能保证大部分底层农民能够吃饱饭吧.... 但如果黑道掺和进来，他们肯定要把公社制搅和黄了，因为他们无法从这套制度中获取任何利益。 在未来无数失败的公社案例中，都有黑道势力在中间兴风作浪。 黑道天然就是权贵阶层的狗腿子打手，所以必须打掉他们，才能斩断伸向顺义的所有黑手！ 从表面上看，堂堂太子这么针对区区黑道，有些过于小题大做，然而其背后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对于朱长寿想干的事来说，黑道是一颗毒瘤，必须得除掉。 到了高府的门口，戚继美感觉有些头晕目眩，这大中午的，专门赶饭点儿往这帮朝中大员的家里窜。 高拱的家门跟张居正的不同，没有那种朱门广大的感觉，就像个寻常朝廷命官的府邸一样。 戚继美知道高拱是有名的清官，这倒不是说他没有灰色收入，而是说，他的收入只限于灰色，而没有涉及到黑色的部分。 户部嘛，随便漏一点儿就够用了，高拱对什么古董啊，物质享受之类的根本不在乎，家里面还有个两千多亩地，反正一家人开销是足够用了。 高拱在朝中算是中间派，他并不跟徐阶等人交好，对严党更是深恶痛绝。 他在去年还是裕王的老师，而严党是捧景王的，性格有些懦弱的裕王将高拱当半个父亲看，高拱自然对裕王掏心掏肺。 严世蕃曾经几次三番羞辱裕王，就是想让嘉靖看到裕王有多懦弱，连朝中大臣都看不起他，将来他如何驾驭群臣？ 这些危机也是高拱暗中谋划，帮着化解掉的。 只是不管是高拱还是严世蕃，谁都没想到自己捧的人去年竟然双双折了。 朱长寿这个原本有些痴呆的皇子，他居然觉醒了。 高拱更快的适应了这个新情况，与朱长寿的关系打的不错，只是裕王去世之后，高拱伤心过度，身体一直没有恢复。 然而，哪怕是他身体不好，他的位置依然没人能够代替，可见他工作能力有多强大了。 高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朱长寿亲自上手拍门。 很快，门房就打开偏门探头出来，一看是朱长寿，立刻喜笑颜开。 “哎呦，这不是殿下吗？您终于来了，我家老爷刚刚弄到了一罐子好茶，正念叨您呢，您这不就来了？” “油嘴滑舌的，我这段时间太忙，没来看高师傅，你这是在阴阳我啊，”朱长寿道：“还什么终于来了，我要是天天来，你们家老爷那点儿俸禄够用吗？” 门房看了一眼朱长寿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吐了吐舌头道：“嘿嘿...这人是有点儿多，请一顿两顿还行，要是再多了，我们家老爷就得上街去卖字画了。” “仿古是吗？仿当年刘伯温？放心吧，我也没那么狠，来之前吃过了，天香楼吃一顿，张居正张师傅那又吃一顿，不用吃你们家的饭了，伱们家粗茶淡饭的，没啥吃头，回头我让天香楼给你们多送几桌好的。” “这个...我们家老爷未必愿意吃，他不喜欢吃严家的饭。” “放屁！”朱长寿瞪了一下眼睛，“那是严家的饭吗？那是本太子请的！” 门房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笑道：“那多让您破费啊？” 朱长寿捧着肚子大笑：“想多了啊，本王在京城里下馆子从来不给钱，他天香楼算个屁，敢管老子要钱？老子钱没有，手下人手中的刀子要多少都有，奶奶的，你别叽叽歪歪的了，快点开门，怎么？让我也走偏门？” 门房吃了一惊，连忙道：“看不敢，您可没有走偏门的规矩，我这就开正门，最近啊，刘御史也不经常来了，老爷他还挺寂寞的。” 朱长寿知道，刘御史和高拱是好朋友，经常一起下棋。 “刘御史现在可忙着呢，最近他要出使鞑靼，把俺答的尸体送回去，这一趟很凶险啊，其实我不想让他去，但是他非要去。” 门房点了点头，抽身回去，把正门的门闩拉下来，打开了正门。 “刘御史他大仇得报，可喜可贺啊，他那个人本来就不怕死，现在更想建功立业了，听说宫里一位冯保冯公公，跟他一起去，有宫里的人坐镇，鞑子应该不敢胡来。” 朱长寿摇头道：“未必，鞑子性格凶狠，底层吃软不吃硬，高层吃硬不吃软，十分难搞啊。” 说话间，朱长寿带着戚继美和王瑛走进了院子。 看到高拱的家人们正在院子里吃饭，就像朱长寿所说，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 戚继美二人看了，心中不禁钦佩。 高拱这样的身份地位，家人平日里只吃这些，真是清廉。 要知道，在朝中的地位，高拱还要在张居正和严世蕃之上，只在严嵩和徐阶二人之下。 是帝国文官中，前三的存在，掌管的又是最肥的户部。 像他这种身份地位，哪怕酒池肉林也能轻易做到。 看到朱长寿来了，高拱的小孙子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哥哥，西瓜，还有西瓜吗？” 之前，朱长寿刚开府时，跟着刘御史他们把恶霸张三霸打废了，带着他的一车西瓜来到高拱府上。 高拱家狠狠吃了好多顿大西瓜，吃到过瘾。 第二百三十一章 福寿膏与帮派 第232章 福寿膏与帮派 “别闹，等下次我再来的，再拉来一车西瓜，让你好好过过瘾，你爷爷呢？” 朱长寿用力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小孩指着书房，憨憨的道：“爷爷在画画呢，他画的可难看了，还总逼我们夸他画的好看。” “真有闲情雅致。”朱长寿也不让人通禀，大踏步来到书房前面，用力的把房门推开。 “高拱！别画了！你做的事东窗事发了！” 朱长寿嗷一嗓子，正埋头在书案上的高拱，手中画笔蹭的歪了。 “哎呀，老夫的画，老夫刚画的仕女戏鸟图，全都毁了！”高拱心疼的直跺脚，看到是朱长寿之后，他又把到了嘴边的骂人话全都咽了回去，憋得老脸通红。 朱长寿笑嘻嘻的过去，抓住画纸用力一抽，放在手上看了看。 这个仕女吧，腰有点儿粗，看起来跟水桶似的，脸上的五官就是五个点儿，那只鸟...怎么都是从小鸡啄米图过来客串的，整张画看起来吧，就十分抽象。 “我的高师傅，伱这画可不怎么样。”朱长寿觉得画这种画，有手就行。 高拱吹了吹胡子，不满的道：“我这不是还没画完吗？全都画完就是一副旷世名作，殿下你根本不懂画，我这是吴道子的风格，古风...懂不懂？不像现在流行的唐伯虎，那些妖艳贱货怎么比得过画圣？” “您是画圣？”朱长寿问道。 高拱连连摆手道：“我说的画圣是吴道子，我不过是区区一名学生而已。” 朱长寿又道：“怎么？你跟吴道子学过？” 高拱叹口气道：“殿下应该好好读读书，吴道子都死几百年了，老夫我这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在我的心中，吴道子就是老夫的恩师！” “你不要你觉得，你要我觉得，”朱长寿毫不客气的道：“我觉得吴道子要是看到你的画，肯定捏着鼻子就跑没影儿了，你小孙子涂鸦都未必有这么难看，您老就放过吴道子吧，我来是有正事的。” 高拱不解的道：“怎么了？我听说顺义那边不是挺顺利的吗？采石场也开起来了，房屋也建了起来，街道逐渐繁荣，这都是殿下的人望，才有这种效果啊，这才几天啊，顺义就有这种气象了。” 这话朱长寿爱听，他开心了一小会儿，又担忧的道：“可是我人手不足啊，顺义那边混进了很多坏人，还有倭人参与，这几天都不太平，每天都有人械斗，昨天死了整整十个人。” “原来如此，”高拱倒是不以为然，“想必是什么道上的人在争夺地盘吧？不用担心，这帮道上的人都很懂事的，等他们之间的争斗结束了，就会老老实实的，有他们在好处不少，比如咱们官府不方便做的事，他们能做，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大明的地方官员，基本上都庇护这么两三个道上的帮派，有他们在，地面上也容易管理，尤其是地方豪族多的地方，咱们那些地方官手上要没有些干脏活儿的，根本斗不过他们的。” 高拱早年间曾在陕西和山东当过官，不过都是管教育方面的，并未当过实权的地方官。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他能够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大明的地方治理。 地方官最怕的不是什么刁民，而是地方上那些个豪族士绅，这帮人占据着地方上最优质的资源，想方设法的隐田避税，然后在疯狂的兼并土地。 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对抗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豪族士绅，于是开始秘密结社，打砸粮仓米店，反正饿着肯定要死，打砸抢烧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 逐渐的，就形成了本地帮派与豪族们对峙的局面。 地方官要是摆烂，就站在豪族的一边儿，贪些钱，刮刮地皮，穷鬼的钱三七分账，但风险不是没有，弄不好就莫名丢了脑袋。 如果想要好好治理，就跟那些草民组成的帮派合作，打压豪族士绅，往往能得到百姓爱戴，走的时候能弄到个万民伞之类的，代价是可能被上面的人疯狂打压，弄不好官儿都丢了，仕途尽毁。 所以高拱对朱长寿的担忧，并不能感同身受，他对道上的帮派印象不错。 朱长寿却道：“您不明白，您说的那个对抗什么豪族士绅的情况，在顺义根本不存在，多少人找我来跑马圈地，我把他们的钱留下，地是一寸都不给，黑吃黑了几次之后，就没人再敢打这个主意了，那么就只剩下帮派了，帮派要想生存，他们就必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什么黄赌毒，在顺义都出现了，三天前就抓到有人在偷偷卖福寿膏。” 福寿膏，就是鸦片了。 朱长寿都不用查，肯定是那帮西洋人干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国人做的，没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都有参与。 西班牙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西班牙人在这个时代，有过一个两万人征服大明的大计划，他们没准贩卖烟土。 虽然后世，日不落帝国是世界的霸主，但是在十六世纪，海上的霸主却是西班牙人。 百年间，西班牙人组建六次无敌舰队，横行海上无人敢挡。 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跟他们比起来，属实是弟弟水平。 而且西班牙人做事毫无底线，什么奴隶贸易，抢劫，种族灭绝等等，无恶不作，而且他们还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走到哪里都要传教，哪怕到了大明也是一样。 只是天主教在大明始终传播不出去，属于不入流的一派，跟本土的道教，还有古尼泊尔传过来的佛教，在影响力上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烟土能来到大明的腹地...那沿海得是什么样的？ 而贩卖烟土，是很多道上帮派的主要收入来源，如果黄赌毒三样合流，那后果有多可怕不用多说什么。 关于福寿膏的事情，朱长寿并没有跟多少人提及，很多人以为这就是一种止疼药，没有多想什么。 但是朱长寿却因此动了杀心！ 必须杀鸡儆猴，你们帮派在地方上对抗官府和豪族，那么在顺义，你们想对抗谁？！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死了都不亏! 第233章 死了都不亏！ 高拱何等聪明，一点就透，马上明白朱长寿的意思了。 听到朱长寿提到福寿膏，他也很感情兴趣，这个东西名字听起来很不错嘛，怎么就让太子殿下的脸色都变了？ 朱长寿于是简单解释了一下福寿膏的内情，它具有成瘾性，毒性等恐怖的效果，一旦吸食成瘾，想要戒掉简直不可能。 哪怕暂时戒掉，只要一次诱因，比如心情烦躁，受伤，感情受挫等等，都有复吸的可能。 高拱刚开始只是随便听一听，听着听着就感觉毛骨悚然....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东西，而且成本还如此之低，太可怕了！您是说，顺义已经发现这种东西了？” 朱长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东西，还有一杆简易的烟枪。 要不是看到这杆大烟枪，朱长寿还真没往烟土那方面去想。 此事，以前跟张居正商量过，然而张居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是兵部尚书，又被严党盯得死死的，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好办法。 也是这两日，张居正才捋顺了一些干系，终于推荐朱长寿来找高拱的。 高拱作为中间派，又是管钱的，大家都要给面子，刑部那边也是自然不敢得罪的。 要不然，停你几个月俸禄，咱也不是不给你发，只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们刑部需要俸禄，难道礼部，吏部，兵部，工部，就不要俸禄了？ 我又不是不给伱们发，只不过是排在其他部门的后面而已，要不然你们去跟另外四个部的人去斗一斗？ 户部想恶心你，你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而且高拱跟言官们的关系非常好，你刑部的凭什么跟我高肃卿斗？ 而且礼部尚书申时行又是个识时务的人，跟谁都是一脸笑呵呵，一团和气，谁都不得罪，是个和稀泥的高手。 性格相性上，被高拱克制的死死的。 所以张居正才推荐朱长寿来找高拱，找他比直接去找申时行要强。 哪怕是朱长寿这样的身份，申时行也能和稀泥敷衍过去，可唯独高拱，他不敢随便敷衍。 当然了，申时行从没吃过朱长寿的亏，也是重要的原因。 但是你面对一个比鱼还要滑头的老好人，哪怕是朱长寿也抓不住把柄，所以他想来想去，也觉得找高拱最为保险。 不过，高拱跟张居正又不一样。 张居正是铁血太子党的创始人，那是铁杆的太子党，比朱长寿本人都要激进的那种。 高拱则不同，他为人老成持重，虽然明确支持朱长寿，但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不像张居正那样，有事没事的就往太子府跑。 暗钩...这是高拱给自己的定位，这样身段更灵活，同时也能好好观察一下太子是否值得辅佐。 但是听了烟土的危害，高拱敏锐的觉察到这种东西就是一种灾祸。 这种东西可以亡国灭种的啊！ 跟烟土之祸比起来，草原和倭寇，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朱长寿跟高拱讨论了一会儿对付倭人，还有寻找烟土来源的事，紧跟着就提到了戚继光。 “张师傅那边已经明确要支持戚继光了，我也很看好他，想让他建立一支新军，可这耗费巨大啊。” 高拱立刻就懂了，点头道：“这个倒是没问题，我可以特别给他留一份钱粮，专款专用，哪怕是严世蕃来了，也别想动一文钱。” 朱长寿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么一来，戚继光的官职有了，钱粮也有了，建立新军板上钉钉。 “六扇门中，高师傅有没有熟悉的，正直的总捕头？给我推荐几个，戚继美对付倭人，他们对付道上的，双管齐下，我们顺义不允许道上那些牛逼人的存在，关键还要找出烟土进来的渠道。” 高拱想了想，拿起毛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信。 “这个世间，申时行应该还在刑部办公，你拿着我的书信去找他，他肯定不敢怠慢，我对六扇门不怎么熟悉，但是我对老申熟啊，他肯定会卖给我面子的。” 这倒不是高拱盲目自信，他平时从不轻易开口求人，所以只要一开口，哪怕是严嵩也不会轻易驳他的面子，申时行那个老好人自然更加不会。 申时行连皇上的事都敢和稀泥，但高拱的事他反而不敢那么做，因为嘉靖有自己的锦衣卫，对申时行根本不在乎，但高拱不一样。 高拱老小子较真，真的会找麻烦。 到了刑部，事情果然办的很顺利，申时行找来六扇门总捕头李大鹏，让他挑选得力的人手，去顺义辅佐太子殿下维持治安。 其实这些事他应该早就做了，但是申时行怕站队，不愿意主动去做。 李大鹏自然不敢怠慢了，找来了手下最硬的唐展神捕，另外找了二十个硬手，每个人都按出差来算，各种补贴加倍给。 朱长寿也很大方，每个人包了百两白银的大红包，如果真出事了，汝等妻子吾养之...总之四个字——给力！包养！ 这只是刚开始，等完事之后，还重重有赏，甚至还有更好的，朱长寿给分房。 表现的最好的，可以自愿留在顺义，给钱，给房，将来建了书院，孩子还可以去免费念书。 这个...等于小天子门生了。 诱惑力太大了！ 李大鹏自己听了都心动了，可惜他是六扇门总捕头... 朱长寿看了，安慰李大鹏，将来你的儿子想来念书，我也欢迎，我可以建个专门给六扇门子弟的学院，想当官就去考功名，不想当官就学刑侦，将来也在六扇门当差。 李大鹏由衷的道：“殿下，我终于知道太原守卫战，您为何会胜利了，您是真的太大方了，这么安排，谁不出死力啊，这死了都不亏啊！” 朱长寿哈哈大笑，跟太原城里花钱如流水相比，这些小钱根本不算什么。 可惜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守备森严，要不然把小阁老严世蕃劫了，或者把徐璠给请来喝几杯，弄个百万两银子还不是洒洒水啊？ 朱长寿给六扇门人介绍了一下戚继美的情况。 虽然戚继美是牙将，在军中算个中层将官，但是六扇门的人却很不以为然。 京城里随便一个看门的，都比你个芝麻绿豆的官儿牛逼，更何况还是个军官，但既然是朱长寿看重的人，他们还是不敢怠慢。 毕竟大家都是战友了，有财一起发！ 第二百三十三章 柳生十兵卫 第234章 柳生十兵卫 “哈哈哈...菜市场我们拿下了，高堂主功不可没啊！京城周边，咱们鲸鲨帮跺跺脚，谁家不抖三抖？” 鲸鲨帮的新任帮主赵大海心情大好，拍了拍之前跟北辰贞子接头的壮硕男人。 高堂主揉揉自己的大脑壳，问道：“都是帮主运筹帷幄，这个什么北辰家的武士的确厉害，青龙帮虽然也请了倭国高手，但完全不是北辰家的对手，只是...属下听说，青龙帮似乎花了血本，打算跟咱们死磕到底。” 赵大海心中一沉，问道：“你又接到了什么消息？” 高堂主低声道：“我在青龙帮的卧底说，他们请了什么新阴流的高手，还有什么甲贺忍者，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赵大海神色一凝，忽然又笑了起来。 “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请了忍者，你就当是一帮经受过特别训练的杀手就是了，不过可惜，我也请了伊贺忍者，我听倭国的朋友说，甲贺忍术天下无双，唯有伊贺忍术能够抗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高堂主钦佩道：“还是帮主料敌于先，属下佩服，青龙帮的那帮怂货，正面打不过，开始玩儿阴的了！我呸！” 说话间，跟在赵大海身后的女人突然摘下巨大的斗笠，用力往上一挥。 “轰！” 斗笠撞开屋顶，将站在屋顶的一人从中间切成两半，腥臭的热血呼呼的喷洒下来。 赵大海和高堂主连忙躲避，女人躲闪不及，被几滴血沾到了皮肤上。 “滋滋....” 那血液竟然腐蚀了皮肤，一块黑色迅速蔓延。 女人从腰间抽出短刀，眼睛都不眨的削下那块肉，又拿出伤药上在伤口上。 削下来的肉块落地就变得像黑炭一样，看起来无比吓人。 “有刺客！” 赵大海神色大变，厉声喊道。 几十个帮众提着钢刀冲出屋去，有好手纵身上房，立刻看到还有三个黑衣人站在屋顶。 “刺客在这呢！！” 话音刚落，无数手里剑飞出，喊话的帮众被射成了筛子，翻身摔下去。 “你们跑不掉了！” “居然敢行刺，看伱们怎么逃！” “杀啊！” 帮众们架梯子的架梯子，伸手好的直接跳上去，手中拿着藤牌小心戒备。 三个黑衣人却临危不惧，同时张开手臂。 “嘭嘭嘭！！” 他们身后出现像风筝一样的羽翼，他们飞奔几步屋顶边上，纵身一跃，居然借着风势飞了起来。 这是甲贺忍术中最着名的蝉翼之术，虽然只能滑翔很短的一段距离，但是用来逃走已经够用。 可谁知就在他们快要落地时，从暗影之中窜出一个伊贺忍者，横着一刀将一个甲贺忍者烂腰斩断。 然而，从另外一边的屋顶忽然跃下一个独眼龙武士，他手中的武士刀诡异的一斩。 那伊贺忍者的头砰的一下飞起来，颅腔内的压力将血液喷出来，身子在地上摇摇晃晃走了一段距离，才终于倒下。 鲸鲨帮的帮众追了出来，原本打算一拥而上，可是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得不敢乱动。 那独眼武士举起手中的酒壶，吨吨吨灌了几口，哈的吐出一口气。 “呦，伊贺的杂碎们，敢不敢出来面对本大爷啊？”独眼武士用蹩脚的汉化喊道。 十几个伊贺忍者从暗影中钻了出来，可面对杀气腾腾的独眼武士，他们愣是没人敢动一下。 鲸鲨帮的人虽然被独眼武士的杀气逼得停了一下，但还是有三个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好！大明还是有些有种的人的，”独眼武士赞叹道：“能突破我的杀意结界，你们几个报上名吧！” “鲸鲨帮，王霸！” “鲸鲨帮，赵东！” “鲸鲨帮，刘大龙！” 独眼武士哈哈大笑，手中的刀光一闪。 王霸只感觉脖子一凉，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还在往前冲，而自己却在不停的翻滚。 “好...快...的...刀...” 这是他脑中最后的想法... 赵东和刘大龙也没挺多大功夫，被独眼武士轻松斩下头颅，双双毙命。 而且独眼武士一直抱着游戏的心态，远远没有用出全力。 赵大海推开众人走了出来，直面独眼武士，朗声道：“好本事！青龙帮雇你来的？” 独眼武士轻佻的掏出一根牙签剔牙，轻笑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只知道家里有人收了钱，让我配合甲贺流的各位而已，我只管杀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赵大海见识了他的本事，虽然对他的无礼感到愤怒，但还是选择了忍耐。 “不就是钱吗？他们青龙帮有钱，难道我们鲸鲨帮没有吗？多少钱？说个数！” 独眼武士嘲弄的道：“你们大明之所以衰弱，就是认为钱能够摆平一切，可是我们东瀛人都明白，钱是假的，刀才是真的，只要我有刀，你的钱不过是寄存在你们那里而已。” 此话一出，赵大海心中凛然。 “青龙帮...被你们占了？” “厉害，”独眼武士啪啪的鼓掌，“你是我来到大明之后，见过最有脑子的人，不错，青龙帮从此姓柳生了，你既然这么聪明，我柳生十兵卫就不能留你了！” 说着，柳生十兵卫纵身一跃，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扑了过来。 两名伊贺忍者手中拎着镰刀流星锤迎了上去，却只见柳生十兵卫手中刀挥舞出两道美丽至极的刀光。 镰刀流星锤中间的锁链断裂，两个忍者吓得连忙后退，可是在后退的途中，二人喉咙一起喷血。 “啊哈哈哈哈....” 柳生十兵卫杀得兴起，笔直的扑向赵大海。 然而此是，北辰氏康却从一旁的屋顶一跃而下，手中刀划出完美的弧线。 “铿！” 两把武士刀在半空中碰撞，发出一声龙吟脆响。 北辰氏康像一只风筝一样飘然后退，脸上却有些难看，就在刚才后退时，他的衣服下摆中了一刀，一片衣服被切了下来。 “北辰天刀流？是鹿儿岛的北辰家吗？”柳生十兵卫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手中的刀，“果然是高手！”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时代变了! 第235章 时代变了！ 北辰氏康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武士刀甩了一下。 “北辰天刀流少主，北辰氏康参见！” 柳生十兵卫轻佻的把长达一米二的武士刀扛在肩膀上。 “你父亲是北辰天道斋吧？我父亲曾经说过，他一生之中有三场恶仗，与北辰天道斋的一战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过程太过于凶险，所以我父亲柳生石舟斋没法留手，不得不一刀斩下他的脑袋，我一直很期待能跟北辰天道斋的人一战，今天对了一刀，说实话，我很失望。” 北辰氏康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然而，武士之间实力说话，自己无论力量还是剑法，都不是狂妄的柳生十兵卫的对手。 赵大海的底气就是北辰氏康，然而现在来看，一向眼高过顶的北辰氏康居然怂了。 他的底气登时变成了泄气，不过他能看出来，北辰氏康正面跟柳生十兵卫对决，应该是打不过的，然而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双方对战，胜率也有三到四成，如果再加上鲸鲨帮的人和伊贺忍者，也不会怕他柳生十兵卫！ 然而柳生十兵卫却看穿了他的心思，狞笑道：“赵大海，虽然你们人多，但是我要杀你，也没人拦得住我。” 赵大海扭头看了看北辰氏康，见他依然没有出口反驳，立刻胆寒。 虽然鲸鲨帮有几十人，但柳生十兵卫依然迈步上前。 像他这种水平的武士，是在家族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绝对强者。 被选出来之后，又要经过千锤百炼，是被柳生石舟斋亲自打造出来的杀人机器！ 柳生十兵卫本人又是个武痴，他的身高接近一米九，在倭国来说，如同巨人一般。 要知道后来倭国平民的身高，都在一米四到一米六之间，一米六已经是身材高的了。 倭就是矮的意思，在从前并没有侮辱的意思，只是字面意思，陈述事实罢了。 北辰氏康就一米八四的个子，在倭人当中就已经很高了，但还是被柳生十兵卫比下去了。 而且，跟彪悍的柳生十兵卫比起来，北辰氏康看起来更像一个翩翩公子，而非搏命厮杀的武士刀客。 柳生十兵卫并没有北辰氏康的那么多压力，他出身名门，柳生家在父亲一辈崛起，如今有自己的领地，身份也很超然，各地的大名都很面子。 父亲是三河松平家的兵马指导役，哥哥在被织田家聘请，也有着不低的薪俸。 而柳生十兵卫自己，则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他是个武痴，生平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一场刻骨铭心的厮杀！ 可惜，北辰氏康并不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感觉。 所以柳生十兵卫想要尽快解决掉赵大海，听说俞大猷的武艺天下无敌，他想找机会去领教一下。 看到柳生十兵卫冲杀过来，北辰氏康一把拉住赵大海，自己冲上去与柳生十兵卫战到一处。 这次就不是刚才那种简单的试探了，而是拼上性命的厮杀。 青龙帮隐藏的帮众从暗处杀出，甲贺忍者也与他们的仇敌针锋相对。 虽然鲸鲨帮和青龙帮都是给小阁老严世蕃打工的，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 给严世蕃打工，那是多么巨大的利润，我凭什么跟伱青龙帮来分？ 一家独大不好吗？ 严世蕃手上三家帮派，以蛇尾标志的那家已经被鲸鲨帮和青龙帮联手做掉。 如今两家要一决雌雄，决定谁才是严府座下第一恶犬！ 其实他们三家互相吞灭的诱因，是曾红英刺杀严绍庆，当时三家帮派的好手都在，却让曾红英轻松杀了进进出出。 朱长寿还被曾红英掳走了，说实话，当严嵩和严世蕃听说这事之后，他们父子两个都吓傻了。 要是朱长寿有个三长两短，嘉靖才不会管什么旧情不旧情的，必须弄死他们！ 所以严世蕃认识到一件事，兵贵精，而不在多啊。 于是他安排三家内讧，最后只留下一家，哪怕是勾结倭人也没关系，反正我严世蕃能够驾驭得了。 尤其是跟徽王这条线搭上之后，严世蕃渴望能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未雨绸缪一下。 可是像鲸鲨帮这种乌合之众，根本没有利用的价值。 所以严世蕃真正想要勾结的其实是倭人，他操作这些就是为了提纯。 鲸鲨帮的赵大海只看到了第一层，而青龙帮的新任帮主则看到了第三层，然而严世蕃是站在第五层上。 所以鲸鲨帮雇佣了倭人中比较厉害的势力，然而青龙帮直接花大价钱，雇佣倭人中顶级的战力。 双方觉悟上的差距，就表现在战场上了。 鲸鲨帮的人被杀死了一片，柳生十兵卫一刀逼退了北辰氏康，回身刷刷几刀，放倒了好几个鲸鲨帮的硬手。 战局立刻就呈现一边倒的局势，赵大海在高堂主的护送下，转身就跑。 柳生十兵卫杀得兴起，从后面紧追不舍，北辰氏康发了疯似的在后面追。 作为武士而言，任务失败是奇耻大辱，他绝不能允许柳生十兵卫杀掉赵大海！ 这次最惨的就是没想到青龙帮居然雇佣了柳生家的人，不然把北辰道场的师兄弟们带来，局面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看。 就敏捷而言，北辰氏康却是在柳生十兵卫之上的，虽然是在后面追，但却很快拉短了距离。 北辰氏康也是高手，柳生十兵卫也不敢真的那么怠慢。 又拼了几刀，柳生十兵卫一刀精妙的招式逼退了北辰氏康，他回身看到已经远去的赵大海，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火绳枪，闪电般的点燃火绳，瞄准！ “砰！” 火绳枪喷出一道火光，一颗铅丸正中赵大海的后心。 赵大海哇的喷一口黑血，摔倒在地，铅丸射入体内，击穿了他的肝脏。 柳生十兵卫刷的扔掉火绳枪，双手握刀，将激怒的北辰氏康逼的连连后退。 “哈哈哈...我在铅丸上涂了河豚毒，你的雇主死定了！” 北辰氏康勃然大怒道：“你居然用火绳枪！你还算是武士吗？” “愚蠢！”柳生十兵卫大笑道：“现在，岛上的大名互相攻击时，已经开始使用铁炮了，武士的光荣是胜利！而不在于使用什么武器！愚蠢的傻瓜，时代变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的凋零是完美的 第236章 他的凋零是完美的 面对柳生十兵卫的嘲讽，北辰氏康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武士之间比武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并不存在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一说。 甚至正义的围殴都是允许的，只有御前比武那种规格的，才是真正考验武艺的地方，日本民间草台班子比武，什么苟一样的招式都允许用出来。 别说用火绳枪了，北辰氏康还见过男扮女装刺杀成功的呢。 唯一的大前提，就是你得弄个大义的名分，给自己的所作所为镀一层金，比如为主公家报仇，或者是为民除害等等。 最好还能有个悲剧的解围，在日本物哀文化的影响下，人们会觉得这种悲剧的命运特别的美丽，人生、命运、生命的华章在悲剧性的爆发之下，得到了完美的升华，人生才得到圆满。 甚至有极端的说法，不切腹的武士，他的生涯是不完整的.... 当然了，这都是针对中下层武士，人家上层的大名是欣赏“美”的，而不是创造“美”的。 武士们只是为大名服务的，虽然大名自诩武家的领袖，但实际上，他们跟武士之间，就是主仆关系而已。 而且他们之间的忠诚链条又比较奇怪，小的领主是大名们的奴仆，他们要忠心于大名本家，然而他们家里的武士却不用对大明本家忠心，等于中间出现了断层。 所以，别看武士们把自己吹的十分玄乎，其实他们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龌龊起来还远远不如农民，比奸商还不如。 赵大海被一枪毙命，柳生十兵卫调转火力，对准北辰氏康一轮猛攻，将他逼的连连后退。 “木大木大木大！太贫弱了！”柳生十兵卫此时展示出全部武艺，刀光如同樱花一样在身边飞舞。 终于，北辰氏康被一刀震得左臂酸麻，一时之间来不及防守，当柳生十兵卫撩阴一刀时，他只能翻身躲避，但是大腿根部被削中，鲜血刷的流淌出来，虽然没有命中大动脉，但出血量却说明伤的十分沉重。 柳生十兵卫双手握刀，高高举过头顶。 “北辰天刀流，从此就要消失，我们柳生新阴流才是未来！” 北辰氏康内心虽然十分不甘，以武艺来说，自己并不在柳生十兵卫之下，真正吃亏的就是自己的刀法过于中正，没有那么多阴招。 另外就是自己的身体素质和天赋，的确不如柳生十兵卫，但这不是北辰天刀流的问题。 如果北辰天刀流从此断于自己的手中，那太不甘心了！死也不能瞑目！ 而且柳生十兵卫还要采取侮辱性的斩首，这是在侮辱北辰氏康。 因为神道教来说，武士只要能有全尸，那么不管死于何方，灵魂都能找到回家乡的道路，会魂归家乡的神社。 但如果断头，则无法找到回家的路，变成野外的荒魂，其实就类似于大明的孤魂野鬼。 除非有人给收尸，将头颅和尸体拼凑到一起，否则就只能成为荒魂，最终丧失自我.... “停！”北辰氏康举起手，阻止柳生十兵卫挥刀，“请允许我切腹自裁！” 武士要求自裁，按照规矩是不能有人阻止的，武士们必须要尊重。 柳生十兵卫点了点头道：“很好，北辰家最后的落幕，应该像樱花凋零一样美丽，我来做你的介错人！” 北辰氏康感激的道：“多谢！” 于是，在修罗战场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北辰氏康拉开衣服，从怀里拿出肋差小刀，瞄准自己的腹部。 “噗嗤！” 北辰氏康一刀刺入自己的腹部，手立刻因为剧痛颤抖不已。 柳生十兵卫举起手中长刀，打算砍下北辰氏康的头颅。 没想到北辰氏康却给了他一个眼神阻止，他竟然将手中小刀拧了一下，在腹部画下一个十字形的伤口。 “精彩！” 柳生十兵卫赞叹一声，一刀劈下，干净利落的斩下北辰氏康的灵魂。 武士切腹，灵魂会被八幡天菩萨庇护，魂灵直接进入神道神社，前往天照大神的座前，成为一位不朽的英灵，永远接受日出之国的人们供奉。 反正别管是不是真的，人家就是这么信的，死的越惨，地位就越高。 北辰天刀流的残党见首领已经战死，他们纷纷停下手，来到北辰氏康的身边。 柳生十兵卫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北辰氏康阁下不愧是北辰天刀流的少主，他的凋零是完美的，是值得歌颂的！请领回他的尸体，好好安葬！不管他尸身葬身于何处，他的英灵一定会在天照大神的座前，保佑着你们！” 说罢，柳生十兵卫带领青龙帮的人火速撤离。 鲸鲨帮的帮众被斩杀殆尽，北辰天刀流失去了身手最好的少主，肯定要分崩离析了。 青龙帮一家独大，成为小阁老御用的帮派，势力壮大似乎已经无法阻挡。 当天夜里，青龙帮新任帮主并没有直接露面，而是让手下的军事白纸扇来主持。 推杯换盏，一些日本国内根本见不到的奢侈品被拿出来，论功行赏.... 柳生十兵卫却接到了一份他梦寐以求的礼物，一把传说大明太子的卫队，才会装备的那种神奇的武器！ 还有一小袋子子弹，白纸扇十分看重柳生十兵卫，亲自把左轮枪交到他的手上。 “柳生先生，等以后我们复制出更多，一定多送给您几把。” 柳生十兵卫虔诚的抚摸着枪身，喃喃道：“这才是真正的武器，简直太美了，美到让我浑身发抖。” 白纸扇笑道：“要不要找个地方试一试？” 柳生十兵卫双眼放光，问道：“真的可以吗？” 白纸扇道：“别在顺义城内试，可以去郊外试枪，我自己已经试过了，真心太过瘾了，其他的武器跟这把左轮枪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一样。” “真的吗？”柳生十兵卫本能的想要反驳，但是摸了摸冰冷的枪身，他又柔声道：“我愿意相信伱，它简直太美了，请问如何操作呢？它太精细了，我没弄懂怎么使用。” 白纸扇微微一笑，给柳生十兵卫演示了一下如何操作。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把本太子当成抹布了 第237章 把本太子当成抹布了 柳生十兵卫立刻讨要了一匹马，一刻也不等的出了顺义，在野外连续射杀了十几只猎物。 “好啊，真是神兵利器！”柳生十兵卫原本就期望很高，然而左轮手枪的性能还是远超他的想象。 有了它，自己的战力将会几何倍数的增长，如果现在回到日本，剑圣之位可以说唾手可得。 他的天赋本来就高，如今右手河豚毒宝刀，右手左轮手枪，柳生十兵卫感觉自己已经天下无敌！ ...... “他妈的！当我们是什么了？把本太子当成抹布了？让老子洗地！给他们擦屁股的？！” 朱长寿赶来的时候，发现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其中有些人的伤口极其整齐，一看就是高手所杀！ 附近的居民在打斗过后，偷偷摸摸的报了官，朱长寿恰好也在，他给戚继美和唐展安排住处，给他们又调拨了十名太子府的侍卫。 总人数达到了五十人，可谓兵强马壮，戚继美和唐展都有些跃跃欲试。 朱长寿最近这几天不能过来了，因为大婚的日期临近。 嘉靖和方皇后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必须立刻马上完婚，早日抱上大孙子。 只要有了好皇孙，朱长寿哪怕再去作死，也不用想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这么说虽然好像很无情，然而在礼教的制度之下，却显得十分正常。 其实哪怕到了后世，人们也有类似的想法，这是一种基因遗传上的本能。 只要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了，其实对儿女出远门的焦虑感就没有那么重了。 而且，站在嘉靖的角度上来看，反而是朱长寿不够懂事，你说你身为堂堂太子，大明王朝未来的继承人，你消消停停的呆着，这皇位早晚是伱的，到时候你再折腾不行吗？ 可是朱长寿是个闲不住的人，蓝神仙当初就说过，嘉靖亲自祈求上苍，求回来的必然是个像猴子一样的太子，必然会把金銮宝殿搅和的天翻地覆，让大明朝这一滩死水炸裂开来。 嘉靖是空降到皇位上的，对大明朝错综复杂的利益集团纠葛门清儿，他也经常利用这一点，让利益集团互相倾轧，然后从中取利。 然而，这利益集团背后，却有着一个更为庞大的势力——地主豪强！ 连嘉靖自己都只是这个势力的共主而已，可朱长寿却在顺义要试验一种全新的东西。 嘉靖真的害怕朱长寿有个三长两短，作为帝王，他拒绝接受可能绝嗣的命运，所以有个皇太孙才是最稳妥的。 从太原回来之后，朱长寿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裹挟着，没有一刻的消停。 好不容易凑齐了一个反倭反黑天团，还没等庆祝呢，那边有人报信儿，说又一起械斗发生，而且这次比之前的历次都要惨。 朱长寿立刻找到宋老赐，带着亲兵卫队赶过来，将现场团团包围，同时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可这里是鲸鲨帮安插在顺义的钉子，周围都已经清空，只有报案的那人胆子算大的，然而他也是在青龙帮的人走后，才大着胆子过来看了一眼。 而且那人都吓傻了，一直魂不守舍的，还是朱长寿给了他十两银子，才让他的恢复过来。 还是宋老赐发现死尸的后颈上，都有特殊的纹身，确信他们就是掌控京城漕运的鲸鲨帮的人。 朱长寿的脸色极其难看，鲸鲨帮...这不是严世蕃养的狗吗？ 之前在严绍庆生日宴上，鲸鲨帮的光头帮主被曾红英一脚踢碎了蛋。 莫非这事背后是严世蕃在操控，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要涉及到严世蕃，朱长寿就不敢有怠慢的心理，尤其是自己和曾红英将要大婚，此事严世蕃必然极其不满。 “戚继美，唐展，带着人跟我走，我们连夜进城。”朱长寿的脸色不好。 戚继美左右看了看，见六扇门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他来到唐展的身边。 “唐老总，怎么回事？气氛好凝重啊。” 唐展冷着脸道：“鲸鲨帮的后台是小阁老。” 戚继美立刻懂了，小阁老对于他而言，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权倾朝野...大明第一鬼才... 出门前，兄长戚继光就再三嘱咐自己，如果能见到小阁老，一定要谨言慎行，小阁老捏死我一个参将，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绝对不要得罪小阁老，否则我们注定一事无成... 可现在情况有变，看来得罪小阁老在所难免，否则就要得罪太子殿下了。 兄长没说过，如果得罪太子殿下会怎么样... 恐怕就不止是前途问题，弄不好子孙后代都要受到影响。 老朱家的皇帝，心胸宽阔的是少数，大部分都有些小心眼儿，属于特别记仇的那种。 入夜后，城门关闭，如果人太多的话会引起怀疑，所以朱长寿只带了百余人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来到城墙下面，守门的守将还想装两句逼，朱长寿让人把龙旗龙牌一亮，守将立刻滚下城头来开门。 只不过，他也没敢大开城门，只是大开一道缝放行了事。 朱长寿经过守将身边时，突然停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守将忙拱手道：“末将张贵，参见殿下。” 朱长寿又问道：“在我们之前，是不是有人也进了城？” 守将吃了一惊，摇头道：“这个绝对没有，咱们京城是有规矩的...” 朱长寿打断他道：“别跟我说这些废话，规矩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只问一句，那伙儿人是不是鲸鲨帮的？” 守将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解的道：“莫非...鲸鲨帮的帮主是您杀的？” 这话是脱口而出，说出来守将张贵就后悔了，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殿下饶命，他们是小阁老的人，末将不敢不给面子。” “没你的事，守好你的门！” 朱长寿骑着小驽马来到唐展的身边，把腰牌递过去道：“我的马慢，你带着人去鲸鲨帮总坛，我们的目的不是剿灭，而是抓住一些活口问话，但也没必要心慈手软，谁敢反抗，杀无赦，人只要有舌头就能说话，断手断脚不影响的。” 唐展懂了，接过腰牌，下令道：“六扇门的，还有戚兄弟，你们跟我走！”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官匪勾结! 第238章 官匪勾结！ 鲸鲨帮的人拼死将赵大海的尸体运送回了总坛。 总坛内的几位长老正在喝酒吹牛，忽然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的都傻了。 赵长老是赵大海的叔叔，连忙上前查看侄子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大海只是去例行查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饶是在刀口舔血几十年的老江湖，赵长老依然浑身颤抖，于公于私，这是一件天塌地陷的大事。 总坛一共二百余人，这次赵大海带着的都是帮内硬手，是鲸鲨帮的精华所在，怎么就死伤殆尽，几乎全军覆没了？ “是青龙帮！”高堂主抓过桌子上的酒壶灌了一口，“他们雇佣了倭人中的高手，比咱们的人更多，尤其是倭人的首领，那个叫柳生十兵卫的混蛋！他的武艺强的可怕，十几个人都无法近身，咱们的好手到他身边，甚至接不下一刀！” 几位长老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是听说过柳生这个名号的。 而且还是从赵大海口中听说的，而赵大海...真是在小阁老那里听说的。 是小阁老请这伙儿倭人来的，但为何会为青龙帮所用...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青龙帮的新任帮主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可能看出了什么，于是花大价钱请柳生一门助阵。 真是该死啊，鲸鲨帮的人这么多，居然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点。 反而是高堂主比较有先见之明，花重金聘请倭人浪人，否则今天绝对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如果青龙帮真的已经撕破脸了，那么...哪怕是在京城之内，也绝对不安全。 “来人！”赵长老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要保持戒备，给他们每个人都发烟花爆竹，如果受到攻击，马上点燃！” 另外一名长老担忧的道：“能有用吗？” 赵长老严厉的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那名长老闭上了嘴。 此时，高堂主问道：“要不我们放火吧，把官兵引过来？” 赵长老摇头道：“没用的，你对现在的形势不够了解。” 小阁老打算整合一下手上的力量，这事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换一句话说，青龙帮动手是得到了小阁老默许的。 那么，鲸鲨帮的人就是被抓起来，当街点天灯，也不会有官面的人出来调停。 小阁老是在养蛊呢... 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青龙帮也不敢让倭人的势力进入京城之内，此事乃是禁忌。 通倭是灭九族的大罪，当然也有官方的倭人还是可以正常来往的，但你必须有官方的文书，证明伱的身份。 可是倭人的浪人是不可能有这种身份的，此类文书通牒是由宫里的太监亲自监管，实际上是由吕方的义子杨金水亲自管理。 严嵩曾经十分严肃的警告严世蕃，无论如何不可以与倭寇和鞑靼人扯上关系，否则没人能救得了咱们严家。 对于老爹的判断，严世蕃还是很认同的，只不过在执行的时候打了个折扣而已。 从不能有勾结，变成了让我手下的帮派勾结，而且绝对不会让倭人出现在京城之内。 赵长老作为资历最深的鲸鲨帮高层，他知道此类信息，立刻做出了反应。 然而已经太迟了，从四面八方，无数青龙帮的帮众，以及他们花费重金雇佣的江湖高手。 总人数超过二百，在夜里偷袭鲸鲨帮的总坛，这支力量已经绰绰有余了。 鲸鲨帮虽然十二个分舵，自从依附于小阁老门下，势力发展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然而也正是因为过于顺风顺水，导致力量被摊薄了。 而且内心有正义感的江湖侠士，都不愿意依附严党，青龙帮在江湖上也是声名狼藉。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到位，大不了你出手的时候蒙个脸嘛，只要不露脸，就不算依附严党了。 而且咱们长期交易，但是有事才请你，没事的时候你还是江湖上受人敬仰的大侠！ 咱不光给你钱，还能让官府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大侠的那么多田地，都是通过正当手段到手的？ 那东郊的王老实是怎么掉到河里的？西村的赵寡妇是谁奸杀的？ 大侠嘛，你自己正义，不代表你家人也想这么正义，赚钱嘛，不寒碜。 所以青龙帮有心算无心，纠集了百余人的江湖好手，通过内线消息掌握了鲸鲨帮的动向，今夜就发动了总攻。 一场腥风血雨，喊杀声震天，然而附近巡逻的官兵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不但不管，反而还拦截那些想要靠近的人。 “喂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没听到里面打起来了吗？不想惹事赶紧滚蛋。” “哎呦，李大人好，这边有人斗殴，我们正在抓人呢，好多血，大人您金贵，君子还远庖厨呢，这血了呼啦的斗殴场面，咱就别看了，您委屈，绕个道儿？” “这边有乱子，别乱看，想看回家看你老娘去！” .... 外围有官兵把守，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鲸鲨帮总坛内也就百余人在，赵大海之前又带走不少精锐，如今更是死伤惨重，只能缩在院子里，用私藏的火器苟延残喘。 正在此时，戚继美等人敢来，他们远远就听到喊杀声震天。 唐展的脸色大变，沉声道：“我们好像来迟了！” 戚继美仔细听了听，摇头道：“双方厮杀声音还很响亮，一方虽然弱了，但士气并没有崩，还来得及！” 唐展十分佩服的道：“隔着这么远，戚兄弟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情况，让人钦佩啊！” “我这点儿微末的本事，跟我家兄长比起来，就是萤火之光，我家兄长那才是真本事。”戚继美谦虚的道。 唐展是这次行动的实际领头人，他回身大吼：“快马加鞭！你们可都收了殿下的银子！将来还要承受殿下的好处，谁要是敢畏缩不前，我唐展第一个砍他的脑袋！” “不敢！” 众人齐声大吼，马速陡然间增快，很快便来到了鲸鲨帮总坛所在地。 这里是一片住宅区，周围的宅子是给帮众们居住的，它们像卫星一样，围绕在中间的大宅周围！ 而此时，无数官兵正把守各个出口，不让任何人进出！ 第三百三十八章 良禽择木而栖 第239章 良禽择木而栖 “站住！” 一个千户站起来，拦在唐展的面前，“你们是干什么的？” 唐展厉声道：“六扇门铁捕唐展公干！” “忒！”千户吐了一口唾沫，“他么的六扇门的也这么勇了？你们总捕头李大鹏是不是觉得他可以了？他没收到我们给的信儿吗？这边不用你们六扇门管！该干嘛干嘛去，滚滚滚...！” 其他官兵也跟着起哄，他们五城兵马司的人，主管京城内的治安，比如巡捕盗贼，梳理街道沟渠，或者押运囚犯，救火等等，属于治安部队。 而六扇门是侦缉部门，主要是调查疑案，寻找案情真相，平时并不参与日常治安。 只是偶尔会与五城兵马司合作，但是因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是严党赵文华的人，所以平时并不给六扇门的面子。 毕竟，六扇门隶属于刑部，而刑部的部堂申时行是个超级大混子。 大混子...自然没人会给他们面子了，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连带着六扇门都被人瞧不起。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伱六扇门抓的人，不管是严党还是徐党，只要派个人说句好话就立刻放人，六扇门的人被人欺负了，申时行也不会出面维护。 于是六扇门的作风自然就软了。 然而今天，唐展却一点儿都不软！ “大胆！”唐展一鞭子抽在千户的脸上，抽出一道血痕，“张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千户被抽了个跟头，被手下人扶起来，他已经抽出腰刀要发火了，可当看清楚唐展手中的腰牌，立刻躬身行礼。 “不知道兄弟是在为太子效力，多有冒犯。” 其他官兵一听到太子二字，也不敢再造次。 唐展大声道：“不怕告诉你们，鲸鲨帮的人在顺义搞事情，跟人械斗，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太子震怒！” 其实这就是唐展的不自信了，当他亮出腰牌的时候，其实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已经怂了。 毕竟我上司是你上司的上司这种事，怎么说呢....实在太生草了！ 不过这也是唐展的职业习惯，他每次去外省公干时，总要有一段向围观群众介绍案情的过程。 当然了，等级越往下的捕头就越是穷横这种事，在大明朝是普遍存在的。 毕竟下层的捕头们面对的都是些乡野的草民，可京城六扇门的老总们，面对至少是四品官员。 所以一定要谨言慎行，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他么的！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呢？”一名太子侍卫大为不满，“杂碎你是五城兵马司的？芝麻绿豆一样的东西，也敢挡我们太子府的事？你去打听打听，宫里的公公们都不敢拦我们殿下的路，你们好大的胆子！” 太子侍卫策马上前，两鞭子把那千户抽的满脸是血。 千户捂着脸告饶道：“是...末将该死！小的们听了，全力保护各位大人，要是太子府的各位有什么闪失，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戚继美和六扇门的人纷纷侧目，真横啊！ 五城兵马司的人身上有公文，确信是在公干，可还是说打就打.... 关键是千户已经服软了，只因为唐展墨迹了两句，还不是千户在故意拖延时间，然后就挨了好几鞭子。 太子侍卫用的可是狠劲儿，跟唐展那种留手可不一样。 而五城兵马司的千户挨了打，却还要求饶服软，这就是太子府的威风吗？ 太子侍卫们纷纷骂道。 “贱骨头，不打不行！” “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老子剥你们的皮！” “还不在前面带路，等死呢？！” .... 五城兵马司的人于是在前面开路，几百人冲入了混乱的战场之中。 “那边的歹人听了！都给老爷我住手！” 千户振臂一呼，他的意思是吸引全场的注意力，让青龙帮的人聪明些，赶紧跑啊，这边出情况了。 然而，江湖草莽们早就杀红眼了，谁管你这个那个的，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没准是鲸鲨帮的援手！ “嗖！”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袖箭，将千户的手贯穿了一个大洞。 “啊！！” 千户应声栽倒，心说为啥受伤的总是我呢？ 唐展抽出刀，指着混乱的战场怒吼：“竟然袭击官府！杀！！” 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立刻展开，虽然只有几百人，但依然是正规军，马上拉开军阵迎了上去。 江湖草莽们毕竟只是乌合之众，哪怕是梁山好汉能跟官府打，也是因为日常在梁山泊内不断练兵。 在真正的正规军面前，江湖人士连个像样的队列都站不齐，正面对抗如何能赢？ 几个提着刀冲上来的，被从军阵冲刺出的长矛刺倒，开玩笑一样，你能刀法精妙，但也就能挡住一两根长矛，再多就没办法了。 “呯！” 一个功夫了得，闪转腾挪的江湖高手，被太子侍卫一枪撂倒。 紧跟着枪林弹雨，侍卫们展开猎杀模式，一轮乱射过后，地上又多了几十具尸体。 六扇门的众人艳羡的看着侍卫们手中的枪。 心说难怪都说太子府的人都能以一当十，有这种神兵利器，以一当百都不是梦啊。 其他的江湖高手纷纷胆寒，不敢再与官府僵持，纷纷掉转头跑了。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刻钟... 鲸鲨帮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我们就得救了？ 这怎么可能呢？ 负伤的赵长老打开总坛大宅的房门，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看到远处列队的官兵。 “各位官爷，你们是谁的人马？草民赵斌这厢有礼了！” 唐展骑着马过来，在马上对赵长老拱拱手，“赵长老，这才几日不见，竟然不认得了？” “唐老总？”赵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您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唐展微微一笑：“不用慌张，我现在为太子殿下效力，嘿嘿...你也明白的，殿下可比小阁老靠谱多了，良禽择木而栖啊，赵长老你们已经成人家的弃子了，难道还不打算自救吗？” 赵长老满脸震惊，这次他着呢说不出话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高攀不起啊 第240章 我高攀不起啊 “我们这号人，也可以吗？”赵长老感觉不可思议，“那可是太子殿下，我们可是一群道上混混。” 唐展很严肃的道：“以我的观察，殿下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像你们人只要弃暗投明，真心投诚，殿下也会接受你们的，但是你们必须要守规矩，如果还像从前那样胡作非为，不用殿下下令，我第一个收拾伱们！” 戚继美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对京城内的事务并不了解，但如果实在江浙那边，其实胡宗宪倒是愿意跟道上的人合作的。 其实很多所谓道上的，都是被逼无奈，就像民间流传的《水浒传》所写的那样，很多人是被逼上梁山的，很多梁山好汉之前不也给奸贼们打工嘛。 谁让奸贼们掌控朝局，他们才是国家的实际掌权者，而宋徽宗本人毫无疑问的，他才是最大的蛀虫。 历史上没有新鲜事，当代的嘉靖皇帝，如果以聪明才智，以及对朝局的掌控力而言，是要比宋徽宗强的，但重用奸党，朝局混乱这方面，比宋徽宗也没强太多。 昏君有各种各样的形势，但有一条是共通的，就是无道！ 所谓道，便是自然，具象化一些，其实可以简单的归结为客观规律。 你不按照客观规律办事，哪怕你心比天高，规划的再像模像样也注定是空中楼阁。 就拿有名的隋炀帝来说，修大运河、征高句丽、削弱突厥等等，这些都对不对？都是对的！ 按照规划而言，这些规划简直就是千古一帝了。 可他不顾国力，强行上马了这么多项目，而且执行的一塌糊涂，最终弄得天怒人怨，就是所作所为违背了客观规律。 如果只按照意愿而言，嘉靖想要修得长生道，再惠及天下，让人人都能长生。 大明从此千秋万代，人人都能成仙，建立地上仙国。 只看意愿，嘉靖都不止是千古一帝了，他这是奔着万古一帝去的。 问题是你能不能做得到，代价是什么！ 像隋炀帝那样，代价是大隋朝半数的百姓饿死，另外一半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而且所有的项目都执行的一塌糊涂，每一个项目单独拿出来都是那么的完美，可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坨答辩。 再加上不注重细节，对官吏的掌控力再差一些，毕竟所有的项目执行人是官吏，他们执行的一塌糊涂，那项目就不可能成功。 隋炀帝和嘉靖都有这个毛病，总觉得我的愿望是好的，计划摆在纸面上看是如此的完美。 但终究是纸上谈兵，就像当年赵括一样，不但坑死了自己，还连累二十万赵军跟着一起遭殃。 好大喜功，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囊括了多少纸面上千古一帝，实际上却误国误民的昏君。 嘉靖属于早年间英明，但一路滑坡，眼看着就要进入昏君行列的一个特殊的存在。 目前的状况是吏制崩坏，但还没有完全崩坏，土地兼并严重，但还没有达到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程度。 但是效果已经出来了，全国各地各种秘密结社，帮派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不止是民间，还有往军队蔓延的趋势，因为军队中的大头兵们，也都是平头百姓，他们退伍之后回到家乡，依然是普通人，不加入帮派就得被贪官污吏压迫。 就拿福建那边的禁海令执行来说吧，渔民们不成立帮派，偷偷干掉那些不懂事的地方官，他们就得活活饿死。 也就是俞大猷将他们组织起来抗倭，算是让他们的力量有了宣泄的地方。 但俞大猷的组建的俞家军中，就有帮派的势力存在，甚至俞大猷本人都加入其中拜妈祖，喝鸡头酒，不然就没办法得到渔民们的信任。 很多地方上的小吏，他们与朝廷任命的地方官不同，他们大都是当地人，所以也选择加入帮派。 哪怕是唐展本人，为了行事方便，也是鲸鲨帮的编外人员。 别看鲸鲨帮如今被打的溃不成军，但是鲸鲨帮在全国都有分舵，掌控着全国很多条水路漕运，暗中还贩卖私盐，建地下的赌场等等。 财力是很雄厚的，虽然也有下面的分舵行事风格狠辣，甚至参与人口买卖，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守住了江湖道义。 青龙帮的行事风格则完全相反，走的是不择手段的路数，基本上什么脏做什么，他们全国有三十六个堂口，行事风格神秘而严谨。 但是因为摊子铺的大，做的事有伤天和，所以经常与官府和江湖侠士们发生冲突，为了保持势力，他们的开销远比鲸鲨帮大得多！ 尤其是换了一个帮主之后，扩张的更加厉害，做事就更加没有底线了。 顺义出现的福寿膏，就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唐展深知青龙帮深不可测，不是自己一个六扇门铁捕能够撼动的，所以他打算以夷制夷。 利用起鲸鲨帮这个弃子，跟青龙帮斗上一斗。 但是赵长老又不是个傻瓜，当今储君想要招安自己？ 凭什么？ 这倒不是说朱长寿没有资格，而是自己有什么长处，能入得了当今储君的法眼？ 要知道那可是干死了俺答的大明英雄，民间声望更不用说，已经是太祖、成祖之下人气最高的一位了。 毕竟对外战争胜利，从来都是帝王将相们最自得夸赞的武功。 那么...自己会不会成了人家用完就扔的夜壶？ 要知道，太子可跟小阁老不同，将来是要成为皇帝的。 而皇帝身上是不允许出现污点的，尤其是一位肯定要有所作为的皇帝，则更是如此。 赵长老觉得，自己死就死了，可跟着自己一起吃饭的那帮子兄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连累他们一起完蛋吧？ “唐老总的好意，赵某心领了，可是...我高攀不起啊。” 说来可惜，但也只能可惜了，因为自己的身份是黑的，所以哪怕有登天的梯子，也不敢往上爬啊。 唐展知道赵长老的心思，他也就是想要尝试一下，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心中也不免惋惜。 “唉，老兄要不要再想想？要知道殿下是不好拒绝的。” 赵长老点了点头，眼中透着决绝：“我懂，我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说罢，他调转手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di三百四十章 是不是给你脸了 第241章 di三百四十章 是不是给你脸了？ “呯！” 一声巨响！ 赵长老手中的钢刀从中间这段，抹脖子立刻变成了擦脖子，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远处，朱长寿带着卫队终于赶过来了。 他的马慢，而且骑术很糟糕，卫队不敢离开他的左右，所以才来迟了。 不过来的却非常巧，恰好遇上赵长老要自裁。 朱长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需要活口，你们这么多人，就看着人自杀？ 无论出于任何理由，唐展你都该阻止他，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朱长寿内心十分不满，策马过来，故意没跟唐展说话，而是责问戚继美。 “戚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朱长寿故意用十分正式的称呼，“这位老人家为什么要自杀？伱难道就看着他自杀吗？” 戚继美和唐展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 “殿下，”戚继美如实回禀，“这位是鲸鲨帮的赵长老，因为唐老总想要说服他为您效命，但是长老他心有顾忌，所以选择自杀。” 唐展也道：“是这样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是唐某反应不够及时。” 朱长寿的脸色缓和一些，只要不是故意的，其实都可以原谅。 不过，对于招安道上的帮派，其实朱长寿心中还是有些顾忌，毕竟容易尾大不掉，就像后世那些黑手党一样，一旦形成利益链条，再想拆开可就难了。 但是，大明朝又不可能消灭掉帮派势力，毕竟这是后世都没做到的事。 留下他们给自己干些脏货也不是不行.... 尤其是在太原绑了晋王之后，朱长寿就觉得身边缺少这类干脏货的人手。 如果将来要对付地方豪族，帮派肯定是个不错的抓手。 只是这帮法外狂徒不可放任，必须限制着用，让他们当夜壶可以，但这个夜壶不能脏的过分，如果脏到不能用了，就得及时处理掉。 这里面的关键，就是一个分寸问题。 朱长寿于是跳下马来，来到赵长老的身边，又看了看左右那些负伤的鲸鲨帮的帮众。 “我这个人没有那种精神洁癖，如果肯跟着我，也不是不行，肯定有你们一口饭吃，但如果想着对抗朝廷，建立地下势力，拎不清自己的位置，我肯定也不饶，你们要是愿意帮唐神捕，日后本本分分，我也会庇护你们，关键就在于你们是不是肯听话。” 能活着，谁也不愿意真的去死，况且朱长寿表面上的不客气，但处处都给留了活路，再不上道就白混这么多年江湖了。 赵长老还是觉得不把握，试探的道：“我还是要和手下的兄弟商量商量。” 唐展怒道：“赵斌！给你脸了是不是？” “行了，我又不是非要你们鲸鲨帮不可，我想要收些能干活的，还不是很容易的？唐展啊...你尽力了，是他们鲸鲨帮不上道。”朱长寿转身就要走。 赵长老终于怕了，连忙跪拜道：“殿下息怒，小人只是心有疑虑，毕竟我们都是不光彩的人，就怕日后您会舍弃小人...” 朱长寿回转身，问道：“你觉得我的名声怎么样？” 赵长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民间传说，老子是个脑袋有西瓜那么大，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整天挂着鼻涕裸奔，还骑着一头驴杂交的怪物乱跑，你觉得我会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吗？我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你们好好替我干活，我承认你们鲸鲨帮的地位，你们日后做正行，别想着什么打打杀杀的，懂了吗？” 赵长老一想也是，太子殿下的声望虽然高，但形象却并不怎么样，而且黑他的还是当今圣上... 这对父子真是父慈子孝的典范，将来肯定要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 朱长寿把赵长老扶起来，道：“你们以后就跟着我混饭吃吧，我那边事情多，有你们忙活的，我马上就要大婚了，最近很忙，有你们这些助力，我能省心不少，哦对了，你们是不是雇佣了倭人？” “呃...”赵长老满头是汗，只能道：“雇...了，不过他们不是偷渡来的浪人，他们有正常的文书，听说他们是什么天刀流的，在倭国那边混不下去了，才跑到咱们大明的，他们又不会做生意，只会打打杀杀的，所以就当雇佣打手，收费不低。” “无论如何，顺义是我的地盘，你们雇佣一群倭人在我的地盘打打杀杀，是不是过分了？” “这个...我们也只是逐利的，大家都看好您的顺义。” “顺义不是你们可以染指的，你们自有你们的任务，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给顺义排雷，我也不想打打杀杀的，懂了吗？” 赵长老心中了然，太子不想让道上的人去顺义，但想要采取和平的方式。 当然了，给脸不要脸的，那就对不起了。 倭人看来是首先要排除的，其实赵长老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个倭人怎么说呢，他们是一群不安定因素，与倭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间谍？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对于北辰天刀流，赵长老还是经过筛选的，算是知根知底儿。 汪直那边，也保证过，北辰道场的人，的确没人参与倭寇的事儿。 老船主的信息还是真实可信的，毕竟也花了金子，五十两金子换来的消息呢。 哪怕是要利用倭人，老一辈的人还是比较保守，能不跟倭寇扯上关系当然是最好的了。 毕竟通倭这种事吧，如果事发了，没人能保得住你，风险实在太高了，跟收益不成比例。 所以赵长老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北辰到场的人给卖了。 朱长寿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于是道：“唐老总，你和戚将军负责这件事，本王对你们很有期望啊，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入宫选玉如意呢，我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时期还要接见瓦剌的使者，结婚还得处理军国大事，烦啊。” 众人纷纷道喜，虽然朱长寿牢骚满腹，不过喜悦之情也是溢于言表的。 不管是江湖老手，还是官场的老炮，如果连这都不看懂，那也就不用出来混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第242章 树倒猢狲散 朱长寿对赵长老道：“你们死了这么多人，正常来说，应该让你们好好收敛尸体，安葬死者，但现在情况特殊，希望老人家能够理解。” 赵长老悲痛的道：“小人明白，小人的侄子也被杀了，鲸鲨帮的人原本是京城的漕工，被逼无奈不得不团结起来，不然就得被官府和其他地痞欺负，后来盘子大了，有些人忘记了初衷，开始依附权贵，感觉自己有了靠山，于是什么事都敢做了，以后我们一定痛改前非，如今既是为殿下效命，也是为亲朋报仇，不敢有任何怨言！” 朱长寿对道上的人印象并不是很好，他们当中的确有很多是好人，但他们的存在形式就是一个大问题，需要严防死守才行，不然他们学好不容易，学坏可就是一出溜的事。 毕竟原本他们就生存在灰色地带，很容易就变成黑的。 不过，目前来说，查出烟土的来源才是重中之重。 大明官府情报渠道出了大问题，对于海外的事情是两眼一抹黑，必须通过非常渠道才能得到准确的情报。 只要不是纯黑，朱长寿决心启用鲸鲨帮！ “好吧，你们听唐展总捕头的安排，戚继美代表我来进行监督，就这么安排了，我的人调拨三十个给伱们，有官方的人来捣乱，就交给他们来应付，你们就专心查出倭人和烟土的问题就可以了。” 唐展三人齐声答应，朱长寿带着手下人回太子府。 “碰！” “吃！” “胡了！” 刚进入太子府内院，朱长寿就听到曾红英的屋内传来打麻将的声音。 朱长寿于是推门进去，看到曾红英正手舞足蹈的庆祝自己胡牌，她来到府上没几天，就和静雯她们打成了一片。 现在四个女孩组成了一套成熟的牌搭子班底，白天跟着曾红英练武，晚上聚在一起嗑瓜子打牌，迅速的成为了不分彼此的好闺蜜。 朱长寿感觉自己好像成了那个多余的人，不过他很快就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个嫉妒情绪来的毫无道理，大家都是自己的翅膀。 只是...怎么柑橘自己只是她们友情的守门员呢？ 曾红英的面皮还是薄，看到朱长寿后，立刻羞红了脸颊，在灯光中显得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静雯三人倒是已经习惯了，根本不带害羞的。 “麻将虽好，也不要玩的太晚了，明天还要入宫呢。” 朱长寿柔声劝了一句。 静雯笑道：“我们也想早睡，可是太紧张了，根本睡不着，要不殿下也来玩一玩？” “哈哈哈...算了吧，我一天都快累死了，”朱长寿摇头道：“世道不太平啊，顺义那边今天又械斗了，我有点儿受不了啦，收服了鲸鲨帮，红英你还记得吧，上次你去刺杀严绍庆时，有个大光头被你一脚踹碎了蛋的。” 曾红英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真心想不起来了，我下山之后杀的人有些多，很多人都是光头。” 好吧，毕竟人与人是不同的，谁让人家是高手呢。 “那你们玩儿吧，我回去休息了。”朱长寿打了个哈欠。 回身推开门之后，朱长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 “哥！你这是怎么了？” 顺义外围，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北辰贞子趴在哥哥的尸体上痛哭失声。 她的身边站着几个被放回来的到场弟子，北辰天刀流就剩下眼前这么六个人了。 北辰氏康剖腹自杀之后，北辰天刀流振兴已经成了一个妄想。 其他五个弟子身上都有些伤，几人站在北辰贞子的身后，互相用眼神交流着。 身材最高大大弟子村口以藏，是战场上战败的武士出身，被北辰天道斋收留，在北辰氏康还活着时，他内心中那股悸动一直被压抑着。 可如今北辰氏康死了，自己成了北辰道场最强大的人，他内心中的那股黑暗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了。 北辰天刀流的未来，就在我村口以藏的身上！ 道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钱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其他四人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他们不敢跟村口以藏争。 只是在路上，他们五人短暂的定下了同盟。 他们要逼问出钱的下落，五人分一分，北辰贞子归村口以藏所有。 当然，英雄救美的戏码还是要演的。 计划是这样的，其余四个人会逼问钱的下落，如果北辰贞子乖乖说了那就什么都好。 可北辰贞子不是那种容易屈服的女人，所以最后八成还是要用非常的手段。 四人会折磨北辰贞子，而村口以藏则会突然杀出，他将会以一敌四，假装站在北辰贞子的一边。 等骗出藏金的下落，分完钱之后，大家一拍两散，各奔前程。 村口以藏带着北辰贞子，继续当他的雇佣杀手，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平时想骗过北辰贞子并不容易，然而，如今她的整个世界都破碎了... 嘿嘿嘿... 一个女人，又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看到北辰贞子悲痛欲绝，村口以藏感觉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 “呜呜...少主死的太惨了，我...我出去透透气！”村口以藏装模作样的哭了哭，转身离开了。 北辰贞子并没有当回事，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哥哥身上。 “樱花啊...樱花啊...美丽的樱花凋零了...” 北辰贞子唱起了家乡的物哀小调。 段三郎第一个忍不住，他突然抽出刀，用力的插在北辰贞子的面前。 “小师妹，咱们北辰天刀流已经没有未来了！”段三郎道：“既然如此，请将我们给道场赚到钱的交出来，咱们大家分一分，要是你想跟我们一起回鹿儿岛，我们也欢迎，如果你不肯跟我们走，那大家就像樱花的花瓣一样，飘零吧！” 杂小六也大声道：“没错，道场无法振兴了！可我们还得继续活下去！交出来吧！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刷刷...” 另外两个人也抽出武士刀，将北辰贞子包围在中央。 树倒猢狲散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不了去投海盗活佛徐海! 第243章 大不了去投海盗活佛徐海！ 北辰贞子哆嗦了一下，她擦了擦眼泪，楚楚可怜的抬起脸。 “我们北辰天刀流的核心还在，我们一定可以重振起来的！” “够了！”段三郎狠狠的把北辰贞子抽倒在地上，他双眼通红的吼道：“没有希望的！你根本没看到柳生十兵卫的刀法！我们就是练一百年，也不是他的对手！连少主都不是他的对手，被逼自裁的！我们怎么跟他斗？” 四个人一想起战场上柳生十兵卫的凶残、狂暴，集体打了个寒颤。 他们几个人在道场中也算是高手，平日里，无论是杀人，还是与其他人进行武士决斗，从来没有怕过。 然而今晚，他们四个人道心碎了。 差距实在太大了，跟柳生十兵卫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少主北辰氏康在他们看来，就已经难以望其项背了，然北辰氏康在柳生十兵卫面前，就如同孩童一般！ 要想振兴道场，就必须先斩杀仇人，洗刷战败的耻辱，才会被其他武士承认，如此才能重回武士阶层... 除非真的有经天纬地之才，就像三国时那些闪耀无比的将星，比如张辽那样，哪怕是战败了，大家依然承认他的能力，曹操也愿意收留，才能继续领军打仗。 可一般人哪有那样的能力？ 只能走复仇这条路才行，可就算加上村口以藏，五个人加在一起，去无耻的伏击柳生十兵卫，他们依然没有那个信心。 所以他们就像大多数日本人那样，战败后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丧家之犬的身份。 北辰贞子捂着脸，怒骂道：“没出息！你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家伙，没有一点儿志气！卑鄙无耻！” 段三郎笑了：“没错，我们就是卑鄙无耻，难道你还想让我们去找柳生十兵卫复仇吗？我明白告诉伱，没有那个可能！我们打不过他！哪怕是偷袭都打不过他！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你到底懂不懂？北辰天刀流已经完了！” 杂小六冷着脸道：“跟她废话做什么，分了钱就走，沿途再劫掠几个村子，多弄些钱，逃回去，我们就算不能当富翁，也能凭刀法在乱世混口饭吃，难道真的听她的？北辰氏康死了有我们收尸，可我们死了，谁给咱们收尸？” 段三郎狞笑道：“不错，什么志气？志气能当饭吃吗？我们要活着！哪怕去当海盗也行啊！我认识一些门路，可以去投靠海盗活佛徐海，干个三年，分些金子回去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徐海，对于大明人来说，是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王八蛋！ 这家伙原本是个僧人，但六根不净，跟叔叔一起加入了汪直的船队，但是他性格贪婪冷酷，是个天生的恶人，说他是活佛，不如说他是个僧魔更加恰当。 汪直主要是走私，胡宗宪平日里与汪直书信往来密集，汪直的部下可以在江浙地区在街上闲逛，与当地人贸易，甚至还会照常缴税。 走私也是贸易，贸易需要的是稳定的环境，所以汪直下令不许对江浙南部地区进行劫掠。 可徐海就趁着汪直出海扫货时，带着倭寇席卷了江浙南部。 之前胡宗宪想要剿灭倭寇九鬼隆盛时，来支援九鬼隆盛的正是徐海，导致胡宗宪功亏一篑。 后来徐海带着倭寇席卷了福建，一路上烧杀抢掠，比真正的倭寇还要凶残百倍。 因为这事儿，汪直暴怒，回来之后率领船队要灭了徐海。 徐海主动登门求饶，同时带领刚刚收服的倭寇，在汪直面前展开了船队。 意思我徐海已经是如今倭寇的共主！ 真打起来，我徐海固然是打不过你汪直，但你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并且日后想要继续利用倭寇，可就千难万难了。 汪直也没有办法，只能收下徐海带来的金银财宝，“代表”江浙地区受苦百姓原谅了徐海。 因此，虽然汪直在海面上，不管是葡萄牙人、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都对他敬若神明。 可唯独倭寇那边，更愿意跟着海盗活佛徐海混。 当然了，抢劫的目标锁定在大明... 杂小六看着一身北辰贞子和服下露出来的雪白大腿，内心躁动的舔了舔嘴唇。 “真白啊。”段三郎也舔着嘴唇。 二人回想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两个伙伴。 段三郎低声道：“咱们四个人分钱，女人也归咱们，怎么样？” 那二人一起点了点头，都露出恐怖的狞笑。 “你们做什么？！” 村口以藏装模作样的回来了，他提着刀，一脸正气凛然。 段三郎嘿嘿冷笑：“做什么？当然是散伙了，北辰天刀流已经完了，大家各奔前程，以藏，难道你不想走吗？” 村口以藏朗声道：“当然不想，北辰家对我恩重如山，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了我，我如果在这种时候走，我还算什么武士？” 段三郎狞笑：“那你就留下吧，但是北辰家的金子，是我们刀头舔血赚来的，我们要分走自己的那份，这不过分吧？” “倒也不算过分，”村口以藏很自然的道：“贞子...金子藏在哪里？拿出来给他们分了吧，你还有我！只要还有我一口气在，咱们北辰道场早晚会有重振的那一天！你相信我！” 北辰贞子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她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村口以藏身上并没有杀气，但段三郎他们身上杀气沉重... 眼前的形势太凶险了，听村口以藏的话至少能保住性命，可如果段三郎他们掌控局势，自己丢了性命都是最好的结局。 这四个家伙要去做倭寇的，北辰贞子可是见识过倭寇是怎么祸害女人的。 必须平安度过今夜，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北辰贞子道：“大师兄，你小心些，大家不要急躁，金子我可以拿出来让大家分一分，咱们就此散伙不是问题。” 村口以藏嘿嘿一笑，对段三郎眨眨眼睛，段三郎还了一个微笑。 北辰贞子指着院子里的水井道：“金子就在那里。” “原来藏的这么近。”村口以藏得意非凡，正要开口，突然一截刀尖从他胸口刺出！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无耻的偷袭 第244章 无耻的偷袭 “你...你们...” 村口以藏眼中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段三郎狞笑道：“你就是个白痴，我凭什么跟一个白痴分金子和女人？” 杂小六来到前面，一刀刺入村口以藏的胸口。 “大师兄，伱也威风够了吧？从前道场还在的时候，我才给你这个蠢货面子的，我就不懂了，像你这种傻瓜，是怎么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现在的战场都这么儿戏的吗？” 段三郎哈哈大笑：“也许对面的人也是大傻瓜吧，这些有名有姓的上层武士都是些白痴一样的家伙。” 北辰贞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村口以藏，她猜测的没错，大师兄果然同流合污了。 她原本以为村口以藏能够拖延一些时间，却没想到他真的是个白痴，身为一个刀客，居然没有察觉到杀气，在道场练了这么多年，算是白练了。 村口以藏本来就没什么天赋，不过他曾经是个武士，组织能力还是蛮强的，所以大家都听他的安排。 只不过，这份服从是建立在对哥哥北辰氏康的畏惧上的，而不是大家对村口以藏有多尊重。 可村口以藏却狂妄的以为是他自己的威望，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 武士的世界，从来强者为尊，那些个武士道之类的，只不过是大名们设计出来，约束武士的刀鞘而已。 要不然像大明朝这边这样，朝廷一旦失德，立刻有人站出来，高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就开始造反。 日本那边也有起义的，不过他们起义的目的不是想着推翻什么，而是单纯的为了生存，一旦面临生命威胁，或者是有了生路，马上就树倒猢狲散了。 如今，北辰道场这个架子倒了，村口以藏狐假虎威，建立起所谓的实力其实早就土崩瓦解了。 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发觉，还做着钱分大头，女人我要的美梦。 段三郎他们都是浪人出身，本来就是丧失一切的存在，很快就想明白村口以藏其实只是个空架子，自然找机会把他干掉了。 杀死村口以藏之后，段三郎狞笑道：“小师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四个是不会亏待你的，你长的这么漂亮，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北辰贞子知道，现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人渣，而自己只是个弱女子。 北辰天刀流是不允许女子练武的，只是在后来没落之后，哥哥为了让自己有办法自保，才教了一些防身的女子刀术。 不过都是根据北辰天刀流的刀法进行了改良，让大开大合的刀法更适合她一个女子施展而已。 对付普通的土匪也许能行，可面对同门的四人，则完全没有胜算。 “各位师兄，事到如今，咱们五个人相依为命，浪迹天涯，这是咱们的命，可是咱们的金子并不多，怎么办？” 四人当中，性子最急躁的小五郎连忙跑到井边，从枯井当中拉上木桶，发现在下面坠着一个绳索。 拉上绳索之后，就看到了一个油布包，打开包...里面则只有四个金元宝。 原本北辰天刀流就很没落，来到大明的有十五人，这些人吃喝拉撒都是钱，而且练武的人饭量又大。 赚的是刀口舔血的钱，每次完成任务，都要出去享受享受，所以开销是很巨大的。 北辰贞子也是想尽各种办法创收，无奈来到大明时间太短，根基不稳，也就攒下了这么点儿钱。 小五郎本以为会有很多金子，结果看到就这，心中不免一阵心凉。 于是，他就凉了。 杂小六突然上前，一道劈开小五郎的脑袋。 与此同时，段三郎发动偷袭，将小五郎的弟弟小六郎刺了透心凉。 两兄弟就此凉凉了。 段三郎呲牙道：“两个人分钱，总比四个人分好。” 杂小六拿着金子包，突然间转身就跑。 段三郎大吃一惊，他心中的确是在盘算着黑吃黑，哪知道杂小六这个王八蛋居然如此奸猾。 “你他么的！居然跑？！” 段三郎吃惊之下，立刻提着刀从后面追了上去。 他的身材比杂小六高大，刀法上半斤八两，真拼命的话，胜算更大，这也是他有底气黑吃黑的原因。 段三郎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树林中传来段三郎的惨叫声。 “啊！你偷袭！” “哈哈哈...兵不厌诈！你不死，我也不安心啊！去死吧！” “杂小六！我杀了你！” “铿！铿！....” 树林里传来一阵刀尖拼斗的声音，听声音，好像是杂小六从暗中偷袭了段三郎。 但是段三郎并没有毙命，而是还有一战之力，跟杂小六拼杀到一起，一时之间战况激烈无比。 北辰贞子连忙捡起地上的一把武士刀，躲在院子里的墙角里。 哥哥的尸体就在那边，她是不可能抛弃哥哥的尸体自己跑的。 况且，所有的金子都在那两个人身上，自己身无分文，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又过了一会儿，树林里传来了杂小六的一声惨嚎。 “哈哈哈...偷袭！喜欢偷袭！杂碎，你偷袭都打不过老子！” “噗嗤！噗嗤！” 传来几声闷响，应该是段三郎拿着杂小六的尸体泄愤。 又过了一阵子，段三郎从树林里，踉踉跄跄的出来了，他的身上有两处明显的刀伤，不过最严重的，还是后背上的一刀巨大的伤口。 那应该是杂小六偷袭的结果。 “哈哈哈...”段三郎一边走一边狂笑。 “想杀老子，老子是那么好杀的吗？女人！出来吧！金子我拿回来了！” 段三郎左右看了看，发现北辰贞子没有回应，他略加思索就懂了，看来北辰贞子刚才是虚情假意，其实她根本不想跟自己一起生活。 什么最后的同门，浪迹天涯，果然都是骗人。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段三郎是懂这个的。 “哈哈哈....居然敢骗老子，”段三郎来到北辰氏康的尸体面前，“老子让你躲！” “噗嗤！” 一刀刺入北辰氏康的尸体上。 “出来！再不出来！我把他哥哥的脑袋砍下来，扔到井里去！让他的灵魂永远在大明的土地上游荡！”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说自话的躬匠精神 第245章 自说自话的躬匠精神 “段三郎！我跟你拼了！！” 北辰贞子到底还是年轻，她虽然是个非常狡猾的女孩子，但火候却远远不够。 看到哥哥的尸体被亵渎，立刻急怒攻心，从藏身处冲了出来。 这也就算了，顶多算是沉不住气，最要命的她还是高喊一声才冲出来的。 在北辰贞子看来，自己嗷嗷的发出主角吼，这个气势是不是就拉满了？ 别的先不管，先用气势压倒段三郎，再趁机狠狠来一刀，彻底解决掉他。 然而，这种方法只适用于菜鸡互啄，段三郎可不是个菜鸡，不然刚才杂小六也不至于转头就跑。 “哈哈...”段三郎抱着戏谑的心态，信手一挥，轻松将北辰贞子扫了个跟头。 北辰贞子被一股巨力带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终于爬起来，但是马上又被一下放倒在地。 实力差距太大，就如同大人戏耍小孩子一般。 如此连续三次之后，北辰贞子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地上用力的呼吸。 看着她此起彼伏的高耸胸口，北辰贞子的样貌，看起来十分像后世的某位叫石原岛国女星，如果以容貌而言，称不上是闭月羞花，但也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那种略带一些小狡猾，实际上娇俏可爱更占上风的女孩子。 此时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香汗淋漓的，正常来说，段三郎是忍不住的。 那么明明很凶狠的段三郎，为什么又忍住了呢？原因就是他受的伤太他么重了。 尤其是背后那道伤口，再不处理就要喷血了，肋骨下面的伤也很沉重，其实已经切到过头了。 幸好杂小六这一刀切到了肋差，否则切断肋骨，命都保不住了。 脸上还被杂小六狠狠头槌了一下，鼻子看起来好像没啥问题，其实鼻梁骨已经断了，只有一个鼻孔还通气。 段三郎感觉自己还行，其实如果有镜子能看一看的话，他现在的样子跟恶鬼也没有什么区别。 “起来！他么的，让老子多动了这么多下！” 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刚才欺负欺负北辰贞子还能获得一点儿乐趣，但是现在除了痛苦，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北辰贞子有些意外，在她认识的那些倭人杂碎里面，除了她哥哥北辰氏康，其他人见了女人，就像猫见了鱼一样，根本走不动道。 而且跟大明的人不同，大明遇到心仪的女孩，一般想着如何去追到手，如果能像《西厢记》或者《柳毅传》那样就最好了。 可倭人不同，倭人是长期生活在战乱之中的，表面上他们属于同一个国家，都是大和民族的人，可实际上是高度捆绑依附在大名的治下的，其他大名的百姓根本不叫百姓，在战乱时期，是可以像稻草一样肆意收割的。 天皇和幕府将军的统治权不过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各藩都是高度自治，并且经常互相内斗。 最近这些年，镰仓幕府逐渐势微，各地大名互相攻击的事情早就出现了，连鹿儿岛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样不能幸免。 有一些武艺高强的浪人，想要把鹿儿岛变成他们的倭寇基地，北辰道场作为当地小土豪，自然成了攻击的对象。 而且当年北辰天道斋性格刚烈，十分的嫉恶如仇。 在北辰天道斋死后，那些曾经被压制的鹿儿岛豪强们，纷纷开始起来攻击北辰天刀流。 幸好当地百姓们掩护，否则他们就被偷袭全灭了。 当地百姓很快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很多掩护过北辰天刀流的百姓都被残虐致死。 如果能够在御前比武中获胜，成为天下承认的剑圣，就可以要求将鹿儿岛赐给自己当领地。 鹿儿岛在列岛的角落位置，名义上贵战国豪强北条家，但实际上穷山恶水，统治的成本远高于收益，所以北条家也根本不管的。 所以，如果成为剑圣之后，要求成为鹿儿岛的领主，一定不会有人阻挠。 北条家还会想办法聘请北辰氏康担任兵马指导役，所以一定会派兵来帮忙的。 只能说，北辰氏康和北辰贞子兄妹实在太天真了。 剑圣是那么容易当的？ 北辰天道斋的刀法，实战经验，都是远比北辰氏康要强得多的。 那么北辰氏康他凭什么就有这个自信呢？谁给他的勇气？ 其实北辰贞子的想法要更实际一些，只是她错估了大明朝错综复杂的形势，居然一上来就奔着京城这边来了。 没错，京城这边对于武力的需求的确是旺盛的，这个判断是没错的。 但是北辰贞子没想过一件事，就是京城这边的帮派他们不缺钱啊。 有钱能使磨推鬼，钱给够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请到，哪怕是那个天下闻名，当年击败了他们父亲的柳生新阴流的人，也一样能请到！ 只能说，北辰贞子凭借想象，能带着北辰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怎么？你不对我下手吗？我可是处女哦？你们这群杂碎不是最喜欢折磨处女的吗？” 北辰贞子躺在地上，面不改色的盯着段三郎，既然什么都无法阻止，那也不能服软。 因为哭闹，求饶，对于已经变成浪人的武士是没用的。 因为浪人们的自尊、身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打碎了。 所以他们也特别喜欢看到美丽的事物被打碎的样子，哭的越是厉害，他们就越兴奋。 其实伱要说能获得多少快感，那实际上不仅没有什么快感，反而会让人感到十分痛苦。 至少北辰贞子偷偷观察到的情况，是差不多的。 很多浪人发泄完了之后，会很认真向受害者道歉，有鞠躬的，有跪地道歉的，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就好像做了这么多事，只要鞠躬道歉，什么事情都会过去一样，其实他们也清楚，自己的道歉在造成的伤害面前一文不值。 不过一根筋的人，就是这样的自说自话，以为躬匠精神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段三郎冷哼一声：“大小姐果然就是大小姐，就是这么的普通又自信！你既然这么喜欢被我抱，等我伤势养好了之后再说，快点过来，拿着伤药给我涂上，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把你哥哥的尸体剁成一块一块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人人都是夜壶 第246章 人人都是夜壶 北辰贞子的七寸被拿捏，只好乖乖听话，但是她也在寻找着机会弄死段三郎。 伤药洒在伤口上，段三郎疼的几乎昏厥，但是他硬是挺住了。 屋内有不少干净的布条，拿出来给段三郎绑上，段三郎感觉呼吸困难，但是伤口上有些清凉，终于不是火辣辣的了。 “你转过去，”段三郎威胁着，“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以后如果想跟着我，咱们拿着金子回去之后一起生活，如果伱想单飞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金子，懂了吗？” 如果段三郎说分一锭金子，北辰贞子没准就信了，可分一半？ 糊弄鬼呢？ 段三郎是个残暴的人，在道场中他就是个让人厌恶的家伙，但越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这种人反而活的越好！ 北辰贞子没有办法，她只能选择暂时顺从，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段三郎把北辰贞子的双手捆住，试了试，捆的很紧。 “三郎哥哥，我的手不过血了，我哥哥的尸体在这里，我能跑到哪里去？请您松一松吧，您可以把所有的武器都拿走，或者您还会怕我偷袭您吗？” 段三郎一想也对，他点了点头，给北辰贞子的手稍微松开一下。 他实在太累了，今天参加了一场大战，见证了一场大败，依附的靠山又倒了，师兄弟之间尔虞我诈的互相暗算，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足以让人精疲力尽了，更不用说发生在同一天之内。 北辰贞子这样捆着，就不信她能跑了。 段三郎一定要留下北辰贞子，除了垂涎美色之外，他还有一个更大的野心，他也继承北辰家的姓氏。 作为浪人出身的段三郎是没有姓的，他只有一个名字。 姓是武士阶级才有的特权，段三郎如果能跟北辰贞子在一起，他就能成为武士，凭他的武艺，找一个小藩，当个下级武士绰绰有余。 况且，从京城去沿海，路上十分漫长，他又不懂大明的汉语，一开口就会露馅。 北辰贞子的汉语十分流利，一口京片子不管到哪里都不会被人识破。 有了她在身边，逃到海上的成功率至少高了五成。 所以，无论如何，段三郎也不可能放过北辰贞子，当然也不会杀了她。 其实如果身体允许，刚才段三郎就像就地把北辰贞子给办了，可惜他真的扛不住了。 杂小六那一刀如果砍的再深那么一丢丢，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实在是太惊险了，在北辰贞子面前表现的似乎没什么事一样，其实伤势有多沉重，只有段三郎自己清楚。 进入屋内，看着北辰贞子离开之后，段三郎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拖着身子，一步步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趴下，很快就睡着了。 ..... “你说，你们之间内斗不止，是小阁老的意思？”戚继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小阁老，也就是严世蕃，天下人都知道他聪明绝顶，可是他为什么会让手下的帮派互相争斗呢？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来到京城之后，戚继美发现很多事他都闹不懂，比如太子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消灭帮派。 他看朱长寿没什么架子，闲聊时也曾经问过。 朱长寿说他想要建立一个叫公社的东西，顺义的内部要成立一个个工作小组，然后这些小组在互相配合，就像机器里的齿轮一样。 这样的形势需要对基层高度的掌控力，尤其是小组的组长，绝对要是诚实可靠，并且没有任何奇怪背景的人。 如果帮派渗透进去，小组的选举就会受到影响，公社内部的凝聚力就会出现问题。 原本就是个很精密的体系，被掺了沙子，失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可惜，戚继美还是不太懂，只是感觉听起来，有些想上古时期三皇五帝会做的那些事。 聪明人做事，果然不是自己一个笨人能懂的，如果是哥哥戚继光的话，一定能懂的。 赵长老苦笑道：“小阁老觉得一个个小帮派，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需要一个势力庞大的帮派，最好能一统江湖的那种，这样严家做事就更方便了，现在错综复杂的，看起来很红火，可小阁老真正用人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帮派却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尤其是上次曾姑娘刺杀严家三代大公子的时候，更是让小阁老彻底坐实了这个想法，只是我们还不够狠，被青龙帮钻了空子。” 其实戚继美也看出来了，赵长老他们鲸鲨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太子殿下可能看出了什么，才会接受鲸鲨帮。 如果再往深了想一想，应该是以毒攻毒，用鲸鲨帮去削弱小阁老对地下势力的影响力。 大明五湖四海，两京一十三省，门派何止几千，小阁老居然想利用青龙帮一统江湖，野心有些大啊。 “那，这些事，是小阁老告诉你的吗？”戚继美问出一个十分天真的问题。 “怎么可能？”赵长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小阁老何许人也，怎么可能来见我们这号人，别说是他老人家了，就是严家府上的那三个管家，我们也说不上话，人家只是通过天香楼的楼主给我们发布命令，我们就听着就是了，小阁老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喜欢让人猜他的想法，谁猜中了，他就会认定这是个人才，就会重点培养，这次我们猜错了，我们鲸鲨帮以为是让我们增强实力，打入顺义，没想到小阁老不止让我们进顺义，还让我们在顺义厮杀出个结果，结果就是我们差点覆灭了。” 戚继美想起之前赵长老他们的惨状，由衷的道：“你们得感谢殿下啊，没有他小老人家庇护，你们的小命全都丢了。” “这个自然，不过我们鲸鲨帮的人，也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们就是夜壶，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撒尿，等不需要的时候就找个犄角旮旯随便一扔，唉....” “你有这个想法就错了，”戚继美很认真的道：“你以为只有你们是这个命吗？这个天下间，除了当今圣上，人人都是夜壶，能用的时候就用你，不用的时候，谁不是回老家养老？” “我们还是不一样，你们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赵长老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铁捕唐展的实力 第247章 铁捕唐展的实力 “呵呵，那也得有那个命才行，我哥哥说过，当官，为人，要有三思，思危、思变、思退，其中最难的就是这个退了，古往今来，能退的风风光光，人人敬仰的有几个人呢？当年李善长何等的功劳，刘伯温大明的诸葛，最后哪个善终了？我最钦佩的俞大猷将军，多好的人啊，连他都差点被冤枉受罚，要不是殿下替他洗刷冤屈，你觉得俞将军能风风光光，光耀门楣吗？” “呵呵...”赵长老笑着笑着，就叹口气道：“都不容易，只不过呢，你们官家的人再难，你们还是有机会光宗耀祖的，可我们呢？光宗耀祖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说法，戚继美没有反驳，因为这个是事实。 当官的跟混道上的比惨，属实没有必要了。 唐展骑马在前，不过赵长老和戚继美之间的聊天，他还是都听到了。 “别想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跟对人，这比思什么都重要，殿下是个英雄，值得我们效力，不要胡思乱想，赵长老已经老了，可是戚兄弟伱年纪轻轻，遇到明主，就要勇猛精进，不负韶华！” 戚继美精神一振，拱手道：“受教了！” 唐展点点头，他平时话不会这么多，这自然有性格上的原因，他就不是那种喜欢说话的人。 另外一点原因，就是大环境不好。 锦衣卫遍地走，陆炳是个极其有能力的锦衣卫指挥使，而问题也出在这里，他太有能力了。 探子们被训练的个个都是精英级卧底，谁敢保证六扇门里没有探子？ 所以话说多了就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再加上捕头的职位特殊性，唐展平时的话就更少了。 可尽是不同往日，自己已经是太子的人了，而太子似乎对戚继美十分看重。 所以唐展就多说了几句，好好劝劝戚继美，别被赵长老个老帮菜给带偏了。 这个世上，你做出了功绩，是真的可以荫及子孙的，比如获取个爵位，只要你家后人不作死，至少在大明朝亡国之前饿不死，有个长期饭票。 朱长寿就很懂这个，给了唐展的儿子半张饭票，就已经让唐展全力以赴的效命了。 当官的，哪个不想加官进爵？ 当今圣上说要修长生，其实民间都在暗中讽刺他。 别说你个有术无道的阴暗之君，就是秦皇、汉武，李世民那种有为的天选之君，有谁长生了？ 远的暂且不说，明太祖、成祖，哪个不比你嘉靖强的？ 他们都没修成，你凭什么？ 所以表面上，大家都哄着嘉靖，陛下你加油，你马上就要成功了！ 可实际上，除了严嵩那种没办法，他这辈子只会烧一个灶的，连严世蕃都开始在寻找替代的下家。 其他的，能入太子法眼，这就等于是抓住了未来。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顺义县城的轮廓，赵长老指着一边山岗。 “那边有个废弃的宅子，那些倭人就住在这里，不过听高堂主说，他们也损失惨重，被一个独眼倭人杀的打败，连他们的首领都被杀了。” 唐展看了看，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要抓活的，知道殿下最关心的是什么吗？他最关心的是福寿膏！记住了吗？”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福寿膏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说是一种类似于五石散，但效果又比五石散强烈百倍的玩应儿。 唐展办案时，经常与各地的达官显贵打交道，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五石散之类的东西泛滥，但权贵们还是在暗中吸食那玩应儿。 如果福寿膏的成瘾性更强烈，那的确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六扇门内的人，都意识到福寿膏这种东西的厉害之处，也对朱长寿要求他们查出来源，一定要灭之而后快的决断力感到钦佩。 有些东西是流毒，一旦蔓延开来，后果难以估量！ 一行人下了马，有几个人在下面看守，其他的人抹黑上山。 幸好天上有月光，附近的杂草中，有人清理出一条小道，否则就得点起火把，可点着火把的话，又怕会被发现。 唐展感叹道：“全赖殿下洪福，大家都跟上！不要喧哗！” 山岗并不高，轻松爬了上去，唐展忽然抬起手，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戚继美提提鼻子，低声道：“好大的血腥气！” 唐展点点头，他在前头带路，循着血腥气，发现一个胸口被劈开的矮壮男人，男人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但是头发却是倭人的形式，而且身边还有一把染血的武士刀。 “该死，不会是来晚了吧？莫非是他们的对头找来了？”赵长老有些急躁的道。 这是他的投名状，是朱长寿给的第一份差事，如果这都办砸了，以后还怎么在朱长寿麾下效命？ 很明显，朱长寿的太子党那边，是不养闲人的。 唐展观察了一下，摇头道：“只有一具尸体，看样子更像是内讧，倭人之间的事，咱也不懂，但是江湖草莽做事相信都差不多，应该是首领被杀，他们内部争权夺利，自己人打起来了。” 虽然有偏差，但总体而言，大方向还是猜对了。 身为六扇门内的铁捕，位置仅次于总捕头李大鹏，在外面他也是个副总捕头的地位，人人都喊他一声唐老总，自然又拍马屁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唐展这辈子，这种事见了太多了，随便一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继续前进，把宅子包围起来，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谁敢坏了差事！别怪我唐某人无情！” 唐展面色如铁，身边虽然都是自己的老伙计，还有太子府的侍卫，但是慈不掌兵，该狠的时候就要狠，管你是谁呢？ 这种时候不够狠，办砸了事，到时候自己一个人背锅，可没人站出来跟自己一起受过。 大家都心中凛然，唐展分配任务，总共四个小组，戚继美领一队人，其他两个捕头各自带领人手。 唐展自己带领一队，从四个方向包围过去。 终于，来到了宅子的围墙下面，就听到院子里有女人呜呜的哭声。 天上圆月当空，山上荒废的老宅里，有女人在哭，所有人心中都有些发毛，各自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戚继美，倭刀术! 第248章 戚继美，倭刀术！ 唐展的脸比手中的刀还冷，怒道：“当捕头的，居然还怕鬼？你们谁没见过死人什么样的？跟我冲！” 说罢，唐展主攻正门，一脚将大门踹开，立刻发现地上散落着的尸体。 唐展身后有个捕快喃喃道：“莫非是有女鬼索命？” 唐展立刻骂道：“你是傻的吗？尸体上是刀伤，这是内讧，如果再敢胡说八道，动摇军心，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个捕快不敢再妖言惑众，其他人心中一寒。 六扇门唐展有多狠，大家心中有数，他身上有刑部铜牌，不管干什么，背后都有刑部的背书。 在大战之前动摇军心，别说割伱舌头了，就是割你的头也没问题。 北辰贞子躺在哥哥的尸体边上睡着了。 在北辰氏康活着的时候，北辰贞子对这个哥哥真的很讨厌。 北辰氏康为人高傲，醉心于刀法，花钱大手大脚的，偏偏心肠还软，不管是什么浪人啊，战败武士啊，流浪的流民啊，只要遇到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救助一下。 可是救人不是动动嘴皮子，得花钱啊。 北辰家已经没落了，靠给人当保镖、打手赚钱，还要振兴到场，家里本来就没钱了，所以经常和北辰氏康发生争吵。 可是，当哥哥的尸体被抬回来之后，北辰贞子才明白自己有多依赖自己的哥哥。 如今，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北辰贞子感觉孤零零的，她要一个人面对整个残酷的人世间。 当唐展等人杀进来的时候，北辰贞子也没有任何反应，她已经弃疗了。 段三郎听到动静，立刻提着刀冲出来。 “八嘎呀路！你们都是什么人？！” 段三郎以为是青龙帮的人找来了，色厉内荏的大吼道。 戚继美上前一步，抽出腰间那把造型十分古怪的刀，它的刀身是武士刀，但是刀把却是大明刀的样式。 这是他哥哥戚继光研究出来的倭刀，专门用来应对倭寇诡异的刀法，戚继光找到俞大猷讨教，研究出一套倭刀术。 倭刀术是专门针对日本刀法的，日本的刀法有着频繁的跳跃动作。 倭人的个子普遍矮小，但是腿部力量却十足，尽管普遍罗圈腿，看起来像蛤蟆似的，连起跳的动作都很像。 但是真的快啊，而且一次性跳跃的距离比实际上要远得多，当然这需要很强的爆发力，对体力的要求，要比正常移动消耗更大。 但是人在跳起来的时候，速度更快，而且惯性带来的力量加成也更大，再加上细长的武士刀来回闪烁，夺人二目。 在注重硬桥硬马，如同两军对垒一般互相推进的大明武术界来说，这种刀法简直神鬼莫测，根本无从防守。 其实，倭人的刀法建立在武士刀恐怖的压制力上，配合倭人诡异的手法，明明只是长刀，却能轻易削断长杆武器的杆部，毕竟长杆武器很少又浑然镔铁的，一般都是特制的木杆上面装个枪头。 所以在对决时，倭刀往往展示出降维打击一般的恐怖威力。 戚继光就是看到了这一点，认识到倭人刀法并非无解，但是武士刀却十分难缠的局面，于是自己亲手设计了倭刀，果然在对阵时效果非常不错。 倭寇看到拿着倭刀的汉人，气势上立刻就矮了半截，至少对阵时，从一边倒变成了四六开。 毕竟倭刀术是刚发展出来的，熟练度上差了许多，而且汉人身材长大，没法像跳蚤一样蹦来蹦去。 但是身材长大，力量就更大，舞动长刀时，速度和威力都更大，可依然输面居多。 除了熟练度的问题，还有一点更为致命。 大明朝的人虽然只能勉强吃饱，但毕竟还是有的吃的，倭人那边真的是吃都没得吃，除了武士阶级，普通倭人是不许吃肉的。 哪怕是这样，哪怕是丰年，也依然有大量倭人百姓饿死，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把无法劳动的老年人送到山里，美其名曰献给山神，其实就是坐看老人被饿死，或者被野兽吃掉。 倭人矮小的原因，除了基因问题，就是营养不良。 看到段三郎的身高，戚继美不由深吸一口气，心说好巨大的倭人！ 其实段三郎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比戚继美好要矮一头，但是已经是戚继美见过的，最高大的倭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戚继美用倭人语问话。 段三郎一呆，怒道：“我滴，大大的良民！你们滴什么滴干活！” 戚继美和唐展面面相觑，心说你怕不是当我们是瞎子吧？ 你手持长刀，浑身是伤，你要是良民，我们怕不是都是神仙吧？ 段三郎见众人都不信，怒吼道：“我们滴已经认输！你们滴赶尽杀绝！我滴杀了你们！” 说罢，他提着刀一个纵身飞扑过来，速度十分之快。 唐展之前没有跟倭人武士打过，不曾见过这样诡异的刀法，惊呼一声，只见眼见白炼般的刀光乱闪、 他自信也是六扇门中有名的高手，师从八卦随风刀，在江湖上也有一号， 没想到跟这倭人只是一个照面，连人家的身影都没看不清！ 唐展反应神速，马上往后退去。 然而，人在倒着往后退时的速度本来就慢，而段三郎所学北辰天刀流，所谓天刀，就是刀法中含有大量跳劈的动作。 跳劈下压，再反手从下往上劈，连环不止，借力打力，也就是遇到了柳生新阴流那种防守反击玩到极致的刀法，才被克制住了，否则单纯以刀法而言，北辰天刀流是将进攻发挥到最强的刀法。 往往在一轮又一轮排山倒海的攻势之下，敌人迅速土崩瓦解，一般被逼后撤，下盘出现不稳，实际上就已经完了。 “拿命来！杀！” 段三郎刷刷跳劈两刀，反手一刀撩中唐展的手腕。 唐展的环首大刀立刻脱手而飞。 一切发展的太快，所有人中，只有戚继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冲过去，拦在段三郎和唐展之间，举起手中刀用力招架。 “铿！” 一声清脆的刀剑撞击之声。 段三郎借力打力，反手就要撩起一刀。 却不想戚继美也顺势身形一矮，刀随身走，牙突猛进，顺势一刺！ “噗嗤！” 细长的倭刀深深没入段三郎的肩膀之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徐海大战小无敌舰队 第249章 徐海大战小无敌舰队 段三郎大声惨叫，狼狈的摔倒在地。 四枚金元宝从怀里飞出，滚落在地上。 戚继美这一刀十分凶狠，贯穿了段三郎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段三郎就算这次大难不死，日后恐怕也很难再能用刀了。 “殿下想要活口！” 戚继美立刻大喊一声。 唐展忙上前，一脚揣在段三郎的下巴上，段三郎立刻像一条死狗一样，陷入了死人一般的昏迷中。 “呼呼...倭人果然凶残！” 唐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命悬一线，差点就被段三郎一刀劈死了。 幸好戚继美刀法精湛，果断上前来救，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么的，难怪倭寇之患如此难以根除，倭寇都这么凶狠的吗？”唐展还有些心有余悸。 戚继美哈哈一笑道：“差不多都这样，习惯就好了。” 唐展揉了揉脖子，刚才险过剃头啊。 其他人搜查了房屋，发现除了北辰贞子之外，并没有其他活人了。 于是他们将北辰贞子带过来。 看到北辰贞子之后，众人心中都是一震，她有着一种很奇特的气质，妩媚中带着清纯，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北辰贞子已经完全释然了，她用流利的汉语道：“各位大人，我是北辰贞子，是北辰天刀流的继承人，不过如您所见，我们道场已经没落了。” 戚继美上前一步，问道：“你们跟倭寇是什么关系？” 北辰贞子摇头道：“我们不是流浪的浪人，虽然我们也是靠武艺吃饭，但只是给雇主干活，从没有参与过劫掠大明百姓的勾当，而且我们有文书通牒证明。”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本文书递过来。 戚继美只是简单的看了看，大明通商口岸那边的官员腐败到了一定程度，只要给钱，他们连自己的老娘都能出卖，连最低贱的婊子都不如。 很多倭寇都从他们手里买到了文书，这帮倭寇在沿海大肆搜集情报，甚至连海岸图都买到手了。 要知道海岸图是沿海防御最重要的图纸，不止表明了沿海防御的海防布置，还有水深程度，哪里适合停靠大船，哪里适合登陆等等。 倭寇在烧杀劫掠的时候，也有严格的约束，就是跟倭寇合作的人，他们不但抢，还给与一定程度的保护。 如果有谁坏了规矩，杀无赦！ 连海盗活佛徐海那样凶残的海盗，都严格遵守这条戒律。 “你们是被谁击败的？对方是人多吗？青龙帮请的帮手是谁？” 北辰贞子奇怪的道：“既然你们知道是青龙帮，为什么不去查查青龙帮呢？” 这话帮在场的人全都问住了，是啊，青龙帮是雇主，为啥不去好好查查呢？ 然而，实际情况是没法查，不敢查。 实际上，如果不是鲸鲨帮是弃子，并且处于覆灭的边缘，而且是太子亲自带队，唐展也是不管惹的。 况且青龙帮如今是小阁老好不容易养蛊养出来的，大家都知道，小阁老是很护短的。 跟卖队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老爹严嵩不同，小阁老很讲义气... 在唐展看来，小阁老严世蕃与其说是朝廷权贵，不过说是街头帮派的头目，充满了市井气息。 是，太子朱长寿不怕严世蕃的报复，可唐展他们怕啊。 严世蕃收拾伱一个小小的捕头，只是抬抬手而已，甚至只要一句话就行。 只要严嵩的地位稳固，那么严世蕃就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弄死你。 所以，唐展敢对青龙帮雇佣的倭人下手，只要拿下，打击了青龙帮，也能对上面有所交代。 尤其是福寿膏那种东西，你说唐展真的一无所知吗？ 那怎么可能呢？他了解那么一点点儿，其实李大鹏知道的更多，但是唐展并不想参与其中。 福寿膏八成也跟青龙帮有关系，但是国内并没有制造这种东西的地方，那么只能是从海上来的。 鲸鲨帮虽然叫鲸鲨，但其实他们主要业务集中在大明境内，尤其是漕运。 而青龙帮嘛，龙自然是在海上了，青龙帮和汪直之间有勾结，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有传闻说徐海其实只是青龙帮的一个分舵的舵主。 当然这些传说归传说，虽然像汪直、徐海他们往往会加入各种各样的道上组织，至少混个脸熟，道上混两大讲究，第一是人脉，第二是面子。 关系网编织的越精密，在道上混的就越开。 鲸鲨帮保守一些，不敢跟徐海扯上关系，但跟汪直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赵长老也知道一些情况，那些福寿膏是从徐海那边流进来的，既然跟徐海有关，那么就绝对跟倭寇有关系了。 但是，道上传闻，福寿膏还不是倭寇他们制造的，好像是西洋人制造的毒物。 只不过西洋人真打不过徐海，之前西班牙发出豪言，要组织两万人的大军征服大明！ 要推倒大明所有供奉偶像的寺庙，要让耶稣的神像屹立于大明，上帝的荣光将会净化那边异教徒的土地！ 然而，为什么他们最终没来呢？ 因为他们的舰队先遭遇了汪直的船队，看到汪直的武装力量，西班牙人果断的选择了认怂。 跟汪直比起来，西班牙打造的无敌舰队显得是那么寒酸，就有点儿拿不出手。 于是西班牙人决定，我们不当海上霸主了，我们要当海上二把手！ 于是他们将目标选在了徐海的身上，徐海是海盗，船队又不庞大，一看就是软柿子，好拿捏! 只是真正打起来之后，西班牙人哭了，他么的！ 这帮异教徒都是疯子吗？划着舢板，顶着红衣大炮居然跳帮！ 这不是拿命填海吗？ 然而，徐海手下都是烂命一条的倭寇，反正都是死，战死在战场上总比在船上受活罪要强百倍！ 战况异常激烈，只要一个倭寇跳帮成功，西班牙人立刻死伤一片。 有一说一，徐海是有海战天赋的，他马上发现了西班牙人火器的弱点，他们的火绳枪怕水！ 于是，双方厮杀一阵，打了个五五开之后，徐海仗着对大海的熟悉，藏了起来。 三天后，暴风雨之夜，徐海发动了无耻的偷袭！ 西班牙人被杀的大败！从此不敢用正眼看往东亚。 然而，西班牙人的死敌，大英帝国出现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贩卖烟土的大英来了 第250章 贩卖烟土的大英来了 此时的大英还只是个小卡拉米，远远不是后面那个大缺大德的日不落帝国。 如今，只是大航海时代的前期，地理大发现才刚刚开始，奴隶贩子探险家哥伦布被梅毒弄死没多少年呢。 大英虽然是岛国，但是此时造船业却并不很发达，能造的都是一些近海小船。 其实这很好理解，身为岛国，捕鱼很方便，只要在近海捕鱼就可以了，海岸线足够长，人口又没那么多。 而英国距离欧洲大陆又很近，所以没有远洋航行的动力。 直到葡萄牙、荷兰两家因为远洋贸易赚的盆满钵满，连大英帝国最恐惧的西班牙都开始参与进去了，大英才终于行动起来。 当时，虽然法国势头很盛，不过在欧洲，国家的概念并不是绝对的，真正整合欧洲各国统治权的，是各个王朝家族。 所有欧洲王朝真正想要建立的，是属于自己的神圣罗马帝国。 至于说王朝之间的战争，如果一定要掰扯一下，那都是亲戚之间的内斗。 在所有这些家族当中，法国皇室虽然实力强大，却并非如今欧洲风头最盛的王朝家族。 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家族，才是如今欧洲权力最大的家族。 哈布斯堡家族凭借强大的子宫武器，通过不断的联姻，继承，再联姻，再继承的方式，在形势上重建了神圣罗马，统一了欧洲。 当然了，这也就理所当然的让哈布斯堡家族，成为欧洲所有王朝家族的眼中钉。 而大英此时还没有领悟离岸平衡搅屎棍大法，只是孤悬海外，没谁真正在意他们而已。 大英于是开始猥琐发育，并且在古印度那边占领了一块殖民地。 而徐海和大英的相遇，就是一场充满了邪恶意味的相会，两个同样没有任何底线的家伙终于相遇了。 大英于是向徐海提出了一个利润丰厚到难以想象的生意——福寿膏。 名字还是徐海给起的，他自己很快就开始吸食，当然大英免费送给他一船这东西，就藏在海上孤岛中。 他们一拍即合，大英运送烟土过来，徐海负责将烟土运送到内地。 这东西立刻在地下世界中流传开来，再加上徐海自己现身说法，给他们表演吸这东西是多么多么舒服，快活似神仙。 很多权贵马上就陷落了，烟土生意属于暴利中的暴利，他们再参与到贩卖之中。 其实，大英开始种植、制造烟土，前后也不到一年的时间。 可是烟土就已经攻城略地，连京师重地都出现了。 在这个时代，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烟土的危害，但是朱长寿却知道，这种东西流毒极广，几百年都无法根治。 所以，现在最迫切的并不是整顿顺义了，而是尽快查出烟土的来源。 只不过，倭人和烟土同时出现，朱长寿很自然的做出判断，是倭人参与贩卖的。 抓住北辰贞子之后，其实戚继美就有了预感，他们是找错人了。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流浪流派，根本不是什么很厉害的组织，而且内部内讧之后，已经彻底衰败了。 从她身上，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 唐展横了身边的赵长老一眼，怒道：“这就是你说的倭人武士？你们花大价钱，就雇佣了这种货色？” 赵长老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之前是跟北辰氏康见面的，也见过对方表演刀法，北辰氏康轻而易举的击败了自己请来的高手，所以他才愿意花大价钱雇佣的。 只是没想到，在真正的倭人高手面前，北辰家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就这么全军覆没，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姑娘。 “说！你的同伙儿呢？！”赵长老恶狠狠地吼道：“如果不说，我剥了伱的皮！” 北辰贞子却笑了，她眨眨眼睛道：“这位老人家不用吼的如此大声，我哥哥战死，我们道场的人立刻陷入内讧，连我都差点没命了，我已经一无所有，自然会配合你们，你们想要找的，其实不是我们吧？而是甲贺忍者和柳生十兵卫吧？” 柳生十兵卫？ 戚继美立刻皱眉，他并不知道柳生十兵卫是谁，但是他知道柳生.... 在倭寇之中，有很多关于柳生家的传说，据说这是目前整个倭国之中，数一数二的武道家族，以武艺高强，刀法诡谲着称，其家主为柳生石舟斋，曾经获得过剑圣的称号。 要知道，倭国的剑豪、剑客、剑鬼、剑魔...这都是量产的，可唯独剑圣不是，那是真材实料的存在。 能够在高手云集的御前比武中获胜，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倭人的武者都以在柳生道场中学习过为荣，而柳生家也与一般的道场不同。 一般的道场除了要钱之外，还很挑弟子，只有那些天赋超群的，才会被收为弟子。 但是柳生家则是另外一种模式，只要来访的，能够在木剑比武中表现优异，其实不用战胜道场的弟子，就可以获取一段时间的饭票。 在这段时间，他可以随意学习柳生新阴流刀法。 如果将来愿意留下，通过考核之后，成为正式弟子，就可以了。 但如果想走，柳生家也会礼貌的相送，甚至还会给一些盘缠。 这就导致倭国学习过柳生新阴流的人极多，而柳生家的大名更是传播日本列岛，甚至大明这边都有所耳闻。 这就是影响力了，只是这份影响力，其他道场想学也学不来，他们在财力上就已经输了。 柳生家的模式是需要钱的，现在是倭国战国前夕，礼坏乐崩，大名们合纵连横，争霸的局面已经出现。 按照正常来说，柳生家很容易受到浪人和山贼的骚扰。 虽然柳生家的武士武艺的确高强，但是领地内的农民却没有那样的武艺，他们也就是普通的民兵水平。 不过，因为有了之前那套制度，愿意帮助柳生家维护秩序的编外弟子很多，等于只花了一些饭钱，就雇佣了一只武艺高强的雇佣军，其实怎么算账都是赚的。 同样的，柳生家也给那些表现优异的弟子写推荐信，拿着这个信，就可以去各大藩去就职上任。 而柳生家与徐海之间，也有着亲密的联系。 徐海身边的几个保镖，就是柳生家的人，而因为烟土生意，徐海又与青龙帮的关系密切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事情麻烦了 第251章 事情麻烦了 对于贩卖烟土来说，汪直的梦想是成为大明的海外行商总会长，所以他深恶痛绝，绝对禁止手下人参与其中的，甚至还攻击过大英的船只，沉了两艘烟土船。 但是徐海这个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是一个道德上的黑洞。 戚继光曾经与徐海正面打过一场，当时打了个五五开，不过那是前年的事了。 如果放在现在，戚继光能碾压徐海，徐海已经被酒色毒掏空了身子。 正是因为对柳生家的了解，戚继美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虽然不知道甲贺是什么组织，但是忍者他也遇到过。 所谓任何，其实可以想象成训练有素的特种侦察兵，只不过业务链更加长一些，他们除了侦查和骚扰，还会执行暗杀任务。 俞大猷就曾经遭到过五次忍者暗杀，这些家伙练就一身潜入的功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军营之中。 或是投毒，或是暗杀，有时还会放火烧毁辎重物资。 不过俞大猷很快就找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他弄来几十只猎犬，专门放在军营之内。 忍者的潜入能力，的确可以瞒过人类，但对狗就没办法了。 如果是一两只的话，还能像个办法应付，几十只猎犬就不是忍者能够解决的。 汪汪队立大功，它们咬死过不少忍者。 这个办法也被戚继光吸收了，他的军中原本也有养狗，只不过现在养的更多了。 “柳生十兵卫...这个人一听就是柳生家的嫡系，恐怕不好对付。”戚继美对唐展道。 北辰贞子冷冷的道：“那可是柳生家的天才，柳生石舟斋说过，如果他的右眼不是天生残疾，以他的天赋是柳生家百年才有的天才，连我哥哥都被他杀了，他当然难对付了，至于说甲贺忍者...鲸鲨帮的老家伙，你们不是雇佣了伊贺忍者吗？我哥哥曾经讲述过他看到的徽记，那中间是一个忍字，周围是兵临斗者皆阵列在前，这就是伊贺忍者着名的徽记。” 不管是伊贺忍者还是甲贺忍者，本质上都是雇佣军。 只不过甲贺忍者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内部成员的关系更加平等，甚至会出现两伙儿甲贺忍者受雇于敌对双方的情况，他们也会毫无保留的互相厮杀。 而伊贺忍者，则以上忍御三家为主，不过其始祖却是服部平左卫门家长。 实际上，不管是甲贺还是伊贺，因为都是雇佣军，所以经常在各种战场上互相见面。 不管是战场上，还是生意场上，都是敌对关系，所以一见面就你死我活是常态。 但偶尔也会又互相合作的时候，当然那就是雇主财力雄厚，同时雇佣了他们两家了。 在一起合作的时候，两家也会摒弃先前，互相配合的很少，展示了一流雇佣军应有的素质。 另外忍者的体重普遍很轻，他们从小特训，对体重控制的很严格，几乎很少吃肉，体重控制在百斤上下。 而这倭国最着名的忍者组织，同时出现在大明的国土上，这又是一大奇观。 大明果然已经被渗透的像筛子一样了。 唐展和戚继美一起看向赵长老，这个事你为什么不说，伱作何解释？ 赵长老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垂首道：“这都是我们帮主去联系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为了撇清干系，他连侄子都不叫了，之前一口一个我侄子，现在直接我们帮主了。 不过这些细节，大家都不怎么在乎。 唐展拉过戚继美，走到一旁道：“戚兄弟，咱们如今必须同舟共济了。” 戚继美问道：“到底怎么了？” 唐展叹息道：“这件事，很可能会牵扯到严家的三管家，之前在天香楼的时候，我发现三管家跟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喝酒，那个男人的左胸口上，就是北辰贞子所说的那种徽记。”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其实他们心中早就有预感，所有的事情，都与小阁老家撇不清干系。 但严家就像屋子里的大象，人人都能看到，但人人有只能装作没看到，盖因真惹不起。 严家深得圣宠，嘉靖曾公开对严嵩说过，希望他们君臣之间有始有终，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寻常的案子根本扳不倒严家的，反而是那些勇敢弹劾严家的人，全都灰飞烟灭了，最近的一个，不就是不久之前的周云逸吗？ 三管家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他是严家的下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是打人了。 六扇门如何惹得起？ 别说六扇门了，刑部尚书申时行那老混蛋，本来就是个摆烂的混子，他自己都不会去招惹严世蕃，更别说出面保唐展了。 至于说太子朱长寿那边......唐展也不敢指望。 因为自己身上也并不干净，在大明朝当官的，如果干净了都得饿个半死，更何况他一个捕头了。 所以灰色、黑色的收入都不少，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不管是青龙帮还是鲸鲨帮，还是京城内其他大大小小的帮派，都得给六扇门上供，其实就是保护费。 这些钱再分给下面的捕头、捕快，人人都有份，否则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就得饿死。 但结果，就是帮派欺压百姓时，根本没人管的，这还是京城之内，达官贵人太对，这些帮派的人还收敛一些。 如果是下面的县城之内，情况就更加不堪了。 连张居正他爹当年都被恶霸殴打过，而恶霸背后绝大多数都有帮派势力。 小阁老喜欢跟市井之徒来往，这也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 原因也很简单，小阁老严世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朝廷命官，他的思维方式更接近江湖，而不是朝廷，所以他感觉市井帮派的人更能理解他，跟他们呆在一起就很自在。 因为这事，严嵩还曾经动用过家法，自己宝贝儿子被那帮混混给带坏了，这那能行？ 只是后来严嵩发现了，其实是严世蕃把那些混混带的更坏了。 严世蕃极端聪明，又有些反社会人格，那些个混混顶天偷鸡摸狗，严世蕃可是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尤其喜好人妻，总是以当世曹操自居，自称治世之能臣...